《我只是个锦衣卫,仙女你请自重》 第1章 这世界不对劲 朝霞东照,太阳还没露头,但是东方天空中有一点点霞光,开始沐浴着京城。 城楼上钟鼓声响起,皇城的宫门也开始打开。 德胜门内,玉河一侧的日忠坊内,一片忙碌景象。 百姓和商贾都知道,晨鼓敲完二十四下,京城就会解除宵禁。 个别早起商贾们开始打开铺门,巡城的兵丁也开始巡视,偶尔看到一两个百姓,一看就是仗着身强体壮或者有些武力在身,天没亮就敢出门的。 李锦儿背着一口窄刃直刀,坐在胡同口的背阴角落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刚过去一队巡城兵丁,眼尖的队正发现了他,抽出钢刀带着人过来刚要盘问,看清了李锦儿的绣衣,便带着手下的几个兵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前面不远,就是玉河。 河边一家酒楼,小二开门的收起夜晚挂上的灯笼,把布幡挂在门头下的横杆上。 小二挂好布幡,在街上看了两眼,甩了甩手,转身走进店里。 七八个黑衣人,从街角转弯处走出,直向酒楼逼近。 直到黑衣人闯进了酒楼,楼内的烛光映的许多人影在窗纸上晃动,李锦儿站起,从背后抽出直刀,反手握在手中,人从阴影中走出。 眉头一紧,胸中莫名的心悸又开始了。 “锦儿?”略带陕西腔调的粗豪嗓音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这作甚?” 听着熟悉的声音,李锦儿先是愕然,又无奈的转头,“叔?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日才回营值更吗?” 一个粗豪的中年汉子,背着包袱站在大街上。 “神机营要接收一批火器,宋千户领命护送这批火器,昨夜找了兵丁来家里寻我,让今早辰时去火器局候着宋千户,随着他一起回营。你在这作甚呢?” “嘿嘿,婶子不怨你才回来一夜就要回去值更?”李锦儿笑着,却没回答李弘基的问题。 “我看你是皮痒了。”粗豪汉子晒笑着,一边撸着袖管一边走过来就要锤自己的侄儿。 街那边,酒楼的窗框破碎。 一个人影从窗口摔出,趴在地上,口鼻冒血,赫然正是之前关门的小二。 紧跟着,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冲出门来。 他手持一把弯刀,刀口上隐隐在滴血,身后几个黑衣人手持兵刃追着出来。 那壮汉慌不择路,朝着李锦儿和李弘基二人跑来。 李锦儿手腕一抖,反握的直刀持在腰间,侧身对着叔叔一笑,“叔,你看,那什么,我这挺忙的。。。” 不等李弘基答话,那逃跑的壮汉已经冲到近前,想要绕开这一对叔侄。 李锦儿两步跨出,身形巧妙的正好拦住壮汉的去路。 壮汉看清眼前拦住自己的少年郎一身锦衣,手持钢刀,就知道这也是冲自己来的了。 壮汉也不开口叫骂,果断的一刀劈过来。 这钢刀看着颇有分量,在壮汉手中却快如闪电,带着破风的啸声朝着李锦儿当面而来。 李锦儿持刀横扫,刀身上掠过一抹银光。 铛! 壮汉手中的大刀竟是干脆的碎裂开来。 李锦儿手中的四尺直刀去势不减,扫过壮汉胸前,接着,一道血线在壮汉胸前崩出。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壮汉的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自己作为六品境的武士,居然不是对面少年郎的一刀之敌。 不等他做出反应,李锦儿反手用刀身拍在壮汉头上。 紧跟着,壮汉的身体就瘫软在了地上。 用刀尖挑飞壮汉的兜帽,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后脑留着一根小小的发髻。 “哼,果然是鞑子细作。” 随后而来的黑衣人拿出牛筋绳索,把受伤倒地的壮汉先紧紧捆住。 一个右臂还流着血的黑衣人恭敬的站到李锦儿身侧,“李总旗,安春楼的掌柜跑了。” 李锦儿却不理会这个黑衣人,蹲下身子在昏迷的壮汉衣服上仔细擦拭了自己刀上的血迹,仰着头对叔叔李弘基笑着说,“叔,你看我这。。。。” 李弘基看到这事涉及了鞑子,自己的侄儿是锦衣卫的总旗,一时半会那是脱不开身了,此时也不是多聊的时机,只好用关切的眼神重重看看侄儿,开口,:“完事小心些。” 摆摆手,也不耽误,干脆的转身离开。 身边黑衣人大概也是认得这是李锦儿的叔叔,讨好的说,“李总旗,这个案子办妥了,您估计也能做个百户了。不过咱们锦衣卫的百户,可比您叔叔神机营的百户权势大的多。嘿。” “我做了百户,这总旗的位置就让给你了对吧?老刘?”李锦儿收刀入鞘,站起来收起调笑的口吻,“安春楼的掌柜跑了?你们来之前,他人在里面,我亲自看见的。怎么跑的?嗯?这么说,他不是个普通商贾?” 唤作老刘的黑衣人面露些许惊恐,面容整肃,上半身前倾靠近李锦儿,压低了声音道:“在我和赵三儿面前,化作黑烟消散了。” 李锦儿诧异的看着刘通,半晌才道,:“妖人?” 刘通重重的点头。 “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赶快带兄弟们把地上这人带回去,报给千户大人,让镇妖司来接手吧。” 刘通面露犹豫之色,似有话讲。 李锦儿猜到他的心思,低声说,“事关妖魔,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了,人的事咱们都管不完了,不要说妖魔的事了,功劳可以慢慢挣,命可只有一条。” “只可惜总旗你查到的这条线了。其实,普通的妖人也伤不到总旗你吧?”老刘还是觉得可惜。 李锦儿轻笑着,不再说话。 刘通知道劝不动了,只好拱手领命,招呼几个黑衣人抬着壮汉而去。 太阳已经慢慢露头,李锦儿看着远去的几个部下,却没有马上跟着过去。 所以,从昨天夜里开始的心悸,就是因为这次抓捕密谍会遇到妖魔么? 迎着东方的光亮,坐在街边的矮垛上,李锦儿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一年之前,上一秒还在副驾驶的位置刷手机,一声巨响之后,再醒来自己就来到这个世界。 成了陕西米脂李家村的孤儿李锦儿,跟着在这京城做神机营百户的叔叔李弘基还有婶婶三人过活。 李锦儿是个骨骼惊奇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五品的武者了。 凭着叔叔在草原上的奋勇杀敌,加上李锦儿本就是半个高手了,换了侄儿到锦衣卫当一个小旗。 不过,这都是李锦穿越来之前的事情了。 穿越吗,已经不稀奇了。 现在是大明朝没错,但是皇宫里的景隆皇帝,你特么是谁啊? 崇祯呢?天启呢?万历呢?嘉靖呢? 我大明朝四个那么大的皇帝,跑哪去了?嗯,中间似乎还有两个?存在感不强,无所谓了。 宁安帝,裕盛帝,晟康帝,泰清帝,你们都谁啊? 呵,尤其是景隆的老爹,泰清皇帝,你咋不叫大清皇帝? 查看史书,咦?原来正德老小子在这个世界,没有早早的落水,反而声色犬马的活到了53,哦,那没事了。 问题是,凭着李锦自己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回忆起来。 陕西米脂,李家村,李弘基。 这他么的是那个谁啊!您不应该在陕西送快递做驿臣吗?怎么成了京城神机营百户了? 我,李锦儿,就是李那啥的侄子!怎么成了锦衣卫小旗呢?哦,凭着我的聪明才智,现在已经是总旗了,马上向着百户的地位发起冲击。。 这哪里不对吧? 看起来不说前程似锦至少也是衣食无忧,那咱叔侄俩还要不要造反?? 还有,历史上的李锦不是比李那啥大好几岁么?只是因为辈分的关系叫他叔叔。 怎么现在李锦儿才19,李弘基已经38了? 这些都算了,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是闹哪样啊? 李锦是个生在红旗下的无产阶级接班人好不好? 无神论者! 现在一到夜里就可能遇到百鬼夜行是搞什么玩意啊? 搞的娱乐业非常不发达好不好? 因为普遍的宵禁,青楼什么的都是偷偷营业,成何体统?哦,这个李锦儿穿越之前倒是很熟悉的。 春日的暖阳照在李锦儿郁闷的脸上,从昨夜开始出现的莫名其妙心悸又来了。 把李锦儿从胡思乱想中拉出。 嗯?怎么还来?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让自己心慌? 抬头观望,天空的东北角上有云气似旗,又似长刀,云霞紫红翻滚,异像! 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难道是地震? 在心里掰着手指数年份,如果是自己来的那个世界线,现在应该是天启朝。 等等! 等等! 天启朝! 叔叔刚才说要去干嘛来着? 火器局。 火器局在哪? 卧槽尼玛! 李锦儿豁然站起,眼见街上行人渐多,一个飞扑拦住一个骑马的商贾,不管不顾把人拽下来,也不管后面那人的呼救追逐,勒紧缰绳,努力躲避着行人,朝着京城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叔叔,你可不能死! 你死了,咱漂亮婶婶可就便宜别人了! 第2章 天崩地裂 李锦儿纵马奔驰,朝着宣武门方向一路狂飙,一边凝神在路边寻找叔叔的身影。 一直跑到了阜成门大街,心中不免疑窦丛生。 只是去衙门办事,又不是战场追杀,叔叔的脚力不至于这么快。 李弘基只是先走了两炷香的时间,且还是步行,李锦儿纵马追过来,为何看不到叔叔的身影? 难道叔叔不走寻常路?李锦儿摇摇头,暗想不会。 李弘基一个神机营百户必然没有皇城的腰牌,不可能穿过皇城去往火器局。正常的火器交接而已,叔叔也不是密谍,也不会故意从小路胡同绕道而行,这条大路是叔叔的必经之路。 或许,是叔叔赶得急,加快了脚程? 胸中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李锦儿愈发急躁,干脆不再留意道路两旁是否有叔叔的身影,直奔火器局的门口堵他。 到时再带他离开,嗯,就说婶婶病了,他一定会跟自己走。 打定了主意,李锦儿马缰勒紧,双腿夹住马腹,把马儿的速度又加快一截,直奔宣武门而去。 就在这时,李锦儿耳中听到一声似龙吟呼啸般的吼叫,震的他心神摇荡,几乎要从马上摔下,赶紧勒住缰绳,把马儿停下。 眼睛眯起,环顾四周,却发现四周行人神色如常,街道两边铺面大多已经开门营业,进出的伙计或者客人行事如常,没有惊疑的表情,胡同口几个巡街的兵丁远远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大概是在非议他在闹市纵马,又忌惮李锦儿一身锦衣卫官服不敢上前阻拦。 嗯?怎么回事?刚才那声龙吟虎啸只有自己听到了? 如此异常李锦儿本该驻马仔细琢磨,但是想到叔叔可能身处险境,便抛下心中无尽疑窦再次要策马奔行。 哪想到马头的缰绳却被一只大手拽住了。 李锦儿心中恼怒,沿着这只大手看去,又强压住怒火道:“作甚?” 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心中暗叫麻烦,拦住自己的人头戴六合一统帽,身穿交领文袍,领口雪白绸缎护领露出,这是个中过举的举人,而且家境富庶。 这个世界和李锦自己世界历史上的封建王朝一样,读书人是高人一等的,尤其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更是人上人。 锦衣卫虽说权势很大,让百姓忌惮,但是明面上的地位跟读书人那是比不了的。 “大人闹市纵马,不怕伤了无辜百姓么?”这读书人朗声拦在李锦儿马前。 “我有公务在身。。。。。啊这。。。。你不要闹,大兄弟。”李锦儿打量眼前的读书人,若不是担心叔叔安危,心中焦虑,此时差点忍不住想笑出声。 尼玛,这是个假的读书人吧? 眼前此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高至少一米八五,接近一米九,膀大腰圆,右手拉住李锦儿的缰绳,左手如猿猴般垂立,若隐若现的大胸肌把文袍绷紧,头大如牛,两个眼睛铜铃般瞪着自己,眉毛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指头那么宽。 “公务在身也不可闹市纵马,不说老弱妇孺,就算是寻常汉子被你撞了,也是非死即伤,别人怕你锦衣卫,我陆九台不怕。”这读书人,哦,不,这大汉说话声音如铜锣钟鸣,掷地有声,且因占着道理,汉子声音越说越大。 其实李锦儿心中有数,还没到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少,但是不算拥挤,自己穿越过来前的这具身体就是从小弓马娴熟的,肯定是有把握才奔马前去阻拦叔叔。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心理上也不会有封建王朝官吏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 只是眼前这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周围有好事之人开始围观,让李锦儿难堪起来。 只是眼前营救叔叔要紧,李锦儿不打算与这个叫陆九台的读书人纠缠,想要夺过缰绳走了便是,他还能追上来不成? 没想到自己劈手扯过缰绳,陆九台竟然巍然不动。 嗯?虽说怕伤了这个汉子,收了大部分力气,但自己身为五品境武者,竟没拉动手中缰绳! 陆九台瞅着坐在马上的年轻锦衣卫想要强行扯走缰绳但却失败,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这人有修为在身? “窝尼玛!”李锦儿看着这人脸上的嘲弄笑容,有些恼了,要不是有事,今天非把你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才行。 无奈急于脱身,打定主意,一击把这陆九台打退就走,于是按住马鞍,翻身下马,双脚刚一落地,李锦儿瞳孔微缩,心神狂震,眼神越过眼前的陆九台,直勾勾的望着宣武门方向的天际。 远处天地间,一道通贯天地的白光闪过,让本就是朗晴白日的天空又亮了三分。 站在李锦儿对面的陆九台发觉不对,顺着对面这个年轻锦衣卫的目光转头,随即长大了嘴巴,被眼前的景象惊在了当场。 宣武门方向的天空,白光闪过,不知哪里来的赤红云朵瞬间出现,上下翻滚,明亮的天空间须臾暗沉如黄昏,紧跟着一声声爆响在天地间炸出,灰褐色的烟尘滚滚而来,紧跟着地面开始抖动,街道两边的房屋开始摇晃几欲倒塌,有站不稳的百姓被晃倒在地,哭喊声四面传来。 “地,地龙翻身?”陆九台颤抖的说出猜测。 李锦儿却知道不是地震,现实世界时间线上的天启朝大爆炸真的在这个世界重演了。 如果只是地龙翻身哪来的爆炸声,哪来的白光闪耀天地,哪来的赤红云霞遮天蔽日? 只是心中疑惑,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就算是火药仓库爆炸,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绝对不可能。黑火药哪来的这么大能量,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神机营用的火器威力。 这他么的快赶上小型核爆了!肯定不对。 西南方的如闷雷般的爆响还在继续,空中开始落下瓦砾和土渣,一个黑影从半空呼啸着朝着李锦儿两人所在位置砸落。 手上用了全力,把壮硕如熊的陆九台拖到一边,一声闷响,伴着骨头碎裂血肉崩出的声音,一个半人高的石狮子把李锦儿抢夺来的坐骑当场砸成一堆碎肉。 陆九台额头冷汗如水泼般流下,拱手对着李锦儿颤声道谢,:“多谢兄台救命。” 李锦儿此时却不想搭理他,看着四处奔逃的百姓,握紧了双拳,指甲几乎刺破手心肌肤,心中如火烤般焦急,“叔叔。。。。” 不理会还在道谢的陆九台,李锦儿毅然还是要去火药局方向寻找叔叔,马儿被砸死了,只能步行前去查看。 刚迈步,天空又有异象。 一片青光在皇宫上方出现,急速扩散,驱散了赤色红云,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一个遮天蔽日的青色巨鸟身影在天空中一隐一现,一声声贯彻天地的鸣声在京城上方震荡回响,,一道道青色流光从天而降,朝着宣武门方向倾泻,西南方的爆响逐渐沉寂下来。 “这是,这是,这是当年武宗正德皇帝请阳明先生和张天师所制的护国朱雀大阵!”陆九台喃喃出声,声音中带着激动,:“后人都以为是武宗又在玩闹,没想到,竟是真的。” 盯着空中如魔神降临的景象,李锦儿心神巨震,这就是魔幻世界么。 年轻的锦衣卫还沉浸在这魔幻景象之中,天空中遮天蔽日的朱雀虚影却朝着李锦儿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个虚影,那眼睛也如太阳般巨大,朝着这个方向瞥来,不知这传说中的圣兽是看向什么,但是李锦儿却有预感,它在看自己。 李锦儿吓的呆立不动,尼玛,我穿越的身份曝光了?这传说中的神话生物打算替天行道消灭自己这个异数? 好像在配合李锦儿的猜测,天空中倾泻向爆炸地的青色流光中,有一道细小的青光,脱离的大部队,直奔李锦儿坐在的位置而来! 要死,要死,要死!真的奔着自己来的? 我特么又不是妖魔鬼怪,有这个必要吗?要朱雀圣兽的护国大阵来专门对付自己?? 李锦儿想要自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似乎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束缚在了原地,眼看那青色流光马上就要飞到自己上空,,心中暗骂,老天爷,下次给我穿越个正常点的世界好不好。 李锦儿已经放弃抵抗,睁眼看着青光等死。 “吼!” 一声虎啸在李锦儿耳边响起。 李锦儿的世界遁入黑暗。 第3章 岁月不催红尘 乾清宫! 明黄琉璃瓦顶,座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连廊面阔9间,进深5间,自台面至正脊高20余米。 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宝座上方悬“正大光明”匾。 殿前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4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进入大殿有梁柱,梁柱以西北千年不死的向天杨树干所成,外面包裹有一层金皮,金皮之上绕有蛟魂,神鬼不侵。 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是一部道德经,若是殿中无人之时,每有风吹过门扉,便隐隐有诵经声响起。 左都御史赵南星站在宫殿台阶之下,仰头看向大殿。 大殿光芒万丈,令人望之心生敬畏。 拾级而上,每一级台阶上都站有孔武有力的侍卫亲军。军士们面无表情,矗立不动,恍若石人。赵南星面色深沉的走上大殿,回身望去,四野之下空阔浩大,却不见萧瑟,更多的是巍峨威严。 本朝太祖勤政,也带着大臣们必须日日朝会,当年的京官每日披星戴月的996工作,可谓煎熬。直到武宗皇帝是个性格跳脱的,虽然算不上昏君,但也绝对不是个勤政的皇帝,便改成每月逢五大朝会,三日小朝会。 武宗当年荒唐之举甚多,大臣们非议甚多,但唯独对此事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呵呵,还不是屁股坐哪边的问题。 今日不是朝会之日,此刻也不是朝会之时。五月的日头挂在当空,再有两炷香的时间便是午时了。平日里这个时间除了值守的内阁辅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城里的。 但是今日京城发生如此大事,说一声天崩地裂也不为过,身为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赵南星一等爆炸之声消散,便不顾可能遇到危险,马不停蹄的来到宫城。 果然一到皇城门口,就被正要出门宣旨的小太监引到乾清宫来了。 赵南星拾级而上来到正殿门前,前方已经站了十几位帝国重臣,跟平日里朝会前交头接耳不同,眼前的这些帝国柱石们,个个耸然而立,默不作声。 赵南星拿眼神默默扫视一圈,少了一位今日必然要在场的人物,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不多问,找了个位置,安静站好。 这时候大殿外响起悠长的钟声,有一位太监出门喊道:“诸官员入殿!恭请圣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官员们异口同声的对着大殿作揖喊道,随后依次进入大殿。 在位十六年的景隆皇帝坐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上,眯着眼睛看着鱼贯而入的重臣们。等到这些人分左右站好。开口问道,:“陈道祯呢?” 皇帝的声音不带情绪,众臣却听出了平静水面之下的怒火。 无人应答,沉寂了几息,众人环视一下才发现工部尚书陈道祯没有出现在这里。 此时一个壮年官员出列,赵南星低头瞥了一眼,是工部侍郎董汉儒,只听他躬身道来,:“启禀陛下,工部尚书陈道祯今日恰好在火器局公干,怕是,怕是已经身陨了。” 龙座上的皇帝表情略微愕然,沉默不语。 众臣心中暗自叫苦,今日之事,若是甩锅,不,不是甩锅,这火器局本就是工部下辖,如今出了这等惊天大事,这口锅不是工部来背,谁来背? 只是偏偏能背起这口锅的人,没了,这皇帝的怒火总得要找个口子宣泄出来。 大殿上这二十几个人,正好每一个的身份都能背起大锅。。。 众人惴惴不安之时,大殿之外一位壮年武将随着一位紫衣老太监进入。武将打扮者将手中一份折子交给紫衣太监,由太监交给皇帝阅览。 二人是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和司礼监大太监高吉阳。皇帝的铁杆心腹,景隆帝还是太子时候,就在王府里当差的人,可以说是天下间皇帝最信任的两个人。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也不全靠着皇帝信任才能占据这个高位,至少那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十多年前就是名副其实的三品高手,当初为了服众,刚刚登基的皇帝特意安排骆东明去了边镇,阵前斩杀了草原蛮族的射雕手,再回到京城直接做了锦衣卫指挥同知。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捧折子在看,眉头紧锁,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有目力出色的大臣已经看见皇帝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了。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忍不住情绪,把折子摔在龙椅前,“念!” 刚刚领着武将进入大殿的紫衣大太监高吉阳俯身将奏折捡起,缓缓念来。 “辰时火器局一声惊雷,烈逾急霆,将大树二十余株尽拔出土,根或向上,而梢或向下;又有坑深数丈,烟云直上,亦如灵芝,滚向东北。自阜城门一带皆飞落铁渣,如麸如米者,移时方止。自宣武门西,刑部街南,将近百房屋,猝然倾倒,土木在上,而瓦在下。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宣武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人两三千余,火器局一带糜烂尤甚。尸体重叠,秽气熏天,瓦砾腾空而下,无所辨别街道门户。伤心惨目,笔所难述。遥望天气,有赤红云霞,冲天而起遮天蔽日,自朱雀大阵而起,方才消散。” 户部侍郎祁柏宇出列,躬身道,:“工部渎职,酿成此等大祸,请陛下治罪” 此话一出,工部侍郎董汉儒当即急眼,赶紧跪下,“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还请明察。” 景隆皇帝不置可否。 董汉儒跪在地上,赶紧接着说,:“火器局储存大量火药不假,但是根据工部文书,今日火器局内所存火药只有3000斤不到,盖因十日前大同总兵郑长庚提取六千斤火药押送大同边镇,此事,此事兵部应有记录。火器局三千斤火药纵使全然炸了,也万万不会造成如此惨像,还请陛下明察。” 兵部尚书张鹤鸣出列,“确有此事,大同镇总兵索要火药银钱的奏折也微臣也曾呈递陛下。” 景隆帝思忖片刻,点点头,“朕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同时眼神看向身边的紫衣大太监。 高吉阳陪伴皇帝多年,自然知道皇帝什么意思,走下台阶躬身回答,“陛下,东厂随军的番子前几日确认过,大同镇边军六千斤火药以及四万两银钱已经押送出京,现在应当还在路上。” 底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如此说来,这场大爆炸竟真的还另有隐情? 只是大家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把脸上的异色压住,只等皇帝发话。没想到景隆帝只是让工部侍郎董汉儒站回去,便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此时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不时瞄向殿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片刻时间,殿中地面上闪出点点银光,众臣恍惚之间,一个紫衣男子已经站在了殿中。 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美,一张脸上阴柔之气多于阳刚,但却不是会让人误会的女相。 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再看又觉得已是中年。 男子看都不看大殿两侧的众臣,脸上表情竟是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朝着龙椅上的皇帝敷衍的拱拱手道 “陛下用玉符召我来有何急事?忙的很。” 口气颇有怨言。 而且竟是自称“我”而不是“臣”吗? 站在众臣中默不作声的赵南星心下悚然,这是,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厂都督崔红尘! 崔红尘不是景隆皇帝任命的,甚至不是先帝泰清皇帝任命的,崔红尘这个西厂都督,从正德朝一直做到了今日。 当年宁王勾结天魔作乱,阳明先生统兵平乱。正德帝想要耍威风,于是御驾亲征,哪知被宁王托请大妖欲半路狙杀正德帝,就是这位崔红尘救的驾。 平叛宁王之乱后,正德设立西厂,专职监管天下妖魔之事,西厂分管两司。一部镇妖司,缉捕追杀荼毒百姓祸乱天下的妖魔。一部供奉司,登录没有作恶又被人发现踪迹的妖魔,有机会就招揽为朝廷办事,称作供奉。 而这崔红尘这个西厂大都督,到今天,做了正好一百一十八年。 不过这西厂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哪怕前朝夺嫡之争也是不闻不问,除了妖魔之事,万事不关心,所以寻常大臣能在朝堂上见到这位崔都督的机会,两三年未必能有一次。 丝毫不在意崔红尘态度上的不恭敬,景隆帝缓缓问道,“朕只想知道今日火器局爆炸,是否有隐情?” 崔红尘却没有回答,眯着双眼看看两边的大臣们。 扫视一圈,闭口不言。 饶是赵南星做官多年早就历练的皮厚心滑,心里也不禁想要骂娘,艹,什么意思?这崔红尘一言不发当然不是拒绝回答皇帝的问题,是在说,大殿里有些人,不配知道答案。 景隆帝自然领悟到了崔红尘的意思,朗声道,:“护国大阵都发动了,还瞒得住天下人吗?这里都是朝廷众臣,崔都督尽管直言。”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崔红尘也不再坚持,开口道来四个字。 “南明离火。” 第4章 本命符 南明离火! 四个字在大殿上回荡,大臣们有人面露异色,有人眉头紧锁,但是大多数还是一脸茫然。 只有皇帝和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一脸震惊和不解。 景隆帝似乎不敢相信,重复着崔红尘的话,“南明离火?” 要知道典籍记载,南明离火是朱雀圣兽的本命天火,拱卫京城的大阵就是以一缕朱雀神魂为阵魂,最大的杀招就是朱雀神光而已,今日镇压火器局大爆炸的青色流光就是那朱雀神光。一句话,只有一缕神魂的朱雀大阵都是无法制造出南明离火的。 崔红尘拱拱手,向皇帝解释,:“相传此火乃是朱雀圣兽的本命真火,乃是天下四种圣火之一,火焰纯白,无物不焚,就算是真仙降世也是一触即灭。今日爆炸之前,那一道通天贯地的白光,应当就是南明离火之相。不过今日那缕南明离火只是一闪即逝,后面种种爆炸只是离火余波而已。” 崔红尘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今日之事如此惨烈,也跟护卫京城的朱雀大阵有关。” 皇帝愕然道:“嗯?跟大阵有关?” 不过景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因为朱雀?” 崔红尘点点头,:“陛下果然聪慧,恰恰因为护国大阵的阵魂乃是朱雀一缕神魂,跟南明离火乃是同源,所以一开始没有触发大阵,之后又放大了离火之威势,直到最后才以朱雀神光镇压了爆炸。” 说到这里,景隆也不是傻瓜自然想到了关节,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面露肃然之色,帝皇之气终于显露,:“什么人做的?草原余孽还是北蛮人?” 崔红尘摇摇头,“火器局已经夷为平地,现场连破碎的砖瓦都已经被离火烧成琉璃,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查!”皇帝愤怒的挥动衣袖,“在神都做出这等事,数千百姓罹难,不管是谁,朕不会放过他。” “崔红尘,骆东明,给朕不惜代价,也要找到元凶!朕要诛他九族!" 李锦儿昏沉中闻到一股让自己安心的熟悉味道,出于练武之人的机敏,马上就知道这是自己床铺的味道。 睁开开眼睛,映入眼帘就是一张面容焦虑但是难掩风情的脸。 “阿虎,你总算醒了”,少妇坐在床边,手边攥着蓝色的锦帕,说话间左手按在自己胸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阿虎是李锦的小名,只有最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婶婶?“李锦儿翻身坐起,有些懵逼的看着婶婶,自己怎么会在家里? 陈玉蓉今年已经三十三,但是略显散乱的秀发衬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嘴唇薄而红润,眼睛大而有神,鼻子挺拔不像寻常汉家女子那般小巧,于是就显得五官特别有立体感,精致漂亮。 曾经听叔叔说过,自己婶婶家祖上是草原王庭侵占了西域之后,随着大军从西北之地迁徙而来的西域汉人,娶了一个虏来的色目人媳妇,后代便有着西域色目人血统,百年来跟汉人混血色目人血脉逐渐稀薄,但是偶尔还有后代会有些色目人特征。 自己的婶婶就是典型,身材高大,几乎快要到一米七,高挺的鼻梁,瞳孔还有淡淡的蓝色。 自己的婶婶放到穿越来的世界,那就是标准的混血美女。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明显不太能接受这种长相,以至于二十五六才有媒人介绍,认识了叔叔,没想到李弘基倒是一见钟情,觉得婶婶正是自己的良缘。 李锦儿开口询问,”婶婶,我怎么会在家里?“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床脚喊道,"锦哥哥,你醒啦!”一个六七岁的小胖墩扑腾扑腾的从床尾走过来。 李锦儿伸手在铁娃的脑袋上摩挲几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跟着撑起笑脸对着铁娃说,:”铁娃,去给哥哥打碗水喝。“ 小胖墩屁颠屁颠的出门去了,李锦儿面色沉重,对着婶婶说,"叔叔回来了么?“ 陈玉蓉面露惊异道:”你叔叔他一大早就出城回去神机营了呀?“ ”出城了?"李锦儿一时语塞,叔叔没有把早上要去火器局的事情告诉婶婶?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看到侄儿脸色似是有事想说,陈玉蓉追问道,"阿虎是不是有事想说?“ 李锦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心中也在暗暗告诉自己,叔叔一定不会有事。因为按照李锦儿的估算,李弘基是步行赶往火器局,自己骑马奔驰也只赶到了阜城门大街而已,那叔叔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那场爆炸。打算先敷衍住婶婶,还是不要让她凭白担心的好,于是道来,:”没事,今日城里发生如此大事,只是担心叔叔。不过想来叔叔清早出城了,应该不会有事。“ 没想到婶婶却是面露轻松之色,反倒来安抚李锦儿,“阿虎你放心,弘基他不会有事。若是你叔叔他遇到危险,婶婶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的。” “哦?”李锦儿疑惑,婶婶话里似乎有内情?脱口而出问道,“为何婶婶会笃定第一时间知道?” 婶婶笑着从脖子上提起一根编制的红绳,慢慢从领口牵出一个乌黑的物件。 “这是你叔叔的本命符。”婶婶抚摸着二指宽的命符牌,满眼的爱意。 第5章 窗外窥视 ”本命符?“李锦儿愕然的看着婶婶捧在手中的物件。那东西大小有点像后世的打火机大小,通体黝黑,但是看质地应该是木制的,大概是婶婶长期贴身带着,上面一层釉光,像被盘了很久的文玩物件。 听了婶婶的解释,李锦儿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十多年前,李弘基在大同镇从军,遇到草原部落打草谷。大同镇边军奉命追杀那一支草原骑兵,边军没有追上打草谷的草原骑兵,却遇到一支游牧过来的小部落。 带队的边军校尉就打算灭了这只有几十个青壮草原人的小部落,割了首级冒充军功,被李弘基仗着武力高深拼死阻拦下来,并且扬言只要校尉杀民冒功,自己一定会告到上面去。 李弘基当时虽然只是个队正,但却是个高手,武力值爆表的那种。而且平日里为人豪爽耿直,追兵里不少将士和他关系不错,校尉没法翻脸,只好作罢。 事后没想到这支小部落里竟有个正经的草原萨满。 那萨满婆婆为了报答李弘基,便为他制作了这个命符。 这种草原萨满制作的命符,本是百多年前草原第一强军怯薛军的物件。 怯薛军由成吉思汗抽调草原贵族子弟编组成军,每一位怯薛军的普通士兵都至少是百户的待遇。因为怯薛军都是草原贵族的子弟,成吉思汗让草原萨满们制作了一大批命符,交给这些贵族子弟的家人。 这些命符制作时,取一滴主人的额头精血,用萨满秘法封在符牌之中,把命符交给怯薛军兵将的家人。当这些兵将战死沙场,命符就是碎裂,家人就会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战死。当年的草原帝国幅员万里,怯薛军是大汉的亲军长期跟着大汗在外作战,若没有这些命符,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家人战死的消息。 传闻中,有些怯薛军高级将领的命符,还能在家人遇到危险之时召唤一道英灵来保护亲人,当然,这个只是传闻,怯薛军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中,更没有人见过这种能召唤英灵的命符。 李锦儿不禁唏嘘,叔叔竟然能有这个奇遇。想到既然命符没事,叔叔大概率应该也不会有事,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时候才想起来追问自己怎么会在家中醒来。 听着婶婶慢慢道来,原来是那个陆九台眼看着李锦儿不知道为什么当街昏倒了,还以为李锦儿是为了把他从半空而落的石狮子下拉开而脱了力,心中愧疚不已。 探过李锦儿鼻息,知道应该只是昏迷,陆九台才松了一口气。 仗着自己身高马大且有几分力气把李锦儿架起来就想要送医,可是当时京城上下已经乱作一团,等陆九台找到最近的医馆,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没办法只好盘算着把李锦儿先送回自己投宿的客栈,刚从医馆出来,就遇到一队出来维持秩序的兵丁。 凡有灾乱,最忌讳就是灾不乱,人先乱,大爆炸之后整个京城都是戒严状态,这一队兵丁看到一个雄壮的汉子背着个死人,死人身上还穿着锦衣卫制服,马上就把陆九台当成了危险分子,抽出刀来就把陆九台给围住了。 陆九台也没反抗,乖乖把背上的李锦儿放下,让为首的队正过来查看,李锦儿只是昏过去了而已。顺道把李锦儿临危不惧救了自己的事,自己不能看着恩人昏过去后就这么在大街上躺着种种事情一说。那队正吩咐手下看好陆九台,跑出一个街角找到几个巡城的锦衣卫,把事情一说。 刚巧那几个锦衣卫里有个小旗,是认得李锦的,当即带着兵丁冲进医馆把大夫拖着出来强行给李锦查看,听大夫说李锦身上没有伤,呼吸平稳,大概只是脱了力,睡醒了自然就会无事,便找了个板车把李锦送回家来。 “那个姓陆的汉子,说是还要来家里致谢呢?”铁娃已经打了水回来,婶婶从铁娃手中接过木碗说。 李锦儿赶紧起身,想要接过木碗,一阵抽痛从后脑传来,嘶的一声,又颓然的靠在了床头。 心中大惊,难道受了暗伤?不动声色的运送劲力,运转正常。只是脑中像是有数根尖刺一样,暗暗抽痛。李锦儿平缓呼吸,才慢慢好受些。 陈玉蓉看到侄儿脸色不太好,指向房间内的小案,"阿虎,你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吧,我给你备了吃食,防着你夜里饿了。“拉着还想跟李锦儿说话的铁娃出了房门。 重新躺下,李锦儿看着窗外,天色已黑,心中有事又如何睡得着? 首先就是叔叔去了哪里? 既然婶婶有把握叔叔没事,那叔叔现在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回家里来看一下? 还有更重要的,他没法跟任何人说,今日那朱雀大阵射出一道青色流光,为何是针对自己? 青色流光奔向自己之时,耳边那一道虎啸之声,是何物? 自己又为什么会在那时昏了过去? 脑中想法涌动,似乎受了刺激,那种抽痛的感觉又来了,李锦儿双眉紧锁,额头上汗水密密的渗出,尝试着再用呼吸之法来平稳疼痛。 逐渐发现只要放空心神,什么也不想,疼痛自然会消失。 这么放空大脑着,慢慢的开始陷入困意,他睡着了。 不知多久,李锦儿忽地睁开眼睛。 这是武者的警觉,有状况。 万籁俱寂的夜晚,小窗没关,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李锦儿的卧室。 李锦儿没有冲动的坐起身子,保持着身体姿势,一动不动的在被褥下暗中绷紧又放松自己的肌肉,让身体处在随时能够暴起的状态。 眯着眼睛在月光下观察自己的卧室,小案上还摆着食盒,眼神顺着墙壁延伸,李锦儿瞬间浑身肌肉绷紧! 窗户上,一颗人头,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床榻上李锦。 那双眼睛,闪着绿茵茵的光。 第6章 要死要死要死 窗户上的脑袋与床上的李锦就这么对视着。 李锦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是凭着直觉他觉得对方知道。 眯起的眼睛看到墙壁上的横刀,应该是婶婶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挂上去的,心中有点懊恼,平时都是放在自己枕头下的,但这事也不能去怪婶婶。 估算着距离,李锦有信心在一秒钟之内拿到横刀。但是让他有些紧张的是,对方那绿油油的双眼,明显不是人。 这个世界的妖邪阴鬼,跟李锦穿越之前的世界上的传说里不同,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绝大部分都可以使用武力驱逐甚至灭杀的。 直白来说,绝大部分妖魔鬼怪,都是可以物理驱魔的,就看你的武力值够不够了。 按照锦衣卫里同僚的说法,李锦现在五品的境界,寻常小妖小鬼已经不是自己对手了。但是自从李锦穿越过来,没有一次正面和这些东西交手过。 京师重地,不光锦衣卫,亲军十二卫多少武道高手?何况还有宫内的禁卫,还有西厂镇妖司。就算是私下里,王公勋贵,文官重臣,谁家不养几个高手护卫?妖邪也不是傻子,来京城送死? 有灵智的妖物,不敢靠近京城。 没有灵智的妖物,近乎野兽,实力低微,还没靠近京城,就会被军队绞杀了。 所以这一年以来,李锦在京城当差,根本没见到真正的妖物。 今晚,这是头一遭,紧张是难免的。 可能是路过的云层遮住了月亮,窗外的月光忽然暗淡下来,窗户上的脑袋转头看了一夜空。 嗯?李锦心中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有犹豫,趁着这机会,暴起翻身,一步踏过两三米的距离,去抓到了自己的横刀。 这瞬息之间,他的眼神一直盯着窗口的那个脑袋。 让李锦有些意外的,那玩意似乎受了惊吓,在李锦摸到自己刀鞘之时,那东西先是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李锦,跟着转头就跑。无声无息,形如鬼魅。 想到自己对面就是婶婶和铁娃的主屋,李锦心中大急,也不走门了,腾身从窗户跃出。 落地时轻盈的翻身,一脚立,一脚曲,半蹲在院子里,右手紧紧攥住刀把,目光扫视,竟没有发现那东西的踪迹。 春末夏初的夜风微微拂动,云层散开,月光把院外大树的枝影投放在地面,李锦警惕的环视院子角落,一边缓缓站起,手中的刀柄不曾松开。 忽然间,自己的左脚腕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绕上了。 心中大骇,这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自己? 呛!横刀出鞘,一个扭身就要劈下去。 嗯?乌金的刀身硬生生的停在半空,李锦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月光下,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似乎受了惊吓,快速的从自己脚边逃开,但是又没有跑远,畏畏缩缩的趴在地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在月光下闪着绿光。 李锦发愣,那小东西却慢慢的摇着尾巴靠了过来。 见李锦没有动作,竟大着胆子拿耳朵在李锦的裤脚上蹭了蹭,口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李锦哭笑不得的蹲下去,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试探着伸手在它头顶撸了一下,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这是什么东西? 首先,这家伙绝对不是猫儿。 说是小家伙,但是这个头快赶上胡同口李婆婆家的大黄狗了。 毛茸茸的脑袋圆滚滚的,有成年人脑袋大小,就是这个脑袋趴在窗口让自己紧张半天。 此时凑近了看,这家伙眼鼻口倒是跟猫儿有点像。 豹子? 谁家的豹子通体红毛? 一开始以为这家伙是黑色的,这时候蹲在脚下,李锦撸着这玩意的毛发,已经看清,毛色暗红,有些花纹倒应该是黑色。不过现在是深夜,只有月光,阳光下应该才能确定颜色。 这家伙似乎很满意李锦的抚摸,一个翻身,竟是把肚皮露了出来,口中呼噜噜的声音更大了,看起来非常愉悦。 “缅因猫?”李锦倒是想起来这玩意像什么了,但是缅因猫不是北美洲的吗?这个时代能有北美大陆的动物能来到东亚?而且,没听过有红色的缅因猫呀。 李锦穿越来之前就是个爱撸猫的,眼前这个家伙体型比猫儿大多了,撸起来非常过瘾,兴致上来,把手中的横刀放下,双手开撸。 “咦?”,左手在这毛茸茸的家伙额顶摸到一个小小的突起,像是个鼓包,但是摸上去有些坚硬。 小家伙忽然像是被摸到了敏感点,肌肉都僵硬了一下,后腿蹬直了,两只前爪抱住了李锦的左臂,小心的收起了爪子藏在肉球里,眼睛眯起来,喉咙里滚动着呵呼呵呼的声音。 李锦顿时觉得有趣,手指拨开小家伙额头的毛发,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表面光滑圆润,在月光下反射着光泽。 “这是什么?”用手指的指肚摩梭这块凸起,触感冰凉。 手中的小家伙,忽然站起身,一改之前的温顺模样,尾巴竖起,眼睛圆睁,口中发出阵阵低吼。 嗯?那块凸起不给摸吗?李锦以为自己犯了错,正有点小懊恼,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小家伙这个模样,不是冲着自己的,它昂着头,对着自己后面的天空在低吼。 拾起脚下的横刀,一个转身,眯着眼睛抬头观望,下一刻,李锦的眼睛也张大了,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口中喃喃道,“铁娃,快出来陪哥看神仙。” 夜空中,一个束发男子,轻盈的从空中慢慢飘落向李锦所在的院子,从李锦的视角看去,男子背后的月亮成了他的背景。 扮演ET吗?就差一辆自行车了。 李锦心中吐槽,但是却不免紧张。 这人是飘下来,不是坠落下来。 要知道,只有突破一品,进入先天境,才能做到浮空而行。 所以,面对这个明显朝着自己飘来的不速之客,李锦没打算反抗。 陆地神仙捏死自己一个五品,不比捏死一个蚂蚁麻烦多少。 所以,站好,笑脸相迎就行了。 男子缓缓下落,身躯轻盈的在夜色中落在李锦的院子里,脸上挂着些许笑意,又带着些无奈。 这个距离,李锦看清了来人,阴柔精致的五官,不免让人误会是个女扮男装的,但是下一眼再看,就会抛去这个念头,只是精致阴柔,但是却没有女子的神态,还是男子的气质。 其次,根本没胸。 所以,肯定是男的。 来人朝着李锦笑着点头致意,开口说话却是对着地上的小家伙,声音不大,但语气中有点责备的意味,”你这小东西,怎么敢自己偷跑出来?“ 小家伙挪着小步子,藏到李锦身后,狐假虎威的对着不速之客”嗷“了一声,这一声叫唤,低沉快速,连李锦都听出了小家伙有些心虚。 ”嗯?”五官阴柔的来客轻笑,手指着李锦,“你说,你来找他玩??” 李锦慕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小东西,心中暗叫,小祖宗,我跟你很熟吗?不过是月下撸了你几下,不至于这么坑我吧。 到了这时候,李锦也猜到,这小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寻常宠物,说不得就是什么灵兽妖崽,眼前这个疑似陆地神仙境的高人,十有八九就是小东西的主人。 这小东西不知道因为什么,眼下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这个陆地神仙主人炒了鱿鱼,拿自己当个挡箭牌?? 当下李锦就想要逃跑,但还是忍住了,往哪跑?这是自己家,婶婶和铁娃还在屋里呢。 想到此处,只能恭恭敬敬的对着来人拱手道,:“前辈,这小家伙今夜不知为何出现在我家,似乎对我有些善意,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绝对没有抢夺前辈宠物的意思。” 高人对着李锦轻轻的摆摆手,注意力还是放在小家伙身上,李锦放下心来,看样子高人不在意这个小小的五品俗人。 小家伙冲着高人又嗷了一声。 高人眉头微皱,“哦?你以后要住在这里?” 李锦刚放下去的小心脏,又火速提到了嗓子眼。顺便吐了个槽,这小东西,就嗷了一声,高手你怎么理解出这么多意思的?? 你们不会是合伙来演我吧? 高人这时终于把目光锁定在李锦身上,不再是之前那种一扫而过。 下一刻,李锦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波纹一样的东西冲刷过,身体肌肉下意识的绷紧,想要抽刀的冲动生生被自己压了下去。 “咦?”高人口中发出惊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李锦心说,要死要死要死,自己是个魂穿异客的事情要曝光? 却听高人发问,:“你身上怎么会有先天之气?” 李锦当场就想反问,我特么什么叫先天之气都不懂,你问我,我问谁? 但是面对高人,只能摆出一副无知懵懂的表情,“前辈说什么,我不懂啊。” 高人默然不语,沉默几息,忽然抬手,一道黑光,射向李锦。 那黑光快如闪电,刚一出现,李锦就感受到了浩然的能量,偏偏却无声无息,带着能够撕裂空间的威能扑向李锦。 李锦这次必死无疑。 第7章 甲字心法,我是公的 李锦不是闭目等死的人,想要躲开这道带着凶暴气息的黑光。 可惜纵然已经鼓起全身劲气,也不能动弹半分,黑光瞬息而至。 “吼!”白天曾经听到的那声虎啸,再次出现在耳边,那道已经几乎贴到李锦鼻尖的黑光瞬间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随之而来的就是痛彻入髓的头疼,李锦双眼模糊,四肢瘫软。耳中听到高人低声惊呼一句,竟然是他?眼前一黑,便就要再昏过去。 又来?心里吐槽着,就要摔倒下去。 对面的不速之客不见脚下有任何动作,就出现在李锦身侧,伸手捉住李锦的胳膊,没让他倒下去。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颗葡萄大小的白色药丸,二话不说的塞进李锦的嘴巴里。 嘶,高人的手好冰啊。 李锦下意识的想要把药丸吐出去,一股幽香已经沁入口鼻。 思想在拒绝,身体很诚实,抿抿嘴,药丸已化,香甜可口,有些巧克力的口感,还有不知名的清新果香在口中环绕。 酸软的四肢马上就恢复了气力,更重要的是一股暖流直冲入脑,仿佛要撕开脑壳般的疼痛立刻消失,双眼也变得神采奕奕。 李锦感觉像是睡饱了之后,清晨自然醒来起床一样精神饱满,知道高人喂给自己的药丸必然是上品的灵丹妙药。 高人不着痕迹的松开搀扶李锦的手,站在一边,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李锦赶紧拱手致谢,“多谢前辈。” 高人玩世不恭的哂笑,“不怪我刚才对你出手?” 李锦肃然道,“李锦不知前辈是何用意,但是前辈做事,自然有前辈的道理。” “你叫李锦?”。 “正是,晚辈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李锦。不知道前辈高姓?” 高人背手而立,却没回答李锦的问题,右手在虚空中一抓,手中出现两样物件,随手抛给李锦,开口道:“小红既然想要跟着你,那就跟着你吧。你身负大奇遇,且这份奇遇与小红还有些渊源,可能这就是天道安排。” 原来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叫小红么?啧啧,取名还真是直白简单。 李锦接过两样物件,入手一看,一本古籍,一个金牌。 古籍上写着《庚金心法》,金牌正面一个“督”字,反面一个“尘”字。 李锦面露疑惑,"前辈,这是?“ ”小红现在既然要跟着你,但你现在的实力就太过低微了,至少先入后天之境吧。这本《庚金心法》是开国大将军常伯仁曾经修炼的功法。这门功法与我属性不合,一直在书库里吃灰,正好你是庚金命格之人,就送给你了。“ 高人顿了一下,又说,”若是有生死攸关,或者过不去的难事,拿着那个金印,来道天宫找我。“ 说完不等李锦有所反应,飘然而去。 “唉?前辈?别走啊,前辈!”因为刚才那颗药丸的作用,李锦现在精神饱满,四肢充满力气,轻松一跃跳上房顶,张目四顾,哪里还能看见前辈的踪影? 只好悻悻然回到院中,一手心法,一手金牌,在夜色中发呆。 这就是价值连城的甲字心法?就这么莫名其妙到手了? 这是个武功与妖鬼并存,道法与仙魔共生的世界。 武者分九品,四品以下,只是简单的武者,到了四品就算入了后天之境。 只有进入后天之境,才算有资格在这个世界立足。 单纯的武技,就算是练到登峰造极,也就是五品巅峰,想要入四品,就必须有功法修炼真气,或者用李锦原先那个世界的话,叫内力。 李锦用自己原先世界的标准来看,四品以下,就是水浒传的世界,五品高手也就是林冲,武松,鲁智深。 四品以上,算是金庸世界,慕容复如果在这个世界,就是标准的四品高手。乔峰,郭靖,应该有三品的水平。逍遥派的无崖子或者独孤求败按照小说里的描述,应当有这里二品的境界。至于一品?恐怕只有小说中修炼了太玄经的石破天能摸到一品的边。 虽然李锦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一品武圣,甚至二宗师都没见过,朝廷现在明面上也只有一个天师门的二品掌教,还有一个二品武道宗师蓟辽总督李子茂。但是当年这位蓟辽总督李子茂的爷爷一品武圣李汝城,跟北蛮的海东部首领豪泰一战,是在数万将士眼皮底下,生生把一座山尖打成了平顶。 能帮助武者进入后天之境的功法里,分为天,地,人,三个级别。 天字功法,或许有,或许根本不存在,标准就是不需要苛刻的条件,就可以自然而然的从后天之境修炼到先天之境。 至少在李锦的见闻里,没有听说过天字心法出现在这个世界过。 地字心法,标准就是可以修炼到一品,天师门的《太乙道玄经》就是最出名的地字心法。当然,不是说修炼了地字心法,你就可以成为一品。只是说这门心法的上限可以到一品。天师门上一个一品陨落,到现在已经六十年没有一个一品了,甚至二品也只有一个。但是出现过一品,那《太乙道玄经》就是无可争议的地字心法。 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功法,还是人字心法。 人字心法数量很多,所以慢慢又被分成甲乙丙三个层次。 很简单,一种功法,不需要其他苛刻条件配合,有人修炼到二品,就是甲字心法。 有人修炼到三品,就是乙字心法。 丙字心法,自然就是能助人进入后天境界,晋升四品的功法。 一种功法不能让人晋升四品?那特么就是废纸,不配叫心法。 前辈高人丢给自己的这本《庚金心法》,至少是个甲字心法,因为开国大将常伯仁,就是二品境的武道大宗师,当年跟随太祖征战南北,常伯仁每战必自请为先锋,横行战场,百战百胜,可惜最后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死后被太祖追封为上国柱,开平王。 这本庚金心法至于会不会是地字级?李锦觉得几率不大。 一本甲字心法有多珍贵?只能说是有价无市,培养出一个二品宗师,分分钟封侯拜将好不好? 那位前辈就这么丢给自己了? 不知为何,李锦觉得有些忐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不过既然这东西到手了,也不用纠结那么多,修炼就是了。 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把典籍小心的收入怀中,才想起仔细端详金牌。 金牌不大,小半张身份证大小,在月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 摩梭着正反两个篆字,督,尘,什么意思? 尘,督? 嗯?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号,想了半天却对不上号。 前辈说如果有过不去的坎,或者性命攸关的事情,可以去道天宫找他? 道天宫不是天师门在京城的据点么? 天师门虽然是个江湖道门,但是跟朝廷关系颇为良好,许多年来一直跟朝廷合作,慢慢已经属于半官方的势力,和其他江湖门派逐渐脱离了。 道天宫就是景隆皇帝的爷爷为当时的掌教,道天真人所修。 莫非,这位前辈是天师门的某个长老? 摇摇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天师门如果有个能陆地神仙坐镇,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怕是连皇帝老儿都要敬他们两分。 摸着金牌发呆,脚边传来呼噜噜的声音。 呵,差点给这家伙忘了。 直接抄手把这家伙抱起来,“艹,这么重?我现在怀疑你是一头猪。” 怀里毛茸茸的家伙嗷嗷两声表示抗议。 ”你叫小红?“ ”嗷!“小红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在李锦怀里不停扭动,前爪奋力的往李锦的肩膀上扒拉。 以为是小红在撒娇,李锦也乐的跟它玩闹,任由它的双爪扒在自己肩膀上。 哪想到这家伙还是不满足,毛绒绒的大脑袋使劲的往李锦的脸上蹭。 难道是想舔自己? 呵呵,没想到还是个舔狗,哦,不对,舔猫。 李锦干脆托住小红的后腿,看它想要干嘛。 跟李锦想的不一样,小红的脖子伸的老长,毛茸茸的脑袋抬起。 小红把身体后仰,腰间用力,铛~ 毛绒脑袋撞在了李锦的头上。 小红额前那块凸起,刚好砸在李锦额头。 虽然对于五品武者来说,一点也不疼,但是也弄的李锦有点懵逼。 转过手臂,就要捏住小红的后颈皮,打算稍稍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看样子得调教一下你这个家伙了。” 小红嗷呜一声,灵敏的躲开了李锦的手,从李锦怀里跳出去,蹲在了地上。 此时李锦脑中响起一道稚嫩的童音, :”别叫我小红,我是公的!不对,我是男的!“ 第8章 昆仑之丘 在李锦与小红大眼瞪小眼的同时。 昆仑山脉极西之处。 高耸入云的山峰顶上一片苍白,山顶到处都是积雪,割肉剔骨的罡风带着呼啸声不停掀起一片片雪花。 轰隆一声,一块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巨石倒下。 露出一个黑黝的山洞。 洞口处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几个起落,在寒风中朝着山下而去。 群山环抱的一片谷地。 这里青山绿水,气候宜人,谷中开满了鲜花,沁人脾肺的香气在谷中弥漫。 两丈宽的青翠溪水从谷中穿过,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溪水两边的草地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一个个火把下面,是一个个摊位摆放在溪水两边。绵延几百米,俨然是个热闹的集市。 探头探脑交头接耳的买卖双方,有的膀大腰圆顶着一个狗熊脑袋,有的明目皓齿腰肢摇摆可惜下身在地上蠕动爬行,有的身着儒衫彬彬有礼可惜四肢僵硬双目赤红,有的身披袈裟,有的腰间佩剑。 只有讨价还价的声音,哪怕争的面红耳赤,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动起手来。 那边一个头顶有着弯曲山羊角的光头巨汉,咆哮着伸手抓住一个干瘦老头的衣领,口中喷出带着硫磺味道的气息。老头尖削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神情,满不在乎的用眼神挑衅着巨汉。 巨汉身后一个女子慌张的拉住巨汉的衣袖,想要阻止他动粗。女子皮肤泛红,但是掩盖不住的无边妩媚,一举一动透露着对雄性生物的诱惑,身后一根漆黑的尾巴在空中随意的晃动。 被巨汉抓着衣领的干瘪老头看着这女子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笑的更猥琐了。 妩媚女妖赶紧在巨汉身边喊了一句,巨汉扭头看看几丈外站立着的汉子。那汉子赤裸着上身就这么站在溪水边,眼神在来往的人或妖身上扫动。汉子虽然没动,但是不经意散发出来的能量,还是让光头巨汉有些忌惮。 用人族的标准,至少是三品。 羊角巨汉不惧三品。 但是关键是,每隔几丈,就有这样一个古铜色皮肤的汉子,如标枪一般在集市边站着。 放眼一数,这样的汉子就不下三十个。 巨汉终于悻悻的松开了手,吐了一口唾沫,离开了干瘪老头的摊位。 就在这时,喧闹的集市忽然安静了三分,所有实力强悍到一定境界的强者一起扭头看向西北方。 下一刻,一股炽热的烈风从山谷西北方吹来,风中带着肃杀之气,连溪水边湿润的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不过这烈风中没有带着杀气和敌意,仅仅是某个存在没能控制住力量的延伸而已。 集市中的各个强者对这股力量暗自做了个评估,得出的结果让他们很不愉快。 半步先天。 一个娇小的身影终于从山谷黑暗之处走到集市众人的视线内。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风格古怪的长袍,上面画着古朴的图纹,如果有寿命足够长的长者在场,会认出那是商周时代流行的花纹。 个子虽然不高,但是少女身材匀称,白皙的皮肤细腻无暇,在夜色中发出朦胧的红光。长发及腰随意披散,不是纯正的黑发,带着些淡紫色,发丝之间还有六七根小辫子,辫梢处随意绑着白骨,兽牙,还有不知名的宝石。 少女的五官绝美,但是混杂了蛮荒和苍凉的气息,两边的脸蛋各画着一道暗红色的图纹,让人过目难忘。 除了绝美的五官,引人瞩目的,还有少女身后一根布满花纹的细长尾巴,俏皮的在身后扫动。 深邃如星辰的眼睛扫过集市,少女一步步走向众人。 强者们噤若寒蝉。 少女的步伐轻盈,但是踩在地上的威势却如上古凶兽,山谷都几乎为之颤抖。 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婆婆仿佛幽灵般突兀地闯入了人们的视线。她有着一双浑浊的青灰色眼睛,苍老得几乎走不动路,身上穿着一件晦涩怪异的古朴长袍,头上插着不知名的羽毛,脖颈上则重重叠叠挂着各种神秘材质做成的项链,让人担心那干枯如树枝的脖子会不会随时折断。老人手里握着一根木杖,黝黑且扭曲,用布带和兽皮缠绕着木杖上面的凹凸不平。杖头雕着一条盘曲毒蛇,杖身则挂着成串的兽牙白骨。 老婆婆迎着少女走到她身前,颤颤巍巍的弯下腰来鞠躬,又缓缓的抬起身子,无神的眼珠看向少女,干枯如沙砾的嗓音说道,“圣女,为何提前出关了?“ 老人的声音很小,却压住了集市上所有人的声音,同时集市除了两三个的强悍存在,所有人都无法再看清少女的模样,也听不见少女的声音。 少女看着老婆婆严肃的样子,有些赧然,”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很吵,就醒了。坐在山洞里就觉得那声音我应当是很熟悉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睡不着了,就下山来看看你。” 老婆婆手杖举起作势要打向少女,最终还是一声叹息,喃喃道:“老婆子有什么需要你来看的,十年八年的还死不掉。你这次闭关提前醒来,失去了这次迈入先天境的机会。你闭关沉睡,就算我也不能把你唤醒,还要编造理由来诓骗我。“ 少女娇憨的挽住老人干枯的手臂,尾巴在身后晃动着,满脸委屈的说:”真的!姜婆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被吵醒的!我起初以为是幽都有事,才慌忙赶来。“ 老人干枯的眼睛里一瞬间似乎有了些许神采,“真的?“ 少女不停点头。 老人从头发间取下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晶莹碎片,手指一搓,碎片化成点点荧光,在老人手杖上环绕一圈,随着老人晦涩的嗓音念动下,这片荧光嘭的一声炸出一个复杂图案,一瞬即逝。 沉默半晌,老人微微叹气。 荧光彻底消散,老人干枯的双手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系着白色宝石的项链,慢慢的戴在少女脖颈,拍拍少女的手背,:“戴着它,去一趟中原的京城,这块庚辛赤金会帮你找到要找的人。” 少女面露迷惘神色,”婆婆,姬姐姐说我要是去中原,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 老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不停嘿嘿笑着,这笑声听起来有些惊悚,仿佛是从幽深地狱中发出。摸着少女的头顶笑着说, ”把尾巴藏好就行了。“ 接着,语气变得森冷。 ”不过,谁敢说你是妖怪,杀了他就是。“ 第9章 识海之源青春版 ”庚金带煞,杀伐之最。执兵而行,寇血铸萃。“ 李锦点起油灯翻看着这本《庚金心法》,一双眼睛睁的倒是挺大,但是瞳孔里全是迷茫。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成了谜语人。 他倒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甚至还上过大学,但是来到这个世界,除了能认字,基本上就是半个文盲差不多。 文言文?咱高考语文才考了88分啊,没及格!分数倒是挺吉利的。。 所以说古人有什么毛病?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能直白的用口语叙述? 连蒙带猜的,万一搞错了修行方式,走火入魔,修炼出一个魔头来,谁负责? 占据了床尾位置的大红已经睡着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轻微鼾声。 没错,经过亲切的沟通,李锦已经给它改了名字,不叫小红了,叫大红。 原来大红其实并不能流畅的与人沟通,有时能传达完整的意思,有时就只有嗷嗷呜呜的声音。 问它是什么东西,回答不知道。 问它今晚那个前辈是谁,回答是啊呜啊呜啊呜。 问它为什么来找自己?大红的回答让李锦摸不着头脑。 ”叔叔“。 神他妈我是灵兽的叔叔。。 那劳资什么时候现出原形?! 李锦猜测这家伙应该还是个幼兽,灵智已开,但是有点像两三岁的人类孩童,能说话可以简单沟通,但是大人想要跟这个年龄的孩子认真讨论一件事,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跟大红一起分享了婶婶留下来的食盒里的饭菜,这家伙荤素不忌,连油煎豆腐都吃。 李锦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是李锦能猜到的,高人前辈把这家伙放心留在自己身边,临走也没有特别说明拿什么喂养它,估计就是个不挑食的主。 合上心法典籍,试着按照上面的内容来冥想,果然,啥效果也没有。 经脉也好,识海也好,都是毫无动静。 ”执兵而行,寇血而萃“ 等下,难道说? 李锦取过自己的横刀来。 这是当初叔叔用战功换取自己进入锦衣卫当差的时候,送给自己的一把上好的兵器。 刀长三尺,柄四寸,刀身宽四指,古朴无华。乌黑的刀身不知用了什么工艺,暗沉无光,最适合夜间偷袭。刀刃上一丝丝银光,宣示着这是一把利器。 悄悄推开房门,再一次来到院中。 手握横刀,缓缓起手,弓步前刺,虚步藏刀,上步飞挑。 陕西刀客众多,刀法混乱驳杂,李锦自幼学的刀术没有什么套路,都是刀客们在战斗中总结出的技法。穿越而来之后,李锦武学上的天赋没有丢失,结合记忆中曾经看到过的现代搏击技巧,各种招式更加随心所欲,更重效率,只为杀敌。 如今把刀术招法一板一眼的慢慢舞出来,只为一边验证自己的想法,一边让自己静心。 月下不断挥舞横刀,李锦的身影越来越快,一把横刀神出鬼没,在李锦前后左右忽隐忽现。 不知不觉半炷香时间过去,对于五品的李锦来说,这种练习丝毫不觉疲累,只觉得浑身舒爽,筋骨通透。 刚想要休息一下,意识中识海,忽然有个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片沉寂。 李锦大喜,刚才那个瞬间,他笃定绝对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 自己的猜测没错,”执兵而行“真就是要拿着兵刃来修炼,自己之前想复杂了,人家书里说的很直白。 带着兴奋的心情,继续挥舞横刀,不断的试图领悟典籍上的心法。 果然,这次只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识海中再次被点燃。 喜悦和兴奋之中,李锦又不免疑惑,曾经为了晋升的事情请教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四品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宋显春。 老宋虽不是什么清廉爱民的好官,但好在护短加爱才,倒是没有藏私,告诉过李锦,这识海之源点燃之时,如暗室中燃起火把照亮识海。 识海中以武者精气凝聚真气,冲破任督二脉前后十二穴,汇集丹田,从丹田至识海形成真气循环,就是四品了。 ”识海之源如暗室中燃起火炬“,李锦咂咂嘴,他妈的我这个是啥玩意? 浩瀚星空中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小星星在眨眼睛。 这就是李锦的识海之源。 青春版吗? 而且,李锦回想当初宋千户的说法,能用暗室来形容,那识海应该没有多大。 可自己这个识海,空空荡荡幅员辽阔,啥玩意啊! 这么大的识海要用真气填满,再去冲破任督二脉,自己得练到哪一年? 不过,总归是点亮了识海,算是好事。 李锦扶着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琢磨了一会书上的心法,天色已经开始发青,已经快到初夏,夜非常短,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就应该亮起来了。 打算回屋换身衣物,早点去衙门打听一下,有没有叔叔李弘基的消息。 刚要站起身来,耳朵一动,门外的胡同里,有响动! 李锦凝神细听,不对。 脚步声至少有六七人,行走之间都是轻抬轻放,刻意的隐匿声音。 李锦默不作声的提起钢刀,悄悄来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去。 这一看,大事不妙。 门外,六七个劲装军汉,背弓搭箭,手持利刃,堵在自家门口。 为首一个太监模样的中年人,腰间佩剑,笑眯眯的看着李家大门。 那眼神,似乎能透过大门看到李锦。 李锦心下一慌,东厂的狗番子天不亮悄悄的堵在自家门口做什么? 第10章 叔叔真造反了? 李锦身为锦衣卫的总旗,自然晓得东厂是怎么回事。 东厂提督自然是皇帝亲信大太监,下设六个掌刑千户,东厂建立之初这些掌刑千户都是从锦衣卫中调用选拔。但是作为职能有重叠的两个机构,锦衣卫和东厂之间必然慢慢开始有了冲突。掌刑千户的人选便不再从锦衣卫中选拔了。 六个掌刑千户下面是子丑寅卯十二个掌班,掌班下面是若干领班,领班手下是役长,也叫档头。 顺便一说,后世影视作品里称呼东厂的“档头”,其实在东厂里的地位非常低。每个档头手下常规是十二个番子为一队。每逢外出公干,都是12人一组。 李锦从门缝看出去,只有七个人,想必还有几个番子或者在围堵自家的后门。 而且,这个带队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档头,东厂档头的穿着是有规制的。必须戴尖帽,穿白靴。而门外领头的这个,穿着内宫阉人的服饰,应该是个东厂的领班,甚至说不好,有可能是个掌班。 东厂番子为何要来围住我家? 心思转动,难道跟叔叔有关? 李弘基到现在没有消息,难道和今日的爆炸案有牵连? 所以东厂要来拿人? 李锦心下慌张起来,若事情真是如此,自己该怎么办? 杀出去吗? 嗯?不对。李锦发现了一点。 门外全是东厂番子,这就不对了。 自己是锦衣卫总旗,假如真的是叔叔犯事,那东厂不会不知道李弘基还有个锦衣卫的侄子,而且住在一个院子里。 心下了然,李锦鼓起力气,用上所有力气,大喝一声。 “什么人?!” 一脚踹开自家大门,提刀站在门口。 看着面前六七个东厂的番子,假装不知道,又爆喝一声,“狗贼!敢在京城作乱?!”,一边把横刀抽了出来。 两声爆喝,在巷子中回荡,惊起不少动静。 也让番子们错愕,领头的太监先浮起懊恼的表情,紧跟着不慌不忙的站出来,开口说道,“我是东厂掌班汪崇,奉命来缉拿李弘基,你是何人?” 李锦心中鄙夷,真会装蒜,你来抓我叔叔,能不知道我是谁?东厂的探子这么废物? 但是脸上不显,摆出一副愕然的神态,演戏,我也会。 “原来是汪掌班,卑职锦衣卫总旗李锦。李弘基正是卑职叔叔,不知道他所犯何事?” 汪崇看着眼前的小总旗,态度恭谨,神情倨傲的说“神机营千户宋小山牵涉昨日的火器局爆案,百户李弘基乃宋小山部下,牵涉其中,东厂奉命缉拿一干人等。李锦,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先想想怎么自保吧。” 李锦面色慌张的退了一步,喊道,“叔叔一向忠君爱国,怎么会牵扯这等事情中?是不是搞错了?汪掌班可有证据?”心中暗自吐槽,艹,这后退一步的戏演过了,稍显浮夸了。 汪崇面露不耐,“事关机密,你也配知道?想知道,也行,跟我们一起回厂狱说吧” 李锦沉吟不语。 汪崇上前一步道,“让开吧。” 李锦却是纹丝不动,拱手低声问道,“事关国朝大案,卑职不敢阻拦,请汪大人展示一下缉捕文书吧。” 汪崇面露愠色,“此事乃是掌刑千户田大人口令,事急从权,你不要胡搅蛮缠。” 李锦听到此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果然如此。 他料定东厂其实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李弘基作案,甚至那个什么神机营的宋千户也只是有嫌疑。如此大案,朝廷肯定震怒,查案的压力给到东厂,很容易会查到今日有神机营的部将要去火器局公干,作为外臣的神机营几人,必然就受到了怀疑。 至于证据? 先抓起来再说。 万一最后什么也查不到,为了应付皇帝和朝堂诸公的责难,那抓起来的人,就是替罪羊的人选了。 至于口供,呵呵,进了厂狱,想要什么口供拿不到? 锦衣卫的诏狱里,想要犯人承认自己是只兔子变的,只需要一晚上。 想必东厂也不会没有这个本事。 李锦看到前来缉拿李弘基的人,只有东厂番子的时候,就猜到这是东厂里有人自作主张了。不然按照规矩,自己这个总旗在这里,涉及到锦衣卫的亲属,前来办案的人里,必然会有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跟着。 不合规矩! 脸上的恭敬和慌张全然不见,李锦狞笑着一刀抽出,眼神瞥了一眼四周,一声大喊,“汪掌班,你要私自拿我锦衣卫的亲属当替罪羊吗?”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巷子里四周走出几个汉子来,面色不善的看着一众东厂番子。 汪崇暗叫不好,上了这小兔崽子的当。 李锦家院子所在的这个巷子,虽然没有什么高门大户,但是住的也都是官吏之家,寻常百姓很少,不是军官眷属就是各个衙门的低级官员。 李锦那几嗓子,就是要把人惊醒。 此时围观的几个人里,一个面相粗豪的汉子,朗声道,“李家小郎,怎么回事?” 李锦喊道,“赵老叔,这个东厂的番子,一无凭二无据三无文书,想要抓我家叔叔。” 说话的赵海论起来也算锦衣卫百户,只不过现在侍卫亲军只负责皇宫的保卫,已经跟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算一个单位了。 但是赵海与李弘基算是相熟,又是邻居,此时站出来说话,理所应当。 而且,侍卫亲军的百户,可不怕什么东厂。 侍卫亲军保护皇宫,除了不能进入嫔妃后宫,跟太监一样,都是皇帝的身边亲信人。 美国总统的特情局保镖,会怕你FBI的探子么? 井水不犯河水。 赵海听到李锦的喊话,冷笑两声,“无凭无据的就要抓人?东厂好大的官威啊。” “什么人,在此呱噪?!”赵海阴阳怪气的说话,汪崇脸上挂不住的喝骂出来。 ”老子叫赵海,怎么,打算连老子一起抓?来来来。“ 旁边一个番子,应当是熟悉这一片的情况,在汪崇耳边低语一句。 侍卫亲军百户? 汪崇悻悻然偃旗息鼓,口气不再那么跋扈,”本官乃是奉了东厂掌刑田尔文的口令前来缉拿嫌犯,尔等不要自误。“ ”一个掌刑千户的口令,就能把国朝将官抓起来?赵百户刚才说的对啊,你们东厂真是好大的官威!哼!“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李锦面色一喜。 总算来了。 大兴县八品主簿,袁化章。 一个县衙主簿,实在是芝麻小官。 但是这个袁化章老爷子,不光是主簿,还是县令徐聪的师爷。 大兴县令,七品官不算大,但是徐聪徐县令才29岁。 29岁的知县,还是京城的知县,必然是有背景的。 想一下后世谁能29岁做到北京的东城区区长? 这可是京城。 只因为徐聪的爷爷徐锡龙是景隆皇帝的老师。 徐聪的大伯徐启元是现任的陕西巡抚,当年皇帝的伴读。 这个袁化章老爷子原先就是徐锡龙的谋士,本来已经过上了退休生活。 徐聪年纪轻轻做了京城的知县,徐锡龙又把袁老爷子请来给孙子掌舵。大兴县衙里,可以说是徐县令做官,袁老爷子做事。 所以这袁化章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是实际上在京城的影响力却不小。 李锦等着就是这个住在巷子最里面那深院里的袁老爷子。 同住一个巷子,自己的婶婶和袁老爷子从老家带来的那个妾室平日里相处的还不错,算是熟人。他赌的就是那位半老徐娘的阿姨会吹枕头风让老爷子出言相助。 加上袁化章虽然为人处事圆润,但是骨子里为人刚正,有着读书人的气节,必然不会看着东厂的番子无凭无据的抓人。 两个仆人打扮的青年举着灯笼,走在前面,一个青衣老人慢慢的走出,围观几个汉子看到,纷纷向其拱手致意。 老人看着眼前东厂众人,开口道,:”偷偷摸摸,犹如做贼,不像缉拿嫌犯,倒像是要结伙行凶的匪徒。” 两个番子想要喝骂,却被汪崇阴冷的眼神制止。 他认得袁化章。 这位老人的背后是徐锡龙,虽然徐阁老十年前就已经致仕归乡, 但毕竟曾经是景隆皇帝的老师,先帝时期的阁老之一,哪怕东厂提督高吉阳,在面上也得客气三分的人物。 汪崇朝着袁化章拱手,来到老人身前,低声道,“袁主簿,此事乃是田掌刑所命,事关火器局,非是我等胡作非为。” 袁化章捋着胡须缓缓道来,“可有证据,是那李弘基犯案?” 汪崇诚恳道,“五月初八,乃是神机营收取火药之日,但是昨日乃是初六,神机营千户宋小山要提前支取神机营配属的火药。而且从案发至今,宋小山和其入城的几个部下,都不知所踪。东厂番子前去神机营大营打探,这几人没有归营。这李弘基也是宋小山所辖百户,昨日也在京城,所以。。。” 汪崇说的话,声音虽然低,也只是让外面围观的几人听不到,却没有避讳就在身边的李锦,似乎有意让他听到一般。 “神机营的人,可能在火器局就被炸上天了,但是我叔叔,当时肯定不在火器局。”李锦插嘴说道。 “你如何得知?”这是袁化章在问。 “昨天清早,我在日忠坊抓捕草原探子,遇到我家叔叔了。两柱香不到,火器局爆炸。除非我叔叔能飞过去,不然绝对来不及赶到火器局。”李锦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事昨日几个锦衣卫的力士还有小旗都看见了李弘基,李锦没必要隐瞒,也不用隐瞒。 “说不得,李弘基只是要在外面接应呢?不必赶到火器局也可。”汪崇说道。 袁化章沉吟,“李总旗,令叔可在家中?” 李锦沉声道,“我家叔叔至今未归,不知所踪”。此话一出,李锦自己都觉得不太妙。如果李弘基不是自己的叔叔,李锦都会觉得此事李弘基不对劲。 李弘基要么在火器局遇难了,要么回家,要么回到军营,不知所踪这四个字,确实大有文章了。 汪崇冷笑,“李弘基不见了,他老婆孩子还在。" 言下之意是很清楚了。 李锦闻言大怒,”你敢?“ 就在李锦与汪崇对峙之时,李锦身后自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接着一个黑衣人满脸血污的连滚带爬从李家院子爬出来,滚到汪崇脚下,声音里带着恐惧,”汪掌班,李家有妖怪!“ 第11章 咏春见过吗?土鳖? “有妖怪?!”李家门口众人大惊,在这个魔幻的世界有人大喊有妖怪,可不一定是精神错乱,很有可能是真的。 几个东厂番子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唯有李锦汪崇还有袁化章没有动。 汪崇蹲下身查看受伤的黑衣人,那一脸血污是他自己慌乱中抹上去的,受伤的乃是右手。 黑衣人的右手小指无名指已经齐根消失,像是被利刃斩断一般。 汪崇心中暗自惊,这个专门派到后院的手下,乃是个五品,虽然刚入五品,但也算东厂精锐,不然不会被自己安排的后院见机行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受了这么重的外伤。 挥手让手下把受伤的黑衣人抬下去,汪崇阴冷的看着李锦:“伤我东厂番子的是什么人?不会是李弘基的老婆吧?李弘基真的不在家中么?“ ”去你妈的!“李锦抽刀在手,拦在汪崇面前,”让人偷偷潜入我家中,东厂的狗杂碎,死有余辜。“ 汪崇身后几名番子也抽出兵器来,眼看就要火拼起来。 一声低吼,从李锦身后传来。 ”嗷呜~“,一个红色身影从门后窜出来,站在李锦脚边,吐出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在地上,冲着门外所有人发出威胁的咆哮。 众人几声惊呼,“猫妖?” “这么大的猫?快比狗都大了。”“那毛色,是红色吗?” “是妖吧?李家真的有妖怪?” 汪崇也紧张起来,“李锦,你敢蓄养妖兽?~!” 倒是袁化章仔细端详了李锦脚边的大红,沉声道,“汪掌班,不必慌张,我看这小兽目光虽然凶狠,但没有邪气,应该不是妖兽。咬断了人的手指,却不屑吞噬,这也不符合妖兽的习性。老夫记得北蛮领地再往北,有一种凶兽,唤作狼猫,也叫山猫,跟这个小兽颇为相似。莫非这就是北蛮雪林中的山猫?” 袁化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锦,山猫,自己怎么忘了山猫呢。 山猫就是猞猁,生活在寒带针叶林或者寒冷高原上。 大红这个体型倒是很像山猫。 估计大红也不是猞猁,哪有猞猁一身红色的? 在冰原上一身红?不符合生物进化规律啊。 不过既然袁老爷子把大红认作山猫,自己最好就是山猫,免得解释起来麻烦,还惹得邻居平添慌乱。 李锦点点头,“还是袁老见多识广,这货就是山猫而已,不是什么妖兽。” 大红听到李锦把自己叫做山猫,不满的嗷了一声。 “叔,俺不是。” “大红,别吵”,李锦假装听不到小家伙的抗议,在大红脑袋上揉了一把。小家伙就乖巧的趴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这体型颇为骇人的山猫乖巧的听从李锦,心也放了下来。 连汪崇也放松了不少。 同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在门后探着身子,声音中带着颤抖,”阿虎,怎么回事?“ 李锦没有回头,知道是婶婶醒了。 “婶婶且回屋,我来应付。” “阿虎,刚刚有贼人想要掳走铁娃,被这个,这个,这个猫儿咬了一口,才松开铁娃。”陈玉蓉心有余悸的把刚才的事情道来。 李锦听着婶婶的话,双目逐渐泛红,也不管什么后果了,一刀劈向前面的汪崇,“狗杂碎,我弄死你。” 铁娃只是个六岁稚童,汪崇这个举动是触了李锦的逆鳞。 一刀劈出,破风之声呼啸而来,汪崇面色不改,不躲不闪,脸上带着阴险笑容。 右手一抬从宽大袖口中甩出一尺半长的短刃,反手握着短刃,迎着李锦的刀锋格挡而来。 左手在身后摆动,手上也有一柄短刃,一尺长,乌黑刀身,迅如闪电,这才是杀招。 汪崇,练的是双手刃。 李锦余光瞥见汪崇左手上的短刃,一声怒吼,横刀上的力气又大了三分。 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劈碎你身前这支手臂,哪管你身后有什么阴招。 李锦识海之中的那颗亮星闪耀了一下,刀身闪起一瞬间的红光,一股凶戾之气扑面而来。 横刀与短刃相接。 铛!刺耳的兵铁撞击声轰入围观的众人耳中。 汪崇被一刀劈退! 身形退了半步稳住,自然,汪崇的左手杀招也是落了空。 “嗯?”汪崇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半步四品?” 李弘基和李锦都是五品,所以汪崇这个半步四品,任督二脉已经冲击了大半的掌班才会亲自带队来,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对叔侄鱼死网破的反抗。 本想一个半步四品的掌班,足够应付两个五品武夫,其中一个还是初入五品的少年郎。 没想到,本来视为战斗力更弱的这个侄子,居然是个能点燃识海的半步四品。 “你点亮了识海?什么时候?” 甩甩刚刚被震到发麻的手臂,李锦轻描淡写的回答, “嘿,巧了,就在刚刚,你们做贼一样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 汪崇哑然,不过脸上随即竟然些兴奋,对着身边的番子说,“谁也别上,看好了别让李家的人跑了就行。” 番子们散开,汪崇面对着李锦,双手把两柄短刃翻出几个刀花,狞笑着,“我受田掌刑厚爱,从高公公那里替我求来宫中秘法,去年中秋助我点亮识海,现在我人脉已破中庭,督脉以至灵台,四品之路算了走到了一半。跟你说清楚,是怕你说我以大欺小,来吧,李总旗。” 汪崇说完,双手握着短刃,右手平端刀刃如蛇信向前上下晃动,左手虚持在腹间,刀刃向下纹丝不动。摆出姿势,这是要李锦先攻。 李锦知道汪崇什么意思,武者登阶,越高越难,只能按部就班埋头苦练,想要走捷径,只有两条路。 一是有奇遇,不过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二就是在生死搏杀之中临场突破,虽然也不常见,但总比走夜路遇到个白胡子老爷爷传功这种事要来的靠谱些。 汪崇自己也是半步四品,遇到一个刚刚点亮识海的李锦,作为一个练功的靶子,太合适了,于是起了试一试能不能搏杀中突破的心思。当然,汪崇他肯定是有信心对付李锦才做出这种姿态。 不过汪崇没想到的是,李锦此时已经对这个汪崇起了杀心,只因为他要对铁娃和婶婶下手。 任督二脉冲到了一半,就能赢我? 那就杀了你吧。 李锦把手中横刀一绕,变成反手握在手中,右手架起在身前,刀刃贴自己的手肘指向身后。 左手握拳也是架在身前,双腿自然摆动,开始不停的小步跳跃起来。 这是李锦偷偷用这个世界武技结合穿越来之前看到的电影还有一些视频,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东西,他保证是这个世界的武人第一次见到这种搏杀技术。 闲暇之时,曾经跟叔叔李弘基切磋过,只要近身,便会打的久经战阵的叔叔毫无招架之力。 恰好这个汪崇使的是双手短刃,也是个近身搏杀的路数,自然不会防着自己近身,正好拿他来测试一下实战的威力。 汪崇看着李锦怪异的身形,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步伐,晃来晃去的这是做什么?刀身反握,刀刃向后? 忍不住开口问,“你这是做什么怪相?” 李锦眼神冷峻,轻哼一声,“咏春见过吗?死太监。” 不等汪崇有回应,如猛虎下山,扑了过去。 第12章 叔叔被妖怪捉走了 兵刃撞击声在空中不时震荡,两团身影几乎贴在一起。 点、横、折、竖、勾、挑、撇、捺,李锦手上的动作迅捷,脚下步伐怪异。 双手各执短刃的汪崇高接抵挡,苦不堪言。 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修炼层次不如自己,但是这种打法自己从未见过,仿佛被一块牛皮糖缠上,处处受制。偏偏对方的攻击绵绵不绝如江水冲刷过来,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终于,李锦迎面一拳被汪崇格开后,中门大开。 李锦转身一记肘击,扫向汪崇的脖子。 汪崇双眼怒睁,仰身后撤,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次要交待在这里了。 李锦的右手反握着横刀,躲开了肘击,还有刀锋,三尺横刀! 眼看汪崇就要血溅三尺,横死当场,铛! 一杆银色长枪撞开了李锦的横刀救下了汪崇, 银枪去势不减,噗的一声,枪身直入李家院墙之中一尺有余。 “李锦,你胆子好大!” 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从前方传来,众人循声看去,来人年到壮年,相貌寻常,身材瘦削,步伐刚劲,一身白底红纹的飞鱼服,眉毛紧蹙着,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杆烟枪。 自顾的从烟袋中摸出烟丝,把烟壶填满,身后一个劲装汉子上前两步,一脸谄媚的表情用火折子把烟枪点燃。 吧嗒,瘦削的中年汉子狠狠抽了一口,吐出片片烟雾,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眯着眼睛走向李家大门。 李锦向前一步,弯下腰去,恭敬的拱手道,“卑职李锦参见宋千户。” 死里逃生的汪崇也是规规矩矩的拱手,“见过宋千户。” 锦衣卫双枪千户宋显春,一杆银枪,一杆烟枪。 锦衣卫北镇抚司六个千户,一个在南京,四个轮流巡视各省,还有一个常年在京城。 这个常年守在京城的就是宋显春。 虽然只是千户,却是实实在在的京城大人物。 武道上也是踏入四品多年,传闻这两年在冲击三品,算得上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的铁杆亲信,左右手。 宋显春看都没看拱手而立的汪崇,眯着眼睛走向李锦。 等到近身,一脚踢在李锦的小腿上,“小王八蛋,胆挺肥啊?敢当街杀官了?嗯?!” 李锦顺势一躺,抱着小腿,做痛苦状,拿捏着委屈的嗓音,:“宋千户,这狗太监要掳走我弟弟。” “狗日的,搁这讹我是吧?站起来!“宋显春作势要拿烟杆敲向李锦脑袋,李锦赶紧爬起来,老实的站在一边。 ”他妈的,掳走你弟弟,就要当街杀人?你是当差的,不是江湖浪客!东厂的人就是奸淫掳掠,放火烧城,哪怕东厂的人造反了!你也只能抓起来,交给朝廷,明白吗?“ 宋显春阴阳怪气的教训李锦,身后的汪崇出声辩驳,“宋千户,咱家是奉了田掌刑的命,您不要给咱家泼脏水。” 宋显春缓缓的回过头去,眯着眼睛看向汪崇,下一秒,离着宋显春还有三五步远的汪崇就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劳资让你说话了吗?”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宋显春拿起烟袋抽了一口,“带着你的人,滚吧。告诉姓田的,神机营这几个人的事,锦衣卫管了。滚吧。” 汪崇被手下搀扶着,捂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 李锦凑到宋显春身边,看着东厂番子们灰溜溜的离开,奉承着,“宋老大,您的功力又见涨啊,这个狗日的太监被你一巴掌就制服了。” 宋显春斜着看了李锦一眼,嘿嘿一笑,“他是故意的。” “嗯?”李锦不解。 “他这次坏了规矩,被我堵了个现行,刚才是故意让我发泄一下,将来万一要在上头说道说道,他可以卖个委屈。懂了吗?我还没到能一巴掌就制服一个半步四品的地步,咱又不是宗师。” 李锦点点头,明白了。 等李锦客客气气的谢过赵海和袁化章老爷子后,宋显春带来的锦衣卫劝走了围观的邻居。 “李弘基的事,你怎么看?”宋显春叼着烟袋问。 李锦面色一紧,沉声道,”我叔叔跟爆炸案绝对没有关系,请您相信我。“ 宋显春默不作声,眯着那双小眼睛,眼神越过李锦看向身后李家大门。 ”我要带个人进去看一下,只带一个人,嗯,你也陪着我。“ 李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宋显春的话,他不能不听,只是稍微有些好奇,宋显春要带谁进自己家查看。 宋显春带来的锦衣卫里,不声不响的走出一个人。 这人李锦没有见过,奇怪的是分明是个男人,走起路来腰肢在莫名其妙的扭动,让人觉得别扭。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此人双目竟是竖瞳。 这是? 宋显春看到李锦脸上的表情,开口提醒,“这位是西厂供奉司的钟供奉。” 钟供奉默不作声,轻轻点头。 李锦心头稍震,怎么会牵涉西厂了?供奉司出来的,多半不是人,是妖。 不过也没有说什么,静观其变吧。 领着宋显春和姓钟的供奉走进院门。 刚一进门,就看到大红蹲坐在院子当中。刚才李锦和汪崇打斗的时候,大红就机智的回到了院子里,自觉的帮忙看好这个家。 婶婶似乎有些害怕大红,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紧紧拉着铁娃的手。 倒是铁娃,这个愚蠢的小孩,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近大红,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好奇。 跟在李锦和宋显春后面走进院子的钟供奉,一眼就看到了正翘起一只后腿挠痒痒的大红,呆立当场。 钟供奉与大红对视两眼。 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从李家院子出去了。 等到钟供奉走出门外,稍显尖锐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宋千户,李家不会有邪祟,不用查了。” 宋显春愕然,想要追出去,却被李锦拉住,“宋老大,您给我交个底,我叔叔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宋显春眼睛瞥了一眼西厢房门口的婶婶和铁娃,目光在大红身上扫过,低声说道。 “你叔父被妖怪掳走了。” 第13章 叔叔战死 “我师傅被妖怪抓走了?”李锦一脸懵逼,“我自学成才,哪来的师傅?” 宋显春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李锦,:“你叔父,你叔!李弘基!被妖怪掳走了。” 李锦张张嘴,想说妖怪抓自己叔叔做什么,他又不是唐僧。 宋显春看出李锦的疑问,"今日火器局爆炸,朱雀大阵现身,陛下大怒,锁城搜捕。在关闭城门之前一个和尚还有三个随从,今日带着你叔慌忙出城,被西厂的供奉发现,追出去,结果跑了。“ ”和尚还是和尚,但那三个随从,一个是野猪精,一个面貌丑陋犹如猿猴,那位供奉是三品上的修为,竟不是对手。“ 听着宋显春三两句把知道的情况说完,李锦更懵逼了。 和尚,野猪,猴子,嗯,所以还是西游记乱入了是吗? ”那和尚三个随从,一个野猪,一个猴子,还有一个呢?“ ”是个女人。“宋显春把手伸进怀里,想要掏什么东西,忽然间,身体僵住了。 李锦等着看宋老大要给自己什么东西,却发现宋显春僵住了,忙出声提醒, “宋千户?” 只见宋显春一动不动,似乎被定住了身体一样。 与此同时, 离开了正往皇宫方向赶的东厂众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掌班汪崇停住了。 他的左脸还在火辣辣的疼,虽然宋显春那一巴掌收了力气,但是自己是有意实实在在的挨了那一巴掌,还是肿起来半张脸。 汪崇停在路中,一动不动。手下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又因为汪掌班被打了脸,所以也不敢多嘴,跟着汪崇停在路上,各个默不作声。 半晌,汪崇扭过脖子,一手揉着太阳穴,开口问一边的手下,“今天咱去日忠坊是做什么去了?” 几个东厂番子面面相觑,终于有个领头的站出来回到,“汪掌班,咱不是追一个黑衣人追到锦衣卫总旗家里了么?” 后面发生的事情,这番子没敢提,毕竟汪崇差点被一个锦衣卫小子当初斩杀了,后来又被宋显春打了脸。 “嗯?”汪崇摸摸自己肿起的脸,“咱家好像奉了田掌刑的命令,去日忠坊抓什么人。你们不知道?” 几个番子心中疑问,这汪掌班莫不是被宋显春一巴掌扇坏了脑袋?却不敢说,那站出来的番子回道:“没听您说过啊,掌班,许是田大人给您一个人说的,咱不知道啊” 汪崇晃晃昏沉的脑袋,“许是咱家记错了。” 李家院内,宋显春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印,递给李锦。脸上表情自然,好像刚才的异状都不存在。 李锦接过铜印,翻过来看,上面写着“卢龙”二字。 “这是?” “永平府的百户旧伤复发,指挥使大人决定让他回来养老,找个人代替他,我推荐了你小子。咱们在永平府的治所就在卢龙县。你现在锦衣卫卢龙县代百户了。” “可是?我。。。”话到嘴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李锦握着铜印在一边我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只好改口,“我婶婶和铁娃。。” 宋显春嘿笑,“你当是京城寸土寸金吗?等你到了卢龙县,置办一套宅子,再把你婶子和弟弟接过去就是。” 又听宋显春说道,“天亮你就出发,到了卢龙县,自有人与你交接,京城最近会很乱,你又得罪了东厂掌刑田良卿的心腹,还是早点离开京城的好。” 李锦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说不出来,只好点头称是。 宋显春拍拍李锦肩膀,转身要走,目光扫过趴在院子里的大红,“你喂的猫?恁大的个。” 大红感觉到宋显春的目光,支起前腿,张着嘴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又趴了下去。 李锦只说是山猫遮掩了过去,送走了宋显春,目送着宋显春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慢慢消失在巷子转角。 此时天已大亮,朝阳已经洒在院子里。 李锦关上院门,就看到婶婶已经迎了上来,关心的看着自己,“阿虎,没有伤着吧?” 李锦拍拍胸前衣服,表示没事,“那死太监很厉害,但是还伤不到我,婶婶,铁娃没事吧?” 六七岁的铁娃已经跑了过来,眼睛看着大红,抱住李锦的大腿摇晃着,“哥哥,这狗子是你喂的吗?我能摸它么?” 李锦蹲下来摸着铁娃的脑袋,“铁娃,你快七岁了,分不出猫狗吗?它叫大红。不是狗子。” 大红站起来不满的嗷呜一声,看到铁娃被自己吓的缩到李锦身后,满意的甩甩尾巴摇着屁股回到了李锦的屋子里。 陈悦容忐忑的看着大红回屋了,问李锦,”阿虎,这个猫儿,真是你养的?看它好凶的,不会咬人吧?“ 李锦赶紧安慰婶婶,大红有灵性的,不会伤到自家人。 其实李锦也没把握,但是想到大红都是灵兽了,甚至能用不知名的方法跟自己交流,肯定不是那种会无故伤人的野兽,就跟婶婶打了包票绝对不会。 ”婶婶,我要去永平府做事了。“李锦拿出百户的铜印,把宋显春提拔自己成了百户的并且要马上就要赶着上任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悦容脸上先是一喜,接着马上就有些沉寂。 李锦知道婶婶担心什么,马上肃然的躬身下拜,深作一揖,”婶婶,侄儿到了卢龙县,只要安顿下来,马上就来接您和铁娃一起去卢龙。侄儿就是叔叔婶婶养大的,离不开婶婶的照顾。“ 说完这句话,李锦马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摸不着头脑。 婶婶眼眶顿时红了些,”阿虎,你现在也成人了,还做上了锦衣卫的百户,要是你叔叔还在,肯定会很高兴。“ 李锦马上接口到,”我昨天还见到叔叔了。。。。“ 陈悦容脸上一片愕然,“阿虎,你在说什么胡话?弘基,弘基他,三年前,三年前就战死了呀。” 李锦脑袋一阵抽痛,识海之中那颗被点燃的小星,跳动一下,一股温润之气升腾,让他舒服不少。 晃晃脑袋,一段记忆浮现。 是了,叔叔三年前在塞外遇到草原人包围,力战突围失败,尸骨都没带回来。。 消息传回来,自己和婶婶悲痛欲绝,很久之后才走出悲伤。 今天是怎么了? 好像迷迷糊糊的记得昨天好像遇到一个很像叔叔的人? 就在李锦有些迷糊的时候,门外传来叩击门扉的声音,跟着一个大嗓门在喊 “李家大娘子,我恩人醒了么?” 第14章 鬼下聘 李锦皱着眉头开门,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自己家门口跟菜市场似的,一波接一波的人。 打开门一看。 大脸盘子,大眼珠子,大嘴巴大鼻子,手长腿粗,个子高大,嗓门大,胸肌也大。 正是昨天遇到的陆九台。 看到开门的是李锦,陆九台躬身就拜,“恩人,受我一拜。” 伸手拖住陆九台的手腕,把他拉进院子,省的在门口现眼。 这一早上事情够乱的了。 进了院子,陆九台又是对着陈悦容作揖,“李家大娘子,晚生那个给您见礼了。” 李锦嘴巴一撇,“你看着比我婶婶大好几岁,还晚生?你早生好几年吧?” 陆九台脖子一缩,竟扭捏起来,”恩人,咱今年过了中秋才21。“ 李锦瞪大了眼睛,这他妈二十?这张老脸说是四十也有人信吧。 好险当初差点叫他大叔。 ”你来干嘛?“李锦没好气的说,昨天这个憨货在大街上拦住自己的马,差点跟他动了手,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痛快。 不过,现在想起来昨天明知道火器局可能有场大难,我为什么要急匆匆赶去宣武门? 去阻止那场大爆炸? 我特么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李锦还在疑惑,面前的陆九台已经拜倒在地。 ”昨日承李总旗大恩,把我从落石下救出,今日来就是要当面拜谢的。“ 李锦赶紧把这憨货拉起来,陆九台还想坚持,李锦手上用了力,一把将这个高大汉子拽了起来。 ”谢就不用谢了。昨天顺手而为罢了,总不能看着你被那石狮子砸死。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吧。“李锦心中只想让这憨货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自己要去集市采买些东西,总不能空着手上任是吧? 至少得去买匹马吧?难道溜达着去永平府卢龙县?几百里路呢。 陆九台却是自来熟的拉住了李锦衣袖,”本来说是要备上一份厚礼的,可惜同窗家中有难,我今日就要离京去看看,所以就来不及准备谢礼了。若是直接奉上银钱,未免有些唐突。所以等咱从迁安回来,一定给恩人你备上一份厚礼。“ 他妈的,直接给钱是可以的,真的,大兄弟,我觉得一点都不唐突。李锦心里吐槽着,忽然就听到一个地名。 “等等!”,李锦拦住住陆九台的啰嗦,“你要去迁安?” “对啊,怎么了?恩人?” “永平府的迁安县?” “对啊!” 这不巧了么? 李锦看着陆九台,笑吟吟的问,“陆兄弟,你家里有马么?有几匹?没有的话,去买两匹。” 陆九台不解。 李锦亲切的拍拍他的胳膊,“陆兄弟,本官今日也要出城。去卢龙县上任。正好同路。“ 还真的是同路,迁安就在卢龙西北,是永平府几个县城中离着卢龙最近的一个。 听到李锦要去卢龙,陆九台大喜过望,兴奋的像个一米九的孩子。“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李总旗,什么时候出发?哦,李总旗家中没有马匹?不着急,我这就去采买,就当是我送给您的谢礼了。" 李锦这次没有推辞,凭啥推辞?自己确实需要个交通工具,有狗大户送上门,不收白不收,况且,自己真救了这憨货一命。 "唉,这就多谢陆兄好意啦,哈,哈哈,挺不好意思的。"李锦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可惜嘴角还是藏不住的在上翘。 "对了,陆兄,你说你同窗家中遭难,是怎么回事?" 李锦这个百户,虽然是去卢龙县上任,但是卢龙县的锦衣卫,管的是整个永平府,迁安作为永平府一个大县,有什么风吹草动,锦衣卫必须要知道。 这是锦衣卫职责所在。 如果是别人,陆九台肯定不会在身后八卦自己的同窗,但是李锦是锦衣卫的官,还是他的恩人。 陆九台痛快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他的这位同窗,姓赵,赵梓意,曾经在京城求学。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陆九台。 赵家在迁安县算是个有钱的,但也不算什么富豪权贵,家里几百亩地,县城里有一家肉铺,一家不大的酒楼。 赵梓意考上秀才后,没有中举,就回了迁安,准备自己温习再战一次。 没想到前日陆九台收到赵梓意的信件求援。 说是有鬼半夜登门,给赵家下了聘礼。 ”???女鬼半夜上门?”李锦有些诧异,”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 陆九台愕然,”恩人,谁说是女鬼了?” 李锦更惊讶了,”??你的同窗,应该是男人吧?” ”对啊,赵梓意一表人才,唔,肯定不如李大人您英俊,当然是个男人了” 李锦咂咂嘴,”啧啧啧,这个迁安县的鬼,玩的挺花啊。。。 第15章 荒山野庙 燕山南侧,丘陵绵延,山林之中。 雷声隆隆,山风呼呼吹起,夜色中黑沉的深林在风中不停摇晃。 眼看一场晚春初夏的暴雨就要来临。 咔嚓! 阴沉的夜空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一片惨白,照亮了山角一座残破野庙。 破庙的院墙只剩下三面,院内杂草丛生,两边的老树在夜色里弯曲狰狞,透着恐怖。 庙前一条小路连接着大路,也不算大路,只能说铺上了石子稍微宽阔,是平谷到蓟县的一条近路。平日往来人不算多,但也不少赶时间的客商会走这条路。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天地,也照亮了野庙。 庙内的神像上油彩早已剥落,露出灰黄暗沉的底色,面容本应祥和的神像,显得丑恶狰狞。 神像下面,是一个背着包袱,脸色青白的落魄书生,盘着腿。面前一小堆篝火,是年轻的书生在庙里找来的枯木点燃的。 书生一边用火烤着干硬的面饼,一边用余光扫视看着角落里的女人。 女人年纪不大,不算少女,但是也算不上成熟妇人,二十岁上下,一身青白色纱裙,面容普通,但是眉目婉约,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鞋子和裙角上沾着些泥污。 女人说是随家人去蓟县探亲,半路遇到匪徒,与家人失散,又遇到落雨,慌忙之中躲进这间野庙。 书生一开始是怜惜这女子的,还给了一碗水给她。 等坐下半晌,却反应过来。 荒山野岭,一个小女子,如何从匪徒之手脱离? 书生心中一紧,莫不是遇到山精鬼魅了? 不免多了两分胆怯,三分警惕。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一个小妇人又怎好与这躲雨的书生主动攀谈? 这屋中的气氛就微妙了起来。 就在此时,庙外忽然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接着就是一个粗豪的嗓音,“他娘的,早知道咱在平谷县歇脚好了。” 推门而入。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手大脚大,绫罗绸缎,看着颇有身家。 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五官俊俏,身材匀称,看样子是这高大汉子的随从。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刚进来的两人显然是没想到庙里还有人,而且是孤男寡女一对。 庙里的两人也是没想到这荒山野岭暴雨将至,还能遇到生人。 高大汉子先回过神来,冲着身边的年轻人说,“小虎,把马栓到屋檐下,免得淋病了。” 年轻人脖子一昂,“你咋不去?” 汉子被顶的一愣,怒斥道,“我是老爷!” 不知道为什么,火堆前的书生听这汉子的怒斥,竟有些心虚的味道。 年轻人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老爷,对,我这就去拴马。” 看着年轻人出门,汉子这才自来熟的坐到火堆前,毫不在意自己锦缎的袍子会不会被污损,伸手在火堆上远远烤着。 “在下姓陆,排行老九,叫我陆九就行。从京城往蓟县去,本想抄近路今夜赶路,明早就能到蓟县,没想到这赶上大雨了。相逢便是有缘,二位是?” 脸色苍白的书生拱拱手,“在下是遵化县的秀才,想要进京求学,也是想要抄近路,结果把自己抄到这野庙中来了。” 那小妇人却觉得陆九看自己的眼神淫荡,不想搭理这个人,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拴马的年轻人已经回来,眼神在书生和小妇人身上扫了一圈,没有说话,自顾的开始忙活起来。 陆九就是陆九台,俊俏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李锦了。 二人出京之前,李锦便提议自己假扮陆九台的随从,一路上不惊动官府,也可以查看下民情。 这是锦衣卫的职业病。 而且作为新上任的永平府百户,把下面的三教九流民情民意摸清楚,对自己以后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 陆九台大大咧咧,自然没有什么顾虑的。 二人到了平谷县,李锦本想要住下一夜,陆九台心忧同窗,提议夜里赶路。 想着毕竟是京城附近,燕山往北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地区,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大危险。 就算有什么不开眼的小贼,陆九台自己就是练过武的,李锦更是锦衣卫的高手,还能怕贼? 结果就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里遇到了暴雨。 夜色渐深,那书生和小妇人明显困意上来了, 小妇人在角落里靠着墙,书生则是靠着佛像底座,二人相继入睡。 李锦叮嘱陆九台,自己先睡一会,恢复下精力,让陆九台守上一个时辰,到了一个时辰叫醒自己,之后下半夜李锦一人守夜足够。 陆九台满口答应。 李锦缓缓入睡。 迷糊之间,李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困乏的双眼,是那书生从佛像下坐起来。 书生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带,一边朝着角落里的妇人走去。 嗯?淫贼~? 李锦大怒,却感觉自己眼皮如灌铅般沉重,脑袋也是昏昏沉沉,想动却不能动。 中了诡术? 李锦深吸一口气,奋力想站起来,却没成功,只是把脑袋扭向了小妇人所在的角落。 似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只见那书生拿着腰带竟是勒紧了小妇人的脖子,正在用力。 想要勒死这女人! 那女人双腿挣扎着,双手挥舞想要抓住书生,可惜书生死死抵住了女人的后背。女人五官开始扭曲,面色青紫,瞳孔里尽是血丝,在火光的照耀下恐怖骇人。 下一秒,女人那恐怖的五官上,居然显露出笑意。 接着转动脖子,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着书生。 书生此时正用力抵住女人的后背,女人头颅转过来,正跟书生面对面,几乎贴到一起。 书生大骇,想要松手,却被女人一口咬在了脸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女人脸朝后背,口中含着书生脸上的肉块,肆意的狂笑着。 书生一声惨叫。 李锦睁开眼。翻身坐起,手中抓起横刀。 扫视一圈。 书生歪倒在佛像下,正在酣睡。 小妇人在火光的照耀下,脸庞微红,胸口有规律的起伏,闭着双眼。 自己做梦了? 再看陆九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鼾声不断。 这狗日的,守的鸡毛夜! 李锦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幽暗的门框外探出一个脑袋,毛茸茸,似乎被打扰了睡眠表情一脸不满。 是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大红。 ”咋了,叔?“ 想要问问守在暗处的大红有没有发现什么诡异,李锦发现了不对。 那书生靠着的佛台上面的佛像。 换了一张脸。 一张恶鬼脸。 第16章 佛中枯骨 篝火的映照下,塑像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此时的塑像,仿佛不再只是泥塑而已,而是真的站了一个人,不,是恶鬼在上面。 外面的暴雨在冲刷着天地,阴冷潮湿的山风呼啸着不时有雨滴从外面被刮进屋内,篝火晃动,塑像上那张恶鬼脸阴暗变化,好像会随时走下来,择人而噬。 李锦抽刀而立,眼睛盯着塑像,伸脚在陆九台的大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 陆九台豁然坐起,口中念叨着”别走啊,小娘子。。“,揉揉眼睛,才知道是李百户把自己踢醒的。 嘴里嘟囔着,马上又警觉起来,闲来无事李锦不会把自己弄醒的。 压低了声音询问,”怎么了?李。。。。。阿虎?“他想喊李百户,想到李锦叮嘱过一定不要暴露身份,又改了口 ”梦到哪个小娘子了?“李锦玩味的笑一声,接着用目光示意陆九台看向塑像。 陆九台抬眼观望,嗷一声惊叫出来,“卧槽,什么玩意?!” 他这一声惊呼,惊醒了书生和小妇人。 二人纷纷起身,莫名其妙的看着陆九台。 李锦却眉头一缩,心中疑惑起来。那佛像的鬼脸又变成灰黄暗沉的泥塑佛头了。。 书生一声惊呼,连退几步,缩在角落,手指着门口,“虎?” 原来这个面色苍白的书生看到了蹲守在门口的大红,火光之下,把大红当作了老虎。 别说,这个昏暗诡谲的光线里,大红长的还真有三分像老虎。 陆九台忙安慰到,“兄台莫怕,那不是老虎,是咱家李百,额,咱家李阿虎的爱宠。”陆九台眼睛又瞄着还算冷静的小妇人,“不是老虎,你们仔细看,还没一条黄狗大,就算是老虎也是幼崽,二位不必惊慌。” 一路走来,陆九台算是跟大红熟悉了。起先也是惊异这猫儿的体型和毛色,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他也没见过北地雪林里的山猫是什么样子,李锦说是山猫,那就是山猫了。 李锦招招手,大红撅着腚挪了过来,老实的趴在李锦脚下,打了两个呵欠,眼睛却盯着脸面青白的书生,上下打量,似乎对书生刚才的反应有所不满。 那白衣小妇人嗔怒道,“几位,刚才除了什么事情?这位陆官人在惊呼什么?” 陆九台哂笑着一边靠近小妇人,一边想要解释那佛像的变化,没想到眼神看到佛像,愣住了。 刚才的恶鬼脸呢?佛头又正常了。 眼神看向李锦,意思是咱俩刚才都看见了呀? 李锦没有搭理他,一跃跳上台子。 就站在佛像边仔细观察,握着横刀用刀柄在塑像上下轻轻敲着。 忽然,一刀劈下去。 泥塑哗啦一声干脆的裂开。 佛像的左臂带着胸前大片泥塑崩落。 露出中空的内部。 站在台上,往那佛像里面看去,眉头紧锁。 似乎有一堆白骨。 钢刀削砍,几下把佛像砸碎。 在一片泥塑碎片下,里面的东西曝光在破庙内的四个人眼前。 一堆白骨,主人不知道死了多久。 除了白骨之外,还有一件青白色纱裙,虽然已经落了灰尘,边角破损,布满了污渍,但是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这件纱裙与站在角落的小妇人身上那件纱裙, 一模一样。 书生看看白骨,看看小妇人,一声惊叫,竟是冲出屋子,朝着雨中的漆黑山林一路狂奔。 “把他弄回来。”李锦跳下台子,拍拍大红的脑袋。 大红不满的撅起屁股站起来,还是闪电般冲出破庙,追着书生而去。 陆九台早就机敏的跟小妇人拉开了距离,手中握住一块瓦砾当作武器,脸上表情僵硬,口中喊着,“你是鬼?” 那小妇人从角落处走出,姣好的面容已经腐烂破败,双目泛着幽光,尖利的笑声从口中发出,丝丝黑色液体从嘴角渗出。 “陆官人,你看,我漂亮吗?” 说着,这女鬼飘荡着朝陆九台扑来。 “去你妈的。”刀锋先至,骂声再到。 李锦第一次遇鬼,运起庚金心法,一刀挥出,竟是一刀斩断了女鬼的右臂。 一声凄厉的嚎叫在破庙里响起。 小妇人腐败的五官更加扭曲,左手捂着右臂的断口。 但那伤口处滋滋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腐蚀着她。 李锦一刀见效,心中大定。 虽然早就听说过,一般的孤魂野鬼其实不是五品武者的对手,何况自己现在已经超脱五品朝着四品突破了。 但是李锦一直在京城当差,从没遇到过妖魔鬼怪,心里到底是没有把握的。 现在一刀就重伤了这个女鬼,李锦立刻就豪横起来了。 嬉笑一声,李锦横刀站立,“小姐姐,其实我一开始真以为那书生才是今晚的正主。真没想到,嘿嘿,有意外收获。那就陪你玩玩吧。” 小妇人凄然一笑,“你看出来了?他是伥鬼。” 此时啪嗒啪嗒的声音从门外进来,大红嘴上叼着书生的衣领,拖着缺了一条腿的书生走进屋子。 大红摇晃着把哀嚎的书生丢在火堆边,不停甩着身体,把毛发上的雨水甩出去。 又冲着李锦嗷嗷两声,“叔,咱还行吧?” 李锦亲昵的揉搓着大红脑袋,“乖,给叔守着大门,谁也不能跑。” 看着大红一扭一扭的到门口趴好,李锦刀尖拍拍书生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别他妈嚎了,你流血了么?” 书生一愣,才发觉自己刚才在山林中被那红毛恶兽咬断的腿上,只有苍白的断口,没有一滴血流出。一时间呆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呵呵”,角落里断手的女鬼笑的似有快意,此时的女鬼腐败扭曲的脸已经回复正常,只是苍白冷冽,不似活人,“秦舒俊,你已经忘了?你早就死了呀。哈,哈哈哈” 被叫做秦舒俊的书生一脸茫然,“我早就死了?我死了?”看着小妇人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又为何说我死了?” 小妇人嘴角渗出黑血,怅然一笑,眼角流出血珠,“你这恶毒的男人,不就是你把我藏在这佛像之中的吗?做了伥鬼,不记得我了?” 第17章 投胎畜生道 听着这小妇人婉婉道来,李锦才知道来龙去脉。 她本名李素云,本是遵化一富户家的小姐。 三月三踏青之日,见到一群书生在谈经会诗,一眼就看上了样貌俊俏的秦舒俊。 只可惜秦舒俊家中贫寒,又未考取功名,李家怎么会同意李素云和秦舒俊在一起? 两人只能偷偷私会。 哪想到一次私会被李家人撞了个正着,不由分说,把秦舒俊打了一顿。 被捆回家的李素云,横下心来,把自己的私房钱囫囵个带走,再偷拿了家里一张银票,一个包袱就跑出了家,要跟秦舒俊私奔。 秦舒俊本不愿意,可想到自己除了几本破书身无寸缕,两次乡试也是落榜,就答应了。 可怜李素云以为俊俏的穷书生就是好人,她听过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或许也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把身上带的家财统统给秦舒俊看了。 秦舒俊是什么人?一个月吃不上几次肉的穷书生。看到包袱里的几十两黄金,还有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眼眶都红了。 李素云还以为是情郎感动的要哭,哪想到眼前的情郎已经决定弄死她了。 带着李素云私奔,如果被李家人找到,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把她弄死,自己带着这么些银子,去哪不行?书也不读了,这些银子做个买卖足够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秦舒俊一路等着机会。 恰好路过这个破庙里,天降大雨,这秦舒俊带着李素云躲进来。 等到夜里,这秦舒俊先得了李素云的身子,再趁着李素云熟睡,便用腰带勒死了她。 为了掩人耳目,秦舒俊这畜生砸开了佛像后背,把李素云的尸身塞了进去,又用泥封住了佛像。 “后来呢?这畜生又怎么成了伥鬼?”陆九台听的咬牙切齿,看着踩在李锦脚下的秦舒俊,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这种腌臜玩意也有女人,劳资怎么就没这个命?” 李锦冷冷的回他,“照照镜子就懂了。” “呵,肤浅。”陆九台悻悻的嘀咕着,“你倒长的好看,你也没女人啊。” 李锦没有搭理这个憨货,继续问李素云,“所以,你在这破庙里枉死,成了怨鬼。那这个秦舒俊怎么回事?” 李素云一声嗤笑,“这个畜生拿了我的钱财,得意忘形,出了庙门往京城去。老天有眼,让他遇到了山中恶虎,那恶虎已经吃了几个人,有了修行的潜质。吞食了秦舒俊之后, 便把这个畜生变成了伥鬼。专在这山林路上勾引路人给恶虎吞噬。” 李锦眼神一紧,这种已经开始修行的恶虎,不能放任,必须斩杀。否则的话,是个大祸患。 李素云似乎看出李锦的心思,摇头笑道,“那恶虎已经被我杀了。不为别的,我只为这秦舒俊魂魄所变的伥鬼。” 这李素云怨恨滔天,灭了那恶虎,只留下秦舒俊的魂魄,让他继续做这个伥鬼,只是抹去了他的记忆。 为的就是每个雨夜在这破庙里折磨他。 让他以为自己还是人,李素云半夜便会化作恶鬼,让秦舒俊在极度的恐怖和折磨中死去。 直到下一个雨夜,再来一次。 李素云说完这一切,深深一鞠,“还请这二位放过奴家,再把这畜生交给我。请二位成全。” 说完,施施然朝着李锦二人跪了下去。 陆九台盯着李素云弯下腰时的胸口,咂咂嘴,朝着李锦说,“要不,咱别管了?” 李锦却很犹豫,眼神盯着李素云,一字一句的问,“你可曾害过无辜路人?” 李素云把脑袋贴着地面,怅然欲泣,“请二位英雄明察,奴家绝不曾害过其他人。只为心中怨气能报而已。” 李锦看她态度诚恳,不似说谎,把刀收起,刚要说话,门外一个苍老声音响起。 “你这恶鬼,倒是狡猾。” 李锦闻声扭头看去,门外夜雨依旧磅礴,破庙的院内,赫然立着一个僧衣和尚。 篝火的光亮本不应该照的门外如此清晰,大雨也遮挡了视线,但是李锦就是能看清和尚的模样。 三十岁上下。 面容清俊,目光空明,脸上带着愠怒。 让李锦最感意外的,趴在门内的大红,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和尚,打了个呵欠就继续把脑袋枕在前爪上继续休息了。 李锦心有所动,轻声笑道,“大师,先进来避雨。”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贫僧一介山中孤魂,不必在乎这风和雨。” 倒是洒脱。 “不知大师刚才所言,是何意?您所说的恶鬼,是她吗?”李锦指向李素云。 和尚在雨中双手合十,“贫僧印秀,对这位恶鬼之事略有所知。” 那边李素云听着印秀说话,开始眼神茫然,继而似想起了什么,须臾间化作恶鬼形状,扑了过来。 一刀斩出。 李素云堪堪闪过,被逼退回角落里。 李锦手持横刀,“再乱动,我不用听谁说什么,我马上就让你灰飞烟灭。” 李素云声音中带着急切,“英雄,莫要听这个野鬼胡说,他也是这山中野鬼,曾经与奴家相斗,所以怀恨在心。” 李锦却不理她,只对和尚道,“大师请说。” 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恶鬼绝非她所说的没有伤害过无辜路人,施主可去庙外后墙根下,挖开浮土便知。” 李锦给陆九台递了个眼神。 陆九台装作不知,扭头过去。 李锦气笑,“老陆,要不我去,你看着这两只鬼?” 陆九台慌忙站起,小声嘀咕,“下着雨呢,而且,外面那和尚也是鬼啊,他自己都承认了。” “大红,你陪他去。” 大红烦躁的站起身,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陆九台,甩着屁股走出门。 陆九台跟在后面冲进雨幕,“唉,乖喵,等等我。” 和尚身上的气息开始转弱,立在雨中,接着开口,“这位施主,你以为这位李素云是可怜人吗?” 李锦没说话,只等和尚继续。 印秀和尚哀叹一声,“这李素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本是遵化一秀才的女儿,自幼学过些文字,可惜家道中落,早早嫁给一商贾。与这秦舒俊相识之时,已是人妇且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这个毒妇,为了能与秦舒俊私奔,在家中下毒,毒死了自己的夫君和女儿,乃是携款潜逃。没想到,天意弄人,她心心念念的情郎,也是个狠毒之人。可谓一报还一报吧。” 那边李素云喊着,“你说谎。” 李锦置若罔闻。 印秀和尚再次双手合十,“雨要停了,贫僧也该走了,施主还请保重。还请施主记得斩妖除魔。” 说完这句话,印秀的身躯缓缓融入雨中,随即消失不见。 陆九台已经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大红。 “和尚呢?”陆九台好奇的问,他也只是顺口一问,不等李锦回答,自己先说到“不用挖了,后墙已经被大雨冲出两具枯骨了。下面估计还有。” 李锦点点头,果断的一刀斩在秦舒俊的头上。 灰飞烟灭。 嗯?李锦意外的发现,识海之中那颗星星,亮了几分。‘ 从那亮星中射出一道银白色光芒指向识海之中浩瀚夜幕的某个方位。 李锦狞笑着,刀锋指向李素云,“嘿,小姐姐,本官要送你上路了。” 身影雷动, “下辈子,投胎去畜生道吧。” 第18章 路边白的屁股 清晨雨后,林间山道上由远及近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李锦和陆九台骑着马在路上慢慢前行。 一是雨后路滑不宜急行,二是心情复杂,所以干脆慢慢的走,呼吸下山中的好空气。 李锦昨夜斩杀了两只鬼物,和陆九台一起在破庙的后墙下挖出六具白骨。挖了六个小坑,把不知姓名的六具白骨草草掩埋,也算是免去了死者暴尸荒野的苦。 坐在轻轻摇晃的马鞍上,李锦去感受识海中的那颗亮星,心有所悟。 庚金心法总纲上说的那句“执兵而行,寇血铸萃”,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斩杀两只鬼物,那颗星星的光亮程度明显增加了,不再是一闪一闪若隐若现,在识海夜幕中如启明星般恒久。 是不是自己斩杀的妖鬼越多,修行的进度就越快? 那,如果是杀人呢? 想到这个,李锦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有令李锦懊恼不解的事。 斩杀二鬼之后,缕缕真气从那颗大星处生出,自己想要按照心法上的文字引导真气去冲击风府和璇玑二穴,没想到识海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来之不易的真气都吸走了。 那些真气去了哪里,自己则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嘶~”李锦坐在马上窥视自己的识海,身边的陆九台拉住了缰绳,把李锦惊出识海。 “怎么了?老陆?” 陆九台手持缰绳往林间一指,“我说,咱不会又遇到鬼了吧?” 顺着陆九台的手势,看过去,左边是逐渐升高的山坡林地。在茂密的林间,离着大路十几丈的地方,有个明显和周围颜色不同的身影。 李锦的目力比陆九台强的多,看出来是个人影,但是不是人,那就说不好了。 翻身下马,打算上前查看。 噗嗤,李锦差点笑出声来。 那密林中的人影,大概是看到李锦的行动,竟是转了个身,想把自己藏在树后,可惜那人藏身的是个小树,遮不住整个人,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蛋。 李锦猜测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妖物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光着腚,难道是在林中拉屎被自己看到了? 打了个响指,神出鬼没的大红在路边林子里现身。 冲着大红使了个眼神,自己立在马匹边上,好整以暇的用毛刷刷着马身。 没等多久,一个仓惶的声音在林中呼喊起来,“妖怪啊!” 跟着一个只穿着亵衣亵裤的中年男子,从林中冲了出来。 身后跟着撒欢的大红。 男子冲到大路上,跑到李锦和陆九台面前,回头看到那红毛怪兽还紧跟在自己身后,绕到陆九台的马匹后面,口中喊着,“大官人救命啊。” 陆九台噗嗤笑出声,“莫怕,莫怕,哈,这位,额,你这汉子,咋光着腚?” 李锦甩甩手,让大红又隐入林中,上去扶住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惧还在发抖的中年人,“大叔,你这,嘿嘿,你这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红晕,羞赧道,“哎,大官人,小郎君,咱这是一言难尽啊” 男子姓崔,名叫崔成福,是蓟县城外石牌镇上一户商贾,贩卖了一车药材到平谷,打算从这条近路返回石牌镇,不曾想遇到两个蓟镇的逃兵。 不仅被抢夺了财物,还被扒了衣服,更打算要杀人灭口。 老天有眼,天降大雨,山坡上冲落一块大石,趁着两个逃兵躲闪巨石,男子玩命狂奔,加上暴雨的掩护,总算是脱离险境。 躲在这林中一直到天亮。在林中远远看看李锦二人,一是看不清楚,害怕是那两个逃兵,二是昨天夜里的逃窜,身上仅剩的亵衣被草木刮擦的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实在是丢人现眼。想出来求助,又害怕,就在犹豫的时候,看到了被李锦指使的大红,才被吓了出来。 李锦二话不说,从陆九台的马匹上取下一个行囊,从中找出一件外袍给崔大叔披上。 用腰带系好,好歹不至于露着腚说话了。 陆九台微微不满,想要吐槽李锦为啥不拿自己衣服给这大叔。 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这崔大叔忙不迭的谢过李锦。又拱手朝向陆九台,“大官人,斗胆请二位送在下回石牌镇,到时候必有重谢。” 在这崔大叔的眼里,陆九台绫罗绸缎,李锦青衣小帽,想必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做主的自然是这身材高大的汉子。 不想陆九台没有说话,倒是身边这个青衣小帽的小郎君开口,“嗯,我们也是要途经蓟县的,顺路送你一下,不算麻烦。” 又是连连感谢不再赘述。 三人两马,坐在陆九台后面的崔老汉心中不解。 这看似仆役的小郎君一人单骑,却让这大官人骑马带着我,莫非,这二人不是主仆的关系? 又看到李锦马匹上挂着横刀,心中猜测,或许这小郎君是这大官人出门在外临时请的护卫? 武者高傲,说的过去。 一路无话,临近中午,赶到石牌镇。 进入镇口,石子路已经变成石板铺成的大路。 马蹄哒哒的走在石板路上,陆九台好奇的看着热闹的街市,问道,“这石牌镇,倒是繁华。” 镇子不算大,有人认出马上的崔大叔,慌忙关切的问是怎么了。 虽然披着大袍,遮住了身体,但打乱的发髻,脚上的污泥遮掩不住这崔大叔肯定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崔大叔也只是拱拱手说没事,只想赶紧回家再说。 崔家的宅院倒是很大,让李锦有些意外,青砖红瓦,好不气派,只是缺少保养,看着有些残破。 原来崔家祖上曾经可是有过富贵的,以前的崔家主人,都被叫做崔财主,可惜后辈不争气,家道慢慢凋零。 上一代崔家主人差点要把这祖宅卖掉。 直到现在的崔大叔,还算努力,十几年间做些贩卖药材和山货的生意,家境开始逐渐好转,雇佣了好几个仆人。 一个年轻仆妇弯腰屈膝的把三人恭敬的迎进门,自己快步跑去通知大夫人。 盯着仆妇远去的背影,陆九台用胳膊捅了一下李锦,悄声说道,”啧啧,这崔家的人,都挺会扭屁股的“ 李锦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二位先去偏厅稍作休息,在下去洗漱换衣,再来招待二位。“崔大叔忙不迭的赶去后堂,这一路路风吹裤裆泥水糊脸,到了家是半分钟也忍不了了。 一位少年仆役领着二人穿过侧面走廊,来到一间厅堂前,推开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传出,看样子这个偏厅应该是许久没人来过,不然至少给门框上点油,不会有如此动静。 少年仆役看到陆九台的眼神,解释到,”我家主人常年在外,家中只有夫人小姐和小少爷,少有客人,所以这待客的偏厅很少用到,不过肯定是打扫干净的,二位不用担心。“ 陆九台点头表示不在意,李锦扮作随从跟在后面正要迈进去。 一阵堂风吹来。 李锦立刻转头看向风来的方位。 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一堵灰白的院墙。 二人进屋。 等仆役上好热茶再躬身退走,李锦坐在椅子上敲击着椅子把手。 轻声道。 ”有鬼。“ 陆九台噗的一口热茶喷出。 ”又来?“ 第19章 送你个老婆要不要? ”我瞎猜的。“李锦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不觉得这宅院有些阴森吗?“ ”我的李百户,老陆我胆子不小,你也不要这么吓唬我啊,“陆九台站起来,伸头往门外看了一下,确认门外没人在旁听,才继续说道。”路上听老崔说了,他们家只有五口人,老夫老妻,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还在蓟县。加上四五个仆役,这么大的宅院十口人不到,有些冷清也是正常的。你想多了。“ ”也许吧。“李锦没有争辩,但是自从斩杀破庙中的两个鬼物之后,他隐隐觉得自己对阴鬼妖邪之物有些敏感。自从进了崔家这宅院之后,就觉得有丝丝阴气在这里弥漫,但也感觉不到源头在哪里。 没等多久,换了一身蓝色大襟长衫的崔成福在刚才那个少年仆役的陪同下来到偏厅。 先是认认真真的作揖致谢,可刚一坐下,说的话就让两人如坐针毡。 “陆官人,在下冒昧问一句,可曾婚否?” 李锦不搭茬,陆九台拿起茶杯,没有直接回答,“不知道崔员外是什么意思?” 崔成福倒是直接,“在下有一小女儿待字闺中,我看陆官人仪表堂堂,生的高大威猛,今日之事也看得出陆官人品行良善,古道热肠,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看上陆九台了,打算收了做女婿。 陆九台看看老崔那宽额头,小眼睛还有国字脸,心说你老婆得是个仙女下凡才能生个好看姑娘吧。 于是矜持的摇摇头,“不瞒崔员外,小子我确实尚未婚配。不过婚姻之事,还要家中父母做主,而且肯定要等明年春闱之后,再做打算。” “哦?”崔成福大感意外,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竟然是个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自己竟把他当作是哪个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了。连忙站起身来再次作揖,“是在下眼拙了,没想到是陆官人竟还是个举子。请恕在下无礼。” 陆九台得意洋洋又故作洒脱,“不怪,不怪,我这外形确实跟读书人有些差距,谁叫咱爹娘生得好呢,若不是家中耕读传家,我倒想去从军建功立业的。” 崔成福心中了然,此事是不成了,这是个京城来的举人,怎么会看的上一个乡下商贾的女儿,更不要说来年说不定考中进士,那就是天子门生了。 其实他想错了,陆九台主要是怕他闺女是个丑鬼。 心中思忖着,崔成福把目光看向李锦。 “不知道这位李郎君?” 李锦心中疑惑,你闺女是不是怀了?这么急着嫁出去? 嘴上却一脸淡然的说到,“我现在不喜欢女人。” 崔成福大惊。 眼神在李锦俊俏的脸庞和陆九台宽阔的胸襟间来回扫视,“原来如此。” 李锦慌忙解释,“我特么更不喜欢男人,崔员外你不要瞎鸡儿误会。”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还是个孩子。” 崔成福哀叹一声,向两人说道,“此事不提,这快到晌午了,我家夫人备了份酒菜,以表谢意,还请二位随我到前厅来。” 跟着崔员外来到前厅,一个妇人已经等在门口。 陆九台看过去,这夫人膀大腰圆,五官狂野,陆九台想到刚才崔成福要把女儿嫁给自己,心中暗骂这姓崔的不是个玩意啊,竟然想要恩将仇报。 几人一坐下,崔夫人的两个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陆九台身上来回扫视。青衣小帽随从打扮的李锦被自动忽视了。 崔夫人挪着身子问崔员外,“琳儿的事,你说了吗?” 崔成福面色尬尴,只说不太合适,此事暂且不提。 没想到这员外夫人满不在乎的甩了一个白眼,“有什么不合适的,小翠,让文海把琳儿带来。” 陆九台想说不必,竟被崔夫人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了。 这娘们真彪啊。 李锦端起酒杯,借着喝酒掩护笑意。 这个崔夫人,看身形体态,不像陆九台的未来岳母,倒像是他的亲娘。 门外脚步声。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一个体态微胖的年轻人扶着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小姑娘身段娇小,但是腰细腿长,一头青丝用丝线扎着自然垂下,小脸上五官秀美。 李锦大感意外,崔员外,你要不要跟你女儿去做个亲子鉴定啊? 只可惜,这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是面色惨白,眉头紧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陆九台悄悄跟李锦说,“李百户,看这姑娘,我有点心疼。” 李锦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我觉得可能是心绞痛。说不定会猝死。” 二人走进来,崔成福介绍道,年轻人就是崔成福的小儿子崔文海,今年十九,姑娘便是崔家小女儿崔琳琳,芳龄十七。 陆九台的眼睛在崔琳琳身上挪不开了,一改之前的冷淡,与崔成福攀谈道,“崔员外,令爱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好啊。” 崔成福轻叹一声,“小女其实原来不是这样,只是最近不知为何。。。唉,家里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看了,都说是阴虚亏血。需要静养调理,可这静养多日了,也不见好转。不过小女除了气色虚浮之外,能吃能睡,也不见其他病症。听镇上老人说,或许嫁个好人家,冲冲喜就好了。这才,这才有刚才所提之事。” 李锦却是冷笑一声,“崔员外,你不该给你这小女儿请大夫,倒是应该请几个高僧或者道爷来看看。” 第20章 骗炮的郡王 李锦一言既出,屋中满是惊惑。 崔成福惊疑不定的问,”李小郎君,你此话是何意?你的意思,小女她,她是中邪了?“ 崔夫人则是满脸恼怒横眉冷对,"你不要信口雌黄!” 李锦冷哼一声,“没错,我如果没猜错,你家女儿,就是被邪祟缠上了。” 自从这个崔琳琳进屋,自己在这个宅院里感觉到的阴气就集中在了她身上,看来源头就是这个小姑娘没错了。 看着柔若无骨的病美人崔琳琳,则是语出惊人。 “放你娘的屁!你才被邪祟缠上了,你全家都被邪祟缠上了。“ 好家伙,祖安老乡。 站在她身边崔文海哀叹一声,”我就说妹妹可能中邪了,你们都不信。以前妹妹不高兴了就打我,可有劲了。现在妹妹,呜呜呜。。” “好好说话!娘们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崔琳琳双眉一紧,板着脸数落完小胖子又对着崔成福说道,”爹,我就是这几天累了,你千万不要听来路不明的人胡言乱语。“ 说着就板着脸要转身离开。 李锦装逼似的打了一个响指,”大红,堵门。“ ”嗷呜。。“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房檐上跳下来,堵住了门口。 满脸骄傲的大红甩着尾巴,站在门口,嗷了一声,暗金色的瞳孔扫视屋里的众人,”叔,你说,要弄死谁?“ 突然出现的红毛异兽吓了崔家人一跳,只有见过大红的崔成福比较淡定。不过就算是他,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看着俊俏文雅的李郎君想要做什么。 就在气氛有些紧张的时候,崔夫人忽然长叹一声,”琳儿,我的琳儿,你便说实话吧。“ 崔琳琳脸色忽变,”娘,娘你在说什么啊!“只是这口气,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心虚。 崔夫人哀叹,”为娘本不想承认,还想着遮掩过去,再把你嫁出去,有个夫君陪着你,可能就不会有事了。自从你上个月开始,好像生病一般,每日唉声叹气,气色越来越差,请了几个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为娘也猜测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纠缠上了,就偷偷在夜里到你闺房偷偷观瞧。“ 说到这里,崔夫人顿了一下,崔琳琳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红晕,在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更加显眼。 ”事到如今,这位李郎君定然是看出了些什么,琳儿,你还不承认吗?为娘问你,那个你夜夜在梦中呼喊的秀郡王,是什么人?“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身躯一僵,嘴上还想强辩,”没。。。“ 啪!崔成福一掌拍在饭桌上,“琳儿,你若还不肯与爹娘说实话,从今以后你的死活便跟爹娘再无关系。” 啪!崔夫人一巴掌拍在崔成福胳膊上,“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崔琳儿眼眶泛红,双眸里开始泛出水光,轻声辩着,”秀郡王他不是邪祟。。“ 李锦见这小姑娘终于肯说出实情,也不急着反驳她,引着她说话,”崔姑娘,你说的这个秀郡王,不是邪祟,那你说说看,他是什么人,又如何与你相识的?“ 崔琳儿沉默半晌,崔成福不耐的想要催促,被李锦抬手阻止。 姑娘终于缓缓道来。 ”大约一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我行走在燕山的深林里,天上没有太阳,也不是黑夜,迷迷茫茫,也辨认不出方向。然后我就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走着走着,我遇到了一个恶人,那恶人胸前挂着白骨做的项链,穿着古怪的衣服,拦住我的去处。让我交出最珍贵的东西,便放我过去。“ ”哼,无耻色鬼。“陆九台愤懑的插嘴。 李锦用想要杀人的眼光看向他,陆九台赶紧闭嘴。 姑娘继续说道,“我想到那恶人可能是个鬼魅或者妖怪,拦住我的去路要拿我的东西,肯定有歹意,便要和他打一架。” “嘶~”这回李锦都忍不住了,“姑娘,你知对方是妖鬼,还要打一架?” 崔琳儿歪着头反问,“妖鬼如何?我该怕他吗?” “不然呢?” “我打的过,打就打了。打不过,一死而已。死了我变成鬼,再跟他打。还打不过,还有我崔家先祖们。谁家祖上没死过几千几百口人?” 李锦:“姑娘,你真他妈是条汉子。” 崔文海,:“小妹有种。” 崔成福,:”不愧是我的女儿。“ 崔琳儿:”我若打不过那鬼,一定回来叫上爹娘和大哥二哥一起打回去。“ 满屋寂静。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姑娘自顾继续说着,”就在那恶鬼要与我动手的时候,秀郡王穿着金甲战衣从天而降,一掌打飞那个恶鬼。他说他前世是北地的郡王,名叫严秀,死后升天做了神将,受天帝之命看守这片阴间地界。“ ”嗷嗷嗷!“这是大红的嘶吼,意思是”放他娘的臭屁。“ 李锦自然也是不信。却没有打断,只让崔琳儿继续说。 ”那秀郡王说我魂魄离体,误入了阴间,耽误久了,就回不去了,抓着我的手带我去了他的洞府。“ ”他的洞府有法宝可以帮他直达天庭,自然也能返回人间,只是我凡夫俗子,不能使用他洞府中的法宝。便让我渡出一口真元,才能使用那法宝。“ ”说完,他,他他他从我口中吸走一口气,我再醒来便在家中了。“ ”那日之后,我精神便不太好,但秀郡王隔日又在我梦中出现,说是思念与我。“ ”之后。。。。“ ”之后你就隔三岔五的跟这个秀郡王在梦中相会是吧?“李锦冷声问道。 崔琳儿羞赧的轻轻点头。 李锦暗骂,你害羞个鸡毛啊,恋爱脑大傻子。。 “崔姑娘,我有一事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不要有什么顾虑。”李锦沉声问道。 崔琳儿看看父亲,见崔成福点点头,便说,”你问吧。“ 李锦毕竟是未满20的雏儿,斟酌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额,你与那秀郡王,可曾鼓掌过?“ 崔琳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这位郎君,何谓鼓掌?“ 李锦也豁出去了,”咳,就是,那什么,你俩,在梦里,有没有,嗨!行过男女之事?“ 第21章 闺房夜鬼 崔琳儿听到李锦这话,羞恼的一跺脚,张牙舞爪的要撕李锦。 李锦手中拿出一个物件,往桌上一拍,“跟你说正事呢!” “我摊牌了,不装了。”李锦把手中的铜印让崔成福看了一眼。 崔成福看着铜印上面的刻字,一字一字念出来。 “锦衣卫永平府监察百户,锦,锦衣卫!”崔成福慌忙起身离席,躬身就要跪下。 李锦赶紧把崔成福拉起来,”降妖伏魔这种事本不算咱的职责,但是遇到了就不可能不管,总不能见死不救的。“眼睛瞥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崔琳儿,”但是,自救者人恒救之,自爱者人恒爱之,要是崔姑娘自己执迷不悟,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崔琳儿性格再泼辣,终究是个乡下的小姑娘,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竟是锦衣卫,那可是乡间传闻里连县官见了都害怕的人物,小姑娘心里其实有点怂了。 ”崔姑娘,刚才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为了救你一命,本官也不得不刨根问底。还请理解一下。“ 崔夫人也是惶恐不已,不光是见到李锦露出锦衣卫的身份,更是这个锦衣卫小郎君话里话外暗示着自己女儿有着性命之忧。于是也跟着急切的催促女儿快点如实回答李大人的问题。 ”秀郡王他,他倒是想要亲近女儿来着,但是,但是女儿不曾答应。“扭扭捏捏的说完,崔琳儿跺着脚想要跑,门口的大红却不解风情的嗷呜一声,又把小姑娘给怼了回去。 李锦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救。 锦衣卫虽然不会追着妖魔鬼怪去杀,但是只要遇到了,还是能顺手解决就会顺手解决。加上锦衣卫本身就是个情报特务机构起家的,凡事都要留下记录存档。 所以京城北镇抚司里也有着大量的妖魔鬼怪的事件记录,李锦作为一个从唯物主义世界过来的好奇宝宝,对这些记录都好奇的翻阅过。 当然,高等的机密,他是没资格阅览的。 就算如此,看过文库里的那些案牍,他也知道,这种妖鬼缠人的事情,只要没有负距离的亲密接触,那受害者大多还有救。 一旦有了那种负距离的亲密,只有靠奇迹了。 至于崔琳儿所说的那个秀郡王,是什么神将,李锦只当放屁。 她身上那一团团的阴气,已经快熏到李锦的眼睛了。哪来的神性? 崔成福看到李锦脸上的表情,站起来一躬到地,”这位李大人,如果能救我女儿一命,我崔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只要崔某能办到的事情,只要您吩咐,万死不辞。“ 崔夫人和崔文海也是纷纷下拜。 只有崔琳儿还在争辩,”秀郡王他,他不会害我的。“ 不搭理恋爱脑的崔琳儿,李锦郑重的给崔成福回了个礼,”崔员外和崔夫人放心,这件事,我李锦管了。“ 陆九台在一边挤眉弄眼,想要说话。 李锦不耐烦,”有屁快放。“ ”李百户,这个事,不好办吧?“陆九台把李锦拉到一边悄声说着,”首先,那个什么秀郡王,你打的过不?再一个,咱上哪去找他?“ 李锦朗声回答,声音让屋内众人都听得见,”干嘛去找他?就等他来。咱俩今晚陪着崔小姐,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来闹事。“ 陆九台眼珠一转,挺起胸膛,眼神瞥着崔姑娘,拍着伟岸的胸肌邦邦作响,说道,”不错!劳资今晚就试试这个什么秀郡王什么斤两。“ 白天的时间很快流逝。 夜幕降临。 二人陪着崔小姐进入后院闺房,只是二人只待在卧室外的廊间。 陆九台想要进入卧室,李锦把刀抽出一半,问他想不想去宫里谋个差事。 陆九台失望了。 李锦唤来大红,让大红进到崔小姐的卧室内。 时间滚动。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撒进屋内。 李锦再三叮嘱,崔府其他人与平日一样,不要做出格的行为,免得打草惊蛇。 整个崔府安静下来。 李锦慢慢平稳呼吸,精神进入识海,渐渐的只能听到两道呼吸声。 陆九台的粗重,还有内室里崔琳儿的轻缓。 大红?这家伙形如鬼魅。李锦听不到。 忽然,这一片寂静之中,有风声从内室传来。 跟着大红含在喉咙里的呜呜声低低响起。 李锦一个箭步上前拉开内室的门。 房门一开,阴风呼啸。 一个身穿白色亵裙的女子站在床边,双眼紧闭。 大红在地上对着女人低声呜咽,发出威胁的声音。 是崔琳儿。 房间内的气温很低,已经是春末夏初的五月,房内绝不会这么冷。 崔琳儿动了。 雪白的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毫无声息。 陆九台想要呼喊她,被李锦捂住了嘴。 崔琳儿无声无息的走向门外,李锦拉着陆九台悄悄让开道路,他想看看到底她想要做什么。 身穿亵裙的崔琳儿缓缓的走到门口,一边就是陆九台和李锦。 陆九台看着只有一件亵衣的崔琳儿,眼神停在了胸部,又看看李锦,眨眨眼睛。 那意思,没看出来这姑娘,瘦归瘦,胸怀天下啊。 闻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身上的幽香,陆九台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咕噜。 无声无息的崔琳儿猛然睁开了双眼,摄人的凶光从双瞳冒出,手上寒光一闪,那是原本藏在枕头下的一把锋利匕首。 匕首刺向李锦。 近在咫尺,李锦腰间用力,闪过崔琳儿的突袭,双脚在地板摩擦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响声,呛啷,横刀出鞘。 铛!匕首砍在刀身身上。 崔琳儿小小的身躯爆发出的力气之大,快赶上李锦了。 快赶上,那就是还不如。 一脚蹬在陆九台的大腿上把他踹翻在地,免得刀剑无影伤到这个憨货。 李锦迎着匕首的寒光,欺身上前。 五品境的劲气涌入双臂,月光下的横刀,光影如海潮,绵绵不绝。 李锦特意留心不想伤到崔琳儿,只用刀锋对着那匕首而去,匕首在哪,李锦的刀锋就在哪。片刻之间,少女的五官逐渐扭曲,挥舞着匕首左支右挡,偏偏每次都被李锦的横刀压制的恰好,万分难受。 终于被李锦找到一个机会。 左手一记勾拳,打在崔琳儿璇玑穴。 识海内一道银色真气闪电般顺着拳风打入崔琳儿体内。 彭! 一个色泽深沉的半透明黑影从崔琳儿体内被打出。 那黑影一出现,毫不犹豫,穿过窗户就要逃。 李锦不管身后瘫软的崔琳儿,口中喊着,”大红!“,一个箭步跃起,撞破窗户跟着鬼影来到院内,身后跟着一团红色。 那鬼影看到李锦和大红尾随而来,招手凭空移来一块大石,那是崔府里的假山摆设用的,足有一个成年人大小,带着呼啸砸向李锦。 李锦运起庚金之气,一刀斩出,大石碎裂,化为齑粉。 再看夜色中,鬼影已经消失不见。 ”能追上吗?“李锦低头看向甩着身子的大红,小家伙毛发里被崩到不少碎石子。 大红朝着四周嗅了嗅,”跑远了,叔。“ ”完蛋玩意儿,吃那么多有啥用啊你。“ 嗷呜~“不是叔叔你丢的人吗?” 此时的崔琳儿闺房内,传来妇人的惊呼,”我的琳儿!“ 李锦悻悻的回到屋里,崔夫人抱着昏迷的崔琳儿在啜泣。 只穿了一件亵衣的崔琳儿,披头散发,亵衣被打斗弄得快要散开,露出大半个香肩。 一旁的陆九台口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双手捂着眼睛,手指缝宽的能塞进一根火腿肠。 屋内还站着手拿菜刀和锄头的崔成福和崔文海。 崔成福目光灼灼,“李大人,小女这是?” 李锦便把刚才的经过说了,“崔姑娘体内的阴鬼被我打跑了,暂时没事,休息一下便可。” 那崔夫人声音颤抖,“那,琳儿她,是不是没事了?” 李锦皱着眉摇摇头,一声叹息,“放鬼归山啊。不把这鬼灭了,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等崔姑娘醒了,须要崔姑娘带我去那阴鬼的老巢一趟。” 第22章 狗血身世 崔夫人守在崔琳儿身边,李锦让大红守在崔琳儿的闺房内。 信誓旦旦的说要陪着一起守夜的陆九台,没到半个时辰就靠着墙根鼾声大作,被李锦一脚踹走。 自己背着横刀坐在院子里一直守到天亮。 崔琳儿终于醒来。 "我不知道怎么能找到那个人。“崔琳儿面无表情。 李锦敏锐的注意到,崔琳儿对那个鬼的称呼变了,不再是什么秀郡王。 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的崔琳儿虽然被那鬼控制了,但是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她只是少女怀春,却不是傻子。 当初在陌生诡异的环境中,忽然来了个长相的俊俏英武的人,出手搭救了自己,对于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这么动了情,太正常了。 但若那个什么秀郡王,真的是对自己有情,怎么会用妖法控制自己与一个锦衣卫的高手生死相搏? 若不是这位李百户处处小心,自己昨夜早就香消玉殒了。 前后一想,便明白了。 崔琳儿外表秀美,但其实是个性格泼辣彪悍的,心中哀伤是有的,但想通了,就是想通了。 绝不会期期艾艾的暗自神伤做哀怨的样子。 ”小女子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在何处,每次都是他来寻我。“ 从秀郡王到那个人,再成王八蛋,三级跳了属于是。 李锦这次麻了,找不到那个鬼东西的话,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自己一走,这崔家上下,估计凶多吉少。 ”崔员外,“陆九台开腔,”咱们石牌镇,嗯,整个蓟县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郡王?“ 崔成福还没回应,李锦就摇摇头,国朝只有两种郡王,要么是亲王的嫡子,要么是海外小国的封王。正德武宗皇帝改制后,只有亲王的嫡长子才能封郡王,且继承亲王位后自动除去郡王封号。整个北直隶顺天府都没有封过亲王,京城眼皮底下封个亲王,神经病吗?所以哪来的郡王。 “你怎么读的书,京城附近的州县,哪来的郡王?” 陆九台不服气了,“李百户,你有点瞧不起人了,我问的郡王,可没说是国朝的郡王,那玩意是个鬼东西,你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李锦眼睛一亮,啧啧,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老陆,没想到你脑子挺好的。那玩意还真有可能不是国朝的死鬼。” “那是,劳资是中了举的,才子,懂吗?朝廷认证的。”陆九台骄傲的挺了挺自己雄壮的胸大肌。 李锦没搭茬,知道这时候如果搭理他,这家伙只会蹬鼻子上脸。转头朝崔成福道,“请崔员外帮本官做一件事。” “玩不敢说请,李大人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还请崔员外要快马去一趟蓟县,找教谕帮忙查阅县志,蓟县周围在前朝,乃至金辽时代有没有一个封号与秀字有关的郡王。记得,这个郡王应当是英年早逝的,嗯,死的时候不会超过四十岁,当然也不会是个少年,至少成人了。”李锦把要查的事情告诉崔成福。 国朝的地方志有两种,要么是那种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在某地已经扎根上百年,甚至数百年,会自行的修撰一下地方历史。 要么就是官府组织文人修撰。这县一级的官府里,修撰地方志的任务肯定是交给一县教谕来做,至少也是他组织文人来做。 所以想要查看地方志从中找出线索,找教谕肯定是没错的。 “这个简单,石牌乡为县学捐赠财物的时候,我曾与那蓟县城里的李教谕打过交道,此人是个好说话的老文生,应当不难。” “那就请崔员外快去快回。” 崔成福也不啰嗦,转身就出门叫仆役备马。 留在崔琳儿的闺房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李锦安慰了崔夫人几句,拉着不舍得走的陆九台离开了后院,吃了府中准备好的早饭,便昏昏睡去。 和那鬼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还有一场战斗,抓紧时间养好精神才是。 可惜李锦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陆九台这憨货摇醒。 是昨日见过的那个仆役说是崔小姐有事相告。 起身抬手看看天色,还刚过晌午。 匆匆用凉水洗个脸,拒绝了仆役准备的饭菜,办正事要紧。 拉着想要先吃饭的陆九台再次来到崔小姐的闺房,李锦急切的问道,“崔姑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锦绣床榻边,崔夫人和一个中年仆妇一左一右搀扶着的崔琳儿脸色还是很苍白,稍显干燥的嘴唇缓缓张合,“小女子确实想起了一件事,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尽管说,有用没用的,我听了才知道。” “那日,就是我入梦先遇到恶鬼,后来那个王八蛋的带着我回他洞府,路上只有灰蒙蒙的天和阴沉沉的密林,我确实分不清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刚才想起来,在回那个王八蛋洞府的路上,似乎远远的见到一个和尚。” “和尚?” “对,虽然看的不清,但是看装束,应该是个和尚,而且,至少是光头没错的。” "我看那和尚似乎有些呆滞,就这么站在山林里,没有注意到我们,那王八蛋带着我远远绕开了和尚,我问他来着,那王八蛋说那也是个孤魂野鬼,叫我不用在意。“ 李锦脑子里抓住了什么东西,问,”那和尚什么打扮,什么长相?“ 崔琳儿瞳孔转动,努力回忆,”小女子确实没看到那和尚什么长相,只看到那和尚穿的是一身白色的僧衣。“ 陆九台脱口而出,”是那个鬼和尚?“ 崔琳儿颇为意外,:”二位认得那僧人?“ 李锦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崔琳儿见到的白衣和尚,就是前天雨夜在破庙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鬼和尚了。 如此说来,这个纠缠上崔琳儿的恶鬼,老巢说不好就在那个破庙附近。 前院,急切的脚步声奔走而来。 跟着崔成福的身影出现在后院。 他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朝着李锦跑过来。 等到近前,迫不及待的掏出信札,递给李锦,”李大人,真的查到了。你看。“ 李锦打开信札,上面几行小字,一看就是经年累月浸淫文字的人写出来的。 ”完颜秀,金国秦王宗翰之孙,完颜太保之子,其母为北宋徽宗赵佶的第二十五女福帝姬赵珠珠。靖康之难,赵珠珠被俘北上,赐予完颜太保为妾。后生下完颜秀。成年后从军,完颜亮篡位之时,重伤,因功封万户。二十八岁,伤重不治。完颜秀死前所部,就驻扎在石牌乡。因母亲乃是妾室且是汉人,完颜秀未曾被封爵。“ ”呵,这鬼东西,身世还挺狗血的。”李锦咂咂嘴,“而且,挺爱吹牛啊,身世带来的自卑感带来的性格缺陷吗?” 第23章 金源郡王府 也是奇了怪了。 好像只要到了这破庙所在的山岭中,就会遇到下雨。 既然猜测崔琳儿魂魄离体时见到的白衣僧人就是那雨夜里在破庙外出现的和尚,李锦带着陆九台后面着大红,骑上马儿,快马加鞭的又返回了这里。 希望找到那个僧鬼,问个清楚。 就算找不到和尚,那个完颜秀十有八九也是躲在这山林里。 站在破庙外,看着绵绵的山林,李锦决定往深山中继续前进。 越过一道不高的山坡,一条山溪豁然出现在眼前。 山雨浠沥,溪水绵绵。 小雨把山林溪水和天地连成一片,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可惜,这画中没有白衣僧鬼。 沿着溪水前行,在溪水转弯之处,一株巨树赫然而立。 树冠高出周围林木许多,像把大伞盖在这山林上。 绕过这估计得十几人才能环抱的巨树,李锦和陆九台满眼的意外之色。 怎么还有个破庙。 相比离着大路不算太远的那个破庙,这个小庙,只能算是废墟。 一堆残破瓦砾里,佛陀在藤曼间露出上半身,满是青苔。 唯有东南角还有些断壁残垣,可以勉强遮挡一下风雨。 两人一兽挤在残垣之下,打算整理下被雨水润湿的衣衫,大红在脚边甩着身子,把毛发里的雨水甩的陆九台满脸都是。 李锦忽有感应,想要抽刀,又缓缓放下。 一片雾霭忽然升起,覆满藤曼的断壁一点点立起,青砖红瓦片片飞起,房屋重新建立,一块牌匾从泥土中冒出,飞回。 庙殿里檀香弥漫,台上的佛陀宝相庄严。 小院里荒草消失,露出片片青石板。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从院外的雾霭中走进来一个白衣小僧。 “阿弥陀佛,施主,又见面了。” 白衣小僧走到李锦身前,双手合十。 “法师。”李锦回礼。 “不知施主这次来,所为何事?” “斩鬼。”李锦拍拍腰间横刀,声音平淡,但所说之话,冷冽如刀。 和尚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是来斩我的么?” 李锦摇摇头,“法师气韵清澈空明,若不是法师早前自己说自己是个孤魂野鬼,我还当是这山中的山神,又怎会是鬼。” 和尚笑着合十,“那不知施主想要斩谁?” “完颜秀,此人法师可曾认识?” 和尚指向北方,”施主自去向北三里,斩了这孽障,也是功德一件,只是小僧有一事相求。“ ”法师但说无妨“ ”施主若是功成,返回的时候,帮小僧把尸骨带回山前那座野庙,埋在佛陀身后,可好?“和尚说着蹲下去掀开脚下一块青砖,露出一副惨白骷髅,”这是小僧的旧日皮囊。当时死了,便一日日腐朽,如今这里已成废墟,小僧想换个能遮风挡雨的去处。“ 李锦点点头,”没问题,但若是斩鬼不成。。。“ 和尚没有往下搭话,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微笑融入雾霭之中,又消失不见。 李锦再看这小院,不过是一片残砖废土,青苔荒草。 身边的陆九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李百户,你发什么呆呢?” 李锦看陆九台的反应,知道自己刚才进入了那僧鬼制造的幻境里。 按照刚才幻境里看到的位置,李锦用横刀拨开几块瓦砾,露出青石板,鼓起气劲,掀开石板,果然看到一副枯骨埋在土里。 ”这是谁?“陆九台惊奇道,”李百户,你属狗的吗?这也能找到?“ 一脚蹬在陆九台屁股上,”走吧,往北。“李锦紧了紧腰带,踏出这片废墟。 ”为啥朝北走?“ ”仙人指路。“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爬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洞口,里面不断吹出一阵阵阴风。 洞口斜着直通向下,除了阴气从洞中散溢出来,还伴随着阵阵臭味。 李锦当先走进洞口,点燃了锦衣卫配制的特殊火烛,像一个小火炬。看的陆九台颇为好奇,绕着李锦对手中的火烛指指点点。 ”别看了,用的是鲸油。“ 没走几步,就发现一具男子的尸体,洞口闻到的臭味就是这具死了没有太久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这人死了没有太多日子。“李锦蹲下去查看,”大概是洞中阴气森冷,所以没有腐烂。“ ”嗯“陆九台踢了踢尸体手中的物件,发出金属的声音。 ”洛阳铲。这是个盗墓贼。”李锦用刀鞘拨动着物件看了一下,“这洞下面,莫非是个大墓?” “盗墓贼?”陆九台来了兴趣,随手抄起洞中一根树枝,在尸体上划拉着。 “你搞什么?” “看看有没有之前的东西啊,这不是盗墓贼吗?”陆九台手上的动作没停,“你看他,是头朝洞口倒下,说不定就是从墓里偷出什么宝物了,结果被鬼弄死在这里。额,这家伙身上好像没有外伤啊,还真有可能是被鬼吓死的。” 李锦心头肃然,他想到在这个世界做盗墓贼,可不是光有技术就可以的。这是个魔幻世界,身上没有高深的武艺,敢盗墓?那可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所以盗墓贼至少也得是个五品六品的武者,或者修习过秘术,更有甚者,有的盗墓贼本身就是魔道中人,修的邪道。 可这样的人,就这么被无声无息的弄死在山洞里了。 李锦有些疑惑,按照白衣僧鬼所说,加上这个盗墓贼出现在这里,下面十有八九就是完颜秀的墓了。 也就是崔琳儿所说的完颜秀的洞府。 可是,从昨夜与那黑影交手的情况来看,那黑影没多厉害啊。 能把一个敢在深山老林里独来独往的盗墓贼给弄死了? 或许,这个盗墓贼真就是个人菜瘾大又爱浪的菜鸡? 这边陆九台惊喜的轻呼一声,哗啦,一个锦囊从尸体怀中被陆九台用树枝勾了出来。 锦囊看着比陆九台的手掌大不了多少,开口处被人用牛筋绳扎的紧紧的,在手里颠了颠,里面哗啦啦的响动。有不少东西。 现在没功夫查看里面装了什么,陆九台把整个锦囊往怀里一塞,跟着前面的李锦接着往里面走。 越往下走,阴气越重,周围环境明显有了变化。 李锦猛然回头,吓到了陆九台。 “干嘛啊?人吓人,吓死人的。”陆九台被李锦弄的差点跳起来。 “嘘~”李锦手指指耳朵,示意陆九台听, “老陆,你听没听到我们后面好像有脚步声?” 陆九台茫然的摇头。 “嗷呜~”大红在阴影中露出身影,“叔,你说我吗?” 李锦翻了一个白眼,他说的当然不是大红。 难道是错觉? “不对!”李锦心中骇然,“老陆,我们进来多久了?” 陆九台一脸呆滞表情,连大红都歪着脑袋眼神迷茫。 李锦感觉出不对后,彷佛恍然惊醒。看向手中的鲸油火烛,已经少了一半,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是鬼域。 鬼域是在特定环境下,阴气深重又得不到宣泄的时候,在天地间形成的一个小世界。 相比武力相争,这种潜移默化的精神误导,让他觉得有些惊悚,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冲动了。 不是怕自己有事,是后悔不该带着陆九台来。 说到底,这家伙好像没怎么系统性的练过武,原本自己以为这家伙好像天生神力,自保应该没问题的。 但是面对这种诡异的精神法术,李锦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到时候又怎怎么去保护陆九台这个俗人? “要不,我们往回走?”,陆九台看着李锦纠结的脸色,也知道不对了,提议走回去。 “来不及了,老陆。”李锦指向周围,火烛的光亮被周围的黑暗压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离开火烛照亮的范围,就是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事物。 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都已经无法辨认,还怎么退回去? “嘿嘿。”黑暗中传来一个轻笑。笑出这声音的人似乎就在李锦面前,声音不大,却直冲李锦耳朵。 下一刻,一座庞大的宅院就突兀的出现在李锦面前。 红墙绿瓦,猩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两个仆役打扮的人。 两个人面部是青灰色皮肤,像尸体一样,两人都是在张着嘴笑的很阴森,嘴角裂到耳根,嘴角边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两个仆役高声喊道,“二位有情,主人在等你们。嘿嘿。” 李锦目光越过两个仆役,看到这大宅正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 “金源郡王府。” 第24章 琳琅小旗 “二位有请。” 面前两个鬼物阴恻恻的笑着,手上做着请进的姿势。 ”有请你爹的吧。“李锦抽刀上前,一刀一个。 刀锋劈在鬼物身上,两个鬼物瞬间化为灰雾消散不见。 ”装神弄鬼。我能惯着你?“李锦吐出一口恶气,推开大门。 大门推开,眼前的景象让李锦一愣,陆九台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想到推开门也许会看到一只恶鬼在等他们,也许是个阴森可怖的宅院,万万没想到推开大门看到的是这个。 又是一个朝下延伸的石洞。宽有一丈,一人多高,一排排石阶往下,隐入黑暗之中。 他妈的,禁止套娃。 陆九台表情严肃,双臂上下摆动。 李锦皱眉,”你干嘛?鬼上身了?“ ”缓解一下压力,肌肉僵硬了。“ 踩到石阶上,感受到一股犹如实质的凉意透过鞋底,脚掌冰冷。 越往下走,越感阴冷,若是普通人在这里,怕是不用见到什么鬼怪,这阴气就能要了他的命。 李锦下意识的回头看看陆九台,这家伙居然没事,要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踏入武道,真是牲口一样的身体素质。 刚放下心来,陆九台嗷的一声,蹲了下去。 李锦举刀靠过去,”怎么了?“ 陆九台心有余悸的抬头道,”有人摸了我一把。“ 李锦眼神朝着陆九台裤裆看去,没有阴气痕迹。 陆九台看着李锦目光,气急败坏,”脑袋!有人摸我脑袋,李大人,你想啥呢?~“ 李锦举起火烛,抬头看向洞顶。 ”嘶~“,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算高的洞顶,垂下无数黑色丝线,长长短短在二人头顶上方摇荡。 李锦轻轻挑起,横刀轻扫,切下来一缕黑线。 拿在手中搓了一下,这手感,没错了。 是头发。 陆九台看着这些头发挂在洞顶,一直延伸下去,鸡皮疙瘩起来了。 ”还往下走吗?“ 李锦随手扔掉那缕黑发,满不在乎,”走啊,来都来了。“ 好在继续走了两百多台阶之后,这个压抑诡异的石洞终于见到了出口。 走出洞口,眼前豁然开阔。 一个占地不小的宅院建在这片空地上,里面竟有阵阵鼓乐声传来。 估算了一下自己从最开始山顶那个洞口往下一直到这里的距离,李锦不知道这宅院到底只是那个鬼东西的鬼域幻化而来,还是真的把这座小山的山腹掏空了,给自己建了一个郡王府。 推开大门,空荡的大厅里,不知道哪来的音乐声在大厅里回荡,有一队身子妙曼的女子在舞蹈。 身上只有轻纱的这些女子,各个腰细腿长,上身丰腴。 只可惜随着舞姿转动,这些女子各个面色惨白,双目那里没有能射出勾人心魄眼神的明亮眼珠,只有两个空空的黑洞。 李锦毫不在乎的走过去,横刀还没劈上去,六七个女鬼便惊呼着消失了,只留下空荡的大厅。 陆九台咂咂嘴,似乎觉得有些可惜。 李锦回头,”不是吧,老陆,这样的也行?“ 陆九台小声嘀咕,”挺大的,啊不,挺白的。“ 一阵凄凉的乐声,低沉幽婉,一个身穿银甲的身影缓缓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来人用陌生凄婉的嗓音,似唱似颂念出四句诗。 夜来星河梦入幽, 晨起山中血满沟。 我埋泉下泥销骨, 纵死不忘人间愁。 李锦心中吐槽,还他娘的是个表演型人格。 吐槽归吐槽,心却往下沉。 坏了。 这家伙面容俊朗刚毅,身材挺拔俊秀,应该就是完颜秀了。 但是这家伙身上的气势,跟昨夜的那个黑影,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人如标枪般直立,腰间挂着配剑,一双眼睛闪着精光,头发梳成马尾挂在脑后,举手投足间的威势带动着周边气流翻滚。 太强!至少比自己的顶头上司宋显春要强。 而宋显春十年前就是四品了。 这玩意他妈的不会是个三品的恶鬼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彻在李锦耳边,”二位,为何要吓跑本王的侍女?“ 李锦不知如何回答,回头看去,陆九台一脸茫然。 大红毛发竖立,龇牙咧嘴,口中发出呜噜噜的声音。”叔,咱跑吧。“ 李锦苦笑,往哪跑。 跑能跑得掉吗? ”你是完颜秀?“李锦豁出去了,总归要先问清楚是不是正主。 银甲青年人,径直漂浮过来,站在李锦面前。 脸上挂着阴沉的笑容,”正是本王,咱们昨夜不是见过了吗?“ 李锦后退一步,抽出横刀立在胸前,就要玩命。 完颜秀却好整以暇的招来一把椅子坐下。 ”这山中禁制让我本体不得见天日,昨夜只是我一缕分魂,大概是让你小瞧了本王。怎么说?要斩妖除魔吗?来,本王坐在这等你。“ 虽然心中大骇,但是这样的蔑视让李锦实在受不了,运起庚金之气,一刀劈出。 完颜秀腰间剑都不拔,脸上挂着嘲笑,淡然的伸手去接李锦的刀锋。 李锦的刀在半空止住去势,被捉住了。 哧~犹如烧红的钢刀切在肉上的声音,完颜秀挂满嘲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的手掌被刀锋切出一道口子。 黑色的液体从伤口渗出,缓缓滴下。 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又转愤怒,”庚金之气?!“ 白皙的手臂变的黑紫,一掌拍飞李锦的横刀,右手闪电般掐住了李锦的脖子。 ”居然伤了本王,我要你变成本王的鬼奴!“ 李锦用起全身力气想要掰开自己脖子上的大手,徒然无用。 一道红色的身影咆哮着从李锦身后窜出来。嘶吼着张开大嘴想要撕咬完颜秀的手臂,被一手拍飞,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陆九台嗷嗷的冲过来,还没近前,一股阴气吹来,两眼一翻,就瘫软在地。 ”呵呵,一帮杂鱼,也敢闯进本王的洞府。“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袭来。 完颜秀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刚动念头,噗嗤,掐着李锦脖子的手臂,就已经被一根箭矢洞穿。 完颜秀惨嚎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李锦跌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什么人!“完颜秀抱着受伤的胳膊,警惕着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少女。 上身红衣,下身紫裙,梳着马尾。 脸上用黑布遮住嘴巴和鼻子,露出的眼睛绝美无比。 少女个子不高,看上去连一米六都不到,但是手中拿着一个充满凶戾之气的黑色长弓。 这长弓立起来估计要快赶上少女身高。 少女腰间挂着一个箭袋,里面插着六只箭矢。 清脆的嗓音响起。 ”永平府锦衣卫小旗,琳琅,见过百户大人。“ 第25章 请大人圆房 完颜秀手中长剑出鞘,在幽暗的洞府中发出清冷淡蓝的光。 俊朗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双眸里满是怨毒。 “你们都得死!” 周身的阴气陡然加重,完颜秀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 一道淡蓝色光影在黑暗中拉出一条光带,长剑直奔李锦而来。 “叮!”一声清脆的巨响,自称锦衣卫小旗的少女又是一箭,黑色的箭矢闪电般撞在完颜秀的长剑上,连人带剑被击退好几丈。 李锦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连滚带爬后退几步,把刚才被打飞的横刀捡起,拿在手中。 完颜秀似乎也稍微冷静下来,如果说少女射出的第一箭是偷袭,第二箭终于让完颜秀感受到了威胁。 这紫裙少女的箭矢迅如闪电,从射出到中目标,几乎没有间隔,好像那边刚出箭,这边箭矢就已经射中自己。 以完颜秀的境界,居然捕捉不到箭矢的轨迹。 少女一手持弓,一手捏着箭矢,慢慢的走到李锦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李大人,莫要让这恶鬼靠近我。” 李锦马上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原来这是个射手,害怕刺客近身。 “不知道我顶不顶的住啊。”李锦苦笑,自己这个还没冲破任督二脉的五品,还没进入四品的,要在疑似三品的恶鬼面前给射手当肉盾,压力好大。 一道劲风袭来,完颜秀果然换了目标,一剑直奔少女而来。 李锦脚下气劲爆发,毫无保留的一刀劈向完颜秀。 忌惮李锦刀锋上的古怪真气,完颜秀回身横扫,一声刀剑碰撞之声,完颜秀后退数步,李锦被轰飞出去。 几个翻滚后再站起来,李锦心中暗暗叫苦,握刀的手不停颤抖,自己死命压制才堪堪能握紧这横刀。胸中如有垒块,血气翻涌,再跟完颜秀对拼几下,怕是要吐血了。 再看完颜秀,竟然也是狼狈的一个翻滚,堪堪躲开一道黑色闪电,刚站稳,又一道黑色闪电,击中他的左肩。 彭! 从肩膀到胳膊,居然爆裂炸出一团黑色血雾。留下的左臂和身体失去了连接,落下地上。 少女的毫无间隙的连珠双箭,射爆了完颜秀。 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也不见骨肉,只有不停翻滚着黑色液体,完颜秀仰天长啸。头发从黑变白,身上黑气笼罩,身披的银甲腐蚀变质,剩下的右臂拉长,白皙的手指变的枯灰,黑色的指甲泛出金属的光泽。俊朗的五官开始扭曲,双目赤红如血,嘴巴裂开知道耳根,嘴巴里尖牙林立,黑色的雾气在从口中溢出。 这才是这个的本来面目。 只可惜刚才少女一共射出了四箭,此时脸色潮红,额头渗出密密汗珠,似乎也消耗了太多精力,不能趁着这个时候给这鬼东西落井下石。 完全变成恶鬼状的完颜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咆哮着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少女猛扑过来。 要死就死吧,李锦心中一横,也是劲气全开,识海中的大星闪耀,丝丝银线从大星里如电光四射,手中横刀上泛出银光,撞向恶鬼。 铛! 李锦的横刀被完颜秀的长剑磕开。但这次李锦早有了准备,左手攥紧了恶鬼胸前的甲胄,以左手为圆心,身体在巨力下被荡了一圈,来到恶鬼身后,直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恶鬼。 不顾恶鬼身上那刺人魂魄的阴冷感觉,大吼着,“快射他娘的!” 话音还没完全结束,噗嗤,一根箭矢从完颜秀的后脑透出,半支箭矢擦着李锦的太阳穴停在那里,上面滴下点点黑色液体。 慌忙松开抱紧恶鬼身体的手,心有余悸的转到恶鬼正面,一直箭矢从他左眼射进去,只留箭尾在外面。 这恶鬼竟没有死,嘶吼着用仅剩的右手抓住箭尾,要把箭矢拔出来。 李锦大惊,回头看向少女,少女喘着粗气,双臂颤抖,手中捏着一根箭矢想要上弦,额头渗出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刘海,一看就是强弩之末了。 这时,识海中忽然突兀的散溢一股赤红真气,与识海当空那颗产出的银色真气不同,这股红色真气,狂暴凶戾,不受控制的冲破李锦的风门和璇玑穴,横刀之上也一闪一闪的泛起赤红光芒,如同在呼吸。 来不及多想,握紧发烫的刀柄,李锦欺身向前,使出全身力气,一往无前的一刀,斩向恶鬼。 红光一闪,如钢刀切豆腐。 恶鬼头颅落地。 化成黑雾,消散不见。 山洞中的阴气霎时间消散大半。 在李锦的视野里,完颜亮消失的身体内,一片红色透明光团,迅速的飞进自己胸口,消散不见。 识海之中,那个大星突生异变,从银色变成了赤红,不仅如此,在赤红大星旁边,又亮起一颗小星,一闪一闪,散出银光。 偌大的识海之中,之前的红色真气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充盈着银色的真气。 这银色真气如此之多,几乎布满整个识海。 就在李锦惊喜的盘算着这么多真气能冲破几个穴脉之时,上次斩杀破庙双鬼的时候出现过的漩涡又来了。 如同鲸吞海水一般,银色真气迅速的被抽了个干净。 漩涡消失不见。 李锦分明听到一声满足的呼声。 一声呼唤把李锦从识海中拉回现实。 “好晕。”洞中阴气消散,陆九台也苏醒过来,“卧槽,这小娘子是谁?” 大红也一瘸一拐的跑过来,用脑袋蹭着李锦的裤腿。“叔,你真厉害。” 李锦此时感觉全身充满力气,骨头都在发痒。 少女此时已经因为脱力,勉强站着,只是把长弓背在后背这个动作双手都在发颤。 李锦走上前,看着直到自己肩膀这么高的小姑娘,笑着抱拳拱手,:“这次能斩杀恶鬼,全靠姑娘的箭术无双。哦,刚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少女淡然回答,“我叫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斩杀恶鬼是我们锦衣卫分内之事,李百户不必如此。” “呜,琳琅,好名字。”李锦笑笑,下一秒,手中横刀架在少女白皙粉嫩的脖颈上,“你现在应该是强弩之末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锦脸上笑容消失,只有警惕,厉声问道:“锦衣卫什么时候有女人了?永平府四个小旗两个总旗我全看过案牍。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琳琅的小旗?还是个能压制三品恶鬼的小旗?这种箭术,草原上的射雕神箭手也不过如此吧?还有,有琳这个姓吗?你这编的有点敷衍啊。大家不熟,你为何要把本官当傻子骗?” 少女昂起头,毫不在意贴着自己皮肤的刀锋,淡淡道,“下官昨日加入的锦衣卫,有腰牌和书信为证。” 说着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块腰牌还有一封书信。 李锦一手接过,腰牌正面写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背面两个字,琳琅。 看了一眼少女,单手扯开信封,抖开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自己京城里顶头上司宋显春的字。 只有一行字。 “那啥,这是你的手下,上头分配的,别问,我也不知道内情。” 署名:宋显春。 李锦头上满是问号,什么情况?上头分配的,宋显春的上头?骆指挥使?还是皇帝? 弄这么一个高手在我手下,干嘛? 监视我?保护我? 有必要吗?咱又不是封疆大吏,边镇大将。 少女手指轻轻在李锦横刀上敲了一下,“李大人,能收刀再说了么?” 李锦尬尴的收刀入鞘,脸上还是疑惑,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琳琅姑娘,你到永平府做锦衣卫小旗,是不是有秘密任务?” 一个能压制三品恶鬼的神箭手,至少也是四品,而且至少得是四品巅峰,做个小旗?骗鬼呢? 李锦怀疑自己的顶头上司宋显春若是被这个琳琅偷袭,也要吃大亏。 那可是京城的锦衣卫千户,骆东明的心腹。 琳琅眼神清明,坦诚的说,“下官来给李大人做部下,确实有目的,但不是李大人想的那样。” 李锦好奇,“有什么目的,能说吗?嗯,不能说也可以的。” 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李锦还是知道的。 一个神箭手,干什么最合适? 暗杀啊! 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万一牵扯到朝廷内斗什么的,还不是像个蝼蚁一样被捏死,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哪知道琳琅听李锦问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施施然跪了下去。 在李锦震惊的眼神里,琳琅双手交叉,按在地上,弯下腰去,额头贴在手背上,给李锦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李锦大囧,看着少女跪拜在脚下,撅着小巧玲珑的屁股,表情僵硬的说,“哎,你这,这是干啥么,起来说话。“ 说着就要拉少女起身。 没想到少女接下来的话,把李锦定了身。 ”请李百户与下官圆房。“少女说着这惊世骇俗之言,抬起头来,看看周围,”如果李百户不介意,下官觉得这里就可以。“ 又看到后边被震惊到嘴巴张的大大的陆九台。 ”嗯,得先把他打晕。“ 李锦:”?“ 路九台:”??????“ 大红:”啊呜?“ 第26章 县城大牢 “请大人与下官圆房。”少女就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李锦额头布满黑线,手上的刀差点握不住。 “琳琅姑娘,莫开这种玩笑。” ”李大人,下官没有开玩笑,圆房,我是发自真心的。“少女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全是认真。 ”这种事不是你发自真心就行了,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吗?“李锦要急眼了,”还有,你他娘的站起来说话。“ 少女施施然站起身,”李大人是嫌弃下官面貌丑陋吗?大人放心,这方面下官还是颇有自信的。“ 你哪来的自信啊,少女?李锦暗自吐槽,霍比特人的身高,没胸没屁股,根本就是三无少女好吗。 少女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摘下了脸上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容颜。这张脸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细高的鼻梁,小小嘴唇,透着少女特有的纯真,却同时隐隐散发着媚意。 咕噜,李锦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嘴上却是不屑,”你才多大?“ ”下官已经去年已经及笄。“ 古代女子一般到15岁以后,就把头发盘起来,并用簪子绾住,表示已经成年。“及笄”即年满15岁的女子。一般来说在古代社会,过了及笄之年,女孩子就可以出嫁了。 但对于李锦这个穿越来的,明显是无法接受的。 李锦眉毛一扬,”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老家的规矩,成年男子禁止接触十八岁以下的女孩子,否则会被天打雷劈。。“ 其实李锦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口口声声说着要跟自己圆房,其实心思蛮单纯的。如果真是想要勾搭男人,那就不会一口一个”下官“,小女子,奴家,这才是这个时代的茶艺师习惯的自称。 琳琅转动眼珠,有些疑惑,”李大人家乡不是陕西吗?陕西有这个规矩么?“ ”我们村的规矩,你管得着吗?“ 琳琅倒也不恼,”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下官这两年一定会尽心辅佐大人,请大人两年之后莫要食言。“说完又把面罩戴上了。 李锦哀叹,”琳琅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么?“ 还没等到答案,就看眼前这个娇小少女,身子一软,直接瘫倒下去。 萝莉有三宝,身娇体弱易推倒? 伸手赶紧拉住,眼前的少女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刚才那几支惊世骇俗的箭矢,看样子给她带来不少负担啊,这是脱力了啊。也难为她刚才还硬是挺着说了那么多话。 李锦轻轻揽住少女的腰肢,手上用力把少女温柔的甩到自己后背。 只能背着少女先出去再说了。 呵,没胸的女人就是轻。 与此同时。 蓟县。 县衙大牢。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恶臭。 污水,粪便,食物的馊味,甚至还有血腥味,腐肉的味道。 各种气味混和在一起,空气污浊且不能流通,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大牢里,酝酿出人类语言难以形容的味道。 穿着黑色牢头制服的老宋,脸上带着震怒和惶恐,在几个衙役和监卒的带领下,顾不得嫌弃这污糟的环境,一步一步的朝着监牢最深处赶去。 长廊两头的火把点燃,从沾着血污的木栅栏里伸出一双双手臂,一个个蓬头垢面,犹如恶鬼一样的犯人,在朝着宋牢头哭喊。 ”大人,给我换个牢房吧!“ ”大人,这里闹鬼啊!“ 好像这些犯人真的遇到了什么诡异,各个被吓到如同雨后的鹌鹑,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老宋阴着脸回头问身边的狱卒。 ”自从,张小三死的莫名其妙,这牢里的该死鬼们就都哭着喊着有鬼。“狱卒一边脸色煞白的解释,一边去擦额头的冷汗。 老宋现在没时间和他计较,瞪了一眼,埋头继续朝监牢最深处走去。 牢房大门打开着。 张小三死状可怖,整个人缩着趴在牢房门口,头高高扬起,张大嘴巴,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个死在岸上的鱼。 脸上带着狰狞和恐慌,死前一定挣扎过,呼救过。 但整个监牢,没人听到这里的动静。 人死似乎没多久,但身上已经出现尸斑,身体周围一片水迹,可他自己身上衣物却是干燥的。 老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长长胡须,有种荒诞感觉。 他是县衙里的经年老吏,平日里没少从这做监牢捞点油水,这个监牢里,他说一不二,就连知县,想插手他的一亩三分地都困难。 毕竟知县一做三年,大不了六年,他这个牢头,已经做了20年。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张小三是涉及大案,莫名其妙的死在牢里,自己这回不是能不能继续把持大牢的问题了,搞不好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宋头,咱弟兄们知道张小三重要,所以一直不敢懈怠,不准其他人接近张小三,更没有对他用手段。“ 用手段,就是狱卒们对关进来的重犯,上私刑,看看能不能从这些要么等着被处死,要么等着发配的犯人手上榨出来点好处。 ”白天,这个该死鬼还好好的,能吃能喝,晚上老王头下来送饭。咱就听到老王医生惨叫,咱和赵大头跑来一看,老王吓的坐到地上,这个张小三就这样了。“ ”牢房的门是紧闭的,除了老王,没人接近过这间牢室。“ 老宋面色阴沉,”刘老,你看看吧。“ 牢房外挤成一堆的人中,一名背着竹编小箱的消瘦老人,站出来,冲老宋点点头,迈入牢房。 牢房外的众人等了许久,脚都站麻,却不敢说话,都咬牙坚持。 刘老头子终于说话。 ”宋头,去禀告知县大人吧。“ ”张小三,没有中毒迹象,身无明显外伤,他腹胀如鼓,鼻口耳水渍一处,口中有泥沙。老头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种种迹象,都说明一件事。“ ”张小三是溺水而亡。“ ”溺水而亡?“宋牢头看着张小三尸体那努力伸长的脖子,遍体生寒。 第27章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荒唐!” 后衙里被下人匆匆叫起的张知县一声怒吼。 雨后的晚春,夜间还是有些冷,披着大氅的张志文脸上带着怒意,身边站着宋牢头和刘仵作以及一干衙役。 “本县的大牢,又没有水牢,那张小三怎么会溺水而亡?!” 老宋直接跪了下去,“大人,请相信我老宋,绝对没有在背后做什么阴损缺德之事,我也信老刘不会老眼昏花,但是这个张小三尸检种种迹象,的确是溺水而亡。” 刘老头不急不躁,徐徐说道,“大人,那张小三的尸首,却是溺水之相。但是为何溺水而死,身上衣服却是干的。又怎么会在大牢里溺水,小人就不知道了。” 几个当值的狱卒大喊冤枉,齐齐跪了下去,哭天喊地的发誓,绝对没有动过张小三,更没有放谁接近过他。 此时一个中年文士从后面走上来,凑到知县耳边,耳语几句。 张志文听罢,略显诧异,“真的?” 中年文士点点头。 随后,知县大手一挥,三名当值的狱卒被衙役们押着关进了大牢。 知县背着手,慢慢踱步,“老宋,我知你是本县经年老吏,这次先不为难你,明日你全力配合锦衣卫李大人彻查此案,戴罪立功吧。若是没有个交代,你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锦衣卫?李大人?”老宋还想再问,知县已经拂袖而去,留下中年文士揽住他,交代一二。 城门内的如悦客栈。 背着琳琅从山中出来,来到白衣僧鬼的那间野庙废墟之中时,昏睡过去的琳琅已经苏醒。满脸通红的从李锦后背上跳下来。 一行人带上僧鬼的尸骨,埋在前山的破庙之中。 算是完成了对白衣僧鬼的承诺。 安抚了惴惴不安的崔家上下,保证了已经斩杀了恶鬼。 在石牌乡与崔家人告别后,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十几里外的县城。 城门已关,用李锦的腰牌敲开了城门之后,也没有多做选择,找了个在城门附近的客栈投宿。 "把大爷的马看好,不然有你好看。"陆九台把马缰交给小二。 几人没有要客房,直接住进客栈后面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干净,隐蔽。 这一行人里不光有个十六七的绝色少女,还有个大红,若是住在客房,引出麻烦就没必要了。 草草吃了晚饭,陆九台一个人去了偏厢睡觉去了。 临走给了李锦一个挤眉弄眼的笑容。 李锦看着对面的琳琅。 “你是几品?” 少女眼睛忽闪,“六品。” 李锦看着琳琅的脑袋,大着胆子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少女的脑壳,“别闹。六品的弓手能压制三品的恶鬼?”。 少女一手捂住脑门,脸颊飞速变红,“没,没骗你啊。” 李锦窃笑,嘿嘿,果然不反抗。 “而且,我也不是弓手啊。”少女接着说。 “不是弓手?”这次李锦真的诧异了。 “我从小被送入天师门,修的是道门呀。唔,出京之前,师傅说我大概是六品羽士。” 李锦更糊涂了,“天师门?你是道门中人?不过,在完颜秀的洞府里也没看到你施展道术啊?还有,什么叫大概是六品羽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来大概一说?” 少女叹气,“我八岁就开始聚气,这些年过去,不说筑基了,就连炼气其实都很困难。” 道门和武者体系不同,但是分级也大概相似,九品悟心,八品洗身,七品纳灵,六品聚气,五品练气,四品筑基,三品合丹,二品分神,一品大乘。 眼前这丫头八岁就能聚气,算得上万中无一的修道天才了,可这八年过去,还在聚气? “那你的箭,怎么威力这么大?” “那是家传的秘法,父亲说是我爹留给我的。” 等一下!李锦心中疯狂吐槽,神他妈你父亲说是你爹留给你的。 你几个父亲? 心思转动,李锦想到了什么,:“琳琅姑娘是你现在的父亲收养的?” 少女点头。 “你亲生的爹死了?” “父亲说他是死了的。” “你爹是谁?” “不知道,父亲没有告诉我。” “你父亲是谁?” “父亲说了不能告诉你。” 李锦明白了,这个琳琅的养父,必然是朝廷里的大佬,至于为什么要盯上自己,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目前来看,这个大佬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至少,在完颜秀的鬼蜮之中,若不是琳琅惊世骇俗的几箭,自己和陆九台肯定是要交代了。 “逼着让你和我那什么。。咳咳。。。圆房的,也是你父亲吧?” 少女脸上再次飞起红晕,低着头,呐呐道:“总之,总之父亲大人不会害我的。” 李锦翻翻白眼,不再追问,“行了,琳琅姑娘,先休息吧。” 转身带着大红出了房门,留下琳琅一个人。 等了片刻,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的琳琅又听到李锦的敲门声。 少女心中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这李大人莫非是个口是心非的,忍不住了,今晚就要来圆房? 难道真如宫里姐姐们说的那样,天下的男人看过自己的脸,没有不动心的? 脸上臊的发烫,起床也没有点灯,迈着步子来到门前,却听到还有那只红毛异兽在挠门的响动,只觉得这李大人也是奇怪,怎么这种羞人的事情,还要带上宠物陪着么? 少女平稳呼吸,怀着临阵杀敌的决心,轻轻拉开门栓。 李锦探头进来,先是一脸疑惑, “为什么不点灯?” 脚下的大红已经猛地窜了进来。 李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啥,隔壁那狗日的姓陆的,鞋子一脱,满屋恶臭。我实在待不下去。别说睡觉,呼吸都困难。” “本官在你屋子里凑合一夜,行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嗯,不拘小节。” 琳琅听到李锦的话,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轻松多一些,笑着点点头,把油灯点亮。 李锦怀中抱着一床被褥,是从隔壁带出来的。 自顾的铺在了地上,拍拍脑后的位置,冲着大红说,“来,乖仔,给叔当个爱心小枕头。” 琳琅看着一人一兽,把身体蜷缩进被褥里,盖住整个脑袋,在被子里笑着入眠。 第28章 凶煞初现 翌日清晨。 蓟县是个大县。 清晨的城门大街,人声鼎沸。 人流穿梭,无数百姓来往。城门内的如悦客栈内,却是一片安静。 一位青衫客人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想要招呼小二,站在走廊上一眼瞧见门厅内坐着几个穿着公门制服的衙役,便麻溜的把声音堵了回去。 转头一看,二楼的走廊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都站在客房门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掌柜在楼下殷勤的亲自端茶倒水,赵捕头和老宋都无心客套,眼神不时飘向后院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刘掌柜心里叫苦,不知道昨天夜里来投宿的两男一女是什么人,一大早县衙的宋牢头和赵捕头就堵上门来了。 那三人是江洋大盗?看着也不像啊,一个俊俏后生,一个身材娇小只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来是个绝色美人的少女。哦,那个穿着看起来挺富贵的大脑袋倒是有可能是个贼人,长的就他娘的不像好人,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开门做这单生意。 但这赵捕头带着衙役们也不去后院抓人,在前厅就这么坐着是怎么回事? 刘掌柜谄笑着把茶水倒满,“赵头,宋头,这后院里??” 宋牢头正心烦,双眼一瞪,“不该问的别问!” 刘掌柜尴尬的回到柜台里,正好小二颠颠的从后面跑过来,来到老宋面前,低头说话,“二位头,后院的人起了。” 赵宋二位衙役头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豁然起身,刚要招呼手下,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从后门走进来。 这汉子浓眉大眼,大手大脚大脑袋,随意披了一件长衫,眼睛半睁不睁,眼角豆大的眼屎随时会掉落下来。 赵捕头看着这汉子,口中小声嘀咕,“这就是锦衣卫的百户?这也忒磕碜了点。” 宋牢头用胳膊捅了他一下,“闭嘴,老赵你想死别带上我,锦衣卫是咱们能得罪的?习武之人为人粗犷一些也不稀奇。这位李百户一看就是一员猛将,说不得是从军中拔擢的。” 这汉子半闭着眼,仿佛没有睡饱,眯着眼睛扯起嗓子喊起来。 “掌柜的,给后院准备三份,额,四份早食,麻利点送到后面来。” 赵捕头和宋牢头走上前,宋牢头低声对着这高大汉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恭敬道,:“李大人,卑职蓟县衙役班头宋海,有要事禀报。” 陆九台拿手指扣扣眼角,把眼屎弄干净,睁开大眼睛瞪着眼前的宋海和赵捕头,“你们是县衙的?”不用等老宋回答,陆九台此时看清了客栈前厅内站着六七个衙役。 点点头,“跟我来吧,你们找的李大人还在后院。” 后院的小宅子是个倒过来的品字结构,前面是一个小厅,左右各有一个厢房。 陆九台敲门把李锦叫醒的时候,原本当做枕头的大红已经缩在李锦的怀里,睡的正香。 动动耳朵听着不远处床上的呼吸,知道琳琅其实已经醒了。 大概是不好意思,躺在床上装睡。 一咕噜爬起来自己先出门,留给小姑娘穿衣整理妆容的时间。 反正自己昨夜是和衣而睡,洗把脸就可以了。 来到小厅里,看到陆九台陪着两个穿着衙役服装的中年人说话,一愣,两个衙役已经纷纷下拜见礼。 “见过李大人。” 陆九台戏谑的看着李锦,“呵,李大人似乎睡的不好啊。嘿嘿,嘿嘿嘿。” 李锦懒得搭理他,忙叫两位中年男人起身,“二位是?” 二人便把县衙大牢内的事情娓娓道来,又说是知县张大人告诉二人请李锦来调查此案。 李锦刚想问这个张知县是怎么知道自己来到蓟县的,旋即又想通了,定然是前日里崔成福来县城找教谕查看地方志的时候说漏了嘴。说不好当时本县的教谕当时肯尽心尽力的查到完颜秀的资料,看的其实是自己的面子,而不是崔成福的。 一身紫衣的琳琅也从推门从屋中缓缓走出来,“你们说,那犯人,是在监牢里溺水而死的?” 宋海和赵捕头眼前一亮,这姑娘好俊啊,虽然面罩遮住了下半边脸,但只凭那双多彩的双目和高挑的鼻梁,就是个绝美的女子没错了。嗯,就是个子矮了点。 二人对视一眼,这小女子跟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李大人是同一间屋子出来的,于是拱手见礼,“卑职见过李夫人。” 本来仪态沉稳好似成熟妇人模样的琳琅,慌忙摆手,脚下的步子都乱了三分,“不,我不是,你们别乱说。”说完觉得好像不妥,又补充一句,“现在还不是。” 李锦慌乱中咳嗽一声,“额,这位是新上任的永平府锦衣卫小旗,琳琅。” 两位经年老吏也是见过风雨的,看看李锦,心中暗骂,狗官。 又暗自羡慕,果然是锦衣卫,玩的比一般衙门野啊。 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惶恐的道歉,“哎呀,是卑职唐突了,还请林小旗赎罪。” 琳琅,不是林郎,听到别人喊她林小旗,李锦就知道对方又误会了,虽然读音一样,但常人总归不想到是琳不是林。至于琳琅姓什么,李锦自己都不知道,也就懒得跟他们解释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去见张知县了。”李锦拿起横刀,“老陆,你和大红守在客栈吧。琳琅,你跟我去县衙大牢一趟。” 赵捕头面露难色,“啊?这个,李大人,不先去见一见张知县么?” 李锦玩味的看着赵捕头,笑了笑,“这样,我们先吃个早食。你派人去通报一声,我想张知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下面的差役不懂,锦衣卫本身就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作为永平府的锦衣卫,张知县本身就是属于被监察的对象之一。如果没有必要,两人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赵捕头不明所以,出去找了个手下直奔县衙。 果然,一顿早饭的功夫那衙役又飞奔回来,只带来张知县一句话,“请李大人随意行事,但求早日查清真相。” 宋海和赵捕头带路,一路无阻的来到环境污遭的监牢。 一大早,就有人下监牢,惊动了过道两边牢房里的犯人。尽管上一刻不少犯人都躺在牢房里睡觉,下一刻就哭喊着要狱卒放他们出去,一个个喊叫着,这大牢里有邪祟。 这些个犯人,一个个蓬头污面,身上气味呛人,这本是监牢的常态,但是不少人气色惶恐,甚至有两个歇斯底里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精神都出了问题。 “吵你妈的头,给劳资老实点。”宋海拿着刀鞘狠命在监牢的木栅上敲击,骂着犯人。 有跟着来到监牢两个狱卒想要在宋海面前拍个马屁,也跟着用腰刀去砸那一只只动牢房里伸出的手臂,不时有犯人发出惨叫,偃旗息鼓的蹲回角落里去。 当李锦跟着衙役们走到其中牢房门口时,这件牢房里关着的三个人,全都穿着衙役的衣服高喊着冤枉,“宋头,我们冤啊。” 赵捕头和宋海看到李锦眼神里的疑惑,开口解释,“张小三死的蹊跷,张知县震怒,虽然没有证据是这个几个狱卒做的,但是事关重大,把这几个兄弟先关起来是免不了的。” 李锦点点头,一行人继续朝着牢房内最深处走去。很快来到关押张小三的房间。 “尸体呢?”琳琅忽然开口问道。 宋海一顿,又很快回答,“天气转暖了,仵作也检查过尸体,这里实在不能存放尸体,昨夜把尸体烧了。” “烧了?!”李锦讶声道,“谁下的命令?为什么要烧尸体?” 宋海赶紧下拜,“李大人,李大人,只因为张小三死的过于诡异,弟兄们害怕啊,脑子一乱,就给烧了。” 李锦和琳琅对视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先看看再说。 宋海亲自打开牢门,李锦和琳琅都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门口朝着里面观望。 一股无法言说的晦涩气息在牢房内缠绕,让李锦感觉很不舒服。 走进牢房,李锦没有查看张小三死时所在的位置,反而绕着牢房四角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看的宋海和一干衙役满脑子问号。 “李大人?您这是?”赵捕头忍不住问出来。 “不对劲。”李锦眉毛动了两下。 “李大人有何发现吗?”宋海略显激动。 “宋班头是吧?”李锦蹲下身子,用刀鞘在牢房墙角扒拉了几下,“你们牢房还有保洁阿姨么?” “啊?保洁阿姨是何人?”宋海不明所以。 “本官看了一圈,这牢房里整体阴暗潮湿,可这间牢房,蟑螂蚂蚁全都看不到,老鼠屎都没有一颗,再不济,蜘蛛网总该有吧?” “可本官什么也没看见。” 琳琅也是站在门口,看了半天,脸上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再走了进去。从怀中抽出一根檀香。 李锦好奇,“琳琅,你这是?” “哦,出京的时候带出来的,焚魂香。”琳琅回答的淡然,“若是有阴魂缠绕,这香的燃烧速度会很快。” 李锦才想起,琳琅昨日说过,她是从小被送进道门修习道法的,虽然很诡异的卡在了练气境,但怎么说也在道门呆了十年以上,有些道法手段太正常不过。 琳琅说着话,点燃了手中的焚魂香,啪。 一声低低爆响,香灭。 琳琅皱眉,口中念念有词,再次点燃焚魂香。 啪,线香拦腰而断。 琳琅脸色变得难看。 “有凶煞。” 话音一出,一干衙役们腿抖脸白,几欲奔逃。 宋海算是有胆色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林小旗,这牢里真有邪祟?!” 第29章 等的不是菜,是人 琳琅手中的焚魂香先灭后断,着实把衙役们吓到了。 若不是看到锦衣卫的两位还算镇定,早就落荒而逃去了。 琳琅看着手中断裂的线香,没看到周围衙役们的表情,自顾说着。 “这个凶煞很凶啊,香都断了唉。” 李锦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老宋,说道,“这邪祟来过大牢,但是现在走了。” 这倒不是李锦在忽悠衙役们,他确实感受了牢房里的阴气,但是已经有些飘渺晦涩,就算有邪祟,现在肯定不在牢房内了。 赵捕头好歹算是衙门里的武力担当,两大捕头之一,抱拳拱手,恭敬的对着李锦道:“李大人,既然是牢房里进了邪祟,要不要禀告府城?或者直接上报京城,让镇妖司来处理?” 李锦摇头,却不回答。 理由?让他们猜去吧。 报给京城,且不说一来一回要耽误多久,镇妖司有没有空来处理一个犯人离奇死亡的案子。劳资遇到的案子,自己处理不了?岂不是显得劳资很无能?要知道,自己这个百户,前面还有个“代”字。 一行人走出监牢,一众衙役个个眉头凝重,心事重重。 琳琅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宋海交代,“监牢污秽潮湿,终日不见阳光,最容易汇聚阴邪之气,请宋班头择日,唔,最好就今日,在墙上凿几个洞出来,让阳光射进去。有阳光炙烤,阴气自然会逸散。不然的话,阴气常年不散,早晚还会出事。” 宋海频频点头表示知道。 李锦顿足站立,回身问道,“昨日是谁下令烧掉犯人尸体的?” 宋海和一众衙役面面相觑,唯独赵捕头脸上表情轻松。 宋海踌躇半晌终于开口,“当时弟兄们七嘴八舌,都觉得张小三尸体诡异,更有人怕会不会诈尸,整个监牢里人心惶惶,加上仵作刘老头已经验完了尸体,禀报了知县大人,便抬去烧了。至于谁人下令,但卑职斗胆帮知县大人开脱一句,知县大人只是首肯,也算不得是知县大人下令。” 李锦含笑点头,拍拍宋海肩膀,“宋班头不必紧张,本官只是例行询问,既然仵作已经验尸,当时那种情况,本官可以理解。” 见到李锦如此说,宋海和一众衙役才松了一口气,又听李锦再次问道,“不知这个死了犯人,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关进大牢的?能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看样子,所犯的案子,不小吧。”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住,赵捕头和宋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案子的始末说了个明白。 这张小三本是县城西南八九里处大柳村的人,是个烂赌鬼,爹娘死后,把家中几亩田地也输了干净,便成日在这县城里混日子。 起先还给人打打短工,后来就每日跟些地痞鬼混。城里有个张小三的同村亲戚,叫做张安,是五福镖局的一名镖师。说是镖师但其实这张安没有什么武艺,说是九品武夫都算抬举了,无非就是身强体壮些,在镖局里做些力气活,更像是力工。但总归是个有营生的,加上张安也是单身汉,还是能余下些钱来。 张安性子和顺,见张小三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都是大柳村的人,且还有些亲戚关系,便时不常的接济张小三。 这张小三不知悔改,每次赌咒发誓绝不再赌,等拿了钱转身就进赌坊。一来二去这张安知道其恶行难改,就不肯再借钱给张小三了。 升米恩,斗米仇。 这张小三见张安有钱不肯借,竟然生出了歹念来,一日夜里拎着酒壶来找张安,那张安心思憨厚,不曾防备,就被灌醉了。张小三趁着张安醉酒,竟把张安给掐死了。 刚巧遇到本县吴典吏路过那巷子,察觉不对,想要上前查看,就见张小三夺门而逃,一直追到大街上,又遇到巡夜的兵丁,才把张小三当场拿住。 张小三倒是一直喊冤,可惜他身上还藏着张安的钱财,等于人赃并获,直接押进大牢,只等秋后问斩了。 李锦听完,沉默半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拱拱手,“劳烦赵捕头和宋班头了,此案诡谲,本官舟车劳顿,疲乏的很,先回去理一理,咱们明日再议案情。” 赵捕头无所谓,宋海倒是心里着急,想说大佬您别走啊,等你帮我甩锅呢。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不让人走吧?自己只是个牢头,人家是锦衣卫,还是个百户。 只好拱手说再见,言道只要李大人有所吩咐,两人一定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回客栈的路上,已经到了快午饭的时间,街道上人声鼎沸,贩夫走卒在沿街叫卖,顽童们在追打嬉闹。 有穿着麻衣粗布的百姓在为了营生奔波,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眼神在琳琅脸上扫过。 李锦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那富家公子当即哼了一声,把头扭开。然后富家公子身边的一个中年文人对李锦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把李锦吓的低头快速前进。 他妈的,死基佬。 路过一家酒楼,一楼的一大半位置已经坐满,有的穿着青衫文袍手拿纸扇,有的是皮肤晒得黝黑的行商,有的大腹便便跟着随从。 “走,吃饭。”李锦看看前后,再看看酒楼,转身往酒楼里进。 “嗯?不回去一起吃饭吗?”琳琅口中问着,双腿却已经老实的跟着李锦走了。 要了一个二楼的包厢,点了三个菜,李锦施施然坐下。 “你看出来哪里有问题了吗?” “啊?什么问题?”少女眼见房里只有两人,便摘下了面罩,露出绝美的容颜。 李锦啧啧两声,不知道是在感叹少女的美貌,还是在吐槽少女的单纯,“你那个什么父亲,是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上班的?” “上班?”少女歪头表示疑惑。 “就是当差!入仕!真笨。”李锦捏起店家奉送的糕点塞进嘴里嚼起来。 “我,我才不笨呢,哪里有问题?你说?”琳琅抗议着。 李锦手指敲击着桌面,“那张小三的尸体,挖个坑埋了就是,为何要烧掉?” 少女眼睛一亮,“对啊,为什么要烧掉呢?” 此时店小二敲门进来,先端上来一盘凉菜,两份热菜,摆上两幅碗筷,一壶烧酒,又退了出去。 李锦手指继续缓缓点着桌面,“他妈的,这么慢吗?” 少女忽闪着大眼睛,“这上的不是挺快的嘛?。” 李锦翻了个白眼,“我说的不是菜,是人。”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咚咚两声轻缓的敲门声。 第30章 他不好惹 有人敲门,李锦却不着急去开门。 琳琅起身,也被李锦按下。 笃,笃笃,笃笃笃笃。 门外的人又敲了七下。 李锦这才去开门。 一个干瘦的驼背老者站在门外,和李锦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房间。 等李锦关上门,老者直起身子,原来这老者的驼背是装的。 在琳琅惊奇的眼神中,老者不慌不忙的摘下灰白的胡须,抹平脸上用胶水粘出的皱纹,和画上去的老人斑。 此时的老头,已经变成了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虽然也不年轻,但绝不是刚才垂垂老矣的暮年形象。 如果赵捕头或者宋海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这老头是他们的熟人。 来人拱手下拜,“卑职永平府蓟县校尉刘振才,见过李百户,额,还有这位,额,林小旗?” 李锦赶紧把刘振才扶起来,“坐着说话,吃了吗?老刘?没吃一起吃点。” 刘振才看看桌上只有两副碗筷,知趣的摆摆手,“吃过了,吃过了。” “你在蓟县明面是做什么的?”李锦夹起一片菜叶,放入口中,再给酒杯里倒上半杯烧酒,推到刘振才面前。 老刘恭敬的举杯站起来一饮而尽,再坐回去,拱手回答,“卑职在县衙是个仵作。” 刘振才就是前日在监牢里给张小三尸体验尸的仵作,老刘。 李锦略有诧异,“我看到门匾上的暗记,还以为来的会是这酒楼的老板。” 老刘含蓄一笑,“这里的老板是咱永平府锦衣卫麾下的录事。” 锦衣卫作为监察天下的特务机构,在蓟县这种要冲大县,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手?不然怎么监察天下?靠脑补吗? 锦衣卫的麾下,一明一暗两条线,一条就是李锦这种明面上的旗官武将,一路就是刘振才这种密探。 文武百官为什么忌惮锦衣卫?他们怕的不是三品的指挥使骆东明,也不是心狠手辣的千户,让他们坐立难安的是刘振才和酒楼老板这种藏在暗中的密谍。 你不知道自己身边哪一个不起眼的人,包括下属甚至朋友,就是锦衣卫的密谍,把你的种种言行记录下来。万一哪一天朝廷有需要,这些记录就是催命符。 锦衣卫的基层密探,就叫录事,可见一斑。 ”这么说来,张小三的尸体,是你验的?“ 刘振才肃然,知道李锦想问什么,回复道,”尸体肚腹鼓胀,口鼻耳窍水渍溢出,身体微有浮肿,犯人确实是溺水而死。“ ”犯人怎么会溺死在牢里,你有什么头绪吗?“ 刘振才一脸苦笑,”李大人,俺老刘只会摆弄下尸体,没有其他的本事,脑子也笨,不然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校尉。“ ”咦?“李锦眨眨眼,”老刘,你这话听着像在挤兑我啊?“ 老刘这才想起眼前这个百户大人年纪要过了年才满20,慌忙站起身来,”李大人,千万别误会卑职的意思。卑职怎敢出言讽刺大人?早就听南镇抚司的同僚说过,李大人17岁便入了五品境,四品怕是指日可待。咱们的骆指挥使24岁入四品,便被天下人传颂是天纵奇才,李大人将来的成就定然是比肩指挥使大人的。老刘怎么敢挤兑您?您说是吧?“ ”行了,我说一句,你来了十句。“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锦哂笑着抬手让老刘赶紧坐下,“老刘,我问你一个人。” “大人请讲。” “本县的吴典吏,这个人,你给我仔细说说。” 刘振才昏暗的双眸精光一闪,这个资深锦衣卫探子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一瞬间的赞许,又很快压了下去,脸上带着郑重,:”李大人,这个吴典吏,不好惹。“ ”哦?“李锦有些意外,”一个典吏,九品官,怎么不好惹了?“ ”吴顺,原是山海关参将吴于廷的家生子,跟了家主姓吴。本在山海关军中是一名提举,出关刺探北蛮军情伤了根基,便从军中退下来在黎县做了衙役,破了几个案子,加上吴家在背后为其请功,上头破格拔擢到了咱们这里做了一个典吏。“ 李锦颔首,”原来是吴家的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振才见李锦不在乎,有些着急,”李大人,不光如此,咱这蓟县北面,就是蓟镇大营,总兵祖慎行是那山海关参将吴于廷的姐夫。“ ”那吴顺的亲娘,就是蓟镇总兵祖慎行的老婆出嫁前在吴家的贴身丫鬟。“ 边军世家,通婚的很多,这么多年下来,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已经是国朝一块顽疾了。在辽东几个边镇关隘,以蓟辽总督李子茂的李家为首,祖家 ,吴家,高家都是边军中的世家大族。 有这层关系,这个吴典吏还真算的上一个人物了,要知道,从蓟县到蓟镇大营,快马加鞭不过一天时间就能到,有一镇总兵做靠山,恐怕知县都要客气三分。 李锦哂笑,”老刘,别紧张,听赵捕头说当初就是这个吴典吏当场捉到张小三谋财害命,所以打听一下。没别的意思,我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好奇,当晚吴典吏为何会出现在死者张安家附近?还有,除了这个吴典吏,有其他人见过张小三动手杀人么?“ 刘振才沉默不语,李锦却倒了一杯酒,主动把话题略了过去。 又跟老刘聊了一下案情,跟赵捕头宋海所说的没有什么差别,约好了如果有事,就来这个酒楼留下暗记,酒楼老板到时候会通知老刘。 老刘重新带上花白假胡子,粘好脸上的周围,勾着腰变成驼背老头慢慢的踱步离开。 李锦关门重新坐下,只看到两个空盘子还有半盘青菜。 ”卧槽,姑娘,你是猪么?“ 琳琅羞红了脸,”这菜分量不多。。。“ 无奈,李锦把小二喊上来,弄两个馒头凑合半盘青菜填肚子算了,顺便再把帐结了。 小二进屋客气的作揖,”老板交代了,这位公子是老板旧相识,这一餐不用钱,只当老板请客。“ 这个老刘手下的这个录事很懂事嘛,李锦很满意,于是吩咐小二,”老板请客是吧,再随便炒四个菜上来。再来八个馒头。“ 小二想要骂街,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占便宜不够啊? 终归还是忍住了,问道,”客官是没吃饱?“ 李锦眼睛一蹬,”打包带走!家里还有人没吃呢!“ 第31章 让我家少爷玩什么? 回到客栈后面的小院,刚进门,李锦一乐。 前厅的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壶烧酒,陆九台坐在椅子上打着饱嗝,大红甩着尾巴在桌下啃着鸡腿。 ”吃饱了吗?吃饱了跟我出去一趟。“ ”您让我歇会儿成不,这刚吃完饭呢。“陆九台伸手夹了一块鸡肉,低头递给脚下的大红。 ”带你去玩儿,你就说去不去吧。“李锦没停脚步,边说边回到西屋,把横刀取下挂起来。 陆九台已经跟着来到门边,靠着门,颇有兴趣的问道,”去玩什么啊,李大人?“ ”别问,你就说去不去。“ ”去,去,去还不行么。您还能坑我吗?“ 那边琳琅早就支棱起耳朵了,也来到西屋门口,小声说道,”我也去。“ 李锦眼睛一瞪,”你不能去,那地方一般只有老爷们才爱去。“ 陆九台面色又惊又喜,”李大人,这大白天刚过中午,咱就要去那种地方?不过,我倒不是不行,都听你的。“ 琳琅想了一下,一脸羞恼,指着李锦,“你,你们要去那种地方?” 李锦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哪种地方?我要去赌坊,问问张小三的事情。他不是烂赌鬼么?赌坊的人总归有认识他的吧?” 琳琅羞的要往东屋里跑,到了门口又喊了一句,“那我也要去。” “是去赌坊啊。。”陆九台很失望。 大红嘴里还咬着鸡肉,也冲着李锦呜呜了两声,“叔,我也去。” 李锦翻了一个白眼,“留着看家,小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咱们东西要是丢了,我拔了你尾巴上的毛。” 按照刘振才在酒楼里所说的位置,李锦三人七拐八拐在县城东北角找到了这家聚贤茶楼。 国朝律法是明令禁止赌博的。 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将罪犯分为三等:第一等就是赌坊老板以及经常赌的那些人,问罪之后枷号两个月;第二等就是那些平日里不经常赌博,但是有携带银两等东西的,问罪之后枷号一个月;第三等就是一些年幼无知、被人拐骗过来的,只是问罪。 若是有官员参与赌博,且为一等、二等的不论文武,全部革职。 但是这东西,禁是禁不掉的,朝廷要严抓了,大家就躲一躲,朝廷松一松,那就遍地开花。 这聚贤茶楼,名义上是茶楼,实际上是县城里最大的赌坊。 哪有茶楼开在巷尾的? 茶楼门口蹲着站着几个混混摸样的汉子,看到李锦三人径直走向茶楼,一看全是生面孔,一个虎背熊腰大脑袋随从,一个身材娇小的侍女,一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便堵了上来。 领头的汉子鼻梁到嘴角有块疤痕,斜着眼睛问,“几位有何事?” 李锦笑脸回道,“来玩玩。” 那汉子跟着问,“玩几把?” 身后的陆九台猛地伸出大手,掐住了他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个疤脸汉子眼冒金星,:“你他娘的敢骂我家少爷?你要我家少爷玩什么?你给劳资再说一遍?” 疤脸汉子被一巴掌打的有点懵,旁边两个混混上来就要帮手,陆九台一巴掌扇躺下一个,另外一个被李锦一脚踹在膝盖上,骨裂的声音让人牙酸,直接昏死过去。 李锦来之前就说好是来找事的,反正是个赌坊,砸了就砸了,打了也就打了,注意分寸别真当街打死几个,就没关系。 开赌坊的,能有好东西? 两人出手狠辣无情,剩下两个混混呼喊着跑进茶楼里寻找帮手。 一个面色狠戾的精壮汉子从茶楼里跃出,手中精铁短棍劈头朝着还掐着疤脸汉子的陆九台砸过来。 这赌坊养的打手算个高手。李锦以半步四品境界的眼力给出了结论。 可惜,只是江湖混混中的高手,勉强够得上七品武者的水平。要知道,陆九台这个憨货当时在街上拦住李锦的时候,虽说李锦没用全力,但是随意一推竟然没有推动。这个天赋异禀的家伙力量绝对到了七品武者的水平。 所以李锦没有出手,看着老陆表演。 陆九台松开手中的疤脸男,低头闪过铁棍,不往后躲,反向前进,一步挤到来人面前,抓住衣领,一个头槌下去。 陆九台的头,狗熊脑袋那么大,一头砸在这汉子面门上。 简单,粗暴,直接。 李锦看的自己鼻子都觉得疼。 再看那汉子,满脸鲜血,已经是昏死过去了。 陆九台提着这人的领子,像拖死尸一样走到茶楼门口,往地下一扔,砸起一片灰尘。 一声怒吼,“还有谁?!” 李锦想到这个老陆居然是个读书人,还他娘的中了举,心说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被人堵在门口砸场子了,赌坊老板终于沉不住气了。 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胖子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彷佛被打的不是他手下兄弟,眼里透着精明,开口笑道,:“这位壮士,这位壮士,鄙人孙小川,正是这聚贤茶楼的老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啊?” 陆九台额头还带着血,嗯,不是他的,怒骂道,“不是得罪我,是得罪了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想进去玩玩,你手下这帮凶徒出言辱骂我家少爷。” 说完让开了身子,露出后面悠悠然站着的李锦和琳琅。 那刚刚被陆九台掐着脖子的疤脸汉子连滚带爬的小心翼翼从陆九台身边走进来,想要跟这位孙老板说话,却被一脚踢在腿肚子上。 “瞎了眼的狗东西,滚下去吧。”孙小川把手下踢开,朝着李锦拱手致意,“手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不知道这位少爷,想怎么玩?” 李锦看着笑容可掬的赌坊老板,眉头紧锁,跟琳琅对视一眼。 琳琅也发现了。 这赌坊老板身上,一团阴气汇聚,如有实质。 第32章 南洋金童 赌坊门口打的热闹,赌客们已经从各个房间里跑出来看热闹了。 孙小川陪笑道:“这位公子打算怎么发财?”他不知道对面什么路数,还当成是哪路的豪强来这里打打秋风了,但是看对面这个年轻人,又不像是江湖上的路数。 李锦笑笑,“怎么发财?就是来陪你玩两下,你这不是赌坊么?” 孙小川诚恳道,“公子,这有赌,可就有输。既然我手下得罪了公子,这样,我奉送公子五十两纹银,权当赔罪了。”言下之意,我不想惹事,送你点银子花花。别在我这玩了。 五十两银子,不少了。 李锦这个六品的锦衣卫百户,一个月的俸禄不过三十五两。 陆九台眼睛一瞪,“嗯?什么意思?我家公子爷玩不起?” 孙小川慌忙否认,“既然如此,那敢问公子想玩什么?” 这赌坊里种类众多,关扑,骰子,骨牌,还有斗蟋蟀,斗鸡,有时还有斗狗。 陆九台心说可惜,没把家里那红毛小兽带来,不然让它下场去斗狗,啧啧。。 李锦领着琳琅直接走进赌坊,来到一张大桌前,”就这个吧。“ 其实是他露怯了,这时代的赌博玩法,他根本不懂,就这张桌上的玩意看着还算眼熟。 “公子要玩骰子?”孙小川来到桌子对面。 李锦伸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就跟你玩吧,你坐庄,比大小。” 猜大小,最简单,最快。 孙小川面带微笑的坐庄陪玩。 不一会,李锦的面前就堆了不少铜钱和碎银。 围观的赌客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李锦笑着,“孙老板,你这一直送钱给我,没啥意思啊。” 孙小川满脸笑容,“公子这是何意,是公子你有大运,该你发财罢了。” 这点钱财对于孙小川来说,无关痛痒,能送走这两个瘟神,几十两银子,赌坊一天就能赚回来。 李锦眼神玩味的看着孙小川,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玩大点吧。” 李锦敲敲桌面陆九台走上前,拍在桌上一张100两的银票,“这一把,我压三个六,豹子。哦,我听说,中了是赔五十倍?就是五千两,对吧,孙老板?” 孙小川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消融,“这位公子,你有点不知进退了吧?” 李锦依旧笑着回答,“孙老板这话如何说的,刚才说我有大运气,那咱不趁着运气好多赢些,岂不是傻了吗?孙老板放心,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好。”孙小川一咬牙,晃动起骰盅,片刻后拍在桌上,就要开盅。 “啪!”李锦在桌上拍了一记,骰盅都震动了一下。 “这次怎么摇了半天?孙老板不会出千吧?” 孙小川,脸色剧变,要开盅的手停了下来。 “开盅,愣着干啥呢?”陆九台鼓噪着。 旁边围观的赌客跟着喊起来,“开盅!开盅!开盅!” 孙小川脸上开始冒出冷汗,一狠心,一道旁人看不见的黑影从他胸口钻了出来,那黑影体型很小,比猫儿大不了多少,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孩童的模样。黑影爬出来之后,孙小川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里却多了份阴狠。 李锦等的就是这个黑影。 自从识海之中第二颗星点亮,他对阴气的感受更加明显,这个旁人都看不见的黑影,他看的一清二楚。 孩童一样的黑影爬到赌桌之上,想要对骰盅做手脚,李锦庚金之气运起,手掌泛起微微红光,豁然站起身,一手掐住了黑影。 一声尖利的呼叫在赌坊里回荡,围观的赌客们面面相觑,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孙小川见到此状,惊的肝胆欲裂,从胸口掏出一根红绳,那红绳挂在他的脖子上,下端坠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材料的方牌。 孙小川手捏那牌子,口中大喊,“回来!” 黑影拼命挣扎,与李锦手掌接触的位置滋滋冒着黑烟,却离不开李锦的掌握。 孙小川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的来的童鬼就要遭难,终于翻脸,“干你娘的,弟兄们给我上,砍死他们,我顶着!” 李锦一手掐着哀嚎的小鬼,一手拿出腰牌拍在桌上。 “锦衣卫办案,反抗者格杀勿论!”一声怒吼,如炸雷般在赌坊里回荡。 赌客们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已经像炸了锅一样四散奔逃。 本要一拥而上的混混打手也都刹住了脚步,有两个机灵的,已经悄悄把手中的家伙丢下,跟着奔逃的赌客们一起跑了。 孙小川眼神盯着拍在桌上的锦衣卫腰牌,脸色惨白,颓然坐在了赌桌上,“公子,不,这位大人,我,不,小人,小人这个茶楼是跟赵捕头打过招呼的。” 李锦抓着小鬼不放,“赵捕头啊,嗯,算是认识的,这样,我给你半炷香时间,你找个手下去把赵捕头喊来?” 孙小川虽然只是个混混头子,但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把知县大人找来,对方也不一定给面子。 这可是锦衣卫,跟地方官根本不是一个系统。 他还是不懂为什么锦衣卫会找到他头上来,“大人,锦衣卫也抓赌吗?” 李锦嘿嘿一笑,“锦衣卫不抓赌,但是你养小鬼,怎么说?” “老陆,国朝律法,圈养阴鬼害人,怎么办?” 陆九台看不到小鬼,但是捧哏的活得干,眼睛瞪的滴溜圆,高声喝道。“按律当斩。” 孙小川扑通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啊,大人明鉴,小人怎敢圈养小鬼,这是,这是我高价从一个南洋客商手中收来的金童牌。” 琳琅走过来悄悄在李锦耳边说道,“南洋金童,是南洋邪术之一,是收集夭折小孩的阴魂,用法术封印在制作好的佛牌之中,滴血认主之后,就会听从主人吩咐,完成主人的心愿。” 传说中暹罗的大城王朝时期坤平将军把自己未出世就夭折的儿子的尸体制作成金童加以供养,在随后的战争中金童帮助坤平将军不断取得胜利。而且每遇意外,金童都能帮助坤平将军化险为夷。坤平将军在金童的帮助下功成名就,且财富不断增加。 李锦转头过去悄声问琳琅,“这南洋金童,是否有损阴德?是否会害人?” 琳琅答道,“道门也有驭鬼的,这种鬼童,法力低微,只要主人气血旺盛,不行奸邪之事,应该无碍。” 这就明白了,是不是损阴德,会不会害人,还是看主人怎么操作。 李锦眼珠一转,把孙小川脖子上的玉牌取下来,“这就是金童牌?” 孙小川点头称是。 “这鬼牌是物证,本官没收了。” 孙小川心中暗骂,但嘴上却不敢反驳,只说理所应当。 手上一松,那小鬼委屈的哀叫一声,化作轻烟,飞回了玉牌之中。李锦随手把玉牌交给陆九台,“老陆,保存好。” 这玩意招出来的小鬼,法力低微,李锦自己其实没用。 于是打算送给陆九台,当作这些天忙前忙后的礼物了。 李锦的脸上又浮起笑容,把孙小川扶起来,“孙老板,你开赌坊,其实不关我们锦衣卫的事情,本官今天来有另外一件事要问你。” “张小三,你认得吗?” “张小三!?小人我怎么会不认得张小三?前些日子这狗东西在我这里出老千,赢了十六两银子,我正找他呢。” “你说什么?”李锦心中一惊,“张小三赢了十六两银子?” 十六两银子对于平头百姓可不是小数目,算得上一笔大钱,有了这些钱,他又怎么会设计弄死自己的同乡张安?张安只是个镖师,能有多少钱? 第33章 半夜掘坟 “你确定是张小三从你这赢走了十几两银子?不是赌坊坑了他十几两银子?” 孙小川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撒谎,“张小三那个街窜子,没个正经营生,偏又是个身子弱的,为非作歹的祸事他也做不来,身上怎么可能有银子?那日小人不在这楼里,才让那个狗东西得了手。哦,对,那天就是我这兄弟看场子,大人可以问他。” 孙小川一招手,之前在门口的混混头子疤脸男走了出来。 来到李锦面前,谄媚的笑着,“对,大人,那日张小三拿了七钱银子来赌,说是他大哥借给他的。哪想到这狗东西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手段,半个时辰之内就赢了十几两银子。这小子颠颠的拿着银子就走了,还说要回去请他大哥吃酒来着。” 听疤脸男说完,李锦眉头锁紧了,沉吟半晌,默不作声。 孙小川看着李锦表情严峻,心里直打鼓,开口求饶,“大人,大人,求您放过小人一马。” 李锦思绪被打断,满脸的不高兴,“老陆,把楼上楼下赌桌上的钱都收一收,这都是物证,都拿回去。” 片刻之后,陆九台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破布裹了一包银子回来了。 “走吧。”李锦起身,带着琳琅和陆九台大摇大摆的走出茶楼。 身后的孙小川喊着,“大人,大人,我这茶楼还开不开啊?” 李锦不理他,孙小川也不敢追。 从此只要李锦不发话,这个赌坊孙小川是不敢开下去了。 得罪了锦衣卫,赵捕头敢给他撑腰? 钩月高悬,天色已黑。 燕山一带山岭遍地,县城东南的大柳村就在一大片山丘下。 离着大柳村不远的一片山坡上,晚风吹过,草木起伏,露出一座座山坟。 山坡上长着几个不相连的柳树,槐树,晚风一过,枝叶摩梭,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光下枝干摇曳,犹如鬼魅起舞。 “李爷,咱真要半夜来开棺验尸?”陆九台看着周围环境,觉得瘆的慌。 从赌坊带了几百两银子回客栈,李锦越琢磨越不对,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天黑,三人一兽来到安葬张安尸体的坟山,打算开棺验尸。 “嗯,白天来开棺,村民会闹的。” “不是,我的意思,咱为什么不等白天带着县衙里的官差一起来?” 琳琅开口,“会打草惊蛇。” 陆九台不笨,马上反应过来,“你们怀疑这案子,县衙里有牵扯?” 李锦点头不语,在前面寻找张安的新坟。 大红在他身侧亦步亦趋,一双眸子在夜色里发出幽光。 “虽然是查案子,但我觉得李大人你这偷偷摸摸半夜来挖坟掘墓,有点缺德啊。”陆九台抱怨着。 李锦闻言,回头说,“啧,我没说我要挖坟掘墓啊。” “啊?”陆九台一愣,“不挖坟怎么开棺验尸?” “我不挖,你来挖。”李锦一本正经的用手指了指陆九台。 “嗯?????” “你不会想让琳琅姑娘干粗活吧?让我家大红用爪子刨?那不刨到天亮了?至于本官,我这么帅,怎么会干挖坟这种事?” 陆九台哂笑,“嘿嘿,李大人,我知道你是逗我呢,咱这不是带了两把铁锨么,怎么会是我一个人去挖坟。” 李锦眨眨眼,“你想多了,交给你的那个金童不是滴血认主了么?另外一把铁锨,是给它用的。” 陆九台摸摸胸口藏着小鬼的玉牌,想说我现在退货行不行? 由于张安的坟墓是新坟,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就被几人找到。李锦终归只是逗逗老陆,还是 两人一起开始奋力开挖坟墓。 一个半步四品,一个天生神力。 两把铁锨上下翻飞。 李锦一边挖坟,一边暗想,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如果有这个能力,去工地打灰,那一天不得挣个千八百块的?每天上工之前,包工头都得给自己磕一个。 随即又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有这能力了,还不去叙利亚战场打工? 没多久一口普通棺木就暴露在月光之下。 两人上下翻整一通,在墓坑里挖出足够的空间,李锦运起劲气掀开棺盖。 月光照射进棺材里。 空空如也。 “怎么是空的?”站在棺材另外一头的陆九台也看到了棺材里没有尸体。 “不是空的。”李锦点燃随身携带的鲸油火烛,把火烛伸进棺材内。 烛光照耀之下,一张人皮静静的躺在棺材底部。 陆九台只觉得浑身发冷,鸡皮疙瘩爬满两臂。 这人皮太精致,完整,生动,好像活生生的一个人。 没有青面獠牙,没有血盆大口,却让人看着感觉极度的不适。 莫名的恐惧。 这就是恐怖谷效应。 “张安到底怎么死的,我现在是非常好奇了。”李锦看着棺材里的这张人皮感慨着,“把它带回去。” “带呗,李大人请动手。”陆九台一步跳出了墓坑。 李锦看看人皮,看看陆九台,看看自己的手,心说我倒是不害怕,但他妈的我也没手套啊,这玩意还挺恶心的。 脑筋一转,李锦有了主意。 “老陆,来,把你那个金童小鬼唤出来,然它来弄。” 陆九台一想,倒是个办法,心思一动,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陆九台胸口爬出来。 落在棺材里,黑影掀起人皮一角,小手一推,把人皮慢慢卷起。 “李,李大人。”琳琅在墓坑上面小声喊了一句。 “嗯?” “李爷,快上来。”陆九台在墓坑上面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声音有些抖动。 李锦暗叫不好,以为自己这一行人被大柳村的村民发现了。 一步跳出墓坑,顺着琳琅的目光看过去。 山坡上草丛茂盛,稀疏的几棵树在月光下摇曳,月光洒在整个山坡,不少坟堆在草木间若隐若现。 在这些草丛,树木,坟堆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放眼望去一百多个黑影。 李锦清楚,这些都是鬼,因为这一百多个黑影,在月光下,都没有影子。 这些鬼影,一动不动,全部默默的在看着自己。 第33章 夜探大柳村 夜风吹过。 月光下,墓坑外,李锦三人一兽默默无声。 周围山坡上一百多阴魂伫立不动。 金童小鬼已经把人皮卷好放在布袋里,吭哧吭哧的爬出墓坑,把布袋交给了陆九台。 “李爷,这都是这片坟山的鬼?咱要不要跑?” 李锦握着腰间的刀柄,摇摇头,”不对劲,不该有这么多鬼魂。“ 琳琅也附和着说,”这里虽然是坟山,但是却是向阳坡地,不是聚阴养煞的地方,不然大柳村的人也不会把这里当作埋葬亲人的地方。有几个孤魂野鬼可以理解,怎么会有那么多阴魂。“ ”下山,总不能呆着等到天亮。这些阴魂,他们只要不惹我们,就不要招惹他们。“李锦仗着一身能破邪驱煞的庚金之气,率先往山坡下走去。 琳琅紧跟着在身后,陆九台看看四周,也跟了下去。 一行人从坟地走到山坡的小路上,这些阴魂没有移动没有声音,只有视线随着三个人缓缓移动,就这么默默看着李锦三人。 李锦看着身侧不远处,三三两两的阴魂,眉头越皱越紧。 他主动走向那些阴魂。 “李爷,不是说咱不要招惹他们么?”陆九台在后面发急。 李锦没有搭理,用横刀劈开荒草,走进路边的荒草丛中。 离的最近的两个阴魂在李锦靠近之前,从夜色中消失。 看着阴魂消散,李锦稍微一楞。 再转向三个并排在一起的阴魂,离着还有三五步停了下来。 “你们是谁?”李锦对着三个阴魂开口问道。 这三个阴魂看上去是一家三口,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汉子,一个挽着发髻的妇女,一个憨厚的青年,三人并排而站,面无表情。 面对李锦的问题,三人的毫无反应,只是用着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李锦。 李锦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三个阴魂立刻消散而去。 阴着脸回到小路上,陆九台凑上来,“李爷,怎么回事。” “走,去一趟大柳村。”李锦沉声道。 琳琅也察觉到异样,“李大人?有发现?” “这么多死者阴魂,有老有小,甚至还有孩童,有的还是一家人的模样。”李锦皱着眉头,“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屠村。” 走下山坡,向南不到三里地,大路旁突兀的立着一棵大柳树,再往前就是大柳村。 封建社会的小山村,不会有什么夜生活,整个村子一片寂静。 三个人在这个不算大的村子里绕了一圈。 陆九台悄声道,“李爷,是你想多了吧。咱刚也看了,这村里人都在屋里睡着呢。” 琳琅凑上来,”不对,这村里太安静了,也太冷了。“ 这时节正是五六月份,就算是深夜,天气也不会太冷,但是整个大柳村却弥漫着一股阴冷。奇怪的是,不管是半步四品的李锦还是道门学艺的琳琅,都感受不到阴气的存在。 李锦也察觉到了,整个村子范围内,除了屋子里村民平稳的呼吸声,鸟鸣虫吟都不存在,更没有猫爬狗叫。 月光下的大柳村,只有安静和阴冷。 对于一个野外的村庄来说,太奇怪了。 行走在墙头上的大红跳下来,爪子上厚厚的肉垫,让它的行动悄无声息。 大红来到李锦脚边,脑袋蹭着裤脚对着李锦呜呜了两声,”叔,有光。“ 跟着大红的指引,几个人悄悄的靠近村子中央一座宅院,从宅院里传出阵阵响动。 留下笨重的陆九台在下面守着,李锦带着琳琅轻轻跃上墙头。 宅子里四五个村民全是青壮年的男子,脸上毫无表情,阴沉木然。 院子当中一块大石,磨盘一样造型,像是一块大石被粗糙打磨过,三尺多宽,一尺高,平放在地上。 石盘通体青灰色,散发着阴冷气息,整个大柳村奇怪的阴冷,似乎就是因为这块石盘。 几个青壮村民纷纷用针刺破手指,鲜血滴在石盘上,被石盘缓缓吸收。 随即,几个村民带着木然的表情缓缓跪下,双手伏地,额头贴在地面,口中喃喃有词。 说的什么,李锦半步四品的身体机能让他可以听到,但是却听不懂,只觉得音节晦涩难明。 二人一直在墙头趴着,相等村民走后进去查看,哪知道着几个村民一番操作之后,既然直接在石盘周围坐了下来,看这个意思,竟是想要守夜了。 无奈只好趁着院中的村民们不注意,两人轻飘飘的翻落下来。 一直走出村外,李锦才问,”琳琅,他们在干什么?你是道门的人,有没有头绪?“ 琳琅摇摇头,“看着像是祭祀邪灵的仪式,但是很奇怪,这村里没有什么阴邪之气。那院中的石盘也是,除了特别阴冷之外,并无邪气。” 李锦也是无奈,他也没发现有邪祟的气息,又免得惊扰到那些古怪的村民,只好说道,“先回去吧,我们明日白天再来。我预感这里肯定有大事发生。” 夜色已深,县城西北角的一处宅院里。 一个身披轻纱的妖艳身影坐在床边,烛光下依稀可见光洁的皮肉,腰肢纤细白嫩,翘臀如桃,手上轻轻摇着蒲扇,带动着胸前两块白肉轻轻晃动。 美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火烛烧然殆尽,终于不耐烦,蒲扇丢在床上,伸出雪白的长腿,如玉的纤足踩在红鞋之上,给自己披上蓝色的罩衫,随意的在腰间系上腰带,走向书房。 临近书房,女人脚步一顿,一股脂粉味从书房内轻飘飘的传出来,女人一阵恼怒,推门而进。 “姓吴的!你在家里藏女人?!”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女人心中一惊。 她的夫君,县衙典吏吴顺,正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的往脸上涂抹着胭脂水粉。 看到是自己夫人闯进来,没有惊慌,没有恼怒,只是毫无表情的抬头看了女人一眼, “是夫人啊,我不是说了么,我家大兄从京城来,要去大营看望总兵大人,我这个做下人的明日要去城外大柳村去迎接。今夜要做些准备,让你先睡,你为何不听?” 在几根火烛的照射下,吴顺抹了厚厚一层胭脂的脸,往下掉着细细粉末。 女人喃喃不敢说话,自己的夫君那种粗犷的脸,在水粉的覆盖下阴森恐怖。 吴顺忽然一笑,那笑容别扭诡异,“夫人既然来了,就过来帮夫君一下吧。”伸手一招,女人迈出脚步,走向吴顺,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女人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靠近吴顺。 渐渐的,女人闻到吴顺身上除了胭脂水粉之外,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身体逐渐不受控制,脑子昏昏沉沉,在黑暗降临之前,女人想起了那是什么味道。 是尸臭。 第34章 神秘石盘 翌日辰时。 阳光明媚,还好只是晚春时节的阳光,热度没到能把人晒出汗的地步。 一辆陈旧但是规整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县城外的官道上。 陆九台一身短打车夫的打扮,李锦一身青衣晃着大长腿坐在车外,琳琅带着大红坐在车内。 这是李锦的主意,三人扮作回乡省亲的小夫妻和雇来的车夫,路过大柳村。 下了乡间的官路,往前一里多地就能看到大柳村的那颗标志性的大柳树。 看到有马车进村,村口三三两两的村民行着注目礼。 坐在马车上的李锦扫视眼前,白天看,大柳村只是个寻常的乡间村子,小路延伸,农田错落,村外稀稀拉拉几个树木,唯独西北角的柳树最为醒目。 片刻之后,从村中走出一个双鬓斑白的灰衣老者,迎到马车前。 老者忽略了车夫打扮的陆九台,朝着坐在车厢口的李锦问道,“这位郎君,来我大柳村,有何事情?” 李锦客气的跳下马车,站到老者面前,客气的拱手施礼,“好叫老丈知道,小子李虎,带着我家娘子回尊化省亲。哪知道这小婆娘娇气的狠,直闹着腹痛,小子看到贵村就在左近,便想着来给我家娘子讨碗热水喝,若是合适,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叨扰诸位了。”说着朝周围的村民拱手。 说着,李锦主动掀起马车门帘,露出里面的琳琅,以示自己不是说谎。 车厢里的大红,早就藏好了。 李锦偷偷观察者周围村民的反应,没有人身上有阴气,但是绝对有古怪。 这些乡野农夫,看到琳琅那张绝美的脸,居然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倒不是他质疑村民的道德水准,关键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人看到美女,也许有那么个别的人会心止如水,但这些村民各个都是毫无波动,那就不可思议了。 灰衣老者听完李锦的请求,面露难色,“小郎君,不是我等凉薄,实在是前些日子就接到上头知会,今日本村有要事,实在无人可以接待你家娘子。” 老者这边说完,琳琅在马车侧窗伸出一张有些病恹的脸,弱弱的请求,“老丈,小女子只求一碗热水,一处阴凉地歇息片刻,不打扰村民。” 老者闻言,默然颔首,最终点点头,“随我来吧。” 马车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村内一座小院前。 老者进屋没多久,端出一碗热水,交给李锦,李锦再交给琳琅。 当然都是做做样子,明知这村子有古怪,琳琅怎么会喝这村中的水,把水端进马车,帘子拉上完事了。 李锦抱拳拱手,“多谢老丈了。敢问老丈贵姓?” “小郎君不用客气,庄户人哪里有什么贵姓,小老儿高山,村里敬我年长,叫我一声山伯。” 李锦又问,“原来是高老伯,听老伯刚才说今日村中有要事,不知是??“ 山伯不疑有他,回道,”前日里县城有官爷来吩咐,今日有位京城路过的贵人路过咱们大柳村,那贵人不想打扰县城百姓,便绕过县城直接往蓟镇大营去,让咱们为贵人的马队准备些豆料和干草。哦,那官爷留下不少银钱,咱倒是乐意做这送上门的买卖。“ 李锦好奇,问是京城哪位贵人? 这老伯却摆摆手,只说乡里人不知道这些内情。。 再想追问,一个村民已经快步跑来,把老伯叫走。 等到山伯和村民走远,大红已经把毛茸茸的大脑袋伸出车帘,得到李锦的允许,一道红影窜出,爬上了一处院墙。 冲着李锦呜呜两声,表示自己没发现异常, 李锦把琳琅叫下车,一张小脸上已经没了装出来的病容。 陆九台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李爷,咱这一路进来好像没看见有多少人啊?这村里的人都上哪去了?“ 刚巧,此时李锦三人所在的位置,转个角就是昨天看到石盘的宅院,三人装作闲逛的模样靠近宅院。 大红在墙头上发出讯息,院里没人。 李锦四下观望,一个翻身跃入院中,打开大门,琳琅和陆九台闪身进入再关好院门。 ”咦,这玩意儿上面好像有东西啊。“,昨夜两人趴在墙头看的不清楚,此时正是大白天,这石盘之上刻着一圈图案,在侧面呈三角形各有一个看不懂的文字。 蹲下去摸在石盘上,触感阴冷,材质似石似玉。 石盘正面雕刻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笔画简单的小人,每个小人手指大小,这些刻画的小人,头戴着牛角盔,手中持着大概是武器的东西,举着双手朝着石盘中央,呈跪拜的姿势,就如昨夜李锦看到的村民一般。 ”这是在祭祀神灵?“李锦试图解读着雕刻的画面。 ”这几个字,我好像认识。“陆九台不太确定的看着石盘侧面三个文字。 ”哦?“李锦惊喜的扭头看向陆九台,”老陆,你还真不愧是个读书人。“ 这三个字,结构疏朗,字迹流畅,字体简朴而率真,只看字形,一股沧海桑田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陆九台沉吟,“这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北方金文。” “金文?春秋战国?“李锦糊涂了,”春秋战国还有金国?“ 陆九台铜铃般的眼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了李锦一个不学无术的鄙夷眼神。 ”金文是汉字的一种书体名称,指的是铸造在殷商与周朝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大多刻在礼器上面。“ ”我陆家有位叔父就曾研究过金文,小时候跟着这位叔父也看了不少,这三个字,虽然和中原礼器上的金文略有差别,但是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应该是 终 元 无 三个字。“ ”终元无?“李锦一脑门问号,”啥意思啊?老陆?“ 陆九台翻着眼睛露出思索的表情,半晌之后,一拍脑袋,”嗨!不是终元无,是无终元!“ 随即,陆九台像是反应了过来,额头冒出冷汗,”李爷,咱们这次可能麻烦大了。“ 第35章 整村的冤魂 “无终元?”李锦口中重复着这三个字,“是个什么玩意儿?” “无终,就是无终国。”陆九台盯着石盘上图案与文字,沉声解释。 看着李锦迷茫的眼神,陆九台补充道,“山戎,李大人知道吧?” 李锦点点头,山戎是春秋战国时期生活在燕山一带,以林中狩猎为主的民族。 “这无终国就是山戎所建。”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无终国在今天蓟州一带,该书在右北平郡无终县下云:“无终子国。浭水西至雍奴入海。 周武王兴兵除暴,剿灭商纣,建立周朝。为安定天下,加强统治,周武王对兴兵伐纣战争中的有功之臣,按战功大小,分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按级封侯。当时,少数民族山戎族一支部落的首领被封为子爵,封地无终山。在无终山一带建立了无终子国。 一直到三家分晋后,赵襄子在赵国边境北部发动灭戎战争,于赵襄子五年兼并山戎诸国,无终国遂灭。后在赵、燕两国互相征伐中,燕国占据了原无终国领地。 “这无终国在春秋时期,燕山一带直到渤海之滨,都是无终国的范围。” 春秋时期无佛无道,百姓多信仰天地祖宗。 尤其这无终国乃是山戎所建,子民所信无非是巫神或者祖灵。 元,始也。无终元,无终国之祖灵。 “这个石盘,恐怕是无终国祭祀先祖的礼器。只是不知道这大柳村的村民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嘶~”李锦听懂了,倒吸一口凉气。 老陆说的如果没错,这里种种古怪现象的源头的恐怕是几千年前的一族之祖灵。 怪不得这村子处处古怪,却看不见阴邪之气。 这种数千年前的巫祭,祖祭,手段血腥诡异是很常见的事情,那个时代就算以活人献祭都不算骇人听闻。但所祭祀的对象却不是什么邪魔,非但不是邪魔,有的还是正神之位,是受天地庇佑的灵位。 几千年前的一国祖灵,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招惹的吗?李锦心中打起了鼓。 ”要不?咱给这玩意抗走?“陆九台摸着下巴出了个主意。 李锦下意识就觉得这憨货在扯淡,随即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东西看着似石似玉,但起码肯定不是金属的,也就三尺见方,顶天了三五百斤。 石盘首先肯定不是这个院子里长出来的,村民既然能给弄进来,自己这个半步四品的高手加上天生神力的老陆,不一定就弄不动。 拒绝了琳琅的参与,两人一人一边蹲下去找到着力点,双臂正要使劲。 吱呀~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村民站在门口就看到了撅着腚的李锦和老陆。 场面有些尴尬。 村民当即就要呼喊,李锦鼓起劲气,身形几乎拉出残影,冲到村民面前,捂着嘴把这个壮年村民拖进了院子。 陆九台也是动作迅速的冲过来把大门重新关上。 李锦怀中的村民还在奋力挣扎,陆九台就要脱鞋。 ”你要干啥?“铁箍一样的双臂紧紧锁住村民,李锦看着老陆的动作双眼充满了疑问。 ”脱袜子堵他嘴啊!“一边说着已经把脚上的靴子褪了下来。 ”卧槽!这味儿!“一股辛辣的气味弥漫在院子里,琳琅在一边发出干呕的声音,大红一个箭步已经窜到角落里。 李锦腾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鼻子,”你他娘的赶紧穿上。“ 被李锦控制住的村民双目泛起赤红,一只手脱离了的控制,眼神狠戾的从怀着摸出一把匕首,朝着身后的李锦扎去。 李锦扭身躲开,泛着寒光的匕首擦着腰身划过。 一手掐着村民黝黑的手腕,稍微用力,发出骨裂的声音。 说到底,李锦是半步四品的武道高手,在控制村民的时候就刻意控制了力量,真要搏杀,村民只有被秒杀的下场。 然而下一秒李锦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被捂着嘴的村民手骨断裂之时并没有加剧挣扎的程度,这不合常理。正常人在遭受这种重创的情况下必然是拼命挣扎,剧烈的疼痛甚至能让人昏迷过去。 这个村民虽然还在试图摆脱李锦的禁锢,但对手腕的伤却好像并不在意。 李锦眼睛微微眯起,这村民怎么还能抓紧匕首?! 心思转动,手上反转两个动作,夺下匕首,刀锋划过,在村民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 李锦猜中了,心却沉了下去。 在三人的眼中,村民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粘稠的黄色液体。土黄色的液体离体而出却不曾滴落下来,在伤口处蠕动彷佛有生命一般想要缩回皮肤之内,无奈被撕开的皮肤却是包裹不住。 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东西?!“陆九台看着伤口处涌出的黄泥一般的液体,知道这村民已经不是人了。 李锦心中发狠,匕首闪光寒光,村民的手掌被整个切下来。 断裂的手掌没有正常的落在地上,一团黄色泥浆连接着村民手掌和手臂,还在舞动。 不消几下,本该是手掌的地方只剩下一团土黄色液体,而那手掌的外皮已经被甩落,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只剩下一整块切口整齐的人皮。 而这怪物,还在扭动挣扎。 眼见如此,李锦心中大恨,庚金之气运满双臂,还被李锦捂着嘴巴的村民脑袋瞬间炸开。 没有鲜血,没有脑浆,只有那让人恶心的土黄色液体。 这些液体彷佛自成一体,从已经变成死尸的村民身体里涌出,流淌在地面,犹如生命般朝着院中的石盘移动过去。 李锦想要阻挡,朝着这团黄色液体扔出匕首,没有任何效果,然而这团鬼东西无视了插在地上的匕首,接触到石盘之后就迅速被吸收,彷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再看那村民的尸体,已经变成一张新鲜的完整人皮,只是脑袋像是被挤爆了的气球一样,残破不堪。 一切发生的太快,目瞪口呆的陆九台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人皮,喃喃道,”这,这和张安棺木中的人皮一样。“ 李锦强压住胸中无限的恨意,”老陆,琳琅,还记得昨晚我们在山上看到那成群的阴魂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大柳村的村民,已经全部被变成怪物了。“ ”那些阴魂,就是这大柳村整村的冤魂。“ 第36章 偷袭 ”整村的人都死了?“,陆九台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锦。 琳琅双眼泛红,眼泪似乎就要流下来,”李,李大人,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李锦哀叹一声,”希望是我猜错了吧。“ ”王八羔子!“,陆九台低声怒吼了一句,又要脱裤子。 ”你又要干嘛?“李锦问道。 陆九台一边走向院中的石盘,一边还在解着腰带,“拿尿滋它个狗日的,不都说法器之类的东西都怕污秽吗?大爷我这两天正好上火,尿黄。” 李锦心情复杂的看着陆九台胡闹,一时间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想到自己还是个童男子,竟开始考虑要不要陪老陆一起释放一下。 眼睛里还噙着泪水的琳琅啐了一口,羞的背过身去。 院子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喧闹,打断了陆九台的胡闹。 听着声音距离这院子有段距离,但是能听出来有马蹄的声音,不止一匹。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李锦做出决断,“出去看看。” 陆九台再次唤出金童小鬼将地上的人皮收好,把大门打开一个缝隙。 从门缝看过去,四下无人,好像村民们全都集中到了村口。 把马车往村口赶去,陆九台驾车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旧马车哒哒哒的一直来到村口,看到几十上百村民已经堵在了路口。 这些村民似乎对身后的马车毫无兴趣,全都关注着最前方。 反正也只是假装要离开,李锦没有让村民们让开道路,反而将马车停了下来。 站在马车上,视线越过汇集的村民们,朝着村口方向望去。 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一个黑衣青年,个子不高,身材健硕,看身形似乎是个练武之人。 这黑衣青年正抱拳拱手面对着一队骑士。 这一队骑士骑着军中才能见到的健马,总共九骑,各个目光坚毅,气质内敛,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一眼看过去便知是军中的猛士。 只有为首一骑与旁人不同,银白铠甲在太阳下烁烁闪光,看面相不算特别年轻,已经三十多岁,脸上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神情,一双眼睛灼灼有神,四处张望。 站在地上的黑衣青年对着这个银甲骑士行礼,沉稳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吴顺见过大公子,大公子一路奔波,还请入村歇息,我已经吩咐此地居民准备了些吃食。” 马上的银甲骑士,仰头爽朗一笑,“阿顺,你我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吗?”说着话,被叫做的大公子的骑士就翻身下马,个子比吴顺高了不少的骑士一手搭在吴顺的手腕上,“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大可不必如此,有酒菜吗?走,来陪大兄喝上几杯。” “咦?”银甲骑士看着身侧的吴顺,抽抽鼻子“阿顺,你身上怎么恁个重的胭脂水粉味?” 吴顺低眉顺眼的尴尬一笑,“我家那娘们早上打翻了胭脂盒,洒在小的身上了。还请大公子见谅。” 银甲青年脸色一沉,“阿顺,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一个宅院里长大,叫我佳彬哥,或者干脆叫大哥都成。大公子小公子什么的,休要再提。” 吴顺低着头,不让吴佳彬看到自己复杂的眼神,满口答应,“是,佳彬大哥。” 银甲骑士听到大哥两个字,爽朗的大笑,“走,阿顺,喝酒去,喝酒去。” 身后的八名骑士也都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跟在二人身后。 走在前面的吴顺,眼神扫过四周的村民,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村民自动让出了一条不宽的道路。 身后几名骑士手持长剑走到两侧警惕着村民靠近,被银甲骑士瞪了一眼,“京城左近,这都是些普通的村民,你们干什么?我吴佳彬有这么怕死么?” 几名骑士赶紧收起长剑乖乖的回到队伍里。 “佳彬大哥,还请见谅,小弟吩咐这些村民准备些马料吃食,他们听说是要接待京城的大人物,才都想来见见世面。村夫愚昧,请大哥不要怪罪。”吴顺低声解释。 银甲骑士摇摇头,“无妨无妨。不过阿顺,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可不要乱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独辫的六七岁的女童摇摇晃晃的从左侧人群中走出,一边啜泣一边朝着右侧的人群呼喊着娘亲,就这么跑到了银甲青年的身侧。 一把抄起女童抱在手臂上,银甲骑士看着怀里哭的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哪个是你娘亲啊,小乖乖?” 女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向右侧人群,“娘亲,娘亲。” 银甲骑士下意识的朝着女童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想要在人群中寻找有没有妇人回应女童。 在他的视角盲区里,女童另外一只手上,一根三寸长闪着寒光的银针已经靠近了他的后颈皮。 走在前面的吴顺嘴角已经扯出一个诡异笑容,双眸里的期待和兴奋已经遮掩不住。 就在这时,“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银甲骑士下意识的闪躲,可那利箭如闪电般射来,根本躲之不及,电光火石之间银甲骑士发现这利箭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噗。”,抱在臂弯的女童被利箭射中,巨大的破坏力直接把女童的身体洞穿,巨大的动能带着女童的身体飞出了银甲骑士的怀抱,被一杆黑色的羽箭钉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目眦欲裂的骑士还没从震惊的缓过神,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被洞穿了身体的女童没有死去,反而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任由羽箭从胸腹中划过,直到完全站起身来,手中还握着那根银针。胸口下方位置的伤口,流出的也不是赤红的鲜血,而是黄色的粘液。 “妖物?”银甲骑士豁然明白了,再看到女童手中的银针,额头霎时间冒出丝丝冷汗,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 女童握着银针朝着他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个黑衣骑士斜刺里冲出来,长剑横扫,剑光闪过,女童身体断成两截。 依旧是没有鲜血,大团的黄色粘液从女童身体里流出遁入地下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衣物还有一张小小的人皮。 银甲骑士看着人皮还在发愣,利器破风的声音已经从耳后传来,“吴佳彬,上路去吧!” 突然袭击,已经躲不开了,吴顺手里尖利的匕首扎在了吴佳彬的后腰上。 滋~一声刺耳的声音。 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一个是没想到一起长大的伙伴会偷袭自己。 一个是没想到吴佳彬身上穿了能抵挡自己全力一击的内甲。 吴佳彬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持利刃目露凶光的吴顺,声音苦涩,“阿顺,为什么?” 吴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挥挥手。 下一刻,周围的村民齐齐把目光投向银甲骑士,眼神阴冷。 第37章 射手怕近身,懂不懂啊 这些村民们眼神森冷,表情木讷,被上百道目光盯住了的吴佳彬感觉自己像是个被盯上的怪物。 做为蓟辽军镇世家的高层子弟之一,而且是吴家的大公子,吴家内定的未来继承人,吴佳彬自身不管是智商和武力都是水准以上的。 这种诡异的场景,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也是上过战场的,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其实并没有过于惊慌。 再怎么说,吴佳彬也是个五品,虽然是吴家靠着灵药等手段催发出来的五品,但是五品就是五品,加上周围这八个黑衣骑士,各个都是六七品的军中悍卒,搏杀经验丰富,想要冲出去其实不难。 唯一要在意的,若是寻常村民倒也罢了,但是这些村民看起来有些诡异。 还有,吴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偷袭? 受了谁的指使?有什么阴谋?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了,这些村民们已经嘶吼着冲了过来。 一名黑衣骑士长剑扫过,冲在最前面的村民拿着武器的右手已经被斩落,黄色脓液流出,连接着被斩断的右手,还在握着那根铁钎向前冲。 噗,身后另外一名骑士一杆槊抢捅出,打碎村民的脑袋,怪物一样的村民才终于倒下,黄液落地消散,只留下衣物和人皮。 “要斩首!这群怪物只有斩首才能杀掉!”人群之外一声粗犷的声音。 吴佳彬猜测这估计是跟刚才一箭射穿女童的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视线被涌上来的村民阻挡着,看到不对方的长相,只听到人群后方一阵厮杀声。 人群缝隙之间隐约能看到两人在朝着自己靠近,一个身形俊逸,一个高大威猛,两人一路杀过来,不时有人头被斩落,躯体倒下。 这些怪物一般的村民其实实力低微,在吴佳彬看来,虽然看起来是怪物,但是能力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无非就是身体受伤行动不会受限,必须斩首才能杀死而已。 可是这些村民数量有点多,自己这边不过九个人,而且对面这些怪物明显不知道死为何物,只是拼命的冲杀上来,应付起来难免手忙脚乱。 一名黑衣骑士剑朝着老年村民头上劈砍下去,没想到被对方一个扭身躲开,剑身砍在肩膀,入骨三分。想要抽回长剑,却被另外一个大胖妇女抱住了手臂。一个重心不稳,便被拖入了村民群中。 黑衣骑士高声呼救。 “六郎!”一旁的伙伴惊呼着冲过去想要把他拉回来,却被三四个村民堵上去路,手中弯刀狂劈,却没砍出一条路来,眼睁睁看着那位叫做六郎的骑士被几个村民压住手脚,仰躺在地上。 那个最先抱住六郎手臂的大胖村妇,坐在六郎腰腹之上,低头呕吐出一股黄色黏液。 那黏液犹如生命一般,快速的钻进六郎的口鼻。 顷刻间,六郎开始剧烈的抽搐,脖子如挣命一般昂起,接着一声惨嚎,继而沉寂下来。 几个压住六郎的村民和那大胖村妇起身,放开了六郎。 这六郎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森冷木讷,双眸里闪着寒光,手持着长剑朝着刚刚还想要救他的黑衣骑士砍杀过来。 铛! 长剑和弯刀碰撞。 “六郎!”黑衣骑士怒吼着挡住六郎的长剑,“我是陈子行!你疯了!” 六郎没有回应他的质问,手中长剑不断挥舞犹如疯魔。 那黑衣骑士左支右挡,又不肯下狠心反杀,一时间狼狈不堪,眼见着就要吃大亏。 噗~ 一道红光闪过,在陈子行的眼中,六郎的脑袋高高飞起,身体颓然倒下,黄液散出,身体只留下黑衣下面的一张人皮。 一身青衣的李锦手握着横刀,看着双目发红表情凄然的陈子行,沉痛的道,“你其实知道,他已经成了怪物了,救不回来的。” 李锦和陆九台二人杀穿了整个人群,加上吴佳彬和黑衣骑士的拼杀,百多号村民所变的怪物已经死伤大半。 赤红的刀芒划过,一个怪物从上到下被竖着斩成左右两半,李锦来到吴佳彬身前。 吴佳彬持剑而立,虽然对方看起来是帮着自己的,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审视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俏的男人,“你是何人?” 李锦看看周围,此时残存的村民已经威胁不大,掏出怀中腰牌在吴佳彬眼前一晃,“锦衣卫李锦,在此办案,你又是何人?” 眼前这个年轻到有点过分的少年郎,居然是锦衣卫,看腰牌的形制还是个百户? 吴佳彬心中略有惊异,脸上却是淡淡道,“原来是锦衣卫,我是刚上任的山海卫守备吴佳彬,途径于此,遭了这些妖物埋伏,多谢李百户相助。” 锦衣卫这个机构,相当大的工作内容就是监视这些边军世家,永平府的锦衣卫可没少在蓟辽边镇里安插特务,这是半公开的秘密。 这些边军世家除非想造反,不然就算知道哪些人是锦衣卫的暗线,也不会挑明,只能假装不知道。 否则,下次来的就不是锦衣卫的暗线了,而是朝廷平叛的大军。 所以就算李锦一行人算是救了自己一次,但是吴佳彬下意识就抗拒和锦衣卫打交道,两者天生是在朝廷里是暗暗敌对的关系。 ”山海卫?吴?守备大人也是吴家的人?“,李锦问道。 吴佳彬脸上些许有点不自在,低声回道,”家父正是山海卫总兵。“ ”哦,官二代。“李锦扫视四周,失去了人数上的碾压,几十个怪物在黑衣骑士这种军中悍卒互相配合的绞杀之下 ,没有组织的怪物们已经抵挡不了多久,李锦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吴顺呢?!“李锦沉声问道。 ”阿顺?“吴佳彬脸上一瞬间失色,”刚才村民蜂拥而来的时候,他退入了人群之中,我想去追来着,被这些村民堵住了。“ 李锦目光扫过远处的马车,眼神一凛,双腿一踏,身形拉出残影,一刀斩碎一个拦路的村民,奔向马车。 一声怪笑,阻止了李锦的动作。 脸上带着诡异扭曲笑容的吴顺,手持利刃,劫持住了琳琅。 吴顺阴沉的笑着,”再过来一步,这个小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李大人。“ 李锦刹住脚步,暗骂一句,”他娘的,这娘们真笨,不知道射手怕被近身吗。“ 第38章 鎏喀哇咔铁克噢酷啦噢 吴顺一手挟持着琳琅,一手握着利刃,有恃无恐,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可惜了,吴大公子,本想让你吴家加入本族大业,可惜事与愿违。” 吴佳彬脸上满是不解,怒吼着问道,“阿顺,你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李锦叹气道,“吴守备,这个吴顺,恐怕早就不是吴顺了。”说着看向吴顺,”我说的对吧,妖孽?!“ ”妖孽?!哈,哈哈,哈哈哈~“表情扭曲的吴顺肆意的狂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吾乃山戎之祖,无终之灵,吾若是妖孽,那炎黄二帝也是妖孽否?“ 吴佳彬听不懂吴顺在说什么,一脸迷茫。 李锦知道这玩意说的可能是对的,但只是强行否认,”你放屁,一族祖灵怎么会做你这等邪魔之事,屠戮满村村民。我呸!“ 那吴顺嘿嘿一笑,”杀了这满村村民的,不是你们吗?反倒吾给了他们更好的生命,好复兴吾族。“ 听到他如此狡辩,李锦大怒,手握横刀就要冲上去。 吴顺的利刃立刻在琳琅的脖子上扎出一个血点,”别冲动。“ 琳琅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轻哼一声。 李锦只好乖乖停下,双眼中的怒火几乎化成实质。 ”这么娇嫩的小姑娘,要不,就加入吾族吧。“,说着,吴顺的指尖就冒出两地浓稠的黄色液体,伸手就要凑向琳琅脖颈上的伤口处。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吴顺后面窜出,一口咬在吴顺的手腕处,是一直隐藏在马车里的大红。 尖利的牙齿瞬间刺破皮肤,跟着就听到”嗷呜“一声。 大红像吃到屎一样赶紧撒开了嘴巴,一边干呕,一边甩着脑袋后退,委屈的冲着李锦嚎叫,”叔,太臭。“ 吴顺丝毫不在乎手上被大红咬出的伤口,眼神中满是惊喜,赞叹道,”这个时代居然还有此等灵兽?真是天助吾族,不过,先待我融合这个小姑娘。“ 陶醉的笑容在吴顺脸上浮现,黄色黏液犹如小蛇一样从指尖弹起,钻向琳琅脖颈伤口之处。 李锦心中大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琳琅了,再投鼠忌器,琳琅也要被变成怪物了。体内庚金之气全力爆发,就要杀过来。 就在此刻,好像时间被停滞一般,李锦看到琳琅嘴角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下一秒,琳琅周身闪起刺眼的银光,一个服饰古怪身材矮小但却俊美无比的青年从琳琅身体里浮出。 这是个阴魂! 这青年阴魂个子矮小但气势如渊,外溢的力量几乎如实质般压在所有人身上,一双星目闪出寒光,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弓,长弓上已经凝聚一根半透明的赤红箭矢。 ”鎏喀哇咔铁克噢酷啦噢!“青年阴魂口中喊着除了李锦之外场上所有人听不懂的语言,射出了赤红箭矢。 从阴魂现身开始,吴顺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慌忙后撤,可惜这才退出不到三丈,赤红箭矢带着无可匹敌的能量穿透了吴顺的身躯。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没有尸体,也没有之前村民们死后流下的黄色脓液和人皮。 吴顺整个身体被红色箭矢蒸发了。 没留下一粒尘埃。 青年阴魂一箭灭杀了吴顺,或者说自称山戎祖灵的东西,居然眼神和善的看了一眼李锦,轻轻弯腰鞠了一躬,也消散在天地间。 场上所有人除了错愕就是震惊。 刚才少女体内浮出的阴魂,是三品! 那犹如实质的威压,只有三品武道宗师才能带来。 不过现在最震惊和无语的应该是李锦。 别人不明白,作为穿越之前的宅男,那俊美到不像话的阴魂喊出的那句话,他可是听出来了,那他娘的是标准的日语。 好家伙,这是真”日本鬼子“了。 村口这些被怪物所占据身体的村民已经全部被斩杀,李锦赶紧冲过去查看琳琅的伤势。 还好,雪白的粉颈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血点。 顺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琳琅,刚才那位是?” 少女看起来颇为憔悴,似乎召唤出这个阴魂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扶着李锦的胳膊小声道来,“那是,那是我爷爷的一缕神魂。” “爷爷~?!”好家伙,李锦直呼好家伙,”你爷爷死的时候很年轻啊。“ 琳琅点点头,”爷爷年轻时候跟随一位很厉害的将军,结果那位将军被部下背叛,爷爷和那位将军被叛军围堵,一起战死了。“ ”爷爷死的时候,有个遗腹子,就是我父亲。奶奶带着身孕渡海逃难来到大明,生下我父亲。父亲生下我之后,就不知所踪。不知为何,从我出生,爷爷的一缕阴魂就寄住在我的识海之中,若有生死大难,爷爷的阴魂就会出来解救我。不过爷爷那缕阴魂没有神智,好像不能交流,至少从没和我说过话,而且每次要在识海之中温养一年左右才能召唤出来。“ 李锦心中嘀咕,他妈的,怎么听起来跟我有点像? 李锦早就察觉到自己识海之中有个东西,京城爆炸被护国大阵的朱雀神魂盯住之时,遇到大红的那个夜里,还有点亮识海之后莫名其妙消失的真气,几乎是明牌了,自己的元神里还有个东西,不过曾经那两声莫名其妙的吼叫声绝对不是人声,估计那玩意肯定不会是咱李家老祖宗。 暂时不去胡思乱想,又低声问道,”你爷爷不是中原人吧?“ 琳琅爷爷的阴魂射出红箭之前喊的那句,鎏喀哇咔铁克噢酷啦噢,李锦不仅听出来了是日语,而且还莫名其妙有点耳熟,就是不知道在哪听过。 琳琅面露犹疑之色,似乎有些为难,不过很快脸上的表情就像下了决心一样,说到,”我爷爷是东瀛武士。“ 果然不出所料。 ”你爷爷叫什么你知道么?“,一个死了还是三品阴魂的东瀛武士,几乎可以肯定是个大人物。 琳琅脸上居然莫名其妙出现了红晕,”爷爷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听养父说,奶奶曾经提起,爷爷姓森。“ ”森?“李锦琢磨,东瀛倒是有姓森的,等等,姓森?那琳琅的全名不就是。。。。 ”森琳琅?“李锦脱口而出。”森林狼?好家伙,你会打篮球吗?“ 琳琅脸上羞的更红了,”李大人在说什么,篮球又是何物?“ 不再取笑琳琅的名字,李锦其实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姓森,长的那么漂亮,跟随将军被人背叛,与那将军一起战死。 乖乖隆滴咚,这小美女,是森兰丸的孙女? 怪不得长的如此美貌,基因太好了。 第39章 门缝里把人挤扁了 三匹马拉着一辆破旧马车行进在乡间小路上,车辙发出吱呀吱呀难听的声音,车轮在地面上压出深深的痕迹,一看就是载了沉重的物件。 马车四周围了一圈默默无语的精悍黑衣骑士。这些骑士各个神情紧张,目光警惕,而且各个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势。 ”此番多谢吴守备。“骑在最前面的李锦侧身对着与自己平行而进的吴佳彬说道,”这大柳村的石盘,若不是有吴守备和几位猛士相助,我等还真不知如何能运回县城。“ 损失了一名亲近手下的吴佳彬勉强堆起一个不算笑的笑容,”李百户不必客气,若不是李百户出手,吴某可能就要着了那妖孽的道了,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彼此皆有心事,队伍又沉寂下来。 没有人有心情闲聊,就连一向不着调的陆九台也是默默的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埋头赶路。 他身后的车厢里,除了从大柳村抬出来的石盘,还有一个从村民家中找到的竹编筐。 框里整整齐齐摆了一百二十七张人皮。 那是大柳村一百二十七条人命,男女老少。 加上死在县城的张安,还有县衙大牢的张小三,一百二十九个冤魂。 队伍离开了乡间土路,行进到石板铺就的官道,马车的行进明显轻松了些。 李锦突然勒住马疆,驻足回首望向大柳村方向。 已经偏西的太阳之下,远处的大柳村村口,影影绰绰的站了一百多模糊的影子。 初夏的暖风吹过,卷起片片烟尘,这些身影纷纷躬身朝着李锦所在的方向下拜,又随风消散而去。 大柳村离县城其实并不算远,就算带着拉着石盘的破马车,一行人还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县城门口。 吴佳彬跳下马来,郑重的对着李锦抱拳拱手,”李百户,我等实有军务在身,就不进城停留了,这就赶去蓟镇大营,还请多多包涵。“ 李锦也跳下马来,”既然有军务在身,小弟我也不挽留吴守备了,不过。。。“说着目光扫着吴佳彬身侧剩下的七名黑衣骑士。 吴佳彬不解李锦是何意,眼神带着疑问。 李锦对着七个骑士抱拳道,”几位军中好汉,本官要得罪一二了,请各位给自己一人来一刀。“接着又补充到,”额,只要见到血就行。“ 吴佳彬恍然大悟,心底不禁赞叹起李锦心思缜密,可赞叹归赞叹,心里却很为难。 这些都是自己的心腹,今天一场大战,还刚损失了一个兄弟,现在要他们放血验身,属实有点难为人。 为首一名骑士却毫不在意,”公子,不必为难,李大人的意思兄弟们明白。“说着便抽出长剑在掌心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很快渗出,又豪气的把长剑递给身侧的黑衣人。 李锦心中吐槽,你们就不能各自用各自的武器放血么?是真不怕感染啊。 七名骑士很快都在手掌上割出小小的伤口,全都流出了鲜血。 李锦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只见吴佳彬也抽出了腰间宝剑,眼睛都不眨的在手心割了一道口子,把手心展示给七名黑衣人,又转向李锦,”李百户,放心了吗?“ 好家伙,跟我搁这收买人心,兄弟义气是吧? 李锦哈哈一笑,也抽出横刀,默默放开五品武者身体的防御机能,在手掌划了一道,鲜血渗出。接着提刀四顾,找到了城门前马车边上有些萎靡的陆九台,招手喊道,“老陆,来。” 陆九台似乎因为大柳村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刚才也没注意这边在干什么,只当是寻常的道别。听到李锦在叫自己,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跳下马车,晕乎乎的就跑了过来。 “干啥?” 李锦拉住陆九台熊掌一般的大手,刀光一闪。 “哎哟,卧槽,李爷,你有毛病啊?”陆九台看着流血的左手,一脸惊愕。 吴佳彬哈哈一笑,举起还在渗血的左手,“李百户真是个妙人,若非是锦衣卫,吴某一定与李百户结个异姓兄弟。吴某今日在此立誓,以后但凡李百户有所求,吴某只要能做到,便定会竭力而为” 李锦脸上笑嘻嘻,看着他一副要跟自己击掌的样子,心里其实不情不愿的举手与吴佳彬击掌而庆,伤口蹭伤口,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既然如此,祝吴守备和各位一路顺风吧。“ 用马车把石盘和装着人皮的竹筐弄回客栈后面的小院,李锦写好一份简短的密信把大柳村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重点是让锦衣卫通知西厂镇妖司来处置这块石盘。找到锦衣卫密探县衙仵作刘振才,让他用锦衣卫的飞鸽把迷信连夜传给京城。 前后忙活,从刘振才那里回来,月亮已经早早的挂在当空了。 召唤过爷爷阴魂的琳琅精神萎靡,用过晚膳之后早就上床休息了。 陆九台说是等着李锦回来,看守着停放在小院中的石盘,可等李锦回来,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唯独只有大红机警的趴在桌下,盯着院中。 把老陆摇醒让他去休息,李锦决定独自看守着石盘,一直等到京城镇妖司来人。涉及一百多条人命,镇妖司不会派个阿猫阿狗过来,只要接到消息,镇妖司的供奉们一定会尽快赶到。 大不了等白天自己再去睡,让老陆和琳琅守着白天好了。 夜色渐深,李锦沉入识海中默默修炼着庚金真气,趴在脚下的大红打了几个呵欠之后也睡了过去,整个县城早就沉寂下来,不知是不是白天的忙碌,李锦觉得今夜的县城,格外的静谧。 已经半步四品的李锦,在月色下根本不需要点燃蜡烛或者火烛,在普通人的视线里整个宅院一片朦胧昏暗,没有一丝火光。 吖~ 在深夜中,客栈这个后院小宅的后门,似乎被夜风吹动了门扉,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漏出一个窄小的缝隙。 嘎吱~嘎吱~ 一只苍白色的小脚,硬生生的从只有小拇指那么宽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第40章 血光之灾 嘎吱,嘎吱。 那种皮肉和木头挤压的声音还在缓缓响起,一只粉白小手,以纸片般的形态从门缝外挤进来。 接着,又是一只手掌。 而后,这两只纸片般的小手一左一右扣住门板,嘎吱嘎吱,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身体从门缝挤了进来。 女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一点点把全身从门缝外挤过来。 正面看是个面容诡异的妖艳女子,侧面看只是一张皮。 当女子完全从门缝里脱身,站到院子里时,李锦扶着腰间的横刀,面带讥笑的看着她。 李锦看着面容扭曲的女人,在夜色下的女人脸色惨白,表情诡异,似喜似怒,让人毛骨悚然。 对视片刻,还是李锦先开口,“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一阵夜风吹过,女人身体如忽然树叶般飘过来,看起来动作轻盈,却来势汹汹。 李锦不闪不避,庚金之气运转,横刀飞扫朝着女人头颅砍去。 带着大柳村一百二十九条冤魂的恨意,这一刀划过,空气都荡出波纹。 哪知只有一张皮的女人速度飞快,眼前红裙一闪,李锦这一刀劈了个空,眼前只有昏暗的空气,哪有女人皮的身影? 李锦心中一凉,上当了? 心中警觉刚起,忽然背后如同被大蛇攀爬一般感觉到冰凉,眼角一瞥,女人那张诡异扭曲的脸,就在自己脑后,贴着自己的耳畔。 如果是县衙里的熟人,就会认出这张脸的主人,就是那吴顺的妖艳老婆。 只剩一张人皮的女人,此时正攀附在李锦的后背上。 李锦心底发狠,反转横刀朝着自己脖子劈过来,就要剁了这女人的脑袋。 人皮动作敏捷,轻轻一趴,整张人脸趴在李锦肩头,发出嘿嘿的笑声,躲开李锦的刀锋。 赶紧收刀,总不能真劈到自己脖子。 李锦左手抓向肩头的人皮,这鬼东西却滑腻的又躲开,一张诡异的笑脸就在李锦脑后来回晃荡。 已经快要进入夏天的气节,李锦却觉得浑身冰冷,犹如寒冬腊月,身体开始僵硬,脑袋也越来越昏沉。 下一刻,李锦空荡的识海内,双星闪耀,一股股银白和赤红的庚金之气勃然喷发,充斥着全身。 庚金带煞,杀伐之最。 周身红光一闪,背后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被震飞出去。 原本身体冰冷的李锦,此刻浑身热血沸腾,手提横刀,追杀过来。 这女人皮轻飘飘的,但是速度却飞快,李锦几步追来,却扑了个空,只看那人皮如落叶般晃悠着落在了院中石盘之上。 下一秒,一道冲天黄色焰光从石盘中迸发,瞬间照亮整个宅院,也点亮了夜空。 忽然被强光刺激,李锦眼前一阵恍惚,等眨眼避开那强光,光焰消失,石盘之上站立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小妇人。 此时的小妇人不再是一张干瘪的人皮,婀娜多姿,前凸后翘,赤着雪白的小脚立在石盘之上,惨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光泽。 "多好的皮囊,你为何非要偏偏毁了它?“女人摇曳的腰身,轻声笑着,一手掐在腰上,一手翘着手指,娇嗔着指着李锦,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情侣之间吵架而已,说话之间那一件红色纱裙遮不住女人胸前的美色,随着女人的动作上下轻轻晃动。 “妖孽!你为什么要穿品如的衣服?”李锦大怒,眼睛瞪的老大,紧紧盯着女人的胸前。 “?????”红裙女人被李锦问的似乎有点情绪不连贯,下意识的问出,“品如是谁?” 一道寒光已经闪到女人眼前,李锦趁着女人愣神,已经横刀斩来,“品如是你奶奶。” 数根湿滑粘腻的黄色触手凭空出现在女人身后,闪电般缠上李锦的双手双脚,把李锦定在了半空中。 看着被几根触手牢牢固定住的李锦,女人呵呵一笑,“若不是分身太多,本座又沉睡了一千八百年,今日岂能让你毁了我的计划。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能伤了本座吧?今日那个射箭的鬼将,若是活着,本座倒是要小心些,可惜了。” 又是一根触手激射,角落里嗷呜一声,触手收回,已经把大红卷了回来。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只先天灵兽,呵呵,正好助本座恢复神元。”,大红嗷呜嗷呜的挣扎着,眼看就要落入女人之手。 被触手缠绕住的李锦全力催动体内的庚金真气,触手上冒出被火烤般滋滋的响动,但却不能挣脱,急的心火上涌。 就在此刻,宅院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哒哒哒。 是蹄子踩在石板上的响声,随着蹄声悠哉游哉的走进来一只体型壮硕的山羊。 李锦看到这山羊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又来一只妖怪? 这山羊的体型比寻常的羊大了两倍不止,身上的毛色脏兮兮,头上一对羊角高高耸着,打了一个圈羊角尖卷向前方。 大山羊抬着脑袋用一双大眼睛看了被触手缠绕住的李锦一眼,对视之中,李锦竟然从羊的眼神里看出了两分讥笑三分不屑还有五分的幸灾乐祸。 随着山羊一步步走到院子当中,一个老汉也踏着步子走进宅院之中。 这老汉一头花白头发,满脸的皱纹,额头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三缕胡须随心所欲的垂在下巴上,穿着西北特有的坎肩,两手揣在怀中,勾着腰,迈着老农气质十足的步伐一直走到山羊边上。 女人看着这古怪的一人一羊,没有废话,一根触手从身后飞出,朝着老汉激射过来。 山羊轻轻一跃,羊角顶在触手上。 啪。 碗口粗的触手立刻化为一滩黄泥,落在地上,消散不见。 老汉用浑浊的双眸看了一眼女人,缓缓开口,”血灵?“ 女人脸上表情剧震,”你是何人?“ 勾着腰的老汉稍微挺了挺腰板,没有直接回答女人问题,缓缓从身后掏出一根皮鞭,慢慢把鞭子散开在手中摇晃着,”小家伙竟会胡扯,说什么山戎祖灵,害的俺老汉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嗖,老汉一鞭子抽出去,打在缠绕着李锦的触手上。 哗啦啦,几根触手化为黄泥落地。 李锦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老汉身侧,躬身道,”多谢前辈相救,敢问可是镇妖司的前辈?“ 老汉点点头,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锦,沉声道,”后生,这畜生害了一百二十九条人命?“ 李锦赶紧拱手抱拳,”确有此事,尚有无辜百姓一百二十七张人皮为证。“ 老汉叹了一口气,面向女人,”俺本想着看在你也是咱先祖之血浇灌出来的祭灵,能留你一命,看来是不成了呀。“ 皮鞭甩出霹雳之声,带着残影抽出,女人想要躲开,却被那大山羊一头撞回来,正好被老汉的鞭子抽中,发出一声惨嚎。 只这一鞭子,似乎给女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摔落在石盘上的女人不停喘着粗气,竟然已经是不能再站起来。 李锦心中骇然,以他现在的眼光,一看不出这头山羊如何行动的,二看不出这镇妖司的老汉是什么境界。 老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锦,似乎猜到他在想着什么,”后生,别瞎想,俺老汉不是啥一品二品,也不是啥大妖变的。这孽障遇到老汉,算它倒霉吧。“ 说着,老汉又是轻描淡写的一鞭子抽过去,石盘上的女人被抽的皮开肉绽,流出黄色的液体。只不过这次,这些诡异的黄色液体不再像有生命一样扭动,只是一滩黄泥一样慢慢流淌出来。 似乎在向李锦解释,又像在自言自语,老汉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这狗东西,哪里是什么山戎祖灵,不过是山戎祭祀先祖时候的一块礼器。跟俺们祖上血祭一样,经年累月的被人血浇润,又染了族人祖灵的灵气,成了气候。“ ”俺原先就是咱羌人的老许,哦,后生你不懂,许,也叫释比,就是你们说的大祭司。“ ”咱羌人,你总知道吧?“ 见李锦点头,老汉继续说道,”咱羌人世代生活在西北,本就是西戎族裔,跟这孽障的山戎其实是一族的。后生,现在懂了吗?“ 李锦恍然大悟,当年曾经攻入过西周国都的西戎。大祭司。 怪不得这东西在老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撞枪口上了属于是。 老汉扬起手中鞭子,抖了一个鞭花,又一次重重的抽在女人残破的身躯之上。此时的女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已经如同破了几个口子的布袋子,里面不断流出黄泥一样的东西,整个身体也不断干瘪下去。 啪啪啪,老人的鞭子不停的抽打,石盘上的女人逐渐看不出人形,直到最后,化成一滩烂泥,又消失在石盘之上。 ”成了,白山。“老人低声唤了一声。 早就昂着脖子等待着的大山羊得到了老人的允许,卯足力气低头冲锋,一头撞在石盘之上。 砰! 粗大的羊角撞在石盘上。 一道裂缝出现在石盘正面,接着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传来,裂纹延伸拓展直到整个石盘碎成三瓣,一团暗黄色气团从石盘断裂之处中弥漫出来。 大山羊兴奋的凑上去,深吸几口气,随着这团暗黄色的气团尽数被吸收,大山羊脸上浮出无比满足的表情。 老汉把皮鞭卷起,走到已经碎裂的石盘边上,轻松的搬起三块碎片中最小的一个放在大山羊的背上。 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捆麻绳,在山羊不情不愿的表情里把一两百斤的碎石捆在羊背上,晃了晃山羊,碎石没有掉落下来,才满足的拍拍手。 ”成了,这就算收拾了。“老汉转头告诉李锦,”回头把这剩下的石头挖个坑埋起来就行了,哦,还有这孽障祸害的村民留下的人皮,一把火烧了吧。“ 李锦忙点头称是。 老汉揣着手在羊屁股上踢了一脚,”走了,白山。“ 李锦慌忙拦住老汉,”前辈,稍等,不知前辈大名?将来上面问起此事,我也好汇报啊。“ 老汉眨眨眼,”嗨,老了,就糊涂了,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俺老汉没报过名字吗?“ ”有人问起,你就说俺是镇妖司的甘州老许。“老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浑浊的双眼盯着李锦看了片刻,”对了,你这后生,就是锦衣卫百户李锦?“ 李锦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称是。 老汉嘿嘿一笑,”老糊涂了,差点忘了,老汉俺出京之前,有人叫俺给你这娃娃带句话。“ ”一个月之内莫近女色,否则呀,嘿,你必有血光之灾。“ 第41章 乾安县,妖鬼求亲 乾安县是座老城,千百年过去,它经历过战火和天灾,至今还倔强的伫立在燕山脚下,滦河岸边。 一圈陈旧斑驳的青石城墙环绕,四门洞开,城墙不算雄伟,用山石和灰浆浇筑,坚固无比,千百年来尽职尽责的帮城内的百姓们抵挡着风雨和兵祸。 正值下午,乾安西门外的官道上,李锦三人骑着马哒哒哒的急速驰来。 当日那镇妖司的甘州老许处置了无终石盘之后,李锦一大早便带着陆九台把另外两块碎石分别埋在了两处地方,又一把火烧掉了大柳村的那些人皮。 写了个条子交给蓟县的知县,把事情大概交代一下,至于张小三和张安的案子,现在吴顺已经灰飞烟灭,只能猜测是张安和张小三这两个大柳村出来的村民发现了村中异样,被吴顺用诡术灭口。因为吴顺没有子女,那个妖艳的老婆也让老许处置了,让县衙派人仔细搜查了吴顺的宅子,确认没了后患,三人便继续踏上路程前去永平府上任。 李锦还想慢悠悠的赶路,陆九台却一路催促,他的同窗家里还在闹鬼呢。 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此刻赶到了乾安县城。 城门口一队布衣皮甲的巡城兵丁守着,和李锦穿越前在历史书上学到的大明不同,这个世界的大明朝立国至今,军力强盛,四海升平,燕山北面虽然有北蛮不服中原,但是还从没有成批的蛮人能跨过燕山防线。所以虽然立着北境不算远,但是这乾安县的守卫并不森严。 李锦一行人高头大马,衣装华丽,嗯,主要是陆九台这个骚包穿的华丽,守城的士兵连身份都没查验就直接放行。这一点让身为锦衣卫的李锦微微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这种地方事务,如非必要,就算锦衣卫也不好多说什么。 进了城门,三人下马行走。脚下的街道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青石板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经年累月的被车辙碾过,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一座热闹的街市直接沿着城门向内铺开,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有汉子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杆子走过,不时吆喝两声,引的穷人家孩子眼巴巴的流口水,直到被大人一把拖走,眼睛还盯着糖葫芦恋恋不舍。 牵着马的李锦后腰被轻轻捅了两下,回头看去,琳琅正瞪着能流水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又看看糖葫芦。 ”想吃就买啊!盯着我干什么?“ ”我,我没铜板。“琳琅小声嘀咕着。 那边陆九台哈哈一笑,把卖糖葫芦的汉子招呼过来,汉子憨厚的笑着跑过来,”大官人,我这糖葫芦便宜好吃,酸甜可口,一个铜板一根,您要几根?“ 财大气粗的老陆随意摸出三个铜板,伸手从草木杆子上拽下来三根糖葫芦,先塞给琳琅一个,再递给李锦。 李锦看看这糖葫芦,只沾了点红糖,哪有后世糖浆包裹的样子,于是装模做样的背着手,嫌弃的看了一眼陆九台,“本官不吃这小孩子的玩意。” 陆九台一口咬掉一块山楂,”不吃拉倒。“ 三人往东继续行走,慢慢离开了街市,道路两边开始现酒楼茶肆,还有一个外观颇为华丽的宅院,门上挂着 飘香院 三个字,院门敞开,从门口往里看,不时能看到两三个女子身影来回穿梭,但是显然还没到营业时间,里面没什么客人。 陆九台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眼神中露出向往的神色。 李锦正色道,”看鸡毛啊?这里冤魂无数,杀气冲天,赶紧走。“ 琳琅从后面凑上来,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吃完,疑惑的探头探脑,”冤魂无数?我没感觉到啊?李大人,是不是你搞错了?“ ”小孩子懂个屁,别看了,走走走。“,李锦瞥见院子里有个中年妇女已经注意到门外自己三人,正往门口赶来,定然是想要招揽客人来了,赶紧带着琳琅和老陆离开这风骚之地。 拐过一条街,两边都是独门独院的住宅,环境也清雅几分。陆九台在前面引路,”李爷,街尾就是我那同窗赵梓意的家了。“ 来到一座红墙大宅前,由陆九台上前叫门,表明身份,门子慌忙奔向后宅通报,不一会,一个中年长须乡绅便领着一个年轻人出门相迎。 陆九台小声跟李锦说明,长须中年便是赵梓意的父亲,赵文和。身后那个白面书生摸样的便是他的同窗,赵梓意。 那白面书生看到陆九台,满脸激动,几步快走,上前施礼,”向升兄,两年不见了。“ 陆九台,字向升。 老陆赶紧还礼,指向身边的李锦,“梓意,这位是永平府新上任的锦衣卫百户,李锦李大人,听闻你家中之事,特意赶来的。” 赵梓意大感意外,起初他见李锦的摸样,还以为是陆九台在京城的普通朋友,因为自己家的事被陆九台拉来做帮手。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俊朗青年,居然是永平府的锦衣卫百户。锦衣卫百户在京城不算什么,但是在地方上,那可以算得上是一地高官了。 ”学生赵梓意见过李大人。“赵梓意慌忙就要下拜,被李锦拦住。 后边的赵文和听说眼前的青年居然是永平府锦衣卫百户,也赶忙行礼,”小民赵文和见过百户大人。“ ”先说事情。“李锦赶紧阻止父子俩搞这些繁文缛节,”赵员外,还请速速将你们所遇的诡事告知于我吧。“ 一行人没有耽误,来到赵家宅院待客的前厅坐下说话。 仆人们端茶倒水,送上点心果脯,赵文和先是哀叹一声,说道,”事情要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赵家一对儿女,赵梓意去年乡试未中,便在家读书打算来年再战。还有个妹妹叫赵梓静,这赵梓静年芳15,年幼时曾读过书的。兄妹俩感情不错,这妹妹在家无事便陪着哥哥一起读书。 这本没什么,但是上月这赵梓意出门访友偶遇一位风度翩翩的黄公子,两人一见如故。这黄公子相约来日登门赵府与赵梓意探讨诗词经赋。 此后过了三五天,这黄公子果然来了,连续几天来找赵梓意,加上陪读的赵梓静一起吟诗作对,讨论经文。 可这黄公子每次都是入夜才来,天不亮便走,也不曾惊动赵府的其他人。这读书读傻了的赵梓意居然没觉得异常,情窦初开的赵梓静也是悄生爱慕。 直到有家仆发现连续几天半夜书房竟然有三个人的声音,报告给赵老爷,赵文和才大惊失色。 大户人家晚上前后门上锁,还有家丁护院看守,一个外人如何进出自如不惊扰到其他人? 若不是武道高手或者世外高人?最怕的就是那黄公子乃是阴鬼妖魔。 为了一对儿女的安全,赵老爷当晚便带上几个强健的家丁守在赵梓意的书房外,等着这个黄公子现身,结果到了夜里,一个风度翩翩清丽俊逸的年轻公子就出现在了书房里。 赵老爷惊慌之下担忧儿女安危,带着家丁们不管不顾的冲进书房,结果就看那翩翩公子直接消失不见。翻遍了整个书房,又在宅院里四处寻找,也是不见踪影。 最关键是第二天。 赵老爷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捡到一张聘书! 正好赵文和带着这张聘书,便双手递给李锦来看。 李锦小心的打开这红底黑字的聘书,立刻脑袋大了三圈,就算李锦在原先的世界也是受过义务教育还勉强考了个普通本科,但是这满篇的骈四俪六,比之乎者也都过分,他能看懂个屁。 不动声色的交给陆九台,京城举人的作用,立刻就显示出来了。 “蒲月初三,黄盾拜首。 今有高门黄英,四德无望,持敬厚德,谨愿赵氏之裔,遣喜书言礼。 懿欤乐事,庆此良辰,合二姓之好。 本是苔岑结契之交,绵百世之宗,长承诗礼,传家之训。 鲲鹏鼓翼,万里扶摇; 琴瑟调弦,双声都荔。 翰花陌上携手登缓缓之车,开径堂前齐眉举卿卿之案。 执柯既重以永言,合卺乃成夫嘉礼。 结红丝为字,鸳牒成行,申白首之盟,虫飞同梦。 黄盾。” 陆九台念完,算是明白了,:“赵世叔,这是那妖鬼家里送来的婚书,那个你们见到的黄公子,应该叫做黄英,这个黄盾是他父亲,他们要娶你家的赵梓静?” 赵文和无奈点头,:“向升说的是,这黄英不知道是哪里的妖鬼,看上了我家的静儿,我赵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算读书人家,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一个鬼怪?” 赵家不干,可却由不得他们,第二天夜里赵家的正厅里便出现几箱子金银珠宝,留下一张纸条,说是这些是聘礼,如果同意了,只要半夜把人单独留在赵府书房里就可以了,黄家人自然会把人带走。 赵文和虽然害怕,还是不舍得自己娇滴滴的闺女,根本不同意。 然后这赵家就度日如年了。 先是后院起火,烧掉两间存放杂物的小库房,接着就是倒了一间下人的居所,砸断了一个家丁的腿。 到了此时,赵文和也发了狠,知道这个黄家是不会放过自己闺女了。于是从永平府里请来一位和尚,前来镇邪。 结果当晚那僧人就死在了院中,至此终于闹出了人命案子。 好在知县大人相信赵家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谋害一位僧人的性命,派了仵作验尸,结果那僧人的尸体衣服被脱下来,整个胸口全是乌黑一片,刀口切上去,流出来的也是黑血。 前日那黄家又在夜里送了封信到赵文和床头,言明三日之内,再不送亲,就要再赵家大开杀戒了。 “李大人,求您救我赵家上下几十口人命吧!”,赵文和说着就跪拜了下去,连着赵梓意也跟着下跪。 李锦慌忙托起赵文和,让他没有跪下去,又给陆九台使了个眼色,把赵梓意也扶了起来。 “李爷,您说,这怎么办?”陆九台看到自己的同窗满脸凄苦之色,也是心有戚戚然。 李锦默不作声,手指轻敲座椅扶手,半晌之后,开口道,“今晚就会会这个黄家人。” “怎么弄?这黄家的妖鬼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看样子狡猾的很啊。” “他们不是要赵梓静一个人等在书房吗?”李锦眼神灼灼,“今晚找人假扮赵梓静,等他现身。” 陆九台眼神一亮,“对啊,琳琅姑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身形也和赵梓静相似,就是稍微矮了一点,不过只要坐着不动,对了,不是送亲吗?就给琳琅穿上嫁衣,再盖上红盖头,肯定能万无一失。” 琳琅听闻此言,倒是没有反对,她又不是深宅大院里养大的娇滴滴大小姐,斩妖除魔的事,她肯定不会拒绝。 没想到李锦却是摆摆手,“不行,那黄家鬼怪不知道什么底细,琳琅一个人等着,万一有什么危险,我怕救援不及。” 李锦手指一抬,指向陆九台,“老陆,你来,男扮女装。” 第42章 女装虽好,不可常有 李锦嘴上说着让陆九台假扮新娘,只是逗他而已。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上上阵,这里也只有他自己武力值最高,面对神秘的黄家人,自保的机会更高一些。 这时的陆九台反而惆怅起来,“咱陆家六个兄弟,没有一个闺女,咱从小就想试试裙子怎么穿来着” 李锦当即把赵家弄来的凤冠递给他,“你来,你来。” 老陆慌忙躲开,口是心非。 一群人帮着李锦穿上嫁衣,连琳琅也凑过来兴奋地捧着胭脂水粉要给他脸上捯饬捯饬,被李锦断然拒绝。 “红盖头盖着,我要化妆干蛋?” 穿好嫁衣的李锦往赵家大铜镜前站好,一个天生丽质肤白貌美的美佳人出现在镜中。 陆九台咋咋嘴,“李爷,你要是个女的,肯定能在京城掀起腥风骚雨,唔,就是个子太高了点,没事,权贵们的品味,很难说的。” 李锦看着自己的女装,心里暗自吐槽,他妈的,怎么劳资的女装看起来像是李冰冰,一边不自觉的在镜子前扭了两下。 陆九台脸色大变,“李爷!你居然有这种爱好的吗?听我说,李爷,这女装虽好,不可常来啊。” 呛啷,李锦横刀出鞘,老陆赶紧闭嘴。 收拾停当,赵家人把李锦引入整个宅院角落里的那间书房。赵家颇有家财,书房也是奢华不是典雅,红木打造的书案和交椅,文房四宝散发着淡淡墨香。 等到天黑用过晚饭,李锦把所有人打发走,叮嘱了都要远离这间书房,包括琳琅和陆九台在内。唯独留下大红让它趴在房梁上。 李锦拿指尖转着红盖头在屋子里转悠,打量着房间布局,为可能爆发的战斗做好准备。把房间一切构造牢记在心底之后,李锦坐在交椅上,盖好自己的红盖头,元神沉浸在识海之中运起庚金心法,开始磨炼真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锦忽然心有所感,精神马上从识海中退出,睁开双眼隔着红色盖头感受周围变化。 有人在窥视。 周围一片寂静。 忽然一阵喇叭唢呐吹奏之声在李锦耳边响起,这声音不远不近,似乎直接在李锦脑中出现的,房梁上的大红没有任何动静。 有人来了,红盖头遮住了李锦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红色的修鞋,还有红色的裙摆出现在李锦的视野内。 “嗯?” “嗯?” 李锦和来人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黄家不是来迎亲的吗?怎么来了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个女人,一身嫁衣,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 对面的女人也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星目剑眉,五官秀美,英气勃发不失清丽,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你是哪里来的妖人!竟敢假装我的意郎,还要扮成女人?委实让人恶心至极!”眼前的美女满脸怒意,眼睛通红,呵斥着李锦。 李锦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指指自己,“我,人妖?啊,呸!呸!妖人!你才是妖人,你全家都是妖人!” 趴在房梁上的大红已经被惊醒,嗷呜一声跳下来,拦住女人的去路。 虽然大红简单的脑子搞不清楚李锦和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总之堵住她就对了。 李锦满头问号,但是不管那么多了,抽出藏在桌案下的横刀,是男是女的,先拿住这个妖鬼再说。庚金之气迸发,横刀带着红光扫向女人。 对面的女人身穿嫁衣,一声冷笑,轻轻挥动小手,一道轻风迎面吹向李锦。 李锦躲闪不及,一口吸入不少,只觉得脑袋昏沉,四肢乏力。不过下一刻,识海之中点亮的那第一颗大星瞬间爆发出照亮整个识海的银光,李锦身上所有的异常被清空,双目闪出银光,挥刀继续砍向对面的女人。 女人此时终于露出一脸惊恐害怕之色,大喊一声“爷爷救我。” 李锦当即提刀在胸前,提防有人偷袭,不过跟他想得不一样,没有一个白胡子老妖怪冲进来,只觉得眼前的书房还有那嫁衣女子开始扭曲虚幻,直到视线内所有东西开始破碎旋转,下一秒,他来到一处新的环境。 太阳挂在天边,夕阳洒进一片山谷,一条两丈宽的溪水从谷中穿过,岸边是大片的农田,沉甸甸的麦穗压的麦秆弯腰,再过月余就可以收割。 站在一棵大树之下,面前是一座高门大宅,门口挂着写着喜字的红灯笼,大门上也贴着大红喜字,一条红毯从院子内一直延伸到门口铺到大门外的台阶上。一阵微风吹过,十数名男女老幼涌出大门,各个脸上喜笑颜开,好奇的围观着李锦。 “这就是小英找的丈夫吗?” “啧,倒是挺俊俏的。” “为什么穿着嫁衣?还带着凤冠啊?” “嗨,你不懂,上门女婿可不就是等于嫁过来了?” “上门女婿也不能穿女装啊,像个变态。” 李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想一刀一刀劈了这帮看热闹的人,不,十有八九这些都是妖。 可惜摸到腰间,自己的刀不见了。 李锦猜测自己是被什么手段传到一处世外洞天了,心中暗骂,这他娘的什么道理?!劳资身上的女装能被传送过来,刀就不行?不合理啊! 劳资宁愿自己光着身子叮铃铛啷的过来,也不想穿着一身大红色女装来丢人现眼。 暗自运转了一下庚金之气,发现一切如常,便放下心来,反正打拳也能打死妖。不过他没有盲目对着围观的这些人动手,不管是不是妖怪,至少这些人现在看起来就是普通百姓,除了说话让李锦难堪了些,也没有对他动手,李锦又不是什么嗜血如命的暴力狂,还是先看看再说。 此时一个花白胡子身形极矮的老者排开众人,走了出来。这老人一身锦缎长衫,手里拄着红木拐杖,边走边喊,“哪个妖人假冒我家姑爷,想要害我的乖乖孙女?” 李锦不为所动,只等到老人走到近前打算直接拿住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 老者缓缓走向李锦,似乎根本不在乎李锦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拄着拐杖靠近李锦。 忽然停下了脚步,老人的双眼视线紧紧盯着李锦,好像能洞穿李锦的身体,把他看个通透,李锦浑身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李锦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三五步的老人,盘算着能不能在众人施救之前拿住这个老头,就是不知道这个黄家的爷爷是个什么品级的妖怪,自己贸然动手会不会吃亏? 就在李锦纠结之时,老头下一步的动作让他无所适从了。 老头丢开拐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行大礼下拜,高喊了一声, :“燕山黄氏拜见奎宿星君大人!” 第43章 奎宿星君 老者一句拜见星君,惊的不是李锦一个人,周围的黄家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星君?“ ”奎宿星君?是什么人?” “亏你还是黄氏子孙,奎宿木狼,那是咱们黄氏老祖的主子。” 李锦也是一脸懵逼。 看着一个老头给自己跪下来了,别管是不是妖怪,李锦总觉得不合适,想去把老人扶起来,但是又怕这老妖怪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周围人群嗡嗡议论之声还在环绕,只好大声的对老人说,“老头,你搞什么鬼?” 那老者挺起身子,却没站起来,朝着周围的人大喝一声:”都住嘴!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都给我过来,给星君老爷磕头!“ 一圈的男女老少有的赶紧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跪在老者身后,有的面面相觑一脸疑惑,有的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色,老头又是一声暴喝,“老夫说话不顶用了是吧!” 此时那个刚还在赵家书房穿着嫁衣的美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跑了出来,看着老人带着几个族人跪在了李锦面前,当即抓狂,手持一柄利剑就朝着李锦刺过来。 “英儿,给我住手!”老者当即凌空虚抓,就把暴怒的女人隔空拽到身边。 “爷爷!”,女人手中利剑还指着李锦,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你先站起来。”李锦终于也说话了,“我也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这给咔咔就给我跪下了是几个意思啊?” “既然星君发话,那老朽就站着回话。”老者拍拍女人的手,先让自己的孙女收起手上的剑,走到李锦面前,“老朽暂居黄氏族长之位,单名一个盾字,看星君尚未开神,哦,用人族的话,就是还没入后天境界吧?” 李锦点点头,四品之后算是后天境界,自己还没晋升四品,当然不算后天境。 “但是星君已经点亮识海了,对吧。“见李锦点头,黄盾继续说,”星君那识海之中闪耀的不是武者的识海之源,我想,星君您应该感觉到了自己这个识海之源跟别的武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见李锦沉默不语,老者继续说,“世人可笑,斗室之大,如何称海?” “斗室之大,如何称海?”这八个字似一道闪电,照亮李锦的脑海,仿佛给自己长久的迷思开启了一把钥匙。世间武者,踏入四品之时,识海不过像是一间屋子,为何自己的识海就是一片浩瀚天地?为何别人的识海之源犹如暗室之中的火烛,能照亮整个识海,为何自己的识海之源像夜空的星星,一闪一闪? 老者继续道来,“星君可知,一品武圣,识海有多大?” 李锦下意识的回问,“有多大?” “前唐开元年间,有一品武圣裴旻号称大唐剑圣,曾言其识海方圆十数里,烟波浩渺如湖,真气似浪,绵绵不绝。” 李锦心中暗叫,乖乖,劳资这个识海,比一品武圣的还大?不过随即又丧气了,大有什么用,没真气可用。 黄盾继续说,“老朽没说错的话,星君的识海,大如浩瀚天地,上有一颗大星。对否?” 李锦心说,嘿嘿,还当老头你真什么都知道呢,劳资的石海里,现在有两个星星了。不过嘴上却没反驳,只等着看老头还能说出什么来。 “星君识海里的那颗大星,乃是奎,娄,胄,昴,毕,觜,参七宿中的奎宿木狼。星君身上的奎宿星力,老朽绝对不会认错。星君就是当世奎狼神君啊。” 老人双手前鞠,一拜到底,“我黄氏老祖就是奎宿星君点化得道,老朽年幼之时也曾跟随大唐奎宿星君苏定方将军征战四方,也是苏星君把我族安顿在这燕山之地,所以星君体内这股奎宿星力老朽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哦?苏定方?”李锦大感好奇,苏定方征高丽,灭西突厥,乃是大唐初年一员绝世战将,只不过当年唐初名臣悍将太多,加上唐初各种内部斗争剧情太丰富,这个专注于在外征战的苏定方反而没有那么声名赫赫,实际上整个唐朝几百年对外战争的战绩,几乎没有能跟苏定方相提并论的。 黄盾自矜的点点头,捋捋自己的花白胡须,“老朽当年就是苏星君手下一名随账亲兵。” 李锦其实明白,自己或许跟什么奎宿星有什么关系,但是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奎宿星君转世,首先,自己的识海之上,还有一颗星呢。难不成,还能双星转世不成? 不过这老妖怪既然这么认为,那自己也就不反对,反正也没什么坏处不是,而且看这个老头的样子,可能还有些好处。 李锦当即板起脸来,“既然你说我是奎宿星君,那我要问你,为何要强娶那乾安县赵家的闺女?” 黄盾和身后的小美女面面相觑,“强娶赵家闺女?星君?此话从何说起啊?” “嗯?”李锦看着一对爷孙,似乎不像在说谎。 “星君啊,会不会是赵家人搞错了?我家是要那赵梓意做个上门女婿。” “你就是黄英?”李锦看着老头身边的美女。 卧槽!李锦傻眼了,怪不得今天是这美女穿着嫁衣来的。“你没事搞什么男扮女装的戏码?”李锦又指指老头,“一把年纪了,你没事写什么古文,写还写不清楚要男要女。” “等等,”李锦又想起了一件事,“你们为何要害了那赵家请来的和尚性命。” 黄英怯生生的上前,轻施一礼道,“星君明鉴,那和尚乃是淫僧,想要趁着施法的幌子点燃迷香,想要掳走静儿妹子,所以我才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僧人。星君若是回去,可去那淫僧的住处查探,必然还能找到迷香等物。” “那你们先送我回去,”李锦借坡下驴,想着反正先离开这里再说,“我回去正好跟那赵家说清楚,不是要娶她家闺女,是要娶他家儿子。” “星君,”黄英看了一眼爷爷黄盾,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出,“星君,我,我嫁入赵家也是可以的,都是我爷爷非要他入赘。”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先回去问问赵家意思。快把我送走。”被喂了一口狗粮的李锦不耐烦的甩甩手。 “星君稍等。”黄盾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星君可知我黄氏一族最擅迷魂之术。” 黄氏,就是一窝黄鼠狼得道嘛,黄鼠狼迷人这种传说民间都知道。 李锦早就猜到了,嘴上不说,只是点头,看老头想说什么。 “老朽愚钝,修行缓慢,但是仗着活的久,开神已经百年,我观星君身上似乎有禁制在神魂啊,但这禁制似乎没有损伤星君的神魂,是在遮掩天机啊。” 第44章 家有仙妻 跟着黄盾来到山谷中一处洞穴,经过一条漆黑无光的隧道,来到一处暗室。 倒不是李锦多信任这个几百岁的老黄鼠狼,只是人家显示出来的实力,已经三品有余,加上周遭十几个黄石族人,若是真想暗害自己,完全不用废那么多功夫。 燃着油灯的暗室里,黄盾拿出一根槐木手杖,手臂粗细,不知名毛发所编织的细绳在手杖上绑着各种骨片,其中一块,分明就是一块人类的头盖骨。 看到李锦眼神,黄盾笑着解释,“星君莫要多想,这是老朽年幼之时跟随苏定方苏星君征讨百济时斩下的百济王子首级。” 大唐显庆五年,苏定方任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率水陆大军十万人征讨百济,百济亡国。 李锦点点头,不再多言。 “星君,老朽还想再劝一句,这道遮掩天机的禁止,老朽虽然看不透,但是能肯定设此禁制的人,不是想加害星君,甚至很有可能是在保护星君。”黄盾手握槐木手杖,郑重的问,“星君还要老朽帮忙抹去吗?” “我命由我,怎可至于他人之手?”李锦不假思索,也要窥视一下到底什么人想对自己遮掩什么。 “既然如此,老朽便从命了。”,黄盾示意李锦盘腿坐下,手握槐木杖,口中念念有词,绕着李锦转起圈来。 一道晦涩难明的气息在开始在李锦身边环绕,随着黄盾口中音节速度越来越快,这道气息越发强烈。 “因缘运会,乘业降神,和合受生,以应四时。眼为日月,发为星辰,眉为华盖,头为昆仑,布列宫阙,安置精神。” “咤!” 黄盾手中木杖重重敲击在地面,整个暗室都在震动,李锦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木棍重击一下,紧跟着,记忆中就多出了一些内容。 “噗~”,拄着木杖的黄盾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袍子。 李锦赶忙起身扶住显然受了内伤的黄盾,“黄老爷子,您没事吧?” 黄盾苦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是老朽不知天高地厚了。老朽只是没想到,这禁制,不是哪位高人给星君所下啊。” 李锦已经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回来,却没多说,只问道,“黄老此话何意?” 黄盾叹气道,“老夫刚才为星君破除禁制,乃是被天命反噬,这禁制不是某个高人凭道法所为啊,是有人借泱泱国运而制,且是顺运而为,这禁制是大明国运认同的。老朽贸然施法被天命反噬,这次怕要修养个十年八年了。” 李锦喃喃无语,记忆已经回归,他已经明白禁制在遮掩什么。 叔叔,李弘基。 另外一个世界历史上的闯王李弘基。 哪里是早就战死,明明京城爆炸那天失踪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有人能窥视天命,察觉到自己的叔叔将来有可能埋葬这个朝代,那么干脆杀了就行了。 自己这个李弘基的侄子,也一起杀了就是了。 当时叔侄俩不过一个神机营百户,一个锦衣卫总旗,朝廷有一万种办法直接杀了。 那么专门遮掩天机篡改自己的记忆,是为了什么? 不对,不光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婶婶也是,周围所有认得自己叔侄的人,都认为叔叔李弘基早就战死沙场了。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又是谁有能力做这一切? 皇帝? 不会,如果皇帝知道这一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李锦一家家老小全部杀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斩草除根才是最合理的应对。 那这一切又是谁的手笔? 黄盾用袖口擦掉嘴边的血迹,看着李锦脸上表情几番变动,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自然不会去追问李锦发现了什么,只是缓缓道来,“星君,不管星君发现了什么,大可不必告诉老朽。此地乃是我黄氏的一处化外天地,受大明国运影响很小,老朽所以才能戳破禁制。但是整个禁制并没有被破坏,老朽也没有那个能力。老朽只是提醒星君一句,禁制很快就会修复,到时候老朽也没办法在破坏禁制。” 李锦闻言,赶紧道,“黄老这里可有纸笔墨砚?” 黄盾摇摇头,“屏蔽天机的禁制,哪有那么容易的漏洞,不管星君在纸上记录什么,只要是和禁制想要遮掩的内容有关的,等禁制恢复的时候纸上的内容自然会变成毫无意义的呓语。” “所以,得想办法绕开那些禁制想遮掩的东西?对不对?”李锦脑筋转的飞快,“还请黄老拿来笔墨,我自有办法,想要试一试。” 此事自无不可,黄盾右手临空虚抓,手上便出现一套笔墨纸砚。 “还请黄老回避片刻,抱歉。” “什么?黄英是女子?不是要娶我家静儿,而是要嫁给梓意?”赵文和满脸震惊和不解看着已经被黄盾用术法送出黄氏秘境的李锦。 “黄英是女子?竟然是女子?还要嫁给我?”赵梓意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李锦当着众人把在黄氏秘境里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跟自己有关的一切,除了陆九台一脸艳羡,全部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话说回来,那婚书上确实没有写明是要娶赵梓静。”陆九台回忆着文书上的内容,“怕是大家都误会了呀。” “怪不得每每与黄公子饮酒作诗,总是心中慌乱,为此孩儿忐忑了好些天。还以为,还以为。。。。”赵梓意脸上竟然露出丝丝红晕。 “岂有此理!”赵员外一声喝阻,“我赵家独子,怎能给妖怪当上门女婿?我还指望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唉,世叔,那女妖精说了,嫁过来也是可以的。”陆九台在一边提醒。 “那也不成,那总归是个妖精啊。” 琳琅俏生生的说话了,“按照李大人所说,这黄氏虽是妖,但是已经不能算是妖怪了。” 众人闻言,把视线都转到她身上,听她下文。 “我师父说过,这种先祖已经得道成仙的,后代生下来便可化形成人的,已经是妖仙一族了。李大人所见黄氏男女老幼,都是以人形出现,这幼族也是人形,就是妖仙的特征了。” “往高了说,女娲是妖吗?青丘狐,是妖吗?传闻中陪着玄奘法师取经的行者悟空是妖吗?冥府的官差,牛头马面,是妖吗?唔,这两个似乎有点不吉利。” 琳琅一番话说来,赵家父子面面相觑,赵梓意一脸跃跃欲试。 赵文和心中盘算,儿子娶个妖怪,那是万万不行。 但若自家的儿媳妇是个“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锦打算再推一把,“这样吧,赵员外,本官回来之前黄家人有言,明日子时,赵家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到书房等待,到时请他去黄氏秘境一游,你看如何?本官作保,黄家绝不会伤及他人性命。” 赵文和一拍桌子,倒是光棍的很,“不用别人了,明天夜里,老夫亲自去会会黄家人。” 此时已经到了凌晨时分,李锦三人留下赵家父子再慢慢商议,各自回到赵家安排的客房里准备休息。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的李锦脱下衣裳准备上床,在烛光下,看到自己的左臂内侧,用毛笔小楷,写了五个字。 “婶婶的胸前“ 是他自己的字迹。 第45章 梦中恶鬼 李锦盯着手臂上的五个字呆愣半晌,心中情绪翻江倒海。 有惊吓,有疑惑,有惶恐,还有羞耻。 ”婶婶的胸前“?什么鬼东西啊! 这是自己写上去的,绝对不会错,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半晌之后,反应过来的李锦赶紧做贼似的打水把手臂上的墨字搓去,这要让别人看见还得了? 自己的叔叔李弘基战死边疆,留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婶婶,还有个六岁的小侄儿相依为命,就连李锦自己今年还未满二十,因为父母早亡,都算是婶婶一手带大的。 那五个字不停的在李锦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出现,倒不是李锦有什么龌龊的念头,只是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写这五个字在自己手臂上,自己又为何毫无印象? 就在堂堂锦衣卫百户在床上因为五个莫名其妙的墨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屋外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特意想要压低脚步声音,可惜身体沉重,似乎又有急事,所以弄出的动静在这个凌晨时分格外清晰。 脚步声来到李锦的门外停下,接着就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但敲门的节奏却很快,似乎真有什么急事。 ”李爷?睡了吗?“,是陆九台。 这憨货不是一沾床就睡的性格么?李锦骂骂咧咧的翻身下床,大红也是呜呜一声从床头跳下去。 打开房门,只见额头满是虚汗的陆九台正背着自己的包袱站在走廊上。 ”什么时候了不睡觉,老陆你要干鸡毛啊?“ 陆九台一脚踏进房门就要往里挤,”李爷,李爷,咱俩睡一个屋吧。“ 李锦横着胳膊抓着门框没松手,意简言赅,”滚蛋。“ ”李爷,别啊,我洗脚了,没那么臭了。“陆九台谄媚的笑着请求,”我睡地上都行,反正现在都这时节了,这天也不冷。“ 李锦看看眼神闪躲的陆九台,松开了抵住门框的胳膊,把他放了进来。 关上房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陆九台尴尬的哂笑两声,挠挠脑袋,用袖口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您看出来了?“ ”废话,劳资又不是漂亮姑娘,你这三更半夜的,非要死乞白赖的往我屋子里跑,还能没有事?“ ”李爷,我可能遇到鬼了。“陆九台脸上表情有些别扭的说。 ”鬼?“李锦满脸不耐烦,”弄死它得了呗。你怕这个?“ 陆九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恨声道,”那鬼东西要是在咱老陆面前,咱非把他摆弄出十八个姿势再让他吊着嗓子喊爸爸,可关键是,那鬼,他只在我梦里出现啊。“ 小半个时辰之前,李锦在床上为了胳膊上的五个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陆九台已经鼾声渐起。 很快,陆九台就躺在了一张竹木编制的摇椅上。 摇椅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陆九台明白,自己又进入这个噩梦了。 这个噩梦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只要一入睡,他就会在梦中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残旧老宅,红砖布满绿苔,墙头遍布杂草,斑驳的红漆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几团杂草在微风中滚动起来,没有太阳,也不见阴云,只有灰蒙蒙的天。 摇椅所在的正厅灰尘遍布,正对着大门口,屋中没有一丝人气。 看不到身后的情形,因为他动不了,只能躺在摇椅上,就这么轻轻晃动着,每次进入这个噩梦中,陆九台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 陆九台看不到身后,但是他知道身后有个鬼。 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里的时候,陆九台就看到这宅院红漆大门外,站着一个瘦削黑影。 陆九台不能动,那黑影也不动。 第二次进入梦境,那黑影已经站到红漆大门里。 陆九台已经能看到那黑影的样子,全身漆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穿衣服,还是本身就是黑色皮肤,唯独一张恐怖诡异的脸和双手,是惨白色。 这怪物惨败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巴空洞的张着,虽然没有眼睛,但陆九台知道,这怪物在盯着自己。 再进入梦境里,那鬼东西已经来到陆九台所在的屋中,就站在他的身侧像个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躺在摇椅上也不能动的陆九台就这么在摇椅上晃着,斜着眼睛看着怪物,直到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次,陆九台躺在摇椅上,眼睛已经找不到那怪物的身影。但他知道,那东西就在自己身后。沉重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脑后不断传来。 陆九台得承认,之前看得见那鬼东西的时候,自己不算很害怕。 现在,自己有点紧张了。 他以为又要跟那玩意对峙一夜,以前是大眼小眼的对视,哦,不对,那玩意没有眼睛,脸上只有嘴和疑似鼻子的肉块。 今晚,那鬼东西在身后,肯定在盯着自己。 自己却看不到那个玩意儿,陆九台觉得自己吃亏了。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扣在了陆九台的脑袋上。 陆九台拼命想要挣脱,却无法动弹,使劲翻着眼睛,也看不到自己的头顶。 几根纤细的手指插入了浓密的头发里,指尖触碰到了陆九台的头皮。 陆九台浑身寒毛竖起,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想要起身的努力全是徒劳无功。 怪物的双手像是在帮陆九台梳头一样,指尖摩擦着陆九台的头皮,几根指头在发丝间划过。 陆九台想到文人自带的浩然正气,便在心中默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月浩然,沛乎塞苍冥。“ 可是好像没什么用处,那怪物的手指从他的前额一直梳到头顶。 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是那东西弯下腰来,没有眼睛的脑袋慢慢贴在陆九台的耳边,笑了两声, ”嗬嗬“ ”卧槽你祖宗!“,破口大骂出来,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的陆九台终于从噩梦中脱离,攥紧的拳头握力之大让指甲都快刺破手心,浑身已经大汗淋漓的他迅速穿上衣服,也不再顾及自己猛男的人设会不会就此倒塌,就这么跑到了李锦房间。 ”李爷,你说我梦里的那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哪知道,但肯定不是个好东西。“静静听完老陆的描述,李锦其实也摸不着头脑。 手指习惯性的在床沿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响声。 片刻,李锦问道,:”老陆,你第一次做这个梦,是什么时候?“ 陆九台不假思索的回答到,”就是咱们离开石牌镇,到了蓟县的那天。“ ”金源郡王完颜秀?!“ 第46章 现在要圆房吗? “那个什么狗屁郡王不是也就灰飞烟灭了嘛?”,陆九台满脸的委屈,“就算那狗入的阴魂不散,想要报复,也不该来找我呀。” 李锦白眼一翻,“该来找本官是吧?”,不过随即一想,老陆说的不无道理,那个完颜秀是被自己砍翻的,就算是报仇,也该找自己才对。 在完颜秀的老巢里,陆九台一露面就被秒了,晕了整场,怎么看和这个完颜秀也没什么仇怨。 最后,自己识海之内的那颗大星,在搞定完颜秀之后明显是吸收了他的能量才壮大了许多,哪里还有阴魂不散? “老陆,在石牌镇那几天,你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情?我想了下,那个完颜秀已经被咱们超度了,不一定和那个死鬼有关系。” “特别的人和事?”陆九台纳闷了,“李爷,咱俩基本上形影不离,我见过的人,你都见过,我遇到的事,你也都见过。那个庙里的怅鬼,女鬼,山中的僧鬼,还有完颜秀那个鬼将。你都知道的呀。” 没有头绪,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相对无言。 忽然,陆九台朝着怀里摸去,“李爷!我想起来了。你看是不是这个东西搞鬼?” 陆九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三枚大钱。 圆饼方孔,有两三个铜钱那么厚,三分之一个手掌那么大,但却不是铜钱,看成色像是银子,掂量起来好像又比银子稍重。 三枚银钱,一面写着“观空已空”,翻过来再看,也是四个字“无无亦无”。 “这是啥玩意?”李锦摩挲着陆九台拿出来的三枚银钱,看着造型像是钱币,但哪朝哪代也没见过这种钱币。 加上刻在钱币上面那八个意义不明的字,倒像是法器更多了。 这三枚钱币摸在手上,触感冰凉。李锦仔细观瞧,若有若无的有些阴气缠绕,但却没有给人邪恶的感觉。 “老陆,这是什么玩意,你从哪弄来的?” 陆九台狗熊一般的脑袋上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娇羞,居然扭捏起来了,“那啥,李爷,咱去找那个完颜秀老巢时候,在山洞口不是遇见过一个盗墓贼的尸体吗?” 李锦想起了那个死在山洞口的盗墓贼,脸色一变,“你这三枚钱币,是那盗墓贼身上搜刮来的?” 陆九台默默的点头。 “草!死人的东西你也贪?何况这东西很可能是大墓里带出来的玩意。”李锦自己赶紧把三枚大钱拍在桌上,“你真他娘的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 李锦把衣服一披,指向跟霜打了茄子一样蔫在椅子上的陆九台,叮嘱趴在床头的灵兽,“大红,给我看好这个货,不许他睡觉,只要敢闭上眼就咬他。” 大红嗷呜一声,对着陆九台咧嘴龇牙,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出门转过一个弯,李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起门来。 屋内很快传来一声机警的回应,“谁?” “是我,李锦。” 屋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穿着亵衣披着外套的琳琅举着烛台,满脸通红的打开了房门。 “李,李大人,你是现在要跟我,额,圆房嘛?”声音细如蚊蝇,说完这句话琳琅把头低的几乎要把脖子扭断了。 砰,李锦伸手弹了一个脑瓜崩在琳琅的额头上,“想什么呢?一个小姑娘满脑子搞黄色。。快穿好衣服,来我房间一趟,老陆出事了。” 片刻后,李锦的房内。 听完李锦二人把陆九台所作之梦还有钱币来历说完,琳琅手捧那三枚大钱仔细端详,“观空已空,无无亦无,这两句确实出自道门经文。”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这是太上清净经。” 果然没错,李锦找来琳琅,就是觉得钱币上的八个字,虽然自己看不懂,但是总觉得有种空灵静怡的韵味。想到琳琅既然是在天师门长大,有可能知道这八个字的来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这钱币上印着太上清净经,是何用意?” 琳琅思忖半晌,脸上表情愈发凝重,“李大人说这钱币是从盗墓贼身上得来的?” 得到确认之后,琳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钱币,恐怕是镇压墓中邪魔所用之物。这东西被盗墓贼拿走,那被镇压的邪魔就脱身了,所以陆大哥梦中那怪物,恐怕就是曾经被这钱币所镇压。” 陆九台纳闷道,“那完颜秀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李锦却首先反应过来,“谁能保证,这东西就是从完颜秀墓中拿出来的?那是一个盗墓贼,或许之前去过其他大墓,不是很正常么?那梦中的怪物说不定是跟着这钱币的气息找过来的,和那鬼将完颜秀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李锦一把从琳琅手中把钱币拿走,“这东西还是放在我身上吧,琳琅,赶紧去洗手。待会,我就握着这三枚大钱睡觉,去会会那梦中鬼。” 陆九台却不同意,一把抢过钱币,凛然道,“李爷,我知道你武艺高深,但是,在那个噩梦里,你是动不了的。你再能打,也没用啊。还是我拿着吧,反正已经摊上我了,别再拖累你了。” 琳琅苦着脸,叹气一声,“要是师傅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他能知道那怪物的来历。” 听着琳琅叹气,李锦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里说不定有个人知道那东西的来历。” 从怀中摸出一叠符纸,伸手朝着琳琅,“有针嘛?” “啊?”琳琅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女孩子行走江湖,随身怎么可以不带针线包?以后本官衣服袜子破了洞还指望你帮我缝补呢。”李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哦 ,哦,我天亮就去买。”琳琅乖巧的点头。 “算了,逗你玩的。”,狠狠心,李锦一口咬在指尖上,挤出一滴鲜血在黄色的符纸上。 拿起符纸凑近油灯火芯,随着符纸燃烧,一阵白雾弥漫,从雾气中走出一道身影。 第47章 压祟钱 从雾中现身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家老爷子,黄盾。 李锦从黄家秘境离开之时黄盾交给他一叠神符,只要用自己鲜血涂抹之后再点燃,就能召唤黄盾的一缕分身。 黄盾一出现,目光扫过四周,见房间内还有其他人,没有张口就叫星君,改口叫了声大人。 ”李大人着急唤出老朽,是赵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吗?“ 李锦客气的拱手,”婚事的事情,我已经劝明日赵家当家人赵文和会上门跟您谈,他答应了。此番找您来,还有要紧事,还请黄老爷子您相助。“ ”哦?“黄盾颇为意外,”星,哦不,李大人,究竟何事如此着急?“ 李锦把事情经过一说,再让陆九台拿出钱币给黄盾过目。 老头接过钱币前后只是翻看一眼,转身朝着陆九台问道,”这位陆官人,老朽问你,那梦中怪物,是否白面白手,面无双眼,全身乌黑?“ 陆九台激动的慌忙起身,”老人家如何得知?莫非您知道那东西的来历?“ 黄老头嘿嘿一笑,扬着手中的钱币,”李大人,你可知这是何物啊?“ ”愿闻其详。“ 也不卖关子,黄盾直接道来,”这是压祟钱。“ ”压岁钱?“李锦三人齐重复。 ”压祟钱,不是压岁钱。“ 李锦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吐槽,老爷子,您搁这说相声呢?到底是不是压岁钱? ”是邪祟的祟。“黄盾看着三人脸上全是问号,继续说道。 “魏文帝写过一本书,叫《列异传》,其中提到上古时期有一种身黑手白的小妖,名字叫“祟”,每年的年三十夜里出来害人,它用手在熟睡的孩子头上摸三下,孩子吓得哭起来,然后就发烧,讲呓语而从此得病,几天后热退病去,但聪明机灵的孩子却变成了痴呆疯癫的傻子。人们怕祟来害孩子,就点亮灯火团坐不睡,称为“守祟”。 有一户姓管的人家,夫妻俩老年得子,视为掌上明珠。到了年三十夜晚,他们怕祟来害孩子,就逼着孩子玩。孩子用红纸包了几枚大钱,拆开包上,包上又拆开,一直玩到睡下,包着的大钱就放到枕头边。夫妻俩不敢合眼,挨着孩子长夜守祟。半夜里,一阵阴风吹开了房门,吹灭了灯火,黑矮的小人用它的白手摸孩子的头时,孩子的枕边竟裂出一道亮光,祟急忙缩回手尖叫着逃跑了。管氏夫妇把用红纸包大钱吓退祟的事告诉了大家。大家也都学着在年夜饭后用红纸包上钱交给孩子放在枕边,果然以后祟就再也不敢来害小孩子了。 这钱,就被叫做压祟钱。 后来成了习俗,时间流逝,邪祟的祟,就成了岁月的岁。 陆官人梦中的怪物,就是传说中的祟。“ 听完黄盾叙述,李锦三人面面相觑。 李锦不解,”既然这压祟钱是镇压祟妖的,为何我兄弟得了这压祟钱,怎么还被祟妖缠上了?“ 黄盾叹气一声,”这几枚大钱是压祟钱,但是已经被妖人动了手脚,拿这压祟钱不是镇压祟妖,反而是用这祟钱去胁迫祟妖害人。如今那妖人估计是身死道消了,这祟妖没了主子,便凭着本能要害人了。“ 李锦点点头,怪不得这几枚大钱上面有着淡淡的阴气,忽然又想起黄盾所说的传说里小妖摸了小孩子三次脑袋就变成了傻子,赶紧问道,”我说老陆,那玩意今夜摸了你脑袋几下?“ 陆九台撇着嘴,快哭出声了,想了想梦中那怪物帮自己梳头的动作,那东西的手指没离开过自己脑袋,”算一下吧?是不是再来两次我就要成傻子了?我还想考个进士光宗耀祖呢!“ 黄盾却笑道,”陆官人莫怕,这等妖物无非是行踪诡谲,在梦中作怪,常人无法对付罢了。“ 李锦心知这老头一副淡然的样子,那肯定有办法,”还请黄老爷子相救。“ 黄盾却笑着摆摆手,”老朽在此处也只是一具分身,爱莫能助。只不过这等妖物,陆官人足以自救,只是不知方法而已。“ ”人有三魂七魄,七魄先不聊,这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分别对应体,智,欲。没了胎光,必死无疑。没了爽灵,混混沌沌痴傻呆癫。失了幽精,无欲无情。这祟妖便是能禁锢人的爽灵再吸食而走,所以被它害了了人,最后都是痴傻之状,实际是丢了三魂中的爽灵。“ ”这也是那妖物要入梦害人的原因,它本体弱小,但却能禁锢爽灵之魂,所以才能让你梦中动弹不得,任其宰割。“ ”想要破局,其实也简单。“ 琳琅忽然拍手道,”老爷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没了爽灵,就不怕它了?“ 李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好办,老陆,来,本官几拳下去,先把你打成傻子,你再去梦里掐死那个妖怪。“ 黄盾揪着胡子愕然,”倒也不必如此。。想要让陆官人的爽灵之魂暂时消隐,老朽有个办法的。。。。“ ”喝酒。“ 片刻之后,李锦从屋子外面回来,怀中抱着两坛烧酒。 ”就这么多了,这个时候了,没打扰赵家的仆役,我摸到厨房偷了两坛子酒,我估计够用了。“ 陆九台拍开酒坛子的泥封,一股酒香飘散在屋中,抽了抽鼻子道,”李爷,光有酒,没菜啊。“ ”差不多得了,你就快喝吧,要不要劳资再给你叫两个飘香院的姑娘啊。“ 抱起酒坛吨吨吨,几口下肚,陆九台从脸红到脖颈。 半坛酒下肚,哐当,酒坛子砸在桌面上。陆九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爽。“ 刚说完,人就出溜道桌子下面了,摔倒在地。 李锦暗骂,他娘的,老陆这五大三粗的身材,酒量也不行啊,不会酒精中毒死了吧。 还好,响亮的鼾声很快响起。 李锦陆九台抬上床,回头问黄盾,”老爷子,这样就行了么?“ 黄老头看看李锦,没有回答,反倒是朝向琳琅说话,”这位小姑娘,还请回房休息吧,这里你不方便在场了。“ 闻听这话,琳琅的小脸当即就挂上了寒霜,刚想要说话,却看到李锦对自己点点头,只好委委屈屈的撇着嘴满脸不情愿的离开了屋子。 李锦知道黄老头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等他解释。 ”星君,待会这位陆官人也许会说梦话,或者会有梦中打斗的动作,请星君务必盯紧了。那时陆官人应该正在梦中与祟妖相斗。“ ”然后呢?“李锦不解,”就这?为何要让琳琅姑娘离开?“ 黄盾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脸堆笑,”到时候,请星君不要犹豫。“ ”用尿滋他。“ 第48章 劳资的大宝贝丢了? 陆九台头疼欲裂,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又进入了这个噩梦之中。 还是破旧萧瑟的古屋,还是这张摇椅。 身后的呼吸声又出现了,这次没有等太久,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抚上他的头顶。 “卧槽你莱莱!”张嘴骂出声,吓了一人一妖一跳。 陆九台是发现自己怎么个大舌头。 祟妖是意外这人怎么能说话了? 翻身跳出摇椅就要跟身后的妖怪玩命,噗通一声,陆九台干脆的摔倒了。 草,动是能动了,但是喝大了呀。 视线里的房子天旋地转,那白脸无眼的妖怪,两步窜过来,狞笑着伸出漆黑的手臂,一只惨白的爪子抓向老陆的头发。 老陆一个驴打滚,躲开那妖怪的爪子,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无奈四肢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软弱无力,手臂连撑两次地面都滑落开去,脑袋倒是跟地面亲密碰撞了两回,让本就头疼的他更加恼火了。 一个翻身又躲开追过来的妖怪,仰面想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当然是失败了。 鲤鱼打挺没有,倒像是大胖黑蛆在地面上蛄涌了一下。 一番折腾,陆九台只觉得胸中恶心难受,似乎想要吐,但却没什么东西可吐,那妖怪又弯腰抓向自己,只好继续驴打滚翻走。 就在此时,一直阴沉的天空忽然有大雨撒落下来。 点点雨滴泼洒在妖怪身上,像是开水浇在猪肉上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惨烈的嚎叫声从妖怪那张大嘴里发出,似乎痛苦无比。 陆九台大喜,知道这应该是梦境之外的李锦和黄老头在帮助自己。 但随着雨水越来越大,他感觉有点不对,这雨水似乎真有温度,伸出舌头舔了舔落在脸上的雨滴,呸,腥臊温热。什么玩意? 只见那妖怪在雨中浑身抽搐,不断发出惨叫,最终化作一道黑烟,消散不见。 于此同时,客房内,李锦非常纠结的提好了裤子,一脸愧疚的看着在床上不停扭动的陆九台,心里盘算着等这事了结,要对老陆好一点。 “星君,来了!”一边努力憋笑的黄老爷子出声提醒李锦,那妖怪已经被逼现身了。 提着横刀打算搏杀的李锦大感意外,祟妖确实现身了,但是和李锦想的不一样啊。 一个白头白手的小东西出现在床头,比寻常猫儿大不了多少,瘦削干瘪,浑身漆黑,惨白的脑袋上没有眼睛。一双惨白的小手不停在身上搓着什么东西,好像非常痛苦。 提着刀的李锦恍惚间居然有点下不去手,这玩意跟猫崽仔似的,真是妖怪?站在一边的黄盾老爷子似乎看出了李锦的心思,急忙提醒,“星君,莫要小瞧了这妖孽,正常的祟妖只有童子巴掌大小,这一只已经大如狸猫,可想而知是吸食了多少人的爽灵魂魄才能成长到如此大小。而且此等孽障已经会入梦害人,成了气候,千万不可放过。” 闻听黄老爷子的话,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老陆,想到这东西差点就害了自己兄弟,李锦不在犹豫,庚金真气激荡,长刀如电,刀锋无影,一声惨叫之后,祟妖已经化为齑粉。 冥冥中一股庞大的能量在房中出现,这团能量一出现便汹涌的冲入李锦的识海之中,在李锦识海之上犹如云气翻涌,其中不是闪烁着蓝色雷光。 李锦偷瞧一眼黄盾,发现这老爷子好像没看到刚才这一幕。 “这东西,只有我能看得见?”李锦暗自推测着。 同时,李锦识海之内,蓝色雷云翻滚,逐渐升高,在银色大星和赤红小星远处,又一颗小星开始闪烁。 这第三颗星星若隐若现的不停闪烁,仿佛呼吸一般,蓝色雷云被新出现的小星在闪烁之间不断吸收,直至完全消失。 李锦心中头绪万千,脸上却不见有异常,只是开口问道,“黄老爷子,这祟妖就算是灭了?” 黄盾微笑着点点头,“星君,此祟妖既然已经被斩杀,陆官人醒来自然就会无事了,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李锦拱手道谢。待黄盾这具分身消散,还是不放心,上去用刀鞘捅了捅鼾声响亮的陆九台,这厮倒是回应了两声,只是因为醉酒,半睁半闭着双眼,咕哝着喊了句李爷,又睡了过去。 李锦这才放心。 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发白,出门找了两个已经早起在干活的赵家仆人过来。 两个仆人都是二十不到的少年郎,一身青灰的奴仆衣衫,知道这是赵府的贵客,据说还是位官爷,于是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跟了过来。 进了屋子,两位少年仆役不自觉的抽了抽鼻息,其中一个长相老实的开口道,“咦,怎么有股怪味。” 另外一位同伴用手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多嘴。 李锦察觉到两人的动静,哈哈一笑,“麻烦两位小哥了,我这兄弟,昨夜喝了些酒,大概是喝了太多,居然尿床了,劳烦两位,帮忙给他换套被褥。“ 赵家的仆役素质倒是不错,听闻此话,脸上没有表现出嫌弃厌恶,但那十分想要拒绝的眼神是挡不住的,李锦赶忙补充,:”我这兄弟身子重,我来操弄就好,两位只需在一旁搭把手。“ 两位少年仆役自无不可,赶忙连声答应,只是那面相老实的又轻声嘀咕,”尿床不稀奇,俺还第一次见到尿床尿在自己脸上的,啧,这胡子上都是啊。“ 一直忙到鸡鸣天亮,总算把屋子收拾妥当,仆役们又给李锦找了个新客房,以防万一,吩咐大红留在屋里看好老陆。 李锦自己来到新的客房,并没有上床睡觉,打算静下心来先查看一下自己识海之内的变化。 浩瀚的识海之上,一颗亮银大星,两颗小星,一颗赤红,一颗淡蓝。三颗星星交相辉映,好不漂亮。 漂亮有鸡毛用啊!李锦暗自吐槽,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这三颗星星大眼瞪小眼,心中忽然想起黄氏族人把自己认作奎宿星君的事来。自己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奎木狼转世,但那颗亮银大星跟奎宿星肯定是有些联系的。 如果这颗大星跟奎宿有关,那是不是这另外两颗,也跟什么什么星宿有联系? 心念一动,神念从识海中退出,打算脱衣先睡醒一觉再说。 外衣一脱,李锦察觉不对。 在身上来回一模,冷汗下来了。 腰牌,银子,京城神秘高手给自己的金印,全部都在。 劳资整日不离身像心肝宝贝一样藏在胸口的《庚金心法》呢? 劳资那么大一本的心法秘籍上哪去了??! 第49章 吃绝户 经过最初的慌乱,李锦很快就镇定下来。 首先排除是遗落在哪里了,一个半步四品的武者,一个贴身物品掉落了还不知道?不存在这种情况。 是那两个仆役偷走的?这更荒谬了,除非是哪个四品以上的高手假扮成仆役来偷走自己的秘籍。 就在李锦把怀疑的目标指向黄家老爷子的时候,脑海里居然笃笃笃的响起了敲击声。这声音不是外界传来,而是直接在李锦脑海中出现。 下意识的神念投入识海,看到了让他无法理解的画面。 一本闪着金光的典籍静静的悬在识海之内,冥冥中似乎正等待着李锦收取。 神念一动,那本薄薄的典籍居然真的被李锦从识海中取了出来。 明黄色封皮,上书七个大字。 《混元庚金炼星经》。 李锦好奇的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四行大字。 ”天地无极,杀伐乾兑,七星炼神,白虎归位。“ 简单十六个字,笔锋如刀砍斧劈,一股杀伐之气铺面而来,盯着久了,李锦的双眼竟然被刺的生疼。 又忍不住接着往后翻看,翻看了三五页,一滴鲜红血液突兀的滴落在李锦手掌虎口之处,伸手一摸,居然是流出了鼻血。 心下凛然,当即合上了书页,一股浩然凶气在李锦识海之内铿锵作响上下翻涌,直到一声虎啸如冬雷般响起,这股凶气才平缓下来,慢慢散落被识海之上的三颗星星吸收。 李锦尝试着把这本绝对不是凡物的星经收起,果然念头一动,手中的典籍消失不见,重新出现在识海之内,静静悬浮。 擦去鼻孔血迹,脸上毫无波澜,实际上此时的李锦,内心已经如同夏日的雷雨过境,惊雷不断,狂风不停。 只看了三五页,但是李锦已经推断出几个重要的信息。 一,这是自己识海之内的那个东西把庚金心法升级了。 二,自己识海之内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圣兽白虎的一缕神魂。 三,开篇十六字里的”七星炼神“恐怕就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奎、娄、胄、昴、毕、觜、参,这七个归属白虎圣兽所管辖的星宿。猜的没错的话,自己最先点亮的那颗星,就是奎宿木狼,这想必就是黄氏族人把他认成奎宿星君转世的原因。那颗红色的小星,应该是觜宿火猴,至于昨夜斩杀了祟妖,点亮的那淡蓝色小星,李锦就没有头绪了。他能知道奎木狼和髭火猴,还是因为前世看了太多小说电影才听说过的。 四,想要七星炼神,再”白虎归位“,恐怕得修炼几百年,如果他能活那么久的话。经文里说的明白,白虎七宿,奎、娄、胄、昴、毕、觜、参,识海之内的这七颗主星修炼大成到了能沟通现实中天地宇宙以炁炼星的阶段,会在识海内的主星四周点亮次星,所有次星点亮完毕和主星共同照耀在识海之上,才算开始炼神。以奎宿为例,”一十五星绕奎生“,想要真正以奎宿星力修炼,除了现在已经存在的这颗银色大星,还要在识海之内点亮十五颗次星才行。 李锦暗自咋舌,他妈的,这玩意根本就不是给人修炼的。 这就好比给了李锦一本西游记的大纲,再塞给他一根毛笔,好,来写吧,下个月交稿。 李锦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让识海内几百颗星星全部都闪耀出光辉来,坑爹呢这是。 不过李锦有一点好,就是遇事不纠结,这星经必非凡品,难道因为难以修炼李锦就不用了?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李锦也不再烦恼,把衣服一脱,昏昏睡去。 乾安县城南边就是一条河,沿着河水一直往东南方向,就能到达永平府城,在两座城之间,河流中段在大地上拐了一个小弯,被这个拐弯河流包裹的地方就是春水镇。 春水镇西南七八里的地方,一座不大的村庄里,整个村子最大的宅院里,天刚亮没多久,就挤满了人。 宅院大,看着也新,但置身其中却有些凄凉,硕大的堂屋里,连个桌子都没有,只有两张木凳,还是破的。 本该树立屏风的地方也是空无一物,从堂屋直接能看到后宅,只从地上灰尘的印记来看,这位置原先应是有个屏风的。 后院里本该养着牛的牛栏里也是空空如也,就连后宅的卧房里,雕花的木柜上本该摆着不少物件,现在也只有灰尘的印记。 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麻木的看着挤在自家院子里这些“乡里乡亲”。 这些人有老有小,有的怀里抱着花瓶,有的手里牵着牛,有个背着米袋,有的空着手来,但是怀里揣着一串串铜钱。 众人默默无言,所有人脸上带着惊恐和畏惧的表情,彼此无声的对视,最终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慢吞吞的走到少年面前,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但是任人都能听出那份倨傲中的心虚, “骆新啊,你爹病死了,我本想着你家那几亩地,你们孤儿寡母的没人操持,就想着咱宋家村的地,总不能荒废了不是,所以帮你家保管一下地契,大伙帮着你家种地,总也少不了你们娘俩一口吃的,没想到你娘居然想不开上吊了。哎,这是你家的地契,你收好喽。” 名叫骆新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老人,这是宋家村的村长,在他爹宋石山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常叫他宋爷爷。宋家村每逢修祠堂,通水渠,这个村长爷爷都会上门来讨要些银钱,因为他家是宋家村日子最宽裕的一户人家。 老头看少年没有接过地契,被少年的目光盯得难受,用木杖敲了敲地板,把地契强行塞进少年的怀中,转身快步离开了少年的家,好像在逃离什么厄运。 老者离开了院子,一个身材肥大的农妇扛着米袋从院子里走进堂屋,小心翼翼的把米袋放在墙角,“骆新,俺当初是看你爹死了,怕你娘年轻,孤儿寡母的不知道勤俭,把这精米拿去想帮你家去镇上换多些粗粮回来,哪想到隔天你娘竟然上吊了啊,可怜啊。唉,这袋子米我这就还给你家。” 宋骆新也认识这农妇,这还是他爹的远房表妹,他得叫三表姑。他爹宋石山没死的时候,常去帮着这个三表姑干些农活。 三表姑看骆新不说话,竟是小声的对着眼前的少年哀求道,“骆新啊,表姑没什么坏心思,真的,你相信表姑,俺真的是想帮你家换些小米来的,让你娘不要来找俺,成不?”说完这些,农妇甩着肥大的身子也逃命似的离开了这里。 周围这些人群,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屋,把手中的花瓶,铜镜,梨花木的凳子,一串串铜钱一个个放在屋里,有的默不作声的离开,有的离开之前跟少年念叨着“别让你娘来俺家”之类的话,所有人得到的回应都是少年麻木的眼神。 直到人群散去,少年淡然的把院门关上,不管堂屋里堆放的那些村民们还回来的东西还有补偿来的铜钱,随手拎起一张破板凳,径直走向后院。 少年把板凳放下,双脚踩到凳子上,整个人缩起身子蹲在上面,双手抱着膝盖,仰头望着空洞的前方,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些感情。 在少年的前方,呆立着一个旁人看不见的恶鬼。 身高三米有余,头生暗红双角,青面獠牙,舌头伸出孩童手臂那么长,低垂在胸前,双眼如铜铃般瞪着,两行鲜红的泪珠从眼角流淌而出,浑身阴气笼罩,怨气翻滚。 少年的双眼逐渐变红,两行眼泪缓缓流出,”娘啊,抢走咱家黄牛的宋祖德死了,想要占你便宜的宋狗子也死了,现在,你还能从鬼变回人吗?“ 少年的话,恶鬼仿佛听不见,只是呆呆的立在院子中,对外界一切毫无反应,只等入夜之后,要杀人泄愤。 第50章 怨气冲霄汉 李锦从睡梦中苏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推门出去看到琳琅坐在廊檐下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笔画,心头不禁一阵暖意又觉得好笑,这小丫头还真把自己的玩笑话当一回事了啊。 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琳琅摆弄针线,越看越觉得有趣,嘴角不禁逐渐弯起笑容来。 这小丫头身为摆弄弓箭的神射手,眼神是极为出色的,穿针引线自然不在话下,没想到这走针的活计却一次次扎到手上。 看着琳琅第三次把针扎到手指上了,眼眶都委屈的红了起来,一生气把手中不知道从哪淘换拿来练习的棉布摔到小板凳上,李锦终于还是不忍心了。 ”行了,行了,笨笨的。“走过去抢过棉布,把上面的针线抽出来,用丝线缠好,再插回去,”怪我不好,之前是逗你玩呢,你倒当真了。好歹我是个百户,将来到了永平府,雇两个仆妇就是了,再说了,我还有婶婶呢,衣服真的坏了,也不用你来缝补。你是咱永平府锦衣卫的总旗,不是我的丫鬟。“ ”我才不笨呢。“琳琅撅着小嘴,抢回棉布,甩着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就要回屋,走到一半又转头道,”李大人,陆大哥也没起呢,赵府老爷让厨子给你们留了饭的。“ 推开陆九台的卧房,一股酒气掺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在屋中弥漫。陆九台正抱着被子蠕动,动作不堪入目,骚气十足。 拽住被子的一角,一把抽出来,陆九台一个挺身坐起来,张牙舞爪的吼道,”谁他娘敢抢劳资的娘们?!“ 直到老陆用大手抹去眼角豆粒大的眼屎,看到眼前是比梦里飘香院姑娘还俊俏的脸,赶忙用手遮掩一下亵裤的隆起,才打红着脸招呼,”李爷?“ ”起来,洗把脸,一起吃饭去。“ 陆九台一边下床一边感慨,”还是李爷想着咱爷们,吃饭都不忘叫上咱。“随即身子一顿,”李爷,昨天那啥玩意祟妖?“ ”已经被我斩了,放心吧,完事了。“李锦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暗中观察,看到陆九台抽了抽鼻子,心中暗叫不好,这厮要发现了。 ”李爷,这屋里怎么有股子骚味儿?你闻到没有?“,一边说,一边还摇着脑袋,似乎在寻找气味的来源。 面对陆九台的疑惑,李锦发扬了锦衣卫脸黑心更黑的光荣传统,”你还敢提这茬?喝多了管不住鸟儿,大老爷们在别人床上尿床?真他娘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我?我尿床了?“陆九台一脸不可置信。 ”那可不?还是小爷我给你收拾的。两个赵家仆人搭的手,别人都不想碰你,满身是尿。“李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要不怕丢人,去找人问问去?“ 陆九台拱拱手,诚心实意的给李锦鞠了一躬,”李爷,这是您第二回救我了,老陆真的是无以为报,要不这样,咱俩拜个把子吧,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以后上刀山下火海,老陆我保证眼皮都不眨,你指哪我尿在哪。“ ”得了,你这一张老脸长的跟我长辈似的,我当你大哥?算了,我怕折寿。还有,你听你说的话,像一个举人说的话吗?“李锦指了指脸盆,”快洗洗,先去吃饭。“ 一把冷水抄在脸上,陆九台精神了不少,紧跟着就发现顺着自己胡须留下来的水,有些淡淡的黄色,用手捋了一把胡子攥下不少水渍,凑到鼻子前一闻,”呕~!李爷,我昨天尿床是滋到自己脸上了?“ 李锦尴尬的差点捂住脸,”算了,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赵家老爷听说陆九台想要洗个澡,特意安排了两个年轻的侍女陪着伺候,没想到平时满嘴黄腔的老陆居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洗澡,让两个小姑娘伺候什么?她们那白嫩嫩的小手能搓的动我?给鸡褪毛都不够力。“ 李锦呵呵一笑,”给鸡褪毛不够力,但只是搓一搓应该可以的。“ 陆九台也不理会,一声呼哨唤出金童小鬼,那小鬼三两步捧着毛巾爬上老陆肩头,拿着毛巾比划着,看样子是准备要给老陆搓澡了。 因为晚上赵老爷还要亲自去一趟黄氏秘境跟黄家人沟通,酒足饭饱之后的李锦和陆九台叫上了琳琅打算一道在乾安县里逛一逛。 李锦带着陆九台和欢欣雀跃的琳琅刚走出门,在他的视线里,乾安县东南方,一道黑云在空中浮现。 此时正是朗晴白日,一团黑云突兀无比,就这么静静的悬在那里,夏风吹过,空中云朵缓缓移动,唯独那黑云,纹丝不动。 天有异相,让李锦想起了当日京城火器局爆炸那天看到的赤红旗云。 ”你们能看到那块黑云吗?“ 陆九台和琳琅顺着李锦的目光看过去,一片朗朗晴日,白云飘飘。 ”哪里有黑云?李爷你莫不是眼花了吧?“陆九台手搭阳棚遮住太阳,抬眼朝着天上自己观瞧,一无所获。 琳琅没说话,但是眼神告诉了李锦,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回去牵马,跟我走。“李锦转身折回。 ”怎么了,李爷?“ ”我也不知道,但是县城东南方,定然有事发生。“ 片刻之后,三匹马停在了东城门外,汇合了一路从房顶过来的大红,马蹄声越来越快,三人一兽拐向东南方。 李锦打头,不停盯着天上的黑云,一路朝着黑云所在的位置疾驰,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河边的宋家村外。 那黑云正笼罩在宋家村的上方。 明明是晴天,宋家村却一片阴沉昏暗,彷佛笼罩在迷雾之中,阴风邪气在农舍间翻涌,阴风里隐隐传出低沉的咆哮,丝丝血腥味随着阴风吹拂散溢到村外。从村外看进去,村内景象一片虚幻模糊,不见一个人影。 ”不好。“,首先出声的是落在最后面的琳琅,娇声惊叹,”李大人,别靠近!这里怨气冲天,已经成了鬼域。“ 第51章 援兵? “鬼域?“李锦勒住缰绳,”跟当日在完颜秀古墓中遇到的一样?“ 琳琅却是摇摇头,”完颜秀的古墓在深山溶洞之中,那种地方千百年不得见阳光,加上完颜秀本就是高品武者死后修成鬼将,所以形成鬼域不算奇怪。李大人,这里可是青天白日的村庄。“ 这话一说,李锦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这宋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形成鬼域? 看到李锦神情似乎想要过去看看,琳琅又赶忙劝阻道,”这里面的鬼物,肯定比当时那个半吊子的鬼将完颜秀厉害,李大人千万不要贸然闯进去。“ ”那该如何?难道就这么看着?“座下的马匹焦躁不安,似乎也想逃离此地。 琳琅想说要么等飞鸽传书镇妖司派高手来除魔,要么从山海卫调大军来踏平此地,但是看到李锦脸上神色不愉,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要不?我让金童鬼先溜进去看看情况?“陆九台翻身下马,开口说道。 琳琅也从马上跳下来,”嗯?这倒没问题,陆大哥的金童鬼在鬼域里应该是畅行无阻的。“ 三人在村外找个棵大树,把马拴住。陆九台唤出小鬼,两者心意相通,不用专门吩咐,两尺高的小鬼如小猴般下上腾挪,窜进阴风呼啸的宋家村。 半炷香之后,小鬼从村中跑出来,爬到陆九台肩头双手舞动在比划着什么,口中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何?“李锦着急询问。金童鬼和陆九台血脉相连,它的话只有陆九台听的懂。 陆九台脸色凝重,”李爷,里面只有一个大鬼。“ 小鬼进入宋家村之后,路上不见有人,刚转过一个弯便听到有人惨叫。小鬼跟着声音追寻过去,便见到一个头生双角的恶鬼,双手提着一个老汉,那老汉在不停求饶,恶鬼却置若罔闻,双手用力,老汉的身体就分成大小两块,鲜血喷洒一地。 那恶鬼手撕了老汉之后,又在村中不停巡走,似乎还在寻找生人。 ”村里还有活人?“李锦赶忙追问。 ”有,这村子人本来也不多,小鬼看到有些个村民零星的躲在地窖里,但是活人最集中的地方是村里最大的一座宅子,里面藏了七八个孩子还有几个女人。奇怪的是,小鬼说那个恶鬼好像是在围着这个宅子转圈,但是却没有试图进入宅子,看起来,反倒是在守卫那个宅院。还有,那恶鬼没进过那个宅院,但是那宅子门口有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看起来不像是村民,手里还有武器。“ 琳琅眉头紧锁,开口问道,”那恶鬼什么模样?“ ”身高一丈有余,青面獠牙,头上双角赤红,双眼犹如铜铃且有血泪滴出。“ ”这是不是普通的恶鬼,是有人请来的鬼煞。“ 李锦回头,”鬼煞?那是什么?“ 琳琅解释道,”一般寻常人见到的鬼,多是死后魂魄所化的阴鬼,阴鬼之上便是恶鬼,恶鬼如果修行有成,或者怨气深重的,便能化作厉鬼,之前我们斩杀的那个鬼将完颜秀便是厉鬼,再往上便是踏入鬼仙的行列,已经不能算作鬼了。但是不管是恶鬼厉鬼都是有神智的,就是有神智所以才可以修行鬼道。“ ”但这鬼煞却不在这其中,它乃是用活人魂魄祭炼而出的邪物,嗜血好杀,没有灵智。“ 陆九台纳闷,”琳琅姑娘,既然你说这鬼煞没有神智,它为何不对那宅子中的女人孩子动手?“ 李锦攥着刀把,看着宋家村,”它不对宅子里的人动手,很可能只有一个原因,它是那宅子里的人祭炼出来的。“ 此刻一阵马蹄声滚滚传来,三人回首望去,一片烟尘中,二十几骑戎装将士正骑马朝着宋家村奔来。 一直来到宋家村前,这一行骑士才逐渐减速,为首一名汉子满脸胡须腰间跨刀,上身穿着朝廷兵将的铠甲,脚下蹬着官靴,打马来到李锦三人面前。 手握在刀柄,沉声问道,”你等乃是何人?此地有邪祟作乱,可与你等有关?“ 陆九台看这人说话颇为不客气,便想要咋呼,被李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位将军,在下李锦,我等乃是刚刚路过此地,看到这里阴气萦绕,想是闹了妖邪,才过来看看能不能斩妖除魔。“ 这军官仔细审视了李锦一番,再看他身后的陆九台,手中的刀柄握的紧了些,再看到带着面纱的琳琅,眼神一亮,握着刀柄的手又松了几分。 李锦一句将军让这军官汉子脸上带着些许腼腆,”小子莫要乱叫,哪来的将军,本官乃是永平府巡检司巡检孙大利,接到举报此地有人圈养鬼物,此番带兵前来剿灭,无关人等,莫要添乱。“,这孙巡检说着话,眼神不停在琳琅脸上扫过。 ”孙巡检,此地不是寻常鬼物,莫要盲目进去为好。“李锦看着眼前的孙大利,看样子应该是有些身手,但是脸上的酒糟鼻和隆起的肚腩,说明也就是沉溺酒色的虚货,顶到天不过是个五品,更有可能就是个六品的。 再看看他身后带来的骑士,倒是有几个精悍的兵卒,不过整体来看还是参差不齐,比起当初在大柳村遇到的吴佳彬身边那八个黑衣骑士差远了。这样的队伍,进入鬼域,跟送死没有区别。不过,在观察这二十多个人时,李锦眼神在队伍最后面稍作停留,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听到李锦开口阻止自己带兵进入宋家村,兵士中走出一位身穿蓝色锦衣的持剑青年,”孙巡检,此地妖鬼肆虐,这几人来路不明,还要阻拦我等,怕不是图谋不轨吧?“ 这持剑的青年看样子是有点身份的,在孙大利面前说话不行礼不作揖,大大咧咧的站出来说话,态度趾高气昂。 ”劳资图谋你妈呢。“堂堂京城举人,陆九台张口就骂,不惯着他。 蓝衣青年勃然大怒,呛啷一声利剑出鞘,“我看你等果然就是作祟的妖人!”,身后的队伍中有四名精悍兵卒竟是不等孙大利的命令,也纷纷拔出武器,站在蓝衣青年身侧就要动手。 孙大利看到自己的手下竟然不听命令就要为蓝衣青年出头,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对着身后的兵卒下了命令,”把这三个人拿下,嗯,莫要伤了他们性命。“ 眼看就要爆发冲突,李锦叹了一口气,不慌不忙摸出一块腰牌丢给孙大利,”看看吧,孙巡检,唉,劳资不装了,劳资就是永平府锦衣卫新任百户,李锦。“ 孙巡检队伍里一直缩最后面一个白脸青年,此时正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坐在马上就快要昏昏睡去,听到李锦的喊声,忽然精神一振,翻身下马差点扭到脚。 白脸青年从队伍最后面一路挤开兵卒们,直到李锦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高声喊道, ”永平府锦衣卫小旗,宋明明,叩见百户大人!“ 第52章 杀人灭口 李锦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宋明明,一脚又把他给踹倒在地上,斜着眼睛看着一副好皮囊的锦衣卫小旗,开口骂道,“本官不喜欢看人下跪,你他娘的是锦衣卫,不是青楼里的大茶壶。” 宋明明哂笑着爬起来乖乖束手站到李锦身侧,暗道这李百户看着年轻,脾气好像不太好呀,以后摸鱼的难度估计要加大了。 “呵,李爷,你们这永平府的锦衣卫衙门,恐怕要出名了。”陆九台打量着这个宋明明,打趣道。 “嗯?” “你看啊,这个宋明明也是生的面白皮嫩,一副俊俏模样,都快赶上李爷你了,嗯,跟你比就是差了些英武气概,娘们唧唧的。再加上琳琅姑娘一个,以后永平府的锦衣卫出公差,你们三个往前一站,不敢说国色天香,至少也是个秀色可餐了。” 这边陆九台在调笑李锦,那边的蓝衣青年和孙巡检就有些尴尬了。 孙大利还好,恭敬的把腰牌还给李锦,拱手见礼。这边的刘公子可就骑虎难下了,作为刘家的四公子平日里仗着刘家在永平府的威势,连一般官吏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装个杯想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结果这块大石是特种钢板。别说碎大石了,已经快把自己压断气了。 好在李锦既然亮出身份,就不打算现在跟这个六七品的世家子弟计较,眼前最要紧的是赶紧解决宋家村鬼域里的鬼煞,把还活着的村民救出来。 “孙巡检,此地已成鬼域,内有一只厉鬼,我需要你带着手下配合我行动,不知可方便?”李锦拉过孙大利的胳膊,小声说道。 眼前这些人只知道宋家村有鬼,却不知道这鬼的厉害,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加上晴天白日,宋家村又不是什么密林深山那种诡谲阴地,以为不会有多厉害的妖鬼,才敢气势汹汹的前来。李锦不想大声嚷嚷,若是让这些普通兵卒知道实情,只怕会打击了军心。甚至连这个孙巡检,李锦都没有向他解释什么是鬼煞,直接用厉鬼代替,让他知道此间厉害就行了。 孙大利听闻宋家村里有厉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李百户,这朗朗晴天,怎么会有厉鬼?” “孙巡检是不信本官的话?”李锦眉头一皱。 孙大利慌忙摇头,低头小声说道,“不,不,不,李百户,卑职只是没听说过这种地方会出现厉鬼。” 他是永平府巡检司巡检,归属知府管辖,按说跟李锦不在一个系统,用不着称呼卑职。但是锦衣卫的百户,那是国朝武将系统里的正六品官阶,自己一个巡检,从七品的芝麻官,差了李锦整整三个台阶呢。加上这位小爷是锦衣卫,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刚才还顺带不大不小的得罪了他,此时的姿态放低些绝对没毛病。 想了想,孙大利嘴唇抖了抖,又道,“李百户,如果这村里真有厉鬼,我这帮兄弟恐怕是力有不逮啊。”说完,双眼小心的瞄着李锦。 李锦压低了声音,”孙巡检放心,只有一个厉鬼,我们一起进村,我会主动寻那厉鬼,将其引到远处。村中有一个大宅,里面尚有妇孺十四五人,到时你们只管把人带出村子便可。“ 看到孙大利脸上还有犹豫之色,李锦又说道,”怎么?孙巡检畏惧了?若是不肯入村救人,本官提醒你,锦衣卫侦缉天下,事无巨细都要报告给朝廷的。到时候,朝廷若是判你一个畏敌不前,临阵脱逃,置百姓于不顾,拿你进诏狱,那可真就大祸临头了。“ 想到锦衣卫的诏狱,孙大利脸上神色急转,很快露出坚毅之色,”解救百姓,本巡检职责所在,李百户只管放心,孙某绝对不会推诿。“ 呵,进诏狱不如下地狱,这话可不是说着完的。 被厉鬼弄死了,搞不好还能弄个为国捐躯的名头,家里得些封赏,要是进了诏狱,皮肉之苦不说,家人还要被连累,男的发配,女的进教坊司,生不如死。 李锦见到自己的威胁立竿见影,又亲密的拍拍孙大利的胳膊,称呼都换了,”孙老哥,你放心,这村里只有一只鬼,我说了我亲自把它引走,就把它引走,你们不会有事的。事成之后,我自会到上报朝廷,给你请功。“ 巴掌打了,甜枣也得喂。 孙大利招来众人商议,陆九台把那座还有妇孺的宅子位置告诉巡检司众人,李锦等人打头,引走那个在村中漫步的鬼怪,巡检司众人带着妇孺跑出村就行。为了悄悄地进村,不惊扰到厉鬼,所有人都是刀剑在手,下马步行。 临进入村子之前,李锦又对着身后众人吩咐,”你等若是被鬼怪追赶,莫要逞强,拼命跑出村就行,记得,保命第一。“ 巡检司的兵卒纷纷点头,宋明明也是暗自欣慰,看来这新来的百户,不是个拿手下人性命换功绩的。 进入村口,一阵阵阴风吹过众人,纷纷觉得身上发冷,不少兵卒互相对视着,心有所悸。 李锦抬手让众人安静,站在村口静静等待。 不多时,一处泥墙拐角处,一道小小的身影探出脑袋来,对着村口的众人招收。 ”嘶~“,几个兵卒倒吸凉气。 孙大利横着眼瞪过去,”慌个屁!“,能做到一地巡检,他还算有点见识,这么小的家伙,必然不是李百户口中的厉鬼,倒像是道门里养鬼之术的小鬼。 果然,李锦对着孙大利说道,”这是陆官人的金童小鬼,已经找到厉鬼的位置,孙巡检,你带人左拐,到了十字路口时候往右转,见到一处青砖红瓦的宅子,妇孺便躲在那里了。记得,带上人直接走,莫要耽误。“ 狠狠的点点头,孙大利大臂一挥,身后的巡检司兵卒纷纷跟上,身穿蓝衣的刘姓公子也在人群之中默不作声的跟着向前,眼神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你往哪走?“,李锦一把拽住想要跟着走的宋明明,”你跟我。“ 宋明明一脸惊慌,”李百户,我,我没练过武啊。。。。“ ”卧槽。“李锦惊呆了,”你怎么当上小旗的?“ 小白脸笑的很勉强,“我爹以前是府衙的书吏,从小跟着学,我字写的还行,算账也不错,被老百户弄进锦衣卫后一直操持咱们的文书。” 李锦心下了然,这是个文职秘书。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快出去吧,给大家伙看好外面的马。” 看着宋明明头也不回的跑向村外,李锦三人赶紧跟上金童鬼,要在鬼煞发现巡检司的人之前,把它引走。 跟着金童鬼,右转越过两排泥瓦房,穿过一条村中小道,路边已经能看见有残肢断臂散落在道边,再往前走,已经不用金童鬼引路了。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震的地面微微颤抖,一个三米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三人视线里。头生双角,浑身紫黑色刚建肌肉隆起,长长的舌头从血盆大口中伸出老长,在胸前来回甩荡。 “嘶~”,只是听到金童鬼描述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一个庞然大物在自己眼前,神经一向大条的陆九台心里也打起了鼓,“李爷,这玩意,怎么对付?” “不知道啊。”李锦横刀在手,庚金星力升腾,“砍几刀再说。” 鬼煞已经发现三人,双目瞬间变的赤红,浑身怨气翻腾,卷着阴风大踏步朝着三人奔来! 咻~一道黑影如霹雳般闪过,一支黑色箭羽已经没入鬼煞胸口,没有阻挡鬼煞分毫。 琳琅长弓在手,又是瞬间三箭连发,三支箭矢出现在鬼煞粗壮的小腿上。 连续三支堪比四品武者之力的箭矢,终于拖缓了它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而终归还是无用,鬼煞停下脚步,咆哮着拔出胸口箭矢,又弯腰伸手试图去勾小腿上的三支箭。 头顶破风声已到,李锦双手执刀,寒光如电,如雷霆劈下。 鬼煞抬手格挡,刀锋斩在手臂上,刚斩进皮肤半寸,便如同砍在金石之上,不能再深半分。 李锦心中暗叫坏了,身侧另外一只巨掌已经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扇过来。 砰~土墙崩塌,李锦连人带刀被砸飞进一处破落农舍里。眼冒金星的拄着刀再站起来,鬼煞已经追到眼前,一只黑色巨掌当头落下。 翻身躲开巨掌,李锦一个腾身跃起,翻过院墙来到屋外。直到这个时候腰腹之间才传来一阵剧痛,是刚才被鬼煞一掌拍飞的后果。 农舍土墙被轻松推倒,鬼煞紧追不舍,口中嘶吼着摄人心魄的魔音。 咻~又是一支黑色箭矢,命中眼前怪物的后颈,箭矢从后颈没入,从口中穿出,整根箭矢横亘在口腔之中。 鬼煞双目滴出红色血泪,用两根黄瓜粗的手指捏住箭矢的尖锐钢尖,竟是生生把箭矢从口中拔了出来。 “琳琅!快跑,别再射了!”李锦忍着剧痛大声吼着,琳琅的箭术是用家传秘法催动体内的真气来造成巨量伤害,可惜她本身只是道门六品的聚气,最多只能射出七箭,五箭就会虚弱,六箭脱力,七箭射完神元干涸,不仅会失去意识,还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现在已经射出五箭,不能再让这个丫头拼命了。到时候,带着一个脱力甚至昏迷的琳琅,连逃跑都难了。 鬼煞却是不管不顾,巨掌握成拳头,朝着李锦头上带着万钧之力砸了下来,腰腹有伤的李锦此时再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抵住刀背,举刀格挡。 砰! 犹如龙象之力压下,暴怒的鬼煞根本不管刀锋斩破了自己的手掌,一拳砸落,李锦双脚已经踏入地面一寸有余,犹如一根铁钉被大锤砸入了地面。 李锦四肢剧痛,分明听到自己的左臂骨骼丝丝开裂之声。心中暗骂,这次要完蛋。。 余光里,琳琅满头大汗,又再弯弓搭箭,就要搏命射出第六箭。 刚要大喊让她住手,已经占尽上风的鬼煞,却一声凄厉的嚎叫,不管已经强弩之末的李锦一跃而起,不断撞破农舍和围墙,朝着西面一条直线的狂奔而去。 李锦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脸上表情比刚才更难看,忍着全身疼痛,大喊,“老陆,带着琳琅去村外。”说完提着刀,催动全身庚金星力,追着鬼煞而去。 鬼煞狂奔而去的那个方向,就是藏着妇孺的宅院所在。 李锦马上判断出是巡检司的人被鬼煞发觉了,那宅院里肯定有对这鬼煞很重要的人或物,以至于会放着自己不管,直奔宅院而去。 村子并不大,全力催发星力,转瞬间就来到了那间青砖红墙的宅院之外。 眼前的景象却让李锦一愣。 鬼煞站在宅院门外空地上不断徘徊嘶吼,怒气滔天却踌躇不前,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忍着身上的疼痛,李锦翻身上了一处墙头,终于看到宅院里的情景。 二十几个巡检司的人被鬼煞堵在院子里,十几个女人小孩挤成一团瑟瑟发抖。院子当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被那个蓝色衣裳的刘家公子制住,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悬在那少年的脖颈处。 视线绕了一圈,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色。 早就听了李锦吩咐暗中跟着巡检司一伙人的大红正静静的趴在宅院屋顶。 悄悄绕过宅院正门,李锦从侧门翻入宅院。 刚一出现,孙大利就迎了上来,看到李锦左臂低垂,“李百户这受伤了?” “无妨,孙巡检,这是怎么回事?” 孙大利赶紧说道,“村子不算大,我等很快就找到这件宅院,就要带这些妇孺孩童出村,没想到刘景松却拿住了这个宋姓少年,言说就是这少年家中养鬼,只要杀了这个少年,村中恶鬼自然就会消失。” ”我言说莫要多事,就算是这少年养鬼,先把妇孺孩童送出去再说也不迟,反正这个少年也跑不掉,没想到刘公子他却是不肯,就在我两争执之间,厉鬼就出现了。“ 刘家四公子刘景松闻言得意洋洋的高声道,”我一拿住这少年,厉鬼便赶来相救,且见少年受制,投鼠忌器,不敢上前,还用怀疑么?这厉鬼就是宋家圈养的。只要杀了这少年,厉鬼必然烟消云散。“ ”你放屁!!“被刘景松拿住的少年不顾利剑就在自己脖子上,高声喊道,”她不是厉鬼!她是我娘!“ 李锦垂着左臂,右手虎口出渗出血迹,提着横刀,走到刘景松面前,看看少年,看看门外的鬼煞,对着持剑的蓝衣青年平静的说道,:”你叫刘景松?“ 不等回答,李锦又道,“想要杀人灭口而已,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第53章 你爹偏心啊 “杀人灭口?” 周围众人顿时轰的一声仿佛炸开了锅,惊叹,质疑,恍惚,各种各样的反应在各人脸上呈现出来。 刘景松脸色急剧变化,最终还是镇定下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李大人,你莫不是被妖鬼上了身,在这胡言乱语起来了?” 孙大利也是一脸的不解,“李百户,杀人灭口,此话从何说起?” 李锦冷笑一声,冲着孙大利说,:“孙巡检,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宋家村有鬼作乱,就是这位刘家公子上报的吧?” “嗯?此事是刘家一位管事报来,刘家在此地五里之外有一处农庄,说是发现宋家村有鬼作乱,请府衙派兵前来镇压。刘家那处农庄就是这位刘家四公子管理,李大人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李锦又问,“孙巡检没想想,这位刘家公子为何要亲自前来?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该避之不及才对吗?” 刘景松嗤笑道,“此地离我刘家农庄毗邻而居,就算为了我自家的农庄安危,前来相助,又有什么不对?” 李锦面对刘景松的驳斥也不发怒,反而点头说道,“刘公子说的不无道理。”说着有种指向门外两具残破的肢体,厉声喝道,“那你为何会提前派两名刺客前来杀人呢?” 顺着李锦手指的方向,刘景松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红色身影,如闪电般从屋檐一跃而下,一口咬住刘景松持剑的手腕。 趁此机会,李锦动若脱兔,跨过二人之间三五步的距离,纵然受了伤,还是轻松的抢下了被刘景松劫持住的少年。 大红已经松开了被咬住的刘景松,轻松跳跃着回到了李锦身后,蹲在脚下晃着脑袋,期待着夸奖。 被李锦套路了的刘景松恼羞成怒,挥剑扫过来,想要夺回少年,被李锦单手持刀轻松挡下,“刘景松,你持刃攻击锦衣卫,是意图谋反吗?” 刘景松脸上表情微变,想要收回长剑。 李锦却不给他机会,单手持刀左右劈砍,三两下便把这位世家子弟打翻在地,一脚踩在刘景松的胸口,“给你脸了,跟老子动手?” 像是说给地上的刘景松听,又像是在给孙大利和周围巡检司的兵卒们解释,”门口那两具尸体,分明是练武之人,穿着的衣服也不是农人能买得起的,一看就不是这宋家村的人。死在这处宅院门口,而且手持利刃,分明是想对这处宅院的主人不利,只是遇到了村中的厉鬼,被分尸了。“ 李锦顿了顿,脸上带着笑容回头看向被自己抢下来的少年,”本官说的对不对啊,小老弟?“ 脱离了险境的宋骆新茫然的点头,”门外的两人,想要闯进来,才,才被我娘杀了的。“ 被踩在地上的刘景松一脸不忿,”那又如何,你凭什么说这两人是我刘家派来的?“ ”靴子“,李锦淡淡开口。 刘景松好像没听懂李锦在说什么,随即脸上一阵惨白。 看到孙大利也是一脸茫然,李锦解释道,”门外两具尸体,脚上的靴子和刚才在村外拔剑想要对我动手的人穿的一模一样,那几个身手不错的兵卒不等孙巡检发话就敢拔剑站出来,本官猜的没错的话,都是刘家安插在巡检司的人吧?“ ”这种鹿皮靴,可不是寻常人能负担起的,需要到专门的店铺定做。我说的没错吧?刘公子?“ 李锦脚上加重了些力度,刘景松脸上一阵红晕一阵清白,嘴上却是逞强,”牵强附会罢了。“ 身后的宋骆新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李锦喊道,“我爹死之前,就是被刘家庄请去做事,回来不久发了病,然后,然后就。。我娘说他就是被刘家庄害了。” 听到这个少年这么说,李锦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被踩在地上的刘景松急声喝道,“小杂碎,不要血口喷人。” 李锦又是一脚踩下去,”你不承认没关系,等从这里出去,把门口那两具尸首带回去,总能问出来是不是你刘家的人,再把你弄进我锦衣卫大牢里,有的时间让你慢慢交待。“ 听到李锦这么说,刘景松反倒闭着嘴不再说话了,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神色。 这反应有些反常,李锦招手把孙大利叫到身前,”这个刘家,到底是什么人。“ 孙大利脸上带着些诧异,:“李百户不知道?” 孙大利一番解释,李锦才知道刘景松脸上的不屑从哪里来的。 刘景松的爷爷乃是前朝次辅,文渊阁大学士,刘中申。 刘景松的父亲刘志青本是礼部侍郎,刘中申去世后刘志青按规矩回乡守孝三年,没想到在这三年里染了风疾。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守孝三年期满之后便没有再回朝堂做官,皇帝恩准他提前退休在家休养至今,刘家第三代里,大哥刘景楠三十五岁,已经是正五品的南昌府同知,算得上将来前途无量年轻文官。 刘氏一族在永平府绝对是一方豪门,上下勾连,就连知府也要敬重三分。这刘景松本人反倒没什么,因为不是嫡母所出,所以只是在家里掌管一些农庄和店铺生意,读书没有天分,学了些武艺而已。但再怎么说,也是刘家现任家主刘志青的儿子,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人物。 听完孙大利的陈述,李锦脸色变了一变,放开踩在刘景松胸口的右脚,因为左手受伤,右手提着衣领把人提起来站好。 拍拍刘景松的胳膊,李锦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原来是辅臣之后,侍郎之子,刘公子何不早说?” 刘景松脸上带着怨毒,见李锦服软,态度倨傲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发髻,“李百户,此间误会不提,还是先把那少年交给我,了结此事要紧。” 李锦没有理会,只是面带戏谑笑容,不着边际的对着刘景松道,“刘公子,令尊既然做过侍郎,看来有些偏心啊。” 刘景松面色古怪,似乎被说中心事,李锦继续道,“令尊没教过你,锦衣卫就是专门跟你们这些地方豪族作对的么?” “跟你们关系越差,皇帝才越信任锦衣卫,这个道理,令尊没教过你吗?” 在刘景松错愕的眼神里,一道寒光划快如闪电划过他的眼前。 噗~,鲜血迸飞。众人惊呼。 右手被李锦斩落,李锦跟着一个膝撞几乎把刘景松撞翻。 捂着失去了右手的手腕的刘景松在地上凄厉的嚎叫,李锦上去抓起他的头发,拖着朝院外走去。 一步一步,地上留下道道血痕,那是刘景松手腕喷出的鲜血。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李锦拖着不断挣扎的刘公子,竟是来到了那厉鬼的面前。 扯着刘景松的头发,用力一甩,把人甩到厉鬼脚下。 李锦盯着鬼煞的渗出血泪的眼睛,说道,“你要亲手杀他,对吗?” 第54章 苍生皆苦 把缺了一只手的刘景松丢给鬼煞的时候,李锦的眼球也是突突跳了两下。 他看到了陆九台和琳琅正在鬼煞身后的农舍里,正在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就像两条呆头鹅。 “真是笨到一块去了。”,让他们跑,不跑,要跟过来,跟过来看到鬼煞堵在门前,就不会绕过去从后院翻进来? 摇摇头,给琳琅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相信她能看到,毕竟是个神射手,眼神应该不会很差吧。 与此同时,狂躁的鬼煞已经把脚下的刘景松抓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开脸盘大小布满利齿的大嘴,在刘景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口咬下。 内阁大佬之孙,侍郎之子,永平府的刘公子已经变成一具无头尸体。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从脖颈出喷出,迸射在鬼煞脸上,它毫不在意,继续啃噬着刘景松的尸体,骨裂声此起彼伏。近在咫尺的李锦连咀嚼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没有退缩,就这么站在鬼煞面前看着它把刘景松一口一口吃干抹净。 之前李锦在众人面前言之凿凿的说刘景松是来杀人灭口,当然是在牵强附会。因为他一来到这处宅院之时,就看到一道淡淡的蓝线,牵扯在鬼煞和刘景松之间。 “昂宿天目星君,观因果来回。”这是那本牵星经里提到过的,李锦之前斩杀祟妖在识海之内开启的那颗淡蓝色星星,恐怕就是昂宿了。 星力微弱,效用不显,但这鬼煞和刘景松之间必然有大恩怨,所以这“观因果”的效用就出现了。怎么看,这刘景松也不会是对鬼煞有恩,那就只剩下一个结果,两者之间有大怨。 那宋家少年几日之间爹病死,娘化鬼,跟这个刘景松定然脱不开干系。 果然不出李锦所料,鬼煞一点点把刘景松吞噬干净之后,那身上滔天的怨气已经消散大半,一丈多高的身躯竟然也缩小了一大圈,从三米多高的怪兽,变成了两米高的篮球中锋。头上的赤角消失不见,恶鬼一样的脸居然能看出一个女人的轮廓了。 院子中妇孺看着厉鬼生吃活人吓的纷纷缩在墙角,但巡检司的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却不断打鼓。 不少人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里的惨事,当真刘公子才是起因?” 院子当中名叫宋骆新的少年已经跑了出来,口中哭喊着“娘亲”,就要扑向鬼煞。被李锦一把抄起身体拦了下来。 那鬼煞也是慌忙后退,似乎也在抗拒和少年接近。 “你娘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鬼煞,但是眼前这个东西或许还有些灵智,但它已经回不了头了。”李锦开口劝阻挣扎着还想要向前靠近的少年。 少年口中还在哭喊着娘亲,那边的鬼煞似乎受到了刺激,双目重新变得赤红,高举着染满鲜血的双手,向着李锦扑来。 一把推开宋骆新,寒光乍现,带着庚金星力横刀闪着银白赤红光芒扫向鬼煞。 一条手臂从肘关节处应声被斩落。 “这么弱了?”李锦心中惊疑不定,看着受伤的鬼煞。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踏步上前,横刀带着破风声劈向鬼煞头颅。 果然,鬼煞不躲不闪,直到李锦把刀停在它额前半寸之处,它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 “你想求死?” 鬼煞双目流下血泪,口中焦急的发出古怪口音,可惜李锦听不懂。 “娘!”少年哭着扑到鬼煞脚下,这次李锦没有阻拦,鬼煞却一把扫开少年。 鬼煞朝着少年一声怒吼,喝止了还要冲过来的少年,宋骆新双眼泪水横流,缓缓的在原地跪了下去,“娘,我不想让你走。” 这边鬼煞不理会少年的哭喊,朝着李锦缓缓的跪了下去,引颈受戮。 此时陆九台和琳琅已经跑了过来,琳琅想要扶起宋骆新,少年却执拗的跪在地上不肯动弹。 陆九台小心翼翼的凑到李锦身边,“李爷,咋回事?” 李锦没有理会,也没有忙着对准备赴死的鬼煞动手,只是拄刀而立,一字一句的对着鬼煞说道。 “本官乃是永平府锦衣卫领百户,李锦,陕西米脂县李家村人,本官答应你,等超度了你,你的儿子我会看管好,带在我锦衣卫衙门,直到他长大成人。你可满意?” 鬼煞赤红的双眼又流出几滴血泪,嘴巴张合,朝着跪在李锦身后的少年再次发出古怪的声音,在少年的哭声中,双手扶地,伸出脑袋。 李锦终于不再犹豫,刀光闪过,烟消云散。 少年哭声撕心裂肺,宋家村的阴风不在肆虐。 回头看向琳琅,“会念超度经文吗?” 琳琅点点头,来到李锦身侧,盘腿坐下。 “因前生今世,故作误为,悖逆败常,负命欠财,堕胎落子,血湖产亡,妖横殒灭,冤仇不解,罪积丘山,沉于地狱之中,血湖血井,血池血峡,受诸痛苦,万劫难逃,今幸遇天尊,发大慈悲,开大法门,普集十方,一切神仙,宣演妙法,普救群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出离长夜,得睹光明,万罪荡除,冤仇和释,镬汤火医,变作莲池,剑树刀山,翻成花圃,救种种之罪迁,从之解脱,赦冥冥之长夜,俱获超生。” 道音淼淼,苍生皆苦。 第55章 野外荒村 一道道斩杀鬼煞之后得来的庚金星力充满识海,这次藏在识海内的那道白虎神魂没有贪婪的吸走这些星力,反倒是催动着这些星力在修补李锦与鬼煞相斗之后受伤的身体。 鬼煞已经被超度,宋家村重见天日,留给李锦的除了一片狼藉还有一箩筐的问题。 来到宋骆新的面前,毕竟某种意义上李锦刚刚亲手杀了眼前少年的妈,颇为尴尬的看着眼泪快要流干的干瘦少年,李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些,“你要跟我走,不能留在这里了,不管是刘景松还是被你母亲化鬼之后杀掉的那些村民,他们的亲戚朋友或许回来报复你,懂吗?” 宋骆新沉默无言,倔强的眼神和李锦对视。 “哎,我斩杀了你母亲所化的厉鬼,它虽然心智尚存,但是很快就会压制不住,仇怨已报,被我超度也是她所期望的,你不懂,没关系,怨恨我,也没关系,但是劳资说到做到,本官刚才答应了你的母亲,以后要照顾你,就会照顾你到成人。” 没想到少年却是僵硬的点点头,“我懂。” 李锦有些意外,少年如果懂这个道理那就太好了,又问,“你懂便好,我现在问你,这刘景松为何要对你家下手,他有什么目的,你可知晓?你之前言说你父亲曾去刘家庄?是做什么去了?” 其实李锦真的不想让刘景松那么快死在鬼煞手中,做为当事人,宋家村这里一切事情肯定是他最清楚,然而当时鬼煞怨气冲天,因果在刘景松身上,为了平息鬼煞怨气,不得不如此。 宋骆新其实也不知道他爹宋石山去刘家庄做什么,但是说出的话,让李锦倒吸一口凉气。 “我爹宋石山是阴镖师。” 陆九台在一边一脸疑问,“什么是阴镖师?” 琳琅解释道,“阴镖师,故名思意,就是押送阴物的镖师。棺材,祭品,陪葬物,甚至死尸本体,这些都是阴镖师押送的东西。阴镖师可能自身武艺道法并不高深,但是肯定都有五花八门的本事,这些犯忌讳的东西上面经常带有诅咒邪祟,只有他们敢负责押送,当然,收价也高。” “怪不得这家人能修的起这宋家村最大最好的房子。”陆九台感叹到。 李锦说道,“或许刘家庄请宋石山去,就是走阴镖?然后惹来的杀生之祸?骆新,你父亲从刘家庄回来后,是否带回来某样物件?或者告诉过你们什么特别的事情?” 其实整件事的脉络已经在李锦的脑子里有了一个轮廓,刘景松掌管宋家村不远的刘家庄,不知道为何得知宋石山是一位阴镖师,便请了宋石山去走镖,事后要么是宋石山贪走了货物,要么是知道了什么秘辛,被刘家上门来弄死了。但是之后事情变化超出了刘景松的掌握,或许是宋骆新的母亲知道刘景松不会放过他们母子,或许是还要加上宋石山死后宋家村的村民吃绝户的行为刺激到了她,不知道用什么秘法把袭击祭炼成了鬼煞。 宋骆新犹豫半天,似乎有话说,却不肯开口。 陆九台在一边吓唬,“宋家小子,刘景松被弄死了,刘家可不止刘景松一个人。你爹是不是拿了别人家的东西?” 少年握紧双拳,昂着脑袋大声驳斥,“没有!我爹不是贼!” “那这个刘景松为什么要盯着你家,甚至连你都不放过?”李锦追问。 少年终于放弃,喃喃道,“我偷听到我爹好像对我娘说,刘家要的那口棺材里是活人。” “活人下葬?”陆九台惊疑道。”刘家敢做这种事?“ “生人殉葬,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怪不得刘景松要对这家人斩尽杀绝。” 一直没说话的孙大利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纳闷道,”李百户,恕下官直言,这刘景松的老爹刘志青活的好好的,刘家几位夫人也都建在,刘中申刘阁老死了七八年了,这殉葬,是给谁殉?李大人要不要三思啊?“ 受伤的左臂被庚金之力滋养已经能够抬起来了,李锦恨恨的把横刀收入刀鞘,“他们敢不敢,有没有做,去刘家庄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已经弄死了刘景松,就算是把刘家推到了对立面,还不趁热打铁找到刘家更多罪证? 把巡检司队伍里之前跟刘家有关系的四个人揪出来,李锦连踢带打威胁恐吓问了半天四个人都说只是下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孙大利也证明这四个人是早就被刘家安排在巡检司做事,这几天一直呆在巡检司营房里,而且刘家也不是一盘铁桶,这四个人十有八九只是看在刘家四公子的身份上出手相助,刘景松这个四公子在城外的刘家庄做什么,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 李锦只好叮嘱孙大利将四人看管起来,“孙老哥,本官也不为难你,你在永平府做事难免顾及很多,我若让你对刘家保密,巡检司这么多人,估计也做不到。这样,等到明早你再去通知刘家人此地的事情,给我一晚上时间。如何?” 孙大利自然点头承诺,连说还要安顿此地幸存百姓,逃出生天的妇孺儿童也要找地方安置,一晚上时间都不一定够。 李锦心领神会,看着天色不早,叫上村口等待的宋明明,交给其他人不放心干脆也带在身边的宋骆新。一行五人,四匹马,朝着刘家庄出发。 太阳逐渐西坠,一行人跟着宋明明的指引离着刘家庄越来越近,意外的发现此地居然有着大片的荒田。 田埂,水渠,被半人高的杂草覆盖,藤曼遍布。 “李爷,这不对劲吧?”陆九台环顾四周,疑窦丛生。 “宋小旗,这里就是刘家庄?你确定没搞错方向?”李锦回头问道。 “没错啊,李百户,这刘家庄我来的不多,去年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个方向。” 再往前行进了片刻,数十座石头房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脚下也从泥土道路变成了石板路。 “不对。”李锦抬手阻止了队伍的前进。 “怎么了?李爷?”陆九台勒住缰绳问道。 “太安静了。而且这个时间,为何看不到一个村民?接近黄昏,庄子里为何没有炊烟?这刘家庄的人不吃饭吗?” 琳琅坐在马上,凝神观察,开口道,“李大人,这刘家庄里,没有活人。” “是个荒村。” 第56章 你们马没了 哒哒,哒哒,哒哒。 空荡的农庄里,一行人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 不像走在村庄里,反倒像是行走在墓群之中。 “干嘛?”,行走在最前面的李锦感受到衣服被身后的小手拽了两下。回头看去,琳琅嘟着小嘴神情略带紧张的环顾着四周,左手正捏着李锦的锦衣下摆。 “李大人,这里的房子,”琳琅声音小小的,仿佛是害怕惊动什么似的,“这里的房子,都是门朝西开的。” 经过琳琅的提醒,李锦也察觉到这些石头房子的不对劲,一个个坐东朝西,与其说是住宅,更像是一座座大墓。 琳琅虽然是在跟李锦说着悄悄话,但是空旷的荒村里,这点声音依旧被众人听清,向来莽的不行的陆九台,朝着路边一座石屋走去。 太阳偏西,石屋内没有灯火,稍显昏暗,破旧的木门布满斑驳的苔藓,陆九台用力一推,整扇门倒向屋内。 在众人的视线里,那石头房子里,没有人,没有桌椅板凳,只有一口黑棺材突兀的摆放在屋子当中。 空气都诡谲起来了。 李锦回头看看宋明明,意思是怎么回事? 宋明明大眼瞪小眼,两手一摊,意思我的大人啊,我他么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个乖巧的男秘书。 李锦带头走进房子。 这棺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棺材板腐朽严重,李锦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来到棺材头部位置,双手在棺材盖下面找了两个着力点,“老陆,来,开棺。” 陆九台满脸不情愿,“凭啥又是我啊,这里不还有你部下么?” 琳琅小脸带霜,“我一介女流。” 宋明明,“陆爷,我手无扶鸡之力。” 嘎吱~嘎吱~咚。 棺材盖板落地,一股浓郁的怪味从棺材里汹涌而出,宋明明捂着鼻子冲出屋子,看看空无一人的荒村,又回到了众人身边。 棺材里是一具男尸,屋子大门朝西,黄昏的日头正从西面照射进来,男尸的五官在夕阳下狰狞扭曲。 尸体躺在棺材里没有尸变,虽然尸气汹涌,但很奇怪,棺材都腐朽不堪了,尸体却没有腐烂,基本保存完好。 “没有土腥气,这棺材没有下葬过。”李锦得出结论。 等了半天,尸体没有什么变化,几人又去查看周围的屋子,果然,每个屋子李都摆放着棺材。 有的屋子里还不止一口棺材,有的两口,有的三口,最多的一家,前后摆满了九口棺材,整个房子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李锦越查越是心惊,这些棺材里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的大柳村。 难道又是什么邪灵,屠灭了整个刘家庄? 那刘景松又是怎么回事?宋骆新的爹宋石山说的棺材里有活人,又怎么回事? “李百户,有点不对劲啊。”开了十几口棺材后,众人站到路中间一筹莫展之时,宋明明开口道。 陆九台眉毛一挑,“只是有点不对劲吗?都离谱到家了好么?” 宋明明顿了一顿,“我的意思,这里可能还真不是刘家庄。” “嗯?”李锦眉毛一挑,等着宋明明继续说。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些棺材里的尸体,衣服好像不是咱大明的样式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按说刘家庄大多都是给刘家种地的佃户,如果下葬,粗布麻衣才是正常的。但是开了十几口棺材,里面的人有几个甚至穿的丝绸,尤其是那两三个女性尸体。 慢束罗裙半露胸,短襦长裙,裙腰甚至系在腋下。 这绝非大明女子的装束。 “啊!我知道了。”琳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三具女子尸体上穿的是唐装。”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里的尸体莫非都是距今千年的唐朝人? 这答案过于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可这满村的尸体为何都穿着唐人服饰? 太阳逐渐开始沉入天际,在这古怪的荒村里,就连李锦都生出了要不先离开再说的想法。 就在这时,突兀之间。 咚咙~咚咙~ 一阵低沉的鼓声,在荒村里回荡。 鼓声起初飘渺轻忽,越来越清晰,直到一个华美衣装的少女出现在道路一头,歪着脑袋看着路这边的李锦一行人。 少女歪着脑袋,右手中一柄拨浪鼓,正在少女手中一晃一晃的摇动,拨动着满是死尸与棺材的荒村。 见到李锦五人,少女的拨浪鼓停止了晃动,安静的荒村更加诡谲了。 李锦不管不顾,朝着少女迈出一步,想要一看究竟这少女到底是人是鬼。 下一秒,夕阳下的少女消失不见。 不止是少女,停满棺材的荒村也消失了。 五个人站在田埂上,一边就是炊烟袅袅人声喧昂的村庄。 村庄里有农妇在进出房子,孩子在追逐嬉闹把鸡鸭撵的到处奔逃,狗叫声不时从庄子里传来,两个扛着锄头的憨厚农户正从李锦等人身边路过,露出黑黄牙齿朝他们微笑。 叽叽喳喳,田埂边的几棵大树上,传来翅膀的扑腾,一排雀鸟蹲在树枝上,趁着地里农户们一个不留意,齐齐拍着翅膀飞落进庄稼地里啄着菜叶子偷吃。 这里是,刘家庄? “嗷!?”宋明明一声尖叫,“陆爷,你作甚?!” “我掐掐你,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嗯????”宋明明一脸委屈,“那不应该掐你自己么?”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几个村民的注意,抬头向这边望来。 “刚才荒村才是梦境?”陆九台迷茫的看着四周。 “不是,”李锦目光深沉,“刚才的荒村不是做梦。” 一直不吭声的少年宋骆新指了指身后本该拴着四匹马的大树,“你们的马没了。” 李锦眉心连跳,忍住了想打孩子的冲动,“什么叫你们的马没了,是咱们的马没了,现在你跟我们是一起的。走,先进村再说。” 第57章 再入刘家庄 李锦一行五人迈步走进刘家庄,好奇的庄户们纷纷驻足围观。 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四周不断响起。 ”啧啧,这两个后生长的可真俊俏啊,那个白脸的弱不禁风,莫不是个娘们吧?“ ”别胡说,老赵头,那个白脸的是个官差,那身皂衣,只有衙门里的才能穿的。“ “那小姑娘面纱遮住了脸,只看半张脸也是个好看的,怎地还背着弓箭?莫非这小姑娘也是官差不成?” “看那个大个子,啧啧,这身板,要是去耕田,都不用牛了。” 被庄户们编排的脸色越来越黑的陆九台凑到李锦身侧,低声说道,“李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锦转头看他,“啥玩意?” 陆九台用手比划着,“你的那个红毛小畜生,没跟过来?” “大红还在村外。”李锦小声说完,示意让他闭嘴。让大红跟着进村,免不了又是一番热闹,留在村外警戒,眼看马上就天黑,到时候再让它进村,也算一个后手准备。 五个人走到庄子深处,李锦特别留意了庄户们的房子,跟刚才的荒村布局完全不一样,没看出来什么头绪。这是刘家的庄子,住的都是刘家的佃户,庄子上必然有刘家的人在,只是不知道刘景松之外,刘家有什么人在这庄子里。 李锦刚想要打听刘家此地的管事人在哪,一个带着青布四方平巾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青年人就迎了上来。 刘三平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乃是刘家的一门远房穷亲戚,年轻时候也曾读过书,读到三十岁也不过是个穷秀才,最后没办法投奔了刘家,在刘府做事十几年到如今成了一名刘府的管事,在此地负责掌管农庄。听闻一伙长相俊俏明显不是庄稼汉的年轻人来到庄里,刘三平还以为又是从永平府城里过来找四少爷玩乐的朋友。 没想到走到近前,刘管事却发现自己是想错了。 这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还有个小少年,组合不伦不类,但绝对不是什么结伴郊游的富家子弟。 尤其为首的这位,腰间配刀,长的俊俏,眼神里却时不时闪过凶戾之气,以刘三平几十年的阅历来看,几乎可以笃定这年轻人是杀过人的,而且不止一个。 队伍中另外一位白脸青年,刘管事倒是有些印象,是个官差,哪个衙门的不清楚,只记得在城里的翠莺楼见过他。当时这位白脸青年搂着个姑娘喝的醉醺醺的跟二少爷打过招呼,地位应该不高,当时的二少爷只是点点头,没有搭理他。 刘三平思忖之间,人已经走到了眼前,拱手道,“在下刘三平,刘家庄的管事,几位是?” 李锦面带微笑,抱拳说道,“在下李虎,乃是永平府新任的户房司吏,奉同知大人命,查验乾安县周边农户籍数,还请刘管事行个方便。” 明朝州府衙门和中央一样,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对应中央六部,其中户房就是掌管当地户口,统计纳税等事。 户房的司吏,就是户房办事人员的头目,不在官员品级之内,只能算作吏,但是在一州一府之内,绝对算得上实权人物。 刘三平虽然是刘家老人但是胆小且古板,所以在刘家一直都是被安排处理内部事务。永平府的官场接触并不多,永平府官场上的人物他也不认识几个,加上李锦身后的宋明明他见过,所以很容易就相信了李锦的话。 “原来是李司吏当前,三平在此见礼了。只是我家少爷外出办事,户籍账册我等无权私自取出,这。。。恐怕李司吏要等我家四少爷回来才行。” 李锦心说,你恐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他了,脸上却毫不在意,“无妨,此时天色已晚,我等想在贵庄歇息一夜,明日若是四公子还未回来,咱们就先回府城,下次有机会再来。不知刘管事可否行个方便?” “这有何不可?”刘三平忙殷勤的把一行人带到刘家在这里修建的大宅,都是一些刘家仆役们居住,除了耕种收租的日子,平时少有主人家的老爷少爷到这城外的农庄来,但给刘家人或者随从们准备的客房总是空出几间的,所以安排李锦几个人住下不成问题。 乡下土地不值钱,刘家人的这处宅子修的颇大,进门两边游廊左右分开,当中是穿堂,一块木架屏风挡在其中,绕过屏风,就是两间小厅,后面就是正房大院。三间上房雕梁画栋,两边游廊厢房不少仆役佃户进进出出。刘三平领着五人一直走过左边游廊来到侧院厢房,安排了三间厢房给众人先休息,言说片刻之后会有酒食招待,留下两名仆妇在游廊上随时候命。 刘三平给五个人留了三间房,但此刻李锦五人却没有分开,集中在中间的客房里。 仔细听着屋外脚步声逐渐远离,李锦手指曲起,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小声说道,“等到夜里,你们不要分开,都在这间屋里呆着,我要去后院探一探。” “后院有蹊跷?”陆九台反应最快。 “不好说,这大宅子后院里有股淡淡阴气,奇怪的是,那股阴气之中还混杂着别的东西,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可那股气息给人感觉静谧空灵,阴气之中混杂这种东西,很是别扭。” 琳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道韵。” “道韵?” “没错,我自小在天师门里长大,道韵的气息太熟悉了,所以一进入这间宅院就感觉到了,虽然很稀薄,但是确实在此处隐隐存在。”琳琅断言道。 这下轮到李锦傻眼了,阴气怎么会跟道韵混杂在一起? 这就好像在看恐怖电影,女鬼从黑暗中披头散发的出场,在主角面前唱起了周杰伦的《双截棍》。 “不管如何,待到晚上我去一探究竟便是。” 第58章 荒村古井 没等多久,刘三平便再次来到偏厢客房请李锦等人用餐。 众人来到前厅,一桌美食已经准备好了。 烧猪头肉,核桃炒肉丝,油炸丸子,烧鸭,准备的颇为丰盛,不愧是永平府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连城外的农庄也能准备起这么一桌珍馐美味。尤其是边上一盘蒸酥果馅,拿不不知道集中果仁馅料制成果泥在蒸制而成,配上牛奶制作而成的奶酥,晶莹剔透,味美甘甜。 琳琅坐在李锦身边像个仓鼠似的一个接一个把果酥塞进嘴巴里,吃相优雅但是速度飞快,这是技术活。 小少年宋骆新还没从父母新丧的沉痛中走出来,本来实在没有胃口,一阵阵食物香味的诱惑下,最终还是动起了筷子,到最后甚至试图想要从琳琅的面前抢夺果酥。终归还是孩子。 刘管事让仆人上酒,李锦以明日还有事要办婉拒了,宋明明倒是想喝,被李锦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陆九台听到酒这个字,就回想起了一股淡淡的骚气,也是忙着拒绝,大手摆的像触电了一般。 无奈,刘三平便让仆役端上来一锅米粥,顺带还有十几样配菜,甜酱茄瓜,五香豆,糖蒜,醋滴菜苔,银丝苋菜,十香芹。。。。 李锦一边盛粥,一边暗骂,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忘了自己就是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关一员。 一边喝粥一边和刘三平虚与委蛇,李锦目光一滞。 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朝屋里看。 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小姑娘背着双手迈着俏皮的步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哈哈,”刘三平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李司吏见笑了,这是小女飞白。” 李锦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体态轻盈,腰间是珍珠镶嵌银丝包裹的蓝色腰带,手腕处带着翡翠玉镯,幽冷的气息萦绕其中。上身一件米黄色抹胸,领口红丝绣边格外艳丽,外披一件紫色外袍,领口绣着祥云朵朵。少女肌肤粉嫩,白里透红,一对红宝石在耳朵下面垂着,平添几分妩媚,发髻上插着鸾凤金钗,流苏随着少女脚步摆动,衬托着少女的娇美。 双眸如水,眼神里裹着丝丝俏皮,十指芊芊,雪白粉嫩。一双樱唇,笑若桃花绽放。 李锦看着站在刘三平身侧的少女,眼神逐渐冰冷,问道,”刘管事,这是你女儿?“ 刘三平的笑容还在脸上,发现李锦表情不对,下意识的回应,”飞白正是在下小女,不知李司吏有何疑问?“ 李锦手掌拍在桌上,一声断喝,”刘管事,你一介平民,女儿头上也能插上七尾金凤鸾钗?!“ ”这小姑娘身上的珠宝首饰,单那一对玉镯,没有一千两也拿不下,你一介管事,哪来的钱财?!“ 刘三平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中一丝丝恐惧浮现,口中喃喃道,”我不曾纳妾,老妻早亡,哪来一个十几岁的女儿?“ 刘三平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慌忙起身,带翻了身下的凳子,躲到李锦等人身后,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少女,声音颤抖带着恐惧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锦抽刀而立,指向少女,”我也想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少女出现开始,李锦就警惕万分,因为少女的那张脸,就是之前在摆满棺材的荒村中遇到的那个拨浪鼓少女。 只是荒村中的少女表情阴沉呆板,这里的少女娇俏可爱,但二者五官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面对李锦和刘三平的诘问,少女明媚的眼神里冒出一丝落寞,脸上的笑容收敛,一言不发,转身如鬼魅般飘然而去。 ”别走!“李锦提刀追出去,发现少女所去方向正是宅子后院,赶紧尾随而去。 翻墙过院,发现少女逃走的方向竟是后院,一路跟上来,李锦有种感觉,前面的少女似乎在刻意等着他赶上来。 宅院虽大,从前厅到后院也不过瞬息之间。 随着少女的身影遁入后院,李锦也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少女一群飞舞,竟然一头扎入院子中一口水井之中。 李锦下意识想要喊出声,下一个瞬间,眼前的整个宅院逐渐模糊。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眼前一片荒地,身后不远处,琳琅等人面面相觑,热闹的刘家村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身后是那一座座摆放着棺材的石头房子。 荒村。 陆九台摊着手走到李锦身侧,”有完没完了?那么一大桌子菜,说没就没了,劳资还没吃饱呢。“ 琳琅努力回味着嘴巴里果酥的香气,难得点头表示对老陆的赞同。 ”这是什么?“,陆九台发现了眼前的水井。 ”刚才那个姑娘,从这里跳下去了。“ 李锦来到井边探头朝下看去,借着月光能看到水波微微荡漾,估算了一下,水面离着井口有七八尺深。 水深不知多少,光线昏暗,看不到水面之下有什么东西。 一股淡淡的阴气从井内飘出,李锦眉头紧锁。 ”这井水里有道韵。“琳琅来到井边,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韵流淌,确定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道韵就是来自这口水井。 夜风吹过,穿过荒村一座座空屋,发出瘆人的啸声,不知道是冷还是恐惧,没有练过武的宋明明和宋骆新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李锦脱下外袍,站到井边,”我下去看看。“ 众人连声阻止,就连宋骆新也开口劝阻李锦。 ”李爷,这下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你也不知道,就这么下去是不是太莽了点?“陆九台拉住李锦胳膊,好言相劝。 李锦没有理会,那个小姑娘似乎有意引着自己下到井中来,而且,在那个小姑娘身上,李锦看不到邪气。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宋家村和刘家庄这一桩桩诡异的谜题,就在这水井之下。 噗通一声跳下,溅起无数水花,还好此时已经是初夏,泡在有些冰凉的井水中,没有多少不适。 上面陆九台和琳琅等人关心的堵在井口,发现落水之后的李锦很快冒出了脑袋,总算稍微放心一些。 ”让开点,几个脑袋堵着井口,月光都被堵上了,我他娘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几个大小不一的脑袋才纷纷从井口离开。 李锦用脚往下试探,发现探不到底,慢慢的在水中转身,摸索着光滑的井壁,试图找寻什么线索。 忽然间,一只冰凉的小手,在幽暗的井水中,轻轻拽了李锦的脚腕一下。 第59章 黄金棺椁 脚腕上的触感稍纵即逝但是感觉真切,李锦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 身处在幽暗的古井中,头顶是一小片散溢着月光的天空,身体被冰凉的井水包围,光线的原因水面之下是一片漆黑。 就算是李锦,此时也觉得有点瘆人了,心底生出了劳资不管了干脆爬上去的心思。 好像感受到了李锦心思似的,井水下的小手又扯了一把他的脚踝。 妈的,一股戾气涌上来,真以为劳资怕你啊? 李锦一个翻身头朝下扎进井水里,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水下装神弄鬼。 昏暗的井水中睁大了双眼,一片混沌,没有人,也没有鬼。 等等,在一片混沌之中,李锦在下方看到了一丝丝碧绿色幽光,井水越往下越是漆黑一片,所以一片黑暗中的丝丝荧光变得非常显眼。 好奇的沿着井壁朝下游去,下潜了两米多后,发现了绿光的源头。 李锦惊异的发现了一个甬道。 不到一米宽的甬道和水井相通,斜着向上,透过甬道里的井水,光源就在甬道的另外一头。算了一下水井的水位,估算了一下甬道的长度,不过五六米长度。 李锦盘算了一下,转头浮上水面。 听到水花声,地面上的几个人又把脑袋凑到井口,只听李锦喊了一句,“井里有岔道,我去看看,你们莫要乱走。”。 李锦深吸一口气,翻身再次扎进水井里,摸到甬道的入口,毫不犹豫的游了进去。 穿过甬道再次从水中探出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盏青铜灯架。 然而灯架上摆放的却不是油灯,是一颗犹如鸡蛋大小的翠绿宝石,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绿光,照亮的是一个天然岩洞。 李锦看着灯架上的发光宝石,妈的,这是不是放射物啊,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躯顶不顶的住辐射? 从水中爬上来,站到这个地下岩洞里,借着绿色荧石的光芒,李锦才看清眼前的岩洞。 岩洞逼仄,只容得下两三个人站立,脚下的岩石分明是人工雕琢出来方便行走,每隔十米左右便有一颗绿色萤石,有的放在金属灯架之上,有的直接镶嵌在岩石之上用不知名的金属箍住固定。 顺着这些萤石往前看去,整个岩洞似乎呈现一个向下倾斜的喇叭状,离着水井越远越是宽敞,只是萤石光芒微弱只能照亮周围短短距离,离的远了,那岩洞的样貌便看不清了。 李锦干脆脱下了满是井水的上衣,拧干后随便挂在身边的灯架上,甩了甩不断滴水的头发,赤着上身一步步朝着岩洞深处走去。 洞窟之中一片死寂,只有李锦被井水浸湿的靴子一步步踏在岩石之上的声音。越往前走洞窟越深,石径越来越往下,李锦估算已经前进了至少两三百米,离着地面的垂直距离应该有三十米了。 转过一道弯又前行了几十米,前面出现一块断裂的巨石,最大的一块足有两人多高,横亘在石径上,巨石之后的光芒明显要比之前路过的洞窟要明亮许多。李锦循着荧光绕过那块大石,慕然,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出现在眼前。 饶是他胆大包天,也差点叫出声来,神经瞬间紧绷之后才发现那玩意一动不动,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只是一个雕像。 半人多高,兽头犹如龙头,巨眼圆睁,长舌至颈部。头插一对巨型鹿角,两只鹿角权桠横生,意象奇异生动。通体髹黑漆后,又以红、黄、金色绘兽面纹、勾连云纹。虬曲盘错的巨大鹿角,对称兽体和稳重的方形底座构成了一个神秘的氛围。 李锦在京城北镇抚司的时候看过书,这是镇墓兽! 目光延展出去,几十个一模一样的镇墓兽在洞窟中围了一个圈,这个洞窟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数十个萤石在岩壁上发出冰冷的幽光,照射在中间一口金光灿灿的巨大棺椁之上。 这口棺椁却不是放在地上的,一角落在地上,旁边是一根已经断裂的铁链,铁链有如李锦手臂粗细,另外一头镶嵌在石壁上。 棺椁的另外三个角还被铁链扯着悬在空中,只是四根铁链已经断了一根没法让整个棺椁悬空。 李锦没有贸然靠近,用黄金制作棺椁,意味着棺材里的人身份尊贵,非王侯不敢用。 “乖乖,这玩意如果是纯金的,拉出去卖了,恐怕直接就财富自由了吧?” 李锦慢慢踱步,靠近棺椁,庚金星力运行全身,可惜因为要下水,陨铁横刀没有带在身上,不知道咏春拳能不能打死尸变老粽子。 缓缓靠近棺材,借着荧光,李锦看清整个棺椁散发着的古意,表面雕刻的龙虎朱雀等祥瑞图案清晰鲜亮仿佛落笔不久。棺材盖上凤凰展翅飞翔,栩栩如生。李锦伸出手来,轻轻触摸着金线勾绘的云纹,棺材盖板和棺椁几乎看不到缝隙,以至于李锦一开始都没找到二者连接之处。 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发现没有动静,李锦好奇的开始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起来,直到他看到了棺材底部边缘刻着的一行小字。 “神功造化,大易无以测其源。炫运自然,阴阳不可推其末。” “???”上过大学的李锦再一次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李锦弯下身子想看看底部是不是还有其他文字,手指又在无意识的轻敲着棺材。 “哎~别敲了,先把本宫弄出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从金棺内部突兀的响起。 李锦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后退两步,喊出声来,“谁?!” “谁什么谁,本宫在棺材里,快把棺材打开,本宫让父皇赐你千两黄金,对,还有太子哥哥,也会赏你的。” 黄金棺材,少女的声音,让李锦想起了在荒村和宴席上两次见到的少女。 这棺材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60章 这个型号,是滑盖的? 首先排除棺材里的人是当朝公主。 当今太子确实有两个妹妹,但是一个六岁,一个七岁,都还是稚童,棺材里的声音虽然也很年轻,但绝对是个少女。 ”你想出来自己出来呗,何必让我帮忙?“,这个棺材里的女人,出不来?呵,那之前见过两次的少女,是怎么回事?李锦几乎笃定之前看到的少女就是这棺材的主人,一身华贵的首饰跟公主的身份吻合,尤其七尾的凤鸾金钗,规制上也是皇家女子才能佩戴。 ”你这贼子,本宫若是能出去,为何还要你帮忙?“棺材里的少女焦急的说道。 李锦一愣,下意识的回道,”我怎么就成贼人了?“ 棺材里的少女气愤的拍击这棺材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愠怒道,”你若不是盗墓贼,怎么会来到这座地宫之中?“ 李锦没有辩驳,站在棺材一边沉默不语,怎么这看起来这小娘们不像是在演戏? 沉默半晌,棺材开始隐隐约约的传来少女抽泣的声音,开始还在压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嚎啕大哭的地步。 李锦人麻了。 幽暗的墓葬,诡异的金棺,棺材里有女鬼哭泣,本来是一件挺恐怖的事,但是如果那女鬼啊呜啊呜的哭到鼻涕泡喷出来,就他妈有些搞笑了。 ”行了,别哭了。“李锦敲敲棺材盖,”我试试帮你打开棺材。“ 双手托住棺材盖坠地朝下的一边,庚金之力布满双臂,奋力一掀。 棺材盖没掀开,棺材被举起来了,三道保存完好的铁链被晃得哗啦啦作响。 李锦松开手放下棺材,打算研究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再说,金棺砸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棺材里的少女哎呦一声,像是撞到了脑袋。 ”你这乱臣贼子!是要谋害本宫吗?!“ 李锦刚想说不好意思,却看到棺材盖在刚才的坠落中移动了一丝。 嗯?! 李锦蹲身下去,双手抵住棺材盖边缘,沿着棺材本体走向用力一推。 一阵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棺材开盖了。 他妈的,这是个滑盖的。 一阵浓郁的香气从棺材里喷涌而出,一张娇媚的小脸出现在李锦脑袋下面。 嗯,少女是头下脚上的姿势。 李锦推的是棺材头。 把棺材盖推开半米宽,倾斜着身体的李锦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少女,面容几分稚气,额头上面带着黄金的凤尾金钗,额前刘海齐齐整整,发髻戴着镂空的璞玉发箍,金叶飞鸟插在耳边。哭红了的双眼正瞪着自己,鼻孔和嘴巴之间有些透明的不明液体,李锦合理的怀疑就是刚才嚎啕大哭时流出的鼻涕。 ”你好,小妹妹。“李锦低着头和棺材少女打了招呼。 少女瞪大的眼睛里起初满是惊喜,随即又布满了惊恐,下一秒尖叫起来, ”你这狗贼!想要非礼本宫?!父皇会把你凌迟处死的!“ 李锦一脑门黑线,不明白怎么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才恍然大悟。 额,自己光着上身呢。 加上双手顶着棺材盖,上身倾斜着,在少女躺在棺材里的视角中,还真特么像一个淫贼正蓄势待发。 ”想啥呢?“李锦绷着脸,”赶紧爬出来,这棺材盖还挺重的。“ 重见天日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对淫贼的恐惧,棺材里的空间不大,少女伸展不开,只好像一条大青虫一样拱着拱着爬了出来。 整个人爬出棺材之后,少女像受惊的小兽一样连滚带爬的远离李锦,心有余悸的看着赤裸上身的狗淫贼。 松开双手,又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棺材盖滑落合上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少女,身上裹着红色的锦袍,锦袍之上华丽纹饰瑰丽大气,锦袍内里是一件明黄的金丝玉纱蝉衣,华丽精美,上面的图案不知道是什么手段绘制,隐隐约约明暗相交,透着神秘浮华。最里面是一件黑色绣红的里衣,少女的一对小兔只被包裹了大半,另外一小半在金丝羽衣下若隐若现。 嗯,发育的不错,李锦悄悄移开视线,看向少女布满惊恐的小脸,没错了,就是之前遇到的少女。 奇了怪了。 没有一丝丝阴气,少女胸口起伏,甚至还有呼吸? 这是,活人?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上身赤裸的男子,一双眼在自己身上不停扫视,色厉内荏的双手叉腰怒斥道,”你这淫贼,想要作甚?!“ 李锦没有理她,箭步跃出,一闪身就来到少女身侧,一把就揪住了少女的胳膊。 在少女的尖叫声里,捏住手腕,嗯,有脉搏。 李锦捂住少女的嘴巴,少女歇斯底里的捶打李锦手臂,嗯,有呼吸。 少女张嘴咬向李锦的手掌,被李锦瞬间躲开,也放了少女的手臂。 ”你怎么会是活人?“李锦摸着下巴,有点搞不明白了。 少女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又开始哭泣起来,”你欺负我!啊呜啊呜啊呜~“ 额,看样子是真生气了,都不说”本宫“了。 李锦摊着双手试图解释,”你别怪我啊,你看,你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怎么知道你是人是鬼是僵尸是妖怪?我验验货很合理吧?“ 少女抬头,泛红的双眼圆睁,站起来用手指着李锦,恶狠狠的说道,”你这狗贼,淫贼,竟然轻薄本宫,本宫定然要父皇把你碎尸万段。“一边说,还一边娇俏的跺了一下左脚,试图加重气势。 李锦额头发胀,试图保持冷静,”小妹妹,跟你说了,我不是在非礼你,不如你先说说,你是谁?“ ”谁是你小妹,不光轻薄本宫,还犯下大不敬之罪!你这狗贼,我要把你全家都抓起来。“ 李锦揉揉眉心,决定换个方法。 一个闪身,瞬间再次制服少女。 啪! 一巴掌打在少女的屁股上。 手掌上传来的感觉,嗯,真的是活人。 ”左一个狗贼,右一句淫贼,互相尊重懂不懂?好歹是我把你从棺材里放出来的,你不感恩算了,还要一直骂我?你骂一句,劳资就打一下。“ 少女的两只手反背到身后,被李锦一只手像钢钳一样夹住,挣脱不开。 双眼瞪的老大,除了愤怒更多是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身后这个男人敢打自己屁股,泪珠从眼角滚落,口中喝骂道,”淫贼,快放开本宫!啊呜~呜呜呜。“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狗贼!“ 啪! ”淫贼,本宫一定要杀了你。“ 啪! 屁股被打了七八下,少女的脸色越来越红,脸颊发烫。 啪!又是一巴掌。 ”你耍赖,本宫没骂你了!“少女浑身酸软,不知道是不是挣扎太用力,几乎要瘫倒在李锦怀里,声音也细如蚊呐。 ”哦,那是我打错了,对不起。“李锦松开了少女的双手,”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不然还要打你。“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少女倔强的昂着头说道,”本宫乃是金阳公主李飞白。“ ”金阳公主?“李锦摇摇头,没听过啊。想了想,又问道,”你说你是公主,你的父皇是?“ 李飞白翻了一个白眼,又骄傲的挺起胸膛回答,”我父皇乃是天可汗。“ ”大唐贞观至尊。” 第61章 打的舒服吗 “贞观至尊?”李锦头皮发麻,“李世民?” 李飞白小脸一绷,想要发火,又有点害怕这个淫贼,小声抗议,“竟敢直呼我父皇名讳,你要被杀头的。” 李锦眼神玩味的盯着少女,看的少女心中打鼓,直到少女以为下一刻这个淫贼就要扑过来的时候,才听到李锦幽幽问道,“小妹妹,你在棺材里呆了多久?你知道吗?” 少女一时间发愣,喃喃道,“不晓得啊,只记得本宫好像是生病了,喝了很多很苦的药,来了不少人看本宫,太子哥哥和父皇都流泪了,后来父皇把太史令叫过来了,然后本宫就睡着了。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盒子里,怎么也推不开。本宫就在这个盒子里睡了醒,醒了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然后,就听到你在外面敲盒子。” 李锦发现了,少女好像在故意避开“棺材”这两个字,一直用盒子来代替。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大唐小公主死了千年居然以活人的面貌揭棺而起,但是事情大概经过他是听明白了。 等一下,“你刚才说,是太史令最后来看的你?” 李飞白懵懂的点点头,不知道这个淫贼为什么要问这个。 大唐开国的精彩人物很多,所以李锦知道不少,这个太史令,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淳风吗? “神功造化,大易无以测其源。炫运自然,阴阳不可推其末。” 棺材下面刻的这两行字,和李淳风这大唐道门高人的形象也契合了。 眼前这个应该千年前就病死了,现在却还能活蹦乱跳的大唐小公主,八九不离十就是李淳风的手笔了。只是这其中到底用了什么夺天地造化的手段,就不是李锦这个区区半步四品的武夫能知道的了。 “你在这个棺材里已经呆了一千年了,小妹妹。”李锦摊牌了,不墨迹了。话说出口,李锦觉得哪里怪怪的。 回过味来,李锦开始思索一个哲学问题,在棺材里挂机,计算不计算年龄?算的话,这个小公主,可是一千多岁了,叫奶奶都不够,得叫祖宗。额,他妈的还刚好都姓李。 “一千年,原来是一千年了吗?。。。。。那我父皇他。”李飞白下意识的问道。 “仙去了。” “我太子哥哥?” “李治?也死了。”李锦无奈的叹气,“别问了,大唐都亡国了好几百年了。” 少女攥紧了粉拳,秀美的小脸上悲伤和愤怒并存,咬牙切齿,好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的吼道,“李淳风这个狗贼!” 让本宫安心,还要骗本宫醒来的时候就能再见到至亲之人。 千年已过,哪里还有机会见到至亲之人? 这些话,李飞白没有说出来。 李锦好奇的看着咬牙切齿的小公主,“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不说?” 李飞白平复下情绪,手指扣着手心,喃喃说道,“你有没有吃的?本宫饿了。。” 李锦看白痴一样的看向少女,首先,你这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生硬了吧?其次,劳资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像带着食物的样子吗?藏在哪?裤子里吗? 少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李锦站起来绕着洞窟走了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 顺便数了一下,这个墓室里整整三十六座镇墓兽,好家伙,搞养殖呢? 结果让李锦有些失望,除了自己下来的那条路,墓室四周除了岩壁就是岩壁,看起来是没有别的通路。这也让李锦好奇万分,这洞窟里的氧气是哪里来的? 不过也不用在意这个问题,萤石光芒微弱,洞窟顶部一片黑暗,说不定那里就有孔洞能连接外部,空气从上面流通也未可知。反正自己又不是要一直呆在这里,知道出路在哪,不用纠结。 李锦捋了捋因为浸水贴在额头的头发,对着少女说道,“那什么,小妹妹,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李飞白下意识的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唉?!。。。啊!?,什么叫你先走了,本宫怎么办?你要把本宫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李锦当然是在胡说八道,只是他搞不清楚这个大唐公主到底什么状况,眼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但是刘家庄和荒村的种种异象跟她绝对脱不开关系,而且对方明显有事情在瞒着自己。要不要把她带出去,李锦其实非常犹豫。。 但是要把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再塞回棺材里关起来,或者干脆当场打死? 李锦也实在狠不下心。 眼看着淫贼真的不管自己转身就走,李飞白提着裙子就追上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李锦回头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扬起手吓唬道,“别跟过来啊,打你啊。” 少女咬着嘴唇,脸颊绯红,委屈的说道,“本宫让你这狗贼多打几下,你带本宫离开这里行不行?” “嗯????”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语的走在李锦来时的路上,踏着脚下的石径一步步向上前进。 洞窟内光线暗淡,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洞窟中回荡,反而衬托的四周更加安静压抑。 忽然,少女快步追上李锦,拽住了他的胳膊,惊恐的说道“后面有声音。” 李锦低头看着被李飞白拉住的手臂,眨眨眼没说话,凝神细听,没有任何动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一片静谧。 “小妹妹,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哪有什么动静?”李锦不以为意。 一路前行,李锦看出来身后的少女似乎真的是个普通人,她这一路走来似乎颇费力气,以至于让李锦偷偷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的等了少女好几次。 终于来到石窟尽头,眼前就是一方小小的水池。 “下水之后跟着我,就能出去了。”,李锦拿起之前挂在一边的衣服,想了想干脆不要了,就要跳下去。 少女却慌忙拦住他,“从这里出去?本宫,本宫不会水啊。” 李锦翻了个白眼,直接跳进水中,招手让李飞白下水,“下来,我背着你游出去。” 少女看了看赤着上身的李锦,犹豫了片刻,又回头看了下之前经过的幽深洞窟,终于一咬牙跳下去。 不会游泳的李飞白一被冰凉的池水包围,万分紧张的钩住李锦的手臂,死死抱住不敢松开。好在李锦的力量对于少女来说是绝对的碾压,轻松掰开少女的手,调整好少女的姿势,让她像个背包一样挂在自己的身后。 “深吸一口气。”李锦感受着背后少女的身体已经牢牢贴紧,“不要乱动。” 一头扎进水中。 背后挂着一个弱鸡,怕她乱动。加上已经来过一次,李锦这次庚金星力运满全身,全速潜行,只用了十多秒钟,就带着李飞白游过了甬道,进入水井浮上了水面。 浮在水面之上,李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后的少女身体忽然变的比井水还要冰冷,下意识的回头看。 娇媚憨痴的李飞白脸上换了一副阴沉邪戾的表情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阴森冷漠的声音从少女苍白小嘴中发出来,“本宫的屁股,打的舒服吗?” 李锦大惊,慌忙要甩开还趴在自己身后的李飞白,下一刻,却发现不对劲。 李飞白没了动静,身体僵硬,眼睛紧闭。 李锦伸手一探,身后的大唐公主,已经没了呼吸, 是一具女尸。 第62章 佛法高深 失去了生机的大唐公主静静的浮在水面之上。 李锦揽住她的双臂晃了晃,除了荡起一圈圈波纹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左手捏着李飞白的下巴,把尸体的脑袋抬起来仔细端详,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脸上是死尸特有的灰白色。 李锦麻了。。什么鬼啊?说死就死? “卧槽,李爷,干啥呢你?”头顶传来陆九台的惊呼声,抬头望去,一颗硕大的脑袋正探出井口朝着水井里观望。 伸手往下一捞,李锦揽住女尸的腰,星力运转,几个箭步反蹬,带着李飞白的尸体就出了井口。 “这谁啊?”陆九台首先凑过来,“井底的死人?” 宋明明也蹭了过来,看了看被李锦放下地上的尸体,“额,这尸体不像被泡了很久啊。” 只有琳琅颇为在意的脱下了自己身后的披风,盖在了大唐公主的尸体上。唐人衣装风格有些豪放,加上井水浸泡,李飞白一身金丝玉衣已经紧紧贴在身上了。 蹲下去给尸体盖上披风的时候,琳琅才念叨着,“这不是我们在饭桌上看到的小丫头吗?” 李锦眼皮一抖,啧啧,有点刻意了哟,人家如果不算棺材里的挂机时间,比琳琅也就小了一两岁而已,叫别人小丫头? “下面有个大墓地。”李锦把下水之后的事情和众人简单说了一下,当然略去了打屁股的情节。 陆九台脸上布满了惊奇,“你的意思,这小娘们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被你从坟里捞出来,就死了?” ”虽然你这么说很欠揍,但是劳资得承认,基本上符合事实。“ 琳琅嘴里嘀咕着,”她说她是贞观年的金阳公主?“ ”怎么?你听说过?“李锦好奇追问。 ”金阳公主和李治都是文德皇后长孙氏的亲生儿女,史书记载长孙皇后生下这一对儿女之后不久就去世了,李世民尤其疼爱这一对小女儿,把李治立为太子,额,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金阳公主,李世民亲自带在身边抚养,是史书上记载的华夏几千年来唯一被皇帝亲手抚养长大的公主,十分受李世民的宠爱。可惜天妒红颜,这位金阳公主李飞白,未满十六岁就突发疾病早亡,为此李世民曾经专门修了一座佛寺为金阳公主祈福。“琳琅把自己从史书上看到的内容大概说了一遍。 李锦沉吟,”这么说,李世民天下至尊,为了最宠爱的小女儿,逼着李淳风这个天下有数的风水秘术大师来帮小女儿想办法复活,这种事是很有可能的。这个小丫头没有说谎。“ 众人纷纷点头。 问题是,现在怎么回事?这位大唐公主一会死,一会活,把她从棺材里放出来之前遇到的她,又是什么状态? ”要不然?李爷你再给她塞回棺材里去?说不定又活了呢。“陆九台摸着脑袋出了主意。 李锦下意识的摸刀就想砍人,发觉刀还在井边放着,忽然又觉得万一老陆说的有道理呢? 这边众人摸不着头脑,忽然,荒村里一阵阵哐哐铛铛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五人齐齐望向身后不远的荒村。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之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荒村路口。 随后更多的黑影出现,一列列身影在汇聚,朝着李锦五个人的位置慢慢走来。 ”是棺材里的那些尸体。“认出了这些人的样子,李锦捡起放在井边的横刀,站在众人前方。”琳琅,宋明明,你两保护好小骆新。老陆,跟我来。“ 整个荒村所有的棺材都被打开,汇聚起来的尸体已经上百,这些行尸似乎收到了某种召唤,在月光下一步步朝着水井走来,步伐缓慢,但是目标明确。 李锦带着陆九台迎着尸群走上前,心中暗自吐槽,这时候应该种点豌豆了。 二人走到尸潮前方,本来面无表情的行尸们,忽然各个眼珠变红,灰白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凶悍的围攻起李锦二人。 这些行尸动作简单粗陋,但是力量却远超普通人,几乎赶得上六七品武者的水准。 李锦应付起来还算轻松,但陆九台那边慢慢开始吃力起来,毕竟这个夯货也是天生神力只会点粗浅的拳脚功夫而已。 眼见身边的行尸越来越多,李锦不免也紧张起来,这些行尸李锦可以慢慢杀光,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自己。已经有零散的行尸越过李锦和陆九台朝着井边三个人而去了。 如果对面是有智慧的人群,还好办一些,因为人会恐惧,一两百个人,如果被杀掉几十个,剩下的早就四散奔逃了。但是这尸潮不同,不杀到最后一个,它们的目标不会改变。 李锦奋力把脱离尸群的几个行尸斩杀之后,陆九台已经被尸潮包围,眼看着就要吃亏,心中大急,提刀冲杀进去。 就这此刻,一声洪亮的佛音响彻, ”如是妙法,济度众生” 尸潮背后出现一名老僧。 这老僧手持禅杖,身披黑底白领袈裟,六七十岁的模样,白须黑发,身体挺拔,老当益壮。 念出佛音之后,举起沉重的禅杖在石板道路上重重的一敲,仓啷一声撞击地面,随着禅杖上的金环碰撞发出哗啦之声,片片金光如水波般以老僧的禅杖为中心荡漾开来。 被金光接触到的行尸一个个倒下,不再动弹。 一瞬间就解了李锦和陆九台的围。 李锦手握横刀看着老和尚突然出现又装逼成功,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妈的,有AOE技能就是清兵快。 同时心中也是凛然,这老和尚身上自然发散出来的威能,竟然是个三品的释迦高僧。至少要比自己的顶头上司四品的双枪千户赵显春要强。 于此同时,刘家庄外的一处小坡之上。 许久没出现的大红正被一直芊芊玉手掐住了宿命的后颈皮,两只后腿无力的空中乱蹬,口中呜呜的发出求饶声。 可惜那只白皙小手主人却不放过它,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短短的树枝在轻轻的捅着大红柔软的肚皮,一下一下似乎颇为有趣,玉手的主人一边玩弄大红一边发出娇媚的轻笑。 只听笑声就能让人幻想出一张绝美魅惑的容颜来。 一边的柳树下,一个双目如星辰的少女微微皱眉,“行了,苏黎姐姐,这个小家伙跟我族有些关系,而且他的长辈脾气暴烈的很,到时候打上门去找你算账,我可不会帮你。” 名叫苏黎的女人终于把挣扎的大红放在了地上,不过还是没有松开捏住后颈的手,呵呵一笑,“阿苗,你的男人就要被那个妖僧骗了,你真不去帮他?” 第63章 贤良淑德青丘狐 额角涂着暗红纹饰的少女双颊刹那间开始发热,泛起的一丝娇羞趁着夜色很快被掩藏起来,晃动着发丝间捆绑的兽牙和宝石,淡淡说道,“苏黎姐姐不要乱说,我的男人?我只是觉得他有趣罢了。” “哦?”苏黎嘴角轻轻翘起,“不是你的男人?那能让我尝尝鲜么?” 少女脸色微动,却也不争辩,只是幽幽说道,“这人与我相隔万里之外便能命魂呼应,不出意外定有我族血脉,且血脉层次搞不好比小妹还要高一些。苏姐姐若是不怕,大可尝试一下。” 苏黎那张魅惑众生的脸陡然变色,想起青丘国某个流传万年的禁忌,便打消了某个念头,轻笑道,“妹妹莫要当真,姐姐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一个浑厚的嗓音忽然开口,:“阿苗姑娘,苏黎姑娘,那妖僧图谋不轨,且非我华夏族裔,我镇妖司不会坐视不理,就让在下去料理了他吧?” 说话的乃是一名粗壮的大汉,雄壮的身材,接近两米的身高,胸膛犹如门板宽阔,满脸的络腮胡须下是一张泛黑的大脸,在夜色之中,如果不是张口说话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根本看不清嘴巴长在哪个位置。 阿苗身后的尾巴轻轻抖动,“趁机想跑是吧?又想挨揍了?” 黑脸大汉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可惜效果只能用扭曲来形容,“俺老熊往哪跑,跟着幽都圣女混,不比在镇妖司拿那点俸禄强?”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刘家庄,把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 掐着大红后颈的苏黎叹了一口气,“呵,小姑娘家就是死要面子,瞻前顾后,故作矜持,唉,还是我去一趟吧。”说完伸了个懒腰,顺便偷偷看了一下阿苗的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默许喽。 苏黎放开手中的红毛小兽,轻盈的踏出一步,一道香风吹过,裙角飞扬之间,倩影已经出现在十丈之外。 荒村之中。 尸潮已经全部被解决,奇怪的是,不管是被李锦斩成残肢碎片,还是被高僧的佛法金光扫倒的行尸,全部消失不见。现场一片静谧,好像刚才的尸潮完全没出现过一样。 老和尚身形飘忽,来到李锦面前,面容和善的双手合十,施以佛礼,温和的说道,“施主,老衲见礼了。” 李锦客气的还礼,“在下李锦,这位是陆兄。多谢高僧相助,不知高僧法号?” “贫僧惠法,出家在南海清泉寺。”老和尚看了看李锦身后不远处的水井,“老衲从南海前去京城云台寺访友,路过此地,发现有尸魔作祟,特来查看一二,没想到遇到施主遇险,也是缘分。” 尸魔?李锦眼皮直跳,这老和尚说的是李飞白的尸体吗? 惠法禅师越过李锦,看向躺在水井边的女尸,目光深邃,双手合十唏嘘道,“众生皆苦,能有几人修成正果?不舍凡尘,终入魔道。老衲要带走这尸魔,到京城云台寺渡化了她,还请李施主行个方便。” 李锦很是犹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和尚,虽然一副佛法无边的样子,但是上来就要带走李飞白的尸体,他其实是不肯的。 劳资挖出来的粽子,你要带走就带走? 劳资是锦衣卫,心很黑的那种,从我手里抢女人?就算死的也不行啊。 惠法似乎看出李锦有些不情愿,朗声颂道, “阿难持法,教化威德,名满十方,诸佛无量。” 老和尚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佛光,眼神平和的看着李锦。 老和尚的话李锦听不懂,但是老和尚的意思他懂了,这高僧散发出来的威压已经犹如实质般压迫的他的身上,再不答应,老和尚就要强来了。 就在李锦有些不服不忿的时候,一阵幽香突兀的随着夜风飘来,一个娇媚的女声伴随着嬉笑声在荒村响起。 “哪里来的老秃驴,在这招摇撞骗。” 声音飘渺悠扬,尾音还没结束,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水蓝色的云烟绸衫绣着粉红的团蝶,袅袅飘扬的白色双鱼云纹水裙,手挽着红色绣罗纱,腰身恣意伸展,头戴镂空的红花珠钗,面如芙蓉,眉如细柳,比桃花还娇媚的眼睛勾人心魄,眼神凝脂如水,撩人入骨。 “秃驴,你快走吧,本姑娘不想和人动粗,人家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呢。”娇滴滴的声音从樱桃小口里缓缓发出,挑动所有人的心弦。 陆九台咽了一口唾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女人,嘴唇发干,小声嘀咕,“他娘的,那小腰扭的,也敢说自己是贤良淑德?” 李锦看看丑态尽出的陆九台,心说真他娘丢人,没见过漂亮女人吗? 再回头看看身后,宋明明眼神呆滞,眼神盯着女人似乎要看到肉里去。 “妖孽!休得狂言。“这边的惠法和尚知道来者不善,也不废话,挥舞着禅杖,直接就要将前来搅局的女子敲个灰飞烟灭。 娇媚的女子面对金光闪闪的禅杖呼啸而来,不躲不闪,只用琉璃般的双眸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和尚,”大师,你要取人家性命吗?“,声音怅然欲哭,给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惠法和尚面色潮红,禅杖生生停在了女子面前,脸上竟是满满的不舍。 女子一掌打在和尚胸口,将老和尚击退数丈,下手狠厉,嘴上却在娇嗔,”大师,莫非你对小女子动了凡心吗?“ 一口鲜血从惠法的口中喷出,朗声念道,”世尊之心,怯邪清神“,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再次挥舞禅杖,扑向女子,在这过程中,惠法全身金光大作,禅杖上的威势越来越强,临近少女身前,已经犹如金刚罗汉,就要把女子砸成齑粉。 女子眼神里终于不再是轻浮之色,黑暗中一条白色的巨尾带着啸声扫向惠法的罗汉法身。 彭! 碰撞之后,被击飞的依然是惠法。 撑着禅杖勉强站立起来的老和尚,看着从女子身后出现,还在半空中不断摆动的白色尾巴,眼神中布满惊恐,喃喃道, “玉,玉藻前?” 女子捂嘴轻声笑道,“咦?你这岛国妖僧,真的很没见识呀。” “哼~玉藻前那个小浪蹄子,不过是我青丘国一个放逐的弃子而已。” 第64章 尸解仙 “青丘?” 惠法连续两次在妖艳女子面前吃了大亏,又被隐隐的点出了身份,已经萌生退意。但是那具千年的女尸对他非常重要,自己布局多日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抹去嘴边的鲜血,惠法重新站起来,目光阴沉,若有所思。 “再不走,本姑娘真要杀人了哦。唉,吃掉一个法莲宗的高僧,中原那些秃驴又要嚷着斩妖除魔了,好烦。。”苏黎嘴角泛起一个微笑,眼神却阴狠起来,身后破空声此起彼伏,又有五条白色尾巴凭空出现,在夜色中肆意摇曳。 “六尾?!”惠法老僧终于脸色大变,不顾伤势的催动法力,咳出一口鲜血,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黎收起了肆意张扬的六条尾巴,施施然摆着腰肢走到李锦等人面前,一阵香风扑鼻, 苏黎的目光烟波摇荡,在李锦身上来回审视,让他万分紧张。 没别的原因,这位看起来妖艳无双的女子其实是一位大妖。 一位轻描淡写就击退了疑似三品佛门释迦高僧的大妖。 李锦还在考虑该怎么开口和这位审视着自己的大妖打招呼,身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窜出一个身影。 “在下永平府宋明明,多谢姑娘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不知姑娘芳名?”挤到李锦身前的宋明明腰杆挺直,目光诚恳,这小子身形清朗,五官俊俏,当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嗯,如果把刚才流出来的鼻血擦干净,那就更好了。 李锦:“????” 陆九台:“无耻淫贼!” 苏黎似乎也很诧异,打算捉弄李锦的盘算被眼前这个俊俏的男人打断了,仔细一看,顿时颇为意外,眼角带笑的说道,“宋明明?你不该姓宋的。” 宋明明十分意外,面露异色,“姑娘何出此言?” 苏黎却不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宋明明,手指在宋明明下巴上轻轻抚了一把,“姐姐以后告诉你。” 李锦:“卧槽。” 陆九台:“卧槽。” 苏黎捂着嘴被宋明明呆傻的模样逗的咯咯直笑,却没有搭理他。 看向李锦,”你说,我是不是妖怪?“ 李锦又不是傻子,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利索,虽然自己很不喜欢这种妖艳型的女人,但开口就是一顿夸, “前辈面似桃花,翩若惊鸿,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在下眼前只有一位下凡的仙子,怎么会是妖怪?“ “当然不算妖怪。“琳琅忽然开口。 “哦?“苏黎好奇的看着李锦身后的小姑娘,”小妹妹?你说为何我不是妖怪?“ 听到小妹妹三个字,琳琅略有不爽,你才小妹妹,你全家都是小妹妹,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缓缓说道:”前辈刚才提到青丘之国,山海经里记载,青丘之狐,德至乃来。分明就是祥瑞的象征。上古的涂山氏,有苏氏都是把狐作为图腾的大氏族,其中大禹的老婆很有可能就是一位狐女。先秦两汉很多仪祀上,狐都是灵兽的象征之一。所以前辈既然是青丘之狐,怎么会是妖怪呢?应该是仙家才对。“ 李锦只想当场给琳琅鼓掌,这是王语嫣的人设啊?功夫不行,知识来凑。 苏黎满意的点点头,手掌轻摆,一道无形之力把李飞白的尸体托起,来到苏黎面前。 苏黎明亮的眸子发出诡异的神光,似乎对这具尸体在进行某种扫描,随后轻声赞叹,”啧,李淳风不愧是大唐道法第一,竟把尸解成仙之术用在这小姑娘身上。“ 尸解成仙? 话音一落,琳琅眼睛瞪的滚圆,”竟然是尸解仙术吗?“ 天下修士普遍认为仙有两等,即先天之天仙、后天之地仙。但是道门里有个说法,修士得道后可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由此而成仙的仙人称为尸解仙。东晋葛洪在《抱朴子》中写道:“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千百年前很多道门高人对此深信不疑,临近死亡,大限将至之时不能跨过一品的门槛,便寄托于死后能让尸体成仙,以求长生。 苏黎看了琳琅一眼,”没错,就是道门的尸解之术,而且看样子成功了一大半。“ ”这个小姑娘的尸体千年不腐,反而灵韵深厚,已经接近一品道体了。只是好像出了什么岔子,她的元神之内有两道神魂,彼此正在争斗不休,且都虚弱不堪,现在两道神魂都快灰飞烟灭了,一旦神魂湮灭,这具千年不腐的尸体,终究会化为一捧尘土。“ ”就是精神分裂了呗?“李锦心说,这个我知道。 苏黎看向李锦,眼神玩味,轻声说道,“精神分裂?这词倒是新鲜,你的意思我懂。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情况。“ "刚才那法莲宗的妖僧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这具身体里的其中一道神魂,就是尸体自身在千年之中滋生出来的魔念,说是尸魔倒也没错,此地的幻境也是尸体的自我滋生出来邪念幻化出来的。” “那前辈的意思,该怎么办?”李锦诚心请教。 苏黎眉头一皱,意有所指的说道,“什么前辈,你该叫我姐姐才对。” 琳琅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苏黎还想说什么,忽然只觉得几里之外一股神识聚焦在自己身上,犹如钢针扎在心头,连忙收起笑容,正色道,“简单,那股邪念是尸体千年间在墓地中的阴气滋养而成,只要给这身体原本的神魂补充至阳至刚的灵气,便能磨灭那股神魂。” 至阳至刚? 李锦心说,庚金带煞,杀伐之最,我体内的庚金星力算不算? 问题是,怎么把庚金之力补给李飞白?像武侠电视里那样推背吗? 不会啊,精油推背他倒是可以试试。 苏黎像是看出了李锦的心思,小手伸进衣服领口,不知道从哪个位置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花生粒那么大,交给李锦,“把你的真气灌进这颗北海水晶里,想办法让她吞下去。” 李锦手捏着水晶,一脸的疑惑,“这位前,哦,大姐,你为何要帮我,而且,我感觉你怎么好像认识我似的?” 苏黎笑而不语,转身在宋明明身前停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嘴角一撇,“太弱了。” 裙角飞扬,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第65章 神的荣光 李锦捏着花生粒大小的莹白水晶,心中十分不满。 来一个走一个,来一个走一个,劳资是游戏里的NPC吗? 试着催动体内的星力,掌心的水晶果然有了反应,一丝丝庚金星力顺着静脉运行,最终汇聚在掌心,被水晶吸收。 随着李锦体内星力输出的越来越多,水晶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 然后,它炸了。 炸了??? 陆九台一脸懵逼,“卧槽,李爷,你干啥呢?!” “我他喵的怎么知道?!气太足,爆胎了这是?”,这是个假冒伪劣商品吧,劳资根本没用力,它就过载了? 不过李锦随即就发现,好像事情没那么糟糕,水晶炸碎之后并没有烟消云散。 一团闪着荧光的气团在李锦手掌上悬浮,足球般大小凝聚不散,光团里不时有点点光芒闪爆,这就是庚金星力具现出来的模样么? 李锦试着轻轻移动了一下手掌,上面的星力光团似乎可以受自己控制。 连忙尝试着缓缓移动把这团星力靠近李飞白的尸体。掰开她的嘴巴,把光团拍进去,再捏紧她的嘴巴和鼻子,李锦是这么打算的,很温柔吧。如果不是水晶炸碎成这模样,李锦原先是打算找根棍子把水晶从大唐公主的嘴巴里怼进去的。 刚蹲下身体,想把手掌靠近李飞白的脑袋,尸体如触电般突然坐起来了。 围在一边的四个人响起一串惊呼声,就属宋明明叫的最大声,嗓音比只是个孩子的宋骆新都高了一个调门,换来陆九台和琳琅的一阵鄙夷。 李飞白的双目紧闭,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把脑袋逐渐靠近李锦掌上的光团。李锦分明看到尸体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强忍住撒手的冲动,下一秒这团荧光就顺着李飞白的鼻孔被全部吸收。 一阵肉眼看见的轻微抽搐之后,李飞白的肉身里飘出一道黑影。 黑影分明就是李飞白的模样,周身阴邪之气缠绕,眼神怨毒的扫过众人,尤其在李锦脸上停留最久,在李锦摸刀之前,最终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地面上传来一声嘤咛,“好冷啊。” 李飞白已经元神归位,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到李锦那张星目剑眉的脸,“淫贼?” 永平府城南一座破旧的宅院内,脸色苍白的惠法老和尚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面前立着一位黑衣女子,女子身穿古怪的长袍,把全身包裹在内,一顶兜帽连着长袍盖住了大半张脸,从侧面根本看不到女子的面容。女子装束绝非中原人士,甚至也不是深受华夏影响的高丽或者东瀛的常见样式,如果李锦在场便会觉得女子装束有些眼熟。 女子口音古怪,声调干涩生硬,有种还不太习惯说话的感觉,“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惠法跪在女子脚下战战兢兢,“小人前日听神使大人您说有位高阶的神将要下界,小人机缘巧合发现了前唐公主肉身不腐的秘辛,本想趁着尸解仙体还没苏醒,把那尸体夺来献给神使。元神未归的尸解仙,尸身化为道体,是神将下界的完美容器。“ 女子点点头,”倒是不错,吾祖以活人为媒介降临,普通人无法接纳,只会爆体而亡。境界高的活人,降临之后的吾族要消耗大量神力来契合身体,终会损失不少实力。此事若是办成,吾神必将赐你跟多的荣光。“ 惠法哀叹一声,”只是那大唐公主葬在大唐第一命术师李淳风亲自督建的地宫,小人没有华夏血脉,不敢下去送死,只好蛊惑那刘家纨绔找来一位走阴镖师把尸体背出来。没想到那道体出了岔子,千年之间竟是滋生了一道阴魔邪念,走阴人被吓跑,邪气外泄。小人为了不使消息泄露引来麻烦,便驱使那刘家公子把走阴镖师灭口,不曾想那个废物却引来了朝廷的鹰犬。“ “几个中原朝廷的官差,小人也没放在眼里,略施秘法,引得几人下了地宫把道体搬出地宫,此时小人再出面,诓骗也好,强夺也好,都不费力。只是没想到。。”惠法跪在地上抬眼看了一下神使的面无表情的脸,继续说道,“没想到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六尾妖狐。” “哦?”神使脸上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是神州的妖族?” 惠法摇摇头,“那妖狐说她是青丘之狐,青丘乃是上古妖国,传承万年,和普通的妖族不太一样,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逃了?”女子伸出白皙的手掌,悬在惠法光秃的头顶,老和尚额头汗如雨下全身发抖不敢回答。 “神使大人放心,在遇到那六尾妖狐之前,小人已经将见过小人的知情人全部料理了。那些中原朝廷的官差,找不到小人的踪迹。” 片片纯白光芒从女子掌中浮现,不知名的符文在其中若隐若现的闪动,惠法和尚苍白的脸色很快变的红润,在苏黎手中所受的伤很快得到治愈,甚至连额角的皱纹都被抹平了几处。 “吾神的子民只要一心为神,便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遭受惩罚。”女子收起手掌,脸上浮起圣洁的光辉,“走吧,神州现在还不是吾族荣光能照耀的地方,吾等此次是去北方蛮族的领地寻找神州龙脉,这才是神的旨意。” 阴影处走出五名神态木然的武士,躬身称是,又消失在阴影之中。 刘家庄内,李飞白再次醒来之后,荒村的幻境已经消失,众人依旧还在刘家大宅。 只是除了最初的五人之外,还多了一个大唐公主,李飞白。 此时的刘家一片寂静,李锦众人也是一片沉默。 刘家上下几十人围坐在大厅之内,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躺在地上,有的三人抱在一起。 他们张着嘴巴,有的笑,有的张口似乎还在说话。 那刘管事,似乎看到了什么贵客,脸上堆着谄媚笑容,一副正要从座椅上站起来的姿势。 只是他们全都一动不动。 李锦上前查探过,已经僵硬了。 彷佛时间停滞一般,刘家大宅内的人,集体暴毙。 李飞白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怯生生的问道,“淫贼,这里是怎么回事?” 李锦回头瞪着她,最终哀叹一声,“这些人大概是因为你,都被灭口了。” 第66章 入城,白糖,豆腐脑 走出刘家大宅,月亮已经西坠,过不了多久朝阳便会升起。 李锦心思沉重的在刘家庄四处查看一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杀人灭口的畜生总算是没有波及这些普通的村民,死的都是刘家大宅内的人。 便是那些仆役和下人,也不能白白枉死,李锦心中暗暗记下这笔帐,将来若是遇到背后黑手,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而且,他有预感,这背后的黑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惠法老僧。 一行人走出刘家庄,一条红色的身影便从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跳了下来。 吓的宋明明和李飞白惊叫出声,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宋骆新没有什么反应,等李锦再看,原来是小孩子不能熬夜,拽着宋明明的衣角眼睛已经眯起来走路了。 把大红抱起来使劲撸了几下,心头的压抑也松懈了不少,乖巧的大红伸着舌头在李锦怀里快活的翻着白眼,似乎被挠到了爽点。 “大红一直等着咱们,真乖啊。”李锦在大红脑袋上胡乱的拨动。 红毛小兽想要说什么,忽然想起那两个恐怖的女人临走前说的话,慌忙改口,呜呜两声,“嗯,大红听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李锦觉得怀里大红那双萌萌的大眼睛看向琳琅和李飞白的眼神怪怪的,居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一阵马蹄敲击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才看到是众人的那四匹马。 几人商议一番,其实就是李锦拿主意,决定直接奔赴永平府城。乾安县那边既然已经知道搞事的乃是黄家仙,那一群黄家仙又把李锦当作了奎宿星君,顾及李锦的面子就算赵家不肯娶新娘,想必也不会再去伤人。 这边永平府刘家死了一个儿子,城外的庄子被屠,不知道会怎么闹呢,还是先赶往府城再说。 六个人四匹马。出于警惕之心,李锦本想自己带着李飞白共乘一骑,结果一向听话的琳琅坚决不同意。只好让两个小姑娘共乘一马,还是宋明明带着骆新,李锦和陆九台各乘一匹,向着永平府出发。 夜间骑乘,又不是受过训练的战马,更没有后世那种满地的路灯照明,只凭这点点月色,几人速度不快,直到太阳升起,天光大亮,一行六人才赶到永平府城外。三丈多高,七八里长的青灰色城墙矗立在前,与县城不同,府城的城墙带着瓮城,隐隐绰绰的能看到兵卒在上面巡视。 几人赶到城下之时恰逢钟鼓敲响,城门开启。宋明明在最前面打点,亮出本地锦衣卫的腰牌,城门下的小卒门点头哈腰的顺利放行。 作为京城门户之一的永平府城,和百万人口的京城没法比,但是比起李锦之前路过的县城,要热闹许多。刚进城,眼前就是行人如织车马如流的一片繁华景象,大街两边高楼画阁,绣户珠帘,商贾们纷纷挂上招牌,打开大门准备迎接第一批客人。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此时尚早,衙门里还没上值的时辰,一行人赶路一夜饥肠辘辘,先找了个路边摊子,叫上三笼肉包,几碗豆腐脑坐下来。 陆九台把头发斑白的老板招呼过来,小声询问有没有白糖? 大明早有制作白糖的技术,这个李锦是知道的,但是甜豆腐脑不能忍。 “豆腐脑还加糖?老陆你是哪里人?”李锦翻了个白眼。 “浙江平湖人,咋了?”,陆九台塞给老板一串铜板,表示白糖虽贵但爷们不差钱。 琳琅好奇,“陆大哥莫非是平湖陆氏子弟?” 陆九台含蓄的点点头。 ”怪不得。“ 轮到李锦好奇,跟老陆一路走来,只知道是个狗大户,这平湖陆氏什么来历,他还真没有头绪。 琳琅看到自家李大人一头问号,主动小声解释,”平湖陆氏,汉晋之时便是江南四大氏族,三国时期的陆逊,陆绩。唐时陆元方,陆贽均为宰相。本朝至今陆家已经出了二十八名进士。“ 李锦撇撇嘴,呵,千年门阀啊,可耻的封建统治阶级,门阀子弟。 陆九台赶忙撇清,”平湖陆氏分支众多,光是本地陆姓就有数千人,彼此不见得关系有多近。我年幼就来到京城,与族中联系并不多,不是什么高门子弟。“ 李锦看看陆九台满脸的横肉,嗯,确实跟读书世家的形象不太搭。 琳琅又小声问道,”陆大哥是否认识当朝的礼部侍郎陆贞廷,陆大人?“ ”哦?琳琅姑娘认识我二叔?“ 他娘的。李锦当场想把豆腐脑泼到陆九台头上,装逼是吧?礼部侍郎的侄子,就算在京城也算的上高级二代了。 此时老板把放了糖霜的豆腐脑端了上来,陆九台还没动,李飞白的大眼睛已经被那一片糖霜牢牢吸引。 李锦嘿嘿一笑,不顾陆九台的反对,把这碗豆腐脑推给大唐公主,”尝尝?“ 李飞白小心翼翼的用筷子蘸了一点糖霜,放进嘴巴里,顿时两眼放光,从大唐公主变身小糖人。 李锦小声调笑,”大唐公主又怎么样,见过白糖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后就跟着爷混吧。“ 李飞白哼了一声,也不理他,捧起甜豆腐脑愉快的喝起来。 几人埋头吃饭,旁边的空座上来了几个衙役打扮的差人,叫了几笼肉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一笼包子下肚,其中一个干瘦年轻衙役低声说道,:”五哥,这刘府的丫头死的有点吓人啊?“ 衙役声音很低,但是李锦如今的修为耳力超出常人许多,听到”刘府“二字,脸上装作没事,但是已经把精神集中在那一桌衙役身上了。 被唤作五哥的中年汉子眼神一紧,悄悄看了下四周,看到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低声说道,”谁说不是,听刘家小姐说那翠儿姑娘昨夜还好好的,今早死在床上了,死便死了,怎的没有伤口,五脏六腑却没了。“ ”莫不是鬼祟作怪?“年轻衙役心有余悸的说道。 ”莫要乱说。“中年衙役脸色肃然,可惜底气不足,让人轻易看出怯意,”尸首已经拉回衙门了,等仵作验尸之后自然清楚缘由。“ 李锦听了个仔细,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了? 没有伤口,五脏六腑不见?十有八九又是妖邪作怪啊。。。。 这事,劳资不掺和。 第67章 新官上任 六个人吃完早饭,李锦再三保证以后肯定还有糖吃,才拖着意犹未尽的李飞白跟着宋明明来到永平府的锦衣卫所。 锦衣卫所不在中央大街,越过府城中心的鼓楼朝着西南方向经过两条街来到一处稍微安静的坊市,一条两丈宽的街巷内一座红瓦青墙庄严肃穆的建筑出现在大伙面前。 青灰色的砖墙,两扇漆黑的大门,左右各有一只神兽雕像看门。 神兽形如猛虎,头顶有角,腰生双翅,五条尾巴在身后盘绕,一双大眼怒目圆张,面目狰狞。 李锦忍不住摸了摸大门口的看门神兽塑像,忽然觉得这玩意,有点眼熟啊。 黑漆大门一丈多高,四边一排排赤铜门钉,看着威严肃穆。 ”什么时辰了,还关着门?“李锦有些不高兴。 宋明明跟在后面小声解释,”百户大人,咱锦衣卫,又不接普通的案子,所以。“ 李锦想想也对,锦衣卫监察天下,又不是巡捕房,一般百姓谁跑锦衣卫的卫所来办事? 宋明明挤到前面,伸手推开大门,”大人你看,门其实没关,跟我来吧。“ 卫所里早就注意到这几个人,一个密谍机构,就算是公开在外的办公场所也不会没有岗哨,之时在外游动放哨的力士们都认得领头那人是宋小旗没有出来干涉罢了。 锦衣卫的卫所衙门和县衙差不多布局,只是审案的大堂变成了议事的大厅,上面高挂一块牌匾,上写着”监察天下“四个大字。 一名力士快步跑来,抱拳拱手行礼,”宋小旗您回来了?“ 宋明明矜持的点点头,侧身把李锦让出来,说道,”崔总旗在里面么?快去禀报,这位就是咱们的新任百户李大人,今日刚到府城。“ 这名二十五六岁的力士脸上瞬间肃然起敬,单膝下跪,”卑职郑松林见过百户大人。“ 李锦把这力士扶起,”郑兄弟快起来,以后记得,本官不喜欢下面人到处下跪,去通知属僚们吧。“ 进入大厅,李锦在主位当仁不让的坐下,琳琅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件银白色的飞鱼服,给李锦披戴上。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卫所后衙赶过来,脚步声绕到大厅正门,呼啦啦走来二十几号人。 为首的一位,乃是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干瘦中年人,带着众人依次进入大厅。 中年人看到主座上的年轻人,微微一愣,很快又压下表情,恭敬的拿出一方类似砚台一样的铜座,“请李大人配印。” 李锦知道规矩,也不墨迹,从座上走下来,腰间解开一个小袋,掏出代表身份的铜印,放在中年人手中的铜座之上,厅内隐隐响起一声铿锵的兽鸣,证明印鉴契合,验明正身。 中年人恭敬的把铜座连同大印一起捧着交给李锦,干脆的单膝下跪,身后二十多号人也是齐声跪下。 “永平府锦衣卫总旗崔日升见过百户大人。” 李锦看着跪倒一片的锦衣卫们,微微不爽,不知怎么的,穿越过来几年了,就是看不得给人跪下,就算跪的是自己也不爽。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耐烦,双手虚抬,叫众人全部站起来。 “罗百户呢?怎么没见他出来与本官交接?”李锦好奇,新官上任理应先与旧任交接,一边交,一边接,这样才算正式上任。 崔日升脸色有些尴尬,“罗百户旧伤复发,已经提前撂挑子回老家了。哦,这是上面准了的。” 李锦面色古怪,心说这罗百户有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啊?又想到自己一路上各种事件频出,也是耽误了不少日子,想着或许人家真是等的急了也说不定。 ”那行吧,希望罗百户早日康复。“李锦摆摆手,“有事就都去忙吧,我初来乍到此地情况啥也不懂,你们该干啥就干啥,不用管我,先让本官熟悉熟悉情况再说。” 一众下属轰然领命各自散去,只留下了崔日升。 “老崔,张总旗和几位小旗在哪?”京城出发之前,顶头上司宋显春就已经给了他一份名单,永平府一共两位总旗,四位小旗。 崔日升拱手行礼,“前几日得了密报有贼人在永平府拐卖女子,张总旗前日领着精干力士追查此案,据说是要到北面几十里外的牛头山打探贼人消息,还未归来。” “宋小旗李大人已经见过了,林德禄林小旗在山海卫大营随军办差,钱三义钱小旗驻守昌丽,至于赵得意,那是南司的人,卑职无权过问。” ”行吧,我知道了,给你介绍下。“李锦伸手拉过一边的琳琅,”这位是琳琅小旗,随我从京城来的,嗯,她归我管,你们知道就行了,也不忙分配手下力士给她。“ 手指敲敲桌面,李锦又说道,”昨夜本官和宋明明遇到一件大案,因为涉及到本地豪族。待会宋小旗把文书案卷做好,劳烦你亲自跑一趟,通知一下知府衙门。“ 来的路上李锦已经和宋明明商量好,李飞白的事情不提提及,只说是那刘家公子发现自己地下的井中墓葬,找了宋石山去开馆,结果担心宋石山走漏消息便起了歹念杀人灭口,还要对宋石山的儿子宋骆新赶尽杀绝,才逼的宋石山的老婆化身厉鬼。李锦偶遇此事,但是不敌厉鬼,只能牺牲刘家公子来平息厉鬼怨气。 总之把一切源头扣在刘家四公子身上就可以,其他事情暂且不要提,免得节外生枝。 李锦把事情大概与崔日升一说,老崔自然是无有不可,只是听说李锦毫不犹豫就把刘家四公子喂了厉鬼,有些吃惊。 不过也就是止步于吃惊而已,想到李锦这个年纪就能外放一府做到执掌一方的锦衣卫大员,他自认这个李百户背景必然是高深,后台自然是强大,坑死一个小妾生的豪门公子,也算不得什么。 打发走了老崔,一行人各个都已经困的双眼通红,赶紧找来一名力士,到卫所后衙找房间先睡觉再说。 穿过一个小小的练武校场来到后衙,琳琅和李飞白在挑选房间,李锦带着宋骆新跟在后面打量这校场上的兵器,陆九台轻轻拽了拽李锦的胳膊。 ”李爷。”陆九台一脸娇羞,似乎有点羞于启齿的样子。 “干啥?”李锦看着老陆一脸猥琐的样子,以为这个货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大白天的,就想去喝花酒?” “李爷,你说哪去了,老陆我是哪种人??我想说,咱能不能也加入锦衣卫?” 第68章 知府宴请 李锦当然没有跟着陆九台胡闹。 江南豪族子弟,礼部侍郎家的侄子,更重要的,丫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举人,来当锦衣卫? 等一下啊,李锦忽然瞪大了眼睛,老陆的二叔是礼部侍郎,这个礼部不就是管科举的吗?这么一想,陆九台这个举人有很大的水货嫌疑啊。。。 府城卫所规模不小,后院仓库马厩一应俱全,房间也是不少。 李锦不管陆九台的闹腾,找了房间进去休息,吩咐了卫所里的力士,没事不要打扰他。 等到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大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已经避开众人摸到了李锦的房间里,趴在床尾呼噜噜的酣睡。 披上衣服,坐在窗边看着众人都在校场里玩耍。 陆九台挥舞着大刀在小骆新面前显摆,哼哼哈嘿的像个狗熊耍棒子。 琳琅拿着卫所里的普通弓箭在射箭,一边的李飞白看的津津有味不时欢笑鼓掌,似乎非常羡慕。 此时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在一名力士的带领下来到卫所后院。 那老者手持一份请帖,看看后院校场里的几个人,一个粗坯,一个孩子,一个射箭的姑娘,最终选择把帖子递给站的最近的李飞白,“李百户在吗?高知府得知李百户履职,特意宴请百户大人,还请这位侍女姑娘把帖子转交给李大人。” 李飞白眉毛一杨,“我像是侍女吗?” 老者表情一愣,仔细观瞧面前的少女,衣装华贵,面色雍容,慌忙肃然道,“原来是李夫人。当前,请恕下官无礼。” 李飞白脸上红霞翻飞,嗓音拔高,“谁是他夫人??” 一边的琳琅重重哼了一声,手中的短弓绷紧了弓弦,似乎马上就要被她拉断。 老人满脸疑惑,很快又反应过来,“原来是妾啊。。” 李锦赶紧推门出去,“小侍女,快去给劳资收拾床铺去。” “哼!”,李飞白撅着小嘴甩着小腰回屋了。 请帖是知府送来的,老者是府衙一名文房书吏司目,也是知府从来家带来的人,算是知府心腹之一。 锦衣卫和地方官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都在本地为官,私下不交往,场面上的应酬还是要去的,官场嘛,一团和气的表象总是要维持的。 宴请的地点是芸香院,李锦隐隐觉得这地方有点不正经,老陆一定非常想去看看。 再看请帖的署名,嗯,高达,高边泰。 这个高知府的名讳,有点意思。 把琳琅和大红留下看家,嘱咐好李飞白和宋骆新不要乱跑,叫上陆九台和宋明明,三人轻装前去赴宴。 芸香院是永平府顶尖的消金窟,在府城东南靠着城墙拐角的一片区域,三进三出,里面两栋小楼前高后矮,一栋两层,一栋三层。两栋楼的四个角都挂着灯笼,点起灯烛的时候煞是好看。 来到芸香院的大门,马上有迎客的小厮上来招呼,看到宋明明马上堆起笑容,“宋爷,莫非这府衙大老爷请的是您?” 宋明明想要解释,被李锦拦住,不过就算如此,这种地方迎来送往的小厮怎么会看不出蹊跷? 知道面前这个气质更精悍的年轻人才是地位更高的人,赶忙冲着李锦露出谄媚的笑容。 不等小厮的马屁拍上来,李锦只是摆摆手让他在前面领路。 直接一路进到中间宅院,进到那三层的楼里,朝楼上走去。 到了二楼,楼梯上就有两个精壮汉子沉稳的拦在楼梯上,宋明明递过去请帖,两个汉子马上让开楼梯,请三人上楼。 整个三楼只有一个厅,占据了三楼大部分的空间。 期间一桌酒席摆在一张偌大的八仙桌上,席间只有三个人。 主位上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衫文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面容和善,下巴上一缕长须平添几分风雅。 旁边一位五六十岁中年人,眉毛稀疏,胡须花白卷曲,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忿。 二人身后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年纪看着应该不到三十岁,但是也不算年轻,举手投足风情十足,却不轻佻,没有少女的娇憨也没有多少风月场所女子的风尘味,一双丹凤眼目光沉静,游刃有余。 房间里两边还各有一桌,分别坐了十几个人,看样子就是永平府各个衙门的头头脑脑了,看打扮应该是左文右武的安排。 青山文人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一眼就看到李锦三人,朗声笑道,“李百户果然是玉树临风年少有为,本府之前听说新来的锦衣卫百户是个年轻俊杰,我只当是夸赞,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当的起年轻俊杰这四个字。” 房间内众人纷纷起身抱拳拱手行礼,李锦赶紧客气的回礼。 心说中间这个应该就是高知府了,三十多岁能做到五品知府,也不是个一般人吧? 高达热情的从酒桌上走下来,看到李锦身后的两人。 一个宋明明,他知道是锦衣卫的小旗,还有个大汉身材魁梧,头大手长胳膊粗胸肌鼓鼓,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李锦从京城带来的手下。忙叫手下安排两人坐到右边武人的席位上去。 陆九台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不想跟这里的人有什么交际,他来就是来吃饭的,午饭都没吃,就等这一顿呢。 李锦跟着高达坐到中间大桌上。 那名风姿卓越的女子轻轻拉动桌边一根丝线,笑着向他解释,“这丝线一头是个铃铛,放在楼下,这边一牵丝线,铃铛作响,那边就会上菜。” 李锦敷衍的点头致意,就这?见过手机点菜吗?搁这跟我装逼? 芸香院的下人动作迅速,女子拉完丝线,那边很快有人鱼贯而入开始上菜,上完菜,又是一队娇滴滴的小娘们带着职业笑容走进大厅,各自找了位置在两边文武官员们中间坐下。 唯独李锦这桌,没有漂亮女孩子过来。 哼~李锦觉得自己被误会了。 高知府伸手指向一侧的老者,”李百户,本府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永平府刘家的刘侍郎。“ 刘志青面带寒霜,口气不善,”李百户好本事啊,还没到任履职,就杀了我家景松,锦衣卫当真是官威不小啊。“ 李锦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脸上面带微笑,”锦衣卫有什么官威,背后有朝廷和天子而已,刘景松犯的事,本官自然会禀告朝廷。我倒想问问,刘老爷子,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责问本官?是凶犯刘景松的父亲,还是礼部侍郎?“ 李锦起初声音不大,却一句比一句高声,直到最后,整个宴厅都能听到他的话。 正在宴饮的大小官员们立时收声,知情的少数几人也是冷眼旁观,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此时一个声音从武官那桌传出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 “哼,什么狗屁侍郎,致仕了还叫侍郎?” 第69章 陆公子,留宿吗? 陆九台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待众人看到开口说话之人是李锦带过来的,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那位李百户的下属,不免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这位李百户的手下人居然如此跋扈张扬? 再看此人长的一副粗坯模样,说话之时,那熊掌般的大手正抓着身边一位作陪姑娘的芊芊玉手,那位正被轻薄的女子一脸嫌弃,想要挣脱眼前这个粗汉,却又碍于身份,只得客气的把身子微微后仰,与陆九台拉开些距离。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出言羞辱老夫?“,刘志青被怼的七窍生烟,怒目圆睁,重重的拍在酒桌上,”今日李百户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刘志青便要代你管教管教手下怎么做人了。“ 高知府脸上有些不开心。 但是出言讽刺刘志青的壮汉乃是李锦带来的,刘老头退休了,也不知道要和这个李百户共事多久。跟李百户有怨的是刘志青,又不是他高达。 所以他才没必要帮刘志青出头,反而要好言相劝,再冷眼旁观。 “嘿,”李锦看都不看生气的刘志青,转头脸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对着知府,“高大人,误会了。” 他指向毫不在乎还在大快朵颐的陆九台,“这位可不是本官的属下,他是本官京城里的朋友,随本官游历到此。” 李锦瞄了一眼刘志青,“我这位朋友姓陆,是当朝礼部侍郎陆贞廷陆大人的侄子。” 席上的气氛立刻就微妙了起来,一股尴尬的安静在大厅里蔓延。 愤怒的刘志青不知道如何转换心态,情绪有些不太连贯。 人家当朝礼部侍郎的亲侄子在场,你个退休多年的老头子以礼部侍郎自居,想让现任怎么办? 怼你怼的合理啊,哪怕官司告到皇帝面前,最多也是一个年轻人个性冲动,口不择言而已。 刘志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面红耳赤的对着知府高达拱拱手,”今日多谢高大人宴请,老夫身体微恙,就先告退了。“ 说完恨恨的瞪了一眼李锦和陆九台,也不犹豫,甩手就走。 高达慌忙起身,给了李锦一个抱歉的眼神,起身追去,”哎,刘老大人,刘老大人,留步,留步。“ 高知府三十多岁,身体健康,也没有饮几杯酒,脚步却始终跟不上已经是个老人的刘志青,眼看着刘老头一直出了大厅,转下楼梯,才追到身前。 刘老头执拗的拂袖而去,高知府一直在后面送到楼下,待刘家的仆役迎上去,高达这才返回上楼。 等回到宴席上,李锦举杯相敬,”给您添麻烦了呀,高大人,就是不知道这位刘老大人会不会迁怒于你。“ 高达摇摇头,狡黠一笑,”若不是这老头找上门来,本官也不会把他带来。“说着伸手在李锦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亲密,”咱们和那些文官,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锦一脸惊异,十分不解,”高大人您这是?“ 什么叫咱们和那些文官不是一路人?咱是锦衣卫,确实和文官不是一路人,您这个五品的知府,不是文官是什么? 知府也不解释,”以后有机会,李百户会懂我的意思的。“说完高达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着满场的十几位官员高声说道, ”今日不谈公事,只为李百户接风洗尘。“ 满场文武高声称是,于是推杯换盏起来。 席间气氛逐渐热闹,李锦小口的嘬着美酒,和高知府说着没有营养的客套话,眼神瞄向身侧的女人,若有所思。 一直在边上伺候着李锦和高达的女子仪态落落大方,看到李锦眼神盯着自己,低声轻笑,”李大人是有话想对小女子说吗?“ 小女子?呵呵,你比我大好几岁了吧,阿姨? 旁边的高知府,抚掌而笑,”嗨!怪我,怪我,只顾和李百户寒暄,忘了介绍。这位是芸香楼的老板,乌芸香,乌老板。“ 李锦略感惊奇,起初他还以为这位是芸香楼的高级女公关,没想到居然是老板亲自下场,想想也对,一地知府宴请锦衣卫百户,级别够这个待遇了。 ”乌老板一介女子,能在永平府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其中难处不少吧?”,李锦试探的问道,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你怎么能撑得起这么一个买卖? 倒不是李锦看不起女人,不管女人男人想做这种消金窟的老板,没有点能量那是不可能的,何况这是个比起后世相对来说更加混乱野蛮的封建社会。 说不定,这个乌老板背后的人就是眼前的知府大人。 嗯,“背后”,字面意思,一个开过高达的女人。 乌芸香含笑给李锦倒满一杯酒,没有理会李锦的试探,只是娇嗔的说道,“那奴家以后就要李大人多多照看了,若有什么难处,奴家一定告知李大人您。” 李锦笑着点头,忽然问了一句,“乌老板,你这芸香楼,最近是不是死过人?” 那边胡吃海塞的陆九台已经被身边的妖艳女子亲昵的挽住了胳膊,女人满脸的嫌弃早就换成了笑颜如花,笑的诚心诚意,挽着老陆的胳膊死死贴在自己胸脯位置。 ”陆公子,陪人家说说话。“女子悄声贴在陆九台的耳边轻声说话,一口兰香喷吐在陆九台耳朵上,瞬间就让他身子差点软倒。 ”说,说,你想说什么?“陆九台一双眼睛色迷迷的侧向身边的女子,顺着敞开的领口向内窥视。 ”公子晚上留宿在此吗?“ 看着身边女子一脸的娇媚,陆九台艰难的咽下口水,毫不犹豫的点头,”留,谁不留谁孙子。“ “那茹萍今晚一定好好伺候陆公子。”,女子挽着手绢在胸口虚拍,娇声抱怨,“陆公子,你不知道,奴家好几晚都没睡好觉了。” ”哦?“陆九台来了兴趣,淫荡猥琐的笑容堆在脸上,”为何啊?是不是早就预感本公子会来,所以夜不能寐?“ 女人四处张望一下,趴在陆九台肩头,小声说道,”陆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有一个姐妹,说是在院里见过鬼。“ 第70章 有好吃的不带我 茹萍姑娘神秘兮兮的说完这院里闹鬼,本想看到陆九台惊惧恐慌的神情,结果让她很失望。 陆九台眼皮都没眨,可以说是非常淡定,“哦,闹鬼啊,谁见到的?男鬼女鬼?” 姑娘眼珠转动以为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信,“是真的,我那姐妹晚上起夜,看见窗户上有个影子,以为是个贼人,吓的光着屁股提着夜壶不敢动弹。结果那窗外的影子竟是飘着从窗户外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寂静无声没有一丝丝动静。” “就这?”陆九台撇撇嘴,满脸的不屑。跟着李锦从京城一路来到永平府,这遇到的妖魔鬼怪快赶上西天取经了。“窗外的影子飘走有什么好怕的,你那姐妹当时手里的夜壶的飘走才吓人。” 茹萍被陆九台逗的咯咯直笑,心里暗骂,这货是个傻子吧。 故事当然是茹萍姑娘故意说来吓唬老陆的,事情倒是有这么个事情,只不过事后乌老板把所有后院的姑娘都叫出来一个个盘问。结果有人招了,其实就是有个姑娘私会情郎而已,那个情郎是个练武的,脚下功夫不错,才让如萍那位小姐妹以为见了鬼。 乌芸香事后略施惩戒,让小厮打了那个私会情郎的姑娘一顿板子,这事也就结束了。茹萍今日添油加醋的说起来,无非是想弄些情趣,调笑一下。没想到这个陆九台是个吃过见过的,毫无反应。 主桌上的李锦眼神瞟在陆九台这边,见乌芸香愣神,小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说,乌老板这个芸香院里,最近死过人吗?” 风姿卓绝的乌芸香满脸的吃惊,捧着双手捂着心口,惊慌的说道,“李大人!此话从何说起?莫非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李锦仔细盯着乌芸香两秒,摇摇头,咧嘴笑道,“本官和乌老板开个玩笑,莫要在意。来,倒酒,倒酒。” 端起小小的酒盅,李锦心底略有疑惑,那坐在陆九台身边正在被吃豆腐的女子,头顶有着淡淡的死气,所以他才会试探着询问这个乌芸香。但是再看乌芸香和其他院中女子,都是正常。或许源头是那位陆九台身边的姑娘最近接触过的某位客人?假如某位商客家中有人枉死,又在这里和那位姑娘有了负距离的接触,把死气沾染到姑娘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如此,李锦也不再纠结,把酒盅里的美酒一饮而尽。偷摸的斜眼看了一下身侧的乌芸香,乖乖,心胸宽广啊。。。。 酒席上已经有人开始初显醉态,高知府看着气氛融洽,给乌芸香使了一个眼色。 乌芸香俯身子,在李锦耳侧轻声问道,“李大人今夜要留宿在这里吗?” 李锦闻言一愣,抬头看了乌芸香几眼,眨眨眼睛,“不了吧,乌老板,我还是喜欢跟我年纪差不多的。” 乌芸香的小脸一紧,粉嫩的脖颈青筋显露,强忍这把酒壶砸到李锦脸上的冲动,笑着说,“李大人,您这误会可大了,我这芸香院里姑娘多的很,轮也轮不到我这个人老珠黄的有这个福分来伺候大人。” 李锦嘿嘿一笑,眼角余光瞥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顿时太阳穴直跳。 穿着锦衣卫下层官员的正式服装,红丝纱罗衣的琳琅背着长弓,蒙着半张脸,站在大厅门口,眼神哀怨。。 一位小厮慌忙的跑进来,来到主桌前小声禀报,“高大人,乌老板,这位姑娘说是锦衣卫的人,咱也不敢拦。。” 李锦赶紧起身,朝着高知府抱拳,“今日多谢高知府款待,本官卫所里还有公务,就不再叨扰了。” 高达含笑点头,表示无妨。 李锦走下主桌,揪起陆九台,呵斥道,“老陆,就是你贪杯,害的我这么晚还没回去。” 陆九台正捏着茹萍姑娘的玉手在看手相,被李锦抓着胳膊一脸迷茫,“咋了,李爷?” 顺着李锦的眼神,看到门口的琳琅,赶紧站直了身子,“额,吃的差不多了,走了走了。” 朝着在场的文武官员抱拳致意,两人走出大门。 只听琳琅小声的抱怨,“这么多好吃的不叫我。。。。” 时间如梭,芸香院的酒席早就散去,此刻已是到了后半夜。 “邦~” “邦邦邦~” 打更人敲击梆子的声音远远的的飘来,三更天已过。 这个时间正是夜间阴气最为凝重的时刻。 此时的芸香院,万籁俱寂,前前后后院子里的人早就进入梦乡。 茹萍今日使出浑身解数,偏偏陆九台那条大鱼也没钓上来,此时累的够呛,眼皮沉重只想早点入睡,可偏偏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 一阵冷风吹过,困到神智迷离的茹萍抖了抖身子,窗子没关吗? 勉强撑起乏累的身体从床榻上起来,厢房的格窗,正敞开着,明明已经是六月,但是那灌进来的夜风却吹的人阴冷发寒。 茹萍只当是同屋的小姐妹喝了酒,想要透气才开的窗。茹萍抱怨了两句,小姐妹还在另外一边的床榻上睡的死沉。 摸索着穿上自己的绣鞋,懒得去点油灯,茹萍借着月光去关窗。 窗外月光清冷。 一轮弯月高悬在夜空。 茹萍总觉得今夜的风出奇的冷,让人心惊肉跳,在一片安静之中,她听到一点悉悉索索的响动。 莫非这次真的来了贼人不成? 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前,茹萍大着胆子猛地从窗户伸出头去,看向后院的走廊。 一排芸香院的姑娘们住的厢房,各个大门紧闭,幽暗的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茹萍轻轻呼出一口气,是自己吓唬自己了,作为府城最高级的消金窟,芸香院不是没有护院的武夫,哪来那么多小贼敢到芸香院闹事。 吱呀~ 茹萍轻轻关上窗户,扣上插销,前后轻推,确认已经关好。抱着胳膊重新上床。 茹萍躺回床上,把丝绵的薄被盖好,刚想闭上眼睛, 在绣床的上方,一双碧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第71章 烟花易冷 喝了不少酒的李锦回到卫所便早早休息,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迷迷糊糊间就被外面几里哇啦的喇叭声吵醒。 揉揉眼睛,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仔细听了听外面高亢的喇叭声。 艹,是唢呐。 谁家死人了? 不对,这吹唢呐的就在卫所院子里。 麻利的穿好衣服,带着一脸不忿的李锦推门而出,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在卫所里吹唢呐。 走出后院,穿过校场,顺着声音来到前厅,之间一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举着个唢呐正在玩命鼓吹。这年轻人二十来岁,肤白富态,个子得有一米八,有着一张娃娃脸,腮帮鼓起,闭着眼睛正陶醉其中。 李锦蹭蹭两步上前,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停停停,你等下,劳资躺下听,你再继续吹。” 吹着唢呐的年轻人回过头,眼神迷茫,感觉不认识李锦,有些恼怒对方打断了自己的吹奏,两眼一瞪,“我是你劳资!你他娘干啥要躺下才能听?” 一名正走进卫所的青衣力士见到,赶紧上来,先对李锦行礼,踢了唢呐青年一脚,“这是咱新任的百户大人,小六,你作死呢?” 唢呐青年一脸不可置信,那青衣力士拿胳膊拐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就要下拜,“卑职陈小六见过百户大人!” 李锦双手轻托把陈小六拦住,“我说,你这一大早的吹唢呐是几个意思?” “李百户有所不知,这是以前罗百户的规矩。罗百户是边军出身,边军常用唢呐为号,便让我每日辰时三刻吹响唢呐,以振弟兄们的早上的精气神。。”,陈小六恭敬的回答。 李锦沉吟半晌,拍拍陈小六的肩膀,“吹的不错,下次别吹了。” “唢呐,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尽鹅飞罢。”身后传来陆九台粗豪的嗓音,边走边念了这么一首诗词。 ”呵,老陆,你还会打油诗?“ 陆九台翻了一个白眼,”打油诗?这是南曲大家王磐的佳作,不学无术啊,李爷。“ 李锦一时气结,被怼的无话可说,在心里不停默念,劳资是本科生,劳资是本科生,不跟封建社会穷酸腐儒计较。 又想到这个货根本不穷,还是富二代加官二代,于是李锦更生气了。 ”你他娘的起那么早干啥,赶紧回京城吧。“ 陆九台眨眨眼摇摇头,无视了李锦要赶他回京,苦恼的说,”想娘们,睡不踏实。。“ 李锦不再搭理他,看着陈小六,忽然有了个想法,亲昵的拦着陈小六的胳膊说道,”小六啊,这玩意你挺在行?会的曲子多不?“ 陈小六点点头,”咱三叔以前就是乡里的吹鼓手,小时候就爱这玩意,《打枣》,《全福》,《二八板》,《开门》,《还乡》,《双凤花》,这些我都会,熟的很。” “百鸟朝凤,会吗?”李锦好奇。 “百鸟朝凤?有这个吗?百户大人,这是京城的曲子吗?”陈小六一脸懵逼。 “呵,水平一般。”李锦眼珠转动,把一边的青衣力士叫来,“你知道二胡吗?” 青衣力士一脑袋问号,“回大人,我只认得我二叔,二胡是啥?” 李锦按照二胡的模样描述了一番,青衣力士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大人说的可是胡琴?” “对,就是胡琴,你去街上寻个店铺给我弄一把来。”李锦塞给青衣力士一碇碎银。 那力士婉拒,嘿嘿一笑,”大人,那玩意在勾栏里随便找家瓦舍,里面的乐曲班子里都有,我去给大人寻摸一把来就是。“ 李锦眼睛一蹬,”劳资是让你去买,不是抢。“把银子塞给力士,一脚把人踢开。 青衣力士谄媚的把银子一揣,乐呵的出门去了。 ”李爷,你整那玩意干啥?想在卫所里整个戏班子?不合适吧?“陆九台挠挠脑袋,不得其解。 ”你懂个屁。“ 李锦也不解释,返身回屋里洗漱。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李锦就跟小区里的老大爷学过二胡,水平不高但是还算娴熟,至少拉起来不用看谱,公园里围观的群众也能听的津津有味。 今天看到陈小六吹唢呐,把李锦的魂勾起来了,反正闲着无事,弄把二胡在后院里玩玩。 再教陈小六几首曲子,他有大用处。 这边吃完早食,青衣力士就捧着一把胡琴回来了,买琴钱多出来的钱李锦也不要了,大手一挥就当跑腿钱了。 此时的胡琴和后世的二胡还略有不同,不过大体上总还是一个玩意,李锦摸索试了半天。胡琴吱吱呀呀的发出怪声,引得陆九台一阵翻白眼,琳琅也把小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好奇的观望,李飞白叉着腰在嘲笑,只有宋骆新跑到李锦身边,眼睛里全是好奇。 胡琴的响动逐渐开始连贯起来,节奏悠扬,李锦手感逐渐适应,一曲《烟花易冷》渐渐成型。 哀婉悠扬的弦音从李锦手中胡琴飘出,众人渐渐陶醉其中,卫所里胆子稍大的也探头探脑的好奇观望,啧啧称奇。 陆九台抚掌赞叹,“李爷,你要是个娘们,这一首曲子,就能在京城夺个花魁的名头。” 李飞白不知不觉已经蹲在了李锦脚边,双眼含着泪光,“淫贼,能再来一曲吗。” 李锦收起胡琴,矜持一笑,一副高人做派把胡琴夹着回了屋子。 又到了晚上,大伙一起吃饭,陆九台却跟李锦说要去访友。 “你在永平府还有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李锦好奇的问。 “我们读书人,同窗遍地,有个朋友在这里,很正常啊。” “要我找两个力士陪你不?”李锦端着饭碗觉得老陆有些奇怪。“晚上出门,小心些。” “我又不是小娘们,出门还要人陪着,放心吧李爷。”陆九台眼神躲闪,说完就径直出了门。 一炷香时间,芸香院内。 陆九台端坐在中庭二楼的一处包厢之内,满脸怒气的一巴掌拍在面前的金丝楠木案板上。 “放屁!昨日茹萍姑娘还在,你跟劳资说她今天回老家了?” 陆九台面前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脸色惊恐且为难,“这位大爷,小的真没骗你,也没胆子骗你,那茹萍姑娘,真的一大早就回老家了。” 第72章 许银锣夜遇采花贼 若是两个男性友人出门在外,忽然其中一人神秘兮兮说要去找个朋友,刻意不带上同伴。 他是做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他要去找女人。 如果他是去付费场所去找女人,这种行为叫什么? 吃独食。 李锦就是这样在芸香院的大门外堵到了陆九台。 算着时辰,李锦抱着胳膊,一脸鄙夷,“老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速度型选手。” 陆九台一张大脸涨的通红,被夜色完好的掩饰住,“李爷,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空口污人清白。” 一场尴尬的沉默。 陆九台被李锦盯的难受,终于坦白,“是,我是来找昨日那位茹萍姑娘了,没叫上李爷你,不就是怕连累你朝着贪官污吏的道上跑么。” “呵呵” “李爷,跟你说实话,我今天啥也没干,那个茹萍姑娘回老家了。”陆九台一脸的懊恼。 李锦一声嗤笑,“那就不能换个姑娘?” “李爷,你还不是不了解咱,咱是个专情的男人。” “等一下,老陆,这种地方的姑娘,能随便自己回老家吗?”,李锦想到昨天在那位茹萍姑娘身上看到的若隐若现的死气,觉得这事里面有大蹊跷。 深夜,子时已过,丑时刚到。 邦邦的锣声在寂静的府城里回荡。 许小七今年二十六,在永平府做打更人已经三年,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在打更的铜锣边上镀了一层骚包的银边,给点面子的都叫他一声许银锣。 “邦~” “丑时已到,小心火烛。” 许银锣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 整座永平府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清冷的坊市一片寂静,大街上的店铺和宅院全部大门紧闭,偶尔有大户人家在门前挂着几盏点着昏暗烛光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把影子照的时短时长。 偶尔有狗子远远的叫上两声,听不出在哪里,声音遥远而沉闷。 当初上一任的打更人把更锣交给许小七的时候,就一脸认真的交待过他几件事。 一是莫走回头路。 夜间打更最容易遇到一些诡异的事情,若是遇到诡事,只能绕道而行,千万不要回头逃命。一回头,这人身上的阳灯就被邪气吹灭,回头了,就把生路变成了死路。 二是莫捡钱。 夜里巡街,看到有银子铜板,莫要捡起来。 天下的便宜多的是,夜半路边的钱财别去碰。说不定就是你的买命钱。 三是别进门。 若是看到哪家的大门莫名的开着,别管。千万别进去。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等着你,或许是贼人,或许是索命勾魂的阴鬼,就等着你上门。 许小七把这三个忌讳牢牢记在心里。还好,或许是因为年轻人阳气重,也或许是永平府地处战略要地,西北有蓟镇大营,东边就是山海卫,平时在府城里总会有不少军伍从这路过。加上夜间还有巡逻的兵丁,许小七这三年过的安安稳稳,没遇到过什么怪事。 慢慢的许银锣觉得这夜里打更也没有老更夫说的那么邪性,好在他虽然不太信,但是也绝对不会刻意的去招惹那些忌讳。 手中提着白纸灯笼,腰间挂着银锣,许小七此时正路过芸香院的后院。 “哗啦啦。” “哗啦啦。” 这是水泼在院中的声音。 “噗~”,这是木瓢落在水桶里的动静。 “哗啦啦~”。又是泼水的声音。 许银锣心中一动,莫非这是哪位芸香院的哪位小娘子在院中洗澡? 此时已经入夏,天气温热,晚上冲个澡倒也不甚稀奇。 芸香院是何等的地方,三两银子俸禄的许银锣攒上一年也不够在芸香院潇洒一回的。 若是能看一眼那些美若仙子的小娘们沐浴,今晚也算是赚到了。 许银锣色心已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明知道是某个下人在洗澡的可能性更大,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万一呢? 对永平府的地形再熟悉不过的许银锣马上找到了一个能够看见芸香院后院的位置,在普通人里身手还算矫健的许银锣把灯笼和银锣放下,找到砖墙上的破损处,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墙头。 赞! 许银锣立刻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脑袋伸进院子里去。 皎洁月色之下,一位身姿妙曼的女子,正拿着水瓢,在一个木桶中舀水。 把水舀出之后,女子举起水瓢,再从头浇下。 女子头发散开,早被水淋的湿透,地上也已经积了一大片水渍。 许银锣大饱眼福,只是奇怪,这小娘们洗澡为何不脱衣服? 尽管如此,女子身上也只有些轻薄的丝衣,此时已经紧紧贴覆在凸凹有致的身上,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许银锣口水横流,就差滴在墙头上了。 要不然???? 许银锣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翻墙过去一亲芳泽的冲动,说到底,他只是个打更人,冲动一时恐怕要牢底坐穿,搞不好还要秋后问斩。最惨就是万一惊醒了护院,被人打个半死再扭送衙门,实在得不偿失。 还是在这继续先饱饱眼福。等明日去勾栏,劳资下点血本找个稍微上点档次的小娘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看着看着,许银锣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这小娘子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 舀水,浇头,舀水,浇头。 看那动作,也不像是在洗头啊? 女子的动作还在重复,趴在墙头的许银锣已经开始觉得有点犯怵。 这娘们,莫不是中邪了吧? 心里发寒,就像要慢慢从墙头下去,赶紧离开。 就在许银锣想要动弹,院子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了两个黑影。 这两个黑影一个高大壮硕,身形精干,正小心翼翼的在接近那女子。 “采花贼?拐子?”许银锣心中泛起波浪,他娘的,劳资只敢想一想而已,结果真让自己遇到贼人了。 眼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贼人,离那姑娘越来越近,许银锣心中的不忿开始战胜了害怕。 鼓起勇气,许小七趴在墙头,一声怒喝:“狗日的采花淫贼!别乱动!” 接着一步跳下墙头,捡起更锣玩命的敲击起来。 “有贼啊!抓贼啊!” 院子里的陆九台一脸愕然,“艹,李爷,咱们被抓到了!” “抓个屁。”李锦反应迅速,也不再隐匿,两步上前,拦腰抄起那舀水的姑娘,抗在肩上一步窜上墙头,“快跑啊老陆,愣着干啥呢?” 第73章 不是鬼上身 李锦肩上扛着女人,一手拽着陆九台,李锦仗着武力值爆表,在夜色中左突右拐,总算是摆脱了闻讯赶来的巡夜兵丁。 锦衣卫一名夜哨的视线里,自家的百户大人三更半夜扛着个女人翻墙进了卫所里。还好能承担夜哨之责的锦衣力士都是目光敏锐,反应机警之辈,要不然当场吹响戒哨,就能让上任才两天的百户大人社会性死亡。 咱家新任百户有这种爱好?夜哨把身子缩进阴影里,不停的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咱可不想被发配到燕山北面吹冷风。 推开房门,李锦把昏昏沉沉的女人放倒在床上,点亮灯烛,女人娇艳且风尘的面容显露出来,正是昨日酒宴上的茹萍姑娘。 “他妈的,芸香院的人果然骗了劳资!“,陆九台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李锦抬手示意老陆安静,”这姑娘有问题。“ 陆九台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还用你说,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在芸香院拿凉水浇头,被李锦一路扛着回来却还在睡,怎么看问题都很大好吗? 此时的茹萍面无粉黛,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面无血色双唇发白,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眼皮下的眼珠肉眼可见的在不停转动。 ”你在这看着,我去把琳琅叫过来。“李锦刚要起身,想了想以防万一有邪祟突然作怪,”还是你去把她叫来吧,老陆。“ 陆九台看看床上的茹萍,被水湿透了的白绸亵衣,紧紧贴在胸前,把傲人的身材纤毫毕现的展现出来,咽了咽口水,”李爷,你不会把我支开想要那啥吧????“ ”滚犊子,赶紧去。“ 敲了半天门也不肯起来的琳琅听到陆九台说李锦房里有个女人,立刻就穿戴好衣服睡眼惺忪的黑着脸出了门,身后还跟着打着呵欠要来看热闹的李飞白。 推开李锦房门,只看到李锦正手攥着棉被立在床边,本该躺在床上的茹萍已经解开了亵衣,敞开了胸怀坐了起来,一件粉红色的肚兜根本遮不住大片的春光。 ”李爷!“陆九台一声惊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哼!“,琳琅一脸愤懑,男人果然喜欢这样的女人吗?这女人站起来低头看不见脚尖吧,身子鼓成这样,真是不要脸。 ”果然是个无耻的淫贼。“李飞白从后面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就用双手遮住了脸,只是捂住眼睛的指头之间留出的缝隙有卫所大门那么宽敞。 李锦无奈的苦笑,顺手把手中的棉被给茹萍裹上。 ”衣服是她自己脱的。“,隔着棉被把茹萍按倒在床上,”你们过来看。“ 陆九台满脸的鄙夷,琳琅将信将疑的走到床前,李飞白看热闹不嫌事大牵着琳琅的衣角蹦跶着过来。 茹萍的双眼还是紧闭,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轻轻张开的嘴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双手还在被子下面蠕动似乎还在想要继续脱衣服。 趁着这功夫,李锦把陆九台寻人不得,怎么怀疑芸香院有异,二人半夜潜伏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发现茹萍半夜行为古怪,情急之下把人掳来的经过大略说给琳琅听。 当然,被人当作采花贼的事情,二人都是闭口不谈。 “你好像很喜欢把看到的女人都带回家啊?淫贼。”李飞白随口吐槽。 李锦眼睛一蹬:“睡床上不习惯吧,是不是想要个新棺材????我帮你亲手打造一副。” 李飞白顿时缩在琳琅身后,不敢吱声了。 ”茹萍姑娘这是鬼上身了吗?李爷?“陆九台开口询问。 ”不是,“琳琅轻轻摇头,”锦衣卫所既是朝廷衙门,又是半个军营,这里既有朝廷气运镇压,内里阳气旺盛,寻常阴鬼是不敢入内的。这位茹萍姑娘若是在芸香院中了邪,被李大人掳到卫所之后,就该清醒了才对。“ 李锦点点头,他的视线里,茹萍身上除了那点淡淡的死气,没有阴气聚集的现象,如果是阴鬼上身,自己早就发现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没有头绪。李锦对着琳琅说道,”我让你来,就是想要你看一下这女子身上有没有异常。“ 琳琅点头表示明白,李锦毕竟是个男人,要检查一个女子终归是不方便。李锦的意思是让她检查一下茹萍的全身,看看有没有什么阴邪作祟的痕迹。 李锦连踢代踹把扬言留下来保护琳琅的陆九台带出门,在门外安静的等了片刻。 琳琅打开房门,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异常?“李锦这次麻了瓜了。 再看床上的茹萍,已经被琳琅用棉被包裹,又用丝带捆成了粽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床上轻轻蠕动着,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就像一条大胖白蛆。 李锦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看琳琅。 ”怕她再脱衣服。“,回答的语气,平淡如水。 就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之时,被包在被子里的茹萍忽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叫声。 ”缪~缪~“,语气哀怨凄婉。 ”嗷~呜~?”趴在梁上呼呼酣睡的大红立刻被惊醒,哪个小浪蹄子敢来这里争宠?? 一道红色身影从房梁上窜下来,一脸的警惕,瞪着圆圆的大眼扫视一圈,发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床上的陌生女人,红毛小兽双瞳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嗷呜~叔,啥玩意这是?” 李锦伸手在大红的头上亲昵的来回摩挲,以示自己的爱宠只有它一个。 琳琅的眼睛忽然一亮,惊喜的抚掌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李锦把大红拦腰抄起来,抱在怀里狂撸,撸到大红直翻白眼。 “茹萍姑娘不是鬼上身,应该是撞客了。” “撞客?那是啥玩意儿?” 琳琅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轻轻的分开茹萍的左眼的眼睑,定睛一看,心中大定,果然不出她所料。 茹萍眼眶之内的眼球竟是一对细长的兽瞳,正在上下转动。。。 第74章 撞客 “撞客?”众人迷惑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琳琅松开茹萍的眼睑,“撞客和鬼上身类似,大体上没有阴鬼附身严重,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撞客之人或行事怪异或懵懵懂懂,严重者不似生人。时间一久未必不会伤及性命。” ”我小时候在天师门内,曾听一位曾经下山游历的师兄遇见过农妇撞客。“ 那位天师门的师兄途经河东常山府的某个乡下,闻听某位农人的老婆被阴鬼附身,请了懂些法术的乡间高人前去做法驱鬼,结果毫无效果,那位师兄便主动跟着乡人前去一探究竟。到了那农妇家中,只见那妇人正蹲在鸡窝里啃食生鸡,满嘴鲜血,手上和嘴边都是鸡毛。师兄作法查验,那妇人身上居然没有阴鬼之气。但那妇人不能人言,行事近乎兽类,口中不时发出野兽的声音,绝非普通的失心疯。那位师兄一时之间也是一筹莫展。只好在村中多方打听,终于有所发现,有隔壁的村民说起曾见过黄喉貂曾来农妇家中偷鸡,那妇人的丈夫才想起来那妇人曾经半夜起床拿着擀面杖去鸡窝,妇人回来时擀面杖上隐隐又血迹,言说已经将那黄喉貂打伤。师兄才想到可能是貂兽上重死后为灵,在报复那妇人。 那师兄便让那妇人的丈夫遍寻乡间,找了一条没有配过种的黑毛大狗和妇人关在一间屋中。第二天黑狗遍体鳞伤走出房间,那妇人便再也无事了。 “那农妇让那黑狗弄了一夜?”陆九台连声称奇,看到李锦想要抽刀砍人的眼神,连忙改口,“我是说,黑狗与貂灵打了一夜。” ”你的意思,茹萍姑娘也是冲撞了兽灵?”李锦一点就通。 琳琅点点头,“撞客之人,大多气虚血弱,这茹萍姑娘是芸香院的姑娘,白日睡觉不受日光,夜间陪人饮酒作乐,加上身为女子,三魂七魄最缺阳气,才有此难。” 李锦和陆九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学习到了冷知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夜夜含阳者未必不缺阳气。。 “那当如何?今夜明月皎洁,明日必是晴天,等天亮把茹萍姑娘推出去晒晒太阳?”陆九台出主意。 看到连大红都投来关爱智障的眼神,陆九台恼了,”那李爷你说咋办?“ 李锦在大红的背上顺了顺了毛,忽然来了灵感,拍拍怀中红毛小兽的脑袋,”大红,你也没配过种吧??“ ”嗷~呜??????“大红立刻夹紧了尾巴,双眼无辜且委屈,”叔,不狗不黑。“ 意思咱既不是狗,毛也不黑,别打我主意了。 琳琅莞尔一笑,”李大人,源头看来还是在芸香院里。还是明日先去芸香院看看再说。” 这个不难猜,茹萍是芸香院养的姑娘,平日里又不出门,前日里酒宴上还能出来作陪,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在芸香院里遭了道。 李锦要留在屋里看守茹萍,琳琅坚决反对,最后只好赶走陆九台,琳琅带着李飞白和大红留下,李锦随便找了间屋子睡觉。 一夜无话,天刚亮,李锦便找了辆马车,拉着用棉布捆着的茹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芸香院。 听闻是锦衣卫上门,小厮哪敢阻拦,直接把人放进来,又慌忙的去中庭禀告乌老板。 不多时艳光四射的乌芸香就袅袅婷婷迈着优雅不失风骚的步伐出现在前院。 乌芸香看着李锦等人身后的小马车,眉头微皱,“李大人这么早来我芸香院,有何贵干?” 李锦一声嗤笑,“乌老板明知故问啊,真不知道本官所为何来吗?” 还跟劳资装呢?小厮跑回去不过几分钟时间,这女人就穿戴停当,一身粉黛光彩照人的出现了,怎么?一键换装,一键补妆吗?不管哪个时代,女人化妆能那么快? 必然是昨夜得知茹萍被人掳走,所以一夜未眠,一大早锦衣卫百户拉着个马车上门,还猜不到什么事?如果乌芸香真是这个智力,还是别做这偏门的生意了,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回家趁着还有几分姿色找个老实人当小妾去吧。 乌芸香听李锦口气不善,脸色一紧,不过终是见过大小长短的成熟女人,倒是放得开,“李大人身后车中莫非就是茹萍?难道说昨日是李大人掳走的她?” 李锦眼珠转动,”咳咳~昨夜本官巡夜,偶遇有贼人掳人,便将其赶跑,救下了茹萍姑娘。“ ”什么贼人武功如此高强?能从锦衣卫百户手中脱身?“乌芸香捂嘴惊呼,”多亏了大人,否则我家茹萍恐怕凶多吉少了。“ 陆九台脸色巨变,“什么?茹萍姑娘是你女儿?乌老板看着还不到三十岁吧?真是驻颜有术。” 乌芸香咬着牙忍住了用指甲去挠死这个憨货的冲动,“陆公子说笑了,我待院里的姑娘各个犹如亲人,感情深重,不是女儿胜似女儿。” 李锦嗤笑一声,“情深意重,所以放任她病重不管,还要欺瞒我家九台说她回乡下了?” “对!”陆九台点头称是,又恍然道,“李爷,什么叫你家九台?你是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乌芸香一声苦笑,“李大人,陆公子,我这芸香院是开门迎客的地方,来这里的客人都是饮酒作乐的。茹萍忽然得了癔症,我当然要隐瞒一二,难道要茹萍抱病陪客吗?我又如何忍心?让她在后院静养,我出银子去找人帮她医治便是。昨日白天请了两位郎中来院里看过,都是毫无头绪,哪想到夜里茹萍便被贼人掳走,我院中小厮和后院的姑娘们都可作证,奴家没有半分谎言。请李大人明鉴”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乌芸香这话说的没毛病,李锦点点头,”算了,本官今日来,就是帮你来看看如何医治茹萍。“ 老板娘大意外,”李大人还懂岐黄之术?“ ”本官不会治病,但是本官会斩妖。“ 第75章 玄猫 李锦懒得和乌芸香解释那么多,只说茹萍乃是被邪祟缠身,自己还要斩妖除魔。 这一番话说完,果然吓到了这个女人,乌芸香直接放弃了抵抗,中门大开,答应让李锦随意进出。 找了两三个小厮,去把马车上的茹萍先抬下来。 撩开车厢的门帘,一个龇牙咧嘴的红毛兽头先冒了出来,吓的几个小厮连连惊呼着后退。李锦招手把大红唤下来,”这是本官的爱宠,北地雪林中的大山猫,你们不必惊慌。“ 看到那红毛兽蹲在李锦脚边,亲昵的用脑袋蹭着他的腿,这几个小厮这才放下心来,上了马车把茹萍抬下来。 茹萍姑娘估计是挣扎的累了,此时已经昏昏入睡,琳琅上前查看了一下,呼吸平稳,知道她暂时无事。找了个房间把茹萍安顿下,找了两个小厮把守好房间,如果茹萍姑娘醒了,千万别让她乱动。 李锦一行人随着乌芸香直接来到后院。 整个后院四四方方,中间是个庭院,左边一溜厢房住的都是芸香院姑娘,此时还是清晨,夜夜笙歌的姑娘们都还在酣睡。 问清了茹萍的房间在左手第二间,本身房间里还有个叫熙梅的姑娘同住,但是茹萍病的古怪,昨夜又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那姑娘有些害怕,便跑去跟相熟的姐妹同住去了。所以茹萍的房间现在是空的。 打开房间,一股女子闺房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前厅一切正常,卧室内两张绣床左右摆放,红袖幔帐锦缎枕头,床头床尾,李锦一一查看,没有异常。 让陆九台搭手把床抬起来,床下都没有放过,李锦甚至跃上房梁,在房顶上仔细看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大红抽了抽鼻子,忽然轻轻吼了一嗓子。 “呜~?”,毛绒绒的大脑袋晃动着似乎在寻找目标,忽然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众人好奇观望,李锦抬手让大伙安静,静静看着大红想干什么。 大红一边在空气中嗅着什么,一边迈着缓慢的步子,朝着庭院和姑娘们厢房斜对面的角落走去。 “乌老板,那里两间屋子是干什么的?”李锦看着大红的举动,一边侧身询问。 “那里?那是咱们后厨啊,咱们这芸香院一般中午才开火,现在里面没人的。” ”嗨!“,陆九台一阵鄙夷,“李爷,你平时给大红都喂的啥?咱还以为它有啥发现呢,原来是奔着厨房去的,小东西馋了。” 李锦斜眼看他,“我吃啥,我家大红吃啥。我家宝贝儿不是馋嘴的主,给我安静点。” 此时的大红似乎已经确定了目标所在,来到了后厨的门边,两只前爪搭在门上,鼻头凑在门缝处细细嗅了两下,猛地回头对着李锦嗷呜呜的叫起来, “叔,这里。” 李锦也不管乌芸香是否同意了,走上前去,一脚蹬出,咔嚓! 手臂粗的门闩应声而断。 众人想上前,都被李锦拦住,大红回头得意的看了身后几人,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进厨房,顺着古怪的气息直接来到后厨的灶台边,回头对着门口的李锦嗷呜一声。 “这里。” 李锦这才让大伙进屋,这是个寻常的灶台,只是大了不少,底下的石座一米多高,两米多宽,两个灶口,一个扣着一口大铁锅,一边空着,露出黑乎乎的灶洞。 上下查看,没什么发现。 李锦狐疑的看着大红,“真的在这里?” 大红嗷呜呜两声,似乎对质疑自己有些不开心。 不知情的人满脸惊疑,李百户这只爱宠竟然能通人言? 李锦却是相信了大红的判断,庚金星力运转,一拳砸向灶台,青石垒砌的灶台立刻坍了一个角,碎石落地,露出里面已经被炙烤到已经陶土化的黄泥胚。 “老陆,来,帮忙拆。”说着就上手去掰青石,李锦手如钢钳,抓到的青石陶土纷纷如酥饼般立刻碎裂,看的乌芸香和身后的小厮眼皮直跳,暗道锦衣卫百户果然是千万不要招惹。这身武力,此人要是个穷凶极恶之辈,杀光整个芸香院也不费劲。 陆九台应声上前,虽然不能像李锦一样捏碎青石,但是也是一扒拉就带倒一片陶土。两人一个武力卓绝,一个天生神力,配合着土工作业已经不是第一回,以前是挖坟掘墓,只是这会要拆人家的灶台。 乌芸香脸色难看,但是忍着没有作声,默念着这是锦衣卫,这是锦衣卫,他高兴干啥就干啥,弄了我也没人拦得住,别说只是拆个后厨的灶台了。 眼见大半个灶台已经化作一堆建筑垃圾,屋内烟尘逐渐弥漫,陆九台一声惊呼,“哈!神了,这里真有东西。” 李锦伸头看去,在灶台靠近墙壁的位置,烟道和火灶之间有个小小的缝隙,缝隙中躺着一个半大的小东西。 浑身黝黑的毛发,起初以为是只进来偷食被卡住的大耗子,李锦小心的捏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半大的猫儿。 这猫儿全身黑毛,没有一丝杂色,闭着眼睛比李锦的巴掌大不了多少。 琳琅凑上前一瞧,惊喜道,“居然是只玄猫。” 陆九台纳闷,“不就是黑猫吗?” 琳琅摇头,“玄猫都是黑猫,但是黑猫要全身无杂,而且毛发黑而泛红,才是玄猫。黑猫招难引难,玄猫通灵辟邪。你看这猫儿的毛色,对着光时隐隐有暗红之色,肯定是难得一见的玄猫,可惜已经死了。” ”看样子,应该是这是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这后厨来偷食,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钻进了灶洞里,想烟道跑出去,结果灶台内部没有砌实,掉进烟道和灶台的裂缝中了,不能动弹。白日里灶火一生,被活活烤死。”李锦看着手中玄猫的尸体有些唏嘘,他想起了后世里那些爱钻汽车底盘的猫儿。 琳琅也是有些难过,“猫灵死而有怨,死后在院中徘徊,不知如何就上了茹萍姑娘的身,才让茹萍姑娘有此磨难。” “对啊,”陆九台也反应过来,“怪不得茹萍姑娘要半夜不停往身上浇凉水,这玄猫就是受炙烤而死,可不是想凉快凉快吗?” “嗯???????”,李锦背着乌芸香对着陆九台疯狂眨眼,“老陆,你怎么知道茹萍姑娘半夜往身上浇水?瞎猜的,对吗?” “李爷,你咋了,眼睛进灰了吗?眨眼作甚?”老陆一脸懵逼。 乌芸香硬是没有吭声,假装没有听到陆九台的自爆,“李大人,各位的意思,我家茹萍的怪病,就是因为这只意外枉死的灵猫?” 李锦赶忙接过话头,把玄猫小小的尸体放在身后的案桌上,“大抵就是如此了,等下我让这位琳琅小旗,看看是否能给给玄猫超度一下,若能超度,茹萍姑娘应该就无大碍了。” 李锦没有在意之时,脚下的大红昂着脖子,好奇的把前爪搭在案桌之上,看着小小的玄猫尸体。 大红的双眼闪过迷惑的神色,趁人不注意,突然伸出舌头在玄猫的脑袋上舔了一口。 随即,小玄猫的肚子微微开始起伏。 第76章 大宅门 小玄猫居然恢复了生机,大红高兴的呜呜呜叫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琳琅第一个发现了玄猫的异象,惊喜的上前轻轻抚摸着玄猫的头顶。虽然只有练气境,总归是从小长在天师门,懂些法门,琳琅小心翼翼的把体内真气渡给玄猫。 良久之后,玄猫的呼吸逐渐平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一双幽金的瞳孔好奇的打量着众人,在一片人类中,找到了一个莫名亲切的身影。小玄猫虚弱的冲着大红奶声奶气的叫了起来。 “缪缪~缪缪~” 大红双眼瞪的老大,似乎受到了惊吓,摇着脑袋回头冲着李锦嗷呜嗷呜起来。 随即,李锦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众人看着这一出哑剧,不明所以正要跟李锦问个明白,只见李锦扭捏的走到乌芸香面前,低着头问道,“乌老板,你有奶么?” “???????”,纵使乌芸香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次也被李锦整的晕了车。“百户大人,为何要如此羞辱于我?” 李锦双眼纯真无邪,“此话从何说起?这小玄猫要喝奶,我便问你这芸香楼有没有羊奶?牛奶不行。猫奶估计肯定没有,我也懒得问了。”大多数猫儿不能喝牛奶,这个李锦是知道的。 乌芸香闹了个满脸通红,“禀大人,这个时节想要鲜奶谈何容易,不过我这倒是备了些乳酪,拿温水化些乳酪可否?” 李锦点头,应该没有问题。乌芸香忙吩咐小厮去库房取些乳酪来,再带上些温水。 这边正等着,那边看守如萍的人跑来一个,直说如萍姑娘已经醒了,现在看起来除了有些憔悴,癔症似乎消失了,只是发现自己被捆着,有些闹腾。过来请示李百户和乌老板,要不要先给她松开。 “玄猫神魂归位,那边的撞客之煞自然就解了,如萍姑娘应该无事了。”琳琅一边抚着小玄猫的后背,一边说着。 李锦便让小厮去把如萍松开吧,只是叮嘱着还是先看好,别让如萍姑娘乱跑。 那边去寻乳酪的人也回来,拿热水泡些乳酪,找了个青瓷盘子给小玄猫放在嘴边。 猫儿撑起爪子,脑袋伸进盘子里,呼噜噜的喝起来,眼见着起色越来越好。 等玄猫饱餐了一顿,加上琳琅在一边一直缓缓的渡着真气,此时的玄猫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 李锦要抱起猫儿,带着众人去看了如萍,出了满眼的血丝和黑眼圈,确定已经无事了。 既然无事,一行人也就离开了芸香院,身后乌芸香连声道谢一直送出大门外。 等回到卫所,让琳琅把猫儿抱回自己的小屋,李锦要出门办点正经事了。 日头高升,空气开始有些热腾的时候。 李锦站在一座有些岁月感的红漆大门外,感觉有点懵。 昨日让宋明明这个本地人帮忙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宅院帮自己寻一下。 自己身边这一大帮人,不光有陆九台这个和锦衣卫不相干的人,还有两个女眷,其中还是个千年老尸揭棺而起的,还有大红,李锦总觉得住在锦衣卫的卫所里有些不太合适。 更何况答应了婶婶和铁娃,一旦安顿下来,就要把她们娘俩接过来一起住。 那厮找了个府城的牙人,介绍了这处房子,李锦便按照地址撇开牙人独自摸了过来看看情况。 李锦本以为是个普通的院子就够了,人是多了些,两进的宅子也就够了。 到了这里才发现竟然是个两三亩占地的大宅豪门,这他娘的放在京城里要赶上伯爵府的规模了。 这里靠着北城墙,虽然离着府城的闹市大街有些远,但这条街总归还在府城之内,环顾四周也不是什么荒地,离得不远也是有些零散的宅院商铺的。 眼见这一刻四下无人,李锦直接腾身而起,翻进院墙内。 刚一落地,一股阴森萧瑟之气,扑面而来。长久无人居住的荒屋没有人气,有些阴气倒也寻常,李锦没有在意。 一路进入庭院之中,反正园中无人,李锦星力运转,卷起烂叶杂草,清出一条爽利些的道路。 进入中庭,李锦左右前后查看了一下。 这是个三进的宅子,前院,中庭,后院。前院居然还有个马厩,只是看起来荒废了许久,马厩顶棚都已经空了,只留下几根木梁子。 马厩旁边是两间厢房,估计是当初的主人留给下人居住的,厢房对面一间厨房。 中庭是个大院子,两边各有三间厢房,中间一座宽敞的二层小楼。 一层是个宽敞的大厅。李锦跃上去看了看二楼,有书房有卧房,家具倒是一应俱全,全都落满了灰尘,看布局的样子应该是主人的居所,只是楼梯需要修整一下。 穿过中庭,来到后院,中间还有个小池塘,山石点缀,颇有意境,只是许久没人搭理,池面满是落叶和枯草残枝。 看着池中污浊的浑水,没有多少异味,这意味这池水是活水。 大概是与城墙外的护城河相通,而那护城河本就是与栾水相接的。 房子不错,那牙人报的价格其实相当低廉,只是这房子打扫起来要费些力气了,就那满院子的杂草烂叶藤蔓,就不好处理。这池塘也是,弄起来也是麻烦的很。 “嗨!”李锦一声叹气,还是没有当官的心态啊。这些事,哪用自己来办? 锦衣卫所里几十口汉子呢,满身精力无处发泄,正好拿来用用。 照顾好领导的生活起居,让领导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安心带领永平府的锦衣卫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嗯,这个池塘就留给陆九台这个憨货,让他下去清理淤泥。 李锦正想的开心,池塘水面下忽然掠过一道异色,打断了李锦的快乐。 买了。 下了决心,李锦便要离开。 临走之前李锦在池塘边蹲下去,语气幽幽的似乎在自言自语,“给你三天时间挪窝,若是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李锦几个起落离开这座大宅之后, 池塘水面缓缓浮现出苍白的一张人脸。 第77章 许银锣惊魂夜 刚过子时,今夜明月高照。 许小七一手提着白纸灯笼,一手攥着木槌,腰上别着自己的更锣,正沿着北城墙下的官道行走。 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前几日芸香院那位被掳走的姑娘,那身段,啧啧啧。 那姑娘听说后来人是被官差送了回来,但是病了一场。 哎,估计是被采花贼糟蹋过了又给放了,府衙那些废物能把人追回来?他许银锣自己也算半个差人,还能不知道衙门的事?相信那些衙役,他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走过一道弯,就是北市坊小街,每次从这里路过,许小七都会加快脚步。 不为别的,就因为林家大宅就在北市坊小街上。 那林家的主人八年前原本是户部的六品小官。京官外派,在永平府做个督饷郎中,负责为燕山一带的军营署理粮草供应,统计边军屯田。本是个肥差,不曾想忽然全家十七口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净。朝廷派人追查了半年,毫无头绪,结果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这林家大宅里便有闹鬼的传闻,常有人在夜间听到在林家荒宅里有动静。衙门起初以为或许有贼人把荒宅当作了窝点,结果几次派人进去查看,根本没有生人活动的迹象。久而久之,这林家宅子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连带着左邻右舍不少人都搬离此地,加上这北市坊原本就有些偏僻,这条街就更冷清了。 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许小七缩了缩脖子,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前面就是林家大宅了,本该敲响更锣的他决定还是出了这条街再说。路过林家的大门,许小七总觉得有人在窥视着自己,明知道打更人巡夜不该东张西望,可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的墙头上,一颗大脑袋,四只绿幽幽的眼珠子正盯着他一动不动。 “啊~!”,许小七一声惊叫,一路狂奔着跑出这条街。 林家大宅真的有鬼! 待那许小七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街上再次一片沉寂。 林家老宅的院墙之内,一个男人打着呵欠出现在墙头下。 “大红!大半夜的不睡觉,作死呢?” 趴在墙头的大红一脸的委屈,纵身从墙头蹦下来,蹲在李锦脚边,嗷呜嗷呜的轻声叫着。 “是小黑不睡!” 李锦欠身把趴在大红头顶的小玄猫提溜下来。被捏住了后颈皮的小玄猫奋力的挥动着四爪,可惜全是徒劳,老老实实的被提着回了中庭。 一路奔走的许小七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李锦的两只睡不着的爱宠给惊吓了。一心认为是遇到鬼的他,低头狂奔,直到出了北市坊,来到通和渠的桥边,才停了脚步。 头顶明月高照,身后没有什么动静,许小七扶着桥边的石栏大口喘着粗气。从腰边摸出小酒壶,灌了一口白天在酒肆打的烧酒,这才慢慢把呼吸平稳。 “他妈的,下次一定绕着走,打死劳资也不从那条街过了。” 扶着小桥栏杆的许小七,下一秒就如被定身了一般立在原地不动了,屏住了呼吸,双手抓紧了栏杆,手上青筋根根浮现。 通和渠引的是栾河之水,从府城西北进,东南出,两丈来宽,最深的地方不到一丈,最浅的位置水面只漫到成年人的胸腹。 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水,穿城而过的通和渠是不少城中贫民的饮用水来源。 所以桥下的渠水还算清澈,月光下的渠水中,赫然有一个身影。 许小七知道那绝对不是个活人,因为那东西的脑袋一直都在水面之下。 许小七也知道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失足落水的浮尸,因为那身影是立在水中的,还在慢慢的行走。。 水中的那东西,个子不高,月光之下能看到上半身的皮肤发青,布满褶皱。因为背对着许小气,看不到面容。身后似乎还背着个小小的包裹,看样子竟好像是在水底赶路。只从赶路的姿势上,许小七竟是看出了那玩意好像有些怨气,像是个勾着腰正在生气的老太太。 大气不敢出的许小七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一直等到那个水底的东西慢慢消失在视线内,才匆忙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了桥面上。 灌下去一大口酒,“他妈的,打更人的差事,还能不能干了?” 越过小桥,许小七总算是稍感心安,这里已经接近府城的核心区域,大户商贾和衙门都在附近,巡城的兵丁夜间也会多从这里绕几遍。 “邦~” “邦邦~” “丑时已到,小心火烛。” 许银锣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扯着嗓子报更。 再往前,就是刘府大院。 身为永平府的豪门,一门三进士,三代为官,而且都不是小官。这刘家宅院在府城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豪宅。 门前一丈多高的青石狮子威风凛凛,高墙红瓦,红漆大门两丈高,好不气派。两只巨大的灯笼挂在门前,里面的灯烛小儿手臂粗细,彻夜不灭。 许小七从刘府的门口路过,露出艳羡的目光,“劳资若是有这大宅子,岂不是想娶那家的闺女,就娶哪家的闺女?上门提亲的媒婆估计把门槛都给踩平了。嗯,勾栏里的姑娘得上赶着免费跟劳资睡!” 刘家的大门口亮敞,许小七揣着他的更锣坐到大门下面的台阶上,掏出酒壶灌上两口,今夜闹心的事情接连不断,准备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若是能遇到巡城的兵丁,那便最好了,央着一起走,那些丘八估计不会拒绝。 夜风吹过大街,卷起些许灰尘,许小七没等到巡城的兵卒,身后的刘家大院里隐隐的传来女子的惊呼。 紧跟着整个刘家就闹腾起来了,其实院里的响动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深夜里就显得动静特别清晰。 许小七好奇的趴在门上偷听,只听到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又是。。。邪祟。。。闹了?” “哎,可怜秋兰她才。。。。” “这才几天?又死了一个?” 第78章 邻居 刘府,半个时辰之前。 秋兰是刘府夫人身边的丫鬟,本是河洛农户家中的小女儿。一家五口人日子虽然清贫,但还活的下去。无奈八年前遇到大旱荒年,全家逃难去往京城,哪知京城接收不了那么多流民,便辗转来到永平府。 刘家一位管事的老人,看到这小 姑娘长的伶俐乖巧,便出手将她买入府中当作下人。 秋兰不怨恨父母将她卖作奴仆,反而觉得进了大户人家当个丫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饭吃,有屋住。更何况刘家世代读书,老爷夫人就算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比那些乡下的恶地主要和善许多。 所以秋兰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是偶尔会想起家人,不知道有没有度过当年的难关,如果还活着,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 在刘家,丫鬟们都住在西进的侧院里,每个下人的房间都住着六七个丫鬟。秋兰是夫人跟前的人,所以待遇稍微好些,一间房里四个人,都是夫人身前的人。 不知为何,今夜躺在铺上,秋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慌,再听其他三个姐妹,早就沉沉入睡,那胖胖的秋香姐,还起了些许鼾声。 院中忽然传来嗤嗤拉拉的脚步声,那声音听着仿佛就是一个人腿脚不便无法正常的抬脚,鞋底在地面摩擦出来的响动。 秋兰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在院中呢? 莫非是院中的李老嬷嬷? 可李嬷嬷平日里习惯早睡早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院中徘徊?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靠近秋兰等人的房间,她忽然觉得那脚步声怎么听起来像是两只脚一起拖着在地上滑行,没有前后迈步的节奏差异。 秋兰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病死的红竹! 难不成?她也知道七日还魂的传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七天了。 秋兰赶紧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躲在被子里,她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又觉得那脚步声好像没了。 本就是夏日,在被子里捂的时间久了,汗水已经开始冒出来,逐渐浸湿了她的额头。 实在耐不住的秋兰轻轻的掀开被子一角,想让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清冷皎洁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撒到她的床前。 秋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从被子掀开的缝隙里看到,好几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正站在她的床头。那几个身影看不清五官,却各个带着笑容,对着床上的她,指指点点。 次日。 清晨。 李锦从自己花了二百两买来的大宅中醒来。 锦衣卫所六十多口人,分成两批,用了四天时间把宅院全部清理干净,顺带着连马厩都修缮好了。 一分工钱没花,还收了几十两乔迁的喜钱。 当官好啊。 刚坐起身来,李锦就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地板上的大红睁着大眼生无可恋的看着他,怀中躺着还在梦乡的小玄猫。只是小玄猫梦中还在吃奶,小小的嘴巴里含着大红的奈奈,正在努力的嘬。。。 “嗷呜~”,大红是灵兽,公的。 帅气的锦衣卫不走寻常路,穿戴好衣服的李锦直接从二楼潇洒的一跃而下。 来到后院,勤奋修道的琳琅已经在池塘边打坐吐纳。 李飞白一身白衣站在假山顶上面朝阳光一脸的陶醉,那模样跟要白日飞升了似的。 “她干嘛呢?”李锦戳了戳琳琅,好奇的问。 琳琅眨眨眼睛,“哦,飞白说她阴气重,要多晒晒太阳。” 可不?棺材里睡了一千年,身上没长出蘑菇来算她的棺材密封做的好。 李锦在琳琅身边蹲下去,伸手抄了一把已经清澈的池水,“池子里的那玩意跑了?” “昨夜走的。”琳琅回道,“其实水虎这东西性情比较温和,一般不会侵入到百姓家中。也是这宅子荒废许久,他才会躲藏到此处。”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沔水》曾经记载,水中有物,如三四岁小儿,鳞甲如鲤,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碛上自曝。膝头似虎,掌爪常没水中,出膝头。小儿不知,欲取弄戏,便杀人。或曰,人有生得者,摘其皋厌,可小小使之。 忽然听到少年宋骆新在前边的中庭呼唤自己,李锦起身来到中庭,只见二层小楼下宋骆新正领着宋明明在院中站着。 “什么事?” “李爷,您让我找人盯着刘府的动静,今早有暗桩来报。”宋明明这几日跟着陆九台学的也不叫百户大人了,“昨夜刘家府上死了一个叫秋兰的小丫鬟。” “哦?”,李锦想起自己一行人刚进永平府城时,就在早餐铺上听见衙役们讨论,说是刘家府里死了个丫鬟,而且死状有蹊跷,这就是第二个了! 跟刘家有矛盾是一回事,但是若真有邪祟潜伏在府城中,李锦也不可能不管。更何况,自己跟刘家人其实并没有私仇。 既然死了人,衙门必然派人去查看,李锦果断做了决定,“去通知衙门,就说这案子锦衣卫要跟着一起参与。我这就去刘府,让衙役们等着我一起入府。” 锦衣卫有侦缉之权,驻地的锦衣卫百户要参与查案,地方官没有权力拒绝,否则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上去,高知府就算背后有人也吃不消。 宋明明领命就要出门,又被李锦叫住,“去马厩找匹马,骑马去。” 马蹄声刚出门,身后就传来陆九台瓮声瓮气的嗓音,“李爷?有事儿?” 叫上琳琅一起先找个地方填肚子,刚出门就瞥见斜对面一栋临街二层小楼门口挂了红绸。 “开业大吉?” 门口一个惹人瞩目的雄壮大汉,拱手就朝着李锦三人上前,“几位,酒楼今日开业,得空来捧个场吧。” 这大汉一张黑脸,满口白牙,满脸的胡须肆意张扬。身高接近两米,虎背熊腰,整个身形比人高马大的老陆还要粗壮一圈。 眼角下面还有道可怖的疤痕从左眼一直割到嘴角,配合着笑容,整张脸扭曲可怖。 李锦下意识的就想摸刀,“你他娘是哪来的土匪头子下岗再就业?” “郎君说笑了,”黑脸大汉笑声如雷,“俺叫熊如岗,原先是个猎户而已,绝不是什么土匪。” “你这个造型在门口迎客,是什么想法?”李锦看着本就不算热闹的小街,路过的行人纷纷低头在绕行。 陆九台好奇,“熊老哥,你脸上这疤?” “嗨,年轻时俺在贺兰山里混,一只猛虎想偷袭俺,被它挠伤了面门。" ”那猛虎呢?“ ”被俺老熊吃了。“ ”吃了?“李锦眼角直跳。 熊如岗大笑,”郎君想哪去了,当然是剥皮抽骨,下锅煮了吃。“ ”熊掌柜,店里煮了些银耳莲子羹,让三位邻里尝尝吧?“ 顺着好听的声音看过去,一个明眸皓齿,长相颇有异域风情的年轻女子站在小楼门前,笑颜如花。 第79章 五脏六腑缺一半 银耳莲子羹弄的香甜润滑,美味可口,两碗下肚的李锦心满意足。干脆便让老熊在弄几碗送去家中,家里还有人没吃饭呢。 不管是李飞白还是宋骆新,都不像能做饭的人。家里的秘密又多,也不方便雇什么厨娘,若是把饭食长期包给这家酒楼倒是不错的主意。 那位只是匆匆露了一面的小娘子倒是长的异常好看。和自家婶婶一样,有着些许混血儿的相貌,只可惜把莲子羹送上来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 想到这,李锦有洋洋自得起来,那个小厨娘端着莲子羹上来时,分明偷偷瞧了自己半天。 留下一角碎银,央着老熊送些莲子羹去家里,三人心满意足的赶去刘府。 来到刘家附近街角,果然宋明明果然陪着几名衙役等在约好的巷口。 死了个丫鬟,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惊动刘府的主人刘志青。 见到有锦衣卫领着衙役上门,一直等在门口的刘家管事慌了神。 李锦倒是坦然,他来查案,又不是来抄家。 只是让管事的回去禀告,自己带着人等在门口。 不多时那四十多岁的管事就跑了回来,“老爷身体不适,大夫人请李大人尽管查案,好让刘府上下早点安心。” 李锦颇感意外,还以为刘志青那老头会横加阻拦,没想到这么顺利。莫非是被连续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丫鬟吓到了?倒也合情合理。身体不适估计也是借口,面子上挂不住了呗。 刘府修的富丽堂皇,但毕竟是世代读书的人家,没有庸俗之气,多了些雅致风情。一路上刘家那位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介绍了大概经过。 丫鬟名叫夏莲。 “秋兰是大夫人身前的人,七八岁就被买到府里了,后来大夫人看她做事勤快,话也少,就叫去身边使唤了。” “昨个夜里,秋兰同屋的秋菊姑娘起夜,想去,额,想去方便一下。因为平时和秋兰走的亲近,便想这唤起秋兰一道同去。轻声唤了两声,秋兰没有反应,还以为是昨天太累,就想着让她多睡会吧。” “哪想到,秋菊从茅房回来,那秋兰还缩在被子里,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以为是病了。便去看看她到底如何了,掀开被褥,推了两下,发现秋兰的身子早就僵了。。。。。” 夏莲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都是府上的丫鬟,或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因为害怕,夏莲想要在李锦和差役们面前忍住哭泣,但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流出来,看着让人觉得可怜。 一路穿行,刘府的规模比李锦刚买的宅子大了不少,一路上庭院穿插,环境清雅。道路两边花草纷繁有致,池塘里荷花盛开,清香暗渡。 只是整个府中的氛围有些紧张,不时出现手持武器的护卫,给庭院的这份清雅带来不少杂色。 来到丫鬟们居住的侧院里,更是站了五六个带刀的护卫,各个神情肃穆,精神紧张,有进出的丫鬟婆子都是低头不语,心事重重。 进了厢房,秋兰的尸身还躺在床铺之上。李锦再三确认,都说没人移动过。 让刘府的人出去,衙役上前检查尸体,李锦就在一边看着。尸体没有外伤,床铺上也没有挣扎过或者搏斗过的痕迹。除了被子是秋菊试图叫醒秋兰的时候掀开过,床上的枕头床褥都很正常的在尸体身下。 这看着就像是突发的疾病猝死而已。 唯一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就是秋兰的尸体整个蜷缩着,缩在被子里,就像是在害怕什么,所以把身体躲在被子里。 李锦和衙役暂时没发现其他的疑点,但是都心知肚明,有件事要查看一下。 床铺上的秋兰,穿着亵衣,身材匀称。衙役们把侧着蜷缩的尸体板正,此时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但是还是能看出亵衣下的腹部凹陷了进去。 李锦让衙役们把尸体正面固定好。 衙役们对视一眼,扶着尸体弯曲的双腿,李锦伸手在秋兰的肚子上压了一把。 果然,李锦脸色微变。 接着神色肃穆的解开秋兰的亵衣,尸体露出只有肚兜的上半身,李锦双手在尸体胸腹之处四处按压,结果整个腹腔全是瘪的。 就像是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消失了。 都不用验尸了,秋兰的内脏肯定不见了。 “之前这刘府里也有个丫鬟也是这么死的?”李锦侧身问衙役。 一名年纪稍大的衙役站出来回答,声音有些紧张,“回大人,确实如此,七日之前刘府丫鬟红竹也是半夜猝死,府衙的仵作验过,那红竹的体内心肝脾肺肾都不见。府衙的通判大人到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陆九台上前看了一眼,纳闷道,“没看到有外伤啊?这五脏是怎么没了的?” “七天?”李锦沉吟。 身后的琳琅从怀中掏出一片白布递给李锦把双手擦了擦,向那老衙役问道,”只缺了心肝脾肺肾?只缺五脏,六腑还在?“ 心肝脾肺肾,五脏。 胃,大小肠,三焦,膀胱,胆,六腑。 那老衙役想了想,点点头,”回这位小娘子,其余的小人不清楚,但是那红竹的尸体离肠胃肯定都在。“ 几人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连续两个年轻女孩子,半夜睡着觉,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而且不是普通的猝死,是心肝脾肺肾被莫名其妙的摘走了。 要知道,丫鬟都是几个人一间屋子的,同屋睡觉的人可没有听到任何响动,第二天人就死了。 人心惶惶! 李锦暗道,怪不得刘志青那老家伙不拦着自己。 只要脑子不傻,都能想明白一个道理。 这么诡异的死状。 红竹的死,可能是红竹自己不小心撞了邪祟。 秋兰再死,就是连续两个,这府里恐怕是出大问题了。 衙役们拆下床板,用秋兰用过的被子把尸体盖住,就要把尸体抬回衙门例行验尸收殓。 房门打开之际。 之前领路的丫鬟夏莲就在门口,见到秋兰尸体被抬走,忽然扑倒在李锦脚下。 门外候着的护卫一声呵斥,就要把夏莲拉开。 陆九台咋咋呼呼的往前一站,像堵墙似的拦住上面的护卫。 二十岁上下的夏莲跪在李锦的面前,眼眶红肿,带着恐惧的哭腔喊道 ”求大人救婢子一命!“ 第80章 为何不睡 这边的热闹引起了周围的关注,不光是周围站着警戒的刘府护卫,连走廊上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凑了上来。 不少认得夏莲的下人在一边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何她会忽然拦住来查验秋兰尸体的官差。嘴里还嚷着救命,难道此事和她有关? 李锦使了个眼色,琳琅把哭哭啼啼的夏莲扶起来,陆九台双臂一展,轰鸡一样把众人轰走。 人带进房间里,再把门关好,李锦尽量让语气和善温柔些,”夏莲姑娘,你先不要哭,有什么难事,你先说给本官听听。“ 小丫鬟惊恐的眼神里闪出一丝丝希冀,”大人能护奴婢周全?“ 李锦直视夏莲的眼睛,话音铿锵有力,”夏莲姑娘,本官乃是永平府锦衣卫百户,替朝廷监查永平府。锦衣卫知道吗?“ 见丫鬟局促的点头,李锦接着说道,”你知道锦衣卫就好,本官李锦,在永平府内,不管是官匪也好,妖鬼也罢,只要他想害你,那本官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俊俏的官爷如此掷地有声,夏莲像是落水之人抓紧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些天的经历全部一一道来。 原来,从红竹第一个离奇猝死的第二天开始,夏莲在睡觉时就会做一个古怪的梦。 在那梦中,总是能见到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对着正在睡觉的她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看不见那几个人的面貌,也听不到他们在说笑的内容,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似的身体在动,嘴巴在一张一合。 一开始夏莲以为只是普通的梦境,而且本身这个梦其实并不算是噩梦,几个黑影在谈话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是自从那天之后,这个梦每晚都会到来,而且那几个黑影的位置也离着夏莲越来越近,她才害怕起来。 而且那几人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能够听见了,只是在梦中迷迷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直到昨夜,夏莲第一次听清楚了梦中那几个人在说什么。 梦中的那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已经蹲在了夏莲的床尾,用干枯的手指在她腰腹之间凭空画了一个圈,说了一句话,”这个吧。“ 然后一个如同石块磕碰一样的古怪嗓音回了一句,”那边的更鲜嫩些。“,随后那几个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等她从噩梦中惊醒,还在惊惧中心悸,就听到外面闹了起来,询问之后就得知了秋兰的死讯,至此便隐隐猜到自己那噩梦可能不仅仅是梦境而已了。想到红竹秋兰的惨死,自然而然的就觉得自己定是那些鬼东西的下一个目标。所以才下了决心,把事情告诉前来的查验尸体的官差,没想到却遇到李锦这个”大官“。 听完夏莲的一阵哭诉,李锦紧紧的皱起眉头。 夏莲梦中的那几个玩意儿,必然和两个丫鬟的离奇死亡有关系。 但是这事不对劲。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眼前这个哭到泪眼滂沱的姑娘身上感受到阴气和邪气,不光是夏莲身上,一路走来他留心观察,整个刘府都没有感受到邪祟的气息。 那夏莲梦里的几个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琳琅,有什么头绪吗?你在天师门里听说过专食内脏,还能入梦的妖邪吗?“李锦发起了场内求助。 琳琅为难的摇摇头,”东瀛倒是有一种妖怪,叫做人肉雀。这种妖鸟,能在人的肚子产卵,鸟卵小如尘埃,能透过皮肤直接进入人体胸腹。之后在人的身体内孵化,一边分泌毒剂使人麻痹,一边以人体内脏为食,直到吃空五脏六腑后破体而出。“ ”但是这种妖物,只有虫豸般大小,从未听说能化作人形。这里应该不是人肉雀作怪。“ 李锦沉吟片刻,只得先安慰夏莲,此事落在锦衣卫身上,定会追查下去,只是现在要先把秋兰的尸首送去衙门勘验。尸体具体什么情形,还要仵作查验才知道结果。 叮嘱了夏莲不要惊慌,就算是妖邪作祟,昨日已经害了秋兰,想必短时间内不会丧心病狂的再次害人。 在夏莲稍许失望的眼神中离开刘府,等出了刘府大门,陆九台才开口询问,“李爷,那妖邪近日真的不会再作祟了?” 李锦回头看了一眼刘家大门,小声说道,“劳资怎么知道,我骗那丫头的。” “啊?”陆九台和琳琅异口同声。 ”李爷你骗她的?“ ”大人为何不把那姑娘带回卫所?或者干脆带回家看护起来?“琳琅面露不解之色,”夏莲姑娘很明显就是妖邪下一个目标,留在刘府内,很危险啊。“ 李锦一声冷笑,”把夏莲带走,妖邪就不能换个目标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妖邪下一个要害的人是谁。护住夏莲一个人只是治标,灭了那群杂碎,才是治根。“ 深夜子时,刘府上下一片静谧。 东侧院的屋顶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珠子在来回扫视,爪子下面厚厚的肉垫让大红的脚步悄无声息,终于摆脱了家里那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的小玄猫让它稍显兴奋。 它所在的屋檐下面,就是侧院的杂物房,一个时辰前就悄悄潜入进来的李锦和琳琅正藏在里面。 琳琅的小脑袋拱进李锦的胸膛里,精巧好看的鼻子贴在李锦的胸前,嗅着味道。 ”卧槽,你干嘛?!“,李锦原本静静的站在小窗前盯着对面的厢房,低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的琳琅,眼睛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因为陆九台身形蠢笨不便潜入,才难得能和自家大人独处的琳琅在漆黑的小屋内不知不觉就不知羞耻的贴了上去,等反应过来,小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好在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小声的找着借口,”没,没站稳。。。。“。 ”你不会是犯困睡着了吧?“李锦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这手底下就没个靠谱的人吗? 今晚的天色不好,月光长时间被乌云遮住,偶尔才透过云层的缝隙撒进院落之中。 李锦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对面夏莲姑娘所在的厢房,窗纸内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夏莲因为紧张和恐惧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双眼发胀,头脑昏沉,但是出于对噩梦的恐慌,她的意志始终在抵抗困意。 忽然一声瘆人的冷笑从床铺靠墙的内侧轻声响起, “为何还不睡去?” 第81章 乡神野祠 三更半夜,身侧就是墙,那里怎么会有人说话? 夏莲下意识的扭头想要看看是谁在那里,却无比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想要呼救,嗓子里像是塞满了泥沙,只能发出嘶呵嘶呵的无力喘息。无论夏莲怎么挣扎,除了眼球能够转动之外,整个人像是被活埋在泥土里一样动不了。 恐惧和绝望充斥了全身,夏莲拼命的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唤醒同屋的姐妹来拯救自己,可惜全是徒劳无功。 在她的视线里,四个黑影从床铺内侧的墙壁中走出,或蹲或站的就在自己床上。 近在咫尺,夏莲却看不清这四个人的面容,这些黑影一片模糊的脸上只有四双充满贪婪目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夏莲想到了红竹和秋兰的死。 明天或许就有别的姐妹发现自己的尸体吧。 无尽的绝望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砰!”,厢房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矫健的身影手提利刃冲进来。 “狗东西给劳资滚出来!”,李锦手握横刀一个箭步来到夏莲床边,一声断喝如夏日惊雷炸响在屋内。 屋内其余的丫鬟瞬间被惊醒,尖叫着抱着被子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堕冰窟的夏莲,看到是白天见到的锦衣卫那位俊俏的大人,立刻燃起了生的希望,欣喜的直接坐了起来,张口叫道,“李大人!” 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 李锦微微点头,让她安心,四下观望,心中疑虑丛生,“那些鬼东西呢?” 夏莲茫然四顾,之前还在自己床帐之内的四个鬼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才李锦一直在杂物房里窥视这里,忽然捕捉到房间内急促的呼吸声,便知道有事发生,果断决定冲进来,可现在屋子里除了几个吓的瑟瑟发抖的丫鬟,什么诡异之状都看不到。 而且还是一丝阴邪之气看不到。 琳琅吹亮火烛站在厢房门口,眼神示意李锦出来。 李锦会意,来到琳琅身边。 “那几个东西逃了。”,琳琅小声在李锦耳边低语,“大人,这事很蹊跷。。。。。” “我当然知道蹊跷啊。”再看琳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锦知道她应该是有所发现,便问,“琳琅,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稍作思考,琳琅低声说道,”刚才这屋门打开,我好像感觉到一些香火功德之气。“ ”什么意思?“李锦纳闷。 ”在这刘家杀人的,可能是承受香火供奉的东西。“ 李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如果琳琅判断的没错,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承受香火供奉,莫非是庙里的神佛,祠堂的先祖?” 可他不明白,神佛祖宗,为什么要害这几个小姑娘? 几个丫鬟而已,就算作恶,也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辈,需要神佛下界,祖宗显灵来诛杀她们。而且害人的手段诡谲阴狠,绝对不是正神祖灵能做出的事情。 琳琅摇摇头,“也不一定,乡间野神野祠,也是有的。” 这倒是提醒了李锦,北地蛮族甚至是关外的汉人,就有不少祭拜五仙的。所谓“狐黄白柳灰”五家仙,就是在家中击败狐仙,黄鼠狼,刺猬,蛇仙,鼠精。 民间传说中的二郎神,其实原先就是四川一带民间祭拜的灌口二郎,原先其实就是修筑都江堰时李冰手下一名官员。死在都江堰修筑工程上,在江边给他立了祠庙,被当地百姓祭拜。久而久之成了祛病消灾的野神,千百年逐渐演变被道家收入仙籍,成了清源妙道二郎真君,二郎神。 这边李锦二人在议论,这里院中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刘家的护院们。 脚步声汇集过来,十几名打着火把手持兵刃的护卫已经围了过来。 为首一名英武的汉子,让李锦颇为在意。三十多岁,国字脸,五官刀砍斧销一般硬朗,一双大眼,眉毛尤其浓密,非常豪气却不算过于粗旷的长相,算得上好看的。 手持一柄长剑,腰间插着短刃。 这人五品的身手,在府城内绝对是一名高手,修炼庚金牵星经之前的李锦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 不出意外看来这位就是刘府护院中压箱底的人物了。 四品高手,已入后天高手境界,不太可能给乡间豪族当护卫,除非主人家肯把女儿嫁给她。 一身武艺投奔朝廷当个官不行? 别的不说,四品境的高手,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身家清白的,来锦衣卫,至少是个百户官。 围过来的护卫虎视眈眈,以为是抓到了害死两名丫鬟的凶手被堵到了。但是队伍中有两名护卫非常诧异,悄声的在领头的英武汉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五品的护院首领满眼的狐疑看向李锦,:“阁下是锦衣卫?” 李锦点点头,把腰牌在身前晃了晃收了起来,从容说到,”本官李锦,永平府锦衣卫百户。“ 此时屋内的夏莲心绪已经平缓下来,听到屋外的动静,慌忙的披上衣服来到门口,朝那护卫首领说道。 ”林执事,这位是白天来过的李大人,刚刚救了婢子一回。“ 林伟翔皱眉,“李大人这是来查我刘家命案的?” 李锦走到近前,轻轻揽住林伟翔的肩膀,把他拖到院子角落,悄声说到,“林执事对吧?两个丫鬟离奇暴毙,而且死状诡异,这事肯定是妖邪作祟,我想你其实应该清楚吧?” 李锦见林伟翔沉吟不语,又跟着说,“那邪祟今日又盯上了夏莲姑娘,今晚就是来蹲守那邪祟的。” “当真?”林伟翔惊异的问道。 “待会你可去问那夏莲姑娘。” “那妖邪正要对夏莲下手,被我撞破,可惜那杂碎跑的飞快,如今没了踪迹,”李锦肃然的盯着林伟翔双眼,“本官想请问林执事一件事。” “刘府之上,可有人祭拜野祠?” 林伟翔听到李锦这么问,先是茫然,又果断否认,“刘家世代读书,圣人子弟,绝对不会允许府上有人祭拜什么乡野神怪,请大人放心。” 李锦沉吟,“没有啊。。。。” 心中暗道,姓林的演的不错,可惜那一瞬间的错愕出卖了他。 而且,正常人这时候第一时间应该问的是“何谓野祠?”才对。 第82章 大威天龙,刀斩野神 李锦打了个呼哨,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惊的刘家护卫们连连后退。 在熟人面前一直都是憨乖蠢萌的大红,此时露出了森然的利齿,对着护卫们嘶吼一声,转头摇着尾巴回到李锦脚下。 李锦蹲下去摸了摸大红的脑袋,“有看到什么吗?大红?” “嗷呜~”,大红轻吼一声,“在前面。” 李锦知道大红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便要跟着大红前去查看。 林伟翔不明所以的带着护卫们跟了一段,忽然来到李锦面前,伸手拦住去路,“李大人,前面的院子,你不能进去。” 李锦斜着眼看了看拦住去路的林执事,“本官若是偏要进去,你要怎样?” 呛!林伟翔拔剑而立,“小人职责所在,李大人请回吧。” 庚金星力转动,一步踏出身如鬼魅,寒光乍现,李锦手中横刀在众人面前划过一道残影。 林伟翔手中长剑已被斩断。 “再敢拦路,下一刀本官就要斩人了。”李锦收刀前行,不管一边目瞪口呆的林执事。 大家虽然都是五品,但李锦是马上就要突破四品,修炼的还是无上秘法庚金牵星经。林伟翔只是江湖二流门派出来给人当护院的。 就好像大家都是读书人,一个是北大即将毕业正在考研,一个民办大学刚读大一,秒你没商量。 前面是一座小院,门口立着两个精壮的护卫,手上握着钢刀,目光警惕。 大红指引的方向就在这里了,李锦就要带着闯进去。 “李百户!”,一直躲着不出面的刘志青终于出现了。 “刘老大人。”李锦拱手致意,最基本的面子该给还是得给。 刘志青面色难看,“李百户,我知你是为了两个丫鬟的案子前来,所以老夫一直不曾出面阻挠,于你方便。但是此处乃是老夫小女景竹的闺房所在,不知李百户此时深夜要强闯,所为何事?” 李锦看了一眼前面的小院,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影,走向刘志青面前。 身后有护卫想要上前阻拦,被刘志青呵斥了回去,“李百户还能在此害我不成,滚下去!” “刘老大人,借一步说话。”李锦小声的在刘志青面前说道。 刘志青略一思索,挥手让下人和护院们退开,“李百户请说吧。” “不瞒刘老大人,你家两位丫鬟离奇暴毙,本官已经查出眉目。” “李百户请继续。” “本官有把握乃是野神淫祠作祟。”看到刘志青一脸震惊,李锦紧跟着补充到,“还有一名丫鬟已经被盯上了,名叫夏莲,今夜我埋伏在侧院将她救下。刘老大人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我家灵兽看到那几个杂碎,就是朝着刘小姐这院中逃窜,刘老大人还要阻止我进去吗?不怕刘家小姐有难吗?” 刘家最小的女儿,叫刘景竹,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出落的亭亭玉立,窈窕清丽。正在睡梦中的刘景竹,听到房间内有人吟诗。 那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想象过的俊俏书生的诵读。 刘景竹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朝着床外看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年轻书生。 脑子昏昏沉沉,还没完全清醒的刘景竹又听到了书生的朗诵声,忽然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三更半夜,谁在我屋中读诗?!” 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站了四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对着床上的自己指指点点。 少女全身战栗,好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小脸瞬间变得苍白,想要大声呼救,可发现自己偏偏动弹不得。 四肢像被绳索牢牢捆住,嗓子里像是被灌满了泥沙。 刘景竹想到了下人们说过的红竹和秋兰的死,听说她们就是在睡梦中被吃掉了内脏。少女内心绝望,只能瞪大了眼睛,期待护院能忽然出现,解救自己。 “王八羔子瞎眼瘸子,真拿百户不当干部了!劳资今天弄死你们这些龟儿子!” 一声爆喝!如此粗鄙之语在刘家小姐的耳朵里好似天籁之音般动听。 喀拉一声,闺房的门被撞碎,幽暗诡异的房间内,冲进来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彷佛身披金甲脚踩祥云的天神下凡,一柄闪着赤红和银色光芒的横刀斩向那四个诡异的黑影。 或许是被之前的诡异吓的,或是因为眼前男子带来的巨大喜悦。刘景竹感觉自己的下身有些粘腻了。 四个黑影在庚金星力灼烧之下滋滋冒烟,面目扭曲狰狞。 瞬息之间,李锦星力全开,刀锋如影,片刻间就是几十刀挥出。 “雕虫小计竟敢班门弄斧!”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翁吧米呗咪哄!” “给爷死!” 屋外的刘志青一脸震惊,看着同样留在屋外的琳琅,“这位姑娘,李百户修的居然是佛家金刚法门吗?” 琳琅一脑袋黑线,她哪里知道自家大人脑子犯了什么病,砍人就砍人,怎么念起佛家咒语起来了,只能黑着脸沉默不语。 砰! 砰! 砰! 砰! 四个黑影依次爆开,化作一道道烟尘,消散不见。 刘景竹已经恢复了自由,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李锦,难以置信,四个诡谲恐怖的阴影在这个少年郎君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举手之间,灰飞烟灭。 少女激动的下床来到李锦面前,福了一福,“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琳琅已经像猫一样窜了进来,提着灯笼站到了刘景竹和李锦之间,背对着少女对着自家大人问道,“解决了?” 只见李锦面露犹疑看向门口大红,只见大红也是摇摇头,嗷呜一声,“没了,叔。”,李锦这才缓缓的点头,“应当是被我斩杀了。” 刘志青把护卫们留在外面迈入房间,先是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女儿披上,露出一个责难的眼神,再对着李锦道谢。 老头对李锦不计前嫌来帮刘府斩杀邪祟感激万分。 既然野神被李锦斩爆,此时已经是凌晨,便没有理由再留在刘府,刘志青带着下人亲自送李锦和琳琅出门。 等到刘家大门关闭,李锦心中狐疑还未散去。 庚金星力斩杀邪祟必有所收获,但是此次连杀四个野神,居然片点灵气星力也没增长,有些奇怪。 琳琅看着自家大人脸上的神色,手中拿出一张纸条, “你看看这个。” “刚刚出门之前,刘家一个丫鬟偷偷塞到我手中的。” 李锦打开琳琅递上来的纸条,上面就五个字。 “刘景竹有鬼” 第83章 卖鬼 李锦盯着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 其实他早就觉得许多地方不对劲。 不光是斩杀了野神之灵后庚金星力没有收获。那四个黑影在秋兰的房间被自己撞破之后立刻逃窜,怎么会紧跟着就在刘景竹那里继续兴风作浪? 有这么饥渴吗? 与其说是自己斩杀了野神,反倒更像是那几个东西在刘景竹的房间等着自己去杀。 还有那个护卫首领林伟翔,李锦在问有没有人祭拜野神淫祠的时候,反应也是很奇怪,似乎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 现在加上这张不知道什么人塞出来的纸条,这个案子必然没那么简单,还有内幕。 只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再折回去继续追查的时机了,真把刘府当成公共厕所想走就走,想进就进的话,确实有点过分。。。。。。 李锦略微停顿,看看周围环境,后半夜空旷的大街上四下无人。 拔出横刀来在刘府门前的石狮子底座上,用刀剑轻轻刻画出一个特殊符号,收刀回家。 身后的琳琅提着白纸灯笼,脚下跟着摇着尾巴的大红,远处依稀能听见打更人的锣声回荡在永平府的夜空中。 次日,晌午。 李锦新买的宅子斜对面,那位熊老板的酒楼大堂内,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酒楼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今天是正式营业,李锦拖家带口的来到酒楼门前抬头一看, 《下山楼》。 “麒麟蒙光祥瑞聚,猛虎下山野狼惊。有点意思。”陆九台摇头晃脑的念了两句诗,赢得李锦一对白眼球。 李锦一行六七个人刚迈入大门,身材就像一堵墙一样的熊老板就迎了上来。 “李大人,您来了?”一边打着招呼迎客,一边把李锦几人带到二楼的雅座。 雅座就在二楼栏杆边,下面的大堂一览无余,李锦手指着下面一张方台,好奇的问道,”熊老板,那是要做什么?“ 熊如岗嗡声嗡气道,”本店请了位先生,来讲书,李大人几位在此等候,一会丘先生就到。“ 两盘凉菜,一壶黄酒刚上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施施然从后堂走出来,坐在了方台之上。 这位丘先生看起来年龄不大,手拿一把檀木纸扇,长相俊俏,李锦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对不上号。 ”这个丘先生看着年龄不大啊。“李锦端起酒盅,”老陆,琳琅,你看这人有没有些眼熟?“ ”草!“李锦一口酒差点喷出去。”还能不能给本官长点脸了?“ 一盘烤鸭,一盘拌海蜇已经空了盘,李飞白正和宋骆新争抢一块鸭腿,陆九台嘴里嚼着鸭脖,连琳琅的腮帮也是鼓鼓的塞了一坨海蜇。 ”等一下!宋明明,你是干嘛的?为啥你也要来蹭本官的饭?“ 奋力将口中鸭肉用酒水带下去,宋明明略显委屈,”大人啊,我也是孤家寡人,没人做饭的主。卫所里倒是有伙头,那些玩意哪能跟您请的大餐相比?“ 幸好,不知道是不是熊老板特别交代过,李锦这一桌的菜上的很快,烧香菇、炙蛤蜊、炒大虾、燎肚子、带冻姜醋鱼、炙泥鳅、水煠肉纷纷上桌。 琳琅也终于不用跟几个饿死鬼抢食,看向楼下的丘先生,摇摇头,”没见过此人。“说完又专心开始像松鼠一样把食物塞进小嘴巴里。 李飞白伸头看了一眼,”咦,这书生长的真好看。“又摇摇头,“少了点英武之气。” 陆九台也说道,“李爷,这说书人长的可比你还俊俏啊。” 李锦看看他,“怎么的,老陆,看上了?等会我帮你问问这说书的郎君喜不喜欢拼枪?” 这边在说笑,楼下已经开始。 丘先生纸扇一打,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声音清晰悦耳,“各位客官,今日小生要给大家讲个鬼故事。” 只一个开头,便吸引了众人的耳朵,纷纷凝神倾听。 随着年轻的说书人好听的声音,一个简短的鬼故事铺展开来。 河东有个年轻人,叫张百定。 走夜路遇见一人,张百定便上去搭话,”尊驾稍等,敢问尊驾是哪里人?“ 前面那人回头道,”我不是哪的人,我是鬼呀。“ 张百定心说完蛋~半夜遇到鬼了。 想着不能说自己是人,那样的话,场面就很尬尴了。 下定决心骗鬼,于是拉长了声音说道,”我~也~是~鬼~啊~“ 鬼说你说话正常点,大半夜挺吓人的。。。 鬼问你去哪儿?张百定说我去宛城。 鬼说好巧啊,我也去宛城。 张百定心说巧个屁,倒霉催的。 一人一鬼结伴而行,走了许久。那鬼纳闷,”你怎么走的那么慢,你不是个鬼吧?“ 张百定急中生智说,”我这不是刚死没多久么,还不太会做鬼。“ 这鬼倒也老实,不仅信了张百定的话,还要背着张百定赶路。 趴在鬼的背上,张百定觉得这鬼傻乎乎的,便套近乎,”我这新鬼不懂规矩,老哥跟我说说,咱们做鬼的都怕什么?“ 鬼也不曾多想,答道,”别的鬼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怕被人吐口水。“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宛城,张百定对那鬼说,”大哥,这一路你背我过来辛苦了,换我来背你吧。“ 待那鬼爬到张百定的身上,张百定一把攥紧了鬼的双腿,拼命向着宛城的集市奔去。 来到集市上,把鬼往地上一摔,一口浓痰吐在鬼脸上。 那鬼登时变做一只山羊。 张百定抓紧山羊的双角牢牢将他控制住。最后卖给了羊贩子,得了一吊钱。 ”这就是张百定卖鬼的故事。“,俊俏书生纸扇一合,故事讲完,就要起身离场。 下面有听的津津有味的客人忙问,”小先生,那鬼变的羊最后如何了?“ 丘先生回头,笑的讳莫如深,”那羊啊,已经变成羊肉给你们端上桌了呀。“,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二楼李锦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 陆九台啃着大虾,咂咂嘴,”嘿,这故事倒是有意思,人可比鬼阴险。“ 李锦没搭茬,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在二楼正对面的雅座冲着李锦悄悄打了个特殊的手势。 来到楼梯转角,楼上楼下都看不见的位置,中年人拱手见礼。 ”锦衣卫南镇抚司永平府游星,周路。见过百户大人。“ ”大人在刘府门前留下暗记,有何事要询问下官?“ 李锦沉声道,”刘景竹是人是鬼?“ 第84章 我帮大人搓 刘家里有锦衣卫的暗探,李锦上任第二天就看过内部的绝密卷宗了。 不是每个世家大族锦衣卫都会安插密谍潜伏进去,但是像刘家这种三代为官,在地方上影响力巨大的家族,锦衣卫是不可能放过的。 陆九台的平湖陆家也一定有锦衣卫的人,甚至可能就潜伏在他那个当侍郎的叔叔身边。 昨日他留在刘府门口的印记就是通知这位暗探出来接头。 只不过李锦上来第一句话好像把这位周路给问懵了。 “大人,卑职不太明白,刘景竹是人是鬼?这是什么意思?”,三十多岁的周路满头的问号,感觉这个新来的百户大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对永平府锦衣卫未来的前途感到忧心。“刘家小姐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还能是鬼?” 李锦拇指在刀柄上缓缓的摩挲,略微沉吟,“这么说,昨日在刘府里给琳琅小旗偷偷塞纸条的,不是你?” 周路再度迷茫起来,“卑职在刘府的账房做事,昨日事发深夜。一个账房先生没道理三更半夜的凑上去,所以并不曾见过大人和那位琳琅小旗。” 李锦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刘府有人知道内情,给自己暗中递送消息,但却不是锦衣卫安插的秘探,有点意思了。 “周游星,那位刘家小姐,你了解吗?” 周路思忖片刻,摇摇头,“就是寻常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刘府诗书传家,所以这刘小姐也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礼。对待府中下人温和不跋扈,却也不会太过热情。世家大族和平民不同,女儿家不会急着嫁人,但刘小姐也年过十八。大夫人本来张罗着要给她寻个好夫婿,老刘大人却要等明年春闱之时找个进士及第的郎君做女婿。” ”这位刘小姐,近日可有反常之处?“ 周路面露难色,”李百户,卑职潜入刘府是监察刘氏动向,所以才寻了个账房的差事。这刘小姐。。。。。。乃是女眷。“ 言下之意李锦已经懂了,一个账房先生,整日盯着主人家的小姐,怕不是活不过三天就要被打死了。 ”不过,“周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卑职曾经听东院的两个丫鬟私下说起,这刘小姐似乎和刘家的护卫执事林伟翔颇为亲近。“ ”哦?“李锦想起了昨夜这个林执事的些许古怪之处,”这件事刘家老大人知道吗?“ 周路摇摇头,”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个林执事确实常常去刘小姐的院子,府中人多嘴杂,也瞒不过众人,想必老刘大人应该不会丝毫不知情。“ 李锦沉默了几秒,这里面有些古怪。 刘志青如果知道自家女儿和一个护卫走的亲近,为何不曾阻止? 这种诗书官宦之家最重女子清誉,没道理放任自流才对。 ”周游星,烦请你这几日盯紧这个林伟翔,若有异常及时通知我。“ ”是!卑职领命。“ ”不过,“李锦想到那林执事也是五品境的武人,又叮嘱到,”一切小心,以保全自己为主。不必为此冒险行事。“ 周路眼神略微动容,点头称是,刚想要走,又被李锦拦下。 “百户大人,还有何事?” “周游星,你在刘家几年了?” “回禀大人,四年了。” “可有家人?” 周路面露无奈之色,“我等南镇抚司的密谍暗探,如何敢轻易娶妻生子?”,见面前的年轻百户面色不忍,又道,“李百户莫要挂怀,卑职本就是南镇抚司从河洛寻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弃子,生来孑然一身,不在意这个。” 李锦沉默不语,周路躬身告退。 回到酒桌之上,一桌酒菜已经一片狼藉,只有琳琅牢牢护着面前的盘子,里面是给李锦留着的一只大虾和鸡腿。 李锦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无声的把众人鄙视了一番,尤其是陆九台和李飞白。 一个江南豪族嫡系贵公子,一个千年的公主,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李锦把来蹭饭的宋明明叫到身前。 “宋小旗,你对这永平府地面上的营生熟悉吗?” 不知道李锦想干嘛,不过自小就在府城长大的宋明明自然是对永平府上下知根知底。“永平府我自然是熟悉的,明面的生意都算门前,就算暗地里的那些阴死买卖,卑职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李锦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噔噔蹬的脚步声打断。扭头看去竟是昨日看到的厨娘,明眸皓齿,身姿挺拔,一双笔直的长腿踩在楼梯上铿锵有力,明明满身厨娘的寻常打扮,却露着一股英气。 莫名的,李锦想到了峭壁之上的雪莲花。。。。。。 厨娘左手提一坛酒,右手端着木盘,木盘上还有几片像是烤肉似的东西,朝着李锦等人所在的雅座前来。 厨娘来到近前,李锦起身去接,手接木盘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年轻小厨娘的手指。 一片红晕瞬间飞到小厨娘的脸颊之上,之前的英气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小姑娘特有的害羞。 李锦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接过木盘和酒坛放在桌上。 陆九台眨眨眼,“啧啧,这一桌酒菜虽然美味,到底还是不及厨娘秀色可餐啊。” 脸上还挂着羞赧之色的小厨娘扭头轻轻撇了老陆一眼。 陆九台瞬间如同被荒古巨兽盯上了一般,呼吸急促双股战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李锦还没发觉老陆一瞬间的异常,小厨娘已经回过头来,“李大人,这是我家熊老板送您的玉清酿还有鹿肉。您慢用。” 说完这句话,小厨娘转身就快步的下楼了。 “呵,这老板倒是挺大方。”李锦直接捏起一块鹿肉塞进口中,外焦里嫩,果然美味。 “大人,您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宋明明提醒到。 “哦,差点忘了。”李锦把鹿肉咽下去,“宋明明,咱们永平府有几个澡堂子?” “大人是要洗澡吗?”宋明明纳闷,“澡堂子倒是有两个,但都是给贩夫走卒用的,寻常人家自己在家洗了便是,富贵人家更是有人伺候。大人您若不嫌弃,今天回府我给您搓搓。” 李锦手指敲敲桌面,“我要你搓什么玩意?琳琅不会搓吗?滚一边去。” 琳琅闻言面色一喜,“真的吗?!下官,下官愿意的。就是不懂手法。。。” 李飞白:“淫贼!” 李锦悄悄翻了个白眼,眼神扫了众人一圈,低声说道, “本官要在永平府开个高级洗浴中心。” 第85章 再买宅院 "高级洗浴中心?“宋明明一头雾水,”大人,那是什么玩意?“ ”洗浴中心,我倒是明白,就是洗澡的地方呗。“陆九台伸手抢过一块鹿肉,”只是不知道李爷说的这个搞鸡,是怎么个搞法?“ 宋明明眼前一亮,”搞鸡?确实泡澡的话,时间久了会饿,李大人的意思弄些烧鸡来给洗澡的客人享用?这倒不错,只是为何非要是鸡?鸭子不行吗?来碗面汤最舒坦了。“ 李锦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个憨憨,”我觉得你俩去搞基最好了。高级!不是搞鸡!劳资是不是有口音?“ 陆九台一脸茫然说道,“高级?澡堂子?那玩意能有啥用?” 李锦低声道,”一是赚钱,二是打探消息。“ ”赚钱?“宋明明和陆九台同时露出了纳闷的神色,”澡堂子能挣多少钱?“ 脸上浮起对土鳖的鄙夷,看看桌上还有两个妹子加上宋骆新这个孩子,李锦暂时不想跟这两个傻子解释那么多。 他们哪里知道后世一个高级浴场的吸金能力。 这永平府地处北境,府城周围三个大营,高级将领不提,那些中低级的校尉官从永平府路过的不要太多。 还有往蛮族北地做生意的商贾,永平府城也是必经之路,这年头出门做买卖肯定是不能带上女眷的。。。。。。 真的经营起来,怕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去。 嘿嘿,只是想想,李锦心里就美的冒了泡泡。 嗯,主要是想到能在澡堂里打探到各种消息所以才开心,不是别的什么事情。 ”明明,你下午就去打探一下,永平府里还有哪里有大院子,位置不用太热闹的地方,偏僻点无所谓。“有了想法,就立刻执行,李锦干脆今天就开始准备。 几人结账出门,趁着琳琅和李飞白不注意,李锦悄悄的落在后面。 轻轻拽了一下宋明明的胳膊,悄声说道,“这几天抽空去找一下永平府的人牙子,给我买一批高丽女人来。嗯,七八个吧。” 前朝的草原帝国,就喜欢使用高丽女奴,认为高丽女子性格温顺,许多达官贵族家里养着大量的高丽女奴。国朝太祖驱逐鞑虏再造神州之后,这使用高丽女奴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加上高丽多山地少,土地贫瘠,每次朝贡都会带上不少高丽女子当作贡品进献。这么多年下来,连民间富户也有使用高丽女奴的风尚了。 且因为国小民弱粮食紧缺,许多平民出生的高丽女子在家中连吃饱饭都是难题,能够进入天朝为奴反而是温饱有了保障。所以能来天朝为奴,对于她们来讲就算不能说趋之若鹜,至少也是欣然向往的。这种心态之下,高丽国的女子还搞起了内卷,长的歪瓜裂枣的高丽女子抢都抢不到这种机会。 永平府地处北境边疆,是高丽奴进入国朝的必经之路,所以买几个来用,不算多难。 宋明明想到李锦家中院子颇大,却没有下人,平日里喝个水,都是琳琅小旗亲自动手。 听到李锦的要求,他自然以为是自家的百户是想买来当家仆使用,于是连忙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李锦要这些高丽女奴,另有他用。 不愧是地头蛇,宋明明当天傍晚就带着消息来了。 “大人,宅子我打听到了,只是。。。。。。” 夏日的白天长,直到戌时一刻,天色才完全黑下来。 月儿挂在半空,永平府南城西边角。 靠近城墙的通安坊,一座两进的宅院之中。 整座宅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后院一间小屋里隐约的有着光亮,还被厚厚的窗纸刻意的遮住,透着三分古怪。 已经入夏,谁还把窗子关的这么紧? 胡忠安和妻子坐在木桌两端,看着小小的油灯,相对无言,面露凄苦之色。 “娘子,只怪为夫荒唐,害的你要陪我吃这份苦头。” 那小娘子气色不佳,似乎有病在身,默默的摇摇头,“夫君莫要自责,我已给娘家取信,求着父亲搭救,只要过了这次难关,夫君好生读书,来年定能考取功名。” 胡忠安听到妻子的话,或是自责或是羞愧,只是默然点头。心里明白岳丈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能有几分家财?就算有些积蓄,还有个小舅子,能同意把钱财借给自己? 心中恼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去赌钱。 胡家本来家境尚可,母亲早死,胡父早年经商挣下一份家业,供了胡忠安读书考了个秀才,又娶了陆亭县一位老秀才的女儿做儿媳。 只可惜还没等胡忠安生下一儿半女,忽然得了急病,撑了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留下胡忠安这对小夫妻。 家中原先的生意乃是贩卖北地蛮族山货,胡忠安一个读书人哪里会操持这种买卖,只好弃了买卖专心读书,指望有朝一日中个举人,也算出人头地了。 哪里想到这一起读书的秀才里有个泼皮似的人物,叫做陈岩。这个陈秀才,读书不行,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先是勾着胡忠安喝酒,素酒喝的没意思了,就去喝花酒,眼见着花钱如流水,便又引着胡忠安去赌钱。 开始赢了些银子,胡忠安便上了套了。直到一个夜里,一晚上输了二百两银子。第二天那陈岩就撕破了脸皮,带着家丁上门要帐,无奈之中胡忠安被逼签下了用这处宅院做抵押的借据。 眼看着借据的期限就要到了,胡忠安心急如焚,妻子也是焦虑出了病来。 害怕对方讨债,每日不敢出门,假装屋中没人,夜里不敢点灯,做饭都不敢生火,吃些冷食。只是不知道这种日子能坚持几日。 胡忠安默默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饼,干涩难咽,一声轻叹。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 夫妻二人悚然而惊! 这敲门声就在这间屋外,不是院子大门之处。 四下无人的院子里也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对方是如何进入院子的?又如何悄无声息的接近这件屋子? 是那陈岩找来收债的强人?? “二位,这院子怎么卖?”,门外一个好听的年轻男子打破了沉默。 第86章 李百户倒拔藏尸槐 门外的年轻人又敲了两下门扉,“胡秀才,我知道你在屋里,开门说话。” 胡中安和妻子对视一眼,门外的声音不是陈岩,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会是谁呢? 对方已经站到门外了,躲着也不是办法,但他也没有贸然开门,只是坐在位子上回答,“客人请回吧,我家宅院不卖的。” 门外的声音嘿嘿一笑,“胡秀才,这宅子卖不卖,如今可轮不到你做主了。” 那人语气显的有些不耐烦。 本就是内院的房间,门闩不粗,而且已经开始腐朽,门外那人双手轻轻一推,这间昏暗小屋的大门就被推开。 一个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腰间挎着横刀,一手扶着刀柄向内张望。 “你要干什么?!”胡中安色厉内荏的喝道,“强闯民宅,不怕衙门把你抓起来吗?” 年轻人嘿嘿一笑,“衙门?这永平府里,大概是没有衙门敢抓我的。” 胡中安站起身挡在妻子前面怒斥道,“可是那陈岩让你来的?你告诉他,莫要逼我,欠他的银两我会还他,这宅子我是不会卖的。” 来人自然就是李锦,没有理会胡秀才的呵斥。安静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中只有一张斑驳的木桌,桌上一盏油灯,火苗惨淡,感觉随时都要熄灭。墙角蛛丝缠绕,屋内一股发霉的味道。 胡秀才的妻子安静的端坐在桌边,脸色苍白,像是病了,亦或是被李锦闯进来吓到了,在丈夫身后唯唯诺诺躲闪着李锦的目光。 “这间宅子,我买了。”李锦微笑的看着胡中安。 “你这人好没道理!”胡秀才似乎被激怒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让陈岩出来说话。” 李锦歪着脑袋盯着胡中安,眼神玩味,“陈岩?那位陈秀才已经找不到了,胡秀才不知此事?” “找不到了?是什么意思?”胡中安不可置信的问到。 李锦笑笑,”找不到了,失踪了,消失了,难理解吗?“ ”怎么会?“胡中安惊疑不定,陈岩失踪了?莫不是遇到了歹人被害了性命? 若是如此,那我欠的账是不是能一笔勾销? 胡秀才甚至有些窃喜,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前几日陈秀才还与我见过面,怎么就失踪了呢?“ 李锦没有接话,回头看向院中栽种的一棵大腿粗细的槐树,此时正是国槐花期,点点白花在枝头绽放。院子当中随着夜风轻轻吹过,飘荡着淡淡的花香。 ”这宅子不错,可在这院子里种槐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胡秀才。“ 神州自古就有”前不种桑,后不栽柳,窗前不种鬼拍手,槐树下面埋死鬼“的说法。 说的就是桑树,柳树,杨树,槐树。 桑树,桑谐音”丧“,不吉利。 柳树主阴,招魂幡,哭丧棒,多用柳枝,坟头上茶的也是柳条。 鬼拍手,说的就是杨树,风吹杨树,叶子打在窗户上就像是阴鬼用手拍窗。 槐树,不用说了,字里就带鬼,阴气最重。院子里种槐树,引鬼上门,而且是来了就不走,依附在槐树下吸收阴气。 胡中安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似乎在赌气,胆子也大了些,没理会妻子的劝阻,从房中踏出来到院子中。不过依旧是没敢靠近李锦,语气不善的说道”阁下真是莫名其妙,我家的院子想种何树,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李锦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胡秀才你欠了陈岩一大笔钱,对吧?“ ”是他诓骗于我!“,胡秀才被戳中了痛楚,吼了起来。 李锦摆摆手,”总归你签了字据,对吧?“ ”那又如何,我把钱还他就是了。“,胡秀才梗着脖子强调,语气忽然有弱了下来,”只是需要宽限几日。“ 抬头看着槐树弯弯曲曲的枝干,上面的槐花开的很茂盛,李锦忽然幽幽的说道,”与其宽限几日再还钱,不如弄死陈秀才,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胡中安宛如被雷击一般怔住,彷佛被李锦这话吓了一跳,”阁下,阁下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锦走到槐树前,伸手拍拍粗糙的树皮,”陈秀才失踪了,胡秀才,说他会去哪呢?“, 胡中安沉默不语,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说什么。 李锦轻声一笑,声音如同幽冥中的恶鬼随着夜风飘到胡中安耳中,”你说,这陈岩会不会就埋在这槐树下面呢?“ 胡中安惊惧之中连退两步,撞在门槛上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李锦,”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是读书人,读书人!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有没有这事,咱们挖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在胡中安的眼中,这说话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在槐树前蹲了下去,展开手臂反抱住槐树的主干,看那姿势,既然是要把槐树拔起来。 ”你要作甚!!“,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过于离谱,总归也不能看着这人来拔自己院中的树,胡中安下意识的出声阻止。 ”大红!“李锦口中轻唤自家的爱宠,一道红色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冲着胡中安龇牙咧嘴。 李锦早就想试试这么装一次逼了,倒把垂杨柳是吧?咱马上就是四品境的武人了,一入四品就是后天高手,没道理不如鲁智深对不对? 只是可惜了,此时身边没几个泼皮无赖喝彩捧场。 早知道把陆九台带来了,那货长的就像泼皮,还是个专业捧哏的。 龇着牙的大红把胡中安夫妇堵在了屋里,李锦庚金星力运转全身,双目泛出银光,双臂箍紧槐树,一声断喝,:“睡你妈,给爷起来嗨!” 在胡中安震惊的眼神中,整棵槐树被这年轻人连根拔起,带出一大片泥土。 轰!,三丈高的槐树被李锦丢在院子一边墙根下 ,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不少槐花的花瓣随风飘荡。 李锦看着槐树拔起之后的土坑,笑着对胡中安招手,“来,胡秀才,过来看看。” 大红放开了道路,胡秀才战战兢兢又不明所以的来到坑前,往下看去。 坑中露出两具骸骨,肉身已经腐蚀干净,只剩下白骨,但是白骨外面的衣衫还在。 那两居白骨上的衣衫,一男一女,正是胡中安和他妻子身上的衣服。 第87章 魂归安息 胡中安目瞪口呆的看着坑中的白骨尸骸,嘴角颤巍巍的轻轻蠕动着,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们夫妻二人死了已经八年了,胡秀才。“李锦一声叹息,道出实情。 ”我。。。死了?我家娘子也???“胡中安脸色愈发的难看。 ”夫君,你还不明白吗?“,那面容姣好但脸色苍白如纸的妇人从屋中缓缓走出,对着李锦福了一礼,对着自己的丈夫说,”夫君,你我二人在这屋中呆了多少日子了?可曾有出门采买?你我每日的吃食都是哪里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胡中安身形摇荡,终于维持不住人形,身体开始逐渐虚化,喃喃道,”我想起来,我都想起来了,娘子。“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娘子!“胡中安嚎啕大哭起来。 李锦心中暗道,胡秀才,你现在确实不是人啊。。。。。 原来这胡中安当年欠下巨额赌债,被逼的走投无路。 那陈岩把胡中安约到青楼中,言说大家都是同窗,不会将他逼上绝路,欠债可以商量着怎么处理。 三杯酒下肚,陈岩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陈秀才此人有个偶像,那就是三国曹魏的曹丞相。他倒不是有什么建功立业封王烈土的野心,他对曹操的崇拜很朴素。 简单来说,就是喜爱人妻。 黄花闺女不知风情,风尘女子太过油滑,在他心中只有人妻独好。 ”二百两的赌债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今夜让我睡了你娘子。“陈岩端着酒杯微笑,如是说着。 胡中安登时大怒,酒杯摔在地上,”陈岩,你这无耻之徒,休想!“ 陈秀才不以为意,只是摇摇头,”胡老弟,为兄绝不会强迫你。只是你若是不愿意,明日我便带着家丁和公人上门收债。若是没钱,我可就要收房了。“ 一句话便让胡中安没了底气,挺直的腰杆瞬间颓然弯了下去。 ”陈兄,再容我宽限几日吧?“ ”呵呵,“陈岩一声冷笑,”你我同窗之谊,我帮你出了个主意,你又不肯。宽限几日?你又哪里拿来二百两银子呢?“ 看着胡中安低头沉默不语,陈岩拍拍手掌,唤出一位美娇娘来。 一身绯红舞衣,头插着雀翎,罩着薄薄的一层面纱,雪白的裸足上戴着着银环,踩着韵律走进来。行走之间腰身扭动像一条蛇,恣意发浪。随着脚步,姑娘头上的发饰也随之振动,幅度自然而流畅,每一下都透着魅惑。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妖艳的女子缓缓坐到胡秀才身侧,歪着身子帮他倒满杯中酒,毫不在意白嫩的身子从半开的领口处春光半露。 胡中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女人,登时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多饮几杯浊酒。 “胡老弟,这是为兄帮你安排的美人,你可满意?今夜,就在此处就寝吧。”陈岩呵呵一笑,伸手在胡中安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为兄晚上去你家坐坐,免得弟妹一个人担惊受怕。” 胡中安豁然立起,陈岩双手一按,又把他按在座位上。 身边的女子伸手挽住了胡秀才的胳膊,傲人的身材紧贴住他,娇嗔道,”公子,奴家伺候您再饮一杯。“ 一声喟然,胡秀才终于是放下了底线,狠狠的拿住女子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他如此表现,陈岩畅快的大笑,”胡老弟,为兄说到做到,明日一早我就把那借据留在你家中,等你从这里回家便可将它烧了。二百两的欠债,也就一笔勾销了。“ 陈岩说完便得意的出门,胡中安怒吼一声在一声惊呼中揽起身边的妖艳女子走向后面的卧房。 绿叶随风翻碧浪,红花渡水透粉芯。 一夜过去,春风三度,天还没亮胡秀才便急匆匆的返回家中。 等他来到后院,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具尸体。 妻子用一根白绫挂在门梁上,身体已经僵硬。 陈岩上身赤裸,脖子上六七个血洞,其中一个还插着一个白银发簪,鲜血淌了一地。 在桌腿处的地面上,静静摊着那张借据。 原来这陈秀才知道胡中安家中无人,翻墙而入。见到胡中安的小娇妻已经入睡多时,便直接推开卧室房门也不点灯,直接默不作声的摸上床就要假装是胡中安和小娘子睡觉。 胡家妻子开始也以为是自己丈夫,只是身后那人贴上来就感觉不对了,自己的丈夫尺码不是这样的。 一番挣扎,黑暗中那人竟说是自己是陈岩,是自己丈夫胡中安让他来的,只要能得逞一夜,那胡家欠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说着就又扑了过来。 陈岩哪想到,这胡中安的老婆因为一个人在家,觉得害怕,便在枕头下塞了一根打磨的锐利无比的银簪。 胡妻摸到银簪二话不说在黑夜中就是连刺数下,全都扎在陈岩的脖颈之上,顿时血如泉涌。 等到陈岩死透,胡家娘子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才明白自己杀了人。 又想到自己的丈夫如此不堪,一时之间想不开,便拿了根白绫在屋中上了吊。 等到胡秀才回家。 宿醉,焦虑,昨天一夜的疯狂,回到家中突然受到如此之大的刺激,胡中安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健壮,一声惨叫之后,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死了。 想起了一切的胡中安羞愧难当,悔恨无比。 不敢面对妻子的幽魂,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之中。 ”三者既悟,惟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声声清心往生咒念出来,琳琅从黑影中走出,点燃一张明黄的符纸。 胡中安夫妻二人的幽魂开始逐渐变淡,直至消散在夜幕中,终于是得以解脱。 ”这就结束了吗?“琳琅看着院中槐树被拔出来之后留下来的土坑怔怔出神。 李锦摇摇头,”两个地缚灵是超度了,但是问题多了去了。“ ”那个陈岩,虽然是横死,但是死有余辜,也不是这宅院中的人,死后没有化成阴鬼很正常。“ ”但是胡氏夫妻当年死了以后,邻人发现报给官府,尸首都是收殓了的,埋在城外。“李锦抿抿嘴,”是什么人把这夫妻俩的尸体挖出来,又埋在这槐树下面制成了地缚灵” “做成了地缚灵,又没有拿来害人,好像只是为了让人不要靠近这座院子?” 琳琅沉思片刻,“李大人,可还记得在刘家庄遇到的那个和尚?被青丘狐打走的那个?” “他之前会不会就躲在这里避人耳目?” 第88章 山雨幽寺老和尚 胡氏宅院的事情暂时解决。 从陆九台那里拿了些银票,等天亮让宋明明去把买院子的钱交了。 李锦自己的钱已经花光了,有陆九台这么个狗大户不用白不用。找些做泥瓦工的准备把整个院子里的房子,全部推倒,按照李锦所画的图纸做成一个前院是澡堂,后院是一排小包厢的洗浴中心。再等宋明明把高丽女奴送来,就可以开业了。 嗯,那些高丽女子,李锦要亲自培训一下。 教她们什么叫捏脚,什么叫采耳,什么叫精油开背,以及大保健。 此刻是午后时分,永平府城外七八里的一座山丘之上,道路两边山林密布,偶尔几块缓坡平地种了些果蔬。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现在阴云密布,走在这密林之中有些压抑。 还是昨夜里琳琅提醒,李锦这才想到来这个安化寺看看,一行三人换了便装。 李锦一幅公子打扮,琳琅扮作侍女,陆九台扮作护卫随从,可惜怎么看都像是个泼皮无赖。 上山之路上还有泉流溪水,从边上路过时还能看到银鱼游过。 噗。小银鱼已经被利爪捞起,变成了大红的点心。 来到山丘顶部,绕过一片密林,红墙绿瓦的安化寺出现在眼前。 似乎不是进香的日子,安化寺的山门关闭,肃穆巍峨。 李锦上前敲门。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应,陆九台上前就要踹门,李锦一个白眼翻过去,“踢坏了你赔。” 寺庙大门厚重,李锦又拍了几下,这次用上了庚金星力,沉闷的敲击声远远的传出去,在山顶回荡。 这次庙里总算有了回应,一个小和尚推开大门探出脑袋打量着三人,“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有何贵干?今日本寺不待客,请施主见谅。” 李锦刚要说话,陆九台上前霸气外露挺着腰,“我家公子不是来进香的,今日路过这里,是来布施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小和尚。 小和尚不着痕迹的把铜钱收进衣袖中,笑的灿烂,“原来是布施的贵人,没能及时相迎,还请施主见谅。快快请进。” 迈入庙门,迎面就是一座一人高的香炉摆在小广场当中。 香炉两边各站了以为金刚菩萨像,面如恶鬼,一身甲胄,手持金刚伏魔杖,身材威猛,法相森严。 进了大殿,六七个和尚在佛像前敲着木鱼诵经,可惜几个和尚敲的节奏混乱,听的让人烦躁。 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从大殿后面走出来,双手合十躬身唱喏,“阿弥陀佛,善哉,几位施主是来布施的?请问如何称呼?” 李锦盯着老和尚看了半晌,合十还礼,“我姓焦。敢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回道,“原来是焦公子,老衲空尘。听弟子说焦公子是来布施的,不知道是为何?” 李锦道,“本公子曾在京城许愿,求个好姻缘,这次从永平府路过果然在青楼里找到一个身娇肉嫩汁水多的小娘们,被本公子伺候的很是开心。今天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安化寺,想着就来还个愿吧。” 李锦一番话说得老和尚眼角直抽抽,想到这是来送钱的,还是忍住了,“阿弥陀佛,焦公子原来是京城贵胄,佛祖保佑也是应该的。” “别乱说,咱家可不是什么京城贵胄,咱是陕西人,做点买卖而已。”李锦大手一挥,“这才来想给贵庙的菩萨镀个金身。”说完看看身后的陆九台。 老陆面如死灰,但是多日的默契让他知道,李锦忽然在这里幺蛾子必然是有原因,不好当面问清楚,只得满心不甘的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地主家余粮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二百两。 老和尚接过银票双手合十,佛号都念的清晰了些,“阿弥陀佛,焦公子善心,佛祖必会知晓。” 李锦合十还礼,又道,“大师,我有一事想与你打听一下。” “施主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我从京城出来,路上遇到有山鬼作祟,恰好遇到一位惠法禅师救我。他说自己是从永平府来的,不知空尘法师可认得?” 老和尚沉思片刻,终是摇摇头,“抱歉,老衲从没听过什么惠法禅师。” 李锦也不失望,本就是预料之中。 忽然寺外山风吹起,雷声滚动,眼看着一阵大雨就要落下。 李锦眉头皱起,一声叹气,“今日就不该出门,偏偏这时候下雨。” 老和尚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笑着合十,“阿弥陀佛,安化寺不是什么名刹古寺,但是留几位施主避雨留宿,却不是难事。施主不必担忧。” 陆九台搭腔,“避雨没问题,但是这雨又不会下一夜,咱干嘛要留宿?等等,你这庙里有尼姑吗?” 老和尚忍住了拿降魔杵给这个泼皮通通肠胃的冲动,平静的解释,“施主有所不知,这里山路难行,雨后常有险情,若是大雨,难说会不会又泥石流,安全起见,施主留宿一夜,明日再走最好。” 李锦笑着点头,“会不会打扰到贵寺的法师修行?” 老和尚摇摇头,“施主放心,本寺弟子不多,禅房富余,三位安心住下便是。”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老和尚合十告辞,安排弟子们关门关窗,招来一名青年和尚将李锦三人带到庙后面一处禅房。 等老和尚走了,陆九台脸色纠结的喃喃道,“李爷,啥情况啊?又让我掏出去二百两?” 李锦站起来到窗前,仔细倾听了半晌,确定没人在附近,才一声嘿笑,“放心吧,老陆,二百两今晚就能拿回来。” 侍女打扮一直没说话的琳琅开了口,“李大人,你觉的这寺庙有问题?” 李锦听到动静,推开禅房的窗口,鬼魅一样的大红闪身就跳了进来,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直接跳上了床。 把窗户重新关闭,李锦这才幽幽说道,“山是好山,庙是好庙,但是这一群和尚,恐怕不是什么好和尚。” 第89章 表演个贯口吧 李锦拍拍大红的脑袋,“我们进入大殿的时候,那几个和尚木鱼敲的杂乱无章。几个和尚的木鱼好像各有各的想法,毫无默契。要知道寺庙里的和尚整日念经打坐,敲木鱼是基本功而已,怎么会如此凌乱?” 琳琅点点头,“天师门里那些羽士念诵道经都是默契异常,道音袅袅,清心醒神。这安华寺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古刹,但是那几个和尚也不该如此生疏” 李锦又说,“还有,这里的和尚头上没有佛光。” “佛光?”陆九台纳闷道。 李锦笑笑,“剃度了的和尚又不是天生秃子,此时天热,头顶有油,时间一久头顶油光蹭亮,于是便把满头油的脑袋叫佛光。但是这里的和尚,头上清理的很干净,还有青绒显露,一看就是刚剃度的。” “哪里有这么巧的,我们进来看到的和尚全是刚剃度的新弟子?开门的小和尚可以说是新来的,但是大殿中念经的可有两个看着都四十多岁了。” “这么说,这庙里真的有古怪?” 李锦点点头,忽然伸手在空中虚压,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一阵脚步声靠近,敲门声随后响起。 陆九台上前开门,是之前在庙门那里见过的小和尚。小和尚手中端着食盒,站在门口满脸笑容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安华寺山野小庙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诸位,这是本寺的斋饭,还请几位施主莫要嫌弃。” 陆九台不客气的把食盒拿过来,掀开盖子,一盘水煮青菜,一盘酱油豆饭。立刻大怒,“你们这破庙,就给大爷们吃这个?” 知道这庙里和尚有古怪,陆九台又开始演戏了,额,说不定不是演戏,这就是他的本心。 小和尚脸上的表情换上了几分厌恶但是看着长的五大三粗的陆九台不像好人,只得解释道,“施主见谅,这庙里只有素食斋饭,难不成还有大鱼大肉吗?” 陆九台一把抓住小和尚的衣领,“只有素食斋饭,你他娘的怎么吃肉了?” 小和尚一脸错愕,“施主说哪里的话?” 一使劲把小和尚像个小鸡仔一样拽进屋子里,顺手把门关上,陆九台一脸的恶相,“小狗日的跟劳资装傻?今天劳资划开你肠胃看看有没有肉食。” 说着一手掐着小和尚的喉咙让他叫不出声音,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精钢匕首,抵住了小和尚的胸腹。 “说!到底有没有肉吃!” 小和尚喉咙被陆九台狗熊一样的大手掐住,满脸通红,眼睛瞪得滚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手不停的拍打陆九台的手臂想要挣脱开来。 “不说话是吧,劳资今天给你来个白刀子进去,黄刀子出,看看爷的这把刀子能带出来几两屎。” 李锦看着这玩意儿的戏有点过头了,而且说话太恶心,赶紧上前假装拦住。 “哎,老九!你快把他掐死了,他怎么说话?”李锦笑眯眯的看着小和尚,“我让他把你放开,你不要叫喊,不然我真让老九把你肠胃通通,不过是从后面通,懂吗?” 小和尚努力点头,满脸的惊恐。 什么叫从后面通通肠胃?他年纪小,不懂啊!但是一听就很可怕。 陆九台配合的松开手,小和尚终于解脱出来,咳嗽了几下眼泪都带了出来,终于惊恐的问道,“几位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几个人如此做派,当然不是只为了吃顿肉而已。 李锦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小和尚的身前,问道,“你们这寺里,有没有高手?” 小和尚下意识的摇头,又忽然惊觉,“你问这个干嘛?” 李锦抽出横刀,肆意的扬起嘴角,“没有高手就好,那本公子今天要打劫了。” 小和尚惊呆了,“打劫?打劫庙宇,死后要下地狱的,佛祖也不会原谅你们,焦公子,三思而行啊。” “我说打劫,又没说打劫寺庙啊。” “????”小和尚不太懂,觉得眼前这个公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这庙里有什么钱,佛像我又搬不走,劳资要打劫你们。”李锦帮小和尚解开了疑惑。 “那不是一回事嘛!施主!”小和尚确定这位焦公子脑子有点问题。 李锦嘿嘿一笑,“怎么能是一回事呢?你他妈是和尚吗?” “小僧当然是和尚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下一句是什么?”琳琅幽幽开口了。 小和尚一时呆住了。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不熟吗?”琳琅摇摇头,又问, “南无悉陀耶.毗地耶.陀啰离瑟赧。舍波奴.揭啰诃.娑诃娑啰摩他喃。下一句呢?” 小和尚:“??????” 李锦:“过分了。。。丫头。” “哦,也没读过楞严经。” 李锦也不废话,横刀轻轻拍在小和尚的脑袋上,力度不大,但是铛铛两下砸的小和尚脑子嗡嗡作响,“也不抽查提问了,你随便来段佛经贯口吧。说不上来,我就让咱家老九给你通通肠胃了。” 小和尚终于不再装了,摊牌了,语气怨毒的看着李锦,“你这么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李锦干脆利索的一巴掌甩到小和尚脸上,“我不知道你们什么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小和尚作势要喊,李锦一把捏住了小和尚的喉咙。跟陆九台一身蛮力不同,李锦武道高手,两指掐住喉咙反而比刚才更加难过。小和尚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着一张圆脸迅速的由红变紫,就要窒息过去。 “老九,来,割他卵子。” 陆九台直嘬牙花,心说还是锦衣卫的人心黑。不过手上动作没停,蹲下去就要脱小和尚的裤子。 小和尚泪流满面疯狂的摇头,李锦松开手,小和尚这才交待了出来。 庙里的和尚其实早就被杀了,这一伙和尚都是燕山里的山贼假扮,占了寺庙没几天正等着肥羊上门,或是绑票或是直接杀人夺财。 没想到当头撞上了来找事的李锦三人。 李锦狞笑着提刀,“今日风雨交加,深山古刹,倒是杀人的好时机。” 第90章 木鱼脑袋 砂锅大的拳头在眼前晃着,小和尚很快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了出来。 这伙贼人一共十四个人,本是一处寻常的流寇,为首的号称“过山豹”。 平日里也就是在燕山里寻些商客打劫为生。 哪知道不小心截杀了一个游商,那游商居然是蓟镇大营某个校尉的堂兄。那位校尉带着百十个百战精兵为了寻仇在大山里追了这伙贼人三天三夜。 陆九台随手扯掉床边的帐幔,撕开几根布条当做绳索把假冒的小和尚捆了起来丢在角落里,剩下一根布条搓成了卷堵住了小和尚的嘴。 “李爷,咱下一步怎么办?直接杀过去?” 看着假和尚被捆成人肉粽子的样子,李锦眨眨眼,心道这厮莫非还学过绳艺?这双手后翻和双脚被捆在一起的姿势,好像前世在某些不可说的影视作品里见过啊。。 李锦摇摇头,低声道,“等。屋里这小贼娃子是叫我们去吃饭的,若是长时间没有回去,贼头子必然会再派人过来查看,到时候弄翻几个,然后再杀过去。” 陆九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李爷高啊,这一招就叫各个击破。” 懒得搭理这个憨货,李锦也不说话,直接坐到床边一边撸着大红湿漉漉的毛发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虽说这山野蟊贼不太可能有什么武林高手混在其中,但是毕竟对方人多,若是见势不妙一哄而散钻进山林之中,这下过雨的山中还不太好追。到时候真跑掉几个小贼,岂不是很丢人? 看到李锦这副模样,陆九台和琳琅也是坐在椅子上开始休息,都明白说不好待会就会有一场大战。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一直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也不见有其他假和尚来找这个被捆在墙角的小和尚。 陆九台早就坐不住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转圈圈,床上的大红睡醒了小爪子晃动着伸了两个懒腰低声呜呜了两下。 “走,”李锦睁开了眼睛,双眼精光四射又瞬间收敛,“去看看这帮贼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心里觉得异样,为什么小和尚这么久没有把人叫过去甚至自己都没有返回,这帮假和尚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锦走在前面,让陆九台解开小和尚的双脚,押着他跟着走出禅房,琳琅跟在最后。 走出禅房绕过回廊便是寺庙前庭,雨水早就停了,庭院的地面上还有湿漉漉的水迹,李锦抬手让众人停下脚步,看向左边的大雄宝殿。 巍峨的大殿,鎏金的匾额反射着清冷月光。 “奇怪。为何大雄宝殿没有灯火?”,李锦低声自言自语。寻常寺庙便是和尚们休息了,大雄宝殿也会留上一两盏油灯在的。 琳琅轻声接口,“也没有僧人晚课念经的声音。” “这些都是土匪假冒的和尚,不守这寺庙的规矩也不奇怪吧。”,陆九台伸头看向黢黑的大雄宝殿内部轻轻说道。 李锦摇摇头,“不念经就算了,这庙里分明没有人声响动,你家杀人越货的土匪都是早睡早起的是吧?” 从大雄宝殿侧面绕过去,香积厨和膳堂也是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众人一直来到寺院后半的菩萨殿才看到有隐隐约约的灯光从大殿内部逸散过来。 李锦示意众人放轻脚步,走进菩萨殿内,大自在如来像在昏暗的光线中少了平日里宝相庄严的韵味,反而透着隐隐一股阴森诡谲。 绕到佛墙后面走出大殿,李锦一抬手众人停下脚步。 陆九台抬眼看过去,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向前,十数步之外一处不算宽大的佛堂,大门敞开。 堂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十数个人影在摇晃的光影中席地而坐。每个人影在身前端放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估摸着大概是僧人用的木鱼。 陆九台悄声道,“这些贼人莫不是入戏太深了?还真在这里做晚课念经呢?” 李锦沉声道,“念经?一言不发的念什么经?就算是闭口经,你听他们敲木鱼的声了?” "是啊,老子去瞧瞧这帮贼子搞什么鬼。“,说着陆九台就抬腿作势要往前去,却被李锦一把拉住。 “看好这个小贼。”,李锦心头没来由一阵危机感,赶紧一个手势让陆九台和琳琅停在原地,叫上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大红,自己悄悄提起庚金气,绕了两步在阴影中朝着佛堂门口慢慢踱步。 夜风穿过庭院吹拂到李锦脸上,一股淡淡血腥气味混在风中,右手不自觉地握在腰间刀柄之上。 凑近佛堂大门,李锦凝神屏气往里面仔细看了一眼。 只一眼,呼吸骤停。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难怪之前就觉得这些人坐在蒲团上的身影莫名的觉得奇怪。 这十二个人的肩膀上顶的哪里是和尚的光头脑袋,分明是一个个木鱼。 而他们身前摆放的木鱼,才是一个个光滑的人头。 还没等李锦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股莫大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泛起,下意识的抬眼朝着佛堂深处看去,一道针刺一般的目光便对视上了。 第91章 夜不收 "跑!”,李锦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 这个字是警告琳琅和陆九台德,但是甚至都不敢抽出半秒回头,几乎完全凭借本能的抬起握刀的手臂。 铛!一声金铁相碰的刺耳声音就炸开在原本寂静的寺庙之中。 好大的力气! 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子,虎口生疼的李锦这才看清月光下的不速之客。 这是个精瘦挺拔的光头汉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庞瘦削的不正常,看样子像个僧人,但脸上几乎压制不住的疯狂和双目之中的邪戾让李锦确定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和尚。 “这里的假和尚都是被这人所杀?”,李锦暗自思忖,目光落在此人手中的兵器。 那是一柄略短的薄口短刃,刀身上下环绕着丝丝白气,就算是在晚上也清晰可见。 寒气? 莫非?那些假和尚身首异处却不见鲜血迸射是被此人以寒气冰封住了伤口? 被斩首的瞬间就冻住了伤口,一瞬间寒气透体一个个成了冰尸? 这番猜测让李锦心中暗自发紧,若真是如此,要么此人至少四品大成境已经摸到三品门槛,要么他手中兵器是难得一见的神兵。 不管哪种情况,今日说不好都要栽个跟头了。 识海之内无垠空间里,一大一小双星不断闪耀,庚金之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四肢,脸上带着凝重之色,却不敢分神回头,双眼盯住眼前的诡异之人,李锦大喝一声:”点子太硬!陆九台,带着人走!“ 身后陆九台还在因为突然出现的敌人发愣,忽然听到李锦的大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琳琅已经摘下身后背着的长弓,弯弓搭箭。 嗖~ 一杆乌尾箭带着破空声掠过李锦的肩头,直射光头的面门。 咔哒~ 光头汉子竟是一口咬住的箭头。咔嚓,让人鸡皮疙瘩泛起的牙齿碰撞声在庭院中清晰可闻,嘴唇蠕动,一滴口水从光头嘴角滴落。 叮~金属的箭头被光头吐出,掉落在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光头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随后身如鬼魅的暴起,扑向有些失神的琳琅。 李锦心中大骇,不管不顾的追身上去,抽刀便斩想要阻止光头。 幸好李锦距离琳琅更近,身位占了优势,那一刀便在光头接近琳琅之前斩在了光头的肩头。 哪料到光头身子还在前冲之势中拧身过来,脸上挂着狞笑,反手就是一刀,直取李锦腹胸。 两刀俱中! 李锦刀锋传来一道砍在枯树皮上的触感,紧跟着右胸一阵剧痛,随即痛感被一阵刺骨的冰冷替代。 索幸李锦手中钢刀三尺三,光头手中兵刃不过一尺半余,双双中刀的情况下,李锦前胸不过是被刀尖划开了半寸的浅浅伤口。 旋即分开,李锦站在了琳琅面前,护住了身后三人,目光掠在光头肩头,眼神凝重。 没有流血。 自己那一刀虽然触感怪异,但确确实实的砍了进去,虽然此时夜色如漆,但以李锦的眼力,对方有没有流血还是看的出来的。 那光头肩头衣服破了个长长的口子,没有血迹渗出,李锦凝神望去,隐约间却看到丝丝黑气从那伤口处逸散开来。 随之而来,淡淡的诡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似是硫磺又掺了些腐臭的味道。 李锦想问对面的光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双手却忽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识海之内无垠的上空,忽然出现一颗从未出现过的紫色大星,仿佛沉寂在虚空的巨兽忽然睁开了双眼,肆意散发着嗜血的饥渴,却找不到可以缓解这份饥渴的目标物,只能不断地催发着潜伏千年的力量想要宣泄出去。 手指关节发白,紧握住刀柄的李锦终于压制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骚动,他从未感受到体内有过如此强大的力量。 李锦愈发好奇自己得到的这本庚金牵星经到底有什么秘密了,但眼下却没有时间去思考了,他清楚的预感到自己的境界仿佛可以随时突破。 而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光头,就是契机! 磅礴的庚金星力漫过全身经络,快速的修复着胸口的伤口,那刺骨的寒意被迅速的驱离,过于充沛的能量似乎慢慢超过了李锦能承载的极限,双眸都开始逸散出紫色的星芒来。 一刀斩出,刀锋带着啸声照着光头面门而去。 光头狞笑着的反握短刃,举臂格挡。 兵器撞击,李锦的三尺长刀在长锋接触的一刹那闪出紫色光芒,一瞬间批碎了光头手中的短兵,斩在光头的右臂上。 “嘿嘿。”,渗人的低笑声突兀的响起,光头竟然不顾手臂要被斩断,不退反进,左拳对着李锦的太阳穴砸了过来。 李锦在星力加持之下反应也快了三分,急忙低头躲,顺势弯腰就地一滚躲开了光头的攻击拉开了身距。 再看那人,被长刀斩到的右臂上,破碎的布料随风微动,露出来的苍白皮肤上伤口骇人。 依旧是没有鲜血出现,更多的黑气从伤口处飘散出来,空气中的腐臭和硫磺味道也更加浓郁了三分。 和之前肩头那一刀不同的是,这次斩在右臂上的这一刀附带着紫色的星力,似乎对光头造成了特殊的伤害。 逸散着黑气的伤口内,点点紫色的星芒忽明忽暗在伤口内闪烁,冒出滋滋如烤肉般的声音。 光头脸上露出些许不解和疑惑,目光停留在手臂伤口处许久。下一刻,光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晃了晃脑袋,双眸忽然变的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仰天怒吼。 脸上的皮肤竟然开始出现裂纹,丝丝黑气从皮肤的裂缝处渗出,诡异可怖。 磅礴的威压从光头身上散发出来。 “三品!” 眼见身前的光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实力似乎忽然暴涨,从接近三品到现在真正的三品,李锦心头暗自叫苦。 什么晋升四品的契机,一边玩去吧,最关键的是身后还有这陆九台和琳琅这两个弱鸡,到时候自己可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啊。 刚要打定主意自己拼命拖延一下,让陆九台带着人跑,一道锐器破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起来。 噗嗤。 一杆接近两米长的钢枪已经贯穿了光头的身躯,扎进了青石地板上。 随即一个魁梧挺拔的身躯重重落在庭院之中。 “夜不收办事,闲杂人等退下。” 一身甲胄随着来人步伐发出哗啦啦的响动,说话的声音平稳带着干练。 四周的院墙之上,缓缓站起十几个身影,各个手持劲弩强弓,目光冷冽。 第92章 抢人头 “夜不收?”,李锦紧握手中长刀,轻声重复了一遍来人的话。 巡防暗探夜不收,专司刺探军情,敌后袭扰,暗杀,放火,堵截粮道,乃是从九边大军中精锐中选拔出来,有些类似于后世军队里的侦察兵与特种部队的混合体。 九边重镇二十万大军,每个军镇数万大军里不过几十上百名夜不收,都是强兵悍卒中选出的武艺高强聪明伶俐悍不畏死者,尤其擅长野外复杂环境中的小范围搏杀。 还在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时,李锦曾经看过相关的案牍整个帝国边军里拢共不过不足千余名夜不收,分散在九边各个镇守将领麾下,互不统属各司其职。 这里出现的夜不收,莫非是蓟镇大营的夜不收? “可是蓟镇夜不收?”,李锦一边开口询问,一边从腰间摸出腰牌,“我等三人乃是永平府锦衣卫。‘ 一身精锐甲胄的魁梧军将似乎有些意外,面甲下的表情看不见但是肢体动作明显有一瞬间的迟疑,刚想要查看李锦的腰牌,只听墙垛上的汉子暴喝一声。 “校尉!” 回头一看,那被钢枪钉在地上的光头既是不顾长枪透体蹲了下去,跟着双腿发力生生跳起,脱了困。 不等头领发号,几名夜不收手中强弓劲弩纷纷激射,那光头身形如鬼魅般在空中扭动,躲开了箭矢,落地后直奔身着甲胄被唤作头领的兵将。 喉咙中带着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光头高高跃起提膝前冲,愤怒之下竟是想用膝盖直接撞碎眼前这个满身甲胄的男人。 兵将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简单的沉腰出拳,拳锋平平实实的砸在光头的膝盖上。 砰! 空气中荡出几乎肉眼可见的波纹。 光头被一拳打飞,一身破旧僧衣被震碎大半,带着痛苦的嘶吼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勉强稳住身形的光头下一刻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晃了一下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漆黑双目死死盯着兵将。 刚刚兵将一拳之威击碎了光头的膝盖,让他难以站立。 受伤的光头低吼一声,竟是双手着地如同野兽一般爬着朝兵将继续扑来。而此刻四周的夜不收已经再次搭好弓弩,纵然光头即使爬行也速度不慢,但终归是伤了一条腿,速度慢了许多。 箭矢入肉的声音连续响起,上身半裸的光头眨眼间已经中了三箭。 不知为何,李锦看着眼前的画面,心头居然觉得光头有一些可怜。随即又驱散了这古怪的念头,那光头分明是个怪物,有何可怜的。 再看向他,已经被兵将踢翻,身体在青石板上翻滚,折断了入肉三分的箭矢,箭杆只留下小半截。 光头如同失去灵智的野兽一样不断扑向兵将,但只换来一次次被打翻在地。 兵将似乎猫戏老鼠一般一次次打倒光头,却不追击,只等光头自己扑上来,甚至没有去拿那柄还插在庭院中央的长枪,只是一次次的与光头肉搏。 空气中那股怪味越来越浓,光头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从三品到接近三品,再到四品,直到四品以下。 兵将应付起来也越来越轻松,终于在一手轻描淡写的扇飞光头之后,等了三五息不见光头再爬起来。 “差不多了,”,兵将招呼一直在外围警戒的夜不收,“捆起来吧” 几名夜不收从墙垛上跃下,有人摸出拇指粗的铁链准备捆住双腿,有人拿出掺了牛筋的绳索是要绑住双手,有人拿出铁钩准备勾住光头的肩胛骨,对着光头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惊变突生,那看着奄奄一息的光头忽然暴起,受伤的右腿也似乎痊愈,离弦之箭般撞开一名夜不收。 “想跑?!”李锦一惊,下一刻却发觉不对,那光头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有时间犹豫,眨眼间光头已经冲到身前。 长刀荧光咤闪,光头已经身首异处。光溜溜的脑袋落地,身体还维持着前冲的姿势迈了两步才轰然倒下。 冥冥之中一股奇怪的能量涌入李锦的识海,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识海中的紫色大星如有灵智一般雀跃,快速吸取了涌入的能量之后又闪耀了几下,确定没有剩余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识海无银的天幕里。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李锦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妈的,自己好像抢人头了?貌似对方还是准备活捉的来着? “把他拿下!”,兵将一声断喝,从出场便一直沉稳的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怒。 身后还有些措手不及的夜不收听到命令也不迟疑当即拿起武器对着李锦包围过来。 李锦反应够快,“袭击锦衣卫,视同谋反。我看谁敢?” 说完也不等几个夜不收有反应,把锦衣卫腰牌直接丢向那头领。 “先看看真假”。李锦眼见兵将接住了腰牌,不等他说话,又忽然发问,“夜不收在国境之内办案,兵部知道么?陛下知道么?” 别等对方找茬了,李锦决定先反咬一口。 李锦知道,夜不收这种武力爆表战斗经验丰富的特殊战斗部队,按规矩是不许在大明境内执行任务的。除非有皇帝的旨意和兵部的命令。 这就像后世美利坚的中情局,全是狠人的单位绝对禁止在其国内办事。 其实李锦知道规矩是规矩,军情瞬息万变,只要不过分,只要不深入内地,夜不收在边州军镇附近办事是不会被问责的。 但李锦突然这么一问,像是问住了对方,有两个夜不收手中的弓弦都松了开了。 为首的兵将似乎冷静了下来,抬手下压,示意手下把武器放下。 “此人乃是北蛮奸细,混入我大明刺探军情。我等奉帅府令一路追杀至此,本想拿他回去仔细拷问,却被你一刀杀了。此事我等一定会报与大帅。” “帅府?”,居然不是蓟镇本地的边军?是辽东大帅府来的??李锦心中泛着嘀咕嘴上却不露怯。 “一刀杀了他,也是事出有因,你只管报就是了,大帅府也管不到锦衣卫。”李锦顿了顿,指了指身首异处的光头,”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人到底什么情况,如此诡异?“ 兵将略作迟疑,似乎不想说,又听李锦说到,“锦衣卫替陛下监察天下,这件事本官回去肯定要写个折子,不然就是失职。到时候我就说辽东夜不收跨州穿境,行踪诡谲,语焉不详??” 几个夜不收顿时聒噪起来,被头领呵斥一声才安静下来。 ”这是北蛮的萨满祭祀,用至亲之血换去邪灵入体。” “原来如此。”李锦点头,似乎恍然大悟。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在撒谎! 第93章 主打一个忠君爱国 李锦还在京城做着锦衣卫小旗整日摸鱼时,便认得一个名字古怪的南镇抚司百户,叫做和黑摩。 姓和,不是何。 膀大腰圆,整日笑眯眯的,喜欢赌钱,皮肤黝黑,大眼圆脸,样子一看就不是中原人,被人起了个绰号叫黑蛤蟆。 黑蛤蟆就是北蛮的萨满祭司。 据说黑蛤蟆自己说,他的爷爷和苏离四十年前本是努尔干都司某个小部落的祭司,被北蛮强征入了大军之中南下犯明,结果北蛮军大败,被辽东镇大军捉了去,以俘虏的身份被押解到京城来。 从基本上比刀耕火种强不了多少的雪原部落来到繁花似锦的大明京城,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黑蛤蟆的爷爷就决定了,要做大明的狗。 对于这种弃暗投明的北蛮特殊人才,大明当然是欢迎的。就这样黑蛤蟆的爷爷成了大明锦衣卫的一名顾问,过了两年又娶了某个京城工匠家的女儿,就此落地生根了。 大婚的当天,黑蛤蟆的爷爷献上了一本林海雪原堪舆图,勾勒出了北蛮腹地群山中的地形,其中有些隐秘小道甚至连北蛮高层都不甚清楚。当时的皇帝一高兴就赐了个世袭锦衣百户。 只可惜黑蛤蟆的爷爷一身还算不错的萨满异术传到黑蛤蟆这一代已经丢了个七七八八,只能偶尔跳个大神和同僚们一起吹牛赌钱了。 但李锦清楚的记得,黑蛤蟆说过,萨满教虽是蛮族信仰,但绝对不是什么邪法恶信。人家也是拜日月,信正神的。有着请神上身的异术,但请来的绝对是正儿八经的正神妖仙,不会是什么作恶的妖魔邪祟。 眼前这个辽东帅府来的夜不收头领,说什么光头是萨满祭司,血祭至亲,邪灵入体,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但眼下却不能揭穿,甚至还要小心谨慎的装作不知。 不管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但对方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在辽东帅府里的地位绝对不会很低。 若是这件事里牵扯到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对方直接撕破脸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这伙人杀了干净不算很难。 大不了事后推到这个已经死了的光头身上,甚至干脆毁尸灭迹,那李锦才叫一个枉死了。嗯,还得搭上琳琅和老陆。 所以李锦只是装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此间事了,这北蛮奸细也身首异处了,这事又牵扯到边军,本官也就不多过问了。” 赶紧撤了再说。这庙里死了那么多人了,就别再把自己当添头了。 冷峻声音平缓的从兵将面甲下传来,”请自便。“ 听到这话,李锦也不犹豫,回头招呼躲在一边半晌的陆九台和琳琅就要走。 此时才想起还有一个人。 “小贼呢?” 先前被陆九台架着一路过来的假和尚却不在他身侧。 琳琅面有不忍之色,上前小声说道,“那兵将与光头怪物打斗时,被夜不收的流矢射杀了。” 顺着琳琅的目光,果然在墙边看到那小贼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脖颈被利箭贯穿,伤口正在喉咙,以至于死时连叫声都没喊出来。 李锦有些恼怒,他可不信这是误杀,哪里有这么巧合又狠厉的伤口? 嘴上却用身后兵将恰好能听到声音说着,“终归是个毛贼,说不得手上还沾过人命,死了就死了吧,算他命不好。” 李锦打了个呼哨,一直藏在阴影里的大红直接悄无声息的翻墙而走。领着陆九台和琳琅原路返回,李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李锦三人的彻底走远,兵将身后一名夜不收这才恭敬的来到兵将身侧,低声问道,”高统领,为何不宰了他们?一个锦衣卫百户罢了,杀了之后就说是被北蛮奸细所害,朝廷那里大帅自会帮咱们遮掩。“ 头领缓缓转过头,面甲下一双眼睛盯着刚刚说话的夜不收,默不作声。 被盯着的夜不收悚然一惊,毫不犹豫的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脸上瞬间浮起指印。 “恕卑职多嘴!”,可抽完自己嘴巴的夜不收还是提醒了一下”可是。高统领,大帅临行前说此事一定要悄悄的办。“ “袭杀锦衣卫,你们是觉得大帅在朝中的敌人还不够多是吧?”统领哼了一声,“你就这么确定他跑不掉?万一,我说万一他逃会永平府,你要如何?这里离着府城可没有太远。在永平府大街上强杀他?还是打算强攻永平府锦衣卫所?” 统领心中暗想,那锦衣卫百户身边的女子,自己五年前跟随大帅入宫的时候见过。当时的小丫头正在跟小公主互相扯头发,而且是当着皇帝的面。这种事我他妈要跟你说?? 眼下这姑娘居然像个婢女似的跟着这个百户,谁知道这个锦衣卫百户什么背景,别他妈是皇帝的私生子吧。。这种因果劳资才不要沾,水太深我把握不住,回去跟大帅说清楚就行了。但这些事,下面的人就不必知道了。 被训斥的夜不收心里暗道,老大你出手他还能跑?但嘴上不敢反驳,只是低头不语。又听到统领换了语气说道, “放心,这个锦衣卫不会多管闲事。” 看到几个夜不收眼神里都有些疑惑为何有这样的判断,统领脱下了面甲,露出一张五官刚毅的脸庞。 “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的名字。" 此时已经走出庙门的李锦如果知道这位统领叫做高杰,不知道会不会冲回来跟他好好攀谈几句,顺便问问高杰怎么也成了官军将领了。 这个世界,主打的就是一个忠君爱国是吧? 第94章 黄粱一梦 永平府的宅院里,折腾了一夜的李锦已经酣然入睡,床下趴着发出轻微鼾声的大红,枕头边是明显胖了一小圈的玄猫。 猫这玩意晚上精神出奇的好,小玄猫还没入睡,只是趴在李锦脑袋边休息。 忽然,小玄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抬起,看向身边的主人。 李锦双目紧闭,睡的很沉。 但那一双眼皮下的眼球在不停转动着。 这是个略显破败的世界,李锦的视线在延伸,试着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纵横沟壑的灰黄色大地在尽头与暗沉的空融合,一道道错落的紫黑色斑驳在大地上像是新鲜的伤口。 灰色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云层中不时闪过暗紫色的雷光,又在数息之后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自己脚下是一座不知道有多高的巨大山脉,身后一个用不知道什么材料浇筑的堡垒。 整个堡垒像一个要塞,残破不堪但依旧巍峨雄浑的外墙上时不时闪烁着黑色的荧光。 七八米高的堡垒大门整体用黑色岩石雕刻出来,上面伤痕累累但依稀可见复杂而神秘的纹路。 堡垒后面是险峻崎岖的山路,沿着漫漫阶梯向上三五里,一座有着古老而神秘风格的庞大城池覆盖了整个山脉顶峰。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座山巅之城的一角,但就是那一角也让李锦感觉,这座城似乎比大明的京城还要大。 至少,城墙是肯定比京城要高。 不知为何,李锦想起了李太白的那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忽然一阵如同地震般震动从城池方向传来,堡垒大门外一堆瓦砾被震开,一幅破损的巨大牌匾露出了全貌。 上面三个鎏金的复杂文字映入李锦的视线。 虽然写法很古怪,李锦还是认了出来。 “南天门”。. 李锦还在震惊当中,震天彻底的啸声忽然横扫天地之间。 回头看去,一个数十米高的巨大身影从山顶城池内跳了出来,一只白底黑纹,背生双翅的参天巨虎正低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李锦当时并没有被恐怖巨物盯上的战栗感,反而觉得那巨虎莫名有些亲切之感,差点想要和它招手打个招呼。 巨虎的目光只是略作停留,数米宽的大脑袋就昂立而起,对着天空吼出一声巨啸。 虎啸未止,又是一声清丽鸣声从云层中传来,与虎啸应和。 暗沉的云层随即光芒大作,一片赤红霞光点亮大半天空,跟着一只双翅展开足有五六十米宽的赤色神鸟从云层中翻飞而下,悬停在白虎头顶百米之上。 巨虎就是圣兽白虎无疑,这赤色巨鸟就是朱雀吧?李锦暗自思忖。 没等李锦多想,山顶巨城里传来无数响声,紧跟着就是数以千计的身影,从城中跃出,浩浩荡荡,如井喷般从城池中出现。 离的近些,李锦才看清这些身影,有身高数米的巨熊,有坦克般的野猪,有水桶粗细的巨蟒,有手持巨斧的猿猴,那斧子有门板大小。 最集中的一群都是各种形态大小不一的虎豹,最小的一只也有卡车大小。 其中还有不少拿着各种兵器和法器的人类,各个面色凝重。 这数千妖兽和人类迅速集结在白虎身后,默默站好之后,雄踞峰顶的白虎圣兽口吐人声,嗓音浑厚低沉, “朱雀,可准备好了?” 不见空中的朱雀张口,清丽女声便从云层中传来, “仙廷已灭,玄武神魂俱灭引天魔入此大罗镜天,青龙又以全族命魂撞碎三清上镜天,断了天魔退路,今日我这数万年的修为便要与那些天外邪魔来个了断。只怕你我舍命也杀不完这些天魔。“ 白虎默然片刻,又道,“青龙一丝命魂已入凡间,先治水,再立国,以王朝之力封住四境三十六天的通路。你我只要重创它们,就算你我身死道消,到时候这些腌臜东西只能被困死在这大罗天境。“ “那岂不是断了登天之路?世间再无仙人?”,朱雀惊疑。 “总比亿万生灵化为齑粉要强。” 朱雀颔首不语。忽然抬头向天,道,“来了。” 顺着朱雀的目光看过去,遥远天际之处天空开始剧烈的抖动,跟着忽然出现一处巨大的裂缝,仿佛天空被撕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裂缝里是无尽的虚空,从那虚空中浮现出数十个庞大巨兽,每一个巨兽体长数百米,犹如战舰,缓缓朝着李锦这边而来。 巨兽背上竖着数量不等的巨大肉鳍,如同船帆,身侧是展开来上百米宽的骨翅,缓缓煽动,蜿蜒前行。 巨兽的骨翅每一次煽动,都会抖落紫色的火焰从空中落下,如同天火洒落在大地之上,点燃触碰到的一切物体,留下紫黑色的痕迹。 巨兽前行速度看着缓慢,其实只是因为身躯庞大造成的错觉,很快就来到了李锦所在山脉顶峰的千米之外,在这个距离看,成千上万的黑影从巨兽身体上或跃起飞行,或直接跳下直奔山巅。 一道五六米宽的赤色火焰从李锦头顶划过,那是朱雀之火,上百个黑影在焰流接触的一瞬间就被蒸发,紧跟着无数雷电,火焰,冰霜,从白虎身后的人群中发射,目标都是那些茫茫黑影。 白虎一声巨吼,振翅而飞,与朱雀一起扑向那些山丘般的巨兽,身后那群妖兽嘶吼着扑向袭来的黑影。 李锦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长刀,手臂一动,却摸到一手柔软顺滑的毛发。 朦胧的张开眼,手边的小玄猫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梦醒。 身下床铺湿漉漉的一片,全是腥臭的汗水,期间还有不少黑色杂质。 想要起床,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动。 李锦心中疑惑,又马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心思沉入识海,天幕上的三星光芒大作,正源源不断的喷吐着跟往日决然不在一个档次的星力。 李锦,一梦入四品。 第95章 胆子很大 天还没亮,李锦就迫不及待的拖着迷迷糊糊的大红来到前院校场,想要看看入了四品之后,自己究竟有何不同。 然而结果让李锦有些意兴阑珊,除了力气更大,速度更快,灵气更足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听锦衣卫顶头上司宋千户说过,武者进入四品最大的三个好处。 一是铜皮铁骨。筋骨会被大大强化,寻常百姓拿着兵刃乱挥是破不了防了。但武者之间的争斗,不会说刀枪不入的。不过寻常的筋骨外伤再也不会要了武者的命了。只要不被砍头戳心,大多外伤都能救回来,哪怕断手断脚,只要别弄丢了,接回来就能康复。 其二,四品武者,经脉拓宽,任督二脉打开,识海充盈,真气灵力绵绵不绝,再也不会出现打一场就气喘吁吁无以为继的窘境,持续力大大加强。 不过这个好像跟李锦关系不大,从修炼庚金牵星经以来,自己就没感觉过经脉不通是什么,也从没有灵气不足的经验。至于识海充盈,想到自己那一望无际的识海,还是算了吧。 第三个好处,也是最特殊的,就是四品武者会根据自己所修功法不同,在踏入四品后至少觉醒一个技能。有的天赋异禀之人觉醒三两个技能也不算奇怪。 自己的老上级,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双枪千户宋显春,成名绝技追魂枪就是踏入四品后获得。百米之内,二品以下,枪出必中,躲不开,挡不住,四品以下中枪必死,三品中枪必伤,十分霸道。也是老宋能驻守京城的倚仗。 可李锦在校场里把手中刀片挥出电风扇效果了,也没得到什么武魂技的提示。 一直到天边第一道霞光出现,太阳就要露出来,一无所获的李锦颇为失望的把刀随手插在校场的地上,扭头看去,大红趴在墙边打盹,头顶上蹲着好奇的玄猫宝宝。 余光里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推开的房门,动作看着笨拙却轻松的爬上了屋顶,小脸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眯着眼睛,露出期待的表情。 大唐公主李飞白又早起晒尸了。 李锦很想吐槽,若是盘腿坐着,倒也有几分修士吸取日月精华的模样,再不济你拿个马扎上去坐着也有个岁月静好的高人范。但咱这位大唐公主就在墙头蹲着,昂着脑袋,跟个猴似的。。 随意和李飞白招了招手道了声早,小妞傲娇的哼了一下,只顾专心晒太阳。 呵呵,反了你了?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李锦轻松一跃跳上屋顶,抄起轻若无骨的李飞白坐在屋檐上,大唐公主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横着摆放到了李锦的腿上。 啪啪啪。 屁股三连击。 嗯。手感真棒。 “你无耻!”李飞白倔强的扭动身体,别过头来怒视李锦,满脸羞红,耳根子烫的发紫。“凭什么又打我?!” 已经进入六月,天气渐热,李飞白一身衣服并不繁琐,经她这一顿扭动,在李锦眼里,胸口已经一览无余。 看不出来啊,公主殿下胸怀大志。 李锦毕竟是男人,还是个小处男。 有些哪怕成了大宗师也压不住的东西,给出了该有的反应。 还在挣扎的李飞白略一停顿,趴在李锦腿上的女孩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一大早你腰里揣着什么东西,顶到我了。” 李锦赶忙轻轻把李飞白一丢,力道恰到好处让她站在屋顶,自己跳了下去。 “下次见到大爷我,要主动问好,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里一通闹腾,那边宋洛新的门已经打开,一身缩小版的锦衣卫力士皂衣倒衬的少年比之前要精神百倍了。 宋洛新已经是永平府锦衣卫的一名在册力士,每个月一两半银子的俸禄。至于十三岁的孩子怎么成了锦衣卫公务员,当然是经过了公开公正的选拔,永平府锦衣卫上下都表示很喜欢这位年轻的新同事。 当然了,毕竟宋力士还年轻,锦衣力士这种最基层的工作岗位,复杂且危险,还是放在百户大人身边锻炼几年最好。目前的职责还是学习百户大人的优秀经验,并且顺便照顾好百户大人的生活起居。 “洛新,去街角叫那赵老头送一桶豆腐脑来,再买几十个肉包,你看家里几个人,多买点,别怕吃不完,等你陆叔起了全能吃掉。" 听了李锦的话,洛新乖乖准备出门,又听头顶飘来软绵绵一句话, “豆腐脑,我要吃甜的。" 是晒太阳的李飞白。 李锦瞄了一眼,李飞白又昂着头了,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她一样。 李锦暗道,你丫一个大唐李氏,不是正经陕西人麽?吃什么甜豆腐脑啊! 却是告诉洛新加钱带一份霜糖,末了想到琳琅似乎也是个小姑娘,说不定爱好相同,干脆让洛新打包两份霜糖回来。 等到宋洛新带着卖豆腐脑的老头回来,李家除了陆九台还在呼呼大睡都已经洗漱好了。 这边把豆腐脑和肉包子分好,琳琅和李飞白看到亮晶晶的糖霜都露出了小姑娘的可爱。 李锦刚要拿包子蘸辣椒,衣服被洛新轻轻拉了一下。 “嗯?” 宋洛新有些惊疑的小声说道,“刚才在外面有人塞给我一封信,街上人多,看不清是谁那人就不见了。” 说着递上来一封巴掌大小的信封。 李锦起初有些紧张和疑惑,看到信封上一个小小的暗记就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正色起来,小心拆开信封。 这是锦衣暗探的密信。 一大早在李家外面等着,又知道小洛新是自己的亲近私人,通过他把信直接交到我的手上。应该就是前一段时间跟自己见过面的那位潜伏在刘府的周路了。 只是这么着急的送信过来,是有什么重要信息? 只看信中抬头,果然是周路。 信的内容不长,李锦很快就看完,把薄薄的信纸揉成一团,灵力催动,碾成齑粉。 李锦脸上挂起一层寒霜。 “刘家,胆子真的很大啊。” 第96章 三月三,上巳节 周路身在刘府账房,作为一个锦衣卫密探,平日里关注的都是刘府的银钱粮草以及在官场上的交往,对府中女眷的家长里短并不关心。 自从与新任的李百户接头之后,回去便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刘家女儿刘景竹的消息。 作为一个表面上单身,还有些文化的中年男子,长的也不难看,身为账房先生也比普通杂役们地位高了不少,因此周路在刘府的中老年女性仆役之间还是有点人气的。 像个穿花蝴蝶一样游走在各个女仆老婆子之间,没用多久便在这些女人的闲言碎语里得到了不少关键的信息。 把得到的消息汇总,排除一些明显的吹嘘之词之后,周路也被闲言碎语背后勾勒出来的隐情惊到了,于是赶忙一大早就想着办法把信送到了李锦手中。 刘景竹在今年的上巳节曾经出游,因其贴身丫鬟的父亲亡故,于是临时抽了一个丫鬟随行。 而临时抽调的丫鬟,就是莫名其妙死掉的两个丫鬟里的秋兰。 随行的一个老婆子,在四月里得了一场重病,府里请了大夫来看,但是撑了两天就死了。 上个月刘府里商队走大同府出草原,半路在山路上翻了马车坠崖,连车夫一起死了七个人,其中有三个,就是上巳节跟着刘景竹出游的随行护卫和车夫。 李锦手指无意识的叩击桌面,这几个月刘府意外死掉的人几乎都和刘景竹的上巳节出游有联系。周路在信中也暗示了和那次出游无关的死者,包括丫鬟红竹,以及马车上的另外几个人,可能都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至于那个病死的老婆子,本身就年纪大身体虚,死于急病是最不会引人遐想的一个。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什么隐情,刘府为了这件事,无声无息的弄死了十条人命是确凿无疑的了。 “上巳节是么。”,李锦闭起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上巳节就是三月三,是封建时代少有的大家闺秀出门游玩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节日。杜甫的《丽人行》 就有描写:“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所以刘景竹在三月三这天踏青出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是出游的过程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了? 莫非刘景竹被人奸污了? 刘志青这老头不允许这种事损害刘家清誉所以暗中灭口? 不过这只是李锦一个凭空胡乱猜测,完全没有根据,做不得数。 刘景竹这小娘子三月三那天去了哪里? 现在知情人只剩下刘志青和刘景竹,还有林伟翔。真要有什么值得灭口的阴私事情,直接去问肯定要打草惊蛇了。 得想个办法,李锦思忖。 点卯时间刚到,李锦带着宋洛新琳琅卡着点进了锦衣卫的卫所,后面还跟着手捏着包子还在啃的陆九台。 在大堂刚一坐下,就让门口值守的力士叫来了书办小旗宋明明。 在宋明明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就坐下来喝茶。 没等多久,宋明明就颠颠的跑了回来。 在李锦耳边回报。 “巡城司那边查到了,三月三那天,是刘府的护卫统领林伟翔出城寻的刘家小姐一行人,从西门入城。因为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城门已经关了,还特意舍了三五两碎银给了守门的兵丁。” “夜深?到底什么时间?” 宋明明邀功似的回道,“卑职知道百户您要问,所以特意问了那队正,只说是刘家的人入了城不久,就听到附近的打更人在敲锣,是子时。” “那护卫林伟翔可有骑马?” “没有,守城队正说了,刘家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一辆双马拉的小马车,应该是刘家小姐和丫鬟婆子所乘。” 子时敲更是十一点,也就是说李家人应该是十点三十到十一点之间入城。 按照周路信中提供的信息,当日刘景竹一行本该落日入城。 三月份落日时间应该是晚上六点左右。 那刘家发现自家小姐没有回来,再派林伟翔出去寻找,林伟翔出城应该是六点半左右。 以林伟翔五品武者的脚力,一个时辰行进当有三十里,回来的时候因为有刘家小姐的马车和随行其他人,加上入夜后视线不好,一个时辰应该不会超过二十里。 从六点半到十点半,来回一共四个小时。 “去拿纸和笔来。”,李锦随口吩咐。 妈的,还要做数学题。 24里,李锦用毛笔在纸上戳戳画画,算出了答案。 考虑到路上各种情况,还有山路,包括遇到各种紧急情况下,这个数字可能有很大的误差,但是完全无阻碍的情况下匀速前进,时间只够二十四里的路程,那么搜索的范围就确定了。 “刘景竹那次三月三出游,最远不会超过离府城二十四里的地方。”,李锦放下毛笔,喝了一口茶,对着宋明明交待,“去拿一份永平府堪舆图过来。” 以手坐尺,量好大概的比例,李锦用毛笔轻轻以府城西门为中心,在半张桌子那么大的堪舆图上画了一个面碗大小的圆圈。 “就在这个圈圈里,先找一个有浅水平滩的景色秀丽之处。” 陆九台凑过大脑袋来,不解的问,“为啥是在浅水平滩呢?” 李锦斜了他一眼,“你丫真是读书人?三月三,一个小姑娘出去郊游,难道要进山抓猴子不成?当然是去看看有没有俊俏的文人才子了。。。” 一拍脑袋,陆九台恍然大悟,“是了,上巳节啊,那些骚人,最喜欢搞什么曲水流觞吟诗作对,一个比一个骚。咱老陆不好吟诗那一口。那小娘们若是去会情郎,必然躲不开这些地方。” 站在桌子对面的宋明明盯着李锦画出来的圈圈,若有所思片刻,语气不太确定的开口,“百户,若是离城二十里,靠近水滩,风景不错,文人墨客会去的地方,卑职倒是知道一处。” 说着手指点在了地图上。 “这里有山溪流过,背靠燕山,溪水北边山坡是一大片青竹林,据说半山坡一处避风地里还有个荒废多年的山神庙。” “你说什么?”,李锦目光一凛, “山神庙?” 第97章 山神庙 青竹碧水,风吹鸟鸣,丈宽的溪水缓缓流淌,水声伴着竹林的摇曳在山间悠悠回荡。 宋明明领头带路,四人四马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清溪山的脚下。 从山脚下看,山势平缓,只是燕山大脉的一处小小延伸,半山的竹林青翠绵延,溪水顺着山势蜿蜒而下。 确实是个采风郊游的好地方。 “宋老弟,为何此地风景秀丽,有山有水,但感觉人烟如此稀少?咱几个从前面开始一直到这溪水边,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上。” 锦衣卫所配属的军马还算健硕,陆九台骑在上面腰板挺直,如果不看那张大脸,还真有几分骏马英雄的意思。 宋明明回头笑呵呵的回答,“陆举人有所不知,这清溪山在永平府西北,再往前就是燕山主脉,绵延数十里都是高山险峰。去京城走西南官道,去蓟镇大营在东北方向,山海卫在东,这西北方的清溪山自然就没什么人经过了。” 李锦提了提缰绳,奇怪问道,“便不是在交通要道之上,也不至于如此吧?难道附近就没有什么村落么?我看此地风水地貌很好啊。” “大人不是此地人,这里还有隐情。”,宋明明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出原因,“清溪山从这里看着平缓,但山势到了竹林之上高度就忽然陡峭起来,到了雨季常有乱石混着山洪顺溪而下,声势骇人。眼前这片溪水,到了遇到暴雨就会暴涨到两三丈宽,山洪漫过整片滩地。实在不是个安稳生活的地方。” 四个人来到竹林外围,把马匹拴在碗口粗的青竹上,沿着依稀可辨的山路去寻找宋明明所说的山神庙。 破败的小道在竹林间朝着山上延伸,四个人也无心欣赏两边的风景,只是埋头向上,倒是顽皮的大红在林间时隐时现,忽远忽近的出现在李锦的视线里。 来到半山腰的位置,视野忽然开阔起来,一大片空地之上零零散散出现十来间破败土房。一眼就能看出来早就人去屋空,一大半的土房连屋顶都没有,门窗更是不见踪影,不知道多久之前应该是有人在此居住过又迁徙走了。 站在破败荒村里,一点人类生活的迹象都没有,应该是荒废了不少年月了。 远远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听这水流湍急的声音,不像是山脚下看到的溪流,倒有点像是瀑布的声音。 匆匆查看了荒村,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到荒村尽头,一处陡峭的崖壁伫立眼前。 “绕过此处,就能看到山神庙了。”,宋明明走在前面回头说道,却被李锦叫住。 “我走前面。”,李锦把腰间钢刀抽出来握在手中,疾走两步,来到队伍最前方,又朝着无人的荒村喊了一句,“大红,滚出来,垫后。”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忽然就窜出来大红的身影,扑腾了几下,就乖乖的坠在了四人的后面,小脑袋左右晃动着,警戒着四周。 陆九台撸起袖子,疑惑的问,“前面有动静?我没看到什么啊?” “安全第一。”,李锦提刀前行。 小心翼翼的通过一条两人宽的崖边小道,绕过这处峭壁,整个山林像是忽然换了个世界,一棵棵粗壮的大树在四周胡乱生长,树冠遮蔽了大片天空,尽管还是上午,但视野内的山林昏暗了许多。 脚下的道路几乎被植被完全覆盖,前行中需要不时用手中的钢刀拨开四周的杂草树枝,夏日山风吹过头顶的枝叶,虫鸣不断,惹人烦躁。 “这里的树木有些不对劲。”,走在队伍中间的琳琅也取下了后备的劲弓。 三人齐齐看向她,琳琅跟着解释,“这个时节,枝叶繁茂青葱翠绿,但这里的树叶有些苍黄。” 李锦眯着眼睛抬头观察,果然这里的树木虽然高大,但是枝叶上确实都透着些土黄色,像是入秋后的微微枯黄。 沿着快完全失去道路模样的小道走了一刻钟,一处山洞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山洞三米多高,四五米宽,往里看去不算太深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简陋的小庙。 说是庙,其实就是个青石搭出的房子,青苔已经爬满了墙壁,透过破败的窗口依稀可见里面有座泥塑的神像。 “李大人,这就是清溪山的山神庙了。”,宋明明一手扶着身边的树干,气喘吁吁,“那刘家的小姐三月三上巳节真能跑到这种地方来??” 李锦忽然拦住了身后三人。 回头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一个人一脚一脚的向前静静移动。 因为在山洞里,光线很差。 李锦只是模糊的捕捉到一个的黑影从神像前晃过,庙里有人。 一直摸到庙前,虽然身处洞内,光线更暗了,但并不妨碍已经四品的他透过破烂不堪的庙门看清里面的情形。 一个明显女性形象的泥塑神像端坐在内壁凿空的神阁里,神像已经斑驳不堪,面目可怖,泥塑脱落的土块就落在神像脚边。 李锦在山洞外看到影子是个男人。 一个被吊在庙里的男人。 男子脖子上吊着一根麻绳,另外一端系在房梁之上。 似乎有风吹过,男子的尸体轻轻转动,慢慢转过了身体,正对着李锦。 男子五官青紫,双目充血,眼球暴突,大张着嘴巴舌头伸出老长。 李锦心头一紧,紧握钢刀的手心冒出一丝冷汗。 因为这个早已死透的男人,李锦认得。 这是刘府的护卫统领,林伟翔。 第98章 山鬼 李锦走进屋中,盯着林伟翔的尸体半晌。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轻轻一跃,半空中砍断麻绳,左手顺势抓住尸体的肩膀,把林伟翔的尸体轻轻放在碎石铺成的地板。这才退出屋子,要招呼其他三人过来。 回头一望,李锦心中一片冰凉。 哪还有陆九台三个人的身影? 李锦打了一个呼哨,想要召唤大红,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急速袭来的眩晕,紧跟着进入了一片幻境。 -------------------------------------------------------------------------------------------------------- 我是一只山鬼。 山鬼不是鬼。 这是四百年前路过清溪山的妖跟我说的。 那时候的我才刚刚能看到这个世界,也刚刚学会和别人交流,只是山里的野兽和树上的鸟儿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那位很好看的妖是我遇到第一个可以跟我说话的。 她说她是妖,我问她我是什么。 你是山鬼。 她开始好像也不太确定,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确定答案,你是山鬼。 她叫泽,很多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她应该叫白泽。 是很有名的大妖。 白泽好像懂很多事情,她告诉我山外面有妖精,有人类,有鬼怪,有神仙。 山鬼就是鬼么?我这么问她。 她笑着回答我,不是哦,山鬼就是山鬼。 我是燕山灵脉一部分,因为一次地龙翻身,和灵脉分开了,本该消弭于清溪山里,偏偏又恰好遇到几百年一次的夜月帝流浆,我便有了意识,成了天生的灵。 山鬼可以成为山神的,白泽笑着看着我,守护这片山川大地,受天地功德,护黎民百姓,是为山神。 我不想成为山神,我想要跟着白泽一起离开。 可是她说不行,我不是妖,是属于这片山川的灵,离开了这片土地,我很快就会消散的。 白泽陪了我十六年,教会了我很多事情。 有一天她忽然说她快死了,想在死之前回到东海之边。 我问她为什么会死,她那么厉害,不是可以成仙么? 她笑着回答,从大禹治水之后,不管是人还是妖,就没有一个飞升成仙的了。 临走时白泽告诉我,清溪山的灵气稀薄,我又离不开这里,如果没有遇到第二次帝流浆,我只能存活三百年。 在我不舍的眼神里,白泽走了,留下最后一句话,活太久其实也不是很好。 三百年平淡的日子过去,我的灵力消散了许多,就像白泽说的那样,清溪山的灵气太少了,甚至没有能够养育出一两个妖怪出来陪陪我。 就在我平淡的准备接受死亡的时候,山谷里迁徙来一群人类。 这个地方不是没有人类进来过,都是匆匆路过而已,一次来了几十个人,而且看样子是准备定居在这里。 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我想提醒他们这里并不适合居住的。 每隔几年或者十几年就会爆发一次山洪,那种自然之力,就算是我,也会害怕。 听到那些人类的对话,外面的世界好像在打仗,什么鞑子围住了京城,皇帝被捉了,到处都是乱兵,他们逃难多了进来。 如果在山外面随时会死的话,那就随他们吧,或许运气好这几年里没有那种大规模的山洪呢。 到时候他们就会迁走的吧。 他们建起了草屋,打猎,采集野果,在山间寻找可以垦殖的土地,就这样开始了生活。 他们没有食物,我驱赶小兽跑向他们,我净化了那些有毒的野果,我挪动了泥土下的岩块好让粮食可以栽种下去。 一年,两年,人群中开始有新生命的诞生,开始有草屋变成是石头房。 开始有人下山,但没有人提过想要搬离这片大山,似乎他们很满意这里没有被人打扰的生活。 然而不幸还是降临了,一个夏日暴雨后的夜晚,一次在这片山里算是规模不大的山洪混杂着石块和泥沙,冲向了那片小小的人类村庄。 我站了出来,因为我很喜欢这些人里刚出现的几个新生命,小小的,懵懂的,让我想起了三百年前遇到白泽时候的自己。 我用尽了最后的灵气,一片山崖被我碾碎,阻断了那次山洪。 村里的人活了下来。 有了那处断崖,山洪也不会再冲进村子。 我走进了山林中,等待死亡。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灵气散尽的我并没有消散,在暴雨过后的几天里,一股我之前从没有感受过的能量汇聚到了我的身体里。 “感谢山神娘娘。” “救苦救难的山神娘娘。”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跟着这些能量在我脑袋里响起。 香火功德,这是白泽曾经跟我说过的东西。 原来是暴雨中那些人类中的几个幼儿似乎看到了我的身影,那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村前的山体忽然断裂的村民从幼儿口中听说了之后,便认为是山神显灵保护了他们。 村民们劫后余生后第一件事便开始祭拜。 并第一时间按照幼儿们的口述模仿了我的样子,在山洞里立了简单的泥塑。 那些香火功德延续了我的生命补充了我的灵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民在洞中甚至修了一座石头庙宇,泥塑也换成了石像。 村民们每个月都会来山洞中对我祭拜。 我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消散。 或许,有一天我能成为真正的清溪山山神。 那几个当初曾经看到我身影的幼儿中,有个男孩子很可爱,他姓刘。 小家伙几乎每天都会来到山洞里玩耍,和我的石像说话。 虽然他听不到我的声音,我还是喜欢坐在那里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不着边际的童言。 又很多年,小家伙已经长成了老爷爷,老爷爷的孙子也跟着他坐在我的神像下面。 老爷爷死了,小孙子长成了少年。 忽然有一天,小孙子来到我的神像前,说他想要读书。 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因为我觉得他是村子里这么多年最聪明的人类。 第二天少年就在溪水边捡到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金子。 他兴奋的把金子藏了起来,来到山洞中,对着我的神像拼命的磕头。 然后,他下了山。 十年之后,少年长成了眉清目秀的男人,接走了他的父母。 来山洞里上了香,这次,他没有给神像磕头了。 又过了十五年,他再出现在山村里时,已经是个有着长长胡须的中年人了。 穿着好看的衣衫,身后还有几个陌生人,是他的随从。 那些随从称呼他,刘老爷。 村民们跟着他下了山,甚至连耕种多年的土地也不要了,毕竟山里的那些地才能种出来多少粮食? 刘老爷在山外面有大片的农庄,就算交了租子,也比山里的收成多出来好几倍。 村民们离开后的前几年,我还能偶尔收到为数不多的香火功德。 到最后,我好想被人遗忘了。 我越来越虚弱,帝流浆的灵气早就消散干净,这些年本来就是那些香火功德在维系我的存在。 我想离开清溪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些人类为什么会把我忘记了呢? 我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啊。 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吧。 直到那一天,我感受到了一个村民的血脉来到了山洞里。 我是山鬼,要收债的恶鬼。 第99章 下山 陷入幻境中的李锦化身成村民的后代,见到了山鬼。 只觉得无尽的羞愧充满了胸膛,好像只有一死才能偿还山鬼的恩情。 手中的钢刀不自觉提起,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一声似远似近的虎啸及时在耳边响起,李锦眨眨眼,就恢复了清明。 林伟翔就是这么自我了断的? 下意识的回头,眼前的情形让李锦心头狂跳。 琳琅就在门口,双手举着长弓,要拿弓弦套住脖子勒死自己。 在琳琅身后几步,陆九台正拿着匕首往胸口捅去,胳膊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在玩命的阻止他自戕。那是陆九台的鬼婴金童。 宋明明满脸泪水的走向悬崖边,嘴巴在动,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来不及考虑先救谁,李锦下意识之间只能由近到远。 快如闪电的两步冲到琳琅身边一把夺过长弓,一把扯断弓弦,还好四品境武者倒不至于被弓弦割伤,快速的用弓弦缠住琳琅的双手。 下一秒一边冲向陆九台,一边掏出锦衣卫的腰牌当做板砖丢出。虽然暗器不是李锦的强项,但好在距离不远,准头还是不错的。 铜包铁的腰牌准确命中陆九台的肩头,拿着匕首的胳膊当时就失去了力度。等李锦来到身前,匕首已经刺到了胸口皮肤。 啪!一个耳光扇了上去。陆九台直接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地时已经昏了过去。 李锦知道这厮皮糙肉厚又力大无穷,这时候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哪怕受伤也比死了强。 鬼婴金童点了个赞。 李锦再冲向宋明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距离自己能来得及。 然而现实马上打了脸,本是一步一顿走向悬崖的宋明明,居然开始小跑起来。 “你妈的,助跑跳崖是吧!” 一身灵力疯狂催动,李锦还是慢了一步。 指尖几乎摸到宋明明的后背衣衫了,可还是眼看着他落了下去。 李锦毫不犹豫的就要跟着跳下去,反正以之前看到的高度,大概是摔不死一个四品武者的。 然而下一秒,李锦似乎看到一个足有四五米长,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像个巨大的鞭子一样把宋明明抽了回来。 同时空中虚无缥缈的传来一个妩媚女声,“傻哔~” 等李锦接住了从悬崖下飞回来的宋明明,一切异象又通通消失,好像之前电光火石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是大红。 “刚才你听见了?”,李锦扛着目光呆滞的宋明明往安全的地方走。 “听见什么?”,大红一脸迷惑。想起那个可怕的女人,大红的后颈皮一阵幻痛,决定还是装傻的好。 把宋明明丢在陆九台身边, “咦?我怎么?啊~刚才我好像跳崖了?”,宋明明屁股一落地好像大梦初醒一样。 被弓弦捆住双手的琳琅也清醒过来,看来这个幻术还是有时间限制的。 确定了两人真的没事,叮嘱大红看好两人。 李锦解开随身的牛皮水壶,哗啦啦的倒在陆九台的脸上。 “尼玛!”,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陆九台又捂住了腮帮子,“嘶~,李爷,我的脸怎么肿了。。” 清溪山一处峰顶,一脸胡须,壮硕如熊罡的下山堂老板砸了咂嘴,“这也太麻烦了,要我说,直接把那小子捆了,让圣女带回幽都不就完事了么?” 几步外一身白衣的年轻书生翻了个白眼,纵是一身文衫也遮不住曼妙的曲线,一个白眼竟有着风情万种的感觉,说出话来也是慵懒的女声 “粗鄙不堪,你们熊氏便是这么讨老婆的?“ 老熊讨了个没趣,但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又忍不住好奇,“你刚刚为何要救那个小子?圣女只要咱们看好那姓李的,没说要管其他人。你该不会看上那小白脸了吧?” 白衣书生一怔,又扬起眉毛无所谓道,“我救他,因为他本该姓苏。既然姓苏,那就顺手而为罢了。” 李锦带着三人找了个靠近峭壁的地方挖了一个土坑,把林伟翔的尸体埋了,找了一块木头草草立了个碑完事。 江湖武人,这种结局也是寻常,没时间悲天悯人,李锦带人下山。 刚刚经历过幻境的四人大致明白了刘家这事的前因后果,陆九台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口音稍显奇怪的问,“那山鬼,现在就在刘家?李爷,这事怎么弄?” 李锦没有理他,转过头拍拍还有些恍惚的宋明明, “宋小旗,回到府城之后,你且拿着我的腰牌去知府衙门找到高知府,告诉他,永平府锦衣卫要兵围刘府。” 第100章 疯了? 永平府锦衣卫所,在册力士一共四十八,还有不在册的帮闲六十四,对外也称力士。 只是在册的力士身着黑色锦衣,不在册的只能像衙役一样穿皂衣。 李锦已经换上了正式的银白锦衣卫百户官衣,站在刘府大门前。 四十个被召集来的力士披甲执锐身背劲弩,在林德禄和赵得意两名小旗的指挥下已经分散开来,把刘府前后左右都守住了。 这位京城来的年轻百户自从到了永平府,除了修缮宅子让卫所兄弟们帮过忙之外,还没有亲自下令让大伙办过案子。还以为是个来混日子的公子哥,没想到一搞就是要干的大的。 刘家啊,永平府最大的高门豪族,这要是办个抄家,弟兄们发达了。 只是这刘家犯了什么事?莫非是造反?还是私通北蛮? 这么明火执仗的把刘府围了,怕是犯的事不小。 李百户为何还不下令大伙冲进去? 永平府的锦衣力士各个摩拳擦掌,双眼放光,只等李锦一声令下就要饿虎扑羊。 刘府的人早就发现了锦衣卫的动作,一开始还有前门护院想要聒噪。已经被一刀柄砸断了胳膊。等到门子管事发现过来的不是什么不长眼的兵丁而是锦衣卫后,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家主刘志青了。 剩下几个护院像鹌鹑一样缩在大门里战战兢兢,有机灵的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弃暗投明了。 这是锦衣卫,刘家的护卫根本没想过反抗。 永平府靠近蓟镇大营,虽然只是个百户所,但这里是除了辽东锦衣千户所之外最靠近北蛮的卫所,派驻过来的人都算是锦衣卫里的经过一定挑选的。 不敢说是什么天下强军,但至少和蓟镇大营的精锐选锋营是不相上下的。哪是几十个护院能对付的。 所以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几两银子的月钱,咱玩什么命啊。 一边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围住了宅子却不动手,一边是畏畏缩缩不敢上来交涉。一时间远远围观的百姓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好在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刘家的家主刘志青就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大门口。 “李百户!你这是何意?!” 刘志青人还没迈出大门,恼怒声就传来。 李锦脸上堆起假笑,“刘老大人,不要误会,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刘志青一脸茫然。 “没错,自从那次查案在贵府内院见过景竹小姐,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日夜思念,只想着和景竹小姐再见一面呢。" 不光是刘志青茫然,离的近的几个锦衣力士也是差点没绷住。 带着刀兵来提亲?还把人家前后院都堵上了,您是来抢亲的吧? 不过,听说刘家确实有个小姐,长的天生丽质而且颇有文采。 只是自家百户弄出这个阵仗来提亲,怕不是刘志青分分钟就要翻脸吧? 他确实翻脸了,只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刘志青一脸的愠怒消散,脸上竟然带出三分庆幸之色。已经迈出门槛的他上前两步一把握住李锦的手腕,“既然如此,李百户,快请进。" 小旗林德禄带着一起批人堵在后门,李锦回头吩咐前门的赵得意,“我随刘大人进去,你看好了,什么人也不许放出这个大门。" 赵得意恭然称是,心里明镜似的,咱这个百户身后有个跟屁虫一样的琳琅小旗,文武双全,气质脱尘,哪里是刘家小姐能比的?何况他还见过李家宅子里还有个姓李的小娘子,长的像天仙一样。 提亲?提个屁。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辛,李百户不说就罢了,咱只要听指挥就行。 李锦跟着进了大门,琳琅和陆九台亦步亦趋。刘志青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对意见。 刚一进门,李锦不着痕迹的甩脱刘志青的手,轻声细语淡淡道: “林伟翔死了。” 刘志青点点头,“今早他没回来,我就知道他凶多吉少了。” 嗯,很好,刘志青不装模作样,就省事多了。 李锦最怕蠢人自作聪明。 ”查案那天,纸条其实是刘大人塞过来的吧?“ 刘家丫鬟神秘死亡那晚,离开刘府后李锦发现一张字条,写着“刘景竹有鬼。” 为此李锦还召见了锦衣卫在刘家的暗探周路。结果并不是周路写的字条。 从清溪山回来的路上李锦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刘景竹被山鬼附身,有很大可能被亲爹刘志青发觉了异常。 林伟翔是刘志青的心腹,从清溪山接回刘景竹的也是林伟翔,刘景竹去过清溪山这件事情告诉刘志青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刘志青猜到了真相,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附在女儿身上的可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个“山神”。 ”从清溪山里搬出来的是令尊老刘大人?”,李锦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问了。 ”不是,是家祖。“ 哦,原来是刘志青的爷爷。 “景竹小姐为何会去清溪山?” 刘志青一声叹息,”都怪我,离开朝堂多年,亦无心再出仕,闲来无事便写了点闲文,其中就把我们刘家怎么从山中残民变成书香门第的事写了下来。这本是一件荣耀之事,其中山神的故事我也只是当做爷爷说的故事。没想到景竹那孩子竟记在了心上。那日三月三,便找了几个同是清溪山后裔的仆役要去看看那旧村遗址。然后,唉~” 是了,当初刘志青的爷爷把山里的村民都迁移出来,可都是做了已经发达了的刘家的仆役。 刘家对待他们不算刻薄,又不用交税,生了孩子继续给刘家当仆人,也很正常。所谓的"家生子”就是这样了。 这么说来,山鬼弄死的这些人,都是当初村民的血脉后裔?? 李锦心中一阵喟叹。 这些丫鬟护卫虽然很无辜,但在没有人类社会道德观的山鬼看来,她只是在收债,甚至没有波及无关的人?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林伟翔为什么死了? 自己和陆九台琳琅也差点被幻境弄死了。 ”带我去见见那位山神吧。" 刘志青踌躇不前,张口欲言,又摇头不语。 “怎么个意思?",李锦有些诧异,不知道刘志青在犹豫什么。 “山神娘娘她,疯了。” 第101章 初现狰嵘 刘家内院,过了垂花门,便是小姐刘景竹的闺房小院。 俗语所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垂花门就是二门。 刘景竹的闺房门洞大开,外面站着几个忧心忡忡的丫鬟和婆子,还有四五个护院远远的看着。 刘志青不敢也不会把事实真相告诉这些下人,要不然这些人早该跑光了。 李锦来到闺房门前,刘志青只轻轻地一挥手,门前的丫鬟便知趣的让开,让李锦直接看到房间内的情景。 本该是大家闺秀清丽模样的刘景竹此时正毫无仪态的坐在一张八角桌前,头发披散,双眼无神,双手不停的在往嘴巴里塞着食物。 八角桌上杯盘狼藉,全是大荤肉食,李锦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刘景竹嘴角汁水四溢,嘴巴里塞满食物,在不停咀嚼,但咀嚼几下之后就把食物残渣吐出,随即又抓起一把酱肉塞进口中,如此反复。 不大的闺房内全是肉香和呕吐物的混合味道。 “山,额不,景竹她从今早开始,便就是这样了。像是得了失心疯,只是喊着饿,让下人准备肉食。伺候的丫鬟和她说话,也是不理,只喊着饿。”,知道一些实情的刘志青声音里分明有些恐惧,站在李锦身后小声说道,“我也曾让下人去阻止,但她忽然变的力大如牛,打伤了好几个护卫,不过没弄出人命。” “刘老大人,”李锦眉头紧皱,低声说道,“让所有人退出内院。” 刘志青踌躇道,“李百户,若事有余地,还请尽量不要伤了景竹的性命。” “滚出去。",李锦声音冰冷。 “你!”,刘志青忽然被骂,想要发怒,但眼神瞥到李锦紧握刀柄的手因为用力太猛指节已经发白,手腕也在微微颤抖,强忍着怒火把刘家下人都带出了垂花门。 “琳琅,你能看到什么?“,眼看着刘家下人全都退了出去,李锦缓缓侧过头问。 琳琅有些疑惑,还是照实回复,“只看到刘家小姐在暴食。” 李锦不置可否,看向陆九台,“你也是?” “怎么了,李爷?”,陆九台也是疑惑,“你看到其他东西了?” “你们都出去,让外面的锦衣卫看住刘府。”,李锦声音淡漠,但分明却透着一丝丝紧张,见到琳琅脸色犹豫,又跟了一句,语气有些急躁,“此事不许争辩,照我说的做。” 见到李锦如此严肃,陆九台也不争辩,拖着还有些不肯的琳琅也从垂花门出去。 直到小院内只剩下李锦和刘景竹一个人,李锦长出一口气,“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话声音不大,不是问屋里的刘景竹,倒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在李锦的眼中,屋中除了刘景竹,还有一个怪物。 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肉团,无数小孩子拳头大小的肉瘤在肉团的表面随着本体的蠕动在颤动,刘景竹的脑袋就在肉团的正中,两只布满褶皱的枯黄触手正在往刘景竹的嘴巴里塞着食物。肉团之中刘景竹的那张脸,布满痛苦之色,眼角泪水不停滴下,却口不能言。 这跟之前见到被山鬼附身的刘景竹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刘景竹自然如常人,甚至会演戏来骗人,而现在的刘景竹分明就是被强行控制着。 怪物似乎没有关注到门口的李锦,只是不停的挥舞着恶心的触手在进食。 李锦也是有些犹豫,这玩意该砍哪里? 一团肉球,找不到脑袋在哪啊。 冲上去一刀剁了肉团中那个刘景竹的脑袋? 说实话,他是有些不忍,还是抱着希望能把刘景竹救回来的。 一道银光闪过,一米多长的触手脱离了怪物的身体,一股腥臭脓液从伤口喷涌而出。 直到此刻,怪物好像才发觉屋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臃肿的身躯停顿了一秒继而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被李锦斩开的伤口处迅速的蠕动,一根崭新的触手重新生长了出来。 紧跟着怪物身上那些肉瘤纷纷爆开,一根又一根沾满了腥臭黏液的触手从肉球中钻出,齐齐朝着李锦如标枪般突刺过来。 那些新长出来的触手刚破体而出时还是软趴趴如同蚯蚓,突刺到李锦面前时已经坚硬如铁,带出阵阵破风之声。 庚金灵气灌满钢刀,斩在最先刺过来的触手上居然有些迟滞感,李锦暗叫不好,立刻后退辗转腾挪才险险避开剩下的触手突刺。 刘景竹的闺房内险象环生的同时,刘府大宅的书楼顶上,下山堂饭庄的小厨娘好整以暇的坐在房檐之上,身后站着一脸大胡子的饭堂老板。 “圣女,不要紧么?” “本命妖元已经被我抽走了,就算他不来,这只孽也活不过今晚的。”,小厨娘甩甩身后的马尾辫,“只不过那些怨气倒还有些用,留给它了。” 人死怨深成鬼,妖死怨重生孽。 山鬼灵气终究耗尽,但怨气深重,成了难得一见的孽怪。 一直偷摸关注,像个女流氓一样尾行偷窥李锦的幽都圣女发现清溪山鬼居然死后成了孽,果断出手直接抽取了山鬼四百年的妖元,孽怪一诞生就成了没有灵智只剩原始欲望的野兽。 而饥饿是所有生灵诞生后第一个欲望,才有了暴食一幕。 “留给他?”,熊如罡有些不解,“李百户?他走的不是武道么?要怨气作什么?” 小厨娘也不解释,只是笑盈盈的坐在屋檐边,晃着两条雪白的小腿看戏。 这边的内院里,最初手忙脚乱之后,李锦发现眼前的怪物看起来攻势凶猛但好像后继乏力,除了触手突刺之外似乎没有其余招数。 李锦心中渐渐有了底,正在一边抵挡触手,一边琢磨怎么能砍死怪物又不伤了被裹挟的刘家小姐。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红色身影。 大红? 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此时的大红哪有平时乖巧可爱的样子,一双眼睛闪着赤红光芒,头上长出一根银色短角,身后除了一条原本的尾巴外,还晃动着四根虚影,口中呼哧呼哧穿着粗气,扑向了肉球怪物。 ----------------------------------------------------------------------------------------- 《山海西经》:章莪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名为狰,食怨气,屠恶鬼。 第102章 这么大的事情要早说 日头偏西,暑气渐散。 李锦的宅院里,宋洛新正费力的把一桶热水倒进一米多宽的圆木桶中,半桶凉水半桶热水,水温刚好。 放下木桶,伸手试试水温,宋洛新回头高喊,“百户!水弄好了。” 这边话音刚落,李锦一手捏着大红的后颈皮,一手拖着大红的后股,穿过廊亭来到后院池塘边。 不顾大红的抗议,扑通,红毛兽被丢进了大木桶中。 “妈的,一身臭味。”,一手按住大红的脑袋,一手拿过准备好的檀香皂荚开始在大红的身上揉搓。“那么大的肉球,你他娘的是怎么吃下去的?” 三天前刘景竹闺房里的肉球怪,是被忽然蹦出来的大红给吸食了。 没错,就像把猕猴桃捏软和了之后撕开一个小口子,然后就那么一嘬,整个肉球怪被大红给吸没了。 当然,剩下一个前凸后翘光溜溜的刘景竹被李锦看了个真真切切这种事就不需要在意了。 吸食完肉球怪的大红就昏睡了过去,嘴边还流淌着哈喇子呼呼大睡,直到今天才苏醒过来。 “你这家伙是不是长大了不少啊?”,李锦搓着大红的后背,“原先跟土狗差不多大,现在这体型快赶上金毛了。” “啊呜~金毛是啥?”,大红的脑袋浮在水面,双眼眨了又眨。 “咦?好像说话也利索了一点?”,李锦搓了搓大红脑袋,满眼的宠爱。 上上下下用皂荚搓了三遍,连肉垫里的爪子都在李锦的威逼之下乖乖抻出来让毛刷刷了几遍,一只芳香四溢的大红被李锦从木桶里捞了出来。 拎着大红直接一个单臂大回旋,被甩到空中的红毛湿身兽飞速的斗着皮毛上的水珠,等到落地时,已经把毛发里的水珠甩了个七七八八,迈着优雅的步伐去饭堂找食了。 日落西山,永平府东南角的坊市内,一片莺歌燕舞,靡靡之音从芸香院里传出。 芸香院前楼二层的某个角落雅间内,永平府锦衣卫的三个小旗官,宋明明正和林德禄,赵得意一起喝酒。 “跟着李百户这一票,比咱兄弟之前半年的油水还多啊。”,三十六七岁的林德禄举杯相邀,“来走一个。” 赵德意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哂笑,“只是不知李大人是如何办的案,也没让兄弟们进去,听说就连那位陆举人和琳琅小旗都被赶了出来。到底是什么贼人,敢动刘家的虎须?” 宋明明心中暗笑。 这次刘家小姐的事情了结,刘志青第二天就偷偷送了一万两白银给李锦,言明了此事最好不要宣扬出去。 那刘小姐毕竟是要嫁人的,而且是要嫁给年轻清贵的,若是传了出去曾被妖邪附身,那清贵之家难免有些忌讳。 所以那一万两,既是辛苦钱,也是封口费。 有一伙江洋大盗武林高手闯进刘家行凶,便是刘志青那边拿出来的借口。 李锦倒也不吝啬,一万两白银自己留了五千,剩下五千全部拿出来给手下分了。 凡是当天去了刘府的,每个力士拿了50两,没去的拿了20两,给没到场的小旗每人留个200两,剩下的就是宋明明,赵德意,林德禄三个人分了六七百两银子。 对于每个月俸禄只有三十两的锦衣卫小旗来说,算的上是一笔横财了。 若非如此,三个小旗官也不敢轻易来芸香院这种销金窟来撒币。 以前就算是来,也是有人求着办事,别人请客,自个掏钱来玩,还真是难得一回。 竹木门扉被轻轻推开,袅袅婷婷的走进来三位俏丽女子,各个烟视媚行,面白如雪,长相各有千秋,但粉颈下面都是半裸酥胸,覆盖良家女子绝对不敢穿上身的薄薄衣衫。 尤其是最前面的一位,胸前曲线傲人,沟壑若隐若现,看的宋明明热血沸腾。 若是李锦在此,必然要评价一句,这么大的事情不早说。 三人中林德禄年纪最大,看着宋明明的痴相,调笑道,“宋老弟,你莫不是还是个雏吧?” “怎么会!”,宋明明羞红了脸,随即又有点不自信,“自己那个啥过,还算不算雏?” 雅间内顿时安静了一秒,随即又爆发出笑声,不过三个陪侍的女子不敢放肆,只是捂嘴偷笑。 胸口有伤的女子顺势就坐在了宋明明的身侧,悄声在宋明明耳边说道,“公子,你好生俊俏啊,看的奴家心口彭彭直跳。” 宋明明扭头看向沟壑,咽了咽口水,“真的吗?我不信。。” 心说,看到咱你就心跳不止,那要看到我家李大人,你估计要心跳停止了。 女子抛来一个媚眼,抓起宋明明的手,嗔怒道,“公子不信,你摸摸看啊。” 宋小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本性却不是什么呆子,既然小姐姐这么说了,自己再把手抽回来就有点不尊重别人的一片好心了是吧。 就在宋明明的指尖快要触碰到那一片雪白的时候,一阵眩晕袭来,让宋明明几乎从酒桌上跌倒。 身边的赵德意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宋小旗的肩膀,看着宋明明迷茫的双眼和绯红的面颊,一脸诧异,“宋老弟,你这身上该练点正经武艺了,这才几杯酒下肚,就醉了?” “嗨,赵兄弟,咱们卫。。”,林德禄瞥了一眼身边三个女人,“额,咱们堂口哪里缺的了宋老弟,这往来文书不都是宋老弟在办?我看这没有武艺也好,至少不会冲杀在前。” 宋明明没有在意两个同僚在说什么,只觉得怪异,自己酒量没有那么差吧? 只是眼下忽然袭来的醉酒感却是实实在在的,至少站起身拱拱手,“两位老哥,小弟现眼了,今儿是陪不了二位了,下次我请。告辞告辞。” 走出芸香院的时候,天还不算晚,路上还有稀稀落落的赶路行人。 等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在城南的小院时,宋明明只觉得头晕目眩,连灯都没点,直接摸到床上躺下就睡。 似乎是睡了一觉,又似乎根本没有睡着,宋明明在床上翻了个身,夏夜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才想起自己上床的时候没有脱鞋子。 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眯着眼睛去解官靴,宋明明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了大半。 自己的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 眨了眨眼睛,想看看是不是幻觉,就听到那白衣女人有些冰冷的声音, “你喜欢胸大的?” 第103章 熟能生巧 夏日的夜晚本有些闷热,但此时的宋明明只觉得有些寒意。 站在门口的白衣女子轻轻踱步走了进来,转身把门扉扣上,毫不在意身后的宋明明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头脑昏昏沉沉的宋小旗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这人还会顺手关门,那大概就不是鬼吧。毕竟一个女鬼进出还要关门的话,也太有礼貌了一点。 思忖之时,女人竟已经自顾的坐在了床沿,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可是逾矩的很。 但宋小旗却没想那么多,晃了晃脑袋,使劲的眨眼,心头纳闷,为何看不清这女子的脸?结果到头来这位还是个女鬼么? 他此刻已然怀疑,今晚自己根本没有醉酒,根本就是眼前这个神秘女人在搞鬼。 “你,你是人是鬼?”,宋明明想要坐起来,发现自己四肢酸软,虽然不是完全无法动弹,但浑身软绵绵估计是跑不了的,于是干脆选择躺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能说话,本想大喊救命,又觉得那也太丢人了,索性问个明白。 女人一声嗤笑,“我啊,不是人。”看到躺着的男人神情一变,又补了一句,“但也不是鬼。” 这话让宋明明不好接,只好试探道,“那大仙深夜到访,是有何意?” 听到大仙两字,女人忍不住瞥了个男子看不见的白眼,嗔怒道,”傻不拉几的,叫仙子,你才是大仙。“ 说完,一只纤纤玉手按在宋明明的腰腹,一抬腿居然上了床榻。 “前几日救了你的性命,你得要知恩图报。” “报恩??”,宋明明一头雾水。 女子却不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床边的青花瓷油灯便燃起火苗,照亮了小小的卧室。 妈耶,还真是大仙! 宋明明吓的想爬起来给大仙磕一个,但马上一双眼睛已经看直了。 女子此时抱膝而坐在床上,白色的罗裙上提,一对小腿就在枕头边摇晃。 一双玉足嫩白如玉,透着微红,透过皮肤甚至能看见下面细细的血管,脚踝纤细,脚弓柔美,连后跟之处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磨损的痕迹。 他甚至偷偷用力抽了抽鼻子,竟然是有香味。 口干舌燥,宋明明艰难的把视线从那双腿上移开,可惜依旧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不知,额,不知仙子要在下如何报恩哈?” 看不清女子的脸,目光自然落在了那修长粉颈上,视线下移,可惜,这位仙子是个胸怀坦荡的。 但那腰身却是曼妙非凡,尤其是配上裙下那大长腿,可谓人间难得几回见。 只见女子扬起玉手,绕在脑后,拔下头上的镂空琉璃金钗,一头青丝软软散开来。 一阵香风拂过,白衣褪去,留下粉色亵衣,床榻周遭的空气都朦胧起来。 等到女子躺下,宋明明如何还不懂什么叫报恩,他只是个雏,又不是傻子、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有种角色互换的错乱感。 “不用吹灯么?”,宋明明有些扭捏。 “不用。”,薄如蝉翼的亵衣也被褪去,一双手摸到了宋明明的衣襟。 “我自己来行么?” “闭嘴。” 只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宋明明有些羞愧,“我没经验。” “不妨事,我也没经验。”,女子青丝垂落,“这种事,熟能生巧,再来。” “还来?”,不知为何,宋明明感觉有些害怕。 “少废话。” 这一夜, 仙子妖娆骨肉轻,青灯摇曳幔帐惊。 花芯暗渡琼浆露,百媚生春到天明。 等到霞光照进窗户,青花油灯早就熄灭,远处雄鸡此起彼伏的在报鸣。 仙子早就离去,宋小旗无力的躺在满是狼藉的床褥上,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手中握着一块白色的锦帕,上面绣着两个纂体古字。 “苏黎?”,竟然是她? 那个在荒村里遇到的狐仙? 宋明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上后脑,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腿也更软了,心中盘算着要不然卫所那里今日还是告假吧。。 第104章 哥哥今天不行了 李锦端坐在锦衣卫所的官衙后堂,一边喝茶一边和陆九台两人插科打诨。 身边站着乖巧的宋洛新,不时给两人续水。 宋明明姗姗来迟,脚步虚浮的走进后堂,跟李锦已经混熟了的他给顶头上司拱了拱手找了个位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锦有些诧异,宋小旗虽然年轻,但做事向来谨慎,今天不光点卯迟到了大半个时辰,连平日里在他面前那份殷勤劲也不见了。 再仔细一看,不禁关切道,“宋小旗,身体有恙的话在家歇息就是了。” 脸色苍白的宋明明摆摆手,“谢百户好意,卑职不妨事,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已。" 陆九台一脸的卖弄,“嘿,李爷,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宋小旗昨日和林,赵二位旗官去了芸香院,坐的还是雅间,叫了三位姑娘作陪。”,一边说,一边对着宋明明挤眼,那意思,小样,昨天夜里没少玩。。。 原来如此么,李锦端起领导架子来了,“小宋啊,你是分了几百两银子,但你和林德禄赵德意不同,你是孤儿,还没成家,还是要给自己存点老婆本的。”,语重心长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实际上比宋明明还小两岁,也是个没成家的雏儿。 宋明明一脸的虚心受教,心头暗道,啊对对对,您说的对,昨天我是在芸香院寻欢作乐了。 要真是如此就好啦。 那狐仙苏黎分明交待昨夜之事只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敢让别人知道,定然会在睡梦中切了宋明明的犯案工具。 所以他真不敢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李锦,只是频频点头,装作羞愧的样子。 “那什么,宋小旗,咱们这里还有一位张永泰总旗官吧,我这上任这么久了,好像一次都没见过他呢?”,李锦放下茶杯,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张总旗,这个您上任的时候就去牛头山那边办案了。” “说是拐卖妇女的案子是吧?我记得。但这他么的都一两个月了,也没个音信,怎么回事啊?”,李锦指节敲了敲桌面,“该不会出了事吧?” 宋明明脸上有些踌躇,“应该不会出事,张总旗他是怎们卫所武功最高的一个,”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哦,当然,跟您是绝对没法比。” “哦?武功最高,那姓张的是几品?”陆九台好奇的插话。 “五品。”,宋明明视线往门外扫了一眼,神秘兮兮的低声道,“李大人,张总旗这个案子,您就别操心了。” “什么意思?”,李锦好奇起来,“老陆,去把门关上。” 不敢在李锦面前卖关子,宋明明挪了挪椅子,离着李锦近了些,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小声说道,“其实所谓的拐卖妇女,怎么说呢,有些牵强,关键是那案犯,张总旗认识。” “张总旗认识?”,这下李锦更好奇了。 “唉,何止张总旗认识,永平府甚至蓟镇大营不少人都知道那女人。” “女人?!你特么快一口气说完,到底是谁拐卖妇女?”,陆九台也把椅子搬了过来,凑近了想听内幕。 宋明明干脆把自己知道的全盘脱出。 所谓拐卖妇女的案犯,其实是个女人,名叫郑彩凤。 郑彩凤的父亲名叫郑昌年,原本是蓟镇大营的一位游击千户,属于蓟镇大营里的一员猛将,可惜率队巡视边境时被北蛮精锐设计埋伏,受了重伤,虽然拼死杀了回来,但落下了病根,只能退居二线来到永平城做了一个巡城司都尉。 那一年郑彩凤十七岁。 做了两年的巡城都尉,郑昌年的旧伤复发,身体急速恶化,自觉时日无多,加上郑彩凤的生母早亡,便想着给未出嫁的女儿寻一门亲事,给女儿找个依靠。 寻来寻去,郑彩凤就嫁到了永平府下辖昌理县的教谕家。 那教谕姓周,是个老举人,儿子虽然二十五六还是个秀才,但终归是个三代读书的人家,郑昌年很满意。 好像放下了心事一般,郑彩凤和周秀才成婚不过刚一年,老郑都尉便撒手人寰。 可怜郑彩凤从此成了孤身一人,那周教谕一家起初对郑彩凤还是不错,尤其郑都尉在世时,把郑彩凤这个儿媳像个宝贝一样珍惜。 可好景不长,郑彩凤成婚三年还未见生孕,周家的态度便渐渐有了变化。 婆婆逐渐开始冷言冷语,周秀才隔三差五的和三两好友出入烟花之地。 周教谕倒是老实人,可惜惧内,对家中这些事只是不闻不问。 周秀才某日回家身上的胭脂味太重,郑彩凤便与其争吵起来,那周家婆婆不仅护着儿子,反倒埋怨郑彩凤是个不下蛋的鸡,别怪自家男人出去风流。 那郑彩凤自幼丧母,从小跟在老郑身边,在军营中长大,不能说武艺高深但也算得上学有所成的,据说有个六七品的身手,十几岁时在军营里三两个寻常小卒便不是她的对手。装了三年贤良淑德的郑彩凤一气之下不装了,抄起木头门栓打的周秀才一个七荤八素。 当天晚上周秀才就头上裹着绷带写了一纸休书。 郑彩凤也是硬气,直接签了休书同意和离,当晚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周家。 所有人都以为郑彩凤要回永平府城,哪想到这女人一去不知踪影几个月,等再有消息的时候,居然是在牛头山弄了个什么凤凰小寨。 牛头山其实不算偏僻,山下有官道,正是永平府到蓟镇大营的必经之路,那所谓凤凰小寨就在官道旁的半山腰上。 原来郑彩凤离开周家之后,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什么错,但一个女子被人休书和离回到永平府总归有失颜面,何况爹爹也已经去世,永平府也没什么留念的。 便悄悄托人把郑都尉在世时在永平府置办的宅子卖了,加上以前郑老都尉留下的钱财,在牛头山上建了一个小寨子。 买了几个被家人贩卖的小姑娘,又不知从哪结识了个寡妇,住到了凤凰小寨里,每日种菜织衣,倒也过的舒心。 直到最近,那郑彩凤不知道怎么想的,陆续弄了几个在家受欺负的女子上了山进了凤凰寨。女子的家人开始以为是被贼人拐走,后来听说人在牛头山,又听说那寨子里全是女人,便前去上门讨要,结果被郑彩凤一个一个打下了山。 那些人这才报了官府,说是贼人拐卖妇女。 哪知道不管是昌理县衙,还是永平府,听说是郑彩凤的事,便都敷衍起来。 派几个衙役过去,根本打不过郑彩凤。 派巡城司的兵丁过去?人家是老都尉的苦命女儿,谁真下手,小心背后挨同僚的冷箭。 蓟镇大营的兵就更别指望了,先不说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想调动边军纯属异想天开,那边军大营里可有不少郑昌年的故交,甚至有不少将校的子女就是郑彩凤本人的儿时玩伴。 这下那些女子的家属就抓了瞎了。 一筹莫展之际,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把这件事告到了锦衣卫来,张永泰总旗一听是郑彩凤相关,问清了来龙去脉,当时就拍着胸脯说他要去办。 “所以说,张永泰其实不是想办案子,是想见见那个郑彩凤?”,李锦嗤笑道。 宋明明也跟着笑,露出一个老大你懂的眼神,“郑昌年当年想嫁女儿的时候,张永泰还是小旗,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可惜郑老都尉不想女儿再嫁给个武人,一心想找个读书人当亲家。咱这个总旗,可至今未娶呢。” 陆九台一脸的淫荡,“啧啧,这个张总旗办案是假,想趁机把人办了是真。” 李锦摇头苦笑,“不管办案还是办人,这特么一个多月了,要是顺利,孩子都怀上了吧?” 与此同时,永平府正北偏西四十里,牛头山上,凤凰小寨一处木楼里, 身无寸缕,形如枯槁的锦衣卫总旗张永泰双手被捆在竹床两边,原本方正的国字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一双无神的双眼盯着房梁。 明眸皓齿,身段丰盈郑彩凤一袭绿衣坐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张永泰,身侧还有个黑衣女子,比张彩凤还要漂亮三分,脸上带着娇媚笑容,眼神炽热。 张永泰强迫自己不看那黑衣女子,嘴唇颤抖,声音有些沙哑的对着郑彩凤哀求, “妹子,哥今天指定是不行了,你放过哥吧。” 第105章 鸡你太美 张永泰低声哀求,面色凄楚。 郑彩凤脸色一变,眼神正示意男子不要说下去,只听身后的黑衣妇人戏谑道, “不行了?算了,原本让妹妹你怀上孩子就是个锦上添花的期望,既然如此,姐姐我也不强求了。“,黑衣女子语气带着调笑,但张永泰却听着心底发寒。 郑彩凤忍住有些颤抖的身躯,在脸上尽量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转过头,故作亲密的挽住黑衣女子的胳膊,“姐姐,充其量他也最多再活几天,就让妹妹再试试?难得这人是个五品境的,境界低了没用,境界高了姐姐你也不好控制。再给我几天时间,可以么?” 黑衣女子抬起胳膊,用手指轻轻撩起郑彩凤额前一缕青丝,声音温柔,“好妹妹,就是辛苦了你。。” 说完,黑衣女子扭动腰肢慢慢走向房门,到了门口顿住身形,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 “三天,我留他三天时间。。” 下了最后通牒,也不等郑彩凤回应,带上房门轻飘飘的下了楼。 等到女子的脚步声走远,郑彩凤如同漏了气的娃娃瘫坐在床上,“张大哥,你说你多日未能回去,锦衣卫必然会派人来寻你,怎么如今已经月余,却未曾有人来寻?” 脸色枯黄的张永泰竟然还能泛起一丝羞红,心道谁叫劳资出来的时候牛皮吹大了呢。 什么我张永泰五品境多年,那郑彩凤小娘子不过刚入六品,剩下都是些柔弱女子,绝对不会有危险。 此次前去牛头山,必然抱得美人归,就是要多花些心思,耗费些时日,卫所若是事务繁忙就暂时辛苦诸位兄弟,到时候张某人必定多请几桌喜酒。 尼玛的,劳资是说了大话,你们也太不把总旗当回事了吧,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派几个力士来探探事情办的如何了? 但是现在与李彩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得一声叹息,声音虚弱劝说着身边的女子,”彩凤妹子,你逃命去吧,这个妖妇最后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千万莫信了她的鬼话。“ “我又如何不明白?”,郑彩凤毫不在意张永泰此时身无寸缕,侧身躺在了床榻上,“可牛头山上下似乎到处都在她的掌控中,前几日被诓上山的罗家姐妹趁半夜偷偷要跑下山,便被她独自一人捉了回来,从此就再也没见过罗家姐妹。更何况,我怎能抛下你一人?” 说着,郑彩凤的手,抚上了张永泰那消瘦到病态的脸庞。 “我这个样子,估计是难逃一死了。你万万不要妇人之仁,她暂时信你,说不定有机会。”,张永泰眼神躲闪,“还有,我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妖妇想让你怀孕,目的可能是在孩子本身,所以你至今未有身孕,未必不是好事。“ 郑彩凤身躯一震,颤抖着搂住了张永泰。 不想和郑彩凤对视。眼睛盯着房梁,开始回忆。 一个多月前。 张永泰上山,兴高采烈的要见郑彩凤,迎出来的就是那自称姓朱的黑衣女人。见对方是个二十八九的风韵女子,张永泰还以为是郑彩凤收留的某个俏寡妇,便没有放在心上。那女人指了个方向,自己就大咧咧的超前走,猝不及防被那姓朱的女人从后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当时就浑身酸软无力,再想回头看,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等自己再醒过来,已经被捆的严严实实,想提起灵力挣脱,却发现经脉堵塞,一丝灵力也运行不起来。 当时屋子里不止张永泰一人,除了他,还有个昏睡的男子,看穿着打扮像是乡间行走的货郎,但待遇要比张永泰好很多,只是被捆住了双手。 等姓朱的女子毫无廉耻的只披着一件薄薄轻纱走进小屋时,张永泰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嗓子里像是塞了木屑一样,只能发出嘶呵嘶呵的轻微叫声。 那女子看向张永泰的眼神,炽热渴望,却不是情欲,倒更像饕客见到美食的眼神。 不过女人并没有对他动手,只是走到那货郎身边,轻轻褪去衣衫。 张永泰浑身燥热的看着女子唤醒了货郎,那货郎醒来便像是喝醉了一般身形摇晃,迷迷糊糊便揽住了女子的腰身。 那女子和货郎竟然直接在张永泰面前表演起了动作电影。 就在张永泰以为这里是个什么采花女魔头的老巢时,浑身燥热难忍的他心底一片冰凉,多年未曾有过的恐惧浮上心头。 那女人在结束了动作片之后,伸展着腰肢,长舒一口气,似乎非常满足。然后瞬间俯下身子,竟然一口咬断了货郎的脖颈,随即便开始如野兽般啃食货郎的身体,动作狂野,暴戾。 一阵啃食之后,女子转过头看向惊惧的张永泰,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鲜血,嘴角还沾着货郎的碎肉。 森然一笑,女子一抬手,便有个黑色长针模样的玩意刺入张永泰腹部。 张永泰便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屋中除了一地血迹,再也看不到货郎的一点痕迹。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张永泰想到那货郎的遭遇,不管经脉是不是还是被封着就要爬起来和那妖妇拼命。 结果进来的居然是郑彩凤。 郑彩凤也是愕然,没想到居然会碰到多年前的旧识,想到刚刚那妖妇的交待,原本已经打算豁出去的郑彩凤确有些羞愤了。 “朱姐姐要你与我生个孩子。”郑彩凤做了决断。 就这样,这一个多月里,两人便辛辛苦苦了不知道多少次,只可惜郑彩凤毫无成功迹象,而张永泰的身体因为每天要被妖妇注射妖毒,身体一天天虚弱下来。 至少最初的到牛头山来的目的是实现了,从回忆中闪出的张永泰心中自嘲,只可惜无福消受美人恩了。 这边两个苦命鸳鸯在已经成了妖窟的凤凰寨里相拥无言,那边寨子门外的山路上,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 那倩影施施然来到凤凰小寨的门口,早有警觉的黑衣妖女已经等在门前。 看着对方一身珠光宝气的富贵打扮,似哪里的年轻官家夫人,却敢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黑衣妖妇眉头微蹙,她看不清这风韵女子的来路。 “这位姐妹,你是何人?可是投奔着凤凰寨的?”,黑衣妖妇还是换上了一副亲热笑容。 管她什么来路,只要再收取三五血食精元,不用几日,本座再就逃回北蛮雪原了。 门前的富贵女人拿出精致玲珑的竹扇,慢慢打开,捂着嘴轻轻笑, “哪里来的山野毛虫,敢在老娘地盘打野食。” 女子一手叉着蛮腰挺着胸,姿势颇有些骚气,”下辈子记住了,老娘叫乌芸香。“ 黑衣妖妇有些茫然,只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有些神经病,又听到乌芸香说道。 “哦~想来说这名字你这野妖怪也不认得,本座还有个名号,昴宿星君。” 第106章 婶子来了 “昴宿星君?”,黑衣妖妇还有些疑惑,但下一刻那张风韵娇媚的脸上就扭曲起来,无尽的恐惧从心底滋生。 这四个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让黑衣妖妇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一张铺天盖地的白色蛛网凭空突兀的出现,照着乌芸香的头顶盖下来,黑衣妖妇也不管能不能困住乌芸香,扭身就跑。 昴宿为鸡,天下虫妖的克星。 一声咯咯咯的鸡鸣隐约在山中响起,头顶的蛛网碎成齑粉,随风消散。已经逃到半空的黑衣妖妇像被一只巨爪虚影从半空直接按在地上,狼狈不堪。 那巨爪只是虚影却能死死按住黑衣妖妇,妖妇身躯不停扭动挣扎,衣服破碎,露出雪白的肌肤。 乌芸香腰肢摇曳,手中竹扇收起,一双长腿摆动着来到妖妇身前, “你是个什么玩意,让老娘看看?” 那巨大的禽爪用力,黑衣妖妇皮开肉绽,一声声咔嚓声在妖妇体内响起,四肢摆出诡异姿势,身躯变大,一根根节肢从腰腹出破体而出。 几息之间,妖妇已经变成两米多长的黑色蜘蛛,通体漆黑,唯独背上一块巨大红斑,恐怖骇人。 “原来是个黑寡妇。“乌芸香一跃跳上黑寡妇的背,蹲了下去。手指在蜘蛛后背红斑位置比划了一下,”这倒是个好东西。“ 说完徒手撕开了坚硬如铁的蜘蛛外壳,极度的痛苦让黑寡妇不停扭曲着肢体,可是在巨爪的镇压之下全是徒劳而已。 乌芸香的手臂在蜘蛛体内来回探索,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终于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沾满奇怪液体的手臂从蜘蛛体内拿来出来,手上握着一个人头大小的血红色肉囊。 那是黑寡妇的毒囊,乌芸香把毒囊在手中甩了两下,甩掉上面黏糊糊的汁液,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布帛,把毒囊小心的包裹起来。 “嘿,等阿月来了,就把这东西送给她。” 乌芸香从蜘蛛的身体上跳下来,瞥了一眼还在不停抽搐着黑寡妇,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凰寨大门。 刚刚迈出门,身后的巨爪虚影下的黑寡妇身体忽然裂成几块,然后一块接着一块的凭空消失,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吞食殆尽。 手上俏皮的摇晃着包裹,乌芸香一脸得意,走了两步忽然又露出愁容来。 “三品的老熊大白天开饭庄,二品的骚狐狸半夜偷汉子,这永平府越来越邪性了,阿月,我还要在这呆多久啊。。” 躲在窗子后面的郑彩凤捂着嘴巴几乎不敢相信,“那妖妇死了?” 从一个多月前那自称朱夫人的妖怪突然来到凤凰小寨以来,每一天都像在地狱一样的郑彩凤不敢相信那妖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人弄死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郑彩凤甚至没来得及扶起虚弱的张永泰一起围观。 等到郑彩凤想追出去时,乌芸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人影早就消失在山路之上了。 先安抚好张永泰,郑彩凤小心翼翼的把凤凰寨上下巡视一番,这才相信那妖妇真的已经神形俱灭,绝处逢生的喜悦之后就是悲戚来袭。 原来十几数人的凤凰小寨,除了郑彩凤和张永泰如今只剩下两个当初郑彩凤买来的小丫鬟,和后院一堆白骨。 没了黑寡妇每日注射毒素,张永泰的身体当天就恢复了不少,勉力带着张彩凤和两个丫鬟往永平府赶,这是后话。 而此刻的永平府锦衣卫百户官李锦,正在殚精竭虑的准备一件大事。 “宋明明,你带着五个人,去把马厩清扫干净,不许有一丝马粪的味道。” “琳琅,你去给大红洗个澡,要洗的香喷喷的,对了,还有小玄猫,也要洗。” “陆九台,你带着人把前院校场扫干净,有一粒尘土,你晚上别吃饭了。” 李锦叉着腰站在二楼发号施令,楼下站了二十个满脸喜色的锦衣卫力士,给李百户办事,不吃亏,这是永平府锦衣卫现在的共识。 “李爷,您这校场就是土坯地,怎么洒扫也不能没有尘土啊?!”,陆九台昂着头,满脸不服。 李锦大手一挥,陆九台的反驳无效,“我不管,南司游星的快马消息,我婶子今天就到。得让婶子和铁娃看看咱的家业!” 永平府西门外,十几辆马车正在排队等待查验堪检。 领头以为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和巡城司的城门官交涉。 这是京城惠源号去辽东镇收购皮毛的商队,正路过永平府,打算进城休息一日。 一身水蓝襦裙的陈玉蓉坐在其中马车里,心情有些忐忑,此次搭着惠源号的车队贸然来投奔侄子,事出突然,不知道锦儿他是否有不便之处? 虽说自家的侄儿从小便是陈玉蓉眼看着长大的,那小子做事吊儿郎当但心地不失纯良,但毕竟已经长大了,来到这永平府也是刚上任,自己这个婶子过来投奔,会不会惹人非议? 毕竟,那是侄子,不是儿子。 刚想到儿子,身边的铁娃就一步窜了出去,“娘,我下去看看。” 陈玉蓉一个不留神,六七岁的铁娃就从车厢里钻了出去。 “铁娃,回来!”,陈玉蓉撩起裙角,迈步就追了下去。 马车停在官道边,陈玉蓉搭乘的这辆排在倒数第三,离着城门有一段距离。 小铁娃下了马车好奇的打量来往行人,看着前边不远的永平府城门,只觉得比京城小了太多,撇了撇嘴,又被官道对面一个驻足停留的货郎吸引了目光。 “拨浪鼓!竹车!还有空竹!”,铁娃甩开小短腿,朝着货郎跑去。 却见官道那头,五匹骏马正朝着城门奔来。 五匹骏马高大异常,和行人商贩用来赶路的马匹截然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军马。 后面四匹马上的人一看就是军伍中人,身躯挺拔刚健,眼神犀利。 为首一个却和后面四人天差地别。 二十来岁,白面瘦脸,细眉细眼,脸上轻佻的笑容让人厌烦,镶白圆领的红色窄袖缎衣挂着玉带,一副骚包公子模样。 身后四个骑手穿着黑衣,貌似护卫,都挎着横刀。 一行五人跨骑骏马毫不在意官道上的行人,一路驰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狼狈之态惹的马上五人哈哈大笑。 五匹骏马疾驰到此,小铁娃正跑到了官道中央,陈玉蓉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一幕登时肝胆俱裂。 “铁娃!”,一声嘶吼,陈玉蓉奋不顾身的朝着儿子扑了过去。 第107章 好快的刀 “吁!~~~”,骏马嘶鸣。 骚包公子哥的护卫终归是军中好手,在撞倒铁娃之前帮着主子控制住了马匹。 倒不是怕冲撞了小孩子闹出人命,更多是怕一个不慎让马上的主子摔了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 骏马前蹄扬起,又重重落下,马上的骚包公子哥身子摇晃,帮着控马的护卫伸手一扶才稳住身形。 公子哥满脸恼怒的看了一眼护卫,护卫赶忙下马谢罪。 想到这几人都是父亲的亲兵,公子哥不好下重手责怪,便要把怒气撒到官道中间的铁娃身上。 “哪来的野种,横冲直撞,差点害本公子摔下马去。”,说着就扬起了马鞭,作势要抽。“没有爹妈教你,爷爷来教教你。” 已经被吓傻了的铁娃呆立在官道中间,不知道躲闪,鞭子要是抽下来,六七岁的孩子必然要受不轻的伤。 陈玉蓉银牙都快咬碎了,冲到了铁娃身前,展开双臂护住了儿子,一双眼睛瞪住了马上的公子哥。 有着色目人血统,本性其实有些泼辣的陈玉蓉昂首怒视,“分明是你们几个在官道上纵马疾驰,差点伤到我儿子!” 马上的公子哥看着陈玉蓉,上下打量着陈玉蓉,嘴角慢慢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色目人血统让陈玉蓉五官立体,皮肤比寻常女子白净许多,虽然儿子都已经六七岁了,但身材紧致婀娜,加上一双隐隐有异色的双瞳和略微内陷的眼眶,异域风情爆表,绝对是大美人一个。 更主要的,马上的这位公子哥有个癖好,因为自己个子不高,就喜欢大长腿的女人,而陈玉蓉几乎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这个时代的女性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本公子身负兵部军令,你这一对母子妄图行刺,定是草原余孽或者北蛮的奸细,陈大,给我拿下她们。“,公子哥收起脸上的淫笑,换了一副面孔,对着身边的一名护卫下令。 那名叫陈大的护卫略有迟疑,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强掳民女,确实有些不妥。 “嗯?”,公子哥见到陈大有些迟疑,发出不满的声音。 陈大想到自家将主对这个小儿子的宠溺,终于咬咬牙朝着陈玉蓉走去。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永平府城门下的巡城司兵丁,城门队正已经带了六个兵丁赶了过来。 “闹什么呢?”,巡城司的队正扶着刀柄走了过来。 那公子哥却是理都不理一个小小的巡城司队正,脸上满是不屑。 护卫陈大上前,“我等乃是辽东镇宁远卫总兵麾下的亲兵,从京城而来,此去辽东有兵部军务在身,这一对母子半路忽然闯出来,意图不轨,我家公子怀疑她们是异族奸细。正要被我拿下。“说着亮出了宁远卫的腰牌。 那队正看看陈大的腰牌,看看陈玉蓉,又看看马上的公子哥,直嘬牙花。 总兵的亲兵,口称公子,马上的这位应该是辽东某个总兵家的公子哥了。 辽镇的兵,向来跋扈嚣张,在永平府守城门他可见多了,谁叫辽镇在面对北蛮的最前线呢? 说这对母子是奸细,队正起先是不信的,但仔细看这女子容貌,也确实和中原汉人有着明显不同,难道还真是奸细不成?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不打算管这个事情了。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中年人挤到前面来,拱手道,“这位军爷,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说话的是惠源号这支车队的掌柜。 这一对母子他并不认得,是京城宛平县的主簿托了惠源号的老板,请托惠源号路上带着这对母子来永平府寻亲。 宛平县的主簿就是陈玉蓉在京城的邻居张老爷子。老爷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惠源号便让这对母子跟着来到了永平府。 没想到还没进城,竟出了这种事。 “这对母子是宛平县张主簿请托我们惠源号送来宛平寻亲的,不会是什么奸细,军爷恐怕搞错了。”,中年人客客气气的解释着。 “哦?”,马上的公子哥阴笑,“一个商贾,你能拿身家性命作保这女子绝对不是什么密探间谍??” “啊,这。。。。” 公子哥甩了甩马鞭,又说道,“一个九品主簿,哦,宛平县,那就是八品主簿,懂什么军机秘事?被这女子诓骗了也说不准。惠源号是吧,我记得你们与我辽东镇各卫所素有交往,今日我不为难你了,再敢聒噪,便连你一起绑了。“ 话说到这里,中年人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商队掌柜,便不敢再有言语,默默的退了出去。 公子哥戏谑的看着中年人走回了车队里,也就是听说自己老爹说过这个惠源号与辽东李家有些瓜葛,不然马鞭早就抽过去了。 看到碍事的人都缩了回去,公子哥给了陈大一个眼神,陈大便要捉人。 忽的一块石子飞向公子哥的面门,陈大正在向前,其余三个护卫都在公子哥的马后,一时间无人守护,那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到公子哥的额头上,登时红肿起来。 “坏蛋!”,正是已经缓过神来的小铁娃,他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看的出来这个马上的人在欺负自己的娘亲。便捡了石头丢了过去,没想到居然丢中了。眼看自己得了手,小铁娃高兴起来,又看到那公子哥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又躲在了陈玉蓉身后。 公子哥满脸怒容的跳下了马,“陈大,给我看住这娘们儿。”,说着便冲向了铁娃。 陈玉蓉想要护住儿子,却被陈大擒住了胳膊,眼看着铁娃被公子哥抢了过去,那人提着铁娃的腰带把孩子举过头顶就要摔下去泄愤。 “不要!”。陈玉蓉高喊,嗓子都喊破了音。 “草你妈的。”,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四个字第一个字还在十数米之外,最后一个字落音之时,一道白影已经到了公子哥身后。 一身银白飞鱼服的李锦,一手执刀,一手揽着还在挣扎的铁娃,眼神里全是杀意。 那公子哥一手还举在空中,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鲜血喷涌,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在他脚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静静的躺在满是尘土的地面。 站在一边的巡城司队正满脸的惊异,口中喃喃,“好快的刀。” 第108章 到底谁是北蛮奸细 公子哥举着没了手掌的右手鬼上身一样的惨叫,显然是被吓坏了。 幸亏一边的陈大是个厮杀场下来的经年老兵,总算是还有三分镇定,把地上那只断手捡了起来。 又从在怀中摸索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掏出个锦布小囊,用嘴直接咬开,黑色的粉末从里面倒出,直接撒在断手伤口。 顾不得公子哥正在鬼哭狼嚎,一把拽过来,把断手按了上去。 “小公子,你按住!”,陈大这一路难得一次用上了严厉的语气,“这里面是将军用几颗成了气候的古参从镇妖司给我们几个亲卫换来的不死鳞,可以断肢愈合,你按住伤口,还有救!“ 不死鳞,是镇妖司的大妖弄来巴蛇后裔的鳞片,再由天师门的炼丹高手用道法研磨炼制而成,专门配给在边军重要将领手中。数量稀少,炼制困难,光是原料就难以寻找,毕竟这世上有着巴蛇血脉的后裔本就不多。 名字叫不死鳞,其实效果也就那样,在濒死之时可以续命,断肢可以快速愈合,但也就止于此了,受了会死的重伤,如果不得到及时救治,该死还是会死,续上的断肢也不会像原先一样灵活。但对凡人来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神药。 陈大给总兵卖命十年,出生入死无数次,才换来这一小袋不死鳞。此时用在了这个纨绔二世祖身上,其实还是很心疼的。但他清楚,只要小公子无事,事后总兵大人必然会补偿他。反之如果小公子死在当场,他就准备自杀谢罪吧,妻儿老小一家都还在宁远卫,他是不可能一跑了之的。 刚刚两句话,陈大用上了灵力,震的公子哥耳朵生疼,好歹是让他镇定了一些,听懂了陈大的话。 左手按住了右手手腕,感觉到伤口内部的血肉在药粉的作用下正不停蠕动,公子哥的稍稍安心,一双怨毒的眼睛盯住了李锦。 “给我杀了他。”,公子哥怒吼。 另外三个护卫早就下了马,护在公子哥的身边,听着公子哥的命令都是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陈大这个头领。。 陈大一阵头大,小公子被愤怒冲昏了头,他可没有。 眼前这个当街行凶的年轻人是谁他不知道,但那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他可认识。 应该没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在巡城兵丁面前冒充锦衣卫百户的神经病吧? 更何况,那年轻人刚刚电光火石的一刀,陈大估算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一样也是毫无反应能力,自己入五品六年有余不是这年轻人的一刀之敌,那这年轻人,岂不是四品境? 杀了他?小的做不到啊。 陈大轻轻地摇头,另外三个护卫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跟着小公子胡闹,鱼肉一下百姓不算大事,但跟锦衣卫当街火拼? 小公子有总兵大人护着,咱们这些臭鱼烂虾少不了一个秋后问斩的下场。 “我说话你们没听到吗?陈大!给弄死他!“,公子哥断手虽然被临时接上了,但刚才一下已经失了不少血,此时脸色苍白,面容扭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陈大为难的低着头,小声提醒自家的小公子,“公子,他是锦衣卫的百户。”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让公子哥的智商逐渐下降,他脖子一梗,“锦衣卫百户如何,宁远的刘百户在我爹面前连个屁也不敢放!” 陈大一时无语,那宁远卫就是个大号军营,除了边军的家属之外,平民不过一两千,只有六千边军和他们的家眷,天高皇帝远连个正经文官都没有,你爹宁远总兵就是土皇帝,那里的锦衣卫可不是处处看你爹眼色? 更何况,人家表面恭顺,背地里怎么监视你爹你又知道??? 这些话陈大可不敢当面说,只好换个理由,“公子,这人,恐怕有四品境界。。”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公子哥满脸的不敢置信,见到陈大重重点头,知道这个陈大是父亲的心腹,绝对不会欺瞒自己,一时竟无语了。 李锦根本没关心这边的对话,把铁娃抱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铁娃,吓到没?” “没有啊,锦哥。”,一两个月没见到李锦,年纪尚幼的铁娃已经把刚才的事忘在脑后了,就连看到那公子哥断手又接上这种事,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看见李锦把铁娃抱着骑在自己头上,两只小短腿在哥哥的肩膀上晃悠,陈玉蓉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刚才一阵激烈挣扎后的虚弱感袭来,只觉得小腿发软,身子就要瘫软下去。 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扶住了陈玉蓉的腰肢,一声软糯且带着讨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婶子小心些。” 陈玉荣回头看,一个张小巧可爱的俊俏脸蛋出现在视线里,是个俏丽女子。 再一看,这个俏丽的小娘子一身黑色锦衣飞鱼服,背着一张黑色牛角长弓,一双眼睛似有星辰,也在打量着自己。 “婶子,我叫琳琅,是李百户座下的小旗官。” “啊?”,陈玉蓉有些懵,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小姑娘,也是锦衣卫?还是个旗官? 来的不止琳琅一个人,二十个锦衣卫力士跟着来了十二个。 李锦头上顶着铁娃,大手一挥指了指公子哥和陈大几个人, 对着十二个力士喊道,“这几个人,先围住了,敢跑的就当场砍死。” 锦衣卫所的力士哪管谁是谁,自家老大发话了,当时各个抽刀,对着陈大几人围了上去。 ”婶婶可曾受伤?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看谁他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着灯笼上茅房在这永平府找死。“,李锦走到陈玉蓉身边,轻声安抚道。 事情很简单,陈玉蓉也不是那种遇事就丢了魂的女人,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无非就是纨绔子弟官道纵马,差点撞到铁娃,又见到婶婶容貌出色想要强掳民女而已。 李锦点点头,放下了铁娃,走到锦衣卫力士的包围圈外, “都抓回去,这几个北蛮的奸细,光天化日竟敢绑架锦衣卫亲眷,意图要挟本官,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锦衣力士们纷纷应和。 一旁看热闹看了半天的巡城司队正砸砸嘴,小声嘀咕,“乖乖,乌鸦别说野猪黑,都不是善茬。” 惠源号的商队掌柜也是目瞪口呆,“这到底谁是北蛮奸细啊?” 第109章 你也配?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永平府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地头蛇,而是正儿八经的坐地虎。 陈大等人被锦衣力士团团围住,看着十几个锦衣卫手中的钢刀,不敢做出刺激对方的动作,准备乖乖束手就擒。 那被围在正中的细眼睛公子哥却不干了,捂着受伤的右手高声嚷嚷起来,“我爹宁远总兵祖天寿,我看谁敢动我?“ 总兵?祖天寿? 围观的百姓只听到总兵,知道是个大官。 而了解些内情的更加惊讶。 如果说辽东镇是朝廷面对北蛮的最前线,那宁远卫就是辽东镇最重要的门户,祖天寿虽然只是总兵,但御赐前锋将军的封号,官至从二品,号称宁远狼。 宁远卫的六千精兵隶属辽东镇大营,却独立成军,军饷粮草都是独立供应。算是朝廷特意在辽东插的一枚钉子,以分割牵制辽东帅府的李家军,就是朝廷对边军将领的一种权力制衡。 虽说祖家和李家也结过亲,但边军世家里结亲的多了去了了,宁远卫终归算是一枚楔子,让整个辽东大军不能成为李家大帅府的一言堂。 祖天寿听说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祖宁义在军中效力,在宁远卫做到了游击千户,还得了朝廷的正式任命,将来不出意外就要接祖天寿的位置执掌祖家军。 这个小儿子祖宁孝从小身体瘦弱不是学武的料,读书也不成,但偏偏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在祖家宅院里厮混,受到祖家老奶奶的疼爱。 祖天寿也是觉得将来自己的位置不出意外就是大儿子的,也对小儿子略有亏欠的心态,于是也有所溺爱,这就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出来。 祖宁孝这次进京本来是祖天寿在国子监给自家小儿子谋了个监生的资格打算在国子监里混两年镀镀金,没想到这个祖宁孝在国子监和人起了冲突,用砚台给别人脑袋开了瓢。 时候听闻对方竟然是个开国伯爵的儿子,当时就傻了眼。祖宁孝再不学无术爷知道京城不是宁远,一个伯爵府就算没多少实权也毕竟是传承两百年的京城老炮,谁没几个纨绔朋友呢?带上好友和家丁揍他一顿狠的那是没问题的,这种纨绔内部的争斗,陈大几个亲兵护卫肯定是不敢帮忙的。 于是祖宁孝带着陈大几个护卫骑着快马就要逃回宁远卫。 祖二少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这才有了永平府城门口这件事。 “你爹是祖天寿?”,李锦走到祖宁孝的身前,神情严肃。 手腕伤口隐隐作痛的祖二少看见李锦的表情,以为对方这是怕了,也对,毕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面对一般地方官可能有些威慑力,但是自己老爹毕竟的边军重将,他必然不敢得罪。 于是昂着头拿鼻孔看着李锦,“我爹正是宁远卫总官兵祖天寿,你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敢持刀对少爷我行凶,你完了,等我爹知道了,你要遭老罪了!” 李锦忽然向前一步,离着祖二少只有一步远,吓得这个纨绔连退两步,“你,你要干嘛?” 李锦嗤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是谁?” 祖宁孝一怔,除了认得眼前是个锦衣卫的百户官,自己好像还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 “你说,你是谁?” 李锦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祖二少,一字一句说道,”我啊,我叫祖仁。“ 祖仁是祖天寿的爷爷,在京城锦衣卫的时候,李锦对另外一条世界线上的关宁军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有点好奇,就翻阅过锦衣卫的案牍库,正好记得这个名字。 祖二少登时满脸怒意,张口就要骂,却被李锦上前一巴掌扇到脸上,一颗门牙当时带着血水从祖二少的口中飞出。 “尼玛的,祖天寿的家人也配在劳资面前装逼。” 这话在不同人耳中,听出了不同的意义。 锦衣卫力士只觉得自己家老大果然背景深厚,从二品的边镇大将根本不放在眼里。 祖宁孝和陈大等祖家亲兵只觉得眼前这个锦衣卫百户估计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的精英,而且听口气和咱们祖家还有过节? 只有李锦自己知道,祖家这种在另外一条世界线上的父子一起投降蛮族的软骨头,自己根本看不起他们而已。 当然,把另外一个世界的过错放到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有些不讲道理,但是看着这个祖宁孝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对的,只觉得眼前这个纨绔越看越不顺眼,还想多抽几巴掌。 然而远处一阵阵脚步声和一阵呼喊,打断了李锦。 “李百户,打不得,打不得啊。”,那声音,竟是好久不见的永平知府,高变态。 额,是高边泰。 第110章 知府是个好人啊 高边泰一身便服骑着马,显然是收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身后一群州府衙役紧跟其后。 原本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热闹的巡城司兵丁纷纷下拜,口称见过府尊,毕竟这位知府大人才是真正的永平府坐地虎和话事人。 没有理会其他人,高边泰直接来到锦衣卫的包围圈外才下了马,一边喊着李百户,一边朝着李锦走去。 力士们自然认得高边泰,知趣的让开一条道。、 李锦眉头微皱,又换上一副笑脸,赶紧迎了上去,“府尊大人,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您,真是不应该。” 高边泰热情的搭住了李锦的手腕,看了看满嘴是血肿了脸颊的祖宁孝,问道,“怎么回事啊,李百户?”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冒充宁远卫祖将军的小公子,还意图我婶子图谋不轨,本官怀疑是北蛮的暗探奸细,潜入我朝,故意有此行径,妄图挑拨锦衣卫和边关大将的友好关系,破坏边军将士在我朝百姓中的光辉形象,实在是其心可诛。”,李锦昂首怒斥,又把之前种种三言两语的大致描述了一遍。 高边泰圆脸上的眼睛眨了两下,心说你他娘的真不是御史台临时抽调到锦衣卫的?不过好歹混迹官场多年,高知府脸上挤出笑容,“误会,李百户,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这小子虽然可恶肯定不是什么北蛮人。” 高边泰迈着四方步走近祖家小公子,沉声问道,“你就是祖宁孝?” 祖宁孝不认识高边泰,但听之前李锦称呼他为府尊,以为这位知府大人是父亲的旧相识,是来救自己的,赶紧识相的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行了个礼,“府尊当前,学生正是祖宁孝。” 哪想到这边祖二少刚低头行礼,就听得耳边有风声袭来,啪! 高边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脸上,祖宁孝嘴角又滴出两滴血水,想要骂人忽然想到自己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到了京城万万不能得罪文官,虽说这里不是京城,但也是离着京城最近的州府,只得忍了。 “年级轻轻如此浮浪,本官代祖将军好好教你一次。在国子监斗殴,伤人之后负罪潜逃,在我永平府又纵马驰道强掳民女,幸好李百户及时赶到,没让你犯下大错。” 一番话说的祖宁孝目瞪口呆,自己在京城的事,这个知府怎么知道了? 高边泰嗤笑一声,“有贵人出面安抚了伤者,命你即刻回京,不得耽误。”说完也不理懵逼的祖宁笑,又牵起李锦的袖摆,往一边带了两步,低声说道,“李百户,差不多了,卖我一个面子?” 李锦不语,面沉似水。 高边泰只得把李锦又拉开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种腌臜纨绔,本府才懒得搭理,主要是京城有贵人要我把他安全的送回去。” 李锦终于动容,“贵人?有多贵?” 高知府也不卖关子,“太子殿下。” 祖宁孝在国子监打了忠安伯的儿子后一跑了之,这件事不知为何传到了东宫,太子便出面安抚了忠安伯家的那个小子。又飞鸽传说到前去辽东宁远必经之路上的永平府,让高边泰把祖宁孝安抚好,再送回国子监继续读书。 至于堂堂太子为什么要主动卖这个人情给祖宁孝这种废物纨绔,这种事就不要细问了,明白的自然明白。 其中内情高边泰也用和李锦不细说,点到为止。 “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李锦狠声说道。 高边泰心领神会,不能这么算了,意思就是可以算了,“李百户的意思是?” “我婶子身体不好,我侄子更是尚且年幼,被他这么一吓,谁知道有没有吓出什么毛病?” 高边泰会意,“倒是有理,我让他拿出两千两来买点补品?” 李锦伸出三根手指头。 高边泰点头,“三千两,可以。”,又迈着四方步来到被打蒙的祖宁孝身前,伸手去拍二世祖的肩膀,吓的祖宁孝身子一缩。 “祖公子,这件事本官做主,你出一万两白银赔付给李百户的亲属,就算了结此事。”,高边泰揽住祖宁孝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别心疼钱,你这次得罪错了人。你想想,人家干满二十岁就从京城空降下来做了锦衣卫的百户,背景多深你真不掂量掂量?真被他弄进锦衣卫所里,你可有罪受了。。” 高边泰完全是在吓唬人,毕竟李锦有啥背景他自己都不清楚,但事关银子,用点小伎俩理所应当嘛。 祖宁孝已经被三番五次的殴打给打怕了,有些委屈,“府尊大人,我也没有一万两银子啊,更何况我的手还被他砍断了。” 高边泰满不在乎,“我听李百户说了,这不是用不死药给接上了么?”,巴蛇鳞粉这东西高边泰听说过,更主要的是祖宁孝这人其实在祖家地位也就那样,不过年幼受宠而已,这个废物样子也不可能接过祖家军的将位,砍了手就看了呗,反正也不是练武的材料,愈合之后不耽误用就是。 “这样吧,”高边泰捋了捋胡须,“打个对折,五千两,就当你断了一次手的折损了。” “至于你现在没钱,好办,我给你垫付上。不过你要写封信给祖将军,把这是说清楚。本官相信宁远祖家也不会赖账的不是?” 祖宁孝只觉得眼前这个知府的面目逐渐慈祥起来,好像是个好人。 “就听府尊安排。” 得了李锦的命令,锦衣卫终于放开了包围圈。 高边泰招来巡城司的队正,嘱咐了两句,安排兵丁把陈大四人和被抽肿了脸的祖宁孝直接送到知府衙门里。 只等祖宁孝写完欠条和家信,就直接派一队兵丁送回京城,这是后话。 这边李锦要带着婶婶和铁娃回家,却被高边泰叫住。 “府尊还有事?” 高边泰捋了捋胡须,很随意的开口, “李百户,太子东宫的侍卫尚缺一个指挥使,你有兴趣么?“ 第111章 采药人 “太子东宫?”,李锦盯住了高边泰,眼神微眯。 景隆皇帝今年四十一岁,在位十七年,育有三子两女,其中嫡长皇子是登临大位前就诞生的朱常湛,生母乃是如今的正牌皇后。 朱常湛十岁封赵王,十二岁群臣请立为太子,如今已经十八岁,眼下正做了六年的太子。两个弟弟比较大的一个也才十岁,据说襁褓中受过风寒,虽然皇家竭尽所能去调理,终归还是体弱多病。 最小的皇子如今才六岁,还算幼童。 所以太子的地位可以说非常稳固。 但是一个群臣都看的到但是没人点透的问题是横在那里的,景隆皇帝才刚过四十,不说体魄强健,但至少是没看出来有多少衰老的痕迹,可谓绝对的正直壮年。这种情况下一个成年的太子在朝中就有些尴尬起来。 你若与太子交往甚密,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每天夜里都盼着皇帝早点升天? 你若和太子交恶,皇帝看在眼里,心里嘀咕起来将来老子死了,你是不是不服我儿子做皇帝?那干脆劳资现在就弄死你算了。 你若是对太子如同陌生人不闻不问,那万一皇帝老儿哪天和妃子玩疯了一高兴来个牡丹花下死,太子登基了,你咋办?? 所以这个时候高边泰对李锦问出这句话,其实李锦很想假装没听到的。 高边泰洒脱一笑,“家师乃太常寺卿,东宫詹事府詹事,翰林学士,王冼淳。李百户若是有意,我可以书信给家师保举一二。“ 哦,原来如此。 高边泰透露了自己的根底。 王冼淳是皇帝指定的正牌太子党。 群臣忌讳和太子交往,皇帝毕竟是要给儿子留下一些班底,詹事府詹事相当于太子东宫大管家,这种人将来太子登基必然是内阁宰辅之一,若没有意外,高边泰到时候混个九卿甚至尚书是没问题的。 高边泰的老师是东宫詹事,那这家伙也是明牌的太子党了,怪不得祖宁孝的事,太子会飞鸽传书给他来办。 要说李锦没有一点点动心是不可能的。东宫旧臣,这四个字,那在朝堂上就是金字招牌,代表着皇帝的信任和亲近。要知道,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就是当年景隆皇帝的东宫侍卫指挥。 还是那句话,景隆帝才四十一岁。 李锦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才不想在东宫当看门狗当个十几二十年。 “本官还年轻,做事浮躁,当不起如此重任,高府尊抬爱了。”,这种事要拒绝就要说清楚,千万不要模棱两可,留人话柄。 高边泰被拒绝,倒也不恼,只是笑笑,就带着随从入城去了。 那边的锦衣卫力士已经租好了马车,李锦请婶婶上了车,让琳琅进去车厢陪着,自己带着铁娃坐在车厢前,在一众力士的簇拥下,返回李府。 为了低调点,马车到了街口,李锦随手掏出几十两银子给手下们拿去分了,力士们乐呵呵的散了去。 原本是安排陈玉蓉和铁娃住在宅子正中那座小楼里,可陈玉蓉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只好在后院厢房收拾了一个房间让婶子暂且住下。 等陈玉蓉收拾妥当,牵着铁娃由琳琅陪着来到前厅时李锦家里的常住和蹭饭人口已经全部到齐。 陆九台见过陈玉蓉,又是自来熟的性子,最先跟着李锦一起喊婶婶,其余人也都一起喊了句婶婶。 陈玉蓉对着陆九台点头福了礼。 之前已经听琳琅大致说了小洛新的故事,便掏出一个小红包塞到宋洛新的手里,口中说着可怜的孩子,眼神落在了李飞白的身上。 “额,这是咱家宠物,跟大红和玄猫一个地位,李飞白。”李锦揶揄着,总不好告诉婶婶这是前年老公主,你侄儿我从地里挖出来的。 李飞白翻了个白眼,却难得没有和李锦斗嘴,只是挽住了陈玉蓉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婶娘。 陈玉蓉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肉感,眼睛在李飞白和琳琅之间看了又看,又转头看向李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抱着小玄猫的铁娃小眼睛一转,拽了拽李锦的胳膊,“哥,你是不是要给我生个弟弟了?“ “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李锦只觉得无语,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就算是生,也是你侄子,不是弟弟。”,陈玉蓉笑的合不拢嘴。 李家这边家人团聚,欢声笑语,永平府西门外的一场热闹也早就散去。 永平府仁爱堂的伙计,姜鹏正骑着骡子朝着小龙山脚下的宫家庄赶路。 宫家庄里那两户采药人,长期和永平府的仁爱堂合作。三天前仁爱堂缺了两种稀少的草药,患者急用,出价颇高,掌柜的便派了一个伙计到宫家庄找采药人看看有没有存货,如果没有便许以重金进山采摘。 可眼看着三天过去,也没有消息,患者家里催促,掌柜的又遣了姜鹏来看看,是不是采药人已经进山去了,也好给患者家里有个回话。 上午西门外的一场热闹耽误了姜鹏些许时间,此时便加紧了速度,必须要赶在天黑前到了庄子里。 好在屁股下的骡子有劲,总算在黄昏前看到了宫家庄的炊烟。 宫家庄不大,依山而建,总共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半姓宫,多是猎户和药农,做的多是靠山吃山的营生。 骑着骡子刚进了庄,姜鹏便看到三五个妇人或蹲或坐,聚在庄口槐树下。 “敢问几位嫂子,那张老根和宫大年家住哪里?”,姜鹏下了骡子,客客气气问路。 那几个妇人直勾勾看着姜鹏不说话,直到姜鹏感到心底有些发慌,其中最年长的胖女人才用手一指,“张老根死了。沿着路一直走,看到有口水井,水井右边门上贴着红纸的就是宫大年的家。” 姜鹏心中咯噔一下,张老根死了?那老家伙四月还来柜上卖草药呢,这就死了? 当下也不多问,赶紧见到宫大年是要紧事,便牵着骡子向前走。 大槐树下,那胖女人看着姜鹏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第112章 娶了老婆? 沿着宫家庄的土石路向前,骡子四蹄踩出有节奏的嗒嗒声,果然没多久姜鹏就看到了一口青石水井。 水井被木栅围着,姜鹏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一处黄泥和石块垒出的小院,小院的大门正是有着斑驳红纸的一扇木门。 上去轻轻扣着门板,很快从里面传出脚步声。 宫大年是个粗犷男人,黑里透红的四方大脸,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看起来有三四十岁,实际上今年才二十八。 对姜鹏的到来很是意外,不过还是热情把姜鹏迎了进去,顺手主动接过姜鹏手中的缰绳,把骡子也牵了进去。 仁爱堂里的伙计中,姜鹏算是个做事和气的,这些山里采药人对他印象不错。宫大年一边把骡子缰绳拴在门口,一边瓮声瓮气的问道,“姜小哥来这里是做什么?” 姜鹏一怔,反问道,“你没见到梁四?” 宫大年一脸茫然,“梁四是哪个?” “也是我们店里的伙计,关外口音的那个,个子不高,有点公鸭嗓,他没来过你这?”姜鹏有些急切,说话很快。 宫大年摇摇头,“没见过,咋了?” “那就奇了怪了,铺子里急需两株阴燕草,我们掌柜的派他来找你和张老根看看有没有存货,有存货就拿存货,没存货就央着你俩进山里寻一寻。这三天也不见人回来,才又叫我过来看看。你真没见过他?”,小院子里有两把木头凳子,看着应该是宫大年自己做的,做工粗糙,姜鹏也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坐了下去,又把自己过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宫大年也有些诧异,“没见过人来啊。” 姜鹏心说难道梁四这小子跑了?听说这小子好赌钱,莫不是在聚财坊欠多了银钱,趁机跑回辽东老家了?又想起一事,问道,“我听村口大姐说张老根死了?咋回事?四月份还见到他去城里贩药材呢?” “老根啊,唉。姜小哥,你不知道,老根他死的亏啊。” 明明在谈论死亡,姜鹏不理解宫大年脸上除了惊恐居然还有一丝羡慕的神色。 宫大年坐到另外一张木凳上,开始讲述张老根的死。 张老根四十有三,和宫大年一样因为常年在山里进出采药,看起来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而他本名原叫张大根,就是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才逐渐被人叫成了张老根。 张老根年轻时娶过一个媳妇,孩子都没生就跟着一个货郎跑了,这些年张老根也没动过再娶媳妇的心思。 每回采药换了钱就在永平府里先找个饭馆喝上一场,再寻个半掩门的暗娼快活一次,唯一就是不沾赌钱,所以虽然没啥积蓄,但一个人日子过的不算清苦。 可四月初那次张老根进山,居然从山里扛了个女人回来。 那女人二十上下,长的很漂亮,至少在宫大年的眼里,跟仙女下凡一样美。 等张老根把女人从肩头放下,众人才发现女人是个哑巴,腿也瘸,走路一拐一拐,好像脑子也有点问题,只会大吼大叫,跟野兽一样。 张老根拿出绳子把女人捆着锁进了屋子。 他说这是老天送给他的老婆,哑瘸疯都没事,长的俊俏就行,说不定还能给他生个儿子。当天就拿出攒的银钱和庄里人换了酒肉,请庄里人吃了一场酒,就算是和那又疯又哑又瘸的漂亮女人成亲了。 那天夜里,女人叫的很大声,声音痛苦,歇斯底里,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停止,半个庄子都听的到。 上了年纪的妇人都在心底骂着张老根,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小姑娘。 早上,精神奕奕的张老根把疯女人锁了起来,招呼庄里人帮忙看住这个疯女人,自己进山去采药。他是打算多挣些钱,万一疯女人怀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起来,他得有点准备。 就这样张老根白天进山,天黑前回来,过了七八天,张老根也是运气好,找到几株名贵的药材,准备去一趟永平府换些银钱,顺便买两件女人的衣服回来。 当晚照例是女人的嘶吼声响起,又停下。 可等第二天,庄里人迟迟不见张老根屋里开门,开始还以为张老根是折腾太厉害,累了。 直到中午还没不见人出来,才有年纪大的觉得事情不太对,便找了两个汉子撬开了张老根的家。 最先进屋的汉子一声惊呼瘫倒在门边,大伙簇拥着一起走近了一看,屋子里张老根的床铺上躺着两具赤身裸体的尸体。 哑巴疯女人仰面躺在床上,双目圆睁,披头散发,雪白肌肤上有着好几处青紫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脖子上一圈紫黑指印,像是被人掐死。 张老根摔倒在床下,五官扭曲至极,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 庄里几个年纪大的看了看,商讨一阵便觉得这是张老根喝了酒跟哑巴疯女人行房,过程中疯女人反抗时激怒了张老根。 张老根一怒之下掐死了疯女人,也许是受了刺激加上喝了酒,张老根便得了马上风猝死了。 庄里人觉得这个猜测合理,也就不打算再报官,于是草草在后山挖了个坟,把张老根和疯女人一起埋了。 姜鹏听完宫大年的讲述一阵唏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想说张老根咎由自取,这宫家庄的人竟然放任张老根欺辱一个疯女人,属实不该。 又想到这是在宫家庄,万一恼了宫大年,自己还得指望他进山帮忙寻找药材,便只是摇头叹气不语。 天色减暗,宫大年起身去屋中点起油灯,“姜小哥,今日我在偏房给你铺个床铺,你便在这里过夜。明日一早我便进山,那阴燕草虽然难寻,但也不是没遇到过,你莫着急。” 姜鹏点头,站起身跟着一起走,心中有些疑惑,咱两大老爷们睡一屋不行?那偏房漆黑一片,平日里被宫大年当做小仓库存放草药,不算个好地方。 就在这是,院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节奏轻缓,不急不躁。 宫大年面色一喜,“是我家婆娘给我送饭来了。姜小哥且等一下。” 姜鹏一怔,“你家婆娘?你什么时候娶了老婆?” 宫大年面露羞色,“就是前几日。” 姜鹏还想说话,宫大年也就迫不及待去开门了。 院门打开,来人捧着篮子踱步进来。 姜鹏好奇打量宫大年的老婆,只一眼,这一颗心就要从嗓子眼飞了出来。 来人一身灰布襦裙,梳着妇人发髻,面色发黄抹着厚厚的胭脂,眼神嗔怪的看了一眼开门的宫大年,低声埋怨,“郎君,怎么这才开门?” 只是这矫揉造作的嗓音是个男人。 那胭脂水粉下的那张脸,姜鹏也认得,正是自己要找的伙计梁四。 第113章 该你说话了 “梁四?”,姜鹏看着眼前这个画着胭脂水粉的同僚,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脸诡异又恶心。 宫大年默默转头,看向姜鹏,”姜小哥,你是如何知道我这媳妇姓梁?“口气中带了一丝冷意。 姜鹏却还没有察觉,把手指向梁四,“你们莫不是中邪了不成?这是我们店里的伙计,梁四!怎么会是你媳妇?!” 话音一落,姜鹏只觉得院子里的光线又暗了三分,一丝丝凉意从脚后跟顺着后背爬上来。 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但中邪两个字却提醒了自己。 中邪?莫非这两人真的中邪了? 慌张抬头再看梁四和宫大年,都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姜鹏本想要夺门就跑,可那梁四就站在门口,涂满胭脂水粉的诡异脸庞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让姜鹏实在提不起勇气。 宫大年一步步朝着姜鹏走过来,行走间四肢僵硬像个木头人,等靠近之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姜鹏的胳膊,冰冷的声音响起,“姜小哥,你刚才说的什么?” 眼见情形不对,鬼使神差一样,姜鹏灵机一动,“我说嫂子长的像是我一个熟人,怕是我看走眼了,宫大哥莫要在意。” 姜鹏的话音一落,小院里凝如实质的诡异氛围顿时消散,形如僵尸的宫大年又恢复如常,脸上的僵硬的肌肉都松弛下来,朴实的脸上露出憨厚笑容,“走,进屋,你家嫂子准备了吃食,我屋里还留着有酒,咱们今晚喝点,早点休息,明日我便进山寻药。” 宫大年说着便牵着姜鹏的手腕往屋里走,就像是普通的热情好友。 姜鹏本想要挣脱,只觉得宫大年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因为刚才的情形实在可怕,他又不敢撕破脸,就这么被宫大年牵着半推半就的进了屋中。 在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前坐下,妆容诡异的梁四提着一个小竹篮紧跟其后进了屋。 外面的天色已黑,一盏小小的油灯立在桌角,昏黄的灯光照在三个人的脸上影影绰绰。尤其是梁四那张脸,光影之下的五官似乎有些扭曲,姜鹏几次目光对上他,都飞快的闪躲开。 姜鹏心里不停琢磨着如何脱身,那边梁四已经从竹篮里掏出一团绿油油的东西放在木桌上,不管肢体动作还是说话口气都像个真正嫁做人妇的女子,“相公,晚餐就准备了这些,不知道你还有客人,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听着梁四捏着公鸭嗓竭力模仿女人声音说话,姜鹏只觉得浑身恶寒,再看他堆在桌上的“晚餐”,又是害怕又是无语。 那就是一大团青草和藤蔓,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像是随意在庄子外面的山里薅了两把杂草团起来带回来一样。 姜鹏甚至在杂草的缝隙里看到有不知名的小虫爬过。 宫大年却毫无异样,嘴角带着笑,在三人面前放下木碗,“姜小哥一起喝点酒。” 说着从桌下捧起一个陶罐,揭开封口,砰!,一股恶臭便从陶罐中涌出。 灰褐色的不明液体从陶罐中倒出,散发着腐败的恶臭。 三个木碗里都倒满了“酒”,宫大年自顾自的抓起一把桌面上的杂草塞进口中咀嚼,端起木碗咕嘟喝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放下木碗,指着身边的姜鹏对着梁四说道, “媳妇,这是姜小哥,我在城里的朋友,你且敬他一杯。” 那梁四做出小女人的娇羞妆,端起木碗冲着姜鹏,“姜叔叔安好,梁氏在这敬你一杯。”,说着便张开嘴把那一碗恶臭液体喝了下去。 姜鹏双腿发软,声音发抖,手摸着木碗,看着那一碗馊水实在下不去嘴,硬着头皮推辞,“多谢嫂子美意,只是我今天肠胃不舒服,真真喝不得酒。” 没想到梁四却不在意,好像满不在乎姜鹏喝不喝,抓起一把桌上的杂草跟着宫大年一起吃起来。 姜鹏略松一口气,想着糊弄过去这一餐,等他们睡觉自己翻墙跑了算了,那院子里的骡子也不要了。 只看宫大年把口中的杂草咽下,又端起木碗喝了一口,放下木碗,对着梁四说, “媳妇,这是姜小哥,我在城里的朋友,你且敬他一杯。” 姜鹏一怔,那梁四又端起木碗,“姜叔叔安好,梁氏在这敬你一杯。” 姜鹏几乎下意识的说道,“我说了,我肚子不舒服,喝不了。” 梁四也不管姜鹏如何回应,又喝了一大口,放下碗,开始吃草。 姜鹏额头滴下汗,这诡异环境里竟然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感受,心里又放松了些,看样子似乎也很好糊弄啊? 那边宫大年又端起了碗,“媳妇,这是姜小哥,我在城里的朋友,你且敬他一杯。” 姜鹏心中大叫,只想一拳砸到宫大年的脸上,没完了是吧? 梁四也是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姜叔叔安好,梁氏在这敬你一杯。” 姜鹏实在无语,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便不再理会梁四。 还以为两人不会管他继续低头吃草,却觉得桌上的氛围一变,两人脑袋缓缓转动,两双眼睛如恶鬼般盯住了姜鹏、 两张诡异可怖的脸在油灯照耀下,同时对着姜鹏开口,语气森寒,语速一致,“该你了,快说话。” 第114章 人去哪里了? 锦衣卫所的后堂,大门紧闭,李锦一身银白飞鱼服在书案后正襟危坐。 一本本卷宗摊在书案上,琳琅背着长弓在一边磨墨,不时接过李锦手中的细毫毛笔润一润墨水再递回去。 书案前左右两排六张红漆木椅,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永平府的锦衣卫总旗张永泰。 张永泰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挺直的后背离着靠背老远,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恭恭敬敬的等着李锦批阅卷宗,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带着郑彩凤和两个小丫鬟从凤凰寨回到永平府,张永泰先安顿好了三个女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锦衣卫所报到。 李锦把这个上任之后接近两个月都没见过的总旗官叫到了后堂,听着张永泰把凤凰寨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张永泰自知理亏,为了个女人,孤身一人去办个破案子,结果一去月余不归,实在不像话。本以为李锦必然会发个火,责骂些什么,没想到眼前这个新任百户只是让他坐在这里等着,没说怎么安排他,反倒是让身边这个叫琳琅的女小旗搬来了一大筐卷宗开始一本本的看了起来。 李锦假装在认真看着手里的卷宗,余光瞥了一眼下面如坐针毡的张永泰,心里暗道,小样,让你体验体验后世的“领导看报时间”。 自己坐那反省一下吧,你他娘的一个多月不回来不说,回来了居然第一时间把最初的嫌犯给安排到自己家里去了? 就算是有妖物作祟,郑彩凤是被逼无奈,好歹带到锦衣卫所里来做个笔录吧? 小头带动大头,傻了吧唧的。 不过这张永泰说凤凰寨的妖物被一个高人给灭了?什么高人,哪里冒出来的高人?你抢了劳资的人头知道不知道?留给本百户来杀,那是可以增加劳资灵气的。 这笔账得记上。 听张永泰说,高人与妖妇争斗之时听到有鸡鸣? 莫非高人是个鸡精? 是你么?坤坤。。 李锦这边思维逐渐朝着离谱的方向发散,翻阅卷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边的琳琅轻轻咳嗽了一声,把李锦的心思又拉了回来。 端起茶杯看到张永泰的额头已经有细细的虚汗冒出,李锦终于放下了卷宗, “明日带郑彩凤来一趟卫所。“ 张永泰张开嘴大概想说什么,有些犹豫,终究又点头称是。 李锦嗤笑,“怎么?让宋明明给她录一份口供都不行?” 听说只是记录口供,张永泰松了一口气,又听到是宋明明这个人畜无害的文书旗官便彻底安了心。 眼前忽然飞来物件,下意识的用手接住,到手才发现竟然是一包银子。 “百户大人,这。。。” “前一阵做了个案子,和永平府刘家有关联,事后刘家送了点银子过来当谢礼,大家都有份,劳资本来给你留了五百两,现在只有三百两了。”,李锦摆了摆手,身体往后一靠,“嗯,就当是给你的贺礼了。” 张永泰一懵,”贺礼?卑职不太明白。。。“ 李锦眉毛一拧,口气不善,“怎么?你和那郑彩凤巫山云雨一个月,不想娶她?郑彩凤虽然和离过,但我看跟你倒是良配。” 张永泰当然愿意,自己去牛头山造了这份老罪,最初就是奔着勾搭郑彩凤去的。 如今又有了夫妻之实,虽然做那事的时候自己都是被绑起来的,但食髓知味,就连昨夜都是郑彩凤坐在上面的。 自己又怎会不愿意? 当下就单膝下跪,朗声道,“谢百户成全。” 挥手让张永泰该干嘛干嘛去,李锦登时褪去了上官的样子,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里,“拿捏个下属,还真累。琳琅,过来来给爷捏捏肩膀。” 琳琅闻言一脸喜色,嘴角勾起一个弯,带着粉嫩的小脸上挤出两个小酒窝,两步来到李锦身后。 纤细的手指按到李锦的肩膀上,开始有节奏的挤压推按。 本来李锦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丫头竟好像是专业技师一般手法娴熟,而且力道十足。 力道不提,琳琅是个自幼练习弓箭的,手上的力气不会小,但这手法?? ”琳琅啊,你这是练过?“,李锦歪着头问。 粉嫩的小脸闪过一丝得意,”是爹爹教我的。“ 爹爹? 李锦记得琳琅那个神秘的养父该是朝中的大人物,怎么会教琳琅这个东西? 一边享受着琳琅的按摩,李锦伸手在之前看过的卷宗堆里拿出一份自己做了记号的,举起来让身后的琳琅能够看到。 “你看看这份卷宗。” 这是永平县衙门昨日才送来的。 没错,永平府城里当然有个永平县,只是因为和州府衙门在一座城里,存在感实在太低。既然有个年轻有为的知府在城里,已经六十多岁升迁无望只等退休的永平县令过着每日摸鱼的闲散生活,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快忘了永平府还有这号人物。 卷宗的内容很简单。 六月初四,仁爱堂伙计梁四前去小龙山宫家庄采买草药,失踪。 六月初七,仁爱堂伙计姜鹏前去小龙山寻找梁四,失踪。 六月初十,仁爱堂掌柜在永平县衙举告两位伙计失踪案。 六月十一,永平县衙刑班捕快沈大强,沈二强,陈齐浩前往小龙山宫家庄寻人。 “许是宫家庄里有什么诡异?”,琳琅看着卷宗,猜测到,“三个捕快一起,又知道此前失踪了两个人,应该不会贸贸然全都进那庄子里,至少留一个在外面蹲哨的,就算有事,也能跑回来一个,算算时间,今日该回来了。” 李锦点点头,“告诉宋明明,找个人问问去永平县衙里问问那三个捕快回来没有。” 这一等就是半天。 直到用过了午膳,李锦刚准备叫上琳琅和宋洛新一起回家摸鱼,那被派去永平县衙的力士才回来。 “怎么说?那三个捕快回来了么?” 二十五六岁的锦衣力士拱手回报,“大人,小的在县衙里等了半天,那三人正晌午才回来。只是,那三个捕快异口同声都说小龙山下的宫家庄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李锦皱眉。 力士赶忙道,“那三个捕快的意思,在小龙山下原先宫家庄的位置前前后后绕了五六圈,也不见有庄子,连一点村落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宫家庄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第115章 无人生还 永平府西城大街上,六月下午的太阳有些毒辣。 永平县衙的刑班捕头赵四一脑门汗水的在赶路,·身后跟着锦衣卫林德禄小旗。 “赵捕头,那沈氏兄弟的家还有多远?”,六品巅峰境的林德禄一身黑色锦衣飞鱼服,步伐轻盈,脸上不见一滴汗水。 赵四紧了紧腰刀,伸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恭敬回道,“大人莫急,前面不远转弯过去的兰草巷就是,那沈大强和沈二强就在巷尾暂住。” 永平县衙的三名刑班捕快从小龙山返回后,老县令念其三人辛苦,便让三人回去休息一日。哪想到这永平府锦衣卫百户对这案子起了兴趣,等不得第二日,直接又派了个旗官来要带人回锦衣卫问话,老县令只好让赵四这个刑班捕头来带着找人。 二人顶着烈日刚刚踏入兰草巷,站在巷口便看见巷子深处人影攒动。 有些疑惑的二人继续往里走,便遇到有三五妇人掩面唏嘘。 巷尾处人群簇拥,似在围观什么热闹。 赵四纳闷,那人群汇集处好像就是沈家兄弟的住处? 和林德禄对视一眼,赵四走在前面,挤过人群,蛮横的扯开几个碍事的街坊,只见沈大沈二的院门打开,随即呆立当场。 林德禄上前一瞧,也是目瞪口呆。 只见院中鲜血流了一地,沈大躺在院中青石地,脖颈处被砍了一刀,早已气绝。 沈二瘫坐在房檐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胸前大片血迹早已凝固,手中握着钢刀,嘴角全是血迹。 林德禄赶紧上前一一查看,探了探鼻息,终究是摇了摇头。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赵四双眼通红,这才一两个时辰不见,自己两个手下就横尸家中,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围观的人群中一位老者开口,“小人乃是兰草巷甲正,这沈家兄弟是晌午回来的,大概是午饭过后,周围邻居便听到二人在家中争吵起来,后来还有打斗声音。” 老人看了一眼赵四,接着又说,“这沈家兄弟是县衙捕快,左右邻居不敢上门劝架,只等到动静越来越凶,最后还有惨叫声,等到院中没了动静,我等这才觉得事情闹大了。等撞开大门就看到这副情景了。小老二刚遣人去报官,二位官爷就到了。" “你们听到他们兄弟二人之前争吵什么?”,林德禄扶刀而立,问老者。 “这个,这个,倒是没有听的清楚的。”,老者回答,只说两人声音激动,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具体因为什么争吵。 林德禄又问,“他二人平日里时常争吵?” “没有,沈氏兄弟本是城东人,七年前城东一场大火,兄弟二人父母葬身火海,之后两兄弟互相照应,两年前经长辈介绍进了县衙做捕快,平日里斗嘴的事情难免,但从没有真正闹起来过。”,赵四抢先回道。 周围的街坊也是纷纷附和,沈家兄弟自从做了捕快就住在这个小院子里,之前从没见过兄弟二人翻过脸。 林德禄默然不语,忽然叫过赵四,“从小龙山回来的还有一个捕快陈齐浩,他家住哪里?” 赵四茫然,下意识回答,“城南夫子庙后面的文书巷,由西向东第三户。” 林德禄按住刀柄,眼神凌厉,“你在此看住沈家兄弟尸体,衙门仵作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碰尸体,明白么?” 赵四茫然点头,还不明白这个林小旗什么意思,就见林德禄已经出了沈家院门,刚一出门就发力飞奔起来。 林德禄朝着城南夫子庙一路飞奔,等过了中街,觉得还不够快,便懒得再绕路,便干脆翻墙跃屋,尽量走直线,一刻钟多些的时间赶到了夫子庙的文书巷。 找到了第三户的宅子,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而入。 院中正有个二十七八的妇人正在浆洗衣服,被突然出现林德禄吓的一声惊叫瘫坐在地。 “我乃锦衣卫旗官林德禄,你家夫君可是县衙刑班捕快陈齐浩?”,林德禄也不管妇人,劈头盖脸就直奔主题。 那边一个八九岁的小子听到自己母亲的惊呼,拿着个木棍冲了过来,就要打在林德禄身上,被林德禄一脚踢断了棍子,吓的小孩子躲在了自己母亲身后。 “我再问一遍,这里可是陈齐浩的家?”,林德禄目光如炬,盯住了妇人。 那妇人终于缓过了神,或许是因为看清了林德禄的黑色锦衣飞鱼服,把小男孩揽在怀里,战战兢兢的回答,“夫君正是陈齐浩,这位官爷要做什么?我夫君他可是犯事了?” 好歹是衙役的老婆,还是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不禁为自家丈夫担忧起来。 “他没犯事,只是上官有事要问他,他在哪?”,林德禄有些急切。 妇人稍微放下心来,“夫君他前几日出城办差,今日刚回来,用过午饭后说是要休息,让我和儿子不要打扰,正在后屋里睡觉。” “快带我去找他!”。 妇人慌忙起身,下意识的想让儿子离这个锦衣卫远一点,便哄着儿子出去玩。 自己朝着里屋走,林德禄紧随其后。 “夫君,醒一醒,有锦衣卫来找你。”,妇人来到后屋门前,一手推了推门扉,却没推动。“夫君,起来啊。”妇人有些着急,开始拍门。 砰砰砰,屋内毫无动静。 林德禄一把拉过妇人,迫不及待的一脚踹在木门上。 咔嚓,门栓绷断。 “夫君!”,妇人只向内看了一眼,便一声惨叫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永平县衙刑班捕快陈齐浩,满脸青紫,吐着长长的舌头,脖颈被一根麻绳吊着,挂在房梁上。 第116章 进庄 三个捕快全部莫名其妙死亡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李锦和陆九台正蹲在家里的校场边喝着婶婶陈玉蓉做出来的冰镇酸梅汤。 宋代商贾之家就有了保存冰块的“冰鉴”,到了大明,稍有资产的家庭在夏天享用一下从专门的冰窖里保存的冰块已经不算特别奢侈的行为。 更何况李锦这一段时间里挣了不少银子。 大红驮着铁娃在校场里跑圈,扬起阵阵尘土,背上的铁娃拿着树枝削成的木棍在嗷嗷的模仿着武将冲锋,地上的小玄猫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追不上,气的喵喵直叫。 李锦身后站着一袭白衣的大唐公主李飞白,樱桃小嘴一口一口的抿着酸梅汤,看到小玄猫吃瘪,便蹲下来咪咪咪咪的召唤玄猫过来。 “全都死了?”,李锦把瓷碗放在脚边,抬头看向刚从锦衣卫所回来的琳琅。 琳琅点头,李锦站起身,拍了拍袖口,“吃饭,吃完饭去小龙山看看。” 想到莫名死亡的捕快,李锦本想一人带着大红出发,可实在拗不过琳琅和陆九台。 晚霞夕照之时,三人骑马出西门朝着小龙山的方向一路奔驰。 考虑到安全,李锦连宋明明这个本地人都没叫上,只带了一份地图。好在小龙山并不难找,地图上标注的宫家庄也不是在山中,而是离官道不远的山下谷地。 出城时天边还有霞光,到了地图标记的山谷外,已经要点起火把了。 找了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把马匹拴好,三人朝着山谷内前行。 陆九台举着火把朝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山谷窥视,“李爷,前面乌漆嘛黑的,可不像有人啊。” “那三个县衙捕快回到永平城的时候就说没有找到宫家庄,”,琳琅取下后背的长弓拿在手中小心戒备。 李锦蹲下去查看路面,“这里的道路泥土夯实平整,必然是长期有人行走,宫家庄肯定就在这条路前方某个地方,走吧。” 三人沿着土路一直向前探索,道路两边除了树木和杂草就看不到其他东西,偶尔从远处的深山中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叫声衬托着山谷的幽静。 三人走走停停的一直到土路尽头,李锦看了看四周,抬手示意两人停下,“前面再往上就要进山了,宫家庄不在山里面,我们原地休息下。” “李爷,就算是宫家庄的人搬走了,或者全都死了,可这一路上也没看到有房子什么的,连有人居住的痕迹也看不见啊”,陆九台找了块路边的石头,把火把随手往地上一插,坐了下去。 “可有什么发现?”,李锦看向琳琅。 天师门学艺的琳琅摇摇头。 陆九台掏出水壶,喝了一口,“李爷,你说这宫家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庄子楞是找不到了?” “嘘~”,李锦忽然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两人安静。 土路远端隐隐传来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不,更像是马蹄踏在路上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黑暗中逐渐映出一个半人高的身影。 等那身影逐渐靠近,紧张的氛围里忽然多了些滑稽。 那黑影是头骡子。 就是寻常百姓家常见的青灰色骡子。 "三更半夜哪来的牲口。。。“,陆九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骡子也看到了三人,竟好像是通人性,甩起蹄子朝着三人跑来,脑袋一晃一摇,大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一闪一闪,居然还有点萌。 李锦摸了摸走到近前的骡子,确定了就是普通的家畜,不是什么妖怪变的, 陆九台放下水壶,“我去方便方便。李爷一起不?” “怎么的?你害怕了?害怕就憋着。”,李锦举着火把对着骡子上下仔细查看,想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理会陆九台的邀请。 陆九台脖子一梗,“我怕个屁。”,说着就朝着不远处一棵大树走去。想了想,又选了更远的一棵树。因为放水有声音,毕竟还有琳琅这个小姑娘在。 李锦牵着缰绳,在骡子的脖颈下摸到一块木牌,举着火把一看,上面写着”仁爱堂“,琳琅发现了李锦的动作,凑上前来观望。 “这是仁爱堂的骡子?”,琳琅伸手去摩挲木牌,“仁爱堂的伙计是骑着骡子来宫家庄的?” 李锦忽然回头朝着陆九台走去的方向喊道,“老陆,你好了没有?”。 远处一片寂静,山风吹动树枝,哗啦啦作响,李锦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 第117章 乡野粗汉 陆九台绕到大树后面,迫不及待的解开腰带,拿出小陆准备放水。 下一秒就差点尿了裤子。 一片漆黑的天空变的昏黄,像是阴云密布的黄昏,眼前空旷幽寂的山谷突兀的出现了一片房屋。 更重要的,自己哪来当做遮掩物的大树周围,坐着四五个中年村妇,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陆九台挑战了人类极限,硬生生止住了快要喷涌而出的液体,极度痛苦的在妇人的目光里提上了裤子。 “什么鬼啊。。。。。” 几个妇人只是坐在那里,也不说话,目光呆滞,但却始终盯着陆九台。 陆九台捏着裤腰带,只觉得裤裆里好像有一点点湿,也不管这几个树下的妇人是什么鬼东西,只想找个地方继续脱裤子。。 陆九台一动,没想到几个妇人竟是同时起身。 陆九台也不管她们,提着裤子朝前跑,那几个妇人真的跟着跑起来。 “你妈的,人有三急,你们就算是鬼也不能不让劳资尿尿啊!”,腹中鼓胀难忍,陆九台不敢大步奔跑,一边小碎步倒腾着一边目光在寻找能甩开这几个鬼东西的地方。 幸好那几个行为诡异的妇人速度倒真像是普通的村妇,陆九台倒是没有被追上。 窜出去一段路,路过一个石头房,脚下道路一个转弯,拐过去一手扶着墙,陆九台实在忍不住了,扯开没有系好的腰带,豁出去了,放水再说。 哗啦啦的水声激荡,陆九台一阵酥爽,得到了释放的男人身体忍不住抖了两下,然而一阵阵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 眨眼间,四个妇人已经默默无声的围住了墙边的陆九台。 “爱咋咋地吧,让劳资爽完再说。”,老陆已经自暴自弃了,干脆假装看不到这几个妇人,该干嘛干嘛。。 噗。 一杆长枪破空而来,钉在陆九台身后的地面,四个围住陆九台的妇人里其中一个被长枪贯穿,化成一片齑粉消散在空中。 陆九台目瞪口呆,扭头看去,前方数十步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少年一身黑衣劲装,亦步亦趋朝着自己走来,剩余的三个面无表情的诡异妇人看着少年走来竟是转身后退而去。 等到少年走近,陆九台才看清少年样貌,面容清瘦,一双眼睛目光如炬,手中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山鸡。 少年上下打量着已经系好裤子腰带的陆九台,伸手拔出地上插着的长枪握在手中,言简意赅,“跟我走。” 至少是帮自己解了围,陆九台没有拒绝,一边跟在少年身后,开口询问,“不知小哥是?” 是什么?其实陆九台没想好台词,是人是鬼,是神仙是妖怪? 少年扭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放心,我和义父都是人。“ “义父?”,陆九台重复着少年的话。 少年只是笑笑,没有搭茬。 在昏黄的光线一路前行,路过数间石头房子,房子里都是昏暗一片,但影影绰绰的都有人影晃动,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窗子后面盯着少年和陆九台。 少年不时侧头扫视,那些目光就慌忙避开,把身影缩进屋内的阴影中。 来到街角一处带着小院的房屋外,陆九台看到屋内有烛光闪亮,便知道里面大概就是少年所说的义父了。 少年直接推门而入,在院门口就喊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一个高瘦男子应声推开房门走出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土黄,下巴上一圈胡须也带着淡淡黄色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双虎目,身高接近一米九,比陆九台还要略高一些。 “咦?”,被少年称作义父的男子打量着陆九台,“又有人闯入这鬼蜮了?” 少年扬起手中的山鸡,“义父,孩儿抓到一只闯进来的山鸡,今晚可以吃顿好的。” “你自去收拾。”,男子挥挥手让少年去杀鸡,饶有兴趣的看着陆九台,“这位兄弟是哪里人,如何闯进这里?” 陆九台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汉子是什么人,不敢全盘脱出,只说自己是永平府的举子,路过此地,只是在树后面撒尿,再抬头就到了这里了。 “阁下是为何身在这宫家庄的?”,陆九台看着眼前的汉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心里起了些防备。 汉子一怔,“哦,这里是叫宫家庄么?俺是带着孩子要去辽东投奔大帅府,准备在军中谋个出生,前些日子路过此地,见到有村庄便想进来讨一口水喝,没想到进来后才发现此地竟是个鬼蜮,想出去却找不到路了,困在此地已经三天了。” “鬼蜮?”,陆九台下意识问道。 汉子答道,“没错,就是恶鬼滋生的鬼蜮。” “此地有恶鬼?你和那孩子在这里困了三天,见到恶鬼了么?” 汉子有些丧气,“能见到倒是好了,就是抓不到那恶鬼才被困在这里了。可惜俺老张不懂这些歪门邪道,那恶鬼怕俺老张,不敢现身。” 陆九台肃然起敬,他不觉得这个汉子在吹牛,刚才少年一枪打碎那个诡异妇人是亲眼所见的,那少年如此犀利,这个汉子必然更厉害一些。 “不知好汉姓名?”,陆九台拱手问。 黄脸汉子捋了捋胡须,爽朗一笑, “什么好汉,乡下粗人一个,俺叫张献忠,叫俺老张就行。“ 第118章 陆公子,可否一见? 张献忠。 陆九台在心底重复了一下眼前汉子的名讳,只觉得这人看着面相凶恶,听名字倒是个忠君爱国的。 跟着张献忠进了屋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桌和石头堆砌的床榻。 小院里自带的简单厨房,劲装少年在外面杀鸡放血劈柴生火的动静不时响起,自报了家门陆九台和老张攀谈起来。 问起为何要去辽东,张献忠摊摊手,“没办法,在大同府杀了人咧。。。”,大汉说话带着山西口音,语气平淡且无畏。 陆九台心跳快了一拍,“杀人?” “嗯,遇见个泼皮调戏小娘们,上去拦他,竟敢领着一群帮闲围攻俺,一刀一刀全都杀了干净。“ “那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陆九台心里打鼓,嘴上恭维道。 “谁说不是呢,”,张献忠嘴一撇,“可谁知道那泼皮是什么代王家的镇国将军,这下陕西待不住了,俺有个兄弟姓高,在辽东镇大帅府,此番便是投奔他去。“ 好家伙,杀了个镇国将军,陆九台心中暗叹你真牛逼。。 陕西三个世袭亲王,晋王代王沈王,亲王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他儿子封郡王。 郡王嫡长子继承郡王,其他儿子封镇国将军。再往下还有什么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那就不足为人道了。 但镇国将军还在三代以内,勉强算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但眼下可不是跟这个张献忠讲道理辨是非的时候,陆九台拱拱手,赞叹道,“杀的好啊,朝廷这些勋贵就如腐虫一样趴在来百姓身上吸血,实在是应该多杀几个。” 陆九台心说咱家是文官士族,书香门第,跟那些皇亲勋贵本就不是一路人,平时没事骂一骂也没啥关系。 这一番话惹的张献忠抚须大笑,震的石屋房梁上的灰尘往下落。 眼见这凶汉高兴,陆九台趁机问道,“张英雄,你被困在这鬼蜮里三天就没想到闯出去么?” 张献忠摇摇头,一声叹息,“怎么没有,俺带着门外那小子来回走了几遍,到了某个范围再前进,就会回到原地。气的俺这三天把这庄里的伥鬼来回杀了两遍,可这些伥鬼被杀后第二天又出现在各个屋里,没有啥卵子用。不过,这些伥鬼现在倒是不敢来招惹俺了。” 陆九台咂咂嘴,好么,把这里的鬼物全杀了,还是两遍。 怪不得刚才那几个追着自己的老女人看见少年撒腿就跑。。 屋外的少年端着个竹篮进了屋,屋子的原主人在灶上还遗留着盐巴和一点调料,让烤出来的山鸡香气四溢,整间小屋里立刻弥漫着烤鸡肉的香味。 张献忠也不客气,撕下一整块鸡腿就开始撕咬咀嚼,油脂顺着嘴角溢出。 一块鸡肉下肚,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角,张献忠拿着鸡腿指了指对付着鸡翅的少年,“陆兄弟,还没跟你介绍下,这是俺老张的义子,原本姓李,爹娘死了就跟了我学武,现在跟着俺老姓张了,张定国。” 陆九台刚撕开一个鸡腿,忙点头,夸赞道,”张老哥,你这义子年纪轻轻武者境界不低吧?刚刚在外面一枪击碎那个伥鬼,我还没道谢呢。“,陆九台说着站起身,郑重的给张定国作了个揖。 张献忠赶忙摆手让陆九台坐下,却掩饰不住一脸自豪,“这小子,还未满十六,已经是五品巅峰了,将来三品有望,二品也不是不可能。反正肯定比俺老张强,踏入四品六年有余至今摸不到三品的门槛。” 陆九台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什么玩意?未满十六岁的五品巅峰?岂不是比咱家李爷还牛逼?再仔细看张定国,清秀的脸上稚气未脱,实在不敢相信。如果这少年一两年内能突破四品,岂不是比辽东那位大明柱石还要天赋异禀? 要知道那位二品的李大帅,也是未满十八踏入四品,三十岁入三品,四十三岁成就二品,一人镇压北蛮二十年。 但那李帅是什么家世?这少年是什么家境?双方的修炼资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义父莫要诓人,您若想入三品,早就入了吧?”,少年啃着鸡翅满手是油,嘴巴里嚼着鸡肉,脱口而出。 张献忠瞥了一眼少年,没有说话,少年也自觉说错了话,闭口不言,开始专心吃鸡。 陆九台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张献忠肯定身怀秘辛,但是别人家的似事他再好奇也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时辰,只好装作不知道,岔开话题随意聊些大明朝亲王公爵的糗事。 哪个山东王爷看上了儿子的儿媳,弄的鸡飞狗跳。 哪个南京的公爷宠幸小妾想让小儿子继承爵位,结果被大儿子告上朝廷弄的父子反目差点除爵。 又是河南哪个郡王喜欢男人,常年不与老婆同房,结果郡王妃和侍卫私通生了儿子,还要在外人面前假装是自己的儿子。 陆九台出生官宦豪族,这些大明朝廷里的上层秘事下面的老百姓哪里听过。张献忠和张定国父子俩听的津津有味,只觉得眼前这人分外有趣。 三人吃鸡聊天好不快活,都快忘了身处鬼蜮的事情,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小女子墨兰,屋中陆公子,可否一见?” 第119章 画中仙 屋中三个大大小小的男人齐齐放下了手中的鸡肉。 张献忠咧嘴一笑,看了看陆九台,“奇了怪了,还有敢来打扰老子的伥鬼?” 笃笃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温婉的女声继续响起,“陆公子,还请开门一见。” “咦?”,老张看向陆九台,“陆兄弟,你熟人?” 陆九台头皮发麻,他倒不是怕外面的女人,他怕的是这个张献忠以为自己跟外面的鬼东西是一伙的,一言不合给自己捅了。 “我不知道啊,我也不认识哪个女人叫墨兰啊。。”,陆九台一脸无辜的两手一摊。 张献忠努努嘴,“定国,去开门,劳资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路数。” 张定国站起身,随意拿窗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拿起立在门边的长枪,几步走到院门口,拉开了木门。 木门外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亭亭玉立,身材修长,体态匀称,一头青蓝色莲花发簪,身穿水蓝色道衣轻衫,瘦肩细腰,粉面桃腮,杏眼樱唇。 女子看到手持长枪的少年,面色有些紧张,眼神避开了少年的审视看向屋里的陆九台,“陆公子,可曾记得奴家?” 陆九台回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一个叫墨兰的女人,想靠近些又不敢随意行动,看了一眼旁边的张献忠,“张老哥,要不让这女人进来?” 张献忠无所谓的点点头,对着院门口的张定国喊话,“让她进来说话。” 张定国让开了身子,那女子小心避开少年的身子,似乎有些紧张的走进了院子,站到里屋的门口就停住了脚步,看了黄脸的张献忠一眼,似乎不敢进屋。 前有张定国,后有张献忠,陆九台也不怕这女人是什么鬼东西了,向前走近两步,迟疑的上下端详着女子,只觉得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死活想不起来,最终只能摇摇头。 “这位姑娘,我认得你?” 女子姿态优雅的对着陆九台行了个礼,“去岁中秋,陆公子在成国公府上饮宴,墨兰曾与公子见过一面,匆匆一瞥,陆公子不记得墨兰,也是寻常事。” 去年中秋,成国公府?陆九台认真回忆,片刻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如同雷击般呆立,”你是?你是?你是金陵官妓!!“ 张献忠一旁看着陆九台失态的模样,有些奇怪,“陆老弟,金陵的官妓怎么了?就是成了鬼,老哥我在,她还能找你索命不成?” “我的张老哥!”,陆九台急切的道来,“我说的金陵官妓,不是个人,是唐寅唐伯虎的金陵官妓图,她是画上的人!” 这下轮到张献忠父子二人也惊讶了,张定国绕着墨兰走了两步,上下打量,有些好奇,“你是画里的人?“ 女子似乎真有些害怕这一对父子,对着陆九台又是福了一福,“陆公子想起来了?那日成国公的小公爷在宴席上拿出唐寅真迹炫耀,奴家在画中可是对陆公子你印象很深的。” 可不是印象深刻么?一群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和读书人里唯独陆九台虎背熊腰大头方脸粗手粗脚跟个土匪似的长相,想不记得都难。 陆九台冷静下来,盯着墨兰道,“你算是画中仙还是画中鬼?这宫家庄的一方鬼蜮就是你所为?你又来找我所为何事?”,虽然李锦这个大腿不在,但现场有张献忠父子撑腰,陆九台冷静下来之后也是不怕的,连珠炮似的连连发问。。 自称墨兰的女子眼神悲伤,”墨兰只是小小画妖,法力低微,若不是这里鬼蜮隔绝天地,连走出画册都做不到。小女子此番贸然来访,只是看到陆公子,想请陆公子救我主人解脱苦海。“ 张献忠抢先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墨兰不敢只是张献忠,看着陆九台道, “京城红悦楼的花魁,寇白香。陆公子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吧?” 第120章 出嫁 红悦楼的寇白香,陆九台当然认得。 京城百万人口,除却教坊司的东西二院,上档次的销金窟还有十二家,号称十二楼。 这十二楼中又分上四楼和下八楼。其中上四楼寻常的商贾若没有深厚的背景,别管出多少银子,你根本连门都进不去。 那里是武勋贵戚和文官清贵们的交际场所,商人别来碰瓷。当然,你要是文采斐然或者满腹经纶,也是可以进的,而且结账可以打折甚至免费,代价就是必须留下点墨宝或者诗词歌赋了。 这红悦楼就是上四楼中排第二的青楼。 寇白香便是红悦楼自小养大的歌伎,十五六岁就琴棋书画略有所得,更是凭着一副好嗓子在一众新人里崭露头角。十七岁时便凭着一曲东坡居士的《满庭芳》技惊四座成了红悦楼的头牌花魁。 陆九台也是在红悦楼里见过寇白香抚琴吟词的,只是他不爱上四楼里那假正经的调调,还是更喜欢下八楼那种接地气的服务,嗯,就是可以随便摸大腿。 只记得好像听说成国公家的小公爷朱逢贤爱去红悦楼,更是对寇白香多有青睐。 “我倒是知道寇大家,”,把青楼里某些技艺特别出色的女子叫做“大家”,也算是一种尊称,属于对她某项技术的认可。陆九台还是有些茫然,“可你叫我帮你家主人解脱,是什么意思?她也被困在这鬼蜮中了?” 张献忠忽然冷着脸插话,“恐怕不是被困在这里吧,俺老张猜一下,这个娘们口中的那个寇白香已经死了,而且就是这一方鬼蜮中的恶鬼,对不对?” 陆九台一怔,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应该不会,若是如此,墨兰姑娘又为何说要我帮寇大家解脱?” 没想到墨兰却是低声喃喃着,“主人她,确实,确实化作恶鬼了。。”,说着,一双明艳的眼眸中开始逐渐湿润起来,眼见着颗颗泪珠就要滚下来。 “哭个鸟毛,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张献忠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又不是人。。 黄脸汉子的一声怒斥吓的墨兰身子一抖,生生止住了泪水,娓娓道来。 寇白香因为从小就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加上天资卓越,早早就被定位成了清官人,便是成年了也不会接客,这样才能赚到大钱。吃不到嘴的才最贵,这个道理很简单。能在京城把做成上四楼之一,红悦楼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些通天的背景,不管是武勋还是文官,想强行搞定一个红悦楼的头牌花魁,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一直等到成国公家的小公爷对寇白香一见倾心的时候,这位花魁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处子清白身。 小公爷朱逢贤虽然说不上是个什么天真纯良的少年,但基本上还算个老实人,面对钟情的青楼花魁根本没想要以势压人,见过寇白香的第二日就拿出了珍藏的《金陵官妓图》,只说是见面礼。之后便日日打茶围,夜夜大撒币,只为能和寇白香说说话,聊聊天。 寇白香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自小在青楼长大的又怎么会不懂这些事?多日相处下来,小姑娘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小公爷真的对自己情有独钟。 每一次在闺房里观摩赏玩小公爷送给自己的那张唐伯虎的真迹,寇白香越来越笃定这就是自己脱离红悦楼的契机,毕竟再红的花魁也有年老色衰嫁做人妇的时候,与其到时候落得个“嫁作商人妇”,倒不如跟了眼前这个年轻俊朗的小国公。 心中暗暗有了决断,寇白香便寻了个时机旁敲侧击的询问朱逢贤能不能把自己带走。 朱逢贤喜出望外,当下就答应给寇白香脱籍,娶她为妾。 隔日便拿了五万两银子给寇白香赎了身,虽说五万两银子对于红悦楼一个还是处子的摇钱树来说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国公家嫡长子的面子也足够,红悦楼的主事便痛快的答应放人。 大明有个不成文的诡异风俗,那就是迎娶青楼女子都是晚上夜深之时迎亲。小公爷得了红悦楼的应允,便喜滋滋的回了国公府,等着晚上派人去把寇白香接回家。 小妾入门不准穿红嫁衣,日落之后寇白香便穿上了自己最钟爱的一身白色锦缎马面裙,戴上了漂亮的金丝青玉发髻,怀中抱着唐伯虎的真迹,盖着红盖头,在红悦楼的闺房里一直等到了亥时,那国公府迎亲的小红娇就来到了红悦楼的后门。 看着四名轿夫和一队国公府的八名骑在骏马上的骑士,寇白香虽然略有失望,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奢望国公府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把自己迎进门。 只是不见小国公朱逢贤的身影,心底有些忐忑。 那陪着寇白香出嫁,权当做临时娘家人的一位红悦楼老鸨似乎看出了寇白香的心思,笑着安慰,“小公爷什么身份,哪能三更半夜的来迎咱们?”, 说着那老鸨一手从身边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青花琉璃杯,一手拉着寇白香的手,神色凄然,“白香,喝了这杯酒,你就与咱们红悦楼再无瓜葛,妈妈也不想在红悦楼里看见里。“ 寇白香也是一阵哽咽,拿起老鸨手中酒杯,递到红盖头下的嘴边一饮而尽,之后便上了国公府的小轿。 为首的骑士一声起轿,软娇被抬起前行,两旁的马蹄声有节奏的此起彼伏,随着轿子轻轻晃动,寇白香只觉得渐渐困意上涌,竟是睡了过去。 等到寇白香被剧烈的晃动惊醒,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是一对马蹄在不停奔驰,月光下的泥石土路在不断向后延伸,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山林里树枝被夜风吹动发出的哗啦啦声响。 寇白香被捆在马背上。 自己不该是在迎亲的软轿中么?应该到了国公府吧?寇白香的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寇白香想撑起身子,发觉自己双手被丝绢捆的结结实实,她又想喊救命,却发现平日里能唱出余音绕梁歌调的嗓子只能发出嘶呵嘶呵的声音。、 寇白香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马背上的骑士似乎察觉到了女人的挣扎,勒住了缰绳,胯下的骏马一声嘶鸣,停下了脚步。 骑士没有下马,只是侧着头看着身后被捆着的寇白香,没有感情的说道,“寇大家,对不住了,咱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寇白香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一共四个骑士,她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惜喉咙里依旧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呵呵声。 那骑士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怜悯,继续说道,“小公爷执意要娶你进府,这让国公爷很为难。” 或许是连续骑行了多日,或许是出于马背上女子的怜悯,骑士把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了寇白香。 朱逢贤要娶寇白香为妾本没有问题,可偏偏朱逢贤有个已经被皇帝指婚的妻子,乃是山东鲁王家的嫡女。 亲王嫡女怎么能和青楼女子共事一夫?哪怕是个妾也不行,虽说没有律法宗法制约,可这事要真的成了,成国公和鲁王必然成为朝廷里的笑话,就算是皇家那里也是一桩不光彩的事情。 可朱逢贤恋爱脑上头不管不顾,竟然为了这事和成国公顶撞起来。 于是老国公便干脆趁机会叫了心腹替换了迎亲的队伍,又收买了红悦楼的老鸨给寇白香喝了掺了药的酒。 等寇白香在轿子里昏睡下去,连夜把她带出了城,一路向东疾驰,四个人轮流休息时就给昏睡中的寇白香喂食些蜂蜜水,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寇大家安心,国公爷不是个残忍好杀之人,此事也属无奈之举,你喝下的那毒酒,只会让你哑上七天,只怕你路上惊叫引得节外生枝而已。”,那骑士掏出水壶灌了一口,又道,“此番我等前去蓟镇大营,国公爷有一故友之子,现在是蓟镇大营的百户官娶有一妻,但尚未绳子,国公爷可怜寇大家出生囹圄,既然已经脱籍,便允你嫁给那百户官做一侧室。也算美事一桩。” 寇白香在马背上如同雷击,脑子一片空白,随后就剧烈的挣扎起来。 凭什么?自己就要嫁入国公府,为何就要成了一个小小百户的侧室? 那骑士也不管那么多,瞥了一眼马背上的弱女子,给其余三人打了个手势,有催马前行。 一个青楼弱女子能如何挣扎,片刻后就觉得浑身疼痛,连喘气都觉得肺痛,便渐渐瘫软下去。 一行四骑在月下进入一处山林,道路逐渐抬升,两边密布树林,忽然间从路边窜出一个高大黑影,惊的为首骑士胯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 竟是一头黑熊拦住了去路。 噗通~ “不好。”,为首骑士暗叫一声,马背上的寇白香滚了下去。刚要下马去寻,那黑熊的爪子已经拍到了眼前。 这边四个骑士和体型比正常黑熊大了一圈的熊怪斗在了一团,那边滚落山坡的寇白香只觉得天旋地转,翻滚中一阵剧痛从左腿出传来,随后便昏了过去。 第121章 恶鬼 寇白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她的身上。 呆愣了几息时间,女人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慌张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疼痛,然后就是如潮水般涌上来的饥饿和干渴。 衣衫在从山坡上滚落的过程里被划破,手肘和后背都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那是有伤口。最严重的伤还是左腿,只要一动这条腿,小腿和脚踝都会带来来撕心裂肺的疼。 自小就被当做摇钱树养在青楼内院的寇白香何时曾吃过这种苦?她这十来年吃过最大的苦头不过是学琴时被“妈妈”用戒尺打过手心。 不解,愤恨,委屈,各种心绪齐齐涌上心头,泪水就流了下来。 想哭,喉咙里只有气声,这才想起自己被骗着喝了毒酒,要哑上好些天。绝望的寇白香躺在布满杂草和树叶的地上,祈祷着这是一场梦就好了。手臂在身体右侧触碰到一个用锦绣帛布包裹的圆筒,寇白香拿过来一看,不禁露出苦笑,是那张唐伯虎的画。 不知道这张画为什么还会留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山坡滚落下来还能紧紧栓在自己腰间。如果可能,此时此刻的寇白香宁愿用这幅画换来一碗清水或者一盒绿豆糕 饥饿和干渴最终让她面对了现实,拖着伤腿爬了数丈,借着一棵粗壮的树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寇白香确认自己是在一处山谷之中,朝着树木比较稀疏的方向看,她惊喜的发现远处似乎有人。 倚靠着树干,寇白香奋力的挥舞双手,喉咙里发出嘶呵的声音,指望那人能够发现自己。 可那人只是闷头赶路,眼看就要从寇白香的视野中路过,最终在最后一刻似乎发现了几乎要绝望的女人。 起初那人好像被吓了一跳,朝着寇白香所在的地方望了又望,不敢上前。在寇白香竭力挥动手臂后才小心翼翼的朝着女人走过来,到了距离十几步远的地方,那人竟然从腰间抽出了刀子。 离的近了,寇白香才看清来人样貌,是个满脸褶皱的干瘦老头,一身粗布麻衣背着一个褡裢,脚下蹬着做工简陋的兽皮靴,手中握着宽口的短刀。 老头看着衣衫不整的寇白香,凹陷眼窝里的一对眼睛露出警惕目光,声音沙哑干涩,“你是人是鬼?” 寇白香双手急切的比划,嘴巴里嗬嗬的想要努力说话。求生和获救的希望让这个女人忽略了眼前这个老头警惕眼神里暗藏的贪婪和欲望。 “是个哑巴?”,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在山林中的女人好像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老头收起了手中的短刀,慢慢靠近了寇白香。 伤了一条腿的寇白香只能靠着树干,看着老人越走越近。 等到两人几乎面对面,寇白香才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只不过可能是常年的风吹日晒让面庞比常人苍老。 枯黄暗沉的指甲下填满了泥土和不知名的秽物,男人的手指拨开寇白香额前散落的头发,呆住了。 这女人真不是妖精变的?也太好看了。 马面裙早在滚落的过程中被撕破,露出寇白香雪白的双腿。男人看着她倚靠在树干上姿势古怪,眼神顺着双腿滑落,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骨头伤了。”,男人做了判断,又站了起来。 寇白香还在努力示意男人把自己带出这片山林,身体忽然被拽起,然后发现自己被男人背到背上。 寇白香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只觉得男人粗糙的一只手掌紧紧箍住了自己的右边大腿,另外一只大手拿住了自己的双腕,把自己固定在了男人后背上。 “俺带你回庄里。”,男人说话了。 寇白香这才安稳下来,只觉得大概是这种山野乡民动作粗鲁些也是常事,只要把自己救出去便好。 双手轻轻搭在男人肩膀上,两腿在男人腰间,寇白香从没和男人有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只觉得有些羞耻。可想到自己左腿有伤,根本无法自己行走也只能默默忍受。 山路难行,何况这片山林间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男人背着寇白香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林子逐渐稀疏,视野也开阔起来,寇白香终于看到前方有几处房屋,那就是男人口中所说的庄子。 来到近处,有村民看到二人,颇为差异,“老根,怎的进山采药采了个娘们回来?” 趴在男人背上昏昏沉沉的寇白香只听得男人说道,“嘿,老天有眼,看俺老根可怜,丢了个媳妇送给俺,可惜是个哑巴,没事,能生娃就行。” 寇白香如遭雷击,登时在男人背上挣扎起来,可她一个娇弱女子又带着伤,如何能挣脱一个壮年的山民? 被男人拉过手腕像一个猎物一样被固定在男人肩头,扛着进了庄。 更让寇白香绝望的是,一直到自己被男人扛进了屋,一路上的村民没有一个过来搭救自己,好像男人真的是从山里打了一个猎物回来一样。 在男人的屋子里被放到一张臭哄哄的床铺上,那股腐败油腻的气味差点把寇白香熏吐。先被男人铁钳一样的手给按住肩膀,然后就是被麻绳捆住双手,绳子的另外一头栓在床铺的一角。 当天下午,寇白香如同宠物一般被锁在屋子里,听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村民满是欢笑声,那些村民都是来恭喜男人的。 天色渐黑,院子里的声音逐渐消失,人群似乎都散了。 等屋门打开时,男人满身酒气的扑上了床。 寇白香说不出话,惨叫着被粗暴如野兽的男人蹂躏了一夜。 连续五天,每一次寇白香都会拼命挣扎,每一次都被打的满身是伤。寇白香如同深陷地狱般被折磨了五天,当初喝下的毒药效果终于消散,当男人再次爬上床铺时,她能说话了。 “你们都要死。”,受尽屈辱的寇白香不停诅咒着男人。 喝了酒的男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伸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想要阻止她继续说话。 寇白香断了气。 一只恶鬼诞生了。 第122章 出来了? 听完墨兰期期艾艾的讲述,陆九台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名动京城的一名绝色花魁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可还是心中疑惑,“寇大家如此遭遇,实在痛心,可墨兰姑娘你说要我帮她解脱,是什么意思?” 陆九台瞥了一眼张献忠,心说要找也该找老张吧?自己虽然天生有些力气,可文不成武不就,也没当过道士,怎么去超度恶鬼,难道靠美色?? 墨兰微微欠身,“陆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死后,这里的愚昧山民竟将主人尸身和那张老根一起合葬在一处,使得主人怨气日益深重。墨兰觉得,或许把主人尸身重新安葬,她的怨气能清减下去。” “倒也有些道理。”,陆九台点点头。 “哼。”一旁张献忠插话,“你家主人既然成了恶鬼,这庄里的山民也都成了倡鬼,若她不想自己尸体与仇人合葬,叫那些倡鬼把祸害她的那个男人尸体挖出来烧了不行麽?” “对啊。”陆九台附和着。 墨兰摇摇头,“陆公子有所不知。其一,主人她既成恶鬼,心中怨恨愤怒滔天,可心智失了大半,行事皆出自本能。其二,不知为何,主人只能在这鬼蜮中行动,那些倡鬼更是如此,偏偏主人坟墓就在鬼蜮之外。所以此事墨兰只能求陆公子了。” 陆九台听她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一下,墨兰姑娘,你说你家主人葬在鬼蜮范围之外?” “正是。就在宫家庄在一处山坡上。” 陆九台纳闷了,“那我怎么帮她?这位张大哥都闯不出鬼蜮,我更出不去啊。额,难道墨兰姑娘你要送我出去?” 张定国突然插嘴,“若是如此,这位姐姐快把我们三个都送出去吧。” 墨兰又轻轻摇头,“奴婢做不到。” 陆九台心说那你搁这叨叨个屁。 墨兰盯着陆九台有些诧异,“陆公子莫非不知道自己能进出这鬼蜮?” 这下陆九台更纳闷了,摇摇头表示你猜对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 “陆公子身上分明鬼气缭绕,有一缕阴气在胸口啊。”,这次轮到墨兰纳闷了,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 陆九台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挂在胸口的金牌,“你是说,因为它?” 金童鬼牌掏出,心念一动,金童鬼婴被陆九台放了出来。 鬼婴从陆九台胸口爬出来抓着衣服就攀上了陆九台的肩膀。 “原来如此,陆公子和这鬼婴神魂相通。” 陆九台心说我自己差点都忘了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儿,侧头看了一眼鬼婴。 总觉得双瞳全是眼白的鬼婴硬是朝着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片刻之后,张定国护送着陆九台重新来到庄子路口的那棵树下,成了倡鬼的那些妇人看到张定国就如鸟兽般散去。 “放心,出去后我一定想办法解开鬼蜮封印,救你们父子出来。”说着,陆九台朝着张定国的肩膀拍去。 陆九台的手被少年推开,“快走快走,吃了我的鸡,等我出去了记得要请我吃好的。” 鬼婴现在树下,拉着陆九台的裤腿朝着某个方向前进,陆九台抬腿跟随。 下一秒,宫家庄昏黄的天空消失不见,一片漆黑的夜色填满陆九台的视野。 “这就出来了?”陆九台感慨。 下一秒,破风声传来,闪着银光的刀锋已经到了陆九台的面前。 第123章 似曾相识 刚走出鬼蜮就被迎头一刀,陆九台吓的胯下一紧,差点滴水。 好在那乌金钢刀生生停在了陆九台鼻尖一寸之外。 “什么情况啊,老陆?”,火把的光芒映射着李锦俊朗刚毅的面庞,嘴角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拔来的杂草。 陆九台张开双臂就要抱李锦,口中喊着“我想死你了,李爷。”,脚下的金童鬼婴叹了一口气,化作黑影飘进了金牌中。 一把推开老陆,李锦打了一个呼哨,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了琳琅和大红。一条绳索拴在了大红的腰上,另外一头被紧紧绕在琳琅手腕上。分明是陆九台的神秘消失,李锦害怕琳琅也紧随其后,做了保险措施。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九台直接席地而坐,把自己在鬼蜮中的遭遇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 一番话说的陆九台口干舌燥,拿出腰间水壶灌了一口水,站起了身说道,“咱现在去找到那个寇白香的坟,赶紧把那个侮辱了寇白香的男人尸体烧了要紧。” 却意外看见李锦凝神不语,又道,“怎么了,李爷?” 李锦放在腰间的手攥着刀柄,攥紧又松开,再握紧,“老陆你说在鬼蜮里遇到的父子叫什么?” “张献忠,儿子叫张定国,怎么了?”,陆九台不解。 “要不,这事咱别管了?”,李锦像是跟老陆说话,但模样更多是在自言自语。 陆九台和琳琅都面露惊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还好李锦只是嘀咕了一句就问道,“走吧,那个寇白香的坟在哪里?” 泥马的,张献忠,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的张献忠啊,若只有他被困在鬼蜮里,李锦宁愿这鬼蜮把张献忠困死在里面。可偏偏还带着改姓了张的李定国,这就没办法袖手旁观了呀。 在另外一条世界线里,如果不是李定国是农民军出身,如果不是南明朝廷一盘散沙,李定国一己之力就差点把满清打崩了。 虽然两个世界人物经历肯定不会相同,但这种固有印象里的英雄人物,李锦实在不能不管。 没费多大的力气,一行三人就找到了那个半山坡上的孤坟。 一处小小的土包,上面覆盖的都是新土,坟前连个墓碑也没有。 陆九台反复查看了四周的地貌,确定没有弄错地方,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说,李爷,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啊?” 李锦也是一怔,“尼玛的,你不说我还想不到,又是挖坟掘墓。。” 三个人没有工具,便是想找些树枝这三更半夜也找不到合手的,只好徒手开始刨土,就连大红也被李锦逼着拿爪子上下翻飞起来。 幸好李锦有把乌金钢刀,不得不说,有四品境的武道高手参与,挖坟还是很快的。 不多时土壤中就露出了当初村民用来包裹尸体的竹席。 一股恶臭从泥土中涌出,李锦和陆九台忍耐着刺鼻的气味,一人抓起竹席一头,稍一用力,两具尸体被提了上来。 摊开竹席,两具尸体一个已经腐败不堪,肿胀的腐肉上满是蛆虫,而一旁的女尸却栩栩如生不见腐败。 想到寇白香已经化为恶鬼,尸首不腐也不算特别奇怪。 招呼陆九台小心翼翼的把寇白香的尸体搬到一边,又让琳琅找来些枯枝树叶堆在男尸上。 拿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树叶,一堆易燃物很快就烧了起来。 冥冥中似有着一股力量在发泄怒火,小火很快变成大火,熊熊火焰无比迅速的吞噬了男尸。 李锦的注意力从被大火吞噬的男尸上转到寇白香身上,总算是那些村民还讲究些体面,下葬时给寇白香穿上了衣物,不至于赤身裸体的被埋葬。 纤细柔弱的身体上依旧能看到处处伤痕,李锦蹲下去细细查看,有的是擦伤已经结痂,有些青紫淤痕则明显是被人殴打所致。 忽然间,李锦抽了抽鼻子,“咦?” 琳琅凑了过来,搂着李锦身边的大红问道,“怎么了?”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李锦若有所思的问道。 陆九台也聚了过来,“什么味道?烤肉味?” 李锦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个憨货,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在烧焦的肉味和泥土腥气中夹杂的那一丝丝古怪味道。 忽然,李锦侧头看向一边安静蹲着的琳琅,“琳琅,你还记得安化寺我们遇到的那个古怪光头么?” “记得啊,怎么了?”。琳琅捋着大红的后背,眨眨眼,不知道李锦为何问这个。 李锦忽然拔出腰间钢刀,在琳琅吃惊的眼神中在寇白香尸体手腕处划了一刀。 宛如刚死一般的鲜活尸体没有血液流出,一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从伤口处散溢出来,若不是李锦已经到了四品境,五感被加强,真发现不了。 一股夹杂着硫磺味的古怪气味扑鼻而来,就是安化寺那个古怪光头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果然没错!”,李锦既为自己的判断准确而兴奋,又为这背后隐藏的某种可能而心惊。 于此同时,识海之内,广袤的夜幕上,那颗在安化寺之夜忽然出现,随后又消失很久的紫色大星再次突兀的出现,闪烁着光芒。 现实中,李锦双目在火光下闪烁着紫色的荧光,左手几乎不受控制的握住了寇白香尸体刚刚被划开伤口的右臂,右手掌心对准了那处伤口。 一道道黑气从那处伤口中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吸出,盘旋在李锦的掌心,慢慢汇聚成一滴漆黑的液体,最终融入掌心里消失不见。 识海内的紫色大星光芒闪耀数次,待到那掌心的黑色液体完全消失,紫色大星又在识海之内隐匿了起来。 李锦长舒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声音,眼中的紫芒消散,只觉得浑身舒畅无比,灵气也涨了不少。 “李爷,快看。”, 陆九台出声提醒,李锦抬头看,坟边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虚影。 正是寇白香的魂魄。 那魂魄眼角含泪,对着李锦深深福了一礼,之后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散。 于此同时,夜色中的山坡下,影影绰绰的宫家庄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 “这就完事了?”,陆九台看着山坡下出现的宫家庄有点不敢相信。 ”完事?“,李锦眉头紧锁,苦笑道,”恐怕一场大阴谋才刚刚开始。“ 第124章 还有黑手 “前啸九凤齐唱,后吹八鸾同鸣。狮子白鹤,啸歌邕邕。五老启途,群仙翼辕。亿乘万骑,浮空而来。倾光回驾,监真度生。” 李锦三人把寇白香的尸体重新掩埋后,琳琅郑重其事的咏颂了一遍往生净土咒,这才朝着山坡下的宫家庄走去。 此时的宫家庄里,万籁俱寂,鬼蜮退散,村民所变的伥鬼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间间空无一人的房子。 “张老哥,”,陆九台走在前面,来到之前张献忠父子占据的院子外面。 谁知等陆九台推开门,只看到屋子里油灯还燃着,桌上烤山鸡的残骸还在,可张献忠和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老哥?”,陆九台前后看看了,确认了两人真的不在,“难不成这两人也是鬼物?” 李锦却摇摇头,陆九台不知道,他可知道的,张献忠和李定国肯定是大活人,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不辞而别了吧。 一旁的琳琅看了看李锦,有些迟疑的道,”陆大哥不是说那姓张的汉子在大同府杀了人?还是个镇国将军?“ 李锦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和琳琅穿着一身锦衣卫的衣服,张献忠说不定在自己进庄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和陆九台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谈不上什么交情,看见陆九台带着两个锦衣卫进庄,一走了之是很寻常的反应。 可惜,张献忠就算了,李锦对那个少年李定国还是很有兴趣见一见的。 把这一番推测和陆九台一说,老陆也是有些惋惜,“本打算请那一对父子去永平府吃上一顿好的来着。” “我猜,以后说不定有机会。”,李锦一边安慰着老陆,一边大量着屋子,“咦?” 顺着李锦的目光,陆九台和琳琅也看向墙角。 一个布包挂在墙边,李锦走过去打开,从布包里抽出一样东西,解开系在上面的娟绳,正是唐寅的《金陵官妓图》。 李锦神色微妙,“老陆,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有女鬼的唐伯虎真迹?” 哪还用得着仔细辨认,陆九台一眼就出画中的女子就是之前见过的墨兰姑娘,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墨兰姑娘?”,陆九台从李锦手中接过画卷,呼唤着画中妖,可惜连喊了十几遍,也没有丝毫动静。只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李爷,咱真没吹牛,之前是有个女的跟着画里的女人一模一样,跟咱说话来着。” 琳琅也凑了上来,仔细看了看画中女子,摇了摇脑袋说道,“唐寅此画距今百多年,可能是不知在哪里吸收了点天地灵气,有了灵韵,但还不足以现身伳。唔,大概是之前身处鬼蜮之中,幽冥之地,借着机缘巧合才能从画中走出吧。” 李锦觉得有道理,把画卷从陆九台手中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收好,往怀中一塞。 “这种重要证物,还是拿回家我亲自保管最好。” 开玩笑唐伯虎的画,当然要好好收起来当传家宝了。 这时陆九台终于忍不住问起李锦在寇白香坟前说起的话,“李爷,你说这事背后有大阴谋,是什么意思啊?” 琳琅闻言也是好奇的看过来。 那寇白香尸体内的诡异黑气和自己识海里的紫色大星李锦暂且不想提, “我也说不好,”李锦斟酌着字句,“只是一个猜测,总觉得这寇白香的遭遇,巧合太多了。” 陆九台沉吟片刻,耸然一惊,“你的意思,成国公府?” 李锦摇摇头,“不好说,但这件事背后看到有我们不知道隐情。” 看着陆九台和琳琅一脸茫然,李锦解释道,“按照永平县的卷宗上说,药店的伙计是进宫家庄后失踪的,包括你遇到的张献忠父子,都是能进到这宫家庄的。可后来这鬼蜮好像有了封印一样,进不来出不去了,不奇怪么?” 不等两人反应,李锦又说道, “我记得老陆你说过,那画妖墨兰曾对你说她与寇白香所化的恶鬼,都不能离开鬼蜮,那些伥鬼也是,没错吧?” 陆九台点头称是。 “那就怪了,永平县的三个衙役捕快是怎么回事?他们可都是回了永平府才莫名其妙死的!“ 第125章 死光光 在李锦三人满怀心思返回永平府的同时,千里之外的辽东,一支规模不大的商队正在夜色下休整。 七八辆马车围成一个圈,三顶牛皮帐篷搭在中间,不时有鼾声从帐篷里传出。 三顶帐篷中间的空地上,一堆篝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篝火边坐着两名商队的护卫, “大蛋哥,要不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守着,没事的。”,腰间挎着钢刀的年轻护卫拿树枝挑了挑火堆,冲着身边满脸胡须的汉子说道。 “老子叫张大胆,不是大蛋!”,胡须汉子闷声叫着,顺手丢了块石子过去,被年轻人一晃头躲开,又指了指夜色中朦朦胧胧的一处山梁说道,“翻过这道梁,就到甜水镇,那里就是辽东军的地盘了,到时候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今天晚上咱得警醒着点。” 张大胆是商队资历最深的护卫,据说在辽镇军里做过队正,年轻人虽然拿他名字开玩笑,其实还是比较尊重这位老大哥的。 “大胆哥,那边帐篷里的高丽娘虽然遮着面,可一个个都是好身段啊。”,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脸上挂着略显猥琐的笑容。 张大胆拿起皮壶灌了一口酒,戏谑的瞄了一眼年轻人,“咋的?想要娘们儿了?多攒钱,下回去高丽,自己买一个。”,说完又郑重警告他,“这一批高丽娘你可别动歪心思,听掌柜说这是永平府那边官面上大人物点名要的,十五两银子一个花了大力气才找齐,出了岔子,小心剥了你的皮。” 年轻人撇撇嘴,“俺晓得利害,掌柜的花了在这些高丽娘身上一人花了十五两,到了永平府,怕是一个要卖五十两。也不知道哪个官爷要的,长的好看不说,又要腿长,又要手指细长有力,咋的?想把这些高丽娘上马当射手?” 张大胆眯着眼睛挪了挪屁股,离着年轻人近了些,神秘兮兮的凑近年轻人,“当日来找东家的据说是锦衣卫的人。” “嘶~”,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真是要把这帮娘们训练成谍子?” 张大胆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忽然站起身,目光如炬环视四周,抬手示意年轻人闭嘴。 “林狗儿,快去叫兄弟们。”,张大胆拿过后背上挂着的长弓,见年轻人还在发愣,急的一脚踢在他腿弯处,“快!” 林狗儿这才惊醒,连滚带爬的跑去最大的帐篷里,帐篷里一番鸡飞狗跳,很快六七个和衣而睡的护卫和掌柜就走出了帐篷。 “怎么回事?大胆?”,忽然被叫醒的刘掌柜双眼通红的来到张大胆身边。 张大胆眼睛盯着临时营地百步之外的黑暗处,“那边有动静,不像野兽。” 刘掌柜顺着张大胆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黑蒙蒙的山林,竖起耳朵倾听,除了夜风吹拂树叶,没有发现异常。 “有么?”,刘掌柜狐疑的看了看身边其他护卫,想要得到一个旁人的佐证。 嗖,嗖嗖嗖。 是箭矢破空之声。 “快躲起来!”,张大胆一把抓住刘掌柜的胳膊,拽着刘掌柜就滚到了马车后面。 登时便有两声惨叫在护卫中响起,两个倒霉蛋一个被射中了胳膊,一个被射中了屁股。 好在都是常在江湖行走的汉子,被偷袭的一瞬间,都已经找到了躲藏的位置。 偷袭者后续的箭矢都落在了篝火边的空地上。 “把那些高丽娘叫起来!”,刘掌柜大急,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得赶紧让她们躲起来。 张大胆心说其实不用,对方用箭,那就是人,不管是劫道的土匪还是打谷草的北蛮,目标都是弄死自己这几个护卫,那些女人,肯定是要活着带走的。 好在对方人不算多。 张大胆从箭失数量上判断出来。一共射了三波,每次只有四五支箭。对方一共只有四五把长弓,人数应该不会超过十五。 张大胆从马车边探头望去,果然,山林中小心翼翼走出来十数个模糊的身影。 人数不多,张大胆的心却紧了些。 是北蛮。 看不清楚对方长相,但那秃发的脑袋还是隐约能看到的。 北蛮人凶悍,尤其是跑这么远打谷草的结队北蛮,有时候比北蛮军队还不要命。 北蛮人不急不忙的朝着营地围上来,前进中不停靠着树木躲藏身形,护卫们射出的箭失无一命中。而北蛮射出的箭失准头高出不少,若不是有马车当掩体,商队护卫早就损失惨重了。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张大胆回头寻找林狗儿,“狗儿,把火灭了!” 林狗儿倒是机灵,听到张大胆的话,几个驴打滚爬进护卫帐篷,抱着两床被子又滚出来,直接把被子扑在篝火上,失去氧气的篝火瞬间熄灭,营地内陷入黑暗。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醒了帐篷里的高丽女人们,一阵阵惊呼从帐篷里传出来,好在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的跑出来给护卫们添乱。 忽然一阵风吹过营地,高丽女人的帐篷似乎被掀开一个角,忙着用弓弩压制北蛮人的护卫没有在意。 张大胆稳住呼吸,搭弓瞄向一个从树后探出身子的北蛮人,正要放箭却看到黑暗中的人影忽然倒了下去。 还以为是其他护卫射中了目标,正奇怪那北蛮中箭也没吭声,就听到黑暗中的北蛮人开始惊慌的呼喊起来。 张大胆听不懂在北蛮人的蛮语,只觉得对方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更奇怪的那些北蛮人的声音里隐隐约约还掺杂着一个奇怪的女人声音。 “八嘎!八嘎~” “西内!西内!西内!” 北蛮人的惨叫声逐渐停息,直至整片山林归于沉寂。 张大胆和刘掌柜面面相觑,又心生恐惧,心头都起了疑惑,那些北蛮人在林子里遇到了什么? 高丽娘的帐篷里,十一个女人颤巍巍的在黑暗中挤在一起,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梦想到了大明就能过上好日子的高丽女子们最恐惧的莫过于半路被蛮族劫走,那还不如在高丽过一过苦日子。 “颜姬姐姐?”,缩在角落里的娇弱女子被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拉住了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认出这只手属于天生体寒的林颜姬。 林颜姬拍了拍女子的手,轻声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安慰着,“不怕,坏人,死光光了。” 第126章 被欺负了 宫家庄鬼蜮被解决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永平府锦衣卫百户的院子里,那栋二层的小楼上,唐伯虎的真迹正挂在书房的墙上。 书案前,李锦正抓耳挠腮的撰写公文。这种事本该是宋明明这个书办小旗来做,可不知为啥这货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气虚体弱的样子。加上最近的两件事,安化寺牵涉到辽东大帅府的夜不收,宫家庄牵扯到成国公府,李锦觉得还是自己来写这份公文最好。 安化寺的光头怪物还好,有一队夜不收在,可宫家庄里寇白香的恶鬼被消灭,自己怎么解释? 总不能老实交代是自己体内识海中的紫色大星吸收了寇白香尸体里的黑气,恶鬼就没了? 自己都不清楚那紫色大星是怎么回事,别人怎么信? 更何况李锦隐隐有个猜测,若真是如自己猜测那样,紫色大星的事若要让朝廷里有心人尤其是皇家人知道,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宰了再说。 李锦正咬着笔头编故事,就听着楼梯上轻盈的脚步声有节奏的从一楼逐渐向上。 只听脚步声,李锦就知道来的是女人,琳琅去了锦衣卫所,莫非是李飞白那个白吃白喝只会晒太阳的人形家养宠物? 等水蓝色襦裙出现在门口,李锦才知道猜错了。 “锦儿,婶婶煮的银耳绿豆汤,拿冰镇了,你先尝尝。” 李锦慌忙起身,接过陈玉蓉手中的青花海碗,“怎么敢让婶婶亲自送过来?您在下面喊一声,侄儿下去自会下去。” 说着就端起海碗灌了两口绿豆汤,清甜可口,一股凉意从喉咙直入腹胸, “爽!”,李锦把碗放在书案上,“对了,婶子,铁娃那私塾,可还妥当?” 铁娃今年六岁半,若是在书香门第,早就开蒙读书了。还是陆九台提醒,李锦才想起来给铁娃找个地方读书。 一问自家婶婶,才知道铁娃原先在京城开过蒙,只是读书的地方被当日京城那一场天火给炸飞了,就耽误了下来。 陆九台本想亲自教铁娃认字,结果老陆吊儿郎当的样子被李锦言辞拒绝,连陈玉蓉也悄悄的暗示不行。最后还是让地头蛇宋明明找了一家在永平府颇有名声的私塾,送了进去。 陈玉蓉听侄儿问起,脸上掩不住喜色,“今日一早我就把铁娃送去了,那家私塾好气派,听说永平府不少官宦子弟都是在那里开蒙的。就是铁娃这孩子调皮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的料。” 李锦摆摆手,“不是读书的料也得先认字再说,总不能当个文盲。真不是读书的种子的话,铁娃从小也有些拳脚底子,让他之后跟着我学武便是。” 静山草堂,说是草堂,实际上是个两进两出前后有院的大宅子。 草堂主人姓杜,五十来岁,中过举,在山东做过九品的芝麻官,结果因为上司犯了事,杜举人也被牵连其中,被革了职。 当时已经四十三四岁的杜举人也没了再钻营复起的念头,干脆回了永平府老家,弄了这么个私塾。 私塾老师大多是秀才,像老杜这样中过举的还真不多,这静山草堂在永平府就相当于李锦那个世界后世的重点小学了,而且是小班制。 此时正是午后,杜老夫子在后院小阁里午睡。前院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孩子有的在玩闹,有的在午睡,有的在看书。 一个看起来有十三四岁的大胖小子身后跟着两个小一些的孩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实际上小胖子只有十一岁,超过十二岁,静山草堂就不收了,到了年龄的学生也会被杜老夫子送走。因为过了十二岁,正经读书人就要开始接触经史子集圣人语录,杜老夫子只开蒙,不教人经义。 用他的话说,他姓杜的是个罪官,别误了他人前程。 “李亘铁,你过来。”,锦衣华服的小胖子找到了目标。 李亘铁,是铁娃的大名。 正在院子角落拿树枝拨弄不知名小虫的铁娃一脸懵懂的回头,小胖子和两个伙伴已经围住了他。 “叫我干嘛?”,铁娃看到虫子飞走了,有些懊恼。 “新来的,听好了。我是孔德隆,这里我最大,你得叫我大师兄,”,小胖子眯着眼看着铁娃。 孔德隆是永平府主薄家的小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在静山草堂里,已经是地位数一数二了。 要知道真正官宦大族的子弟,开蒙是不用来这种私塾读书的。比如永平府刘家,都是老师上门去教书。 “哦,大师兄好。”,铁娃无所谓,只觉得对方确实比自己大不少,叫大师兄就大师兄吧。 小胖子很满意铁娃的态度,伸出胖手拍了拍铁娃的肩膀,“你爹做什么的?” 铁娃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都还单纯,没有遮掩,“我娘说,我爹死了。” 小胖子一愣,只觉得眼前这小孩子好像更好欺负了,“很好,明天从家里带一钱银子给我。” 铁娃满脸迷茫,摇摇头,“为什么啊?我也没有银子。” 小胖子一副大人口吻,“你没有,可以从家里拿呀,偷偷的拿。给了我银子,我保证你在这里不被人欺负。” 铁娃眨眨眼,“哦,那不用了,我有哥哥,他说有他在,别人欺负不了我。” “你哥哥?”,小胖子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铁娃满脸都是骄傲,“锦哥哥在衙门里,每天都带着刀!” 小胖子脸色一松,随即和两个同伴对视一番,接着三个小子就大笑起来。 “原来是个捕快。” “也不一定,也许是个捕头。” “大哥,揍他一顿,让这小子吃点苦头。明天就会乖乖拿钱来了。” 说着,小胖子身后一个孩子伸出手,捏住了铁娃的小胳膊。 铁娃单纯,但又不是傻,被人捏住了胳膊,顿时就甩开了,“你们要欺负我?” 孔德隆胖乎乎的拳头已经打了过来,“欺负你,又怎么样?” 第127章 一起去上学 李锦吭哧吭哧的编好了公文,刚走出自己的小楼,就碰到了急急忙忙从前院跑过来的宋洛新。 “李大人,不好啦,铁娃在学堂里打被人打了!”,宋洛新跑的面红耳赤,额头满是汗水,来到李锦面前,一边擦汗,一边禀报。 李锦一阵愕然,慌忙问道,“怎么回事,被谁打了?铁娃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铁娃声音从前院传来,“锦哥,锦哥,我回来啦。” 李锦往前迎,就看到婶婶陈玉蓉牵着铁娃,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卫所的力士。 再看铁娃,眼角青了一块,右手破了皮,已经上了药,精神倒是挺好,小脸上还带着笑。 李锦一颗心放了下来,问向婶婶,“怎么回事啊?” 陈玉蓉脸上有些担忧,说出来的话却是轻描淡写,“不过是几个孩子打闹,锦儿你莫要担心。” 一旁跟着一起接铁娃回家的力士却说道,“大人,卑职打听了,是有三个小孩想问小公子要钱,小公子不给,就打起来了。好在学堂的人给及时拉开了。” 铁娃昂着头喊,“锦哥,我没吃亏,那个胖子眼睛也肿了!” 李锦摸摸铁娃的头,眼神瞥向那力士,“都是什么人?” “为首的是永平府主薄家的小儿子,十一岁了。还有悦食居老板家儿子和永平县典吏的侄子,年纪稍微小些,但也比小公子大两三岁。” 陆九台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嚷嚷着,“李爷,这是老虎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啊,明个咱们去一趟静山草堂?” 李锦翻了个白眼给老陆,“小孩子打架罢了,还要我带着锦衣卫过去,亮亮腰牌,耍耍官威?两边大人互相比一比背景?幼稚不幼稚啊?” 陆九台不服气,“那也不能让铁娃吃亏了不是?对方三个孩子,年纪也比铁娃大。” 陈玉蓉也是不想因为这事还要李锦出面,但也是用希冀目光看向自己的侄儿。 “好办。”,李锦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呼哨,眨眼间一道红色影子就从后院窜了出来。 大红窜到李锦脚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李锦,以为又要出去玩。 “叔,上哪玩?”,大红在李锦脚边打转,嘴巴里发出嗷呜呜的声音,只有李锦能听懂。 “大红啊,”,李锦蹲下去撸着红毛兽的脑袋,“明天你陪着铁娃去上学。” 大红:“啊呜???” 李家的人都知道大红是灵兽,能听懂人言,只是不知道大红说话李锦能听懂。看着大红憨态可掬的模样,都是一阵莞尔。 “铁娃被人欺负了,你陪他几天,平日里铁娃偷偷从厨房拿吃的给你当我不知道麽?该你回报一下了。” 听说大红要陪自己去学堂,铁娃挣脱了陈玉蓉的手,揽住大红的脖子,一翻身就骑了上去。 看着大红驮着儿子去了后院,陈玉蓉不免有些担心,“锦儿,这样不会闹出人命吧?” 大红到底什么实力陈玉蓉不知道,但她知道大红弄死三五个汉子是没有问题的,当日东厂的番子在京城想要劫持铁娃,就被大红咬断了手。 更何况那时候的大红比现在小了一大圈。 李锦摆摆手,“婶婶莫担心,大红聪明的很,有分寸。”,又转头看向宋洛新,“明天找个力士去府衙,告诉那个主薄,看管好家人,否则锦衣卫怀疑他有贪赃枉法的嫌疑。” 如此一来也算妥当,陈玉蓉便去后院准备饭食。 等到婶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李锦拉住陆九台。 “老陆,你觉得这事正常么?” 陆九台茫然,“哪里不正常?” 李锦指了指一边的宋洛新,“洛新进了锦衣卫后也算练了几天拳脚,若是和你打一架,结果如何?” 陆九台看看只到自己胸口高宋洛新,不假思索,“当然被我三两拳就打个半死。” 话音未落,陆九台就醒悟过来。 铁娃不过六七岁,对方三个孩子,尤其领头的那个已经十一岁,体格相对于六七岁的孩子要大很多。 铁娃怎么会落得个“不吃亏”的结局? “你教过铁娃武艺?”,陆九台问道。 李锦摇摇头,“拳架马步倒是教过,那不过是兴致来了陪他玩闹,断不可能让他有能力与三个年长的孩子对打。” 陆九台挠挠头,“跟我一样天生神力?不对啊,平时没发现。难道说,有人正经教过他武技?” 李锦面色凝重,“问题是,谁教的?” 第128章 投喂 这个世界不是你练武就是个武者,成为武者的最关键条件就是体内经脉有没有灵力。 当体内经脉产生灵力,这个阶段就是“启灵”,启灵之后等灵力可以被自己控制在经脉中游动,就正式成为九品武者。 李锦决定晚上去偷偷查看一下小铁娃体内是不是有灵力,不然以小铁娃的年纪,能对抗三个年纪比他大的孩子实在有些诡异,要知道六七岁的孩子和十来岁的孩子之间的差距,可能要比人和狗熊的差距还要大。 李锦一直等到子时,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万籁俱寂中缓缓的推开房门,准备下楼去婶婶房间查看一下铁娃。 刚推开门扉,李锦楞在了原地。 夜色中一个娇俏的身影站在门外,仿佛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 简单的马尾,两鬓编着有些花哨的小辫,一身罗缎纱绢的彩膝裙,大胆的露出了一截小腿,看到李锦,女子眉眼间一股嗔意,小声说道, “这些天为什么不来吃饭?” 李锦:“??????” 不管是眼前这个少女,还是这句话,都出现的十分古怪,古怪到让李锦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李锦认得少女,就是街对面下山堂饭庄的小厨娘。 午夜子时抱着一个彩漆食盒,在自己内院里,问自己为什么没去吃饭。 “姑娘,你。。。”,李锦感觉有些荒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很明显的这少女有古怪,别的不说,能三更半夜来到自己门前不被自己发觉,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是个女鬼都不行。 可这姑娘看起来又不像有什么歹意,问出话虽然很莫名其妙,但好像自从婶婶来了之后,确实好些天没带着老陆去下山堂喝酒了。 小厨娘自顾自的打开了食盒,端出来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呐,这是冉遗之鱼的肉,加了黄苠和天山二十年以上的雪莲花,你快吃了吧。” 李锦歪着头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炖肉,心说这食盒还他妈能保温? 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染一只鱼?是什么玩意啊?什么叫我就吃了吧。姑娘,你,是不是有病?” 然后李锦就后悔了。 少女脸上原本的羞赧之色中带了三分怒意,整个走廊的气温都下降了两度,装着炖鱼肉的瓷盘缓缓飞到了李锦面前。 没错,飘过来的。 御物,而且是这种细致入微的控制力。 除非对方会变魔术,不然眼前的少女境界至少二品。 李锦端起浮在空中的盘子,直接用手抓起热乎乎的鱼肉就往嘴里塞。 李锦一边吃一边腹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奶奶。你早说你是个绝顶高手,别说鱼肉了,就算给我端来一盘草莓香菜馅的饺子蘸着巧克力酱,我二话不说也得吃啊,不光吃,咱还给您舔盘子呢。 看着李锦手忙脚乱的大快朵颐,少女脸上又浮出笑意,轻声道,“呐,冉遗之鱼,出自英鞮之山,陵羊之泽。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可祛凶邪之气。庚金之力虽然霸道,若提升太快,至刚易折,你最好时常来我这里吃点东西。“ 你一个至少二品境界的少女为何要投喂自己啊?李锦心中疯狂吐槽,嘴巴还吞咽鱼肉,一边不停点头。 少女脸上挂着微笑看着李锦吃完了鱼肉,只一招手,盘子就稳稳的飘回食盒之中,转身竟是要走。 “姑奶,啊不是,姑娘,”李锦慌忙出声拦住少女,“您就不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我他妈又不是路边的野猫,你喂完就走?? 当然,这话李锦只敢在心里说。 “唔,我的名字叫桑乌兰苗。”,少女回头说道。 说话不是呐呐,就是唔唔,姑奶奶你其实是个二次元对吧? 不过这名字一听就不像中原人。 看到少女又要离开,李锦急了,“不是,桑桑啊,你就没有要解释解释的吗?” “解释?”,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 "比如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为啥要喂我吃这东西?“,李锦心说,要不是劳资打不过你,早就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信不信啊? 少女皱了皱眉头,“呐,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叫桑乌兰苗,我喂你吃鱼是为了巩固你的修为呀。” 李锦两手一摊,“所以说,为啥啊?!” 少女娇羞的跺了一下脚,脸上露出羞恼的神色,“唔,这个呀,因为只有你到了三品境,才可以与我交配啊。” 李锦:“沃特法克????!” 第129章 初见端倪 晋升三品?和你交那啥配? 李锦打了个冷颤,一瞬间想到了前世看过的某些不可说的小说中的桥段。 合欢宗,采阳补阴,吸精大法,采蘑菇的小姑娘,等等一系列让人既兴奋又害怕的词语像弹幕一样挨个在脑子里飞了过去。 怪不得这位古怪的姑娘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恐怖,原来是靠这种手段吗? “交那啥什么的,我可以拒绝吗?”,李锦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可以。” “这种事,不好强来吧?”,李锦又仔细看了看身材高挑但面容还稚嫩的少女,“嗯,主要是我们家乡那边的规矩,未成年人绝对不可以色色。” 少女歪着头似乎在琢磨色色是什么,随即脸色有些古怪,“呐,第一,我早就成年了。第二,我又不是人。第三,你跟我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吖。” “来自同一个地方?!”,李锦心神一阵恍惚,少女说的绝对不是陕西,难道说? “奇变偶不变?”,李锦试探了一下。 少女茫然。 “宫廷玉液酒?“ 少女:“你想喝酒?” “你骗我,咱们根本不是一个地方来的。”,李锦失望至极,语气颓丧。 少女更迷惑了,“难道你不是来自大罗天界?不可能,那你一身先天灵气从哪里来的?” 轮到李锦茫然了,大罗天界?什么鬼东西? 少女似乎想明白了,“也对。飞升之阶断了一万五千年,总有些脑子不好的想从天界遗民身上打主意,你现在这么弱,小心点没错。” 顿了一顿,少女拍了拍李锦肩膀,“努力吧,早点晋升三品,唔,最好是二品,帮我生个孩子。” 李锦只觉得刚才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兽尾忽然从房顶飞下来,卷起少女的腰肢把少女从走廊拽了出去。 “快别说了,阿苗,你丢死人了。”,一个略显妩媚的声音从屋顶方向传来。 这条尾巴李锦见过两次了,大着胆子追上房顶,早就人去楼空。 想要干脆追到下山堂饭庄去,转念一想那神秘的小厨娘既然让自己再去吃饭,再见到她的机会应该还很多,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自己今天晚上的正事还没办呢。 婶婶带着铁娃住在后院,一个大厢房分成左右两间,中间一个小厅,好在铁娃已经开始一个人睡。 虽然四品境界的武者夜探普通人的房间还不至于被发现,但真要夜袭婶婶的闺房,李锦还是会觉得别扭无比。 床铺上的小铁娃正睡的香甜,李锦指尖抵住铁娃眉心往上二指宽的位置,这里是神庭穴,武者启灵之后最常见汇集灵力的穴位。 庚金灵力霸道凌厉,李锦非常小心的渡出一丝丝灵力,汇集在指尖凝而不发。 果然不出所料,铁娃的神庭穴的皮肤下,微不可见的闪了一次红光。 “铁娃真的启灵了。” 李锦悄悄退出了厢房,心中掀起狂涛。 小铁娃资质普通,绝对不是什么练武的奇才,这件事李锦早就知道,不然自己早就带着铁娃练武了。 六七岁的孩子能启灵,资质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只剩一种可能。 有至亲之人以精血渡入,帮他启灵,而且成功率并不高。 问题是,叔父战死多年,铁娃的至亲之人这世上只有李锦和婶婶,是谁帮他启灵? 扶桑国,九州岛,西海道筑州城。 城内一处大帐之内。 “退了没?“,开口问话之人是个外表沧桑的高大汉子,端坐在大厅的主位,右手拄着一柄带血长刀,嗓音有些疲累,竟是汉话。 主位下为首站着一位五官看起来奇形怪状的武将。 高高的红鼻子,手持团扇,身材异常高大,穿着五颜六色的盔甲,腰际挂着一柄扶桑武士刀,穿着看起来不适合打斗的木屐,身后披着滴血的蓑衣,脸上挂着有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嗡声嗡气的回答道,“退了。” 红鼻子高大武将对面站着一名妖艳异常的女子,似乎不满红鼻子的态度,斜了红鼻子一眼,轻声开口, “神君您亲自阵斩天台宗四名二品僧将,本州魔军的船队也被天狗率队烧了七七八八,魔种再生需要时间,短期内九州岛应该安全了。“ 红鼻子和妖艳女子开口所言竟然也是汉话,只是口音略显奇怪。 主将位上的男子摆摆手,“那就都散了吧。” 一言既出,大厅内十几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各自小心翼翼的后退着出了大帐。 守在大帐的士兵看着退出来的十几个人,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如何能不紧张,这些人,不,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这些都是扶桑国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红鼻子的大天狗,妖艳的玉藻前,长着狗头的犬夜神,老人一样但眼睛发出荧光的阴摩罗,一个个走出大帐消失在远处。 大帐内的汉子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之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之后向着空气说话,“我何时可以回大明?” 若李锦在此地,一眼便可以认出,大帐内的汉子,就是自己的叔父。 此时已经是二品巅峰的李弘基。 第130章 远古氏族 “我何时能回大明?”,李弘基双目圆睁,又一次对着空气发问,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 面前的空气开始震荡,随即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裂开一处缝隙,一身青衣的俊美年轻人从缝隙中走出。 “李神君,何必动怒。”,年轻人随意站着,声音温润,仪态翩然。 李弘基盯着年轻人,“我不是什么神君,我只是大明神机营一个百户。” “扶桑八百万神灵已经奉你为主,李神君不必自谦。“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端起一杯香茶,好整以暇的抿了一口。 李弘基嗤笑一声,“八百万神灵?扶桑人自吹自擂罢了。拢共也不过六七百妖魔鬼怪,能打的还不过百。更何况这个位置不还是你们硬推我上来的?现在九州岛已经守住了,我可以回家了吧?” 说完这话的李弘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刀,二品巅峰的杀气让整个大帐里的空气都凝重起来。 年轻人放下了杯子,脸上轻松的表情在杀气逼迫下变的有些痛苦,“李神君,小子我资质愚钝,不过是个初入四品的废物,现在的你想要泄愤的话,杀我只需用一刀。可你我之间并非仇敌,你当明白这个道理。“ 李弘基握着长刀的手紧了又松,终于颓然的坐了下去。 “为何非得是我?你们如此神通广大,大明强者如云,换一个人来做,不行么?“ 年轻人目光复杂,“此事不瞒神君,若是可以,小子我愿代替你,可惜我气运不够,承担不起这里的因果。” “我有什么气运,我几个月前还不过是个神机营百户罢了。” “神君的命格我不懂,家祖也不曾告知,只是请神君相信家祖,此事非您不可。家族为了让您快速晋升,先斩杀了魔化的酒吞,再斩杀了扶桑崇德鬼皇,又以上古秘法吸收鬼物精元。这些事,你难道不清楚么?” 李弘基默然不语,这人背后的家族把自己弄来扶桑,又把自己推上二品巅峰的境界,中间花了多少代价,他是看在眼里的。 什么秘法他不懂,但那一群三品四品的神秘武者在两位二品青衣人的带领下,奋不顾死的扑向魔物的场景他是亲眼看到的。 “我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李弘基盯住了青衣年轻人的眼睛。 “以九州岛为基地,拖住想要一统扶桑国的傀儡魔军,不要让那些魔物踏上大明的疆土。”,年轻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多久?” “三年。” “三年?” 看到李弘基面露难色,年轻人说道,“魔军捕捉扶桑妖物以魔种炼化成傀儡,这些扶桑妖物知道九州岛挡住了魔军,自然会源源不断的来九州岛加入你的军队。” 李弘基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年轻人上浮出一番自傲的神色,“我姓姬,姬十七。” 李弘基摇摇头,“不,我问的是你是谁?或者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站起身,朝着大明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古礼,才回头说道 “事到如今,十七也不瞒神君。神君可曾听说过轩辕氏?” 第131章 花香大保健 大明,永平府城。 “花了五十两银子,就做了这么个玩意?”,陆九台昂着脑袋看着大门上的牌匾,”一个破澡堂子用的着这么弄么?“ 牌匾一米多长,黄花梨木包金漆,用丹金描刻,写着“花香保健”四个大字。 李锦在五六步外的距离来回用不同角度欣赏了一下定做的牌匾,表情十分满意,“你懂个屁,我这买卖以后也是走高端消费的路线,这门脸不弄的高大上些能行?“ 李锦领着陆九台走进这两进两出的院子,身后还跟着琳琅和大红。 前院被李锦改造成了能喝茶听曲的地方,整个前院房子都被推平,建起一座上下两层的小楼。 小楼内里空旷,一圈围着东西南北八个包间,二楼四个房间,但只有东西两个雅间是留给客人的。 一楼中间是八米宽三米窄的方台,方台高半米。 陆九台绕着方台走了一圈,有些好奇,“李爷,这台子是做什么的?若是给说书先生用,有些大了点,还不如多摆一些椅子,客人还能多一些。” 李锦鄙夷的看了一眼老陆,说道,“这个啊,是舞台,让那些高丽娘在这上面跳舞用的。至于客人,不是来的人越多越好。一共十个包间,每日只接待十个客人。” 竞价会员制,饥饿营销你懂不懂啊? 继续向内走,原本前宅后宅中间的院子已经修成了一处浴室,迎头就是一副对联。 石池春暖人宜浴,水阁冬温客更多。 掀开入口的布帘,就是换洗衣服的 房间,左右两边各五个一共十个檀香木的柜子,给客人存放衣物。 再往前走掀开布帘就是浴池,李锦特意从山东定制的花岗岩,打磨光滑后用糯米灰浆黏合砌成。 不过此时还没营业,池中并没有热水。 绕到浴池后面,又是一处小厅,十个台子上放着李锦找人定制的棉布宽袍,客人洗浴完后便可换上。 从浴室后门出来,来到后院。 左右各五间小厢房,正前方两间大厢房里正叽叽喳喳的传来口音古怪的女人声音。 有三四个老妇人看见李锦几人,赶紧上来。 “东家您来了。”,这位五六十岁的老妈子是雇来的,因为认识几个字,暂时做个领头的。老伙计说话的对象是陆九台。 锦衣卫百户开澡堂子说出去确实不好听,这处花了李锦一千多两银子的“保健花香院”对外声称是陆九台的产业。 一个京城的官二代纨绔子弟,在永平府弄了个不着调的买卖,这种事就没人在意了。 至于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地头蛇来捣乱? 这些天装修院子进进出出来帮忙的锦衣卫力士,地头蛇们又不是瞎子。 “人都安排好了?”,陆九台摇着手中的纸扇,如果不是长的实在粗犷,还真有些书香子弟的样子。 “是,东家,姑娘们都安顿下来了,只是当初说是十个高丽娘,现今多了一个,不过也不打紧两间大厢房住的下。” 陆九台点点头,“让她们出来吧。” 不多会,在几个中年妇人的招呼声中,十一个从高丽买来的小娘子分别从两间大厢房里走了出来。 或许是有人教过,十一名高丽女子排成一排站到了李锦等人面前,纷纷低身行礼,口称“东家。” “呀!”,一直跟在李锦身后的琳琅轻轻惊呼了一声,“这就是李大人让人改做的裙子?” 这些高丽女子上身倒还罢了,只是寻常的轻纱套短衣,但那一条条月华裙子,怎的只到膝盖以上? 一个个露出雪白修长的小腿,踩着有后跟的木屐,一举一动有着琳琅说不上来的风情。 好不要脸,琳琅不自觉的吐槽,接着又想到原来李锦喜欢这样的,偷偷看了看自己的马面裙,想着要不要回去给裁剪一下? 李锦看着眼前一排身材高挑五官秀美得高丽娘,左右打量一番,十分满意。 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寻常一个高丽女仆不过两三两银子,自己可花了八百两啊。 给陆九台使了一个眼色,老陆掏出怀中的纸条, ”你们以后就是花香院的人了,放心,这里不是什么正规的场所,啊不对,这里是很正规的场所。“ “你们的工作就是给客人跳跳舞,等客人洗完澡呢,给他们捏捏脚,按个摩。” “既然来到大明了,大家都换个名字吧。”,陆九台挨个点着有些拘谨的高丽少女们,“从今以后,你叫金泰颜、你叫李顺闺、你叫黄美莹、你叫金孝媛、你叫权友莉、你叫崔秀影、你是林雨儿,你叫徐珠娴,你是李智恩,你是金轩雅,你。。。。“ 陆九台看了看第十一个女子,又回头看了看李锦,“李爷,这多了一个啊。” 李锦耸耸肩,“这个就算了。我带回家给婶婶当个厨娘用吧,咱也算有钱有势了,总不能还让婶婶天天自己做饭。” 被李锦点名的林颜姬此刻两腿发软,只想转身就跑,可终究还是不敢。 只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大明人身后,一头上古神兽已经盯住了自己,就像盯住了一只猎物。 第132章 邪魔之乱 大红呲着牙,冲着林颜姬嗷呜一声。 ”哦?这是一只妖?“,李锦听到了大红的提醒,警觉的看着眼前肤色略显苍白的女子,右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体内庚金星力运转,只要眼前女人稍有歹意,就要当场被斩杀。 啪叽~,林颜姬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在了地上。 “尊贵的大人,请您饶婢子一命。”,来历不明的女人双膝下跪,屁股高高撅起,双手指尖并拢放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这大明年轻人虽然实力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少,但他身后的神兽,虽然只是个幼崽,但位格堪堪要比八岐大蛇还高半分。能把这种神兽当宠物带在身边的人物,就算本体没有受创之前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现在? 林颜姬果断选择了认怂,而且怂的很彻底。 敌人投降的太快,以至于李锦的情绪有点接不上了。 还是琳琅出口询问,“你是扶桑来的?” 这种下跪姿势,确实是扶桑人的模样,与大明和高丽都略有区别。 一炷香之后,花香院二层小楼内。 李锦敲了敲桌面,“所以说,你是从扶桑逃难到的高丽,又偶遇了贩卖高丽娘的商队,所以跟着混进了大明?” 林颜姬依旧跪在李锦身前,恭敬回答,“是的,大人。” “林颜姬?林颜姬?”,一边坐着的琳琅沉吟重复这三个字,“啊,我想起来了,你本名应该是铃彦姬,铃铛的铃,对吧?在扶桑也是高品的大妖吧?” “高品?”,李锦诧异,“有多高?” 如真是高品的妖怪,这个女人混进大明的目的恐怕就不简单了。 “按照天师门里的记载,应当至少三品。”,琳琅眼睛转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林颜姬眼见自己的底细竟然能被这小姑娘看穿,又赶紧下拜,声音里满是委屈, “大人,奴婢不敢隐瞒,我本体乃是一串高天铃,只因曾被扶桑魔军围剿,三只铃铛已经损毁了两个,如今实力大不如前,也正是为此才逃出扶桑。” 李锦看着撅着屁股跪伏在眼前的扶桑女妖,眼神犹豫,看了一眼身边的琳琅。 “不过,我听天师门的长老说过,铃彦姬在扶桑倒也不是什么作恶的妖怪,记载中好像从未有过主动伤人的事情。”。 李锦点点头,“行了,站起来吧。” 林颜姬这才松了一口气,谨慎的抬头,刚要说话,闪着银光的刀锋就斩了下来。 凌厉的刀锋快如闪电,躲闪已经来不及,一人高的古铜色铃铛虚影在林颜姬周身出现,李锦的刀锋势如破竹般斩碎了虚影。 林颜姬这时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心中万念俱灰,闭目等死之时,刀锋却停在了林颜姬鼻尖处。 “行吧,算你老实,确实是堪堪四品的境界,没有骗我。”,李锦收刀入鞘,“说吧,扶桑魔军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要围杀你?” 像是死了一次的林颜姬只觉得全身瘫软,可笑自己之前竟然觉得这大明人实力与自己差不多。 那刀锋之上的灵力霸道至极,自己在扶桑从未见过。 若是与同为四品境的扶桑武士相比,这个大明年轻人恐怕一个能打十个。 陆九台在一边看了半天戏了,”问你话呢,被李爷一刀吓傻了不成?“ 林颜姬这才回过神来,边说边整理思绪,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扶桑国德川家在十年前攻陷大阪城后,消灭了丰臣秀吉的子孙,建立了江户幕府,算是终结了扶桑国的战国时代。 本以为会进入一个相对和平时代的扶桑人没想到扶桑国各地开始不断出现邪魔伤人的事件,并且愈演愈烈。 这些邪魔与扶桑原本的土着妖魔截然不同,浑身黑气缭绕,凶残暴戾,无法沟通,完全没有理智,似乎只会完全凭着本能不停杀戮。 江户幕府派遣高手的军队四处剿灭邪魔,可是这些邪魔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四处开花,幕府军疲于奔命却效果甚微。 就在幕府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叫做无生教的教派出现了。 无生教似乎有着特殊的除魔手段,所到之处邪魔尽退。不光如此,扶桑人发现只要信了这个无生教,邪魔就不会攻击他们。 如此一来,无生教短短数年之间便在扶桑国成了庞然大物,不光底层民众加入其中,地方上的大名也是纷纷入教,甚至连不少佛门寺庙也整体皈依了无生教。 这个时候无生教宣城是因为扶桑连年战乱,天下怨气深重,引的扶桑八百万神明暴走,那些忽然出现的邪魔就是扶桑国魔化的神明,只要把扶桑国魔化的神明全部清除,天下就会太平。 在无生教的整合下,灭魔军建成了。 灭魔军刚一成立,就开始围捕扶桑本土的妖魔鬼怪。 那些本土妖魔四处奔逃,巧合的是,四处肆虐的邪魔的确在逐渐减少。 就在人们以为邪魔之乱就要平息之际,无生教忽然宣布江户幕府是被邪魔控制的,灭魔军挥军指向江户。 最终花了半年的时间,灭魔军攻入了江户城,消灭了德川家,结束了幕府对扶桑的统治,而充当先锋踏入江户城的,就有不少当初被无生教消灭的邪魔。 无生教宣称自己可以控制邪魔,不过这个时候敢质疑的无生教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个时候,反对无生教的人,对灭魔军的称呼,已经变成了魔军。 林颜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一股灭魔军盯上,差点被魔军围剿。 本命铃铛自爆了两个,才拖着虚弱的身体渡海逃命来到高丽,又混进了大明。 第133章 鞠躬尽瘁 “如此一来,扶桑国现在岂不是乱作一团?”,陆九台听完林颜姬的叙述感慨道。 李锦却是摇摇头,“不一定,那无生教恐怕已经一统扶桑了。” 又对林颜姬说道,“现在扶桑国是何等情形?” “我渡海到高丽已经是三个月之前,那时扶桑国内半数大名已经臣服于无生教,如今怎么样,却是不知道。”,林颜姬恭敬回答。 “那无生教为何要捕杀扶桑的妖魔鬼怪?连你这样无害的妖怪也要围杀?”,李锦有些不解。 “有传闻说无生教有秘法可以把寻常的妖鬼变成能受他们控制的邪魔,越是实力强大的妖鬼所转变来的邪魔实力就越强。我怀疑当初那些忽然出现的邪魔本来就是无生教弄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李锦手指弯曲,轻轻扣着椅子扶手,“百姓和大名迫于邪魔的压力投靠无生教我能理解,你说还有扶桑佛门也皈依了无生教,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林颜姬抬起眼珠偷瞧了一眼李锦,有些迟疑的说道,“无生教,无生教的人说,有办法让修行者超脱。” “不可能!”,李锦和琳琅异口同声的反驳。 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有修行者,有道门佛门武者,一品之后就是陆地神仙境,能飞天遁地,举手间排山倒海。 但是超脱飞升这种事从来都是传说,有史记载以来就没有一个能飞升的大能,一个都没有。 林颜姬连忙附和,“嗯,我也不信。” 想来也只是那个什么无生教骗人的把戏,李锦并不过于关心扶桑的事,在他心底,扶桑国的人死绝种了才最好。 只要不闹到大明来,就和他关系不大。 更何况,他就是个小小的百户,还轮不到他来关心外国的事情。 唯一让他稍有在意的就是林颜姬口中那些扶桑邪魔,总给他一些莫名的既视感,就是想不出从哪来的这种感觉。 正想着怎么安排林颜姬这个扶桑女妖,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外面跑来。 “百户大人!”,来的是一个锦衣卫力士,此时满脸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门,“百户大人在么,您赶紧回卫所一趟。” 李锦推开二楼雅间的门扉,看着楼下满脸慌张的锦衣力士,“怎么回事?” “是张永泰张总旗让卑职来找您,说是十万火急,具体什么事,卑职不知。”,力士答道。 李锦只好让陆九台先带着林颜姬回自己的府上,以防万一让大红也跟着回去,看好这个女妖,自己和琳琅匆匆的赶回锦衣卫所。 两人两马匆匆赶到锦衣卫所之时,张永泰正焦急万分的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看到李锦的身影慌忙的迎上来。 李锦从马上一跃而下,把缰绳交给一旁等待的看守力士, “出了什么事?张永泰?” 张永泰轻轻拽了下李锦的衣袖,几步走到四下无人之处才压低的声音禀告, “李大人,老崔回来了。” 李锦一脸疑惑,自己手下两个总旗官,一个张永泰,一个崔日升。 崔日升比张永泰年长不少,已经年近五旬,武力稀松寻常,此生怕是要停留在六品巅峰这个境界了,不过好在做事细致稳妥,靠着资历混到了总旗官的位置。 张永泰回来之后,崔日升便领着一队力士去下面的县乡巡视去了,按说应该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时候返回府城,想必是有事发生了。 “出了什么事?”,李锦沉声问道。 张永泰那张粗犷的国字脸上布满了复杂的情绪,“大人自己问问他吧。” 锦衣卫所后院内,地下某间密室之内。 “卑职崔日升见过百户大人。”,崔日升看到张永泰领着李锦走进密室,赶紧起身躬身见礼。 李锦盯着崔日升上下打量,半晌不语。 “大人,卑职此番回来,是有要事禀告。”,崔日升心中着急,出声提醒李锦。 李锦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摆手让崔总旗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崔日升没坐,语气着急,“大人,界岭堡有变!“ “界岭堡?”,李锦一怔。 从辽东入关,一般都走山海关过抚宁卫再经过永平府。 但山海关并不是唯一通路,地处永平府西北一百一十里的界岭山就有一条小道可以直入永平府境内。 所以朝廷在界岭山南侧关键之处修筑了一处军堡,扼守此处。 因为界岭山地势险要,小道难行,大军难以通过,若有敌人真要从此处偷袭,必是小股部队。所以界岭堡规模不大,只有常驻二百战兵,三百军户辅兵,抵挡小股敌人已经足够。就算是此地战事不利,山海关大营的吴家军两日就可驰援,抚宁卫的一千常驻边军更是一日就可抵达。 所以,界岭堡能出什么事? 看到李锦面露异色,崔日升接着说道,“卑职领着一队力士巡视永平府各县乡,路经洋河镇,本无异常,可听镇上的商贾言无意间说半个月没有见到到界岭堡的军士来镇上采买。便起了疑心。” “那界岭堡地处偏僻,离着永平府有一百多里,便是抚宁卫也有六七十里,洋河镇是里界岭堡最近的采买之处。洋河镇的人半个多月没见过界岭堡的军士,着实有些不对劲。虽然界岭堡乃是军堡,不归咱们永平府管辖,但卑职还是自作主张决定去看一看情况。” “界岭堡扼守山道,修在半山腰间,卑职带着力士门刚到山下,便被一队军士拦住去处。军堡要地,看守严密本也寻常,可那队军士着实古怪。” “七月的天气,那些军士竟是各个着甲,不光甲胄在身,更是带着面甲,看不见容貌。” “卑职上前交涉,刚表明了身份,那些边军一言不合就对卑职和属下力士们痛下杀手,对方身着甲胄,还有军中的强弓劲弩,又占据地利,卑职无能,只身逃了回来,那些力士们恐怕已经。。。。事态紧急,还请百户大人赶紧上报朝廷。” 李锦静静听完崔日升的叙述,没有急着下断论,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崔总旗,你不难受么?” 崔日升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上司为何如此不着调,军情紧急还要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嘴上也只是感激道,“多谢百户大人关心,卑职在界岭堡下受了点皮外伤,不过没有大碍,还请百户大人快点通知山海关大营或者蓟镇大营,界岭堡地处要冲,不容有失啊。” 李锦和张永泰对视一眼,“崔总旗先在此休息一下,这事紧要,又事关一队锦衣力士生死,在事情完结之前你不可离开卫所。放心,本官这就派人快马前去山海关。” 出了密室,一直从密道走出地下,来到阳光炽热的地面,李锦才一声叹息, “崔总旗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地下的密室里,一股腐臭的恶臭在蔓延, 崔日升胸口插着箭矢,脸上满满都是鲜血。 左眼眶上方黑洞洞一片,露出了参差不齐的骨茬和已经干涸白色的脑浆。 第134章 遭遇 “崔总旗他这是什么情况?”,虽然没有跟着进入密室,李锦把崔日升的状况和琳琅详细说了一下,此时正在征求琳琅的意见,“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不是鬼魂,难道是僵尸?” 琳琅摇头,“崔总旗行动说话如常人无异,肯定不是尸变成僵,就算是号称不化骨的一品飞僵,也做不到行动如活人般灵活。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传说中的旱魃。”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崔日升当然不是旱魃。 既不是鬼魂,又不是僵尸,老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大人,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先搞清界岭堡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永泰在一旁提醒。 李锦沉吟一阵,做了决断。 “老张,你亲自带上一队力士,快马去一趟蓟镇大营,把此事告知蓟镇的满总兵。“ “不该是先通知抚宁卫么?”,张永泰有些不解,毕竟抚宁卫距离界岭堡最近,而蓟镇大营要远的多。 李锦摇摇头,“抚宁卫只有一千边军。”,便不再解释。 张永泰心中一凝,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界岭堡易守难攻,驻守两百精锐和三百辅兵,若真是设想中最坏的情况,抚宁卫就算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攻的下来。 张永泰领命而去。 李锦又召来赵德义和林德禄两位小旗,吩咐赵德义看好崔日升,让林德禄快马去一趟抚宁卫。叮嘱赵德义不要顾及往日情面,不可让崔总旗走出地下的密室,也不要和他交流,一切等李锦回来再说。 又匆匆来到卫所前衙,找到正在埋头整理文书的宋明明,让他写信用锦衣卫南司的渠道通知京城,之后再去一趟府衙,把整件事通知知府高达。 这边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李锦骑上锦衣卫的快马就要出门,却被琳琅拦住。 “我呢?”。 李锦拉住缰绳,“界岭堡若是兵变,军阵之中我护不得你。情况危急之时,我单身一人反而更容易走脱。家里那一堆人,还需要个我信得过的人守着,你这次莫要跟着了。” 或许是李锦说的有道理,琳琅也不再强求,闷声闷气的放开了缰绳。 此事李锦想的清楚,界岭堡内有两百精锐,若真是兵变,把锦衣卫力士全带上也不是对手。就算加上自己这个四品境的高手也不可能是军阵的对手,还不如孤身行动,进退自如。 骑在马上想了一下,又对着琳琅说道,“你回家一趟,告诉大红,不要跟来,看好家。” 说完打马扬鞭朝着永平府北门而去。 此时的界岭山下的道路上,抚宁卫的百户刘庆山骑在马上缓缓前行,身后是归属他统辖的一百精兵。 下午的太阳毒辣的狠,烈日之下,军士们神情疲累,汗流如注。 一名和刘庆山相熟的队正大着胆子凑到马前,堆起笑脸,“刘老大,这烈日当头的,要不咱到路边歇息一下?再往前到界岭堡就剩下三五里山路,不耽误的。” 刘庆山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行吧,换防之日是明天,咱们天黑之前能到界岭堡就成,让兄弟们歇歇。” 队正得了刘庆山的允许,欢天喜地的跑回队伍,把命令传了下去。 神情萎靡的军士们纷纷露出轻松的神色,以队为单位,各自找了有树荫的地方或坐或躺。 刘庆山打马来到一处阴凉地,掏出水壶猛灌一口,心中也是暗自骂娘,偏偏在这个时节轮到自己换防界岭堡。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庆山疑惑中凝神打望,道路远处升起一阵阵烟尘。 从山坳中,一道道身影逐渐从烟尘中现身,那是手执兵刃,身披甲胄的界岭堡守军。 正朝着刘庆山所在的位置冲锋过来。 第135章 夜袭军堡 李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届岭山附近时,已经到了午夜时分。虽然四品武者全力奔行比骑马要快,但毕竟要消耗大量体力和灵气,稳妥起见还是骑马为好。 官道尽头之处道路陡然变窄,继续向前就是进入届岭山的小道,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李锦寻了一处平坦地方,把马匹拴好,一人徒步进山。 为了隐蔽行踪,火把也不用,只凭着月色辨别方向,还好李锦现在的视力远超常人,山中小道也并没有太多岔口,一路行来倒也算顺利。 道路两边植被渐密,李锦辨认了一下山势,界岭堡距离此地不超过二里地,但山路蜿蜒,走上去得有六七里山路。 说不好路上还有明岗暗哨,李锦干脆钻进山林,打算走直线攀爬上去。 钻入林中的李锦动作矫捷,不多时就前行一大段,忽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整个人攀附在一处树干上一动不动。 前方月色下的山林中,六七十个身穿大明军服的汉子或坐或躺正在休憩。这群人并未点起篝火,当中一人身披甲胄,扶刀而坐,外围还有三五士卒在游弋放哨。 李锦看了半天,心中有了判断,便从树上小心翼翼的下来,慢慢朝着那群士卒摸过去。 离着三十步的位置,李锦藏身在一处阴影中,以李锦的听力,已经能偷听到士卒们断断续续的对话。 “咱们来换防,郑大头那个狗日的为啥要打咱们?” “怕不是投了草原人?或是北蛮?” “刘百户,咱们这点人,能行么?” “我不信堡里兄弟全都叛了,只要咱们趁夜冲上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定能成事。” 李锦蹲在树丛里听了个大概,已经明白这群人是抚宁卫前来换防的士卒。 他们口中的郑大头应该就是界岭堡的守将,也是隶属抚宁卫的副千户郑大业。 奇怪的是这群士卒被界岭堡友军攻击,居然没有想着跑回抚宁卫报信寻找援军,竟然潜伏在山林里打算以这几十人夜袭界岭堡? 莫非这群士卒中有高品武者?比自己还强? 至少李锦没有信心能一人杀穿数百精锐边军驻守的军堡。 高武世界里,军队里自有一套对付高品武者的方法,要是来个高品就能在军队里杀个七进七出,那还要军队做什么? 不过既然这些人是友军,李锦也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靠近士卒们。 李锦没有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没走几步便被巡逻的哨兵发现, “什么人!站住!“,两名身穿青布甲的赤膊士卒举着长枪拦住了李锦的去路。 青布甲是一种布甲,内嵌薄铁,铁片外套着棉布,棉布外包裹青布,青布上缀有铆钉固定内层铁片,整件青布甲大概二十多斤,是边军精锐战兵的标准装备。 大概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两名士卒只穿了对襟甲衣,胳膊赤裸,像是套了件马甲。 李锦看着眼前两个面色紧张的士卒,面露凝重狐疑的神色,上下打量。 “说话!”,两名士卒中高大一些的那个端平长枪对准了李锦,似乎一旦发觉不对,就会举枪刺过来。 李锦像是回过神来,慢慢掏出怀中的腰牌,展示给面前的士卒,说道,“本官是锦衣卫百户,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官。” 抚宁卫的百户刘庆山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扶着刀走了过来,接过李锦的腰牌看了看,“锦衣卫?” 李锦注视着刘庆山的脸,点点头,“永平府锦衣卫百户,李锦。” 刘庆山把腰牌还给李锦,闷声道,“抚宁卫百户,刘庆山。虽说咱都是百户,但咱老刘得叫您一声李大人吧。” 刘庆山摆了摆手,示意士卒们回去,语气急促,低声道,“界岭堡兵变,永平府也知道了?郑大业整这一出,到底是何缘故?还有你这个百户官,手下人呢?” 李锦凝视着头颅瘪下去一块,半颗眼球挂在脸颊上的刘庆山,看了看四周行动如活人但没有一个发出呼吸声的士卒们,心中五味杂陈。 这几十个士卒,都经历过异常惨烈搏杀,现在其实全是死人。 离着李锦最近的一个士卒,下巴已经不见,脸上带着深深的刀痕,鲜血已经凝固,却还在徒劳的啃着干粮。 佯装不知这里的异常,李锦故作熟稔的拍了拍刘庆山的胳膊,郑重的说道, “刘老哥和贵部受苦了。” 刘庆山甩脱了李锦的手,似乎有些不习惯李锦的动作,语气中略有嫌弃,“大好男儿何故做这姿态。界岭堡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锦衣卫可知晓?“ 事到如今,李锦也清楚界岭堡绝对不是普通的兵变,崔日升和刘庆山这些部卒死后都成了活死人,跟界岭堡脱不了关系。 “我正是为了此事前来,锦衣卫所的一名总旗官发现了界岭堡的异常,前去查看时被害,我此番来就是为了去堡内一探究竟。带的人多,也没什么用,反而打草惊蛇,所以是一人前来。“,李锦斟酌着语句,不知道把崔日升变成活死人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些活死人会不会引起什么突变,所以隐去详情,只说是遇害了。 “敢问李大人是几品?”,刘庆山残缺的脸上露出兴奋地表情,“您打算独闯军堡,应当不会低于五品吧?” “四品。”,李锦没有藏拙。 “那就太好了。”,刘庆山更加亢奋,“我等打算夜袭界岭堡,到时候肯定乱作一团,李大人便可趁乱中全力一击,擒住郑大业那个狗杂碎,实在不行就一刀杀了他,到时候界岭堡的叛军必然群龙无首。” 李锦心中哀叹,若是寻常兵变,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可如今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守将裹挟部卒叛乱这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若是刘庆山带着这些活死人部卒冲杀上去,自己确实可以趁机在军堡里多查看一些信息,搞清楚界岭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点点头同意了刘庆山的计划。 “如此一来也好。” 子时已过,刘庆山闷声一喝,抚宁卫的六十四名活死人部卒纷纷站起,披甲执锐,骂骂咧咧的朝着界岭堡进发。 第136章 送刀 界岭堡建在半山坡中间突出的一块山体上,一半石头搭建,一半是凿空的山壁。 从北过来是一处窄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而从南边爬上来就相对平缓的多。 借着乌云遮蔽月光的几个瞬间,李锦避开可能存在的岗哨,攀附上界岭堡不算高的石墙,藏在一处箭垛的阴影处凝神静气等了半晌,才确定石墙这里竟然没有人在放哨。 夜风吹拂,空气中一阵阵恶臭袭来,李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石墙下是一排排木屋,应该是士卒们的营房,确认好四周无人,控制好脚步踩在营房屋顶的边缘,李锦静悄悄摸向臭味来袭的方向。 越过三排营房,李锦心中正奇怪居然没有一个巡逻的岗哨,前方视野忽然开阔,那是界岭堡的校场。 校场内点着十几支火把,几十名士卒宛如雕塑一般伫立在场内,李锦借着火光看清校场之后,几乎下意识的把身体往身边的石墙拐角一缩。 慢慢伸头再看,那是什么玩意? 士卒后面是堆成宛如小山的尸体,空气中恶臭的来源就是这个尸堆。 尸体层层叠叠,不用仔细去数,就知道有百多个。 看着尸体穿着,全是黑色布衣布鞋,应当就是界岭堡里的军户辅兵。 尸堆下匍匐着一只李锦从未在任何文书记录中见过的怪物。 身躯接近五米,身躯在火光映射下泛着红色,壮硕如一只放大数倍的牛,却长着健壮的黑色四肢,最奇特是怪物的脑袋。 怪物水桶粗细的脖子上长着一只布满细密鳞片的巨大人头,诡异人头上双目赤红,正张大了嘴巴在咀嚼一具尸体,发出骨肉碎裂的声音。 周遭的士卒仿佛视而不见,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那,仿佛在守卫着怪物进食。 就在此刻,军堡正门处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是刘庆山和他的部下。 校场内宛如雕塑的士卒们像是忽然被激活一样,迅速的行动起来,默不作声的纷纷朝着军堡大门的方向奔行。 或许是个斩杀怪物的机会? 李锦眼看着校场内的士卒全部离场,手握着乌金长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怪物也发现了李锦这个不速之客,赤红的双眼只是瞥了一眼,竟然没有站起来,依旧继续啃食着眼前的只剩下一半的尸体。 李锦不知道眼前怪物是个傻子,还是自己被轻视了,也不管那么多,庚金星力催动,刀锋闪烁银芒,斩向怪物头颅。 铛~ 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一只精钢短矛带着破空声袭来,李锦横刀劈在短矛上,避开了攻击。 “哪来的蟊贼,打扰大帅用餐?”,从阴影中走出一人,全身笼罩在精铁甲胄中,略显呆板的嗓音从面甲下传来。 把老子叫蟊贼?称呼怪物为大帅?李锦盯着这个全身覆甲的武将只觉得有些荒谬。 “郑大业?”,这一身精致甲胄,昭示着来人的身份,界岭堡的守将郑大业。 铠甲下的郑大业却没有废话,又是一根精铁短矛掷出,跟着手持一柄铁锤冲了上来。 闪身避开短矛,一刀对上郑大业的铁锤,全身甲胄的郑大业被震的连退三步,可李锦的虎口也传来一阵酥麻。 李锦一阵恼火,这郑大业修为不过五品,自己虽然占了上风,一时之间却不能很快解决他,不知道是从怪物身上得了什么好处,明显不是普通五品的程度。 连续几刀劈出,郑大业狼狈抵挡,终究还没彻底落败,李锦心中不禁焦急,要知道场内还有个冷眼观瞧的怪物。 界岭山峰顶,下山堂的小厨娘桑乌兰苗此时正被一柄萦绕着雷光的长剑拦住。 “这次你不能帮他。”,说话的是个身材曼妙但个头娇小的少女,少女一手长剑,腰间还挂着长刀。 桑乌兰苗冷眼盯着青衣少女,“窫窳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 “若是窫窳本尊,便是我也难以诛杀,可那边那个只是一头兽嗣,半步二品的兽嗣。”青衣少女收回长剑冷声道,“这小子若真是昆仑族裔,就不会有问题。你是找老公双修,不是养儿子。” 桑乌兰苗握紧了拳头,似乎还想要帮忙,青衣少女又道,“这样吧,他若解决了这只窫窳兽嗣,我这把锟铻刀,就送给他。” ---------------------------------------------------------------------------------------------------------- 《山海经》 贰负之臣曰危,危与贰负杀窫窳。 帝命灵山巫以不死药复之生,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食人。后羿复杀之。 第137章 化虎 界岭山军堡校场内,李锦还在鏖战。 郑大业被李锦压制到连还手都困难,却依然还能站立场中。 随着刀锋一次次斩到甲胄上却不能破甲,且每一次被攻击时,郑大业的甲胄内就会隐隐发出荧光闪动。 李锦终于明白眼前这货身上不是普通甲胄,而是天师门用特殊材料给朝廷重要将领打造的符甲。 符甲以精铁打造,内部刻制符箓阵法,阵眼处镶嵌精怪妖元,以着甲之人灵力驱动妖元再带动符箓,防御力远超普通甲胄,正是大明军中将领防止被敌军高品武者阵前斩杀的重要手段。 符甲打造极其困难,且需要精怪妖元来驱动符箓,所以数量很有限。 但界岭堡地处关键隘口,守将被分配一具符甲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却苦了李锦。 手中乌金钢刀也算是精锐武器,可面对有道门符箓加持的甲胄就成了烧火棍一般的废物,便是加上李锦的庚金星力,也只是从烧火棍变成了小铁棍罢了。 可李锦相信不管防御再高,终归有个上限,郑大业毕竟只是个五品的副将。 心中发狠,识海中四星闪耀,庚金星力源源不断的激发,一番狂风暴雨进攻下,刀锋斩再甲胄上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郑大业被不断击退直至校场石墙处,最终被一刀斩飞,重重落在地上。 郑大业全甲包裹的手臂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却颓然倒下,从甲胄缝隙中流出暗红色的液体。 仔细再看,那缓缓流出的液体竟不全是血液,还掺杂着不明的皮肤和肉沫,郑大业拿来格挡攻击的右臂已经被冲击力彻底打碎了。 虽然不能破甲,但是四品武者的狂攻像是一柄大锤一下下重重的冲击,却不是甲胄能全部抵消的。 李锦走向已经完全瘫软的郑大业,用刀尖插入郑大业面甲缝隙之处,用力一拨,面甲被挑飞,露出郑大业青紫肿胀的五官。 果然,也是个活死人。 砰! 李锦被一股大力抽飞,直接飞过了大半个校场,撞塌了一处营房的石墙。 重击之下李锦浑身剧痛,双眼一片漆黑,浑身灵力迟滞,四肢酸麻,一时竟站不起来。 沉重的脚步踏在校场上,怪物已经完成了进食,满是鳞片的巨大人脸上赤红双目盯着被抽飞的李锦,巨大的漆黑尾巴摇晃在半空,满是血水和肉渣的嘴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四品武者,倒是比之前的废物强些。” 比成年男子身躯还要粗大的四蹄一步步朝着李锦踏过来,怪物浮在空中的尾巴弯成弓形,尾尖之处逐渐发亮,随着怪物的步伐前进,尾尖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钢枪,朝着李锦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刻,婴儿手臂粗的尾巴尖被一只手握住,如同烙铁触碰肉体,发出滋滋的响声。 双目散射着银光的李锦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散溢着远古洪荒的气息。 识海内七星闪耀,三实四虚,组成一幅巨虎虚影。 李锦迈入四品境后一直没有获得的特殊技能终于无师自通, 名曰,牵星化虎。 一声虎啸响彻界岭山,李锦扑向了怪物。 第138章 虚不虚? 散发着高温的尾巴被眼前的人类一把握住,庞大怪物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丝迷茫,紧跟着脸上就遭到了重击。 痛,好痛! 它竟然看不清这个人类的动作。 怪物下意识的挣脱尾巴,力气却落了空,李锦已经松开了手,一记鞭腿再一次抽到怪物的脑袋上。 一声怒吼,怪物想要反击,视线中却失去了李锦的身影。 左边后腿关节处传来脆响,接着就是前所未有的剧痛,怪物身躯一歪,后腿关节已经被踹碎。 忍着剧痛瘸着一条腿怪物转身想要报复,腹部又遭受一记重拳。 呕~,腹脏受到冲击,怪物胸腹一阵翻涌,巨大头颅忍不住吐出一股腥臭液体。 李锦现在的感觉非常奇怪。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就像是前世里玩的第一人称游戏,只不过现在很像是游戏的初始教程,整个身体并不受他控制,他就像个旁观者在用第一人称观察自己的动作,旁边不断闪烁着操作指南。 云从龙,风从虎。 牵星化虎后的李锦,力量速度神经反应以及灵力输出效率统统提高了两倍有余,而某个神秘的意志似乎在教李锦怎么操控这个状态下的身体。 力量速度反应都提高两倍的情况下,李锦的战斗力提升绝不是简单的提高两倍而已。 设想一下一个百米跑进五秒以内,卧推200公斤,能徒手抓住射来弓箭的人,能打几个普通人?绝对不是两个,也不是三个五个,而是在体力消耗完之前,来多少打多少。 这个状态下的李锦像猫戏老鼠一样不断打击怪物,而怪物却碰不到李锦,甚至用视线捕捉李锦的行动轨迹都很困难。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怪物痛苦地嘶吼着,咒骂着李锦,这个人类的境界只有四品,却表现出来远超四品境界的力量和速度,短时间内给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嘭! 又是一记重拳自上而下砸在怪物的头顶,满是细密鳞片的怪物脑袋裂开了一处缝隙,腥臭的血水从伤口处迸发,宛如一处小喷泉。 “啊啊啊啊~”,怪物发出可怖的惨叫,赤红的双目滴出血泪,浑身开始剧烈的抖动,头顶处的伤口自行裂开,整个头顶的皮肤开始撕裂,从里面慢慢钻出一个暗红色皮肤的人面蛇头。 接着就是整个身体崩解,像是蜕皮一样,一只有着红黑色鳞片的大蛇从原先怪物的身体中钻出,怪物完成了蜕变。 一股邪异且气势磅礴的灵力威压横扫整座军堡,吹起无数烟尘。 迅捷如风的李锦被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像是被粘稠的液体包裹住了身体,行动迟缓了下来。 怪物磨盘大的脑袋上长着人类的五官,人类形状的嘴巴里却吐出猩红的蛇信,细长的瞳孔死死盯住了已经被灵力完全压制的李锦。 被怪物双目盯住的李锦,像是中了法术一般一动不动,化虎之后的状态顿时消散,识海内的七星重新变成三颗。 李锦现在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一般,四肢传来无尽的酸痛,后脑一阵眩晕。只是不知道是化虎之后的后遗症,还是中了怪物的法术带来的负面效果。 ”四品境就能逼出我的本尊,你会成为我最凶残的一具傀儡。“,怪物摇晃着蛇躯,靠近中了自己瞳术的李锦。 李锦只想吐槽,打个BOSS开个限时挂,结果BOSS还有二阶段,跟谁说理去? 怪物猩红的蛇信已经快要伸到李锦的脸上,嘴巴里呼出的腥臭气味已经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校场内的空气中裂开一处诡异的缝隙,紧跟着一只雪白的赤脚从缝隙中踏出,踩在校场的地面上。 一位身材娇小却曲线傲人的青衣少女,从裂隙中走出,腰间两边一刀一剑,闲庭信步般走向怪物和李锦。 少女出现那一刻,校场内的温度便炙热起来,雪白的赤足每踏出一步,一股似隐似现的火环便如同水面的波纹一样以少女为中心荡漾开。 校场中的怪物自看见少女开始,双目的阴冷就变成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想要逃跑却发现蛇躯已经被绳索一样的火焰锁住,张嘴想要求饶却从嘴巴里冒出炽热的火焰。 随着少女步伐的前进,怪物身体开始一片片燃起烈火。 等到少女走到李锦身前,怪物已经化作一堆焦炭。 “居然能蜕变出窫窳本体,差点害死你呢。“,少女自始至终没有看向怪物,而是盯着有些茫然的李锦。 化虎之后浑身脱力的李锦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少女解下腰间的佩刀,丢到自己面前。 “虽然最后还是我出手了,但蜕变出本体的窫窳已经是二品境,也是没办法的事。答应别人了,这刀送你了。” 李锦看了看躺在自己面前的刀,没有刀鞘,刀刃三指宽,半米长,刀身笔直通体红褐色,少女说是刀,其实更像是单面开刃的短剑。 “此刀名为锟铻,没什么神异之处,不过若单论锋利,应该是天下第一。”,少女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地气息虚弱的李锦,揶揄道,“这么虚?” 李锦抬头看向青衣少女,满脸不服,“我说,你谁啊?大姐?虚不虚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噗嗤~ 少女拔出了腰间长剑,快如闪电般,捅进了李锦的胸口。 第139章 认主 李锦满眼震惊的看着插进自己胸口的长剑,剑身金光灿灿,还怪好看的。 劳资只是口嗨一下,你特么真捅啊。。 很快李锦就察觉到不对,只觉得捅进身体的这把剑,很热很烫,而且很舒服。 化虎之后身体里的空虚被迅速填满,让李锦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眼见李锦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青衣少女抽回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 此时的李锦灵力复苏,浑身上下精力充沛,胸口被长剑捅入的位置也没有任何伤口,李锦好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青衣少女还没说话,又一个少女声音从半空传来,“她叫姬赤水。”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空中落下,李锦大感意外,竟是下山堂的小厨娘。 哦,不对,是想跟自己生孩子的大佬,桑什么来着,嗯,桑乌兰苗。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两位神仙姐姐,谁能帮我解释解释?”,李锦看了看桑乌兰苗,又看看姬赤水,再看看已经烧的成了一堆焦炭的怪物残骸,两手一摊发出疑问。 桑乌兰苗走近李锦,刻意站在了李锦和青衣少女之间,小手指了一下怪物残骸,“这是一只窫窳兽嗣,就是被上古邪兽窫窳的血肉污染而变化出来的怪物。窫窳你听说过么?” 李锦摇摇头,“YAYU?YAYU是什么玩意?我只知道鸭和鱼。” 小厨娘抿嘴一笑,“窫窳本是天神,上古时代,有个人叫“二负”,受了另一个叫“危”的挑唆,去谋杀了也长着蛇身人脸的窫窳。天帝知道这件事后,处死了挑拨二负去杀窫窳的危,重罚了二负。天帝命手下的神找到荒古神巫,让巫族用不死药复活了他,谁知窫窳活了之后,竟变成了牛身人脸马蹄的食人怪兽,最后被后羿杀死。” “窫窳血肉被巫族不死药污染,他的兽嗣天生有着能污染人族的能力,有资质启灵的会被它变成活死人傀儡,没有资质的人类会被当做食物吞噬。“ 怪不得界岭堡有这么多活死人,李锦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异世大明版的丧尸潮。 怪不得界岭堡的军户辅兵都成了尸体,而那么多精锐边军却成了活死人。 怪不得刘庆山手下一百多人,只有六十多个成了活死人,原来都是看有没有启灵的资质。 可转念一想,又问,“我的一个部下,还有抚宁卫一些士卒,他们变成活死人之后,好像和界岭堡的边军不同,没有成为傀儡,还有着自己的意志,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回答他的是青衣少女姬赤水,姬赤水看五官样貌要比桑乌兰苗还要年轻些,可声音却清丽中多了一些沉稳,“这只窫窳兽嗣血脉之力稀薄,被傀儡杀死的人类,只会被污染成活死人,却不会直接成为傀儡。不过若是放任他继续肆虐,那些活死人的自身意志很快就会被消磨,最终成为活尸傀儡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现在他们怎么办?”,李锦自然想到了自己手下崔日升和刘庆山那些人,“怪物现在死了,他们。。。。” “窫窳兽嗣已死,他们自然也撑不了多久,最多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变成死尸。”,青衣少女淡然说道。 “就没有办法让他们活下去么?”,虽然已经成了活死人,可那些边军将士分明还能说话做事,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李锦并不想看着他们就这么烟消云散化作烟尘。 “活下去?他们本就已经是死人,怎么活?”,青衣少女毫不客气的回道。 桑乌兰苗似乎看出了李锦的心思,又看向姬赤水,“起死回生当然不可能,可让这些人存于世间,对姬姐姐来说其实并不算很难吧?” “嗯?”,李锦听出了小厨娘的意思,这个青衣少女有办法? 姬赤水斜了一眼小厨娘,叹息一声,又看向李锦,"你,去找一桶水来。“ 李锦闻言也不废话,转身就走,校场边就是军堡的营房,不多时就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回来。 “酒可以么?” 姬赤水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跟我来。” 三人穿过校场,来到军堡正门处,成为活尸傀儡界岭堡守军和抚宁卫换防而来的活死人之间的战斗早就停止。 窫窳被烧死之后,活尸傀儡们就立刻成了真正的死尸,地上躺着百多具散发着腐臭的界岭堡守军尸体。 而刘庆山和他的六十多位部下全都眼神涣散,犹如行尸走肉,一个个在原地晃荡。 看样子虽然没有成为窫窳傀儡,但窫窳的死,还是对这些已死之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李锦找到了正在徘徊的刘庆山,想要上前却被青衣少女拦住。 “打开。”,姬赤水下巴一扬,示意李锦打开酒桶。 李锦不费吹灰之力的扯下木桶的铁箍,盖子被掀开,一股酒香弥漫。 姬赤水伸出玉手,掌心对着木桶,几个呼吸间,一滴金色的血液从少女的食指指尖渗出,低落在木桶之内。 木桶内的浊酒好像被倒进一碗热油,开始翻滚沸腾。 李锦正好奇的看着怀中木桶内的酒液,却听见少女一声“放下”,下意识的把木桶稳稳放到地上。 右手被少女牵住,金色长剑再次出鞘。 全程没有反抗机会的李锦,手掌便被割出一道伤口,鲜血渗出。 少女一手持剑,一手带着李锦整个手掌按到酒桶内,像是在洗手一样来被少女牵着来回搅动。 李锦只觉得酒液温热,手掌伤口的血液流出与酒液混合在一起。 等手掌再被少女从酒桶内带出,四品境的肉身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伤口。 金色长剑再次凭空挥舞,酒桶内的酒液在李锦有些茫然的眼神中飞起,飞起的过程里又自行分解成几十份,朝着场内的抚宁卫活死人飞去。 一人一份酒液,或飞入口中,或钻进伤口,刘庆山的那一份酒液便是从空洞的眼眶里飞入。 月色下的抚宁卫活死人们纷纷伫立不动,一个个伤口开始肉眼可见的愈合,失去眼球的眼眶生出眼睛,缺失的头骨开始复生,从伤口中挤出的肠子归位,可怖的伤口开始愈合。 几个呼吸之后,活死人们的肉体就全部愈合,只是脸色还是苍白透着暗青,一看就与活人不同。 在同一个瞬间,所有肉身愈合完美的活死人们同时睁开双眼,涣散迷茫的双瞳里重新有了智慧的光彩。 “叩见天女。”,刘庆山领头,所有活死人对着姬赤水单膝下跪。然后又纷纷转向李锦,齐声喝到,“拜见主人。” 李锦看着跪倒一片的抚宁卫活死人,目光转向姬赤水,嗓音有些干涩,“大姐,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 姬赤水收回手中的金色长剑,轻笑一声, “轩辕氏,天女魃。” 第140章 死光了 “轩辕氏,天女魃?”,李锦心中默念了一遍青衣少女的话,初始只是茫然,随即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姬赤水,卧槽差点脱口而出,”卧~女魃?“ 帮助黄帝驱逐风伯雨师的女魃? 黄帝的女儿,女魃? 僵尸之祖的女魃? 之前的一切忽然就合理了,为什么姬赤水身边的空气总是燥热,为什么抬手就能把怪物烧死,为什么愈合抚宁卫的活死人。 等一下,李锦心思急转,目光落在姬赤水手中的金色长剑上。 如果姬赤水就是轩辕氏的女魃,那这把剑? 轩辕剑!!! 黄帝的佩剑! 原本金光灿灿散发着土豪气质的金色长剑立刻在李锦眼中变的神圣崇高了起来。 金色就是土豪色?放屁!那是圣洁的神光! “你不会想抢这把剑吧?”,姬赤水看着李锦双眼中满是贪婪的目光,把剑收入剑鞘之中,“我会打死你哦。” 李锦只想趴下去紧紧抱住姬赤水的雪白大腿,高喊大佬带带我,仅剩的理智阻止了他做出如此下贱的动作,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指了指刘庆山等人,“大佬,这些人现在什么状况啊?叫我主人是什么意思?” “哦,他们现在都是僵尸了。”,姬赤水扫视一圈抚宁卫的士卒们,“可惜这批人资质太低了。用我的血直接转化也只是游尸,六十多人里仅仅出了一个铜皮铁骨的四品铁僵,将来最多修炼出几个三品飞僵,练成二品不化骨的希望渺茫,想修成一品旱魃之身更是绝对不可能。不过反正以后不是我来养,倒也无所谓了。“ 李锦被姬赤水一番话说的发愣,等一下,姐姐,啊不祖宗,你这话里有坑啊, “什么叫不是你来养?大姐,你的意思这些人以后要我养?他们不是你转化成僵尸的么?” 姬赤水两眼一瞪,“血脉为引,神魂认主了,当然要你来养了。别怕,这里六十多个人每个月一人一滴你的血就够,平日里他们主要还是吸食日月精华的。” 李锦松了一口气,每个月六十多滴血对于四品武者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事。 姬赤水看李锦表情稍微放松一些,又道,“这批僵尸神魂与你血脉绑定,绝不会背叛你,每个月只需一些鲜血就收获一批绝对忠心的手下。而且炼尸过程中吸食了我的精血,这些僵尸天生灵智与常人无异,只要遮掩得当,就算偶尔行走人间也不会被轻易认出是僵尸。对你来说不是天大的好处?若不是看在你们昆仑一系和我轩辕氏有万年的交情,岂会这么便宜你?” 李锦听到姬赤水口中所谓昆仑和轩辕氏万年的交情,一头雾水,还想多问,此时山脚下忽然亮起一片片火光。 已经成为四品铁僵的刘庆山看着山道下队伍中的旗帜,回头对着李锦行了个礼,才说道,“主人,来的是抚宁卫的指挥使。” 李锦眉头微皱,拍了拍刘庆山的肩膀,“老刘,大伙有此境遇时也命也,但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叫什么主人,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大人就好。” 铁僵刘庆山自然是无条件认为主人说的都对,李锦说叫大人,那便叫大人,躬身答道,“好的,主人,以后都叫您大人。” 李锦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有过于强求,只是让刘庆山带着六十多个兄弟赶紧顺着军堡侧门偷偷进山,吩咐刘庆山趁夜绕路下山,在洋河镇外一处荒地去等着自己。 抚宁卫的援军到来,总不好让其他人看到这六十多个僵尸吧?解释起来也太难了,李锦下意识就不想别人知道这批僵尸的存在,干脆还是藏起来吧。 李锦看着刘庆山带着部下都消失在夜色中,转头回头再看,小厨娘和姬赤水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我特么还有事呢!” 这就跑了? 李锦赶紧回身去找之前的酒桶,伸头一看,幸亏木桶里还残留这一些液体。 李锦赶紧把木桶反转过来,解开腰间的水袋把袋口放在下面去接,一滴滴酒业顺着桶壁汇入水袋中,好歹算是收集了一小捧酒液。 李锦没有忘记永平府锦衣卫所的地下密室里还有一个活死人崔日升呢,一面之缘的刘庆山和抚宁卫士卒能以僵尸的身份活下来,没道理自己的手下崔日升要化作一摊腐肉。希望水袋中的残余酒液能有用。 这边李锦还举着木桶等着酒液滴干净,山道上抚宁卫的援军已经来到了军堡大门之处。 抚宁卫指挥使周伟骑在马上,只觉得眼前画面过于荒谬。 军堡大门处满地尸体,一个黑衣年轻人当着抚宁卫军将的面,举着个木桶拿着水袋似乎在接水。 “你是何人?”,身边副将举着火把发问。 只听年轻人嘟囔了一句,“再等等。”,便不再理会,轻轻抖动手中的木桶等待最后一丝酒液落下。 副将翻身下马一挥手,旁边一队士卒举起武器上前围住了李锦。 “别紧张,我是永平府锦衣卫百户李锦。”,一块腰牌被李锦丢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到副将怀中。 副将诧异中回身,捧着腰牌来到指挥使周伟的马前。 周伟伸手把腰牌接过,翻来覆去摩挲着李锦的腰牌。 前来报信界岭堡有变的锦衣卫就是这位李百户的下属,事情紧急,自己亲自连夜率军前来界岭堡,却只看到满地的死尸和行为怪异却毫发无损的锦衣卫百户。 界岭堡根本没有兵变? 可这满地的尸体推翻了这个想法,总不能这位姓李的百户一个人就压制了整座军堡的乱兵? 不会吧? 想要一人杀穿这座军堡,就算是三品也没那么轻松。 界岭堡毕竟有着两百战兵和三百辅兵呢。 周伟沉思中从战马上下来,“李百户,界岭堡的士卒呢?守将郑大业在何处?” 李锦已经收集完酒液,把水袋拧紧,看了看这位指挥使,两手一摊, “全死光了。” 第141章 必须双修 李锦骑着马匆匆赶来约定的地方和刘庆山的僵尸部卒汇合。 至于界岭堡,已经交给了抚宁卫的指挥使周伟。他只是个锦衣卫百户,严格来说只有监察权而已。 至于界岭堡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是大妖袭扰军堡,军士们奋起反抗,和大妖同归于尽全员阵亡了。 虽然周伟对这个结论不信,但校场内那被烧焦的巨大怪物残骸和上百具士卒尸体还在。 尸体数目不对? 当然是被大妖吃掉了呀。 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上古邪兽,活死人傀儡,天女旱魃,不管是周伟还是朝廷会信哪一个? 至少李锦编出来的说辞能给那些士卒的家眷们换来一份丰厚的抚恤。 “大人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刘庆山见到李锦,上前询问。 李锦骑在马上,打量着夜色下列出军阵的僵尸士卒,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庆山的问题,反问道,:“老刘,还有各位兄弟们,你们应当还有家眷吧?” 六十多个僵尸在月色下齐刷刷看向李锦,说实话虽然知道这些僵尸都受自己控制,但这场面还真是挺渗人的。 脸色铁青的刘庆山躬身行礼,他那脸色倒不是因为什么情绪,成了僵尸后大概率永远都是这个脸色了。 “大人多虑了,我等这个样子如何还能与家人相聚?俗话说人鬼殊途,我等便不是鬼物,也是一身尸气,与家人亲近反倒是害了他们。” 李锦本就不是寡断之人,沉吟一番,做了决定,“如此也好,你们随后把家人姓名报来,有机会我且弄些银两给他们。现如今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安置大家。” 总不能带进永平府城里,就算是六十多个大活人都不好藏,何况是六十多个僵尸? 要知道永平府是京城以东最大的城市,有几个认识抚宁卫士卒的人并不奇怪。 李锦心中倒是有一个安置这些人的去处。 “永平府城外,有处荒废的村子,叫做宫家庄,咱们加快速度,天亮之前赶到。” 一路前行,李锦发现这些变成僵尸的士卒速度飞快,体力似乎无穷无尽,比生为活人之时强了好几倍。 尝试着加快马速,这些僵尸们竟也跟的上。 心中不禁设想若是把他们投入小规模的战场上,岂不是大有可为? 这样一想,每个月贡献几十滴血的代价简直太小了。 百多里的路程,李锦和僵尸宝宝们用了一个多时辰赶到。 交代了刘庆山先在这里住下,平日尽量躲避生人,好在宫家庄这个地方本就已经在山里了,也不会有多少路人从这里经过。 等李锦马不停蹄的再回到永平府的锦衣卫所,已经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至少在锦衣卫所里,还没人敢阻拦李锦。遣散了密室外的护卫,李锦赶紧掏出水壶,把收集的残余酒液灌进浑浑噩噩的崔日升嘴巴里。 果然有效。 浑身散发腐肉气息的崔日升很快僵尸化,伤口愈合,脸色铁青,眼神里也回复了神智。 几乎在僵尸化成功的一瞬间,崔日升就跪了下去,“多谢主人。” 姬赤水的精血似乎自带某些信息,这些活死人僵尸化之后不用李锦去解释什么就能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大大节省了李锦的口舌,“老崔,以后还是叫我李大人就行。锦衣卫你待不了了,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宫家庄你知道吧,那边还有几十个,嗯,算是同僚吧,你先去那边帮我看着。等我处理好,再去找你们。” 闻言,崔日升也不废话,点头领命。 李锦带着崔日升离开卫所,看着老崔直奔府城西门而去,自己赶往家中。 直接翻墙而入,刚一落地便觉得心中一暖。 自家的琳琅小旗正靠在前廊下席地而坐,靠着柱子整在打盹,一张桃花似的小脸皱着眉毛,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这是在前廊等了李锦一夜。 琳琅的裙边躺着大红,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李锦一落地,大红便被惊醒,睁开明亮的眼睛一个起步就窜到了李锦脚下,翻出肚皮等着被撸。 李锦挠了挠大红软乎乎的肚子,一手将大红拨开,两步走近琳琅,弯下腰直接把少女身体整个抄起,抱了起来。 八九十斤的少女对于现在的李锦来说轻若鸿毛,毫不费力。 可怀中的琳琅仿佛睡梦中被惊醒的小兽,胡乱挥舞的四肢,直到李锦一句“是我。” 少女这才不可置信盯住了李锦的脸庞,霎时间绯红爬上脸颊,把头埋在李锦胸口,声如蚊呐的小声说道, “是要去同房吗?” 李锦表情一疆,双手一抛,琳琅恰到好处的落了地。 “回屋睡觉。” 李锦看着琳琅气鼓鼓的走向后院,自己领着大红走上自己的二层小楼,只觉得这一天事情发生太多太快,打算上了床要好好捋一捋。 “叔,这把刀?”,大红两眼直勾勾盯着李锦腰间的短刃。 李锦解下腰间的琨悟刀,在大红眼前晃了晃,“别人送的,你认识?” “有些眼熟。” 想到这把短刀乃是姬赤水送给自己,李锦这时才回过味来。 姬赤水的佩剑如果是传说中的轩辕剑,那她送出手的这把刀会简单? 就算不是神器,至少也是绝世神兵。 那句天下第一锋利,恐怕不是吹嘘之言。 念头一起,李锦就想试试刀了。 目光落在大红身上,李锦脸上浮起狞笑,“大红,你很久没修过指甲了吧?等会上去,叔叔帮你弄一下。” 红毛兽先是一愣,心说我这爪子削铁如泥,叔叔打算怎么修?然后目光落在李锦腰间短刃上,嗷呜一声就要逃跑。 可惜,被李锦抢先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在李锦低声奸笑声中,大红被抱着上了楼,刚一推开卧室的门扉,玩闹中的一人一兽愣在了门口。 床铺上盘腿坐着身姿挺拔的少女,小厨娘桑乌兰苗。 “楼下那个女孩,你若不厌她,早日与 她双修一回。”,桑乌兰苗表情平淡的自说自话。 “嗯???”,李锦懵了,这是什么展开啊。神秘少女实力高深莫测,不仅要和自己生孩子,还劝自己和别的女人为爱鼓掌?? “九阴命女,没有先天金火命格的男子与其双修,活不过二十岁。” 第142章 这孩子劳资生定了 “九阴命女?”,李锦眉头一皱,“你说琳琅?” 桑乌兰苗拿手指拨弄着额前的小花辫,“四柱八字全阴,又是水属命格,就是九阴命女喽。也是运气好,遇到你这么个天生自带先天庚金气的,只要双修个几十次,活下来就不成问题。说不好,修为还会大涨。“ 双修,还几十次?你听听你个小姑娘说的什么话! 李锦一头黑线,道德的枷锁终归还是要亲手打破。 琳琅看着年轻,其实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已经成年了对吧? 嗯,那就找个时间双修,总不能看着这么好看的少女英年早逝,自己绝对不是馋别人身子。 “可是??”,李锦用了不到一秒钟,说服了自己,有些话想问,又觉得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是什么?”,小厨娘眨了眨大眼睛。 李锦发现自己居然扭捏了起来,顿感羞耻,干脆撒开了面子说道,“你不是要跟我生孩子么?还要撺掇我和琳琅那啥?” 小厨娘先是一怔,随即莞尔一笑,“我们昆仑一脉的女人,不在乎这个,天界遗民血脉凋零,你自带先天灵气,若能多多诞下子嗣,才是好事。” 大气!李锦由衷感慨,姑娘你要是生在我原先的时代,怕不是要在评论区被人喷出好几十页。 ”说起来,我上次就想问你了。“,李锦厚着脸皮坐到了床边,”你说的昆仑一族,天界遗民,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乌兰苗歪着头看向李锦的双眼,“真是奇怪,你到底是哪一支的血脉,既然觉醒了先天灵气,却没有我族记忆?” 李锦双肩一耸,两手一摊,露出无辜的表情。 与其这个时候瞎说,不如沉默对应,聪明的女人会自己脑补出想要的答案。 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秘密,最好还是永远埋在心底。 “难道是大罗天的圣人转世不成?“,桑乌兰苗轻声嘀咕,”天界湮灭之时受了重创,以至于记忆破碎了?“ 李锦面无表情波动,其实在竖着耳朵倾听,只觉得信息量好大,但他听不懂。 像是思考了片刻,桑乌兰苗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现在境界太低,有些远古秘事我就不告诉你了,知道太多对你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些基本的信息,我可以跟你说一说。” 李锦忙不迭的点头如啄米。 “从大禹先治水再称帝之后,天地间再无飞升之人,这个你听说过吧?” 见李锦点头,桑乌兰苗继续道, “上古时代,飞升之阶尚存之时,我昆仑一族曾执掌一处天界。” 李锦打断,“什么叫执掌一处天界?天界有很多个?” “当然,传说中共有三十六天,我昆仑一族飞升之处,便是太清大赤天。” “不知为何,天路断绝。我昆仑族裔虽然寿命冗长,但不能飞升的情况下,也最多不过千年,族群日渐凋敝。“ “且偏偏我族因为天生强大,大概天道平衡的缘故,所以诞生子嗣的难度极大,唯有修成先天之躯才有希望诞下子嗣。” “所以,你必须跟我生孩子。”,桑乌兰苗戛然而止。 李锦头上冒出一串串问号,少女啊,你是怎么如此自然转进到这个话题上的? “桑乌啊,”,李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叫我阿苗就好。” “哦,阿苗。”,李锦挠挠头,“昆仑一族,我没猜错的话,是妖族?” 嘭! 一记粉拳打来,李锦连躲闪都做不到,当场被打了一个眼冒金星。 “是圣族。”,少女收回了拳头,腮帮子鼓起,脸上带着羞恼,“我们和妖怪不一样的。” “啊,对对对,是圣族。”,对面使用了以德服人,李锦果断认怂,可人的好奇心是忍不住的,又贱兮兮的问道,“那你现在,不是本来的样子吧?” 桑乌兰苗小脸立刻变的通红,便是在月色中也能看出来窘迫之色。 随即少女竟是下了床,身边空气模糊了一秒,现出了原型。 其实并无多少变化,只是身后多了一条布满红色花纹的白色尾巴,在身后轻轻晃动,脸颊两侧出现两道红色纹身一般的细长花纹,反倒衬着原本就娇俏可人的脸蛋多了两分神秘色彩。 李锦视线随着桑乌兰苗的小尾巴晃动,心底只想大喊卧槽,娇蛮兽人娘! 啧,可惜没有毛茸茸的猫耳朵。 少女你既然毫无羞耻的露出这个样子来,那么这个孩子劳资跟你生定了! 不过这个样子,确实跟妖怪八杆子打不着。 李锦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阿苗啊,你这个样子,嗯,怎么说,就是有没有官方的称呼?” “官方称呼?”兽人娘状态的少女小尾巴抖了抖,“哦,我奶奶的奶奶好像上过史书。” 李锦满脸诧异,“史书?不是什么志怪传说,乡野笔记,而是史书?” 少女点点头,“一个叫周穆王的,跟我奶奶的奶奶喝过酒。” "后来他们管我奶奶的奶奶叫西王母。” 第143章 被制裁了 “女仙之首,号称王母娘娘的西王母?”,李锦如论如何也不能把神话中的西王母和眼前的翘臀小兽娘联系起来。 小兽娘双眼一瞪,“别听道家那些老杂毛编出来的故事,我们昆仑圣族独占大赤天界三千年后,李道祖才飞升。祖奶奶怎么就成了道家女仙?” 李锦明白了,这是道家在扯虎皮拉大旗。 《山海经》里记载的西王母,穴处昆仑之丘。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 意思就是西王母住在昆仑山里,长得像人,有豹子一样的尾巴,一口小虎牙,披肩发带玉环,跟道家传说里的端庄瑰丽,仙气飘飘的王母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大概率就是道家在攀关系了。 “那什么,我问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不该问,但李锦实在忍不住好奇,“你多大了?” 小兽娘肉眼可见的扭捏了起来,语气竟然有些支支吾吾,小尾巴晃动的节奏明显加快了些,“唔~按照圣族的算法,大概,应该,刚成年。” “到底多大?” “六十七。” “六十七???” “一百六十七。。。” 好家伙,女大三抱金砖,劳资这是直接抱回家一个小金库?嗯,不对,是小金库自己跑来的。 “我能摸一下么?”,李锦贱兮兮的指了指桑乌身后的小尾巴。 除了单纯试试毛茸茸的触感,李锦其实更关心这玩意是怎么从桑乌的马面裙里伸出来的。 “可,可以吧。。”,小兽娘身子没动,尾巴自动绕到了身前,毛茸茸的尾巴尖拇指粗细在空中一颤一颤。 李锦也不客气,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尾巴尖,接着手掌就轻轻握了上去。 大着胆子轻轻拽动尾巴尖,小兽娘不自觉的被牵动着转了身,背对着李锦。 马面裙的腰边下,有个拇指与食指环起来大小的孔,尾巴就是从这里伸出来的。 李锦不禁思考起一个深奥的问题,裙子上的这个洞,是变身时有妙法自动变化出还是事先在衣服上裁剪出来? 想着细细研究一下,李锦的手就下意识的握住了尾巴根。 桑乌兰苗的身体微微颤抖,樱桃小口微张,一声细不可闻的嘤咛声就荡漾出来。 咦? 原来这里很敏感么? 李锦右手指头微松,拿指尖在尾巴根上轻轻挠了两下。 “啪!” 李锦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从门口飞出去,撞破了二楼走廊的栏杆,落在一楼的院子里。 落地后的李锦只觉得眼冒金星,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低头再看,胸口的衣服已经被打碎,一道拇指粗细的血痕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侧肋骨下方。 是尾巴抽的。 卧槽,这娘们下手真黑啊。 要不是李锦已经晋升四品,筋骨强度和肌肉韧性被强化了好几倍,已经算的上是铜皮铁骨,这一下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去。 此时天边霞光已经升起,每日坚持日光浴的大唐公主李飞白已经准备爬上屋顶,听到李锦这边的动静,垫着小碎步就跑过来。 看到李锦嘴角流血,胸口一道可怖血痕,慌忙问道,“淫贼,你这是怎么了?” “晨练。”,李锦不想多说。怎么说? 偷摸了当代西王母的敏感区被无情制裁了? 胸中气血已经理顺,灵力流淌开始愈合伤口,李锦翻身一跃上了二楼,哪还有桑乌小兽娘的影子? 卧室墙角里,大红面对着墙角,仿佛衙门口的石狮一样端坐,一幅我啥也不知道的表情。 李锦视线略过了装傻的大红,落在自己的雕床上。 这张床有着四根黄花梨的立柱,离着门口最近的那根柱子上,四个崭新的刻字映入眼帘。 那笔画像是有人用手指直接在黄花梨木上写出来的。 笔迹清瘦娟秀。 “早日三品。” 第144章 长生侯 七月末的午后,下过一场雷雨,燥热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些凉意。 李家后院一处僻静的厢房内,门窗紧闭,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在摇晃。 竹席上趴着面色红晕的扶桑女妖林颜姬,双手相叠垫在脸颊下,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几缕发丝顺着耳侧垂落下来,发梢落在雪白的手臂上,正随着身体在有节奏的晃动。 林颜姬双眼迷离,似要滴出水来,微张的嘴巴里不时发出轻轻的哼吟。 “疼么?”,背后传来李锦的声音。 “还可以,“,林颜姬有些羞涩的回答道。 “舒服么?” “舒~舒服的。” 啪! 屁股忽然被重重拍了一巴掌,林颜姬惊呼出声,有些委屈回头看向一头汗水的李锦,眼神中透露着不解,为什么忽然打我? 李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就这些动作,很简单的。明天你去花香苑,把这些按摩的技法教给那些高丽小娘子,告诉她们,学不会的,一人打十下屁股,老爷我亲自动手。” 花香保健院即将开业,李锦把前世在按摩店里见过的技法都在林颜姬身上操作了一遍,再让这个扶桑女妖去教那些高丽娘,力争把花香苑做成永平府第二大销金窟。 没办法,除了婶婶和铁娃,现在还多了六十五个藏在山里的僵尸宝宝要养活。 崔日升去了一趟宫家庄之后,又偷偷回来见了李锦一次。 李锦才知道虽然只要每个月一滴主人的血就能维持生命,但平日里僵尸宝宝们还得吃东西的。 而且他妈的僵尸不吃菜,必须是荤的,生的就可以。 每人每天一斤生肉,就是六十多斤肉啊。 虽说可以进山打猎,但六十多个僵尸啊,全靠打猎的话,一座山有多少小动物? 用不了多久就得下山打人了。。 所以,得挣钱啊。 门扉被叩响,宋洛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大人,有京城的公文。” 林颜姬慌慌张张的坐起身,双手略显局促的整理仪容。 李锦瞥了一眼,卧槽你不要一副的好像我干了什么的样子啊。 推开门拿过宋洛新手中的信,检查了一下漆封完好,随手撕开,一封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公文,下面还有一张竟是老上司京城的留守千户宋显春的私信。 公文内容很简单,就两件事。 一是鉴于李锦在永平府上任不久就屡破大案,代百户的代字,已经正式取消。 李锦如今是正儿八经正六品的锦衣卫中层管理干部了。 第二件事比较重要,辽东长生候要入京面圣,途经永平府,虽然长生候有自己的卫队,但李锦要确保长生候在永平府境内的安全。 李锦眉头紧锁,长生侯怎么会进京?? 长生侯萧凌山,世袭罔替,镇守辽东金州复州一带,就是后世的大连旅顺区域。 长生侯也不能长生,只因为长生候家族成员的聚集之地在金州长生岛,也就是后世的长兴岛。 萧家不是汉人,据他们自己说,乃是几百年前的辽国贵族,金人灭辽之后,逃到长生岛上捕鱼为生。 到了草原帝国,草原人统治散漫,只要能收税,并不管金州一小块地方是不是实际上被萧家控制。 也是在这个时期萧家逐渐控制了金州复州以及周边一串串岛屿。 到了如今大明,北蛮侵蚀辽东,逐渐觊觎萧家的地盘,不断骚扰之下,三十年前萧凌山的父亲萧沧海便决定投向大明。 金州北方就有大明边境最大的军镇,辽东镇。 一南以北形成夹击之势,若北蛮来犯,双方相互配合之下必然让北蛮人难受。 对大明来说,若金州萧家投向大明,则辽东军镇的侧翼便多了一个还算有力的盟友,不用担心被人绕过侧翼偷袭。 当时的大明皇帝对这种既有面子又有利益的事情当然欣然同意,于是便册封了萧沧海为长生候,世袭罔替。 萧家人丁不多,治下的百姓也不过十万,但能在金州这块地方屹立不倒,当然有自己的底牌。 萧家有秘法可以小批量的诞生一种极其特殊的武者。 这些人用昔日契丹语称呼叫做“唐格思克”,意思就是海鬼。 海鬼们只要下了水,力量和速度都会大幅度提升,水中潜行的速度堪比游鱼且力大无比。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短暂的在水中呼吸,最多可以沉在水中半个时辰不浮出水面。 所以萧家虽然已经实际控制金州一带接近百年,但家族大本营始终都在长生岛上,只要打不过敌人,就躲回长生岛,敢下水追过来的敌人,全都被海鬼们喂了鱼。 至于用船登陆?这个时代可没有铁甲舰队,木船渡海,面对一群可以潜水一个小时不露头的海鬼,什么船凿不沉? 要知道能成为海鬼,至少也是六品武者,凿船的力气还是有的。 这个世界的强者,不到一品都不能飞,在海上面对三四个水中无敌的四品海鬼,便是二品强者也讨不了便宜。 萧家以金州复州两地财力能维持的常备兵只有不到三五千之数,但常年保持着二百到三百数量的海鬼,其中不乏四品五品的高手,更有传说萧凌山就是一名三品巅峰的海鬼。 所以萧家在陆地上想扩张势力很难,但守住金州那个半岛尖尖遍布岛屿的一小块地盘,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长生候萧凌山怎么会去京城? 要知道,当年萧沧海去世,萧凌山继承侯爵之位,都是在长生岛领的圣旨,之后的三十年来从未离开过金州。 究其原因,离海太远,有危险。 莫非有什么大事? 算了,李锦摇摇头不再纠结,一个异族实权侯爵的事还轮不到他去考虑,除非自己将来做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转念一想,又是一声嗤笑。 一个三品巅峰的侯爵,要自己随行保护?保护个屁。。 到时候远远跟着就行,反正萧凌山一个堂堂侯爵,身边的随行亲卫至少也上百人。 到时候带着全家一起,就当是公费郊游了。 收起锦衣卫的公文,再抖开上司宋显春的信,李锦眉头顿时紧皱。 信的内容很短,短到只有一句话。 “太子东宫和辽东大帅府在打听永平府锦衣卫。” 第145章 草原人 东宫太子府在打听自己,李锦觉得意料之中,肯定是太子党羽,永平知府高达这个货引荐了自己。 只不过高达当日的邀请已经被自己拒绝,没想到东宫依旧在京城那边动了心思,这让李锦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子,有些求贤若渴的意思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辽东帅府那边,李锦倒觉得没什么,不过就是安化寺那个古怪光头的事情,大概是那一对夜不收和那位辽东李帅说了些什么,让这位大明边军柱石对自己起了兴趣。 收起信件,李锦暗自提醒自己最近低调一些,便不再放在心上。 于此同时,大明帝国的中心,京城,皇宫之内。 乾清宫一处秘阁里,景隆皇帝端坐在主位。 锦衣卫指挥使洛东明和司礼监大太监高吉阳分立在皇帝左右,默不作声。 内阁首辅叶向高,次辅刘景,内阁大学士何宗彦,礼部尚书张文达,兵部尚书黄克赞在下面坐了一圈,目光凝聚在一个让人感觉意外的人物身上。 宣大总督,崔景荣。 在场的都是帝国重臣,皇帝把人拉到乾清宫来,必然有大事商议。 “崔爱卿,你说吧。”,皇帝语气平稳,可声音中透着喜色。 崔景荣像是等了很久,立刻站起,先是对着皇帝行礼,视线在其他重臣身上扫过,然后声音洪亮的开口,“诸位,图克图汗有意内附。“ 一言既出,饶是在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经年重臣,也是纷纷抑制不住脸上表情变化。 首辅叶向高年近七十,苍老的双眼中流淌出多年未曾有过的精光,“此事当真?” 崔总督身体转向叶首辅,“不敢欺瞒陛下和首辅大人,此事已经商议了两个月,当初双方都在试探,所以只经由锦衣卫报予陛下知晓。但十日前,图克图的长子忽然亲自来宣府与我面谈,算是初步敲定了内附的条件,陛下才召唤诸位阁老重臣前来商议。” 叶,刘,何三位内阁的阁老闻言脸色不约而同闪过一丝不悦,如此军国大事竟然瞒着他们三个,皇帝陛下是把内阁当什么了? 景隆皇帝似乎看出了三位阁老的情绪,哈哈一笑掩饰了自己的一丝尴尬,“三位阁老莫要计较,此事没有事先告知诸位,实在是朕拿不准那图克图到底是不是真愿意内附。更何况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让草原其他各部知晓此事,图可图必遭反噬。所以朕一直叮嘱崔爱卿保密,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诸位阁老莫要生气嘛。“ 皇帝已经费了那么多口水来哄了,阁老哪还能不承情? 皇帝和重臣在秘阁议事之时,向来不用太注重繁文缛节。 三阁老互相对视一番,纷纷只是拱手致礼, “陛下言重了,我等并无怨言。” 叶向高下意识捋了捋已经花白的胡须,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此事确实可缓不可急,陛下此举乃是老成持重之为,便是当初告知老臣,老臣也是要劝陛下莫要声张的。“,抬眼看了景隆一眼,叶向高又道,“那图可图能带多少人内附?” 在场包括皇帝在内,都觉得不愧是首辅,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 图克图乃是当年那位草原帝国大汗的直系后裔,草原各部名义上的正统汗王。 但草原人四分五裂已经百多年,各自为政,各个部族名义上尊重这个汗位,但实际上并不把图克图当回事。 图可图能掌握的其实不过察部的五万户,最多加上对其恭顺的喀尔部三万户。 北面的部族以乌凉部为首,向来不遵图克图的令,关起门来过日子。 地处陕甘西北部,控制了大漠的卫部草原人控弦十数万,更是与图可图为敌,称其为假汗。 若非有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在一边虎视眈眈,草原各部自己跟自己早就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现在图可图忽然说要内附大明,可想而知草原各部会有什么反应。 名义上的汗王,也是汗王,你想当大明皇帝的狗?那只好先宰了你。 “察部和喀尔部内附大明,图可图封恭郡王,喀尔部首领卓克图封顺郡王,均可世袭罔替。”,皇帝直接回答了叶向高的问题。 礼部尚书张文达下意识开口,“都是郡王?”,随即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卓克图身为喀尔部首领原本地位要比图可图低,内附之后却同为大明的郡王,地位相等。如此一来,说不好就会在二人之间生出嫌隙。 但图可图却不能拒绝,若他拒绝景隆皇帝的安排,便是恼了喀尔部的卓克图,一样会在两人之间产生不快。 这是景隆皇帝分化二人的阳谋。 “图可图内附的诚意如何?”,内阁次辅刘景开口问到。 宣大总督崔景荣在皇帝的示意下答道,“图可图膝下三子,长子洪果已经成年需要领兵,剩余两子请陛下恩准进京入国子监求学。卓克图有一子同请入学。” 叶向高颔首,像是自言自语,又向在回答刘景的质疑,"不管是西边野心勃勃的卫部,还是东面逐渐强盛北蛮人,都对占据了水草丰盈之地的察部和喀尔部虎视眈眈,两部虽然不法善战之兵,但毕竟人口太少。若是能内附大明,确实是一条稳妥的出路。“ 大学士何宗彦点头附议,“确实,毕竟大明子民不会去草原上放牧。只要愿意俯首称臣,他们部族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失,背后还有了我朝这个强援。加之若陛下同意对其开市,那些部族以后日子过的恐怕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诸位爱卿觉得如何?此事可为?”,景隆皇帝脸上表情严肃,但遮掩不住那满满的得意之色。 几位重臣纷纷起身下拜,异口同声道:“吾皇圣明。” 这事当然大有可为,只是还有大量的细节需要斟酌,别的不说,内附之后,两地边民之间的来往是个什么章程就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但现在皇帝陛下正在兴头上,不需要这个时候去泼冷水。 具体的事情当然是回到内阁之后再细细琢磨。 叶向高却想到一件事,“陛下,前日里下旨召长生侯进京,是否与此事有干系?” 景隆皇帝摇头,嘿笑一声,“这次叶阁老猜错了,是长生侯主动要来的。” “哦?”,叶向高一脸诧异,“不知长生侯为何进京?” 一向在臣子面前稳重威严的景隆难得带着戏谑的口吻, “萧侯想要迎娶朕的妹妹。” 第146章 百合无限好 景隆帝在位十六年,意味着先帝已经死了十六年。 唯一尚未婚嫁的先皇子嗣就是云梦公主朱轩梦,先帝去世时云梦公主九岁,如今已是二十五岁的大龄剩女,生性活泼,却一直尚未嫁人。 这个时代二十五岁的女人,孩子真能打酱油了,而且很大概率不止一个孩子。像云梦公主这样还待字闺中的,实属罕见。 坊间便有传闻这位云梦公主不喜男子,最爱半夜里和十六七岁的宫女嬉戏。 “长生侯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嫡女,原配夫人早亡多年,如今想要求娶云梦。虽然长生侯年纪三十有八,但他身为实封候,云梦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了她。且萧家归顺朝廷数十年,此番更无和亲之说,不算落了皇家脸面,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善,大善。”,叶向高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云梦殿下做了长生侯夫人,若诞下男丁,那长生侯一脉便有了皇家血统,不管对大明还是对长生侯,都是双赢的结果。” 还有一个好处,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明说。 若云梦公主的儿子成了下一代长生侯,那萧家海鬼的秘法对皇家来说可能就不再是秘密了。 一想到此,叶向高心底也泛起一丝担忧,皇室的力量太强,对他们这些文臣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可一时之间又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挠,至少短期来看,萧凌山迎娶皇家贵女对大明肯定是好处多多的。 景隆帝眼神里都是得意之色,草原汗王打算内附,长生侯主动靠拢皇室,这两件事同时发生,使得他愈发觉得自己就是大明朝天命所归的中兴之主。若在有生之年彻底消灭北蛮边患,史书上必然会留下重重一笔。 永平府,城内最大的销金窟,云香苑。 此时已是亥时,云香苑前楼里觥筹交错,男人和女人放浪的笑声不时从小楼里飘荡出来。 “乌老板呢?”,一个满脸通红,手中端着酒杯的男子步履摇晃的喊着,“难得来一次云香苑,乌老板不来一起喝一杯?” 身边一位轻纱薄衣的女子赶紧站起来扶住男子,一脸媚笑着接过男子手中摇晃的酒杯,“刘大人,今日老板娘身体有恙,一早就交代了,让奴婢们好好伺候各位贵客,她就不出来了,免得让各位贵客沾了病气。” 桌上坐着的另外一位男子,一身绿衣官服,一看就是七八品的小官,哂笑道,“乌老板身体有恙?莫不是来了月事?” “郑通判对我们女子的私事也这么关心么?真是怜香惜玉。不过今日乌老板好像是沾染了风寒,实在不宜饮酒,各位老爷还请见谅呢。”,说话的女子手捧酒杯,眼光摇动,说着话,身体就靠在了郑通判的身上。 与此同时,云香苑的后院里。 一处隐秘的内宅里,乌芸香身上只穿着亵衣,一双雪白大长腿随意的摊在床铺上,上身靠在叠起的被褥之上,一头青丝披散着落下。 “你那个便宜老爹,要娶大明公主?“,乌芸香声音慵懒,一个翻身右手搭在另外一人的腰肢上。 床榻上另外一人,也是女子。 看着要比乌芸香年轻不少,还是少女姿态。 身材高挑,五官秀丽,剑眉星目,眉眼间英气勃发,和中原女子略有不同。 女子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老萧没有儿子,又不肯把家主之位让给族中旁支。若是随便娶个女人,便是生个儿子也怕将来他死后被族老架空,但若娶了大明公主,谁敢欺负?” 乌芸香一脸不屑,“没儿子就让给别人,有你在,做个幕后家主就是。” 女子一手捏住了乌芸香的玉兔上下把玩,“老萧倒是跟我提过,但你也知道,凡人爵位对你我有什么意义?” 乌芸香嘤咛一声,拨开了女子作怪的手,“你这次要跟你老爹去京城?” 女子摇头,一脸严肃,“老狗前些日子在辽东遇到了当代天杀和破军。为了避煞,便来金州躲了一阵。在我这里占了一卦,说你近日周遭会有血光之灾,我便顺道过来看看你。” 乌芸香坐起了身子,“娄狗子说我有血光之灾?当真?” 女子又是摇头,“错了,是你周遭,而不是你本人。老狗说了,你会牵连其中,但只要别太倒霉,就不会有大碍。” “那条老狗推命卜算的本事,我还是信的,可我在这永平府能有什么祸事?”,乌芸香一脸沉重,忽然眉头一紧,像是想起了什么,“阿月,我之前与你说过永平府里来了两个大妖的事,你可记得?“ 萧月奴点头,“说是开了个饭庄的那两位?但昆仑一族向来做事规矩,不该与那两位有关。” “做事规矩?”,乌芸香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看不出底细的那位我不知道,但那个骚狐狸已经快把本地一位锦衣卫榨成人干了。” 萧月奴难得露出少女姿态,捂嘴轻笑,“难不成你艳羡了?也是,檀木的角先生毕竟是死物,不如真男人的火热。要不,找个男人试试?若是有合适的英俊少年郎,倒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叫上我,咱们三个相亲相爱一番。“ 被萧月奴调笑一番,乌芸香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俊朗青年的样貌,顿时觉得一阵羞赧,下身一阵燥热。 正窘迫间,被萧月奴一翻身骑在了的身上,伸手摸在腿间,“咦?莫非还真有个如意的人让姐姐动心了?” 乌芸香这一世的年纪比萧月奴大了十岁,但两人在私下里却是萧月奴为攻,乌芸香为受。 为了掩饰自己没来由的慌张,乌芸香起身环抱住萧月奴纤细有力的腰肢,把脸埋在对方的胸前,轻声说道,“阿月,奎狼身在大同府,对么?” 萧月奴轻抚乌芸香的发丝,有些不解,“对啊,还在大同府做他的总兵。你问那个莽夫干什么?” 乌芸香抬起头,和萧月奴对视,“我在永平府,感受到了奎木狼的气息。” 第147章 呼你熊脸 李锦和陆九台蹲在院子里,一人捧着一片西瓜在大块朵颐。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西瓜品种相当原始,瓜瓤内的西瓜子满满当当,数量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直接做噩梦。 李锦一口咬下去,再用高超的技巧把一嘴瓜子噗噗噗的吐出去。反观陆九台,只见吃瓜,不见吐子,看的李锦暗自感慨这个憨货有个好肠胃。 已经一米多长的大红驮着嘎嘎直乐的铁娃蹦蹦跳跳的来到李锦身边,一个急刹车,铁娃顺势一个翻滚就稳稳落了地。 小铁娃伸手抓起小滕桌上摆着的两片瓜,一片还拿在手上,另一片直接塞进了大红的嘴里。 顺便一提,大红已经完成了陪读的任务,帮助铁娃狐假虎威的成了书院里的孩子头。 “大红,来玩个游戏?”,伸手拿过滕桌下的毛巾给大红擦了擦嘴边的西瓜汁,李锦打算和镇宅萌兽增进一下感情。 大红支棱起来毛绒绒的耳朵,乖巧的点头。 “剪刀石头布,会玩吧?”,李锦摸了摸大红的脑袋,“赢的打输的一巴掌,打在脸上。” 陆九台噗一口西瓜汁喷了出来,“李爷,你要点脸啊。大红那爪子,除了包,就是锤,怎么跟你玩,太欺负人了吧?” 李锦斜了一眼陆九台,义正言辞道,“你别放屁,我怎么可能欺负大红?” 每次遇到桑乌小兽娘,大红不是装傻就是卖呆,李锦对这个家伙心存不满了,今天正好没事,闲着没事打打孩子。 大红听闻李锦要跟自己玩游戏,立刻兴奋的坐直了身体,大脑袋和李锦面对面,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快乐。 以大红和人类少年相当的智慧,玩一玩剪子包袱锤还是没有问题的。 “开始了哦~”,李锦嘴上喊着剪子包袱锤,出手就是包。 哼哼,小家伙爪子只能出包和锤~只要劳资一直出包,就不可能输。 果然,大红的爪子抬起,四个趾头缩成一团,是个锤。 “你输了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李锦稍微用了点力的在大红脑袋上来了一下。 毕竟是个一米多长的崽了,不带点力跟挠痒痒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被扇了一巴掌的大红,满脸兴奋,似乎觉得很好玩,嘴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唯独李锦能听懂那呼噜声的含义,“再来,再来。” 呐,是你要继续的哦。 “剪子包袱锤!”,李锦手掌摊开。再次出包,可却愣住了。 大红抬起了右爪,四趾间伸出两根趾甲,每片趾甲有李锦大拇指长短,通体黝黑泛着金属般寒光,只看锋利程度,就知道是杀人利器。 “这算啥?”,李锦拒绝承认那是剪刀。 “叔,每个爪子有三根趾甲,我就出两根,就是剪刀吖~”,大红歪着脑袋,大眼睛萌萌哒。 “行行行,算你赢了。”,李锦满脸不情愿的把脑袋前倾,一脸不屑,“来,打我。”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哪怕是从一出生就被你养大的喵,跟你打闹的时候,呼你熊脸绝对不会很温柔。 然后李锦就被扇趴下了。 受伤倒不至于,但英俊的左半脸上浮出一个醒目的爪印。 大红还是温柔的,能撕破铁皮的趾甲被乖巧的收在爪子肉垫里,不然就真“撕破脸”了。 陆九台和铁娃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更加重了李锦的羞耻感。 “妈的,再来。” 李锦第三次被大红扇倒的时候,终于醒悟过来。 我是不是有病? 跟一个猫科神兽比反应速度? 总不能为了玩游戏开启“化虎”吧? 李锦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审视着大红。 大红抬起脑袋,毛绒绒的耳朵抖动着,大大眼睛里全是纯真的稚气,“怎么了,叔,不玩了吗?” “你最近胖了很多啊,今天明天不许吃肉。”,李锦揉着有些肿的脸,转身而去。 留下满脸委屈的大红和已经笑的满脸通红的陆九台和铁娃。 永平府城墙上某处隐蔽之所,萧月奴放下了手中圆筒状物件,和乌芸香面面相觑。 “这就是姐姐你说的那位疑似有奎狼气息的锦衣卫??” 乌芸香美艳的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囧字。 为了窥视李锦,又怕被对方这样的武者发觉气机,专门用上了萧家从南洋大海匪之处重金求来的西洋千里镜。 谁知道就看到了李锦在自家院里被灵宠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倒的画面。 想到自己还跟阿月说李锦此人英俊非凡,武艺超群,一身英雄气。 自己都替李锦觉得丢人。。 “嗯,那头灵兽确实不普通,我看不出来历。按姐姐你所说李锦如此年纪就已经晋升四品,便是玩闹之间,那红毛灵兽能击倒四品武者,也绝非寻常灵兽了。而且,看样子,那灵兽还未度过幼年期。能豢养如此灵兽,肯定不是普通人。”, 萧月奴收起千里境, “等我爹明日进城之后,他不是锦衣卫百户么?可以找机会试探试探他。” 第148章 铁臂骑 日近黄昏,晚霞夕照,永平府东门外,一片熙熙攘攘。 数百骑兵正缓缓前行,当中是一百轻骑,黑衣黑马,身上只穿着便于行动的皮甲,护卫在两边的乃是人马具装的重骑,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骑兵簇拥着一具华丽马车,马车由四匹丰神俊逸的良驹牵引,一位穿着华丽甲胄的车夫正在驾车,车顶竖着一面大旗,上写一个“萧”字,可偏偏雕梁画栋的车厢里却空无一人。 本该身在马车中的长生侯萧凌山胯下一匹四蹄雪白的高大黑马,挽着缰绳目带精光,一人一马伫立在骑军最前方。 永平府上下官员能到场的都已经在知府高达高边泰的引领下,迎向这位长生侯。 “见过萧侯,下官永平知府高达,请侯爷入城。” 高达身后二十多位官员纷纷躬身行礼。 正经仕途上来的文官对勋贵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有些脾气不好文官在勋贵面前直接甩脸子也是常事。 但面对这位长生侯却不一样,人家是异族,是实权封地侯。 是占据两州之地,近十万户人口,手下更有数千精兵的异族军阀土皇帝。 说白了,地盘和人口都是人家自己打下来的,不是大明内部赏赐的。 更何况长生侯的地盘在金州和复州,和大明本土并不接壤,便是和辽东镇大营实际控制的区域,中间还隔着一大块三不管地带。 说是侯爵之位,但实际上哪怕是大明的亲王也不如这位萧凌山手中的实际权力大。 就算是内阁大佬在萧凌山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哄着,当然,内阁和皇帝背后怎么谋划萧家改土归流,那是另外的事。 所以,若是有不长眼的文官惹了萧候不开心,你看皇帝治不治你就完事了。 锦衣卫自成体系,和文官勋贵不沾边,这种场面活动不用掺和,所以李锦能悠哉悠哉的骑在马上在一边围观。 “那就是长生侯?萧家家主萧凌山?”。 陆九台咋咋嘴,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劳资也想带着几百骑风光入城,大丈夫当如此。” 嚯~李锦在马背上就是一个激灵,这话可不敢乱说,你可不是沛县亭长。 心说你要再来一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劳资现在就把你捆了待会锦衣卫的秘密监狱里好好让你小子清醒几天。 赶紧岔开话题,“这三百多骑,又不全是萧家的。” 陆九台被成功的引开了关注重点,略有疑惑的看看李锦,又看看萧凌山身后的骑兵,“不是萧家的兵?” 身后还有锦衣卫的手下,李锦也起了卖弄的兴致。 “萧家拜海,水德尚黑,所以萧家人衣饰以黑色为主,中间那一百全身黑衣锦带的轻骑应该是萧凌山从金州带来的萧家近卫。外围的两百具装重骑,不出意外,应该是山海关大营派出来护送长生侯的临时卫队。“ “我朝对精铁严格管控,萧家虽然臣服日久,也不会放开了供应,哪里有机会打造具装重骑?就算有萧家有这个能力,会像个显眼包一样的大大咧咧从金州上船,再到山海关下船,一路闪闪发光的进京?陛下和朝中重臣看到会怎么想?哦,萧侯出门能带两百具装骑,金州留守的怕不是有一千骑了吧?“ 身侧的陆九台恍然大悟,身后一众锦衣卫不管真的假的都露出我家大人果然聪慧过人的表情。 林德禄小旗曾经在山海关的军中待过,凑上来和李锦套近乎, “大人说的不错,这两百具装重骑就是山海关大营来的。“,林德禄手指虚划,”大人,你看。“ 李锦顺着林德禄指的方向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默不作声,等着林德禄继续说话。 “大人,看左后方那两队。” 李锦这才找到目标,很快发现了不同。 骑兵阵列中左边拖在后面的两队,数目一共二十骑。 和其他骑士不同,这两队的军马铠甲少了许多,但马鞍两边都挂着短矛。 十根短矛分两边并列,每边五根插在马鞍侧后的特制褡裢中。 短矛长短大概一米,矛尖低垂,随着马匹行进步伐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铁臂骑?“,李锦下意识反应过来,这两队骑兵的身份。 铁臂骑是大明军中的极其特殊的强力兵种,选取特殊资质的士卒,以军中的特殊功法刺激手臂经脉,完成某种畸形的改造。 最后成为铁臂骑的士卒,双臂爆发力超绝非凡,在战场上专门投掷特制的精钢短矛击杀敌军强者或将领。 李锦记得穿越之前的世界,男子标枪重十六斤,世界记录是100米上下。 而六品境的铁臂骑,能把二十多斤的短矛投掷在百米之外,洞穿铁甲,百米之内可以准确击中奔跑中的野兔。 铁臂骑修炼功法特殊,以六品的境界投掷出的短矛,威力相当于五品镜武者全力一击 同样,五品镜的铁臂骑,威力相当于寻常的四品武者。 两军阵前上百的铁臂骑排好军阵手握短矛之时,便是三品巅峰武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暴风雨般的饱和式远程打击。 当然,铁臂骑这种畸形兵种不是没有缺陷。 首先就是筛选条件苛刻,从肩下云门穴到双手中冲穴的经脉要天生就比常人宽阔一倍,才有资格修炼秘术。 其次,修炼铁臂秘术的人,此生绝对没有希望进入四品,实际上修炼铁臂秘术的军卒,能晋升五品的也是十不存一,整个大明五品铁臂的具体数量李锦的级别还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很多,绝大多数的铁臂骑终生会止步在六品。 最后,铁臂骑功法暴烈,运行灵力只求极致的爆发,绝大多数铁臂骑在一场战斗中最多投掷六七根短矛便会灵力枯竭,回军之时连脱下盔甲都需要辅兵帮助,且需要休养半个月才能恢复战斗力。铁臂若是频繁连续战斗,便大概率有猝死的危险。 “连山海关大营的铁臂骑都出动了,陛下看来相当重视此次萧侯进京。”,李锦正暗自感慨,只见书办小旗宋明明气喘吁吁的跑来,似是有事。 宋明明是李锦派过去混在官员堆里的,此时来到李锦的马前,小声说道, “大人,高知府晚上在府衙宴请萧侯。” 李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想询问宋明明咋回事,怎么小跑几步,脸都白了,这身体这么虚的么?又听宋明明继续说道, “我刚才在城门下听见萧侯和高知府说,要在永平府逗留半个月。” “半个月?!”, 李锦眉头紧皱,只觉得又要出幺蛾子了。 第149章 操心的老父亲 长生侯在永平府一众官员的簇拥中进入永平府城,三百军卒却各有去处。 山海关大营来的两百具装骑的护卫任务算是完成,萧家随行的管事之人发散了一些银两当做辛苦钱下去。 这些骑士喜笑颜开的跟着永平府巡检司的人去了巡检司的营房,凑合休整一夜就返回山海关。 萧家自带的一百轻骑则是跟着自家侯爷进了永平府。 一百轻骑分作两队,一队二十人跟在萧凌山左右,另外的大队人马带着长生侯的十几名随从和车驾,直奔城西而去。 城西一处三进的大宅,是某位做着辽东皮货药材生意的京城皇商在永平府购置的房产,知道长生候要在永平府逗留,便提前收拾好了宅院,以做萧凌山在永平府的临时居所。 知府宴请侯爵,还有一大帮本地官员,当然不能在云香苑这种地方,有失体面。 至少今晚不能去。 提前从永平府几个上档次的酒楼里找来厨子,为萧凌山准备的宴席就办在知府衙门里。 永平府虽远比不上京城,但也是京城以东唯一的大城,加上地处京城与辽东相连的要道之上,周围军镇众多,造就了永平府一番畸形的繁荣。 在李锦原本的世界线上,因为明军的衰弱,边关屡次被异族突破,这个地方是没有什么像样的城市的。 而这个世界不同,因为高等武者和超凡力量的存在,因为庞大的人口基数,大明的高等级武者的数量众多,边军武力暂时还是可靠的。 所以就多了一个人口数十万的永平府。 因为天津还没有开埠,只是一个比山海关大营小很多的军镇。 所以单论繁华,永平府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线里,直隶省地面上仅次于京城的存在。 如此一来,以永平知府的面子叫来的厨子,水平自然不会低。 火腿肘子,酸笋鸡汤,糖蒸酥酪,清蒸螃蟹,香煎鹿肉,清花玉露,牛乳蒸羊,等等上品美味摆满了三桌。 面容刚毅俊朗的长生侯端坐主桌正位,高知府陪坐一旁,席上觥筹交错,满是对萧凌山的恭维之声。 “这是何物?”,萧凌山年轻时也是放浪的性格,便是做了侯爵之后也只是稍稍收敛,没有大明朝廷里多数大人物的深沉,看到桌上一盘菜肴自己没有见过,也不计较会不会被人暗自嘲笑没见识,直接大大方方就问了出来。 "萧侯一心勤政为民,乃是金复二州子民之福,口舌之欲不曾苛求,故而有所不知,实属寻常。“,做到一府之尊,高达还是有些本事的,场面话自然拿手就来。 “侯爷有所不知,此乃茄鲞(xiang),是以新鲜嫩茄切成丁,沸水焯一遍,控干。再用鸡油炸一遍,用鸡胸肉和笋丁,香菇,豆腐干,核桃果,切成碎丁,用鸡汤煨干,浇上香油,装在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佛手瓜一炒就是了。“ 萧凌山听的一愣,心说泥马的吃个菜要这么麻烦,当即用筷子挑起一团,吃的满口香气四溢。 “好东西!”,萧凌山赞叹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知府,既然陛下让本侯九月再入京,这段时间就要在你这里叨扰了。” 萧凌山在山海关一上岸,就等到了从京城赶来的传旨内侍。 虽不是正式的圣旨,但说的很明白,让长生侯不用着急,可以一路体会大明本土的风光,等九月才入京城。 问那内侍是何缘故,收了萧凌山五百两银子的内侍却只说是有喜事,萧侯不用多想。 刚才进入永平城的路上,萧凌山也旁敲侧击试图从高达这里打探皇帝陛下的用意,却发现高知府也是一头雾水,便打消了继续探究的念头。 莫非是自己求娶的那位公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些?皇帝还在做着自己妹妹的思想工作,所以让本侯不要着急入京?? “高知府,”,萧凌山做出一番犹豫不决的姿态,唤着高达。 “下官在,侯爷何时烦恼?若有所求,下官能力之内一定照办。” 萧凌山坐正了身体,一脸诚恳,“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高知府可曾听闻?” 高达正色,“下官听说过。”,心说你这次入京就是打算求娶公主的事,朝廷里早就传开了,我怎能不知? 却听萧凌山话锋一转,“我家两女,小的才十三,可月奴如今已经年满二十有二,尚未婚配,每每想到此事,我就心如火燎啊。” 高达一愣,啥意思?你女儿没嫁人?你跟我说这个干吗?我有老婆了啊,嗯,还有两个小妾呢。 “侯爷的意思是?” 萧凌山又喝了一口酒,“月奴她一向仰慕大明风华,金复二州的那些歪瓜裂枣看不上眼,所以。。。。” “侯爷想让下官做个媒人?”,高达恍然大悟。 “不不不,怎么敢劳烦高大人做这等事,”,萧凌山眨眨眼睛, “本侯想趁此机会,在永平府比武招亲。” 第150章 所谓的招亲 “老萧,你又要给我招亲了?”。 永平城西长生侯的临时居所内,扎着高高马尾的萧月奴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长剑,毫无仪态的翘着二郎腿,在高背椅子上坐着,手中握着酒壶,一张天生丽质的俏脸素面朝天。 “老萧???我是你爹~!还有,你把腿放下,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你好歹是个侯爵千金,能不能别一副山贼女匪首的样子。",萧凌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拿自己这个闺女毫无办法。“也怪我,你娘亲死的早,我又是不会当爹的,才把你教成这样了。没办法,只好给你找个好男人,趁着我还能给你撑腰,赶紧把你嫁出去。” 萧月奴嗤笑一声,“老萧,外人面前装一下得了,在我面前还演戏?还真当给我招亲啊?” 萧凌山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凝,换上一副笑颜,笑容里竟带着些讨好,“闺女,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若是合适,爹还真想给你找个夫婿。” 萧家在辽东半岛的金州和复州是土皇帝,管理的地盘大了,辖下的子民多了,总要有人来管理。 若还是缩在几个小岛上,靠着萧家上下几百人倒也管的过来,但如今十数万民众,两座城池,再搞家族式的任人唯亲统治早晚是要出乱子的。 但土皇帝毕竟不是真皇帝,萧家不可能在辽东半岛搞什么萧氏科举来选拔人才。 萧家臣服大明之后,朝廷也曾想派底层官员来帮萧家治理,但这种名为帮助实为渗透架空的简单计谋被萧家果断拒绝。 于是,从萧月奴十六岁开始,萧凌山便每隔一年就在金州城给这个大女儿开始“招亲”。 名为“招亲”,实为选才。 为什么是比武招亲?萧家那个地理位置,武力值永远是用人的第一标准。 且萧家本就是契丹人后裔,不迷信四书五经,所谓读书人的光环在萧凌山这里没有用。 只要在选拔最后阶段挑选几个识文断字的就行了。 总之,萧家选拔本地官员的标准,就是能打,能写字,会办事,就行。 属实是综合实用型人才了。 可毕竟金州复州加一起也不过十几万人,去掉老弱妇孺,就剩下两三万精壮,虽能招募来一些可用之人,但要说能当大用之才,还真是凤毛麟角。 要是真有人想娶萧月奴? 好办,招亲的最后一道程序,就是萧月奴亲自面试。 萧月奴看上了,那就成亲。 萧月奴看不上,就让人去当官。 若有人非要强娶萧月奴,也不是没有办法。 打赢萧凌山这个三品的海鬼就可以。 萧凌山此次从辽东半岛渡海而来,山海关是军镇,不是兵就是将,不合适。 但眼下这个永平府,一府之地人口就是金州复州加起来的两倍多,便动了“招亲”的心思。 拿美貌如花的闺女钓几个大明的闲散才俊,很划算。 知道老爹那点心思的萧月奴,目光转动,径直来到老爹的身边蹲了下去,假模假样的给萧凌山捶起了腿。 “爹,女儿有一事相求。” 萧凌山如触电般站了起来,“月奴,为何要如此娘们唧唧的??” 萧月奴小脸一寒,当爹的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着,“说吧,什么事,只要不是又想跟着船队去南洋,都可以商量。” “永平府锦衣卫里有一个叫李锦的百户官,这次招亲,爹你指名他参与进来。” “不可。”,萧凌山下意识的拒绝,看到女儿脸上挂起寒霜,赶紧解释,“为父和那高知府已经约定,军中和朝廷官员不在招亲范围之内,他才勉强打赢为父。那李什么的既然是朝廷的人,为父不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那李锦乃是锦衣卫百户,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位低权重,在大明朝自成体系,不听武将指挥,不受文官钳制,为父如何能指使的动?还指名他参与,人家万一就不来,为父的面子往哪搁?” “等一下?!”,说了一大段的萧凌山忽然想到了什么,“月奴为何非要这个李锦来参与?莫非是看上此人了?” 长生侯一脸喜色,大手一挥,“若是如此,那便不必麻烦了。只要他尚未婚配,为父明日就上门提亲去。嗯,虽然只是个百户官,只要月奴你喜欢,为父支持你。” 萧月奴一脸无语的看着萧凌山,听到提亲两个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老爹的臆测。 “爹,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和他打一场架。” 萧凌山满脸狐疑的看着女儿,“打一架?这可不行,万一打死人了怎么办?你可是。。” 话说一半,萧凌山生生止住。 外人只知道萧家长生侯是三品海鬼,只有萧家嫡系寥寥几个血亲知道萧月奴也是三品境的武者。 萧月奴自小喜欢舞刀弄枪,但天赋其实一般,十五岁时只是个八品,在寻常少女中或许有些天赋,但绝对算不上什么武道天才。 可十六岁的那年除夕夜,萧月奴发起了高烧,一烧就是三天。 等烧退之后,萧月奴已经是四品巅峰的武道高手。 这些年过去,又从四品迈入三品境,若是在陆地上,就连萧凌山也是打不过自己的这个女儿。 “放心吧,爹,女儿自有分寸。”,萧月奴满脸自信。 李家宅院内。 “长生侯此次要在永平府比武招亲?”,陆九台筷子伸向香气四溢的煎鹿肉。 “这盘你不能吃。”,李锦一筷子打开陆九台伸向煎鹿肉的手,那是桑乌兰苗让伙计送过来的特制菜,怎么能让陆九台这个憨货糟蹋。“嗯,据说是五天后,三十五岁以下非体制内健康男性都可以参与。” “啥叫体制内?”,陆九台夺鹿肉不成,又把目标再次转向盘中的烧鸡。 “就是不能是当兵的和做官的,总之拿朝廷俸禄的不行。” 陆九台手上捏着鸡腿,嘴里嘟囔着,“五天,这是给直隶江湖武林人赶路的时间啊。” 李锦嗤笑一声, “江湖武林?上的台面的门派,哪个不是锦衣卫和东厂控制的?剩下的都是臭鱼烂虾罢了。” 陆九台看了看李锦,啧啧两声,“可惜,李爷你这样貌身段,要是去那招亲台上走一圈,长生侯肯定乐的牙花都龇出来。” 第151章 意外闯入 江成路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在月色下摸索,终于找到了那条蜿蜒的窄小山路。 他是沧州人,在少年习武,颇有天资,可成年之后终究发现资质有限,在六品境停留了十年之久,直到三十岁才堪堪迈入五品。 年轻时本在沧州做着衙门捕头,因为好赌贪色,屡次误事得罪了上司,被开革出衙门。 辗转去了武清县给个商会做了护卫头领,结果老毛病戒不掉,最终被东家劝退。 直到前年因为仇家上门,生死相斗后机缘巧合竟然迈入了五品,在寻常武者中已经是中流砥柱的高手,便索性做了一名拿钱办事的刀客。 这次听闻辽东长生侯在永平府比武招亲,便披星戴月的赶往永平府,打算碰碰运气。 那武清县里消息灵通的人说了,便是招亲不成,只要能过了萧家护卫的第一关,就能得十两银子的盘缠,而萧家拿来甄选人员的护卫,不会高于六品。 六品的护卫,对于江成路来说还是有信心拿下的。 十两银子,武清县的衙门班头一个月俸禄不过五两。 这一趟,是稳赚不赔。 更何况,最后阶段选出来的八个人,萧家每人会给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便是贪花好赌的江城路,也能挥霍个一年左右了。 要是万一被什么侯爷千金看上,岂不是立刻走上人生巅峰,后半生衣食无忧,尽享富贵?? 只是不知那侯爷家的小姐样貌的如何? 唉,一个侯爵家的小姐都二十来岁了还待字闺中,恐怕不是什么美人。 不过没关系,有荣华富贵在眼前,美色什么的往后稍稍。 一边赶路,江成路已经美的想唱两句从勾栏姐儿那里学来的小曲了。 经过两天两夜,此处离着永平府已经不远。 江成路却偏偏远离了大道,走进了山中。 不是他迷路,只因姓江的身无分文,打算趁着夜色临时去做一回梁上君子。 虽是个五品刀客,可好赌又好色,平日里挣了些刀口舔血的浮财也是很快就挥霍一空,不然也不至于三十三了,还是光棍一个。 从武清县出来的时候,江成路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带了些铜板买了些肉饼就上了路,更是没有钱住店。 连夜走到这小龙山,便想起前些年跟着商队做护卫的时候路过此处,山中不远有个小庄子。 庄子虽小,人也不多,但几个猎户和采药人颇有些本事,靠着皮毛草药像是攒了些家底的。 江成路便动了歪心思。 那庄子拢共十几户人,也没有什么高手,猎户倒是有,不过也只比寻常人机敏灵活些,懂得追踪野兽,制作陷阱而已。 若真是与人相斗,怕是连七品武者也不如。 杀人越货的心,江成路是没有的。 说到底还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但凭着身手趁着天黑翻墙入屋摸几包银子,还是可以的。 总不能入了永平府,还要睡大街吧? 那岂不是平白的叫人看轻了? 沿着山路一路前行,印象中的道路逐渐熟悉,月色下兜兜转转一刻钟,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庄子。 十几栋石头堆砌的房屋散落在半山间一大片相对平缓的土地上。 “这里,好像叫宫家庄?”,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和此时月色下的景色重叠,让江成路想起了这处庄子的名字。 小心翼翼的踏入宫家庄的范围,江成路心底渐渐浮起有一丝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种建在山中的村落,不是应该留下守夜之人么? 别的不说,野兽什么的也要防范以下吧? 而且,此时已经走进了宫家庄内部,为何感觉不到有人活动的声音?甚至连狗都没有? 哪有村子不养狗的? 江成路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觉,莫非,这里的山民已经迁徙到其他地方了? 此时恰好路过一处石屋,窗内一片黑暗,江成路站在窗口凝神不语许久,确认里面一片沉寂,并无有人呼吸之声。 慢慢抽出腰间的直刀,缓缓的从窗缝伸进去,挑开了简陋的窗栓。 打开窗户,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吱吖声,江成路一个鱼跃,从容的落在了屋中。 五品境也不算弱了,江成路落地一瞬间,右手轻轻把窗户顺手带上,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山村石屋,哪有什么好材质的窗纸? 月色被隔绝之后,屋子里一片黑暗。 摸索中从怀里掏出火镰,轻轻一扯,豆丁大的火苗就照亮了屋内。 火光下,四张铁青色的脸,挂着戏谑的笑容,盯住了满脸惊惧的江成路。 第152章 多谢师兄 几乎在看清屋内四张脸的一瞬间,江成路毫不犹豫的抽刀就砍。 做过捕头,当过商队护卫,现在是个刀客的他一眼就认出这四张脸绝对不属于活人。 可明明是死人的脸,眼眶里的眸子分明在动,不跑还等什么? 身前的死人主动避开了的刀锋,让开了位置,江成路心中一喜,合身撞向自己翻进来的那扇窗户。 木框碎裂,江成路一个翻身就地站起,撒腿就要跑,胸口就仿佛被铁锤敲了一记,整个人倒飞出去。 前抚宁卫百户,现在是李锦的僵尸部曲,四品铁僵刘庆山踹出的这一脚并未用上全力。 江成路依旧感觉五脏翻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再抬眼观瞧,顿时如坠冰窟般战栗起来。 月色下,密密麻麻围了几十个脸色青灰的死人,甚至还有因为挤不过来在外围骚动起来的。 僵尸?几十个僵尸!? 可传说中的僵尸不是行为呆滞,灵智欠缺么? 听着外围僵尸的动静, “让一让,俺老刘看看是什么人” “别挤了,入你娘的。” “别吵吵了,尼玛的,活着时候是个闷葫芦,死了反倒爱看热闹?” 一阵阵的争吵声传来。 眼前这些僵尸看起来哪有呆傻蠢笨的模样? 分明和活人无异。 江成路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过于荒诞,传说僵尸这种阴物,只有到了三品飞僵的境界,才能重修完整灵智,和活人无异。 总不能,总不能,这几十个僵尸都是飞僵吧? 六十多个三品飞僵,便是强攻大明京城,也不是没可能。 他哪里晓得这批僵尸乃是天女魃的精血亲自炼化,天生灵智完整,与品级无关。 刘庆山抱着胳膊看着瘫坐在地的江成路脸上表情一阵扭曲,也没有心思猜测这个明显不怀好意闯进宫家庄是想做什么,只是冷冷开口。 “你是何人?” 李锦把这僵尸部曲藏在宫家庄,自然有相应的安排。 先是发了公告说是宫家庄有恶鬼作乱,全庄惨死。又明里暗里的暗示作乱恶鬼还没彻底消灭,警告了附近村民不要随便进山。 如此一番操作,附近的平头老百姓自然是不敢再随便靠近宫家庄这个晦气的地方。 若有冒险靠近的武者,随便派两个兄弟假扮恶鬼把人打跑就行。 僵尸嘛,本来和恶鬼差别就不大。 这批僵尸部曲里最次也是六品的白僵,五品游尸占了一大半。 不惧受伤加上灵智完整,同等级的武者根本不是对手。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防御力能跟三品镜武者不相上下的铁尸刘庆山。 所以一直以来宫家庄都是风平浪静,没想到今晚却闯进来这么一位。 江成路听见刘庆山问话,捏紧了的心放松了一半,能问话,那就是没有打算马上吸食自己精血的打算。 忙不迭的把自己姓名来历,去永平府参加长生侯千金的比武招亲等等全盘脱出,甚至来打算来宫家庄偷点银子的打算也没有隐瞒。 刘庆山听完江成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交待,无法做出表情的死人脸对着江成路半晌无话。在江成路额头逐渐冒出冷汗的时候,终于缓缓开口。 “林二狗。” 人群中一个干瘦僵尸走上前来,默默站到刘庆山一侧。 “你们队的人看好他,若是想跑,便杀了。嗯,让他把撞破的窗户修好。” “啊???”,江成路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个明显是这群僵尸头领的家伙,丢下一句把窗户修好就走了? 怎么处理江成路,刘庆山自然要请示一下李锦,他打算亲自去一趟永平府。 宫家庄这边一出闹剧上演的同时,永平府西南的栾县县城内,来自梁城双剑门的赵文成在客栈里已经喝的双眼朦胧了。 同样是得到了消息赶往永平府参加长生侯招亲的赵文成,家境要比江城路好上许多。 赵家在梁成算是小有资产的布绢商贾。 给赵文成取名叫文成但偏偏不是读书的料,赵文成是最小儿子,不用操持家业,便把儿子送进了本地小有名气的门派双剑门学武。 双剑门的门主四十岁才迈入四品,算不上什么江湖大佬,赵文成天资一般,如今二十八岁也不过六品巅峰而已。 但赵文成自认自己在长生侯招亲这件事上有着巨大优势。 那就是他长的好看。 至少在梁城,凭着一张算是俊秀的脸,在各种中老年妇女当中得了一个“白面少侠”的名号。虽然二十八了还被人称作“少侠”,让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各种大姐姐小阿姨的热情怀抱,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听闻长生侯要在永平府为千金招亲纳婿,赵文成立刻便觉得自己就该是萧家未来的女婿,便义不容辞的告别了梁城的姐姐们,孤身奔赴永平城。 路经栾县,还有一天的路程,便投店住在这家喜来客栈内。 没想到在客栈内遇到了同样前去永平府参加招亲的陆槐车,此时二人正在房间内同桌共饮。 不是赵文成出门在外不懂小心,只因这陆槐车少年时曾经在双剑门拜师学艺。 只是后来家中落难,无钱供养陆槐车学武,便离开了双剑门,二人算是有着一段同门情谊。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赵文成便想着亲近一番。 而陆槐车刚满二十,武功稀松又长相木讷,只看一身粗布衣裳就知道这几年过的也不甚如意。 在赵文成心里,根本没把陆槐车当做比武招亲中的对手,反倒是一个可以同行的伙伴。 到了永平府,多花些银子,未尝不可以把这个曾经的小师弟当做一个可以使唤的吓人。 赵文成一问,果然陆槐车是奔着那过了长生侯护卫第一关就可以拿到的十两银子而去,于是心中大定,便拍着陆槐车的肩膀言辞恳切的说道, “陆师弟,你且放心,便是过不了护卫那一关,师兄给你出十两银子。” 陆槐车满脸羞愧且感激,举杯敬酒,说道:“当年在门里与赵师兄只是见过几面,不曾亲近,槐车实在受之有愧。” 赵文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师弟,你我二人同出一门,出门在外互相照拂乃是理所应当,莫要客气。” “听闻赵师兄家中乃是家中幼子?” 赵文成不知道陆槐车为何要说这个,只是随口答道,“没错,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陆师弟兄弟几人?” 陆槐车没有回答赵文成,只是喃喃道,“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又问道,“赵师兄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名讳都是?” 喝的晕乎乎的赵文成下意识觉得这陆师弟的问题有些不对,但对上陆槐车的目光,那双原本木讷无光的双眸里闪过一道荧光,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要隐瞒的。 “家父赵毅,母亲刘喜梅,大哥赵文德,二哥赵文合,三姐赵文秀。” 陆槐车一边重复着赵文成说出的一串名字,一边拉过赵文成的手, “多谢师兄。” 赵文成下意识的要挣脱陆槐车的手,却发现根本拽不动,朦胧的双眼看着陆槐车发现此时的陆师弟样子好像有些熟悉。 陆槐车一身粗布的衣裳不知何时变成了香云纱的锦衣,宽下巴的方脸变成了瓜子脸,粗糙的皮肤变的光滑细腻,一双木讷的双眼变的灵动机敏。 嗯?这张脸在哪见过? 这是梁城的赵文成啊。 不对,对面这个是赵文成,那我是谁? 我叫什么? 等陆槐车松开了赵文成的手,屋中已经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赵文成。 一个眼神阴鸷,一个双目涣散。 忽然,左边的赵文成双指插入右边赵文成的双眼,口中低声念咒。 双眼被插的赵文成浑身颤抖,却不能呼救,口鼻中逐渐冒出黑气。 黑气越来越多,赵文成的身体逐渐干瘪,直至如泄气的皮球般只剩下薄薄一身皮囊。 已经变成赵文成的陆槐车,把赵文成的人皮从衣服中拿出,抖一抖卷成卷,装进随身的包袱中。 “多谢师兄。” 第153章 严打 天还没亮,李家后院里,一个身段俏丽的少女穿着白裙推门而出。 来到熟悉的位置准备爬上墙垛迎接早上第一缕阳光。 李飞白惊讶的发现自己每日爬墙的位置多了一架固定好的木梯。 “哼~死淫贼。”,嘴上骂骂咧咧,撅起小屁股蛄蛹着爬上了墙头。 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白芒,坐在墙头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昂起脑袋,眯着眼睛肆意感受着略有凉意的清新空气。 当然,对于在棺材里躺了一千年的李飞白来说,没有哪一天的空气是不清新的。 睁开眼睛,瞅一瞅淫贼所在的小楼有没有灯火亮起。 “啊!”,少女一声惊呼,“有鬼啊~~” 一个颇为魁梧的黑影正站在小楼的走廊上,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 “鬼叫什么呢,有个鸡毛鬼~”,李锦光着上身推开了窗户,“你个老粽子好意思说别人是鬼?” 一大一小两只脑袋也从窗口露出来,是大红和玄猫,大红对着李飞白扯出一个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飞白不知道什么叫老粽子,但是对老这个字非常敏感,“你才老粽子。” 可惜李锦已经关上了窗户。 房门推开,已经披上了衣服的李锦让连夜入城的僵尸头领刘庆山进了屋。 “出了什么事?” 李锦担心这家伙是来要血的,虽然说好了每个月一人一滴血,六十多滴血也不多,但谁能保证大家都是自律的宝宝呢? 上辈子的李锦还规定了自己一天半包烟呢,还不是天天破戒? “主人,庄子里捉到一个五品刀客。” 等刘庆山把江城路交待的来历目的说了一遍,身兼僵尸主人和奶爸双重身份的李锦才松了一口气。 “先把人留在宫家庄里吧,等永平府这边的事忙完,我亲自去一趟。让兄弟们看紧他,毕竟五品境,按说应该是有点实力的。被你们轻易捉住,恐怕是被吓住了。”, 李锦自己也是迈入四品不久,五品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平凡武者的终其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这个江城路的战斗力应该不会太差。 如果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留下来说不定还有用。 送走了刘庆山,叮嘱好了路上注意遮掩好容貌,不要吓人到路人。 等李锦和琳琅用过早饭,陆九台还在酣睡,宋洛新想去叫人,被李锦拦住,一行三人早早来到锦衣卫所。 一问守门的力士,宋明明和赵德义还没到。李锦随意找来一个力士,叫来了当值的小旗林德禄,打算问问永平府这两天的状况。 这还是江成路的事提醒了李锦,闲散的江湖人向来良莠不齐,白天是侠客,晚上是贼寇的不算稀奇。 姓江的打算在宫家庄做一回梁上君子,已经进了城的其他人未必就不会。 等林德禄到来,听了两句,便知道李锦想问什么。 果然如李锦担忧的一样,这几日足足二百多永平府附近的江湖武人汇集到了永平府。 随着这些人的入城,杀人放火这种恶性事件倒没有,但当街斗殴,酒后闹事,勾栏里争风吃醋这种事多有发生。 “等一下,不是来比武招亲的么,争风吃醋是怎么回事?”,琳琅有些不解。 林德禄一声嗤笑,“琳琅小旗有所不知,前来永平府的这些泼货,未必就是奔着招亲来的,大多数人也没那个实力。这些人一是为了长生侯出的彩头,二是趁着机会涨涨见识,交几个朋友,三就是有些腌臜货,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趁机干点脏事了。这些人,晚上喝了酒就想找女人,又没钱去芸香院那种地方消遣,便都汇集在城南的勾栏瓦舍里,一来二去,嘿嘿,枪多鲍少,可不就争抢起来了?” 李锦一脚踹了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枪什么鲍?琳琅还是个小姑娘。” 自从李锦来到永平府,林德禄已经零零整整得了上千两银子的好处,早就把李锦当做再生父母一般敬仰,被踢了一脚也是毫无芥蒂,反倒堆上了笑脸, “百户大人骂的对,琳琅小旗莫怪,莫怪。” 琳琅一脸迷茫,不太懂什么枪啊鲍的,只是假装听明白了,连忙摆手说着不碍事。 李锦眉毛凝起,“老林,传话下去,从今日起,出了卫所的要害岗位,其余锦衣力士全部上街。” “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锦想了一下,又道,“让兄弟们穿好内甲,带上手弩,十人一组,凡有以武乱禁者统统仗责二十。胆敢拘捕的,打断手脚丢出永平城。敢亮出兵刃反抗的,就地格杀,把尸体吊在城门楼上,曝尸七日。是时候让这些脑子不清醒的江湖人感受下缇骑四出两股战战了。劳资从不祸害老百姓,整一整江湖浪客还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林德禄挤出一个狞笑,“卑职领命。”,虽然刚当值一夜,但对于七品以上的武者而言,熬个夜根本不算什么,林德禄打算这就带着自己的直属部下上街打人加罚款,啊不,是维持治安。 哪知刚转身要出门,又被李锦叫住。 “别忘了,抓到那些犯了纪的武人,要没收随身财物,嗯,只需上缴一半。” 林德禄心中暗赞,还是咱百户大人心思缜密。 等赵德义来到卫所,一样得了李锦的命令,带着部下如野狗脱缰般各个龇着牙,红着眼睛冲出了卫所。 永平府锦衣卫忽然展开的严打中,长生侯给比武招亲留的五天准备期已过。 城南巡检司把大营校场暂借给长生侯,已经搭起了台子,比武招亲的戏码就要上演。 第154章 收买 永平城南墙外,有着一大片空旷地带,巡检司的大营就挨着城墙而建。 大营正门口就是一个百米见方的校场。 此时的校场被木栅围住,留了一个两丈宽的出入口。 入口外面一百多青壮人头攒动,不见有多少嘈杂声音,只是在校场外默默的排好队,等待着入口开启。 只因永平城的锦衣卫这两天在城内四处出击,行刑的板子打的噼里啪啦乱响,几个没有眼色的喝多了酒仗着身怀武力,已经被打断了腿在永平城外哀嚎。 可惜还没有胆子大到和锦衣卫顽抗到底的,让李锦想在城头挂人震慑宵小的愿望落了空。 虽说现场维持秩序的只是永平府的巡城司,但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正在外围巡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起哄闹事。 也正因如此,有着趁乱搞事浑水摸鱼心思的人早早打消了来校场的念头,汇集在永平府的两三百武人只到场了一百六七。 一串鞭炮炸响,校场搭建的临时大门被推开,所有等待入场的年轻人鱼贯而入,可人群前端在步入大门内十米处又被巡检司的兵丁拦下。 五张长桌依次排开在队伍面前,有士卒领着参与者依次来到桌前登记姓名籍贯。 长桌后的空地上站着二十名体型矫健的黑衣人,都是长生侯府从辽东带来的亲卫,这些亲卫都是萧凌山特意选出来的六品武者。 每个黑衣亲卫脚下画着直径两米的圈。 参与者登记完姓名,便要赤手空拳与其中一名黑衣亲卫对搏三招,三招之后没有出圈,或者把黑衣亲卫打出圈外,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通关者当即就可进入校场中,自有萧家随从奉上十两银子的盘缠。 初选过程很快,两百多参与者,每个亲卫也只需和七八人过招,校场内还有其余亲卫轮换。 长生侯的亲卫就算品级只有六品,也是精悍之辈,更是因为身在辽东,和北蛮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精锐,哪里是江湖中好勇斗狠者能相提并论? 不到一个时辰一百多初选者就被剔除了一大半,只有六十四人获得了资格,萧家也爽快拿出了六百四十两银子。 下一轮选拔也不用抽签,校场中堆了五个土台,有自信者只要上台就行。 上台之后,其余人便可前去挑战,不管挑战者还是守台之人,只要赢过一场,便算过关,输则淘汰。 若是有人上台后,二十息时间没人上台挑战,便由台上之人指名挑战者。 如此一来便没了迟迟无人上台的情况,而率先登台之人指名挑战,又是给了守台人很大优势。 毕竟都是永平府附近州县的江湖人,大多互相有所听闻,挑选一个比自己弱的,不算难。 这种规则之下,强者自然踊跃登台守擂,而被指名者若是拒绝,便算作淘汰,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好在萧家事先说好不可用兵器,一番擂台战下来,受伤者有,但大多不算很重。更有被指名的自觉不敌,果断退出的。 五个擂台同时开打的情况下,擂台战也很快决出了三十二名胜者。 淘汰者中也有不服气的,觉得自己能赢胜者中的某人,只是倒霉被更强者指名挑擂了。 这时候锦衣卫这两天的“恶行”就起到了作用,但有聒噪者,便有一队提刀背弩的锦衣力士围上来,想闹事的马上就偃旗息鼓乖乖走人。 这三十二名过关者在结束比拼后,通通收到了萧家送上了五十两礼金,不过和初选不同,此次除了礼金之外,还附带了一封信。 来自蓟县的一名过关者打开信件来读,内容竟是招揽自己去辽东入仕。 信中言说凡愿跟随长生侯去辽东谋生的,落地便赠送十亩熟田,三年免税,并委任以屯卫卫长之职。 辽东地广人稀,金州复州城外,以至少五十户为一屯,每户出一人为屯兵,屯卫长便是一屯之长,理民又带兵,每月俸禄十两白银,且自家田地不用交税。 若是管理一屯得当,便有机会正式得长生侯府授予正式的官职。 要知道,这些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都是大明体制外的江湖人,若不是家底丰厚之辈,这些条件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至于辽东有兵战之祸?萧家不是在辽东半岛南部挺了上百年?而且地盘越来越大了? 更何况家境穷困的武人,有几个不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这名来自蓟县的六品巅峰境的张子豪就是一名走辽东的镖师,此时已经暗暗动了心。 “如何?”,巡检司大营内某个宽敞的房间内,萧凌山端坐在主位,身侧梳着高马尾的萧月奴手上捏着不知道永平府哪家酒楼的糕点在一口一口的吃着。 前来回报的随从躬身答话,“回侯爷,头一轮擂台比试,过关的,有十人能自个读信,有三人应该是认字,但像是认得不多,其余就。。。” “嗯。”,萧凌山默默点头,“待会第二轮比试,这一轮过关者中识字的,你便直接送上复州城外的地契,管他去不去辽东,劳资先送他十亩良田,且勾着他。” “侯爷好计谋。”,随从顺手拍了个马屁,转身出了屋子。 “爹!我跟你说的事,你办了没?”,萧月奴放下糕点,拍了拍手,用舌头舔干净手指上的残渣,翻了个白眼,“那锦衣卫百户李锦,你不会忘了吧?” 萧凌山嫌弃的看着女儿,“你能不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见萧月奴毫不在意,又无奈说道,“我闺女说的事怎么会忘?这个李锦,我查了下,据说无父无母,如今在永平府和婶婶侄儿一起,身边还有条疑似灵兽的宠物。武道境界在五品巅峰,前途无量。只不过才刚满二十,比你年岁还小点,而且家中似乎还有两个年轻女子都是美貌的小娇娘,其中一个还是锦衣卫的小旗,月奴你不介意?” 萧月奴一阵无语,伸出两根手指在萧凌山面前晃了晃,“老萧,你搞错两件事。” “哦?” “第一,李锦是四品,五品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第二,我是要打他,不是要睡他。” 萧凌山先是惊讶,李锦这个刚刚年满二十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是四品境?那不是比劳资年轻时还强?然后又是恼怒,惊觉到女儿刚才说话过于粗鲁,撸着袖子站起来作势要打女儿。 萧月奴一个闪身躲开萧凌山的巴掌,也不走门,直接从窗户翻走,留下一句话, “明日李锦不下场与我打一场,女儿我就去云香楼用长生侯的名义叫十个八个小娘子来陪睡。” “你敢~?!”,等萧凌山追出去,已经看不见女儿的踪影。 第155章 切磋一下 “蓟县威远镖局杜忠良,梁城双剑门赵文成,迁安县刀客刘升平,永平府跑江湖的张远才和吴盛荣,永平府刘家新来的护卫头领郑勇林,栾县沙河帮的胡澄海,昌丽县的通海武馆的赵谷初。就这八个人是吧?” 锦衣卫所内,李锦手上拿着宋明明递过来的文书。 这是今日在永平府巡检司校场里萧家比武招亲经过三轮比试后,最后选出来的八个人。 “八个人全都是五品境,其中刘升平,赵谷初和张远才都是永平府周边颇有名声的江湖人物。”,宋明明补充道。锦衣卫替皇帝监察天下,搞清楚最后入围几人的信息只能说是信手拈来。 李锦心想那个在宫家庄被刘庆山捉住的五品境倒霉鬼,江成路。 他若是能赶到永平府,说不好能代替这八个人里的某位。 萧家给参与者的信以及信中招揽各人去辽东谋事的内容也早就被下面的锦衣力士呈报了上来,更何况萧家人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 毕竟只是招揽几个闲散江湖人,也不算什么大忌。 李锦嗤笑一声,这个长生侯打的什么主意,这时候他还不明白,就属实有些反应迟钝了。 哪里是什么招亲,是招揽些人才罢了。 一个民间的五品武夫,想做一个侯爵的上门女婿? 至少也得是个四品才够资格吧? 一旁的宋明明像是有话要说,看了看李锦身侧的陆九台和琳琅,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能不能当着这两位的面说出来。 李锦看出了他的意思,直接摆摆手,“有话就说。” “李大人,这里面有古怪。” “哦?什么古怪。” “那个栾县沙河帮的胡澄海,是咱们的人。”,宋明明抬眼看了一下陆九台,心说琳琅姑娘不知道背后身份,但至少现在是咱锦衣卫的小旗,但这位陆大官人,可是外人啊。 李锦似乎没发现宋明明的眼神,恍然道,“胡澄海是南司的游星秘谍?” “不是。南镇抚司只会往官员家中安插秘谍。下官的意思,胡澄海就是咱们永平府锦衣卫安插的人。” 李锦略感惊奇,也不说话,等着宋明明继续解释。 “这个沙河帮控制了永平府境内不少河道上的生意,所以几年前您的前任罗百户安排了胡澄海进入沙河帮,用的到沙河帮的时候,便利些。”宋明明见李锦不在意陆九台在场,干脆说了出来。 李锦大约明白了,这个沙河帮就类似南方运河槽帮的玩意。 什么用到沙河帮的时候行些便利,实际就是利用沙河帮搞点信息,甚至做点生意,搞一搞永平府锦衣卫的小金库。 宋明明说的古怪,他也大约明白什么意思了,若这个胡澄海本就是锦衣卫的人,怎么会来参加这个长生侯的比武招亲? 只为赚点萧凌山的赏钱?应该不至于。 真打算做长生侯的上门女婿?那就更不可能了。 锦衣卫的人,哪是你想脱离组织就脱离的。 私自脱卫,锦衣卫向来只有一个处理方式,就是斩尽杀绝。 “这个胡澄海想干嘛?”,李锦眉头微皱。 宋明明迟疑了一下,说道:“李大人,胡澄海当年被罗百户安排进沙河帮的时候,只是七品,去年才晋升了六品。。。可现在。。。” “现在他是五品。”,李锦听出了宋明明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这是个假冒的?” 这个胡澄海年近二十五六岁,年过二十才七品,去年才迈入六品,没道理今年忽然就五品了。 这种既没有根基,天资也不卓绝的普通人,怎么会忽然晋升那么快?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奇遇? 锦衣卫的探子不敢随意脱离,但若是假冒的,那一切就合理了。 “说不定是易容之术。”,宋明明猜测着,又补充道,“大人,若胡澄海是假冒的,恐怕所图之事甚大。” 李锦也想到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接近长生侯了。 潜伏在长生侯身边?甚至是为了刺杀长生侯? 可萧凌山是三品境啊,哪是那么容易刺杀的? “胡澄海现在在哪?”,李锦问道,“叫林德禄带上他的下属,跟我去抓人。” “大人稍等。”,宋明明拦住了李锦,有些支吾道,“名单上的八个人,现在都被长生侯府的随从请去了临时别院,萧侯要别院里宴请这八个人。” 那意思,您总不能带着人去侯府宴席上抓人吧?长生侯可没犯事。 李锦目光一凝,只觉得这个萧凌山有点麻烦。 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朝中的文官们对那些勋贵多多少少都不太客气是为什么了。 尽添乱啊! 长生侯在永平府临时的居所,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越过前院,有着一个颇为宽阔的中庭。 此时天色渐暗,中庭却灯火通明,二十几盏鲸油点起的油灯仿佛不要钱一样挂在了四边的廊柱上。 萧凌山端坐主位,下面八张食案分列两边,八名江湖武人分坐左右,每张食案上摆满了佳肴美酒。 一队从芸香院高价请来的舞姬翩翩起舞。 此时还在夏天,舞姬们的衣衫轻薄,在灯火映照下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萧凌山一对剑眉下的目光却从未在舞姬们身上停留,只是不听举杯和下面的武人相邀共饮。 每一次举杯,都会得到每一个江湖武人受宠若惊的回应。 萧凌山暗自得意,劳资如此礼贤下士,还不能拐走几个能用之辈? 忽然有黑衣护卫快步跑进中庭,萧凌山示意之后,护卫才上前小声回报, “永平府锦衣卫百户,李锦李百户上门拜访侯爷。” 萧凌山酒杯一抖,“谁?” “锦衣卫百户官,李锦。” “快请进来。”,萧凌山放下手中酒杯,又招来身边随从,“去,到后院看看小姐在不在,若是在,就告诉她李百户上门来了。” 不多时,黑衣亲卫便领着穿上了一身锦白色便服的李锦来到中庭。 八张食案前坐着的江湖人侧目而视,不知这个来访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历。 等到侯府亲卫唱名时,才惊觉眼前就是永平府可以说除了高知府之外最大的坐地虎,顿时纷纷站起身来以示尊敬。 萧凌山看着身段挺拔,五官俊秀的李锦,越看越觉得自己女儿是没和自己说实话。 这么一个俊秀少年郎,月奴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了,终归是女儿家羞于启齿,才找理由想接近人家。 “李锦见过长生侯。”,李锦率先郑重见了礼。 “李百户找本候何事?”,萧凌山毕竟是执掌一地军政大权十几年的土皇帝,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锦衣卫的百户是来巴结自己的。 锦衣卫结交勋贵是大忌,更何况自己这种少见的实权候。 李锦忽然上门,肯定有事。 李锦目光扫过场中的各人,宋明明提供了胡澄海的精准画像,所以很好找。 视线在国字脸的胡澄海身上短暂停了一秒,说道, “听闻这里都是永平府地界武林翘楚,李某是个武痴,这次来,只是想和各位私下切磋一下。还请侯爷成全。” 你他妈有病吧,这是萧凌山的第一反应。 你把劳资当傻子?这是萧凌山的第二反应。 可偏偏这两句话都说不出口,萧凌山正想着如何回应李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 “李百户好兴致,我来和你切磋一下如何?” 第156章 败露 李锦闻言望去,萧凌山身后走出一名高挑挺拔的女子。 高高的马尾辫,只用简单的红丝扎起,没有多余的发饰。 一米七以上的身高,上身黑色香云纱的暗纹大襟,下身是在大明来说相当大胆的黑红相间的短款百褶裙,露出笔直纤细小腿露出一大半。 与寻常大明女子不同,大襟被塞在了裙子中,腰间系着金丝镶玉的锦带,整个打扮让李锦想起了后世流行在少女中的某种穿衣风格。 目光在女子立体感很强的五官上停留,李锦想说,“你他妈谁啊。。” 劳资随便找个借口,准备试探一下疑似的冒牌货胡澄海,你跟我切磋个啥? 大家素未谋面,上来就要试试你的深浅,不合适吧? 倒是萧凌山先开口,“李百户,这就是小女萧月奴。金州文事不兴,民风尚武,本侯也是个粗人,所以月奴自小就爱舞刀弄枪,略有所成。月奴她早就听闻永平府锦衣卫的李百户是少年豪杰,早就想结交一番,今日正是个好机会。” 中庭里的八名武人听见长生侯说眼前这个英气勃发容貌秀美的女子就是侯爵千金,顿时大感意外。 原本听说这个侯爵千金二十大几还未出阁,本以为是容貌丑陋或者身有暗疾的缘故,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虽说比武的目的大伙已经心中有数,多半不是真为了招亲,但见到萧月奴的真容之后,长生侯之前开出的招揽条件立刻就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万一呢? 跟着长生侯去了辽东,不就是与这萧小姐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 更有两个脑子不清醒的甚至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可李锦却头大了,侯爵千金玩闹就罢了,怎么听萧凌山的意思,不仅不阻止萧月奴的胡闹,反倒是挺鼓励的? 这边萧月奴看到李锦满脸纠结之色,脸上带着讥讽之色,扬声说道,“怎么?李百户是看不起我只是女子,还是看不起我长生侯府啊。” 你妈的真欠抽啊,李锦心中一边暗骂一边微笑着摇摇头,“萧小姐若是真想和在下过过招,也不是不行,且等我与各位江湖豪杰切磋之后再说,可否?“ 萧月奴还想说什么,萧凌山已经先开口,“那就依李百户所言,不知李百户想与谁切磋呢?” 萧凌山知道李锦忽然登门拜访,又扯这么烂的理由要跟人动手,必然背后有隐情,再想到李锦的身份。 莫非,这八个人里面,有问题? 也不废话,李锦指向场边的胡澄海,“就这位胡兄吧。” 胡澄海面色阴晴不定,场下各人也都察觉出这个锦衣卫百户似乎像是来找事的,胡澄海左右两边的人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 “胡兄是五品,本官也是五品,咱们就拳脚比试一下吧。”,说完也不等胡澄海反应,已经欺身上前。 萧家父女对视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透露出一个意思,好不要脸。 四品境欺负五品,还要谎称境界,长的好看,不是好人啊。 瞬息间,李锦已经窜到面色惊疑的胡澄海面前,一拳照着面门打来。 胡澄海本想避开锋芒,还想说些什么,可李锦动作飞快,拳风已经到了脸上,只好抬起手肘挡下李锦的拳头。 李锦得势不饶人,一拳一脚的不停出击,可见胡澄海左支右挡,虽落下风,但也没有马上要败的迹象。 “真是五品?”,萧凌山眉头微皱。 场上练武之人都能看出,两人实力相差并不大。 萧月奴却摇摇头,“他在慢慢加力。” 几息之间,李锦已经出了数十拳,看似两边在相持,但李锦的每一拳都打在胡澄海难受的地方,一拳比一拳重,速度越来越快,让胡澄海只能下意识的尽力抵挡,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李锦看着对手面色愈发凝重,瞅准一个时机,忽然发力,庚金星力不再压制,打出四品境实力的一拳。 拳风如刀,空气被带出波纹,这一拳,要人性命。 胡澄海双目精光一闪,以拳对拳。 嘭~ 气浪掀翻了食案。 李锦已经收回了拳头,后退一步,哂笑着看胡澄海,“你果然是个假的。” 场上所有人已经看的分明,有惊异有疑惑,只因刚刚对拼的那一拳,双方都显示出了四品境的实力。 众人惊讶于李锦如此年轻就是个四品高手,更惊讶胡澄海居然也是四品。 萧凌山已经站起了身,一直以来以礼贤下士与人亲近的形象已经全然不见,如有实质的威压弥漫在整个中庭。 出了李锦之外,场上的其他江湖人基本都是第一次直面三品境武者的威压,纷纷噤若寒蝉。 “朋友,你是什么人?”,萧凌山缓步走下主位,冰冷的眼神盯住了已经暴露的胡澄海,对方稍有异动,便会被萧凌山格杀。 “嘿~嘿嘿~”,原本气质木讷板正的胡澄海仿佛换了一个人,嗓音也变的尖细,口中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双眼阴冷的盯了一眼李锦,随后竟然状若疯魔的冲向了萧凌山。 萧凌山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历,不过自认强悍,也是不惧,只等对面冲上来,一拳打爆对面就是。 可事与愿违,还没等靠近,胡澄海一边发出尖利的笑声一边跃起,接着整个身体直接炸成一团烟尘,只剩下一个面容扭曲的头颅陡然加速如同炮弹,砸向萧凌山。 “别碰~”,萧月奴焦急喊出声,手中一柄长剑已经被扔出去,擦着萧凌山的肩头刺向胡澄海的诡异头颅。 然而萧月奴视线中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锦衣卫的李百户,双眼闪过银色雷光,手中一柄红色短刃,刀身环绕着同样的银色光芒。 那银光中散发着的可怖气息,萧月奴认识。 乌芸香说的没错,这个李锦,身怀奎狼灵力。 可他那速度是怎么回事?他真是只有四品么? 萧月奴竟然只能捕捉到李锦的片片残影~ 电光火石之间,胡澄海的头颅被长剑击碎,炸成一团血雾,血雾中带着缕缕散发着诡异恶臭的黑气。 而萧凌山的背后,站着开启了化虎状态的李锦,手中短刃已经收鞘。 脚下多了一具手持长剑的无头尸体。 第157章 星官 收刀入鞘的李锦手握刀柄,站立不动,目光环视。 被目光扫过的众人只觉得这视线犹如刀锋般犀利,仿佛只要自己敢有异动,便会立刻被斩杀当场。 李锦立在场中,此刻便如同一把随时要杀人的刀,浑身散发出的灵力威压就连萧凌山这个资深三品都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下一秒,如同针尖顶在眉心的威压才散去,李锦长舒一口气,化虎状态散去,看样子是没有其他刺客了。 李锦尽力控制住想要大口喘气的虚弱感,只用了一刀斩时间的化虎带来的负担还不算太大,没有像那一次在界岭堡时那样累到立刻虚脱,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化虎了。 其余人这时才关注到李锦脚下的尸体是谁。 正是双剑门的赵文成。 刚才胡澄海自爆身体头颅飞向萧凌山时,这个赵文成正在萧凌山背后,陡然间气势暴涨至四品巅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向长生侯的背后。 李锦不知道萧凌山这个三品有没有护身的手段,但他不想赌,果断开启化虎,几乎瞬移般一刀斩下了赵文成的头颅。 那头颅在锟铻刀的刀锋下也是炸成齑粉,没有留下点滴痕迹。 “像是南洋飞头蛮的路数。”,萧月奴来到父亲的身侧,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锦。 萧凌山点点头,但父女两人都尚存疑问,只是不方便在这里说。 飞头蛮是南洋巫蛊一脉,自从扶桑内乱之后,萧家船队足迹已经开始踏足南洋,或许是利益冲突导致了这场刺杀。 但飞头蛮能变成其他人?萧凌山从未听闻这种事。 更不提,南洋巫蛊远在万里之外,便是快船一路向北,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到达东海。 他们如何得知自己要入京的消息,甚至准确预测出自己在永平府安排的这场招亲的戏码,提前安排人混进来搞这场刺杀? 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朝廷中有内鬼,要么萧家有内奸。 不过这些话,都不必现在说,父女两人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 李锦斩杀赵文成之后,得到一股古怪灵力,几息之间已经被识海内的大星转化成庚金灵力。想到既然除了胡澄海之外赵文成也是刺客,那其余人里就未必没有可能也是。 打一个呼哨,藏在暗处的大红从房檐上跳下。 体型已经开始略有威势的大红落在场中,朝着场中各人龇着牙,一双大眼虎视眈眈,喉咙里发出如同发动机般的低沉轰鸣。 “咬谁,叔?” “看看他们有没有问题。”,李锦右手虚划,指向剩余的六名江湖人。 不能咬人让大红略感失望,乖乖听话的凑到距离最近威远镖局的杜忠良面前嗅了嗅,回头对李锦嗷呜了一声。 “没有邪气。” 又转向其余人。 六名江湖人刚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边还有个四品境的锦衣卫百户审视,哪里敢有意见。 不过对于心中无愧者,如此近距离接触传闻中的灵兽也算是新奇的体验,心说此番之后,酒后吹牛逼又多了不少材料。 萧凌山此时已经泄去威压,重新变成了乐呵呵的长生侯,凑到了李锦身边, “此次多谢李百户了。” “侯爷言重了,侯爷既在永平府,保护侯爷安全就是下官的份内之事。”,场面话嘛,李锦也会说的,只是暗自吐槽,您别光说谢啊,三五千两银子表示一下我也不嫌多啊。 转念一想估计不太可能,毕竟自己是个锦衣卫,不是闲散的江湖客。 江湖客可以随便打赏,但是拿银子给锦衣卫就不叫打赏了,那叫买通和勾结。 萧凌山又指向大红,“这是什么灵兽?” 李锦看向萧凌山,郑重回答,“大红不是灵兽。” 萧凌山疑惑不解,“不是灵兽?” “大红是我侄子。” 萧凌山饶是身为三品境界的武者也是差点惊的后退, “侄子???令叔,令叔竟如此狂野??” 李锦也懒得解释,大红此时已经完成了对众人的查验,摇着尾巴回到了李锦身边。 一对大眼睛看了一眼李锦身边的萧凌山,只觉得这人为啥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奇怪。 一场宴席半路被搅局,萧凌山也无心继续,亲自安抚了剩余的江湖客,安排亲卫送走了客人。 李锦本想追查刺客的来历,但长生侯似乎不想多说,就打算领着大红回家。 不曾想刚要走,就被萧月奴拦住。 “李百户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身材高挑的萧月奴持剑挡住了李锦的去路。 刚才李锦刀斩赵文成的时候,萧月奴已经确认这人刚才释放出来的灵力就是奎狼灵力,只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奎狼灵力深沉厚重,李锦身上则是霸道凌厉。 李锦有些不耐,不知道这个萧家的千金大小姐到底想干嘛,手已经握到了锟铻刀的刀柄之上。 “本官今日疲了。之前所说的切磋一事,日后再说吧。” “爹,我与李百户有事,你莫要管我。”萧月奴急于弄清李锦身份,留下一句话,竟直接抓起李锦手臂,带着李锦翻出萧家的临时宅院。 有些秘密,连萧凌山也不知道,萧月奴这也是无奈之举。 之前斩杀刺客之时李锦注意力都在赵文成和萧凌山身上,这时才惊觉萧月奴力道之大,自己竟然无法挣脱。 对方境界似乎比自己高! 这让李锦大感意外。 但察觉到这个萧月奴似乎也没有加害自己的心思,便干脆听之任之。 在萧月奴的牵引下,两人很快就翻过了两个街道,来到了永平府城墙上某个空旷之地。 “这里方便说话,李锦,你到底是什么人?”,萧月奴放下了李锦的手腕,双手抱胸冷冷问道。 呼哧呼哧的大红从城墙下已经追了上来,在李锦身边好奇的打量着萧月奴。 “不知道萧小姐到底什么意思?我能是什么人?”,李锦被问的莫名其妙,感觉这个萧月奴对自己似乎有种误解。 “说吧,你为何身怀奎狼之力?”,萧月奴已经拔出了长剑。 第158章 回家吃饭 “奎狼之力?”,李锦好像明白了萧月奴在说什么,自己在刚刚赴任永平府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群黄大仙,那黄家的家主也曾认出了自己刀锋上的灵力。 那个老黄鼠狼就因为这个把自己当作了奎木星君。 这个萧月奴见过奎狼灵力,岂不是说,她认识当世的奎木星君??? “姑娘说的是这个么?”,李锦拔出腰间锟铻,庚金星力催动,一层银色光辉如流水涌出,覆盖在锟铻刀暗红色的刀身之上。 “正是奎狼星君的奎木冲军。”,萧月奴面色惊疑,那流动的灵力的确就是奎狼之力,可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奎木狼? “我想萧姑娘你误会了。”,李锦手腕一抖,锟铻刀上流动的银白色光辉立刻消散,又换上了一层淡蓝荧光,“这是我所学秘法而已,其中奥妙我也不太明白,就算明白也不会告诉你,但我想姑娘你可能认错人了。” 在李锦的角度思考,以为萧月奴见过有人掌握奎狼之力,或许跟这个人有过节,见到自己的灵力,便以为自己和那人有关系,才一直追问。 自己识海内的天幕上已经点燃的三颗大星,银白,蔚蓝,土黄三色。 李锦常用的就是银白色大星喷涌的灵力,如今看来,似乎是奎狼星力。 蔚蓝和土黄色两颗大星,李锦也曾试过,但却一直摸不到有什么特殊用处,且攻击力远不如银色灵力,所以只是拿来当维持体内的灵力运转,很少使用出来。 这次被人误认成奎狼,所以特意把第二颗蔚蓝色大星的灵力释放出来给萧月奴看。 本以为这样会解除萧月奴的误会,不曾想,蔚蓝色星力流转在锟铻刀身上时,萧月奴的神态更不对了。 “娄狗香神~?!”,萧月奴声音里有着不可置信的疑惑,“两种星灵?不可能。” “什么狗?”,这回轮到李锦好奇起来了,这娘们似乎连这个也认识? 那再换一个? 蔚蓝色荧光消散,土黄色的流光出现,李锦像是显摆玩具的小孩一样把锟铻刀在萧月奴面前晃一晃,“这次是什么?” “胃,胃土天仓。”,萧月奴声音微颤,几乎下意识就回答了李锦的问题。自从星官命格觉醒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现在这般惊恐了。 就算传说中掌管天下星宿的紫薇大帝,也不能使用其余星官的本命星力啊。 这李锦,到底什么身份? “奎木冲军,娄狗香神,胃土天仓,”,李锦却不管明显有些失态的萧月奴,只是重复默念着萧月奴口中说出的三个名字,原来自己的庚金灵力还有名字。 忽然想到,这萧月奴又是什么人? 为何认得这三种的灵力,既然认得出,那会不会刚巧也知道这些灵力的特殊用法呢??? 李锦把锟铻刀收起,语气诚恳的说道,“萧姑娘,看起来你似乎对我的灵力很熟悉,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奎木冲军。” 萧月奴死死盯住了李锦的双眸,似乎在判断李锦所说的真假,“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 “你不是星官?” 李锦摇摇头,”大概不是。“ “什么叫大概?”,萧月奴手中长剑已经放下,“你十六岁时可曾大病一场?” 李锦认真回忆了以下,摇摇头,“没有。” “你可曾神游星魂届?” “什么星魂届?”,李锦反问道。 “那是一片虚无的天地,头顶一片星空,脚下一片虚无瀚海,能入星魂届,得星宿眷顾,以星力伐体,最终成就星官。” 李锦听着萧月奴的描述,星魂届怎么听着这么像自己的识海? 不过李锦还是摇摇头,“没见过。” 大家又不熟,自己的大秘密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萧月奴表情似乎不信,“不入星魂届,你如何可能使用星力?星宿之力根本不可能被凡人驱使!“ ”星宿之力与寻常灵力有何不同?我倒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李锦眼看萧月奴逐渐失态,故意刺激她,打算多套点话。 “没什么特别?”,萧月奴把拔出手中长剑,随意一抛,月光下的长剑竟是稳稳的浮在半空,剑尖遥指李锦,之后似乎是在萧月奴的指挥下,长剑绕着萧月奴头顶转了两圈,又如闪电般飞出,刺入五十步外的城墙青石内。 随后又自己飞了回来,稳稳停在萧月奴身侧,犹如活物静静漂浮。 “御剑?!”,这回吃惊的轮到李锦了,御剑这种法术已经脱离了武道的范畴,是少数二品境以上的大佬才能施展出的玩意。 注意,是二品境以上才有可能御剑,不是二品境的人都会这一手。 不过这也没有吓到李锦,毕竟喊着要跟自己生孩子的桑吾小兽娘,永平府资深厨艺爱好者,早就在自己面前展示过凭空御物,能御物,就能御剑。 让李锦吃惊的是,萧月奴绝对不可能是个二品,之前种种迹象,这姑娘顶天是个三品罢了。 李锦马上开始在心中反省。 妈的,自己才是刚刚四品,说别人只是三品而已,李锦啊李锦,最近高手遇到的太多,似乎有点飘了。 萧月奴似乎提前预知了李锦的疑惑,“没错,我只是三品。” 李锦没说话,等着萧月奴继续展示,继续装逼。 “毕宿月离,是我的星宿之力。”,萧月奴果然失了智一样的自顾自说起来,果然,装逼才是人类共通的弱点,“虽然只是三品境,但只要在星光下,我便能御剑。” 卧槽~这能力有点开挂啊。 这世界飞升之路断绝,人间虽有些法术,但大多是小伎俩,整体上并不是个神仙乱飞的世界,御剑术绝对是杀人越货的必杀技啊。 虽然萧月奴只展示了一把剑,但谁规定只能飞起一把剑了? 说到底只是能量的使用方式而已,只要灵力足够,来个万剑朝宗也不是问题吧? “所以说,萧姑娘其实也是那什么来着,星官之一?” 李锦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盲点。 “没错,我就是毕宿星官,毕月乌。”,萧月奴上前一步,“我该说的都说了,李百户,你到底为何身怀星宿之力?若还是推诿不知,我就不再客气了。” “嗯?哪来的肉香?”,萧月奴抽了抽鼻子,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烤肉的香味。 “大夏司正的星宿神官,到了如今,只能承受三品传承了?哦不对,是四品,你这三品是传承之后再晋升上来的。”,永平府业余厨师,幽都圣女,昆仑圣族的西王母直系后裔,桑乌兰苗提着散发着肉香的食盒,踩着城墙上的青石板,一步步走来。 来到李锦身侧,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回去吃饭。” 第159章 星魂届 李锦看到桑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和这个萧月奴在这里来一场激烈的运动,首先就是自己打不过她,其次,星宿神官这个身份看起来也不像是反派。 萧月奴看着忽然出现的桑乌兰苗,心头一紧。 这少女浑身上下毫无灵力波动,却能无声无息的靠近自己,甚至在她说话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 不仅如此,这少女竟能一口道出星官的来历? 除了历代获得传承的星君之外,天下能说出“大夏司正”这四个字的人寥寥可数,她又是什么人? “你是轩辕氏的人?”,萧月奴试探着问道。 桑乌兰苗只是笑笑,根本不做回应,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住李锦手臂就要走。 被无视的萧月奴似乎被激怒,悬浮在身侧的长剑游龙般窜到李锦身前,不过却并不是想伤人,只是拦住了去路。 “你不能走。” 立时一股浩然灵力在城墙上荡开,石板路上的灰尘被阵阵吹起,桑乌只是看了一眼萧月奴,那悬浮在李锦身前的长剑就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磅礴如山一般的威压笼罩在萧月奴身上,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可还是倔强的挺直了身体。 哼哼,我家小兽娘超凶的!~ 李锦叹了一口气,回头给了萧月奴一个微笑,“要不然,一起吃?” 看到桑乌脸上现出一丝不悦,又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桑乌的手臂,“有些事,我也想问问她。” 天色已晚,下山堂此时已经大门紧闭,可熊老板还在后厨里忙活。 随手从锅中抄起一块带着肉筋的大骨头,往身边一递,就被满嘴哈喇子的大红伸头咬住。 饭庄前厅里点起油灯,灯火下的八方桌上摆着四五样菜肴,李锦咽下一口桑乌亲自烹烤的鹿肉,看了看萧月奴。 这姑娘倒不客气,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十分坦荡。 “他们这种星官,到底是什么路数?”,李锦看着萧月奴,问的却是桑乌。 “大禹立夏,命伯益为司正,统帅二十八星宿神官,监视天下。” “监视天下?就像如今的锦衣卫?” 萧月奴嗤笑一声,却没反驳,想听听这个实力超绝的少女是不是真的知道星宿神官的秘密。 “那倒不是,星宿神官职责有三。其一,有妄图飞升者,杀。其二,有域外天魔现世,杀。其三,有帝王妄图长生者,杀。” 萧月奴手中的筷子停住了。 “星宿神官,或称星官,或称星君,以凡人之躯承载星宿之力,一旦传承成功,便有一品境界的实力。哦,那是最初的时候了。当初大禹治水之后,二十八星官四处出击,不知斩杀多少大妖大魔野神散修。天下诸雄,闻星君而色变。“ “但星君们并无长生之法,寿命与凡人无异,甚至常常不如一些高品级的武者和修士长寿。每一代星君死后,星宿之力便会等待下一个传承之人现世。而传承人接受传承之后除了继承上一任星君实力,也会被强制性接受三杀之责。如若不然,便会爆体而亡。” 萧月奴放下了筷子,桑乌兰苗却还在继续。 “可惜如今看来,星宿神官的传承也日渐衰弱,觉醒传承的星官,初始居然只有四品,还需数年苦修,才到三品。” 听到这里,萧月奴终于忍不住开口,“奎狼和娄狗他们觉醒之日便踏入三品,是我自己当初觉醒之前的品级太低而已。” 桑乌嘴角扯出不屑,“你可知初代的星官们,接受星宿之力时,都是没有品级的凡人?”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李锦好奇问道。 听到这话,萧月奴不禁竖起了耳朵。 桑乌脸上露出自豪神色,“很简单啊,星宿之力,本就是我族的东西,只不过当时天路湮灭,天界崩塌,四圣失踪,族中大乱之时赠予大禹罢了。” 我族?四圣?,萧月奴揣测这两个词,这个神秘少女的来历终于有了眉目,她不是轩辕氏的人,而是来自昆仑幽都。想到这个神秘少女只凭灵力外泄就破除了自己的毕宿月离之术,怕不是在幽都内地位也在最高层。 可为何这少女在李锦面前一副小女人模样,几乎言听计从? 这李锦到底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惊人的背景? “前辈原来是来自昆仑幽都。”,萧月奴起身给桑乌见礼,“尤其历代西方七宿与幽都素来亲善,之前是月奴失礼了。” 星宿传承之时并不会保留上一代星君的记忆,星官也并不是谁的转世,每一代星君都有独立的人格。 星宿神官更像是一份工作,继承这份工作的人,虽然没有上一代的记忆,但神魂也会接受一份类似工作守则的信息。 幽都圣族的大概情况,就在这些信息中,所以萧月奴知道眼前这位看着是个少女,其真身恐怕是个几百岁的老怪物也说不定。 嗯,这李锦难道也是昆仑幽都的某个老怪在游戏人间? 听到前辈二字的桑乌小兽娘面颊明显抽搐了一下,面色有些不悦,语气冷淡,“叫我桑乌就好。” “哦,那这位李百户也是来自幽都?” 李锦连忙摆手,“我不是,你别乱说。”, 心说劳资的真实来历说出来吓死你,魔都听说过么? 桑乌看了看李锦,眼神里竟然有些宠溺,“他和我圣族有莫大干系,但确实并非来自昆仑幽都。” 萧月奴正疑惑中,又听桑乌说道,“他既然身怀星宿之力,你为何不带他去一趟星魂届?星官传承之后身怀星宿之力便可出入星魂届,我说的没错吧?” 萧月奴一怔,没想到幽都之人连这个秘辛也清楚,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说的竟然有几分有道理。 星魂届只有得到星魂认可的星官才能进入,李锦一身星宿之力怎么来的暂且不提,若能进入星魂届,至少也能证明他并非邪魔外道。 “可。”,萧月奴点头,简单干脆的答应了桑乌的提议。 李锦更是不会拒绝,一是确实对自己的灵力来历好奇,二是相信桑乌绝不会害自己。 “可这个所谓星魂届怎么去?我也不认识路啊。” 萧月奴不理李锦的调侃,只是伸出玉手握住了李锦的右手,闭上双眼。 一阵迷离眩晕感瞬间袭来,只一个呼吸,萧月奴再次睁开眼睛。 只是一具虚影,以元神状态出现在浩瀚空旷星魂届的萧月奴并没有发现李锦的元神,不禁大失所望。 正要退出星魂届,萧月奴忽然发现身后紧靠着一个硕大的光滑巨石。 嗯? 星魂届上有天幕,下是瀚海,向来没有其他东西,这哪来的大石头? 退后两步,想看清巨石的样子。 只一退,萧月奴惊的神魂震荡,差点退出星魂届。 这哪是什么光滑的巨石,这是一只参天巨兽脚指甲,相比之下,自己则如同巨兽脚边一只小虫。 萧月奴不断后退,不断后退,急切的要看清这巨兽的模样。 一直退了数百丈,终于勉强看清巨兽的全貌。 这是一只光前肢就有百丈高的白虎虚影,那参天白虎背生双翼,山岳般的头颅四处张望,似乎有些迷茫。 闷雷一般的声音从白虎口中发出,“妈的,萧月奴呢?” 第160章 失散多年的小狗 萧月奴用尽平生所有的想象力,才敢相信眼前这数百丈高的巨兽就是李锦的元神。 不,这个规模已经不能用巨兽来形容。 辽东地广人稀,萧家的军队围剿过一栋房子那么大的黑熊,那个叫巨兽。 萧家的舰队,在东海里遇到过比千料海船还大的海兽,那个也叫巨兽。 眼前的参天巨虎,从头至尾足有两千丈,背后双翼展开也足有千丈宽,若是趴下来,整个身体已经有半个金州城那么大。 法相天地,宛如神灵。 不需要什么灵力威压,不需要展示什么神通法术,萧月奴单单只是看着,就从心底产生了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 面对巨虎口中发出如雷鸣般的呼唤,萧月奴竟是不敢回应。 回应巨虎的是浩瀚的天幕。 漆黑的天幕上原本只有寥寥星光在忽明忽暗的闪耀。 在巨虎发出声音后,西方,整整四分之一的天幕宛如平静地湖水里被投入了一颗被烧红的巨大铁块。 天幕开始沸腾。 不知多少万颗星星在天幕上出现,不断闪耀着光芒。 点点荧光从天幕落下,逐渐汇集在巨虎头上,漂浮不散。 萧月奴吃惊的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她从未在这星魂界见过这一幕。 星官传承之时天幕中只会有对应星宿的星星呈现,多则的数百,少则有数十,她自己传承的毕宿,当时便是一百八十五颗星回应了她。 而此刻天幕上闪耀的群星何止数万? 整个西方天幕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水银,几乎塞满了天幕。 化身巨虎的李锦也被天幕上瑰丽神奇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群星落下的荧光在巨虎头顶逐渐汇聚,最终化作七团颜色各异的光团。 七个光团不断盘旋,明明只是死物,李锦竟像是感受到了它们的喜悦和兴奋。 最终七个光团依次涌入巨虎的虚影中,炸出一片片颜色各异的刺眼光芒。 随着光团的融入,一段段晦涩的信息在脑中呈现,而困扰李锦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自己识海内已经点亮的三颗大星,分别就是奎宿,娄宿,胃宿,的主星。而白虎七宿中剩余的昴宿,毕宿,参宿,觜宿则要等待自己品级的提升。 奎宿大星喷涌的奎木星力,所谓的奎木冲军,用李锦上一世玩的网络游戏中的概念来理解就是加增加攻击力。 蔚蓝色的的娄宿,喷涌而出的蓝色星力,名叫娄狗神香,带来的属性是幸运,用游戏概念来说就是暴击和必中。 土黄色胃宿主星,星力名为胃土天仓,增益效果是恢复力和持久力。 所以之前自己一直只会使用奎木冲军,还真是暴殄天物。 只可惜自己品级还低,剩余四星没有点亮,那脑海中的晦涩信息无法解读,也不知道都有什么神妙作用。 李锦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现在是四品,如果每晋升一级就点亮一颗大星的话,哪怕自己到了一品境界,也才有六颗星啊?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要他娘的修炼到超脱一品的陆地神仙才能七星闪耀??? 李锦正在为品级惆怅,沸腾的天幕忽然平静下来,下一秒整个星魂界开始旋转,眼前一切开始变的模糊。 等从眩晕中恢复,眼前已是满眼笑意的桑乌兰苗和表情一副像是被人玩坏了一样的萧月奴。 嗯,某种意义上,世界观崩塌的人的确和被玩坏了差不多。 桑乌欣喜的看着气息和之前略有不同的李锦,“我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已经确认了,你就是白虎降世。”,又玩味的看着眼神涣散的萧月奴,“之前我就说过,星魂界是四圣消失后,昆仑圣族借给你们的,现在你眼前的就是打造星魂界的四圣之一,白虎圣君。” 萧月奴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些反应,“白虎圣君?” “按道理说呢,二十八位星君都是四圣的仆役,但是如今的星宿神官和我们圣族没什么关系,就不用按着你的头认主了。”,桑乌促狭的调侃着,“不过李锦白虎降世的身份,希望你能保密。” 萧月奴茫然的点头,那只横亘在天地间的巨虎给她带来的冲击还没有完全消散。 脑子里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让她膜拜李锦,巨大的羞耻感让她强撑着才没有当场跪下去。 保证了绝不把今晚所见告诉任何人,不顾桑乌这个强大的昆仑族看向她的古怪眼神,匆匆告辞。 “这么让她走了,没问题么?”,李锦好奇问道。 “她能被星魂选中,必然不是奸猾之人。而且,星魂既然已经认出了你,接受了星魂传承的星官们,根本不需要认主的流程。”,桑乌古灵精怪的窃笑,“失散多年的小狗狗,忽然遇到旧主人,只是需要时间去缓一缓罢了。” 第161章 佛门金身 等萧月奴离开,桌上只剩下李锦和桑乌两人。 看着满桌没动多少的美味,李锦皱眉:“要不,我把老陆叫来?别浪费了。” 桑乌摇头,表示反对。 “后厨里两个吃货,这点东西浪费不了。” 后厨?李锦想到后厨里是大红和熊老板,当下了然于心,大红自不必说,看来跟着桑乌的熊老板也不是普通角色。 又听桑乌说到,“今日我来寻你,是有事的,遇到刚才那个毕宿星君,只是巧合。” “有事?什么事?” “幽都有乱,虽无大碍,但我得赶回去一趟。”,桑乌俏丽的小脸蛋上闪过一丝恼怒和愤恨。 “要紧么?”,听到桑乌要走,李锦心中不舍。一来这是全天下最粗的大腿之一,要紧紧抱住。二来,桑乌这隔三差五送来的美食的确可口,其中蕴藏的好处多多,要不说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先拴住男人的胃。这话很有道理。 “无非就是几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老家伙受了佛门蛊惑,不知为何竟信了佛门有超脱之法,打算皈依佛门,冥婆婆不许,把他们关了起来。佛门竟扬言要打上幽都,真是不知死活。”,说着,桑乌的小拳头逐渐捏紧,颇为不忿。 李锦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秃驴竟敢如此放肆?”,然后话风一转,“那些秃驴厉害么?幽都会不会有危险?都说佛门的灵山净土有数千金身佛陀,其中一品不知多少,是天下最强的势力啊。” “当然厉害了。” 李锦一听,心中一紧,但见桑乌说这话时一脸的嘲弄,就知道还有下文。 "佛门最厉害的就是会骗人,不仅骗别人,更会骗自己。三十六天界崩坏之前,佛门连最下层的天界也没有完整占据过一处,确确实实的超脱者,包括那位佛祖在内都不超过十人。。超脱之路断绝后,便开拓一处小世界,号称灵山净土,得入灵山者,便可长生。真是笑死人了。“,桑乌表情微妙,“灵山净土内的那些金身佛陀,无喜无怒无情无欲,宛如一块石头,只知诵经,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动,整日盘坐在灵山上,六根清净,号称金身不灭。那也叫长生?那我昆仑山上的石头,各个都长生了。” “所以这灵山佛陀,都是一个个佛经播放器啊?”,李锦脑中浮现一幅画面,只觉得桑乌描述出来的佛门灵山,既恐怖又可笑。如此长生,让李锦想到了前世臭名昭着的前额叶手术,把精神病患者变成了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号称治疗成功。两者的逻辑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佛门其实不算强大?” 桑乌脸上浮出一丝愁云,“佛门里真正算是活人的高品级数量远不如我昆仑,可我刚才说了,佛门最会骗人,那一套今生受苦,来生享福的歪理最是能蛊惑凡人。听闻此次佛门对我昆仑幽都发难,便是蛊惑了身毒十六国的十万凡人信徒以身侍佛,要以凡人军队围困幽都。冥婆婆不知该如何处理,便召我回去主持大局。” “身毒十六国?” 李锦觉得这个词好像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知识点,艹,原来是阿三。 手指习惯性的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桌面,“那就杀光这些信徒好了。” 看到桑乌有些震惊的眼神,李锦赶忙解释,“身毒人啊,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最是欺软怕硬。你若不忍制造杀孽,他们觉不会以为你是心存善念,只会以为你软弱可欺,以后行事必然愈发得寸进尺。只有把这十万信徒杀的干干净净,最好是筑个人头京观什么的,这些身毒人才会记在心中,再也不敢冒犯幽都。” 见桑乌有所动摇,李锦又跟着鼓励,言辞恳切,声情并茂,“阿苗,今日放过这十万人,以后来的就是百万,千万身毒人。今日杀光这十万信徒,救的是千千万万身毒百姓呀。” 桑乌兰苗终于被李锦说动,“好,好像有些道理。” “说起来,昆仑幽都到底在哪里?” 桑乌直接用纤细手指沾着李锦杯中的酒液在桌上涂画起来,片刻之后,在某处点了一下, “这里是大明京城。” 手指向西移动,在某处点了一下。 “这里便是幽都。” 李锦是见过后世的精确地图的,结合桑乌所画的草图,大致判断了一下。 卧槽??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昆仑幽都,不是在四川西部,便是在青藏东南某个山脉中。 可桑乌这指出的地点,分明他妈的是在帕米尔高原上,喜马拉雅山脉和兴都库山脉的交汇处,比自己想象的位置要远的多,已经超出了后世华夏的版图。 刚才还在想阿三怎么跋山涉水跨越万里跑去围攻昆仑,原来幽都离着印度河平原只隔了一座兴都库山脉而已。 “这么远?”,李锦话语中带了些忧伤。离别最是伤人心,毕竟眼前这条大腿还没真正抱上。嗯,各种意义上的抱。 大概是感受到了李锦的情绪,桑乌安慰道,“是挺远的,不过我此去最多半年,最少三个月就够。” 李锦忽然站起来,走到桑乌身边,俯下身子扶住了桑乌的肩膀,忽然把少女揽入怀中。 饶是桑乌多高的境界,竟是没有躲开。 李锦在少女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强,但是万事小心,莫要轻敌,你若受了伤,我会难过的。” 桑乌感受着耳边男子气息吹拂,只觉得浑身燥热,双腿发软,口中下意识的轻声回应着,“嗯。”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声如蚊呐,“希望等我回来,你已晋升三品。” 李锦脸色一僵,“我尽量吧。” 于此同时,城中某处小院,床榻上的宋明明气喘如牛,双腿瘫软, “你要走?”,虚弱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薄薄的轻纱遮不住春光,满面潮红的苏黎坐起身挽起一头青丝,轻纱被一双玉手系好, “佛门秃驴闹事,青丘同属昆仑一族,我得回去杀人了。”,娇媚的眼睛在情郎身上扫过,“纯狐氏一脉在青丘国还有几支尚存,你要不要顺便跟我回去见见族人?” “算了吧,我这么个废人,就不上门给你丢人了。” 苏黎嗤笑一声,“别以为不跟我走,就能逃过。最多半年我就回来,每日三次,都记在账上,到时候我全要补偿回来。” “你弄死我得了!~”,宋明明哀嚎一声。 第162章 高枕无忧 李来恒这两天都没睡好。 一阵心悸中惊醒,伸手一摸,后背全是虚汗。 一个二十七岁的军中骁将,大同镇的副总兵,三品境的高手,绝不该出现这种现象。 推开房门,赤着上身叫来值守的亲兵,得知才刚过丑时(凌晨3点)。 走到庭院中抱来木桶,丢入水井中又提上来,顿顿顿的灌下一口凉水,将剩余的井水泼洒在身上,李来恒半裸着身体,赤着双脚,把长枪往肩上一扛,就去巡视营房。 他睡不着。 这两日连续的噩梦让他心思不宁。 先是梦中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对着他招手,那人的脸上笑容阳光灿烂,开口说话的内容却让李来恒在梦中暴跳如雷。 那人在梦中说,“来恒,快叫爸爸啊~。” 李来恒在梦中怒不可遏,提起长枪就刺向对方,不曾想却不是那人的对手,一次次被打倒在地。 被击倒在地的李来恒抬头看着那年轻人,依旧嬉皮笑脸在说着,“来恒乖,快叫爸爸。” 从梦中醒来的李副总兵,恼的几乎把牙咬碎,却再也回想不起梦中那年轻人的样貌。 今天的噩梦又有所不同。 李来恒在梦中正被人追杀,四处马蹄声和砍杀声,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被箭射下马,自己想要调转马头杀回去,却被数千奔逃的骑兵裹挟着逃窜,一怒之下弃马高高跃起,只见后方无数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随后就是被马群淹没,被马蹄踏成肉泥。 两个完全不同的噩梦不知道代表着什么,但李来恒知道那肯定不寻常。 可惜娄老狗在辽东大帅府做参军,若是在宣大,还能找老狗解解梦。 此时路过一处营房,里面传来哄笑和吵闹声。 军营夜间嬉闹乃是大忌,万一引发营啸,便是万劫不复。 心情正郁郁不得开解的李来恒满脸怒容,提着长枪就要入营,看看是哪一部的军卒敢如此放肆。 没想到在营房大门就被一队守卫拦住,“李千户,请止步。” 大明边镇的总兵副总兵都是差遣,并不是正式的军阶。总兵就是某战区指挥官,并不是军衔。比如大同镇总兵姜镶,实际军阶应该是正三品指挥使。 而李来恒实际上的军阶就是正五品千户,只因骁勇善战,被姜总兵委任为大同副总兵。 不过大同镇里都是称呼李副总兵,能刻意把李来恒叫做李千户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另外一位副总兵,正四品都指挥使,周醒的亲卫。 周醒武艺稀松平常,三十五六才是个五品巅峰,今生四品无望了。带兵打仗的能力不能说聊胜于无吧,只能说完全没有。能当上大同副总兵,只因为人家的亲姐姐是宣大总督的正妻。 一个三品境的猛将,一个总督的小舅子,两人原本只是互相看不顺眼,并没有多大矛盾。 但自从周醒“不小心”克扣了李来恒直属三千骑兵的军饷,结果被李来恒吊在营房大门上抽了三鞭之后,就算是结了仇了。 所以周醒的亲卫故意称呼李来恒为千户,就是为了削一削李来恒的面子。 “啪。”,一个巴掌扇倒一个守卫,被打的守卫顿时昏了过去。“里面是什么人。” “你为何打人?”,另一个守卫忿忿不平的上前。 “啪!”,又扇倒一个,婴儿般的睡眠说来就来。 “里面是什么人?”,李来恒依旧面无表情的问向第三名守卫。 第三名守卫咽了口唾沫,在三品高手的巴掌和自家主将的责骂中,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周醒骂不死人,眼前的李来恒万一失手,自己脑袋就成爆浆西瓜了。 “秉大人,这里面是草原人。” 李来恒面色阴沉,压抑着怒火,“草原人?在我大同军营中饮酒嬉闹???!” 守卫连忙解释,“是姜总兵亲自安排的。大人若是不信,自去总兵府询问,这等事岂是我等敢谎报的??” 李来恒也不愿再为难几个小卒,料想此事当是姜总兵安排。 草原察部有意内附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怎么忽然放了一群草原人进了大同军营? 姜总兵此举未免过于大胆了点,他姜镶也是经年老将,又正值壮年,不像是老糊涂的样子呀? 想到此间厉害,李来恒不搞清楚就如坐针毡,干脆回到自己的直属骑营,随便牵了一匹战马,一路朝着总兵府疾驰。 总兵府守卫森严,李来恒也没想过隐藏行踪,远远的便被岗哨喝止。 李来恒下马步行,待到近前,总兵亲卫这才认出是李副总兵,便领着李来恒进入总兵府。 在总兵府的书房里,李来恒没有等到姜总兵,却等来了姜镶的私人幕僚陈文星。 陈文星与姜镶乃是同乡,少年相识,中过秀才,可惜蹉跎多年未曾中举。 姜镶虽也读过两年私塾,但顶多算得上粗通文字。 升做四品指挥同知时便把陈文星找来做个书办,写写公文。 等姜镶做了大同总兵,便给这位同乡幕僚弄了个粮草督办的肥差。 算的上姜镶的绝对心腹。 “姜总兵呢?”,李来恒有所不满,他一个副总兵深夜到访,不是一个幕僚能应付的,再心腹也不妥。若是有紧急军情,幕僚能做主让大军开拔麽? 陈文星知道眼前是大同镇第一猛将,且不是什么力大无脑的莽汉,先礼节十足给李来恒见了个礼。 “非是怠慢李副总兵,实在是姜总兵不在府上。”,不等李来恒发问,陈文星接着说道,“李副总兵是为了大营中的草原人而来??” “不知为何姜总兵要把草原人放入军营?姜总兵他人去哪了?”,李来恒急切问道。 “李副总兵你今日巡查坞堡,回营后又直接睡去,所以今日之事有所不知。姜帅吩咐鄙人明日一早就派人通知你,如今陈某正好如实相告”,陈文星捋了捋胡须。 “日落之后,察部首领图可图带八百近卫,得陛下首肯,进入大同府,一路进京面圣。” 图可图真降了??而且是亲自入京? 又听陈文星说道,“进入大同府后,图可图在周副总兵的劝说下,为显内附诚意,八百亲卫留下七百。只带一百轻骑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姜总兵亲率三百铁臂骑沿路护送,那留下的七百图可图近卫就暂住在我大同镇大营中。” “李副总兵莫要为此担忧,图可图此时大概已经到了宣府,我大同镇以后不会再有战事了。” 第163章 丢人啦! 李锦叼着一根青草,坐在城头上目送着长生侯府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自从上次在下山堂里一起吃过饭。李锦就再也没见过萧月奴这个英姿飒爽的高挑女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总不会受得刺激太大,直接回了辽东半岛? 本来说是要在永平府滞留到九月的长生侯忽然迎来了宫中的天使和从京城赶来的五百禁军,护送萧侯提前赶往京城。 李锦坐在城头打望,那萧月奴似乎真的不在队伍之中。 等到长生侯的队伍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李锦从城头直接跳下,城门内的大街上到处是叫卖的声音。 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唉~桑乌离开永平府的第五天,想她。 从城门士卒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李锦一个跳步轻松跨在马上。 该去处理一下某个被遗忘的老兄了。 江成路在宫家庄的这些天,经历了惊恐,忐忑,麻木,到现在的处之泰然。 这些天里虽然被僵尸们看的非常紧,却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除了开始让他修缮一下被撞破的窗户,之后江成路几乎想干嘛就干嘛,只要别离开僵尸们的视线就行。 庄子里吃喝不愁,似乎有人在专门给这些僵尸提供食物?江成路看见那些新鲜的肉食分明就有屠户切割的痕迹。 当然,只有江成路一人自己烧火做饭,僵尸们只吃生肉。 这些天下来江成路也发现了不少事情,这些僵尸并没有自己当初预想的那般都是三品的飞天僵尸,大部分实力其实也就五品六品,只是不知为何都是灵智完整行动自如,当真闻所未闻。 当然,都是五六品的僵尸,江成路也绝对跑不掉,六十多个啊,更何况还有一个自己根本看不出深浅的头领。 不仅如此,这些僵尸行走坐立之间竟像是军伍出身,令行禁止的模样更是有着军中精锐的气势。 这些僵尸若是冲出山去作乱,能造成多大的破坏?需要多少出动高手才能围剿?每想到此,江成路都觉得不寒而栗。 幸好几日接触下来,这些僵尸们虽然吃生肉喝生血,但吃的都是采买的畜肉和山中狩猎来的野味。平日里偷听到僵尸们的对话,也没有骇人之言。 倒是听过好几次有僵尸抱怨如今这副样子还怎么逛窑子。。 所以如果忽视了他们那可怖的铁青色脸庞和吃生肉的习惯,江成路觉得他们就是一帮活人。 正在遐想的江成路忽然间听到庄子里的僵尸们一阵骚动。 骚动逐渐朝着江成路暂住的房子靠近,说起来这帮僵尸还给江成路这个唯一的活人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 他们人还怪好的。。 “主人。” “大人。” 江成路站在门口看到屋外的僵尸纷纷在对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行礼。 叫主人的多,叫大人的少。 那位实力恐怖的头领刘庆山此时如同随从一般跟在年轻人的身后,铁青僵硬的脸上似乎在努力且徒劳的挤出笑容来。 这年轻人,竟是这群僵尸的主人? 不,看起来是个年轻人,说不好是个什么老怪物变化来的。 江成路战战兢兢的看着年轻人靠近,听到一声颇为好听的声音。 “你叫江成路?” 茫然点头。 “我说,你听。”,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直接丢给江成路。“本官是永平府锦衣卫百户,李锦。” “以后你就是永平府锦衣卫登记在册的游星密探。嗯,每月俸禄十五两。” “你的任务就是帮宫家庄的兄弟们出面阻拦闲杂人等进山,以及偶尔下山采买物资。五品巅峰的境界做这些应该足够了。” 见江成路似有话说,李锦摆摆手, “等我说完。” “你表面上虽孤身一人,其实有个儿子,今年已经九岁,寄养在你武清县的堂姐家。你身为刀客,怕有人寻仇,给儿子改名换姓跟着堂姐夫姓,叫做梁同,如今在武清县跟着一位姓李的秀才念私塾。” 江成路混迹江湖多年,在底层摸爬滚打,还听不出李锦的意思? 先不管脑中多少纷乱思绪,当即跪下来,朗声高呼,“卑职江成路,定为大人效死。” “效死?”,李锦摇摇头。“就是让你当个守山人,若有强人,自然有老刘出马帮你。” 顿了顿,李锦又说道,“若是有私事,提前告知老刘,就可下山去,但你若是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卑职不敢!” 李锦微笑,“把你剁成人棍,养在坛子里,再把你儿子割了送进宫里当差,这种事,本官做不出来的,你懂吗?” 江成路忙不迭的点头,“卑职明白!” 李锦和善的拍了拍江成路的肩膀,“别怕,虽说锦衣卫心狠手辣的名声在外,但本官对自己人一向很好,将来你就知道了。” 一番威逼利诱,暂时处理好江成路,有叮嘱了刘庆山一些话,等李锦再慢悠悠返回永平府城,已经到了下午。 结果还没进城,离着城门还有三里地,就遇到了出城寻找自己的大红。 大红从路边窜出来,离着老远就嗷呜嗷呜的叫唤起来,吓的官道上的行人鸡飞狗跳,四处奔走。 直到李锦下马给了大红一脚,这才有见多识广的告诉众人大红乃是难得一见的灵兽,不是伤人的野兽,这才让官道上恢复秩序。 “你搞什么东西,吓到百姓了知道么?”,李锦恼怒的又给了大红屁股一巴掌。 大红委屈的嗷呜嗷呜两声。 “叔,丢人啦!” 李锦一头雾水,“我丢人了?我他妈哪里丢人了?” “嗷呜~是家里丢人啦!快回去。” 听闻家里出事,李锦赶紧重新上马,也不在和大红啰嗦,与其和这个宝宝废话,不如赶紧回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等到了家门口,就看见婶婶和陆九台已经等在了门口。 李锦直接从马背上翻下,稳稳站在陆九台身前,“老陆,婶婶,究竟怎么回事,谁丢人了?” 陆九台焦急的大脸忽然一阵迷茫,“丢人?”,随即反应过来,“不是丢人,嗯,算是丢人了。唉!!是李飞白那小娘子,人不见了。” 第164章 人畜无害李飞白 李飞白丢了?? 李锦在脑子里消化这个消息,我家那么大一个千年粽子,准备留着当传家宝的李飞白丢了? “都怪我。”,陈玉蓉眼角有泪水滴落,“我看飞白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今日不知怎么就想着带她出去逛一逛集市,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我在街上寻了几遍,也没人看见她去哪了。” 陆九台跟着说,“婶子说李飞白不见了,我自己上街去寻,又让洛新去卫所里找你,问了婶子当时所在的位置,附近几个铺子都不曾见过李飞白的身影。琳琅姑娘和小洛新,已经带着锦衣力士四处去寻了。" 李锦牵着马往宅子里走,“婶婶莫要担心,飞白她不会有事的。” 陈玉蓉一脸焦急,“这日头快要落下,她一个年轻小姑娘,身娇体弱,要是被贼人掳去,那可如何是好呀。阿虎,你快去寻一寻吧。” 眼看婶子着急到连自己小名都叫了出来,李锦只得先安抚好陈玉蓉。 “婶子,你刚才说飞白她是身娇体弱的年轻姑娘,除了姑娘二字,全都错了。”,看着陈玉蓉湿润的双眼露出疑问,李锦解释道,“李飞白,她是修道之人。嗯,要比琳琅厉害的多。” “是,是吗?” 李锦心说李飞白是千年老尸揭棺而起的兵解道体,虽然狗屁法术都不会,但那具身体是实实在在的一品道躯,这种事我没法跟您细说啊。 李锦指了指身后的大红,“婶子,大红是灵兽,你现在晓得吧?” 陈玉蓉点点头。 “大红一口利齿能裂铁断金,我和大红平日打闹它都收着力,不然的话,以我现在算得上铜皮铁骨的身体,都会被它咬破皮。”,李锦摸了摸大红的脑袋,“可大红从李飞白手中抢鸡腿的时候,嘴巴从不收力。” 李飞白每日天亮就爬上墙头晒太阳,晒上一个时辰就回屋睡觉,到了饭点就自动出现。活活一个封建时代死宅女,除了李锦谁也不知道李飞白到底什么实力。 李锦偷偷试过,空有一品道躯的李飞白毫无灵力,可那毕竟是经过千年的时间锤炼出一品肉身。 道门不追求练体,更重术法,但一品就是一品,李飞白那小身板里蕴藏的力气,直逼五品的武者。 那一身看起来粉嫩的肌肤,就算是李锦一刀砍下去,也只能在李飞白手背上留下一道白印。 兵解之法本就是道门里为催生陆地神仙准备的,李飞白的兵解没有完全成功,但也没有完全失败。 有点傲娇,有点闷骚,喜欢被自己打屁股的李飞白,其实是这个家里的第一肉盾,人形小坦克。 行走在外的李飞白,就像一辆没有弹药的主战坦克,看起来笨笨的,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有人敢拿两把西瓜刀去劫道,李飞白只能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用钢铁履带从劫匪的脸上碾过去了。 永平府城出北门,沿着官道走上六七里,见到一片杨树林,杨树林间有条小道,从官道下来沿着杨树林小道再走上三里,有条小河沿着杨树林打了一个弯,再流向东南。 此时这条无名小河的河滩上,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道士喘着粗气,一身油腻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浸的湿透,身后还有一名青色道袍年轻人,脸色苍白,两只手像是没有筋骨一样垂在身体两边。 两人满眼的惊恐和疑惑。 这小娘们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中年道士稳了稳有些颤抖的双腿,双手抱拳朝着对面的百褶裙少女深深一躬,气息有些不稳,“姑娘,之前种种都是贫道和这劣徒的不是,江湖路远,就此别过吧。” 李飞白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丢到手中的竹签,嘴巴里喊着糖葫芦,歪着脑袋, “那不行!你自己说你们师徒是大唐李淳风,还说你们祖师就是李淳风的关门弟子。今天不带我回你们道场,本宫,哦,本小姐跟你们没完。“ 中年道士面露苦涩。 吴一凡本是黑风寨里的小头目,年轻时做过几年道士,学了点小手段。 今日找了个机灵的手下,扮成道门师徒二人,混进永平府摆摊卜卦,看看能不能凭着巧言令色,骗几个愚妇上钩。 但有看着那有些身家的女子上钩问卦,便先用江湖戏法把人镇住,再用血光之灾的噱头吓唬,再以大庭广众之下不得施法的理由把人诓走,只到预先选好的地方把门一关。嘿嘿。。 这买卖他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是每次都有收获,但总会有人上当。 那些上当的愚妇失财又失身,但这等丑事哪个女人都不敢报官,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吴一凡每回都能心满意足后,带着愚妇们身上搜刮来的散碎银子优哉游哉的出城。 可今日心痒,打算故技重施。 刚摆下卦摊,就遇到眼前这个少女,自己连戏法都没变,只是开头两句场面话,胡诌两句什么李淳风,对方居然信了。 吴一凡以为遇到个痴傻丫头,看这傻姑娘如此美貌身边也没有家人跟随,说不定是哪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偷偷跑出来的,便动了歪心思,也别整那些步骤了,直接把人骗到山上去。如此美貌的娇娘,就给自己长期做个压寨媳妇吧。 把小姑娘骗出城的过程太过简单,只是顺着这姑娘的话说自己这一门确实是李淳风一脉,小姑娘就乖乖的跟着出了城。 刚离开官道,走进杨树林的小道,吴一凡给假扮徒弟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堵住李飞白的退路,然后就迫不及待去牵小姑娘手。 结果吴一凡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巨兽踢了一脚,整个人被小姑娘甩了起来,挂在了树上。 堵在身后的山匪手下,情急之下从后面想要抱住李飞白。 李飞白下意识的扯开山匪的手臂,完全是自我保护下的抓着山匪的双手一甩,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起。 山匪的双腕已被捏碎。 胸口一团郁气,吴一凡从树上跳下,知道今天踢到了钢板,拔腿就跑。 双腕被废的山匪手下也是亡命逃窜。 李飞白手里捏着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在后面狂追,一路追到了河滩上,才有了刚刚的一番对话。 吴一凡一脸的无奈,“这位姑娘,不,这位姑奶奶,都是我的错,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哪是什么李淳风的传人,不过是算命推卦的说辞而已。我赔你银子,行不行?” 李飞白摇摇头,“不对,你摆卦时身边布幡上的两句话,就是李淳风说的。“ 吴一凡表情一怔,幡上的字? 掏出怀中的布幡,展开来,上面绣着两行字。 神功造化,大易无以测其源; 玄运自然,阴阳不可推其末。 前两个月的某天,一个又矮又丑的老道士路过山下,被大当家掳上山。 老道士没什么修为,也不会什么法术,但有两手医术,治一治外伤颇为拿手,便被大当家的强留在了山寨里。 这布幡正是那老道士的东西,被吴一凡偷拿来当做骗人的道具。 “这两句话,怎么了?”,吴一凡不解。 李飞白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这是李淳风那个老杂毛刻在我棺材板上的字。” 第165章 黑风寨 “棺材板?”, 刚刚立秋没几天,落日之前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的,可任凭那阳光照在身上,吴一凡竟然有些发冷。 “吴老大,这女娃莫不是修了什么邪法,练到癫了?”,断手的山匪忍着剧痛小声嘀咕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眼前这丫头力气确实很大,可刚才那两下既没有精妙招式,也没玄奥的功法。似乎,似乎也没有自家山寨的方老大厉害? 至于李淳风在她棺材板上写字什么的,那李淳风是什么人? 那是大唐开国的道门高人,距今已有千年。 凡人武者,便是一品,寿命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年。 这小姑娘单看那一身气力,怎么看也就六品五品的样子,或许真是个练武练出毛病的疯子? 这天下修炼心法修成疯子的人,不敢说到处都是,但每隔几年还是能听到一个两个的,不算过于稀奇。 而且这少女一开始便对李淳风这么关注,说不定修炼的就是当年李淳风一脉流传下来的功法,又练出了毛病,才臆想出她和李淳风有关系? 吴一凡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真相。 原本心底被打出来的惊恐又再度被贪婪的欲望代替,要不,把她勾上山,让方老大制服她? 如果这少女真是修炼的李淳风一脉的道门心法,那功法的品级绝不会低,若是能逼问出来,所得的利益可就不是几百几千两银子的事情了。 吴一凡目光转动,做了决断。 “这位姑娘,你说这个幡,乃是本门一位长者之物,你若想问个清楚,不如跟我回去,找他问个清楚?” 李飞白果然愉快的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 自幼被天可汗李世民亲自抚养,自小到大,谁敢骗她?,还未成年就意外夭折,再次醒来已经躺在黄金棺材中,被李锦从棺材里背出来不过几个月而已。 李飞白的脑子纯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也可以说,如同白痴。 三人沿着河滩走了没多远,在一处僻静的山林中,吴一凡牵出藏好的两匹马,这是他每回去永平府城内犯案时都做好的准备。 吴一凡和断手的山匪一匹马,让给李飞白一匹马,三人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终于在刚刚日落之时赶到了黑风寨。 吴一凡所处的山寨就在永平府城和乾安县城之间,一处叫做苏家坨的山沟里。 说是山寨,其实拢共也就二三十人,大当家的匪首有个好名字,叫方常。 听名字就知道非常好客。 山寨原本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是吴一凡这个当过道士的加入后取了个烂俗的名字叫黑风寨。 山寨里的二十多个人,有品级的武者包括吴一凡在内就四个人,剩下大多不过是一帮犯了案子的地痞逃犯,当真算得上是臭鱼烂虾一堆。 可唯独大当家方常颇有些实力,有着五品的境界。 据他自己说是辽东人,曾经在辽东镇大营当兵打仗,还是个正经的百户官,只因为被上司抢了功劳,一怒之下杀了上司跑到了关内躲藏起来。 方常此人三十出头,做事谨慎。 收拢一帮逃犯在苏家坨弄了这个黑风寨后,立了些规矩。 其一,严禁手下在附近劫道杀人,想要弄点油水的,要么去乾安县,要么去昌丽县,胆子大的如吴一凡就去永平府城,就是不允许手下在苏家坨做下案子。 其二,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只要钱,不取他人性命。 其三,下山做事,不要成群结队,两三个就好,最多三五个人一起。办事的时候更不可报什么黑风寨的名字。 总之就是要低调。 方常立下规矩后,出手在后山挖坑埋了几个不听话的手下后,黑风寨里倒是没人不敢不遵守这些规矩了。 时间一久,山寨里的匪徒们做事时虽然不是很畅快,但也慢慢尝到了好处。 最起码,这都一年多了,也没有官府注意到苏家坨这个荒僻的山沟里,还有这么一帮山匪。 吴一凡带着李飞白进入山寨时,引得一众匪徒前来围观,有的打着呼哨,有的拍手聒噪。 纵使李飞白再不谙世事,再单纯,也看出来不对,“如今道门修士都是这个样子么?” 吴一凡也懒得再费口舌,他已经看到老大方常走了过来,心中已经有了主心骨。 有了方老大在,这个疯女人就如瓮中之鳖,不能再逞凶了。 方常看着年级比吴一凡小一些,大概三十来岁。个子不高,腿粗肩宽,顶着一个光头走到吴一凡面前,“这女人怎么回事?” 吴一凡低声在方常的耳边轻声把今日的遭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方老大,这疯女人身上肯定有油水。今晚您先带回屋,好好审一审。” 方常满面笑容的看着吴一凡,点点头,左手伸手揽住吴一凡的肩膀,:”做的好,老吴。“ 吴一凡一脸得意,正要奉承方常两句,只见自家的方老大右手闪电般从腰后掏出匕首,噗噗两刀捅入了自己的胸口。 在吴一凡不解和震惊的目光中,方常扣住吴一凡的脑袋,双手轻轻一送,扭断了老吴的脖子。 “这等女子,你又怎知她身后有什么样的势力和背景?真真一个蠢货。” 方常把带血的匕首在腰间随意擦了擦,又塞了回去,看了看李飞白, “女娃子,你说我是杀了你灭口,还是送你回家好呢?” 第167章 家祖黄冠子 方常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手弄死了吴一凡,原本都在起哄聒噪的山匪们顿时像一个个被人掐住了脖子,噤若寒蝉。 方常眯着眼睛,看着李飞白。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可这少女身上的气质,他见过。 看起来有些迟钝,可举手投足间都是长期养尊处优带来的从容,看人的眼神没有恶意,却掩饰不住上位者的自矜。 这种人,方常见过,辽东帅府那位李家三小姐,就是如此。 这是个贵女,一个出身上位者家族的天真少女。 吴一凡这个蠢货,不知道给自己招来了什么样的大麻烦。 要不要灭口? 方常正在犹豫时,几点火光遥遥出现在山路上,隐约中,似乎还有马蹄声。 唉~方常一声叹息,直接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屋中拿上这一年来攒下的金银,只背了一个包裹,孤身从山寨后门钻进少林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耽搁,留下了一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山匪们。 “大当家这是干嘛去?” “方老大这是??” “这个小娘们怎么处理,老大说了没?” 匪徒们正一头雾水之时,耳边终于响起疾驰的马蹄声。 五品境的方常,五感比这些杂鱼敏锐太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抛下匪徒们逃走,更是特意没有示警,留下这些杂鱼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有点子!” “拿家伙!” 匪徒们不知道来的什么人,还想着顽抗,一袭锦衣的永平府小旗赵德义已经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山寨大门。 一枪捅穿距离最近,手中有刀的倒霉山匪,赵德义一声暴喝:“锦衣卫办差,所有人趴下,敢有妄动者,斩!” 身后二十名锦衣力士已经骑着军马冲入山寨中。 六七把火炬的映照下,李飞白的身影在匪徒中过于显眼,根本不用分辨,二十名锦衣卫自动分出一队,围在了李飞白身侧,把少女护在当中。 赵德义抽出长枪,山匪的尸体立刻倒下,提着长枪翻身下马,来到李飞白面前,把粗豪的嗓音尽量修饰的温柔些,对着李飞白说道, “李姑娘,卑职赵德义,乃是永平府锦衣卫小旗官。”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少女什么底细,只是听琳琅姑娘说是百户大人的小妾被人拐跑了,实际上当时琳琅说的是“家里的女人丢了”,只当眼前是个普通少女,所以口吻相当温柔,生怕吓到这个女孩子。 赵德义原先就是保定府紫金关的精骑出身,战场立功后被拔擢到锦衣卫,马上的功夫比草原人的精锐也不遑多让。永平府卫所里,轻骑追击这种活都是赵德义和他直属的手下们一手包揽。一路从永平府追到黑风寨,只比吴一凡晚到了一刻钟。 顺便一提,跟李锦前世一样,黑风寨里的这种小毛贼,能存在下去的前提就是不被发现,一旦引起了锦衣卫这种强力部门的注意,找到你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罢了。 “原来是淫贼的手下。”,李飞白点点头,学着李锦婶婶的样子施了一个大明女子的半揖礼,“多谢赵大人,可否麻烦赵大人,帮我在这里寻一个道人。” 赵德义假装没听到淫贼二字,嗯,李百户毕竟才刚二十,年轻人玩的花是正常的。听到李飞白说要寻找一个道人,眼神就瞥见了地上吴一凡那具穿着道袍的尸体。 “不是这个,应该是个老道人。”,李飞白赶忙补充。 连正儿八经的山贼都算不上的这些货色,在二十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搏一搏的机会。 有组织的精锐正规军,对上地痞流氓逃犯的大杂烩,只能是一场屠杀罢了。 更何况这些大多是从军队中挑选出来的锦衣力士们虽然品级不高,但毕竟都是有品级的正式武者,而这帮业余山匪,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砍倒了两个脑子不清醒还妄图反抗的匪徒,锦衣力士们手脚麻利的把束手就擒的匪徒们挨个用绳索捆起来,再串成一串。 听到手下说山寨的头领在锦衣卫到来之前就跑了,赵德义也不在意,缉拿凶犯这种事本就不是锦衣卫的本职工作,跑了就跑了吧,只要李飞白没事就行。 赵德义吩咐下去在山寨里找一找有没有道士,其实是怕手下在搜刮财物时误伤了老道士。 这种任务,在贼人老巢里搜刮一番,那是锦衣卫的惯例。若有大额财物,是先要交给上司最后再议如何处理,但一些散碎金银钱币,那肯定就是进了力士们的腰包,上司们也不会追究。 一个小破山沟里的山寨,没用多久便被搜查了个干净,顺带在不算多的简陋房屋中找出来一位满身酒气的矮小老道。 小老道身体佝偻,一件不太合身的宽大道袍上全是油污和不知名的污渍,穿着露出脚趾的破布鞋,个子顶多只有一米六,满脸的皱纹能夹死苍蝇,嘴巴里一口烂牙散发着酒气和口臭。 被锦衣力士架着来到赵德义面前时,小老道还在为自己争辩。 “官爷,官爷,贫道不是山贼啊,贫道是云游至此,被这里的贼首掳上山的,贫道冤枉啊。。” 赵德义看了看眼前这个腌臜老道,又看看身后的李飞白,心说这小娘子找这个老道作甚? 李飞白向前两步,看了看老道,似乎有些受不了老道身上的气味,又后退了一步, “神功造化,大易无以测其源;玄运自然,阴阳不可推其末。这两句话,是你写在幡布上的,你从哪听来的?” 小老道原本浑浊的双眼闪出一丝异色,眼角还挂着屎黄色颗粒的小眼睛盯住了李飞白,“经书上看来的,姑娘为何问贫道这个?” 李飞白确是摇摇头,“你说谎,李太史的《麒麟太乙经》并未流传于世,早就失传,你在哪本经书上看到的?“ 赵德义闻音知意,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当即提起长枪,枪尖抵在老道下巴前两寸的位置,“姑娘问话,老道你老实回话。再有虚假,赵某今日助你飞升。” 小老道战战兢兢的把身体往后仰,想离眼前这军官的枪尖远一些,却被身边的锦衣力士牢牢按住的肩膀。只得一声叹气,”姑娘口中的李太史,可是前唐的李淳风?“ 李飞白眼睛一亮,莫非眼前这个老道士,真是李淳风一脉的传人? 却听老道士又一声叹息,“贫道清山子,本名袁士净,家祖正是天师黄冠子。” “天师黄冠子?”,赵德义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啊。” 李飞白的小手攥紧, “黄冠子,就是袁天罡。” 第168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赵德义领着手下的锦衣卫精骑们因为后面拴着一串贼人,马匹只能缓缓踏行,等返回到永平府城已经是后半夜。 二十四名贼人直接交给巡检司的兵丁先行关押,等衙门一个个审理再做刑断,不过这些事就和锦衣卫无关了。 毕竟这种地方上的治安案件,本就不是锦衣卫的职责。 交接了山贼,赵德义护送着李飞白和小老道去了李府。 李锦让婶子拿了二百两银子交给赵德义,让他分下去给弟兄们当个赏钱。 等赵德义带着手下走了,李锦看到门前还多了个邋遢的老道人,蹙眉问道,“这位是?” “贫道清山子。”,袁老道浑浊的双眼瞥了瞥李锦,“是这位李姑娘请老道来的。” 李锦看了一眼李飞白,只见李飞白像是自觉理亏的低着头,却没有出声反对,便知道确实如老道所言。 朝着老道拱拱手,“今日夜已深,本官还有家务事要先处理,就不和道长客气了,道长先在府上住下,其余明日再说。” 袁老道心中惊叹眼前的李锦如此年轻,竟是一府锦衣卫的头领,不知道此人什么背景和实力。只得先应下来,于是点点头,朝着李锦拱手致意,表示服从安排。 李锦又看了看老道的样子,朝着身后的宋洛新说道, ”把这位道爷带去后院,烧一桶热水,让道爷好好洗个澡。再给道爷准备一套衣服,嗯,我看道爷的身材,洛新,就拿你的换洗衣衫给道爷吧。若是道爷不反对,这一身破旧衣衫就直接烧了吧。再准备一桌吃食,让道爷吃顿好的。“ 说完这些,李锦也不理其他人,直接背着手走进院子里,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李飞白搓着衣角。 宋洛新自然是李锦说什么就做什么,只领着道爷就往后院走。 李锦闷着头走,一直进了自己的二层小楼,婶子陈玉荣和身侧的琳琅齐齐朝着李飞白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跟进去。 本想装傻蒙混过关回屋睡觉的李飞白不情愿的跟着进了小楼,刚进门就看到李锦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锟铻刀。 抬头看了一眼李飞白,“把门关上。” “哦~”,李飞白应声把门带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小步挪到李锦身前,“生气啦?” 啪~锟铻刀被拍在了桌面上,吓的李飞白一个哆嗦。 李锦想要骂人,就看到李飞白竟跪了下去,刚要阻止,又发现这小妞不是下跪。 哪有人背对着下跪的? 李飞白背对着李锦,双膝落地,然后双手撑着地,缓缓撅起了小屁股。 声音有些颤抖,“打吧。” “我打你个头啊,”,李锦被这个傻妞差点气笑,“你快起来。” 李飞白摇摇头,“打头很疼的,你不是很喜欢从后面打我么?今日,嗯~今日是我错了,让你多打几下吧。” 李锦下意识想要反驳,谁喜欢打你了?又忽然觉得他妈的好像自己真有这个毛病。 正在此刻,厅门被人推开,婶婶陈玉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飞白年纪还小,阿虎你莫要。。。。” 本意是过来劝说李锦的陈玉蓉话只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地板上的李飞白撅着屁股和自己面面相觑。 陈玉蓉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默默的后退,关上了门。 李锦一声叹息,又一声苦笑。 既然已经被误会了,那就坐实了这污名吧。 站起来向前一步,左手抄起李飞白的细腰,右手狠狠在小桃臀上抽了一巴掌。 反正这丫头皮糙肉厚不能破防,李锦这一下虽然不可能带上灵力,但也没有收力。 一巴掌下去,打的李飞白闷哼一声,粉嫩的小脸立刻浮起潮红。 啪啪啪~ 连续几巴掌下去,李锦心中的些许恼怒似乎真的被泄气了不少,不自觉的又抽打了几次。 李锦忽然发现掌心有些潮意,再看李飞白的百褶裙,已经有了点点水印。 妈的,不会下手太重,打出血了? 赶紧把趴在了李锦大腿上的李飞白扶起,只看少女脸色潮红,呼吸沉重,双眼迷离。 该不会,这丫头不会是个抖妹吧。。 李锦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双腿瘫软的少女扶着李锦的肩膀才站稳了身体,有些扭捏道,“不,不继续了么?” 李锦拇指暗暗的搓着手心刚刚沾染的点点潮湿,感觉不像是血液,脸上却装出余怒未消的样子, “下次不管干什么,先跟我说一声。” 见到满面绯红的李飞白点点头,又补充道,“婶婶和铁娃都已经把你当做家人,莫要让他们担心。” 李飞白嗯了一声,忽然抬头看着李锦的双眼,“淫贼,你也担心我么?” “那是当然,你是我从棺材里背出来的,我便要照看你的余生。” 等李飞白高高兴兴的扭着小屁股回了自己的房间,李锦默默揉搓着手指,想到一个未曾想过的问题。 李飞白是大唐公主,一觉醒来已是千年之后,大唐灰飞烟灭,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与她再有关系。 这份孤单,与自己穿越来到这个古怪大明的境遇,何等相似? 某种意义上,自己和李飞白才是最像的两个人,都是不属于这个大明的异类。 可自己在这个大明还有婶婶,有铁娃,李飞白什么也没有,只有把她从黄金棺材里救出来的自己。 嗯~以后要多关注这个小丫头的心理健康,没事多打几次。 李锦坐在椅子上因李飞白的事情沉思半晌,思绪渐渐明晰,忽然起身做了个迟迟未能做出的决定。 推门而出,直奔后院。 李锦来到琳琅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扉,小声的说道,“琳琅,是我。” 穿着亵衣,慌乱中披起外衣的琳琅披着头发满脸惊讶的推开门,就听李锦低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九阴命女,每年秋天都会开始寒气入体侵蚀元神,冬天最是难熬,直到来年开春才会缓解,如此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对吗?”, 琳琅满脸诧异,不知道李锦如何得知这些,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说起。 这些都是桑乌兰苗曾经告诉李锦的。 琳琅点点头,想要说话,却被李锦带进了房中。 “这些年,苦了你了。“李锦盯着琳琅的双眼,柔声说道, “马上就要入秋了,今日就圆房吧。” 第169章 道爷留书 晨曦撒进永平府城,已经长大不少的玄猫在大红的头顶上伸了一个懒腰,一对大眼睛在房间里来回扫视,疑惑着主人为何一夜不归。 李飞白依旧如往常一样已经爬上了房顶,小姑娘沐浴着晨光,眼神却不时警惕的瞥向四周。 昨夜里后院里好像闹鬼了。 昨日,奔波了一天到了后半夜才入睡的李飞白,睡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些古怪的低吟声。 那声音若即若离,时隐时现,听着有些熟悉但音调古怪,时而像是女子哀婉的抽泣时而又兴奋的低呼。 那动静先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停了一炷香后又闹起来,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安静下来。 真不知道哪来的女鬼,敢到这里来闹腾。 神采飞扬的李锦口中哼唱着前世某位歌手的成名作,昨夜琳琅在攀上巅峰时浑身颤抖着直接从道门六品聚气晋升五品炼气镜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闪回。 太刺激啦。 一边回味,李锦已经来到了前院某个小厢房门前。 笃笃笃~ 屋内毫无反应,李锦眉头一皱,稍稍用力,门栓应声折断。 屋里空无一人,目光扫视一圈,小方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和一本破旧书籍。 小老道竟然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的,此时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无奈拿起桌上的一书一信。 只是随手一看,就知道那书册不是什么古籍,封面上写着《明神气骨经》三字。 看做工应该是老道拿纸抄录后又修订成册。 李锦随意翻开了书册,都是些道家言语,不甚理解,开篇就是两句“山燎晃以飙举,月芒煜以星布”这种自己看着就挠头的文字,便不再去看。 信件是留给自己的。 粗略读了一下,无非李飞白因自己是袁天罡后人就邀请自己来到李锦这里,但是老道行云野鹤居无定所习惯了,更是无心和锦衣卫打交道,思来想去还是告辞了。 既然有缘,便留下一本袁天罡当年撰写的《明神气骨经》抄本当做赠礼,也不是什么特别玄妙的功法,据说可以增强道门中人的气血筋骨强度,修炼到后期可以让体质偏弱的道人具备接近同等级武者肉身强度。 可惜这门功法需以道门五品的炼气境驱动体内灵力来洗刷筋骨,袁老道资质愚钝,垂垂老矣也只是停留在七品纳灵境,《明神气骨经》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呵,原来是老道自己“物品等级过高,无法装备。” 李锦把《明神气骨经》小心收进怀中,心说这本能洗伐筋骨又适合道门中人修炼的心法,不正适合表面上是个道姑出生,实际上是个神射手的琳琅么? 啊,不对,一品道体的李飞白,不知道能不能修炼这个玩意? 一品道体的小妞若是能像老道信中所说练到和一品武者一样的肉体强度,岂不是真成了人型坦克了? 等一下,这本经书如果确实有像老道信中所说的那样功能,岂不是道门的宝贝? 要知道吗,道门高品手段奇诡,三品以后的威能比寻常武者高出一截,但全天下都知道道门两大弱点一是高品级术法前置动作多,不可瞬发,二就是肉身脆弱。 简单来说道爷都是高伤脆皮法师。 而道门对灵力的运用和武者完全不同, 武者的灵力在自身经脉和识海之间运转循环,初始先以灵力冲破经脉,体内经脉灵力通畅后开启识海后逐渐壮大,踏入高品境界。 道家修行则没有识海也不通经脉。 只以引天地灵力入体,以天地灵气锤炼元神,六品聚气,五品炼气,把自身元神锤炼到一定地步,便会让虚无缥缈的元神呈现实体,便是四品筑基。 元神筑基后结成内丹,便是三品合丹。 至于二品分神和一品大乘境,李锦就不太清楚内幕了,这天下也没多少人知道是什么含义。 总之,这个世界走道门修行路的人,是练不了武的,二者在一开始对灵力的运用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这个本经书所记载的东西,对道门高品级修行者来说,岂不是如虎添翼的宝贝东西? 老道士若是把这本经书拿去给天师门,开价十万两白银,天师门的各位老天师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就会拿出来,甚至还会大声指责老道士在侮辱天师门的实力。 老道士就这么拱手送给我了? 平白无故的,不合理啊。 还是等琳琅醒了先和她讨论一下再说吧。 乾安县城在永平府正北偏西八十里,乾安县城再往北三十里的刘家山已经算正式进入了燕山山脉的主体部分。再往北跑四十里,绕过属于蓟镇大营的冷口卫,就算是走出了大明朝廷的实际控制区。 在锦衣卫冲进山寨前一刻果断丢下手下杂鱼们跑路的黑风寨头领方常,此时正在刘家山的山中寻找食物。 便是五品境界又是辽东精兵出生的方常,一夜跑了一百多里也是精疲力尽。 有些小聪明的方常不是没脑子的匹夫,知道手下们被抓后,自己一定会暴露。 光头,矮壮身材,辽东口音,五品的武夫却甘心窝在山沟里和一群臭鱼烂虾为伍一年之久。官府里有蠢人,但一定也有聪明人,不用太费事就能联想到自己就是那个一年前在辽东镇杀了上官后逃跑的要犯。 官府为了捉拿方常,必会在各个路口设卡严查。 方常是从辽东跑来永平府地界的,此时不往南边跑,偏向北面的燕山里逃窜,就是要打一个心理偏差。 一夜不停往北,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刘家山,迈入山林深处,方常总算是稍觉安心,自忖官差暂时不会追上自己了。 放松下来的方常只觉得又累又困,当务之急是在山中找到一个能休憩之所,养足精力,打算穿过大明的燕山防线,到察部草原上找个小部落待上两三个月,入冬后再返回大明。 在溪水边灌了几口凉水,把随身的牛皮水壶装满,方常沿着山中的溪水一直朝山林深处寻觅,方常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在靠近。 以极其敏捷的身手迅速且隐秘的攀上一棵大树,在茂密的枝叶中藏好了身影。 本以为是路过的猎户或者采药人,等脚步声逐渐增多时,方常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待从枝叶的缝隙中看清什么人成群结队出现在燕山南侧的大山中时,方常浑身的血液冰凉。 这是足足有百人的队伍,各个穿着毛皮兽衣,头顶光秃秃的梳着一根小小的发辫。 北蛮人! 全副武装的北蛮人。 第170章 北蛮五部 赫赫图拉,这个距离辽东镇帅府东北方三百里之外,北蛮人口中的老城里,北蛮各部的首领正在北蛮人所谓的“大汗宫”里议事。 北蛮接近四百万人口,核心部族分作金赤黑白紫五部,五部中以金部为尊,金部的首领就是北蛮的“大汗”。 原本北蛮的部族的领袖被叫做头人,从二十年前的金部头人努哈赤统一了北蛮各部之后,学着南边汉人的叫法,把其余四部的头人封做亲王。 努哈赤在统一了北蛮各部之后,建国称大金。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带着六万北蛮大军,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大明的辽东镇,把大明军队打回关内,以辽东镇所在的辽阳城作为都城建国,直接学着汉人称帝。 努哈赤的算盘打的不错,雷霆一击的决心也很大。 原本分散北蛮忽然被拧成一股,集结出大军忽然偷袭,让没有防备的明军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外围的各处卫所军堡被北蛮大军势如破竹的全部扫平,三万多分散在辽东各处的明军只有不足一万逃入辽阳城内,做困兽之斗。 然而当努哈赤以为就要大功告成之际,当时已经年过七十高龄的辽东统帅李汝成突然在夜间率领包括自己两个儿子在内的一千具装重骑冲出辽阳城,以决死之态撞进了数万北蛮大军之中。 号称武圣的李汝成凭一己之力压制了北蛮五部首领,乱军中斩杀赤部首领豪泰,重伤了努哈赤和紫部大萨满,辽阳城中的明军也随后杀出。 刚刚被统一的北蛮各部还做不到万众一心,只是慑于努哈赤的威名才被聚拢在一起,努哈赤重伤昏迷,大萨满受伤,豪泰直接被斩杀的情况下,明军的决死冲锋终于把北蛮大军冲散。 只能说可惜当时辽阳城中只剩下不到一万明军,能出城作战的只有六七千,这才让北蛮各部精锐没有刚刚被努哈赤统一就直接被全灭。 此战之后北蛮大军逃回赫赫图拉,苏醒过来的努哈赤强撑着身体把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各部首领,力排众议把大汗之位转给了年仅十六岁身体孱弱却聪慧过人的小儿子,金太吉。 这一战,明军和北蛮两败俱伤,武圣李汝成元气大伤,不到两年就撒手人寰。李汝成的两个儿子一死一残,大明最精锐的辽东边军最后剩下不到五千。 北蛮努哈赤重伤不治,半年后归西,赤部首领战死,北蛮大萨满神魂破碎法力尽失,六万大军在明军追击中损失一万多。 自此北蛮正式成为大明的第一大患,在辽东和明军对峙二十年。 继承汗位的金太吉发誓不攻下辽阳城,便不称帝,形成了北蛮上有大汗,下有亲王的古怪称呼。 此时端坐在大汗宫里的金太吉已经三十六岁,已经是个气宇轩昂的壮年雄主。 赤部白部紫部的三位部族亲王在金太吉的前方坐着,目光不时在金太吉身侧的莽古泰身上扫过,三人的表情阴晴不定。 “黑部亲王多罗颜意图谋逆,亲王之位已经被废。“,莽古泰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大咧咧的坐在位子上,扫视了一眼其余三位亲王。 如果说努哈赤时代,金部只是各部中最强的一部。 二十年过去,北蛮金部在武力值几乎为零却聪慧过人的金太吉的领导下,已经全面碾压其余四部。 北蛮各部统辖的军队,三百人为一牛录,三牛录为一固山,三固山一佐领。 如今金部直属的佐领就有十六个,麾下四万多北蛮战兵。 除了金部之外,最强的赤部麾下也只有七个佐领,两万兵。 更何况各部军队中的牛录和固山,此时不知道已经被金部暗地里控制了多少。可以说二十年来,北蛮的军权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集中,其余四部已经不可能有人站出来挑战金太吉的地位了。 黑部当年的首领豪泰战死,部族士兵也是北蛮五部中受损最大的一个,如今黑部直属的战兵不过万余人,多罗颜怎么敢谋逆? 见三部亲王面面相觑,默不作声,金太吉也不多做解释,直接说道, “我与黑部所属的佐领商议过了,由本汗的兄长莽古泰继任黑部亲王之位。“ 白部亲王阿鲁泰出声问道,“大汗,多罗颜谋逆罪该万死,莽古泰只说他亲王被废,难道说还活着?” 娶了努哈赤的女儿,也是金太吉姐夫的赤部亲王巴勒也出声附和,“大汗,多罗颜此人虽不及他父亲豪泰勇猛,但也跨入三品境多年,不可心软,小心留下后患。” 金太吉摇摇头,笑着说道,“多罗颜只是不服我这个不能上阵杀敌的大汗,却不是背叛我大金,一身勇武岂能白白浪费?‘,喝了一口面前酒水,又继续说道,”多罗颜以及族中男子和忠心于他的部将,一共三百二十七人,此时应该已经从越过了燕山。“ “越过燕山?!”,巴勒面露疑惑之色。 其余两位亲王也是不解,多罗颜虽勇武,手下也有不少高手,可三百多人越过能燕山么? 刺杀明朝皇帝?除非一品,不然就是送死而已。 金太吉此时却忽然转了话题,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的看向三部亲王, ”二十年了,各位觉得如果我大金此时以全力出击,能否拿下辽阳城?“ 三部亲王脸上同时露出震惊之色。 北蛮自二十年前一场大战之后,无时无刻不想南下。 二十年的发育,北蛮若是全力而出,也能拉出来十几万大军,可大明朝廷也不是傻子,自从北蛮崛起,原本只有两三万人规模的辽东明军如今已经是接近八万的大军。 更重要的,辽东明军二十年间修了不知道多少军堡,若是攻上去,必定死伤无数。 如今的辽东统帅李子茂虽不如当年他爷爷李汝成,但也是二品的武者,麾下精兵强将无数。 金太吉看三位亲王面露难色,心中鄙夷顿生,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仿佛在鼓励着三位亲王,语气激昂道, :“若大明有乱,明军后院起火呢?” 第171章 执念 午夜子时,昏黄的月光洒在永平府城大街上,远处打更人的锣声让整条街显得更加清冷。 方常脑子里一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因为失血过多,双唇泛白,拖着受伤的腿在大街上行走着。 他受了很重的伤,在刘家山里遇到的那伙北蛮人不是普通人,各个都是有品级的武者,而且品级都不算低。 藏在树上的方常还是被北蛮人发现了。 一番追逐打斗,尽管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方常还是成功逃了出来,甩掉了那些北蛮。 他要去报信。 没错,他是个逃犯,但他是明人,是曾经的辽东边军,心底一条底线让他不能无视那些北蛮人。 虽然不知道那些北蛮人想要做什么,但上百精锐,不,不止是精锐,应该说是北蛮强者成群结队的偷偷越过燕山防线来到这里,肯定所图非小。 必须要告诉官府。 就算被官府当场拿下,等待事后问斩,也要把消息传回去。 更何况,方常心中有数,那些追击自己的北蛮人下手非常狠毒,这次受的伤太重,估计很难撑太久了。 此时的方常已经完全在凭着本能在行动,自己如何进入永平府都已经记不太清楚。 前面就是永平府衙的大门,门口点着两盏防风的大灯笼,灯笼下守卫的两名兵丁靠着门前的柱子在打着呵欠。 方常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伤腿朝着府衙大门前行,离着大门十步之外的位置,他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引起守卫的注意。 下一秒,一股难以抵抗的眩晕感袭来,方常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在最后一刻,方常视线里看到一只通体黝黑的黑猫正望着自己。 府衙门前的四名守卫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张老五,还有酒么?这刚入秋,夜里怎么刮起冷风来了。“,一名兵丁搓了搓胳膊,推了身边的另外一名守卫,抱怨着。 张老五把衣服紧了紧,“黄大头你他妈少喝点酒吧,多盯着点街面上。” 正说着话,前面一个黑影窜过,张老五立刻抽出刀来,月光下定睛一看发现只是一只黑猫,松了口气又把刀收了回去。 黑猫被人看见,并没有立刻走掉,反而奇怪的蹲在衙门口,两只眼睛在月色下反射出有些诡异的荧光,直勾勾盯着张老五和黄大头。 “大头,你身上是不是藏了肉?这猫怎么盯着你?”,张老五看看了黑猫,感觉夜风确实有些冷。 黄大头也注意到了黑猫,“不对啊,张老五,我觉得这黑猫有些邪乎啊。都说黑猫通灵,该不是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张老五赶紧捂住黄大头的嘴,“你他妈瞎说什么呢!咱们是值夜的,别乱说话。”,又抬头看了看府衙的大门,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咱们这是衙门口,有朝廷龙气镇压,那些东西怎么敢造次?” 果然只是虚惊一场。 那黑猫盯了一会衙门口的两人,轻轻的喵了一声,甩了甩小脑袋,摇着猫步走开了,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衙门口的两人,喵呜一声,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李锦的大宅里的二层小楼上的卧室外。 向来是李锦睡在哪里,就跟着睡在哪里的大红却可怜兮兮的趴在走廊上已经睡的深沉。 屋内少儿不宜的声音已经停下了许久。 年轻人食髓知味,一晚上喊了三次“我上天了”的琳琅满面潮红浑身瘫软的缩在李锦怀中,呼吸渐渐平稳,已经进入了梦乡。 李锦心中计算着日子,那袁老道离开李府留下那本道门经书已经是第七天,经过琳琅的研究和揣摩,确认了这功法的确对道门修士有着强身健骨的作用。 明日一早就把让琳琅把修炼之法教给李飞白,不知道有着一品道体的李飞白能修成什么样子。 正遐想间,门外忽然传来奚奚索索的微响,跟着就是小爪子挠门的声音。 没等李锦起身,屋外大红已经呼的站起来,嗷呜了一声。 是玄猫回来了。 几个月过去,当初比李锦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玄猫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再每晚都要缩在大红怀里睡觉。 夜猫子的习性开始慢慢显露,三五不时的就会半夜跑出去溜达,天亮前再悄悄的回来。 今日也是一样。 等众人睡下,琳琅做贼一样悄悄摸到李锦的二层小楼时,李锦便把大红赶出了卧室,小玄猫则干脆跑出了李府,开始夜游。 只是今夜怎么了? 为何子时刚过就回来了? 疑惑中李锦轻轻抽出了被琳琅脑袋压住的胳膊,起身推开房门,立刻愣住。 大红龇着牙口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小玄猫站在大红面前,小爪子挥舞着不知道在表达什么,而玄猫身后, 站着一只茫然四顾的鬼。 这鬼身材魁梧,个头不高,光头方脸,一身武者的短打劲装,胸前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嘴唇发白,左边大腿上一处巴掌长的可怖伤口,双眼空洞无神,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什么鬼啊?”,李锦脱口而出后发现这句话从来没有这么应景过。 “刚死没几天的新鬼,很弱。”,只披着李锦宽大外衣,露出半截小腿的琳琅已经从床上起身,站到了李锦身侧。 李锦揽住了琳琅的肩膀,“醒了?” 琳琅微微点头,右手在身前划出几个不明意义的动作,口中默念着道门法诀。 “咦,居然是七日还魂?”,琳琅紧了紧衣服,上前一步摸了摸大红的脑袋,又两步走进这只鬼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 “七日还魂的阴鬼,不回家看亲人最后一眼,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玄猫蹦蹦跳跳窜上了李锦的怀中,先冲着鬼喵喵两声,又抬头对着李锦喵了一声。 李锦一头雾水,不知什么意思。 大红在一旁嗷呜一声,“它带回来的。” 李锦更懵逼了,好心收养的玄猫,半夜出去浪就算了,回来时勾来一只死鬼? “还魂鬼不会四处游荡。这鬼不久之前魂魄受过伤,阴魂飘摇,也不能说话的样子,”,琳琅回头看向李锦道, “家里有没有朱砂黄纸?我要问鬼。” · 第172章 问鬼 朱砂能够清心镇惊,安神,明目,解毒。这个时代有些资产的家中都会备着一些以作不时之需,李锦后院的库房里就有一小包。 黄纸更好办,寻常人家不好找,但李锦家中多的是。 在一般人的认知里黄纸都是道士画符用的,看起来不太常见。 但实际上黄纸在古代的主要用途是官府贴告示所用,包括上报朝廷的重要公文,使用的都是黄纸。 李锦做为锦衣卫百户,家里黄纸多到婶婶常常用黄纸来起火烧锅。 弄来了朱砂黄纸,用瓷碗装好了水,琳琅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推开好奇把脑袋凑上来的大红,琳琅娴熟的用朱砂在黄纸上涂涂画画。 一共画了四张,两根手指捏住四张黄纸,只是轻轻一抖,黄纸便忽然燃烧起来。 燃烧的速度极快,四张黄纸几乎在一瞬间就化作一团团灰烬飘落,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烧焦的气味。 “现在可以问了?怎么问?”,李锦在一边也是好奇,因为之前九阴命格,琳琅体内的灵力一直被命格掣肘,很难施展。 这次也是李锦第一次看到琳琅施展道门术法。 琳琅轻笑着摇头,“问鬼的问,不是这么理解的。” 李锦一脸茫然。 只见琳琅闭起双目,双手结印。 散落在四处的黄纸灰烬齐齐飞舞,最终在琳琅面前组成一道符箓模样,又忽然朝着那只鬼飞去,在接触到鬼魂虚影的一瞬间又炸裂开来。 灰烬组成的符箓炸开的瞬间,闭着眼睛的琳琅睁开的双目,只是双眼中一片清光,不见黑色的瞳孔。 眼眶中的清芒不断闪动,李锦紧张的等待十几个呼吸时间,琳琅终于散去了双手的结印,双眼恢复了正常。 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李锦惊讶万分。 “这只鬼,死前见过飞白。” “飞白?”,李锦差一点没反应过来,”李飞白?“ 天师门的问鬼之法,是以道士本身为媒介,亲身体验鬼魂死前的记忆画面。 前提是鬼魂的阴魂虚弱,懵懂无神,若是厉鬼,便不可随意使用此术,不然有反噬的风险。 施展问鬼之术后,道士体验的也只是鬼魂死前留在脑中印象深刻的画面,并不是完整的记忆。那些画面都是死前最多几天内的记忆,过于久远的记忆也无法被感受到。 一张张画面像是快速闪过的图像,琳琅就在这些画面中看到了李飞白的脸,而且看画面的距离,当时李飞白就和鬼魂原主面对面的站着。 当李飞白被大红从被窝里挠起来后又被拖着来到李锦的二层小楼上时,迷迷糊糊的李飞白还以为李锦终于忍不住要强取豪夺了,甚至出动了大红这个家伙助纣为虐。 可看到楼上还有琳琅的时候,李飞白有些羞涩难忍,”这事,这事还要三个人一起的吗?“ 然后才发现了两人身前还有个光头男人。 稍微清醒一点后,李飞白注意到这个光头只是一个虚影,“鬼?” 然后又是一声惊呼,“黑风寨的大当家?” 李锦闻言一愣,“你确定这就是那个跑了的黑风寨匪首?” 当日赵德义把李飞白找回来后就和李锦说过这事,黑风寨一帮杂鱼里跑了一个据说有些本事的老大,后来查到此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在辽东杀了上官逃跑的边军百户。 不过当时李锦并没有放在心上,除非得到上面的命令,追查逃犯又不是锦衣卫的活,也就不甚在意。 没想到今天这个莫名其妙被玄猫带回来的鬼魂居然是这人。 好像叫,方常? “这事就奇怪了,一个杀了上官的重犯,已经跑掉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后鬼魂会出现在永平府城内?” 琳琅扯了一下李锦的衣袖, “虽然具体经过不太清楚,但问鬼之时,从这人的视角里我看到了北蛮人。” 一个画面里,上百个北蛮人,背景是山中的密林。 之后是几名北蛮人在身后追击,背景还是密林。 琳琅把问鬼时看到的画面告诉了李锦,”这人应该是逃窜进燕山之中,遇到了北蛮潜入,然后被北蛮人追杀。“ 李锦面色一凝,”北蛮?上百名北蛮?” 琳琅提醒道,“这人现在是还魂鬼,虽然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永平府城内,但他遇见北蛮人已经至少是七天之前的事情了。” 李锦当即觉得事态的紧急。 李飞白贸然闯进黑风寨不过八天以前,这个叫方常的死了七天。 那算下来这个方常跑了之后一天之内就遇到了北蛮人,算算时间无论如何也跑不出百里。 这么说来,这些北蛮人就在燕山以南,甚至大概率就在永平府境内,而那已经是七天之前的事情了。 这些北蛮人如今在哪?想做什么? 七天时间,这些北蛮人跑到哪了? 是密探么? 不可能,哪有上百名密探一起翻山越岭来大明境内的,是嫌目标不够大么? 李锦还在思索,只见永平府东南处的天际,亮起一片火光。 是常平仓起火~!! 草他妈的,李锦心中怒骂! 大明边军原本是屯军,粮食自给自足。 但从武宗开始,发现这种一边种地一边打仗的屯军,只会慢慢降低战斗力,直到变成只会种地的农民和边军将领的农奴。 武宗皇帝大手一挥,九边军镇逐渐降低屯军的比例,由屯军变为职业军人,粮食当地农民种多少买多少,不够的就从内地供给。 虽然粮食需要朝廷供应有些麻烦,但这样一来,不仅减轻了九边军人的负担,更杜绝了边军变成军阀的可能性。 辽东虽然地广,但是人口稀少,大军的供应八成以上都需要朝廷运粮。 而永平府作为离辽东最近的大城,城东南修建的常平仓就是辽东大军所需粮食在运出关外前的集散地。 也是整个大明北方除了京城以外最大的粮仓。 此时的常平仓内正存放着四十万石粮草。其中粮食约二十五万石,干草约十万万石。 此时东南方火光冲天, 李锦知道方常遇见的那些北蛮人在哪了。 第173章 三个小目标 永平府的常平仓又叫永平仓,建在永平府城东南方三里外的一处地势平缓的高地上。 整个永平仓占地接近四十亩,十二座仓楼,一处仓庙供奉着仓神神像,一处公房提供吏员和粮役居住休息。 每座仓楼宽十二米,进深九米,高七米,全部按照军营标准修建,墙体厚重,通风防潮。 当然,更注重防火。 可再注重防火,也没办法抵挡数百人有组织有计划的纵火。 “大王,接下来怎么做?”,额扎合手持大斧,斧刃上滴着鲜血,一张黝黑的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杀戮之后的病态笑容。 多罗颜负手而立,看着火光冲天的永平仓,视线落在额扎合的身上。 这是金太吉当日对他发难时四个黑部佐领中,唯一忠于自己的。 “等明人来。”,多罗颜只说了四个字。 “那金台吉会信守诺言吗?”,额扎合忍不住问了出来。 多罗颜点点头,“会的,在打败大明之前,这种事,我们那位大汗一定会遵守诺言。” 身为北蛮黑部首领,大金的亲王,多罗颜对北蛮金部一直占据着大金最好的土地和最多的人口有所不满。 更对自己的部下在金部的渗透拉拢下日渐离心感到愤怒。 终于在某次宴席后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带着亲卫要去和金太吉“说说道理”,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带着亲卫去围攻金太吉的汗帐,并且很快就被金部的精锐围住。 自己也被莽古泰打伤后当场制服。 当然,被制服也是因为当时已经被金部的大军包围,还有两名大萨满在一旁相助,若是单打独斗,莽古泰这个金部第一勇士,和自己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自己当时为何敢带着几十个亲卫就冲击汗帐? 在酒桌上蛊惑自己去跟金太吉“讲讲道理”的人是谁?事后自己完全记不起来。 整件事以多罗颜不算聪慧的脑子也觉得到处都是疑点。 但终归是众目睽睽之下带兵围攻大汗,谋逆的行径无可辩驳。 在多罗颜以为自己要被杀光全家的时候,金太吉展露了“仁慈”的一面。 金太吉集合了多罗颜直系亲族和亲卫一共两千多人,包括后来试图反抗的额扎合一族两百多人。 在这一共两千五百人中,挑选了十六岁以上,六品境包括六品的男子,一共三百多人,组成了多罗颜现在带领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任务就是就是来到大明的境内,以两名三品,十九个四品,七十六个五品,剩余全是六品境的超精锐配置在永平府来做一场大戏。 金太吉给这支队伍下了三个目标, 一是烧了永平仓的粮草。 二是屠了永平城。 三是刺杀蓟州镇总兵,满桂。 只需任意做成一件事,多罗颜的亲族不仅不会被杀,更是可以保留北蛮贵族地位,继承爵位。 办成两件,多罗颜谋逆的事,金太吉就当无事发生,多罗颜不可能复位,但可以让多罗颜的儿子继承黑部亲王之位。 办成三件,金太吉把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多罗颜的儿子为妻,并把金太吉直属的两个佐领划归给他。 但有一点,必须办完三件事,才能回辽东。 多罗颜虽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是做了北蛮黑部二十年的首领,岂能不明白金太吉所谓的三个目标,实际上只有一个? 这三件事不管做了哪一件,都是震动天下的事。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疯狂围剿,哪里还有时间去做三次?? 就说刺杀满桂,这个本是草原人的大明总兵,和多罗颜一样都是三品,更传闻有着草原射雕手一样的神弓射技。那蓟州镇拱卫大明京城,麾下六万蓟州镇精兵丝毫不逊色于辽东铁骑。 刺杀满桂?不比刺杀辽东总督李子茂轻松多少。 所以,金太吉真正的意思是,“放火烧了永平仓,然后带着嫡系战死在永平府,你的亲族不会被牵连追究。” 多罗颜的队伍分成三批每队百多人穿过茫茫燕山山脉,在离永平府城百里之外的某个山谷集结。 三百多人在大山中等待了七天,期间杀了十几个偶然遇到的猎户或者行商,在今天落日后,直扑永平府城,赶在亥时之前点燃了永平仓。 至于那永平仓值守的差役和吏员,第一时间就被多罗颜的部下解决了。 永平仓所在的高地大火还在蔓延,永平府城方向终于有了动静。 一队百多人的队伍正慌慌张张的在官道上疾驰,是永平府巡检司的兵丁发现了火情赶来救火。 多罗颜眯着眼睛看着那混乱队伍,对着身后的额扎合说道,“是永平府的卫队,你带着二十人去埋伏在路边,等人到了坡地上,再出来堵住去路,别放跑一个。” 额扎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拎着大斧领命而去。 多罗颜的想法很简单,守着这个着火的永平仓,先赶来救火的必然是城内的官差和兵丁。 以自己这边的武力优势尽力杀伤永平城有组织的武装,等到对方发觉不对的时候再一鼓作气杀进城里,给永平府城造成最大的伤害。 而等距离最近的蓟州镇大营派出明军来剿杀自己,至少也得等到天亮了。 多罗颜正打着如意算盘冷眼看着朝着粮仓赶来的巡检司兵丁,忽然眼睛眯了起来。 那混乱的队伍后面忽然追出来一队骑兵,最前方的骑士疾驰奔走,绕到了巡检司队伍的前方,拦住了队伍。 随后越来越多的骑士来到前方,摆出了整齐的队列。 一共百骑,结成四列,把巡检司的兵丁堵在了后面,不疾不徐的朝着永平仓逼来。 那些骑兵离着粮仓所在的高地还有一里多的时候,多罗颜在月色下看清了那些骑士的模样。 甲胄在身,长刀在手,马鞍后挂着长弓与箭囊。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救火的。 为首的骑士没穿盔甲,只是一身完全不适合夜间行动的骚包白色锦衣。 来的是大明锦衣卫。 第174章 缠斗 李锦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 巧合的今夜在卫所值守的正是擅于骑射的赵德义和他的部下们。 百名骑兵是李锦仓促间在锦衣卫所集结的精锐力士,和其他人不同,李锦知道这场大火不是什么天灾或者人为疏忽,而是北蛮混进来的奸细故意纵火。 锦衣卫的队伍来到永平仓高地的下方不远处,李锦忽然抬手示意止步。 身边的大红身体微躬,怒目而视前方某个位置。 李锦打出一个手势,身后的锦衣卫骑兵迅速无声的取出马鞍后的长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弯弓搭箭,攒射向路边一片黑影的洼地。 一声惨叫从黑影中传出,随后就是十几个黑影从洼地里冲出,怪叫着朝着锦衣卫的队伍冲上来。 “果真是北蛮。”,赵德义抬手又是射出一箭。 此时北蛮人已经冲到近前,锦衣力士们纷纷放下长弓抽出刀枪,迎头反冲上去。 从道边冲出来的北蛮人中身材最为魁梧的额扎合本该带着手下埋伏在道边,等赶来救火的明军登上高地时在冲出来堵住去路,没想到这批看着就不一般的明军如此机警。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一鼓作气杀光这些明人。 额扎合手持巨斧盯住了明军中领头的年轻人,心中嗤笑,这么个白脸小子不知道有何本事竟能统率这一队精锐明军,大抵又是一个凭着父辈上位的纨绔,等自己一斧子把这小子劈成肉泥,再看这些明军如何逃窜。 说话间额扎合已经如一头狂熊奔到了李锦面前。 出乎额扎合的预料之外,这白脸小子非但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反倒是抽出了腰间一柄短刃,从马上跃了下来,迎着自己扑过来。 那就死痛快点吧。 额扎合大斧甩出残影横扫过来,手持锟铻刀的李锦心头一紧,这大汉一瞬间暴露出来的实力居然是三品?! 三品的北蛮人?! 已经来不及多想为何潜入永平府的北蛮居然会有三品境的高手,牵星化虎瞬间开启,识海内三星闪耀,灵力疯狂涌动。 两人交错只一瞬间,李锦感觉自己犹如撞上了一头巨龙,臂骨在冲击下已经有了裂纹,识海内土黄色的胃宿天仓开始修补受伤的骨头。 不过化虎之后的李锦在力量上只是稍逊于三品武者,速度更是超出不够灵活的额扎合,一个照面之下,吃了大亏的还是额扎合。 李锦想起了当日那自称天女魃的青衣少女的话, “此刀名为锟铻,没有其他神异之处,只是天下第一锋利而已。” 额扎合手中那一把斧背三指厚,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精钢铁斧,一个照面就被李锦手中看着不起眼的锟铻刀如切豆腐一般削断,并顺带着在额扎合手臂上斩出一个可怖伤口。 只可惜三品武者筋骨实在太硬,李锦自身毕竟还只是四品境界,不然一刀就能斩断额扎合的手臂。 两人只过了一招而已,便不再继续搏杀,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动作。 李锦不明白堂堂一个三品,在北蛮也绝对是个大人物,为何会出现这里。 额扎合不明白自己一个三品,大金国黑部战力第一的佐领大将,在这里竟然被明军一个不起眼的小白脸斩伤了胳膊。 “李百户!这些北狗不对劲!”,赵德义高声惊呼,身经百战的他发现这些北蛮人居然各个都不在自己之下,有个北蛮人几乎一刀将自己斩下,还是靠着身侧兄弟的支援和锦衣卫的精锐甲胄保护,才堪堪逃过一劫。 李锦抬眼看到永平仓所在的高地上已经有人开始往下冲,是北蛮人的援军! 只看了一眼,李锦心中大急,哪里是百余名北蛮,分明在两百以上,正如潮水般从高地上冲下来。 若这些北蛮人都有眼前这一批一样的战力,自己和这批锦衣卫今日便要战死当场。 “退!回城下!”,李锦高声喝道。 黑暗中冲出来的十几名北蛮人,此时已经给锦衣卫的骑兵队伍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一个照面下去便有好几个力士丢掉了性命。 锦衣卫仗着军马甲胄和人数优势才没有在十几个北蛮人的冲击下乱了阵脚,配合之下也砍杀了两个北蛮,此时也清楚这批北蛮人平均实力很不寻常,得到李锦命令纷纷调转马头拉开距离。 好在赵德义确实是骑射好手,调教出来的这批骑兵就算放在大明边军里也算得上精骑,百人队边撤边射箭,加上还有一个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出没的大红助战,总算没让北蛮人冲进队伍中。 而原本被锦衣卫挡在后面的巡检司兵丁早在巡检司军官的指挥下退走。 李锦带着锦衣卫出城之前就已经让宋洛新带着一队锦衣卫去知府衙门和巡检司报信,永平仓起火是北蛮人作乱,希望高达这个知府能够足够警觉把巡检司的人集结起来。 永平府作为京城附近的大府,巡检司有着两千兵丁,而且因为地处燕山南麓,帝国的北境,就算战力远不如边军也不会像内陆城市的地方军一样毫无战斗力,还是凑合可以用的。 李锦的打算是暂时退到城墙下,背靠城墙,和巡检司的军队汇合在一起再做打算。 可眼前的北蛮人似乎不打算让李锦和锦衣卫们安然退去,冒着锦衣卫的箭雨依旧试图靠近,打算拖住骑行的队伍,让身后的北蛮援军赶上来,吃掉这一股锦衣卫。 无奈之下,已经撤去化虎状态的李锦再次开启化虎,只身殿后,要挡住这些北蛮人。 “百户,不可!”,赵德义调转马头,试图拦住李锦,可李锦的速度哪里是赵德义能拦住的,只能看着李锦和大红反身冲入北蛮人的队伍中。 化虎之后的李锦短时间战斗力凌驾在普通三品之上,砍倒两个不知死活的北蛮之后,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的额扎合拎着只剩一半的斧子再次缠住了李锦。 李锦心中着急,化虎状态不可持久,只想快速拿下这个北蛮悍将,至于拿下之后化虎带来的负面虚弱怎么办,他已经没空闲再去考虑了。 可偏偏此时,高地上冲下来的北蛮大部队已经追了上来,当中一人如猛虎下山带着无匹气势已经来到李锦近前。 “额扎合!闪开!”,空中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多罗颜已经杀了过来。 又是个三品?! 李锦万念俱灰,无比想念自家的桑乌姑娘。 第175章 狂飙 高地之上烈火熊熊,官道上的李锦举刀相迎。 多罗颜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砸向李锦,拳峰到了半路一个古怪的扭曲,避开了锟铻刀的锋刃,就要打在李锦的身上。 一道红色的光影在月下穿梭,锋利的牙齿咬住了多罗颜的小腿,带着多罗颜的身体扭转,拳头自然偏离了目标,虽然依旧打在了李锦的胸口但却没有打实力量。 电光火石间,李锦忍着剧痛,锟铻刀在手中翻转,在多罗颜的胸口划过。 可惜,多罗颜同样借势扭身,锟铻刀只在左肩划出了浅浅的伤口。 “大王!这小子手中的那把刀有些不对劲,小心些。”,额扎合出声提醒。 咬了多罗颜一口的大红此时右眼肿成苹果大小,毛茸茸的脑袋上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分外滑稽。 那是多罗颜被咬时下意识蹬了大红一脚,若是寻常野兽,此时已经脑浆崩裂了。 “叔,疼~”,大红在李锦身侧呜呜了两声。 李锦瞥了一眼大红,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但眼下却没有功夫去抚慰受伤的大红。 刚才额扎合称呼眼前这人的那一声大王,让李锦觉得既荒谬又惊恐。 能被北蛮称作大王的人,只能是五部的首领。 北蛮派五部首领之一,带着几百人到永平府来纵火? 神经病吧! 多罗颜摸了摸肩膀上的口子,狞笑道“大明竟有如此年轻的俊杰,能抗住我这一拳。正好,这把宝刀和那灵兽,我都要了!” “额扎合,挡住他的去路!”,多罗颜一声暴喝,再次扑向李锦。 李锦心中叫苦,化虎状态下他确实能力战三品,可要抵抗两个三品的前后围攻,那是想也别想。 更不用说化虎本身就有时间限制。 正当李锦落入腹背受敌的绝境之时,身后传来一阵阵骚动。 五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从李锦后方冲入了北蛮人的包围圈,修长的大腿带动着裙角飞扬间,一个照面就抽飞了好几个北蛮人,最终围住了额扎合。 “李百户,跟我走。”,五个身影同时发声,语调语速完全一致。 李锦凭着速度优势一个闪身躲开多罗颜的进攻,诧异的看向身后。 什么鬼? 五个一模一样的风骚女人正在围攻额扎合。 芸香院的老板娘,乌芸香。 五个乌芸香。 额扎合一拳打在其中一个乌芸香的脸上,曼妙的身影立刻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炸碎。 可空气中马上就浮现出另外一个乌芸香,补足了五个。 同时其中一个乌芸香手中的竹箫重重抽在额扎合的脸上,竹管和脸皮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影分身?是你吗漩涡鸣人? 震惊!永平府最大的风月场所老板娘竟然是火影忍者! 李锦心中疯狂吐槽着,也震惊于乌芸香展现出来的实力,那五个分身,每一个都有三品的境界。 “快走啊~”,五个分身同时呼喊。 李锦奋力挥动手中的锟铻,赤手空拳的多罗颜不敢硬挡,下意识让出身位之时,李锦已经连续后退和乌芸香们汇合在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锦皱着眉头不知哪个是真正的本体,只得随便朝着一个乌芸香问道。 “别废话了,先走再说,北蛮人太多了。” 五个乌芸香同时朝着永平府城的方向突击,冲散了试图围上来的北蛮人后,又同时集结在一点,一瞬间汇聚成一人朝着永平府狂奔。 李锦紧随其后,胃土天仓的灵力喷涌,爆发出更快的速度,眨眼间已经追上了乌芸香的步伐,身后还跟着肿着眼睛的大红。 额扎合想要带着人追击,却被多罗颜出言拦住。 “永平府城里居然有这种人物。既然如此,额扎合,把人集结好再冲杀过去吧,我等乃是大金贵胄,不是什么盗匪,让明人好好看看咱们的勇武。永平府这座城就在那里,跑不掉。” 这边北蛮人开始集结一个小型的军阵,李锦和乌芸香已经接近了永平府城下。 “先谢过乌老板相助,没想到乌老板竟是三品的境界,藏的很深啊。” “月奴妹妹没跟你说过么?”,乌芸香拿出一张面纱遮住面容,“奴家就是昴日星官啊。” 李锦一阵哑然,原来如此。 还想再问什么,却看到有锦衣卫力士已经骑马前来迎接。 没等李锦问话,就听到前方一众锦衣卫正在城门下和人争吵。 来到近前,就听到赵德义朝着门楼上的兵丁喝骂:“不肯开门,又不肯出城,你们这些娘入的是何居心?!” “赵德义,怎么回事?”,李锦紧锁眉头来到锦衣卫的队伍前。 马上的赵德义一跃而下,立在李锦身侧,抱怨道,“这些狗日的巡城司,不敢出城与我等一起迎敌,也不肯开门放我们进去。” 城门上的墙楼火把通明,人头攒动,看样子巡检司的兵将已经部署到了城墙上。 一位穿着甲胄的军官似乎是认出了李锦,举着火把朝下呼喊着, “李大人!绝非是我等不肯出城,实乃高府尊有令,城外的北蛮人武力强悍,我等巡检司若出城野外浪战绝非对手。但北狗区区数百人却不足以攻城,为整座城十数万百姓着想,万不可轻易打开城门。只要守住今夜,明日自有卫所边军前来剿灭这些北狗。” 永平府的城墙高十米,城门千斤不止,一开一合耗时耗力,说不定北蛮人就可以乘机冲到了城门口,这种情况下此番话说起来道理十足,就算是李锦也觉得高知府这个安排没有毛病。 只是这百余锦衣卫骑士要被堵在门外当做牺牲品,让李锦心有不甘。 当然,以李锦的能力,越过城墙很轻松,可锦衣力士们呢? 北蛮人集结好的军阵已经出现在视线内,正慢慢向前推进,而李锦化虎状态已经解除,虽然没有到灵力枯竭浑身瘫软的境地,可也快到了极限,浑身上下的感觉就如前世上大圩时周末刚刚通宵完的一样。 “下马,靠着城墙结阵。”,无奈之下李锦只能选择这种办法,寄希望于城墙上的巡检司以弓弩提供援助来抵挡那数百强悍的北蛮人。 李锦刚刚下令,城墙忽然上一阵骚动。 在城门侧方官道上,琳琅手持缰绳跨着锦衣卫的军马闷头奔行。 琳琅身边围着好几十脸带面甲的大明边军,正以古怪的姿势和不逊于军马冲刺的速度朝着永平府南门狂飙。 第176章 对撞 琳琅胯下的骏马喘着粗气冲到永平府南门,六十四位僵尸部曲已经在李锦面前集结完毕。 李锦从永平府城出发前让琳琅出发去宫家庄找这些僵尸部曲,本来是觉得带着百余锦衣卫去剿灭人数差不多的北蛮人,难免会有趁乱逃走的。 到时候用这些在夜间视力不受影响的僵尸们来围堵漏网之鱼,可没想到北蛮人根本不是一百多,而是三百有余,战斗力更是远超李锦的估计。 此时僵尸部曲们及时赶到,总算是让双方战斗力的差距不再那么绝望。 单是刘庆山和崔日升这两个四品铁僵,就是正儿八经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他们两个四品铁僵合力抵挡那名手持大斧三品北蛮人一会应该不成问题。 要知道在锦衣卫内部的秘闻档案里,要捕获消灭一个刀枪不入的四品铁僵,至少需要三名四品武者带队,才能确保成功。 更何况李锦的这些僵尸宝宝们和普通僵尸只能依靠本能不一样,他们灵智完整,有着生前完整的搏杀技巧,更保留着军中合击之术。 全部由六品以上僵尸自称的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丝毫不弱于多罗颜的北蛮黑部精锐,唯一的劣势就是人数太少。嗯,还要加上李锦这个主人在没有牵星化虎的状态时相对于多罗颜就是个弱鸡。 六十四个僵尸在李锦面前站定,刘庆山和崔日升率先单膝下跪,口称大人,其余僵尸哗啦啦跪倒一片。 李锦嘴角扯了一下忍住了吐槽,赶紧抬手让宝宝们起身,心说还算懂事,没当场喊出主人二字。 锦衣卫的赵德义在一边眼神微眯,看着这一排排铁甲遮面的援军。 这些人方才疾驰而来,行动迅捷如同鬼魅,而现在自己居然听不到有一个人在大口喘气,实力恐怖如斯? 这些人也对着自家的百户叫大人,什么来路? 李锦看到了身后锦衣卫们的惊疑,只是淡淡解释道,“这些是本官的部曲。” 幸亏前一段时间为了遮掩这帮家伙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死气,给他们打造了一批精钢面甲,不然崔日升现在就站在锦衣卫的面前,当场就得暴露。 竟然是部曲么?锦衣卫们脸上各个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 部曲不是部下,能用部曲来形容,说明这几十个看着就精悍无比又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家伙是李锦的私人部队。 那是比边军将领和亲兵之间有着更深的人身依附关系才能叫部曲。 家主和部曲之间的关系不是上司和下属,更像是主人与仆人。 锦衣卫的骑士们包括赵德义在内看着李锦面前的六十多个部曲,仿佛心照不宣般领会了一件事。 自家的百户果然就是京城某个天潢贵胄吧,什么出生陕西的孤儿,和婶婶相依为命,这一听就是掩饰身份的说法。 对了,李大人的婶婶听说在家里是亲自给李百户做饭的,呵,恐怕就是从小照顾李大人的奶妈,婶婶什么的,肯定就是个假身份。 李锦看着自己手下锦衣卫的古怪神色,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也没空多做解释,北蛮人的队伍已经近在咫尺。 三百北蛮人分作两个方阵,由多罗颜和额扎合分别率领,离着永平府城南门三百步的位置开始加速变形,眨眼间组成两个由三品武者做箭头的锋矢阵,朝着永平府城门撞过来。 “嗖~”,琳琅手中的长弓响动,一支利箭率先飞出,直奔领头的多罗颜。 多罗颜侧头一躲,利箭直接命中身后一名北蛮的面门,却意外的没有击杀那人。 中箭的北蛮人只是一个趔趄,一声怒吼把箭矢从腮帮里拔出来,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两颗被利箭射落的牙齿。 “这群北蛮人,好强。”,琳琅一箭未能取得成果,喃喃感慨。 眨眼间北蛮人已经冲到了近前,刘庆山和崔日升毫不犹豫的领着僵尸们迎头对撞了上去。 额扎合的板斧被李锦斩断,此时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同样沉重的开山斧,已经劈在了刘庆山的肩膀上。 额扎合狞笑着等待眼前脸带面甲的明军被劈成两半,却意外的发现斧刃被卡在了对方肩骨上。 而对方手中的钢刀已经捅在了自己的腹部,若非三品境的肉身强悍无比,肌肉卡住了刀刃,此时额扎合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扎穿了。 没时间互相感慨对方的皮糙肉厚,崔日升的精钢长枪已经从刘庆山耳边插过来,直刺额扎合的喉咙。 额扎合奋力扭身才堪堪避过枪尖,心头狂跳着一个翻滚,避开了面前两人的围攻。 堂堂北蛮黑部第一佐领此刻无比郁闷,自己明明是三品境的猛将,可今夜遇到的对手竟然都如此难缠。 先是力量稍逊但速度奇怪的白脸小子,然后是身法诡异有着妖法可以幻化出分身的风骚女子,现在面前的对手看着平平无奇竟然能凭着肉身硬抗自己一斧。 若是在辽东战场也就罢了,毕竟辽东边军里猛将如云,可这里是永平府,区区一个府城。这大明的高手是河里的鱼儿不成?一波接一波? 额扎合如何不郁闷? 六十四个僵尸部曲已经撞入了北蛮阵中,只一瞬间的碰撞,就有十几个僵尸,或是受伤,或是被打飞出去。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北蛮人,都觉得这些人不过如此的时候,只看那些或被打断了胳膊,或胸口插着钢刀的僵尸们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的又扑向了北蛮军阵中。 李锦手持锟铻,再次强行开启化虎,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就要加入战团。 没有办法,额扎合有刘庆山和崔日升抵挡,但还有个多罗颜正在大杀四方呢。 “乌老板,能否助我?”,李锦脸色灰白的看着面纱遮脸的乌芸香,没有她的帮助,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吃不住多罗颜的攻击。 “好。”,乌芸香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李锦十分满意,有乌芸香的帮助,能给自己分担不少压力。 于是也不废话,只说了声多谢,就扑向了多罗颜所在的位置。 可等李锦瞬息间到了多罗颜面前,却惊讶的发现乌芸香根本没动,只是留在原地眼神玩味的看着自己。 “妈的,老娘们,你耍我?!” 。 第177章 干戚之舞 看到自家百户已经冲入战团的锦衣卫骑士们在赵德义的一声怒吼中也向着北蛮人发起了冲锋。 琳琅弯弓搭箭,一支接着一支的羽箭落在李锦周围的北蛮人身上。 可唯独本该是李锦此刻最大助力的乌芸香,此时只是站在原地,面纱下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睛。 李锦面对着多罗颜,哪有时间再计较乌芸香?只能催动着已经接近极限的识海灵力,与多罗颜鏖战。 厮杀声和兵器碰撞声响彻在永平府的南门外。 忽然间。 一句悦耳的歌声突兀的出现在战场上。 “绥万国,舞干戚。” 六个字音调古朴晦涩,第一个绥字还如同耳边低语,最后一个戚字已经如同洪钟大吕在半空中敲响。 带着面纱的乌芸香已经褪去了外披的轻纱,露出白嫩的肩膀,上身只穿着紧扣的短衣,一双有力的大腿摆着古怪的姿势。 她在跳舞。 边舞边歌。 “天命匪解,桓桓吾王。” 第二句歌词从乌芸香的红唇中唱出,一道凡人无法洞察的气机以乌芸香为中心在空气中荡开。 李锦的僵尸部曲们立刻发现自己的力量大了三分,一些被兵刃所伤的地方开始愈合。 而受益最大的就是李锦。 识海内的三颗大星,重新喷涌出绵绵不绝的灵力,一瞬间就恢复了最佳的状态。 李锦不明所以,但心中大喜,全力催发灵力,手中的锟铻刀劈出一道道残影,逼的多罗颜步步后退。 “保厥土,定四方。昭于天地,镇之阴阳。” 最后的歌词唱完,乌芸香全身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满身大汗的跪坐在地面。 无形的波纹再次横扫方圆百丈。 战场中的局面几乎一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靠着极其强大的防御力和不死的特性,僵尸们才能勉强顶住人数两三倍的北蛮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生生在北蛮人的军阵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额扎合忽然发现对面带着面甲的刘青山和崔日升原本只是皮糙肉厚悍不畏死,但实际战斗力和自己还是有些差距的两人忽然爆发出了和他不相上下的力量,被打的连连后退。 变化最大的还是李锦,识海内三颗大星旁边忽然亮起第四颗星星。 和其他三星不同,这颗有些淡粉色的星星只是一颗虚影,并没有凝聚成实体,散发出的灵力也是稀薄缥缈,不像其他三星操纵自如。 李锦心中无比震惊和意外,他摸到三品的感觉了,虽然不是实实在在的三品境界,但灵力层次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月奴说的不错,李百户果然和我等星官有着莫大渊源,这干戚之舞对他果然起效。”,乌芸香虽然面纱遮住了脸颊,但一双眼睛里还是能看出疲累和虚弱。 只是干戚之舞居然能把李锦临时提升一个境界,这效果从未在自己与萧月奴配合时出现过,让乌芸香大感迷惑。 还有那些面带铁甲的人,为何也能受到的影响? 昴宿在二十八星宿中又称旄头。 上古之时,以牛尾置于旗杆之首,称为旄。 昴宿星官的战力一般却有旄头的称号,便是这本命神术干戚之舞的功劳。 昴宿挥汗一舞,星官战无不胜。 乌芸香的舞蹈李锦没有看清楚,但古朴苍凉的歌声听的实实在在。 他又不傻,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必然和乌芸香有关。 这娘们原来是个移动泉水和BUFF姬? 李锦思维不自觉地发散开来,桑乌说自己三品才能和她双修,等桑乌从昆仑回来时若自己还没晋升三品的话,是不是让这个乌芸香在一边跳舞助兴就可以了? 李锦脑子里车轮滚滚,不耽误手中的锟铻刀舞出残影,多罗颜顿时压力陡增数倍,很快双臂就被锟铻刀划出十几道口子。 以四品境启动化虎之后便能和多罗颜对抗的李锦,此时隐约站到了三品境界的李锦化虎之后直接碾压了多罗颜。 不仅是多罗颜,整个北蛮人的队伍被犹如打了鸡血的僵尸们逼的连连败退。 不光如此,此时永平府南门城墙上又是一阵骚动,几根绳索从墙头上抛下,然后就是一个个黑影从城墙上顺着绳索降下来。 是锦衣卫。 总旗张永泰,小旗林德禄,甚至包括手无扶鸡之力宋明明,带着卫所集结起来一百多能够战斗的锦衣卫们从城内支援了过来。 高达不让巡检司开城门,但拦不住锦衣卫过来支援自己的上官。 一个个锦衣卫落下墙头,迅速结成军阵,冲入了战团。 北蛮人中的高手自有得到了强化的僵尸们缠住,锦衣卫向来注重小队配合,五人一组在铁面僵尸们身后补刀,眼看着战团中的北蛮人数量在逐渐减少。 多罗颜胸口又被李锦扎了一刀,幸好只是刀尖入肉,没有伤到心肺。 “好好好!”,被实力暴涨的李锦压制到狼狈不堪的多罗颜看了看周围,北蛮人已经处在明显的劣势,感慨道,“本王这次来永平府本想能多杀几个明人,最后能拼杀掉一个两个明军大将,也好给族人挣一条活路,没想到永平府竟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李锦翻转手中的锟铻甩了一个刀花,嗤笑一声,“劳资就是个小小锦衣卫百户,只是你们这些北狗太弱罢了。” 多罗颜怒极反笑,“好,那就让我大金黑部多罗颜来试试你这锦衣卫百户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说完,多罗颜右脚朝着地面使劲踹了三下,口中快速默念着李锦听不懂语言。 一股磅礴的灵力忽然从多罗颜的头顶窜出,这灵力气息凌厉霸道,却非多罗颜本人所有。 一声虎啸响彻战场,多罗颜背后出现一只虎头虚影。 “请虎仙!” 北蛮人生在苦寒之地,高品武者的比例要比大明高不少,多罗颜家族能够占据黑部首领之位百年,只因多罗颜的先祖机缘巧合下百年前在极北的黑水北岸和一只虎妖订下过契约,在危难时可以借助虎妖的部分能力。 那虎妖实力不详,但只是请来部分妖魂,便有着近乎二品的实力。 多罗颜此时请虎妖上身,实力暴涨何止一倍。 双眼赤红的多罗颜带着满身的滔天妖气,狞笑着就要扑向李锦,忽然间发现磅礴的妖力瞬间消失不见了。 “虎大仙?”,多罗颜像是一个被充满的气球忽然泄了气,肌肉都干瘪了下来。 还没开打,妖力只在他身上存在了一秒钟就消散,只留下了虎仙上身后的副作用。 四千多里外,黑水北岸某个深山中,一头体长八九米的斑斓巨虎在山洞中睁开了水盆大小的眼睛。 巨虎晃了晃脑袋,闷雷般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 “妈的,起猛了,刚才瞅见老祖宗了?” 第178章 平息 李锦看着眼前强敌的一系列古怪表现,知道大概是出了什么岔子。 但这时候哪有心思去琢磨这些,更不可能和多罗颜探讨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选择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刀锋如电,血如泉涌。 多罗颜的头颅飞上半空时,双眼里尽是迷茫和不解。 雄壮的身躯缓缓倒地,李锦甩了甩锟铻刀上沾染的血迹,捡起多罗颜的头颅,举过头顶,高声大喝: “贼酋已被枭首!~” 厮杀声四起的战场上安静了一秒钟,锦衣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僵尸部曲们倒是冷静的多,只是看了一眼主人手中的头颅,又闷头继续和北蛮人厮杀在一起。 但北蛮人的反应却超出了李锦的预估,他们没有四散奔逃,反倒朝着李锦所在的位置发起了进攻。 额扎合甚至不顾刘庆山和崔日升的围攻,转头把后背露给两人,直奔李锦而来。 来的好。 李锦左手提着多罗颜的头颅,右手锟铻刀上下翻飞,两名围上来的北蛮人脖子上就出现了细细的血纹,等北蛮人把手捂住伤口时,鲜血已经顺着指缝喷涌而出。 额扎合冲到李锦面前时,后背已经被崔日升用长枪戳出一个血洞,这个北蛮佐领根本不管身后的威胁,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极度的疯狂。 额扎合来到李锦面前,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怒吼,举起手中的大斧。 李锦侧步横扫,红褐色的刀光闪过,两条手臂脱离了额扎合的身躯,大斧落地之时,又是一颗头颅被李锦拿在手中。 短短几个呼吸,两个三品已经被李锦当场斩杀。 失去了两个三品头领的北蛮人立刻陷入了巨大的被动,李锦把两颗人头系在腰间,如同虎入羊群,一刀一个北蛮。 身后的刘庆山和崔日升跟在李锦身侧,既防止了李锦陷入重重包围,也在不停的收割着北蛮人的性命。 从城墙下翻下来的锦衣卫们已经和先前出城的汇合,在张永泰和赵德义的指挥下,对北蛮人发起了冲锋。 兵败如山倒,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就渐渐稀落起来。 三百出头的北蛮,死在锟铻刀之下的就有四十多个,而且李锦专门盯着武力显眼的北蛮人,这四十多个北蛮人里,四品境界的就有十个以上。 此刻为数不多还站着的北蛮人已经被锦衣卫和僵尸们包围,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拿几个活口,留着带回去好好审问。 “让兄弟们撤吧。”,李锦收起了锟铻,对着身边的刘庆山下令。 战局已定,僵尸宝宝们该走了,剩下零星的北蛮人,锦衣卫足以控制。 刘庆山和崔日升也不废话,来到僵尸群中聊聊数语,六十多个僵尸便果断地脱离战场。 刚要走,却又被李锦叫住。 “主人还有何吩咐?”,僵尸们围在李锦身边,刘庆山问道。 “噗~” 李锦手中的锟铻刀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伤口看着狰狞可怖却精准的避开了重要的脏器。 忍着剧痛,李锦伸手扯下刘庆山腰间挂着的牛皮水袋,拔出塞子,将袋口抵住自己的伤口,涓涓鲜血流出,接了小半袋自己的血,这才催动灵力开始愈合伤口。 “拿回去让兄弟们分一分。” 看着身边一群僵尸们,有的抱着断手,有的脑袋瘪了下去,有的血洞贯穿胸口,有的只剩了一条腿,有的眼珠已经被打落,捡起来小心的握在手心里。 李锦心中一声叹息,身兼主人和奶妈双重身份的压力,谁懂啊? 只好当场自己放血,赶紧让僵尸宝宝们回血。 一群战损僵尸在夜色中分散撤离之后,李锦瞥了一眼向自己走来的琳琅,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装的。 连续斩杀两个北蛮三品,若还是毫发无损,那是什么概念? 对皇帝和朝中大佬来说,那可不是惊喜,更多是惊吓和忌惮了。 在锦衣卫同僚们的悍不畏死的围攻之下,虽然剿灭了北蛮,但李百户重伤濒死,这才勉强说的过去。 不过也不是完全在演戏。 干戚之舞加持下的化虎,消耗的灵力是寻常的好几倍。以超频状态连续斩杀数十人后,超负荷消耗的灵力也再次接近枯竭,识海内的淡粉色大星的虚影已经消散。 加上刚刚放了不少血,李锦此时确实非常虚弱。 倒在琳琅的怀中,把脑袋靠在一片软肉当中,李锦瞥了一眼不远处锦衣卫已经把零散的北蛮人用牛皮绳索捆了起来,小声说道,“北蛮人被收拾完,巡检司也该出来了。让他们去救火,我受伤很重,锦衣卫也损失惨重,后面的事咱们不管了,明白吗?” 说完,李锦把腰间的两颗人头系好,挂到大红的脖子上,然后两眼一闭,瘫下去了。 琳琅心领神会,高喊一声,“张总旗,李百户昏倒了。” 被锦衣卫们抬着假装昏迷的李锦不知道, 永平府城外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落下帷幕的同时, 千里之外的大同府,在这个夜里燃起了一场更大的熊熊烈火。 这把火将要从大同烧到宣府,一直烧到大明京城。 第179章 破城 子时三刻,月朗星稀,大同镇内火光冲天。 无数草原人正在蚁附攻城。 草原喀部首领卓克图坐在战马上挺直了腰杆,观望着不远处的大同府城墙,对着身后一名年轻人说道,“洪果,大同府尚有数万明军,指望这些炮灰部族如何能迅速破城?要是等城内明军稳住阵脚,恐怕。。。。。” 勃尔斤洪果,草原察部首领图可图的长子,安抚了一阵座下的白马,看着这位自己父亲最信任的部族首领,颇为恭敬的说道,“叔父莫急,侄儿在等。” 大同城墙上,不断有草原人被明军从城墙上击落,发出一阵阵惨叫。 城内,火光四起,无数人影在四处救火。 半个月前,图可图入京觐见大明皇帝,途径大同府时把随身护卫的八百近卫留下了七百,只带了一百人上路,以示恭顺。 大同总兵姜镶护送图可图入京,至今未回,大同镇的兵权暂时落在两位副总兵周醒和李来恒手中。 周醒其人乃是宣大总督的小舅子,李来恒只是在陕西卫所凭着战功升上来的,在大同边军里毫无根基。 所以现在大同镇五万大军里,大半中层军官都以周醒马首是瞻,李来恒掌握的只有自己直属的三千骑兵。 留在大同府的那七百草原近卫,每日在营房中饮酒作乐,似乎是因为自己首领已经决定臣服大明,又或者忽然从物资匮乏的草原进入了大明这个花花世界,一时之间放浪形骸,收不住享乐的欲望了。 半个多月过去,大同府的明军对这些所谓的草原王帐近卫也日渐轻视鄙夷起来。 今日太阳落山之后,这些大同城内的草原人照例买来了酒肉,继续在营房内作乐,喧闹声持续到辰时后,七百草原人忽然手持利刃冲出了营房。 先是砍杀了守在营房外的数十明军,又分作五队,在营房外各处放起火来。 收到消息的周醒副总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集结军队前去围堵,更是直接阻止了李来恒要带着手下前去镇压。反倒觉得是不是下面的士卒哪里做的不对,惹怒了这些草原来的王帐近卫,还想着派人去和这些草原人谈一谈。 周醒不下军令,明军没有集结,一时间竟然让这七百草原人在大同府内四处点起了火焰。 等到李来恒要带着麾下骑兵去围杀草原人的时候,大同府城外已经出现了漫山遍野的草原大军。 草原察部和喀部此番几乎倾巢而出,两部合兵带着十几个附属小部落,从落日开始,水银泻地般直扑大同,大同府外的三十六处明军军堡留给身后的三万步卒堵住,其余五万轻骑,一路疾驰,在大同府城内燃起火光之时,兵临城下。 “不可能。”,周醒圆润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图可图还在京城,他们怎么敢攻打大同?” “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大同啊。”,留在大同城的姜镶幕僚,陈文星赶紧提醒这个宣大总督的小舅子。 “李来恒呢?让李来恒去守城!”,周醒此刻才想起了李来恒这个大同府第一猛将。 陈文星看着慌乱失措的周醒,暗骂真是个废物,李来恒骑射无双,但他的麾下都是重装骑兵,让他去守城? 连他这个文人幕僚都知道,以步卒守好城墙,等敌军疲惫之时,若是有机会,打开城门,让李来恒带着骑兵反冲一波才是用兵之道。 但很可惜,他就是一个幕僚,总兵姜镶不在,陈文星在大同府就是个挂名的粮草备监小官。 就在此刻,大同府北门处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震天巨响。 勃尔斤洪果骑在白马上仰天大笑,“叔父,今日随我踏平大同府。” 卓克图没有注意到洪果在这句话里隐隐把他当做下属的意味,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同府那五丈高三丈宽的城墙在一阵火光中被炸出了一个六七丈宽的缺口。 “是明人的火药?”,卓克图看着烟尘四起的大同城墙,刚才一声爆炸中,至少数百明军同时被炸上了天。是谁在做内应?图可图的留在大同府的七百王帐近卫可以制造骚乱,但绝对弄不到这么多火药。能在大同府里能弄到这么多火药,又能偷偷埋在城墙下的,究竟是什么人? 洪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叔父,开始吧。。” 也不等卓克图回应,洪果扬起手臂,身后上万正在休息的草原精骑翻身上马,开始调整马匹步伐。 “杀!” 洪果手臂落下,一声暴喝! 草原察部的精骑开始朝着大同府发起冲锋。 北门城墙在一声巨响中崩塌时,李来恒带着手下的精锐骑兵在城内四处绞杀那在城中作乱的七百王帐近卫。 只可惜城外草原人大军开始攻城时,这些王帐近卫便分散躲藏起来,李来恒四处出击也不过杀了两三百。 一声巨响传来,李来恒在马上呆愣了几秒,忽然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快!去北门!”,一声怒吼中李来恒调转马头,带着手下的骑士朝着北门方向疾驰。 离着北门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便听到了草原人的嘶吼声。 无数草原骑兵已经从城墙缺口冲进了大同府。 城破了。 第180章 天杀星 草原人的骑兵已经顺着坍塌的城墙缺口如同大水漫灌一般涌进城内。 守城一事,破口便如决堤,一发不可收。北门城墙整个被草原人夺取,仓促应战的明军几乎立即崩溃。。 其一,大量的守城明军都还在城墙上,北门被炸飞,草原人鱼贯而入。守城的明军反而被堵在了城墙上进退不能。 其二,整个大同镇的明军在草原人即将内附的消息下武备松弛,今夜这两三个时辰之间发生如此巨变,完全被打蒙了。更加上总兵姜镶不在,周醒又是个废物,各部之间完全是各自为战,群龙无首。 李来恒带着直属的骑兵逆着逃窜的人潮要去北门顶住草原人,忽然从道边窜出一伙人拦住在了他的马前。 李来恒拉紧缰绳,战马前蹄立起,手中长枪就要扎过去,却听那人一声断喝。 “李副总兵!” 再仔细观瞧,竟是姜镶的幕僚,陈文星。 “陈钱粮!?”,陈文星在姜镶的保举下,在大同镇有个正式的官职就是监督粮草,所以中下层军官见到他一般都叫一声陈钱粮。 此时的陈文星头发披散,鞋子跑掉了一只,身边只跟随了十五六名姜镶留给他的亲兵。 李来恒皱着眉头,想要拨开陈文星身体,却忍不住问道,“陈钱粮不在总兵府,为何来到这里?周醒那厮人呢?” 陈文星面露愤恨之色,“周醒跑了!” “跑了?!”,李来恒知道周醒是个废物,但没想到居然废物到如此境地?城门被草原人占据,但城内还有不少明军,未必不能把草原人推回去,这周醒就这样跑了? “不仅跑了,而且是带着五百铁臂骑和三千甲士一起跑的。”,陈文星几乎捶胸顿足,“周醒竖子不足与谋,李将军,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我知李将军心性,此等时节必然会带着麾下前去北门,特意在此等候,”,陈文星喘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语速加快,“但请李将军听我一言,莫要逞一时之勇。” 李来恒双目一凝,“怎么,要我也带着你一起逃跑?” 陈文星一声苦笑,厉声道,“李来恒,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此时贼寇势大,你纵是拼死一击,真有把握凭着孤军把敌人推出城外么?” 不等李来恒反驳,陈文星又道,“你这三千骑军,是为追捕城内草原人而出,并未着甲,与轻骑何异?与上万轻骑对撞,与寻死有何区别?莫非你是一品武圣,能一人杀穿敌军?我知你李来恒刚毅,绝不畏死,你麾下猛卒也不畏死,但若真的白白死了,对的起姜总兵的提携?对的起朝廷的供养?对的起大同府的数十万百姓?” 李来恒听着陈文星的质问,坐在马上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陈钱粮到底何意,但说无妨,李某且听着。” “李将军请速速回营,兵着甲,马上铠,据守城南大营,收拢乱兵,等待援军。草原人三日内必退。” “三日?”。 “没错。”,陈文星点点头,“只要李将军守住城南大营,不让草原人占据整个大同府城,与其僵持对峙,草原人必退。。。” 两刻钟之后,大同府城南大营外,拒马木桩环绕,营内竖起总兵大旗。 三千重骑被李来恒分做两部,两千人在大营门口结阵,一千人交给陈文星分作十队在大营附近寻找接引明军入营。 一排排铁甲具装重骑无声的立在大营门口,李来恒一马当先立在阵前,面甲下的双眸盯着前方的大道,只等草原人出现,便随时发起冲锋。 一队队被草原人冲散的明军狼狈的绕过重骑的军阵,在李来恒麾下的骑兵接引下进入大营,营中的明军越来越多。 终于有成建制的草原人出现在李来恒的视线之内。 “风!”,李来恒大喊出骑军口令。 身后两千重骑的面甲下齐齐发出响应,“风!” 两千马匹开始移动,李来恒冲在最前方,沉重的马蹄声逐渐加快,如同鼓点敲击在大同府的地面上。 等草原人惊恐的发现迎面而来的是大明的具装重骑,想凭着轻骑的速度逃窜时,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与断肢齐飞,惨叫与哀嚎共鸣。 辽东,辽阳城外的一处军堡。 这种石头垒成的军堡宰辽东不能说随处可见,与算的上司空见惯。 十几个石头房子便是营房,可供数百边军驻扎的军堡今日迎来了几位不寻常的访客。 一位穿着棉布外衣的中年人,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看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边军士卒。 “高杰,这批人,你练的不错。” 中年人身后一名五官阴鸷的汉子赶忙上前一步,惶恐回话,“大帅谬赞了,全仰仗大帅的支持,这些人吃着辽东镇最好的粮食,穿着辽东镇最好的军衣,拿着最高的军饷,如何敢不尽心操练?” 李子茂,这位大明辽东总督,十年前就迈入二品境的大明柱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把你那位老乡叫过来吧。” 不多时,一名黄脸大汉领着一名俊朗少年走进了军堡。 黄连大汉目不斜视,盯着李子茂,眼神中颇有些桀骜不驯,俊朗少年倒是好奇的四处打量。 “张,张献忠是吧?”,李子茂双眼精光四射,上下打量着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黄脸大汉。 “李帅还知道俺老张的名字?”,张献忠有些意外。 自从来到辽东投奔了高杰这个老乡,张献忠在高杰的前锋营里做了一名百户官,一直低调做人。 今日忽然被叫来辽阳城外这个不起眼的军堡,忽然说是李大帅要见自己,不知道高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子茂指了指身后另外一人,“你可认得他?” 此人身材瘦削,个头在张献忠面前显得非常矮小,和还只是少年的张定国差不多高,脸上带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也在打量着张献忠。 “不认得。”,张献忠坦然道 “本官乃是辽东锦衣卫指挥佥事,吕文海。张献忠,你犯了死罪。”,那人开口,两句话说完立刻让张献忠面露凶相。 “别乱动,听人把话说完嘛。”,李子茂淡淡开口,一股如同山岳般的灵力威压就笼罩在张献忠身上。 二品境界,辽东边军统帅,不管哪个身份都能镇得住现在的张献忠。 “我撒出去的密谍得到可靠的消息,北蛮人要以倾国之力来攻打辽东。”,吕文海盯着张献忠的眼睛,“北蛮人既然倾力而来,大帅欲派一支偏师,绕到北蛮人后方,袭扰北蛮腹地。原本是本官打算亲自率领这一部偏师,可李帅却说你张献忠更合适。” 张献忠不解的看向李子茂,“不知大帅何出此言?俺老张没带过兵啊。” 李子茂背着手,看向张献忠,没有直接回答张献忠的问题, “这支偏师,全是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中的遗孤,”李子茂随手一划,“就是这些人了。" "他们的父亲都是死在北蛮人手中,身怀血仇,又矢志从军,且资质合格的,如今一共八百七十六人。“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支偏师到了北蛮腹地,只做一件事。” “就是杀人。” “除了妇孺,看到的北蛮人全部杀光。” “所以,这件事,不是你来做最合适么?天杀星?” 最后天杀星三个字,不知道李子茂用了什么方法,只有张献忠一个人听见。 最大的秘密被李子茂点破,张献忠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释然,朝着李子茂行了军礼,道, “大帅看的起老张,那这送死的活计,老张去便去了,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李子茂好奇问道,“哦,那件事不清楚?你但说无妨。” 张献忠狞笑道, “大帅为何要说除了妇孺?难道妇孺不是北蛮么?” 第181章 献 辽东的大地上,被临时拔擢为正五品千户,辽东游击将军的张献忠带着义子张定国和八百号称“恨军”的精锐边军跨上辽东镇最好的战马,消失在了辽阳城的西北方。 他们要沿着辽河北上,绕过北蛮人的前线,从科尔沁草原拐个弯后直扑北蛮除了汗帐所在赫赫图拉城之外的第二大城,叶赫城。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光一路上见到的一切异族,趁着北蛮后方空虚,屠尽叶赫城,金太吉的母族所在叶赫城。 天边微微泛白,霞光还未升起,张献忠纵马疾驰在辽河岸边之时,千里之外的大明京城,正迎来一场盛事。 九月初一,大朝会。 佩戴者能出入皇宫的牙牌,多住在国都南城东西长安街的朝参官们,在凌晨三点就早早的等在午门外。 午门乃是皇城正门,门中便是御道,左右两边是值守皇城的锦衣宿卫出入的小门。又在两边各开掖门。 这两处掖门才是百官出入的通道。 午门上楼设有朝钟朝鼓,由钟鼓司的宦官掌管。 等三通鼓响,先开两门锦衣校尉先入门列阵。 百官则在掖门前按照次序排队,文官在左,武将在右。等到午门鸣钟之后,按照秩序,文臣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依次入宫。 进入午门之后,还是在金水桥之外按照品级排好队,等宦官鸣鞭之后,依次过桥。到达奉天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在御道两侧相向而立。 在此期间,有负责纠察的御史在旁监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挠痒痒扣屁股,放屁拉稀随地大小便的都会被记录下来,待朝会之后再跟你算账。 宫城内的奉天门上,廊内正中设有御座,又叫“金台”。 台阶左右是钟鼓司负责吹拉弹唱的乐队,一队队按规矩说也隶属锦衣卫管辖的“大汉将军”,全都穿着明晃晃的铠甲,在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侧握刀站立。 天边霞光升起。 钟鼓司开始奏乐,景隆皇帝在宦官和宫卫的簇拥下到达御门。 锦衣卫力士撑着华丽的五伞盖、四团扇,分列两队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在御座后左右。 等景隆皇帝在御座上坐稳,宦官再次鸣鞭,文武百官齐头并进沿着御道走近,朝着景隆皇帝三叩一拜,口称万岁。 大明的臣子平日里见到皇帝其实没那么多规矩,但谁叫今天是大朝会呢。 景隆皇帝一声“众卿平身”,文武百官便又各自起身站好,目不斜视低头看向自己前方的地面。 按照往常的规矩此时就该先由内阁的几位大佬出班奏事,可今日不同,百官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草原察部头领,名义上的草原大汗图可图今日要正式上表臣服大明。 果然,鸿胪寺卿沈自如昂首出列, “启奏陛下,草原汗王,勃尔斤图可图欲上表称臣,愿内附我大明。” 御座上的景隆皇帝剑眉轻扬,语气平稳但难掩喜悦, “图可图何在?” 沈自如朗声道,“就在午门外。” 皇帝一摆手,身边的大太监高声宣旨,“宣勃尔斤图可图觐见!” 一切早有安排,今日的在大朝会上,只是君臣之间走个流程罢了。 等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一声声把旨意传下去。 图可图身穿白底蓝纹的长袍,上身绣着日月,下摆绣着赤红龙纹,脖子上挂着一串明珠,肩上披着雪白狐裘,头戴冕冠,一步步沿着御道走上来。 建立过庞大帝国,也曾统治中原百年的草原人,服饰仪制其实相当精美,并不是常人以为的穿着破皮袄袒胸露乳的样子。至少,草原人的王公贵族不是。 就连大明太祖立国之后,也沿袭了不少当年草原帝国的传统,其中就包括部分衣装风格。 锦衣卫的飞鱼服,贴身紧凑,衣摆高起,露出长靴,就有着很明显的草原骑射风格。 图可图这一身装扮,奢华大气,确实显露出几分草原大汗的气质来。 按照异族臣服内附的规矩,图可图双手捧着锦绣画卷,上面应该是整个草原的堪舆地图,代表整个草原归顺大明。 当然,大明满朝文武都知道,图可图这个名义上的大汗只能代表察部的意志,最多加上大半个喀部。 但名义上的大汗,也是大汗,肯定要让图可图献图献册,大明朝廷先把法统拿到手。 至于草原其余部族怎么办? 如今北蛮日渐强盛,大明腾不出手来远征漠北和西域,当然是搁置争议了。 等大明灭了北蛮,兵强马壮之时,那就要好好谈谈“自古以来”了。 图可图把手中的锦绣图册交给了带路的宦官,宦官恭敬的上前把图册先交给皇帝御座下的大太监高吉阳。 高吉阳没有打开图册,上下摸索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毒药利刃之类的玩意,再把图册双手捧到景隆皇帝面前。 景隆帝缓缓打开图册,原本心中喜悦溢于言表的皇帝忽然像是大脑停顿了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图可图,你这是何意?”,景隆帝的声音沉稳,但内含的情绪里有些疑惑,有些惊疑不定,更多的是天下至尊在压抑着雷霆之怒。 皇帝手中的图册上所画的,不是什么草原各部的地图,而是一座熊熊烈火中的残破古城,和正在四散奔逃的大明士兵。 那是大同府。 第182章 未遂 “陛下,”,图可图朝着景隆皇帝昂首出声,神态倨傲毫无恭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来纳表臣服的,“我族中十万户,数万猛士,颠沛流离逐水草而居的苦日子过的厌烦了。今日既然内附大明,就请陛下把大同府送给咱了吧。” “放肆!”,不等景隆皇帝回应,首辅叶向高已经站出来喝止这个出言狂悖的草原王,“区区蛮夷,竟敢如此放肆?即便是答应你内附,也不过是大明的一个臣子,如何安置你等,陛下自有安排,岂容你自行决断?” 图可图看都不看叶向高一眼,只是盯着御座上的景隆帝,一言不发。 正在此时,午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随后在文武百官的视线里,一名身穿黑色锦衣,胸前绣着蟒纹的锦衣卫手持金牌进入午门,在御道上一手持着金牌,一路飞奔。 有些低阶文官还在看热闹,小部分级别够高的勋贵和武将已经觉得大事不好。 蟒衣,金牌,锦衣卫。这是飞马金牌,是边军有重大军情才启用的特殊机制。 手持飞马金牌的锦衣卫,全是五品之上的修为,一日可疾驰九百里,可直入皇城,乃至直接面见皇帝。任何人不得阻拦,敢有阻拦者,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文官武将,全部先斩后奏。 疾驰了一夜,脸色发白的蟒袍锦衣卫来到御座下,看着跪了下去但几乎是瘫倒在地,用沙哑干涩的嗓音吼道, “陛下!草原察部留在大同府的王帐近卫昨夜忽然在大同城内作乱,另有察部与喀部数万精骑夜袭大同,不知为何大同城北门崩塌,草原大军趁势涌入城内。之后副总兵周醒临阵脱逃,大同守军群龙无首,被草原人冲散。幸得副总兵李来恒率本部三千具装重骑在城南大营外痛击敌寇,又收拢溃兵上万。微臣出城之时李副总兵已在城南稳住阵脚,正与草原人开始巷战。“ 蟒袍锦衣卫连珠炮一般把大同军情一股脑倒出来,说完就把头重重磕在汉白玉的地板上,之后身子一软,竟昏了过去。 站在武将队伍中前排的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一个闪身就来到御座下,匆匆查看了昏过去的锦衣卫,半跪着向景隆皇帝说道,“陛下,是气血消耗过多,心力交瘁,昏过去了。” 文武百官此时已经炸开了锅,满场嗡嗡声,惊疑,愤怒各种质疑声此起彼伏。 “够了!”,景龙皇帝一声怒吼,百官立刻噤若寒蝉全部收声。 ”先把这位勇士扶下去,好生安养。骆爱卿,记着事后记功赏赐。“ 别人可以慌乱,唯独他大明的至尊皇帝要沉住气,景隆帝死死盯住了还在御座下昂首挺立的图可图。 “图可图,尔敢如此,朕的确很愤怒,但是朕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大明帝国的精英高层基本都在,其中的聪明人自然都听懂了景隆帝的意思。 一,图可图以身犯险,拿自己做诱饵麻痹大明朝廷,忽然偷袭大同,他自己不要命了么? 二,草原人早就不是几百年前那个能动辄能拉出来百万控弦猛士的帝国。更遑论图可图实际上只能统率一个察部,就算加上喀部,也拿不出十万可战之兵。就算拿下大同又如何?宣府在东,太原在西,都是有着数万精兵的边镇,更不要提京城三大营十万大军最多两日就能驰援大同,草原人守不住的。 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为了劫掠大同,或者单纯就是为了打大明的脸?打景隆皇帝的脸? 说不通啊! 骆东明一挥手,周围的锦衣亲军已经围住了图可图。 作为皇帝绝对心腹,锦衣卫的指挥使,骆东明当然是可以带着武器参加朝会的。 他手握在刀柄上,虎视眈眈的立在图可图身侧,只等皇帝一声命令,就要剁下这位草原汗王的脑袋。 图可图只是因为勃尔斤这个姓氏在草原上有着特殊的意义而地位尊贵,其人本身武力相当一般,据说只是个五品境界,在三品巅峰的骆东明面前可以说不值一提。 面对咄咄逼人的骆东明,图可图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压力,只是有些不屑的嗤笑, “居然没有打下来大同么?还真是一帮废物。” 图可图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的雪白狐裘,似乎还要说什么,却电光火石之间一拳打飞了骆东明。 “呵呵,也是个废物。” 图可图在大明文武百官的震惊眼神中双手捋着发髻,那手掌拂过之处,发髻散开,披散着的头发瞬间燃起火焰,双手却涌动着波纹,一层层水波在图可图的手臂上涌出,覆盖住了图可图的双臂。 金黄色的火焰在图可图头顶燃烧着,双手化作流动的水柱。 一对眸子,左边赤焰灼烧,右眼碧波荡漾,一股浩然的灵力从图可图身上散发开来。 二品巅峰! “我都说了,直接杀了皇帝就好。搞这么多事情,忒麻烦,”,图可图口中念念有词,身体化作红蓝双色流光扑向御座上的景隆帝。 二品境的速度何其迅捷?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图可图化作水柱的双手已经要抓向景隆帝的脑袋。 骆东明躺在御座下,生死不明,朝会上虽然还有四五个三品的高阶武将,但没有人能赶到景隆帝的身前。 图可图以为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忽然发现景隆帝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并没有恐惧和惊慌,反倒有些戏谑。 一道金光忽然在景隆帝身上亮起,图可图的双手被金光死死拦住。 图可图脑中感受到一股如针刺一般的感觉,下意识打望,只见御座后方三四丈高的半空中,站着一人。 那人双手背后,一身紫衣蟒袍在空中随风轻轻摆动,扎着马尾辫,似男似女的五官俊美无双,眯着一双黑眸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自己竟感觉不到对方的品级? 浮空而立,不见气机激荡,这是超品!! 一身金光护体的景隆帝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半空的紫衣蟒袍轻轻施礼,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轻声说道。 “多谢崔督出手。” 第183章 又来 崔红尘,这位大明朝廷最神秘的西厂都督,不光民间的贩夫走卒,就连不少年轻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这十几年来,崔红尘总共只在百官面前公开露面过两次,一次是景隆皇帝登基,第二次就是今日。 平日里只有皇帝和大小九卿,尚书级别的帝国重臣才能偶尔能见到他。 皇帝朝崔红尘道谢,崔红尘只是看了一眼皇帝,并未搭理这个天下至尊。 一身紫衣蟒袍随风激荡,悠悠然一步步踏在空气中,像是有着无形的台阶一般,缓缓从半空中走下。 是从皇帝头顶直接踏过去的。 直到落在被死死压制的图可图面前,崔红尘好像才想起这是大朝会,文武百官都在,这才回头非常敷衍的朝着皇帝拱拱手,轻声慢语的说了四个字, “见过陛下。” 景隆帝心中默念,这是陆地神仙,这是七朝老臣,这是俺老朱家的保命符。 深吸一口气,这才无视了崔红尘的怠慢。 刚要说两句场面话,却看到崔红尘已经把身体转了回去,把后脑勺对着皇帝了。 “水火之力?有点意思。”,崔红尘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努力挣扎想要动弹的图可图,“二品境?嗯,不对,你这二品镜虚浮若离,魂魄动摇。哦,不是人族,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么?” 图可图努力想要直起腰板,却被山岳一样的无形灵力压迫的骨骼咯咯作响。 佝偻着身体,把脑袋奋力抬起,盯着面前这个神秘的超品强者,图可图没有回答崔红尘的问题,反倒是笑了出来, “超品,哈哈。在此等污浊残破的世界敢晋升超品,却没有天劫来洗炼神魂,你的魂魄每日都在被天道折磨,对吧?” 崔红尘脸上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居然知道超品的秘密,这么说你的本体也是超品?或者说,曾经是超品?让我想想,身怀水火之力的超品怪物,嗯,好像有点眉目了。” 图可图还想说什么,视线里崔红尘伸出右手食指对准了他。 “再敢踏入大明京城,你的本体便是在万里之外,我也会找到你,将你炼成补药。”,不想再和图可图废话,崔红尘语气平淡的发出警告。 一道肉眼可见的黑光出现在崔红尘指尖。 是的,明明是黑色,但那就是一道光。 黑光掠过,图可图的身体一寸寸被抹除,不见血肉,不闻声响,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等图可图完全消失在御座下,崔红尘两手往后一背踏空而去。 人到了半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然落下,朝着景隆帝拱了拱手说道, “陛下,刚才那个东西不是图可图,你继续议事。”, 崔红尘右手一挥,景隆帝身上的护体金光消散开来,然后再次飘走。 景隆帝在御座上不知道如何开口,满朝文武你看看你,我看看我,纷纷默不作声。 还是大太监高吉阳轻咳了一声,“陛下,骆指挥使他醒了。。。” 景隆帝这才想起,刚才图可图忽然偷袭,骆东明被一拳打飞直接昏了过去,此刻正从御座下的汉白玉地板上爬起来。 “骆爱卿,可有大碍?” 骆东明抹去嘴角的鲜血,面色有些难看。 毕竟是景隆帝仰仗的亲信,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可在大朝会上被人一拳打飞,实在有些难看,只得闷声道,“微臣无妨。” “陛下!”,首辅叶向高从文官队列中走出,“眼下当务之急,是大同。” 勋贵中地位最尊荣的英国公张维德抱着笏板走上前, “陛下,锦衣卫飞马金牌既然说大同府还在僵持,宣府边军恐怕此时已经驰援到了大同。以防万一,也为早日解大同之困境,陛下可遣三千营的勇字营,忠字营快马加鞭赶赴大同府。” 英国公张维德执掌都督府十年之久,是大明少有的实权勋贵之一。 从“正德新政”以来,都督府负责选拔统兵将领,掌管将领升迁,但无权调动军队。兵部负责钱粮兵器的调拨,掌管军队调动,但不得干涉都督府的将领任命。 一府一部,互相牵制,既杜绝了武将独揽军权,也防止文官轻视武将,干涉武将升迁。 张维德这个都督府的大都督就是名义上大明的武将最高层。 兵部尚书?那是文官。 张维德口中的三千营,就是京城禁军三大营其中之一,原本是成祖朱棣靖难时招降的三千草原骑兵。 靖难之后,三千营就作为禁军三大营之一驻守京城。 到了正德年间,三大营已经有了二十万的规模,三千营也有五六万人,但战斗力已经退化到和地痞流氓差不多,而且其中有着大量的空饷。 正德帝以铁腕推行新政,二十万人的三大营被裁撤精简到六万,且每年分出三分之一到各处边镇值守。 如今三大营恢复到了八九万的规模,对外号称十万禁军。因为边镇轮守的制度一直被严格执行着,让三大营的战斗力还算保持了一定水准。 其中三千营分作忠 勇 捷 胜 威 武 六营,每营五千,全是精骑,算是除了辽东铁骑之外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部队。 捷胜二营此时正在辽东李子茂麾下轮守,武威二营是具装重骑,不适合长途奔袭,忠勇二营最适合作为机动部队驰援大同。 “就依英国公所言。”,景隆帝在御座上直接草草写了封旨意,交给了旁边的大太监高吉阳。 高吉阳直接拿着笔来到文官的前排,三位阁老依次用笔画押,这就是正式的旨意了。这种时候也不用搞什么宣旨的形式,直接把圣旨交给兵部尚书。 找一个紫衣太监随着兵部尚书带着圣旨一起去禁军大营把圣旨一年,兵部尚书把兵符一交,三千营的一万精骑就可以出发了。 正当兵部尚书接了圣旨火急火燎的往外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在午门外响起。 又是一人沿着御道朝着大朝会所在的位置奔来。 百官扭头看去,又是锦衣卫。 还好,这回不是飞马金牌。 只见那锦衣卫满头大汗的来到御座前,直接跪在地上,举着一封文书,高声喊道: “陛下!永平府紧急军报。” 高吉阳赶紧走下御座所在的台子,接过文书,又返身交给景隆帝。 景隆帝打开信封,扫了几眼文书上的四段话,半晌无语。 "昨夜北蛮黑部首领多罗颜率本族三百北蛮,火烧永平仓,损失粮草三十五万担。 北蛮人纵火之后意图强攻永平城,因多罗颜部族战力强悍,知府高达拒守不出。 永平府锦衣卫力士出城救火未能返回城内,只得在城下与多罗颜部激战。 锦衣卫百户李锦阵斩北蛮黑部大王多罗颜和佐领额扎合。" 第184章 尊者 辽东,北蛮大金国,赫赫图拉东南三百里处。 辽东大雅河与六道河间有座牛毛山,牛毛山东北方向一处山谷,叫做牛毛沟。 牛毛沟所在的谷地,东、南、西三面都是高山,一条山溪沿着东面山根由南而北流出沟谷,汇入六道河。 谷地东西宽约4里,南北长4里。一面临河,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谷中一处看着有些年月的石头堡垒,是几十年前大明还控制着整个辽东时修建的军堡之一。自从北蛮崛起,大明官军退守辽阳,这里已经是北蛮的大后方。 军堡的议事厅此刻灯火通明,主座上端坐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头黑色长发简单扎在脑后,五官刚毅俊朗宛如雕塑,上身黑色的皮甲外罩着虎皮大氅,手中正摩挲着一把巨弓。 这把弓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弓柄如少女手臂粗细,要比普通的长弓大上两倍不止,这尺寸根本不是寻常人族武者能够使用。 男子右手边坐着北蛮的大汗,金太吉。 身为北蛮大汗,金太吉却坐在主座的下方,脸上的恭敬的表情像是主座上男子的臣属一般。 一阵迟缓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身黑衣黑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女子五官妖异诡谲,双目呈现着诡异的红蓝双色,身材挺拔,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走进议事厅便直接在高大男子的前方跪下,口中发出的声音虚弱沙哑。 “王,我败了。大明京城有一位超品。” 主座上的男子闻言站起了身,接近三米高的健硕身躯衬托的整个议事厅稍显局促, “超品?如今的天下还有超品?九婴,你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么?” 黑衣女子身体微微颤抖,把额头死死抵住地面,声音凄厉说道,“尊者!那人只凭气机就将我压制,一根手指便抹去了我一具二品分身,绝非寻常一品能够做到。” 巨汉闻言,把目光转向若有所思的金太吉。 不等巨汉询问,金太吉主动开口,“大明朝廷里有镇妖司专职掌管天下妖物,那镇妖司的首领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传闻中此人活了数百年,乃是一位一品境的强者。可这百年间,从未见过这位强者出手,都把此事当做谣传罢了。没想到竟真有这么一个人。” “数百年?”,巨汉双手抱胸低声自语,“是借了皇朝气运来温养神魂对抗天道?” 沉吟中,巨汉忽然朝着金太吉问道:“你的大军何时动身?” 金太吉站起来躬身道,“禀尊者,我大金五部十三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明日就可开拔。今日前来就是请尊者出手助我大金一臂之力。” 巨汉沉默片刻,最后摇摇头,“本尊重归人间不久,神魂摇荡,根基太浅,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会引来天道排斥。本来这次九婴可以助你,但她伤了神魂需要休养。你且让大军开拔,三日后本尊另派一位大妖前去助你。” 金太吉也不再多言,向着巨汉躬身施礼,默默退出了议事大厅。 等军堡外五百北蛮金部近卫护送着金太吉离开牛毛沟,九婴忍不住开口,“尊者,我等真要助这些蛮夷夺取天下?” 说完,九婴便感觉到说错了话,又是扑通跪地,匍匐着喊道,“请尊者赎罪。” “起来吧。”,巨汉一声叹息,“蛮夷?神君在世之时,天下哪有华夏与蛮夷?人,妖,巫,鬼,尽是神君奴仆罢了。轩辕氏崛起与昆仑逆贼合力驱逐神君,这才有了华夏。” 九婴知道巨汉还有话说,站起身来后只是低头不语。 “北蛮人有几分天地气运,只是太过缥缈,不足为我所用。所以,必须要让金太吉称帝建制,先吞并高丽,再控制草原,等本尊吞噬掉草原,扶桑,高丽,大金的四国气运,才能勉强唤醒神君。而只有神君降世才能打破天地桎梏,我等才能重新超脱,摆脱天道的消磨。你可明白了?” 九婴自然不敢质疑,只是好奇道,“尊者,草原人那边怎么办?” 数月之前,被尊者从幽冥唤醒的九婴刚一复苏,便在尊者的命令下以化形取代了草原汗王图可图,再以摄魂之术蛊惑图可图的儿子洪果和其盟友卓克图,假借内附之名意图偷袭大明。 既能消耗漠南草原人本就不算强盛的实力,又能惊扰大明,给北蛮人即将展开的辽东大战做掩护。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不必再管了。”,尊者面露鄙夷之色,如今的草原人,就算是给神君做奴仆的资格都没有,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等北蛮人把明人赶出辽东,再拿下漠南草原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大金国气运,才算勉强值得一用。 “可是尊者,九巫与猰貐在扶桑,大风与修蛇在高丽,您三日后要派谁去北蛮人的军中?” 巨汉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九婴的问题,只在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嘲弄笑容。 九月初二,大明京城。 皇城里的景隆帝正在暖阁里摔杯子。 大朝会时文武百官都在,还要搞一搞深沉稳重的样子,现在暖阁里只有国公和阁老寥寥不过十人,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君臣,也就不用太装了。 “大同的草原人跑去河套了?!!”,景隆帝怒不可遏,“是觉得朕不敢集结大军追到草原去吗?!” “陛下。”,骆东明小心翼翼的开口,似是有话想说。 “朕要扫平漠南!”,景隆帝无视了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 “陛下,辽东军情。”,骆东明提高了嗓音,“辽东锦衣卫的急报。” 第185章 拒绝大饼 永平府城外的那一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两天。 当夜巡城司的上千兵丁一直熬到天亮才扑灭了大火,四十万担粮草最终只抢救回来不到五万担。 锦衣卫百户李锦“负伤体虚,不能下床”,已经在家里躺了两天,婶婶陈玉蓉作为长辈谢绝了包括知府高达在内的一切访客。 可今天中午来访的这两位,根本没走大门,直接越过了门墙,闯进了李锦的二层小楼内。 小楼的一层正厅里,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肉。 陆九台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握着酒杯。 大红后腿蹬在椅子上,两只前爪按在桌沿,嘴巴里叼着琳琅用筷子夹过来的鱼头,哈喇子眼看就要滴在桌上,被李锦一脚踹了下去。 宋洛新在帮着灵猫夹着鱼肉。 李飞白在一小口一小口但速度飞快的在吃着红烧排骨。 两个黑衣人闯进来的时候,除了早早发觉异常的李锦,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间。 李锦没想到是他们。 “见过萧侯。哦,还有月奴姑娘。”,李锦站起身给萧凌山施了一礼。 “听说你斩了多罗颜?还受了重伤?”,萧月奴上下打量着李锦,“我看你不像受伤的样子呀。” 李锦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内伤。” “哼~别装了,我刚从乌芸香那边过来。”,萧月奴冷笑道。 “咳~”,萧凌山轻咳一声打断了女儿的冷嘲热讽,“李百户,本侯近日来,是想请你随本侯去一趟辽东。” 萧凌山很郁闷。 本来是去京城求娶长公主,结果因为朝廷要先处理草原人内附的事情被耽误了时间。 最后草原人来了,结果是带着刀兵来的,还有个假的草原汗王要刺杀皇帝。 等到景隆皇帝召见自己,以为终于要谈一谈长公主的事,结果却从景隆帝的口中听到了北蛮要在辽东对明军动手。 长生侯的金州复州和辽东镇互为犄角,北蛮人如果大举进攻辽阳,就没道理放着半岛上的萧家不管。 萧家统治的地盘本来就人丁不足,兵力不足,不然也不会迫于北蛮的压力投靠了大明,得到这个消息的萧凌山哪还管什么长公主,火急火燎的就要赶回长生岛,随行的护卫和随从都没带,只和萧月奴两人风驰电掣的上路了,路过永平府,便来寻李锦。 “去辽东?”,李锦大惑不解,“萧侯,我去辽东作甚?” “北蛮人在辽东意图犯我大明,我萧家必是北蛮目标之一,我与月奴打算亲自镇守复州,但我萧家人丁不旺,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寥寥可数。本侯今日来就是想请李百户替我镇守后方的金州城。” 李锦一脸诧异的看着萧凌山,“萧侯别开玩笑,我是锦衣卫。” 就算是永平府的普通官员,没有上级的差遣跑去辽东也少不了一个擅离职守的罪责,更何况是锦衣卫这种特殊机构? 更何况萧家在朝廷里的特殊情况,就是个半独立的割据军阀,李锦如果擅自去了金州,就算是为了抵抗北蛮,也一样是重罪。 萧凌山呵呵一笑,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辽东半岛上,千山山脉把半岛一分为二。金州在最南端,复州在千山西侧。本侯打算在千山东侧沿海再筑一城,与高丽隔海相望。” 李锦默不作声,等着萧凌山的下文。 “李百户若是肯随本侯回辽东,此城的城主便由你来做。” 嚯~好大的饼。 萧凌山你是个画饼大师么? 上来就是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啊,李锦默默吐槽却不为所动。 “萧侯厚爱了,只可惜并非我李锦不想去辽东,实在是不能去。” 李锦做出非常可惜的表情,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封皮烫金的文书在萧凌山面前晃了晃。 “萧侯若是早来一日,下官便是拼了得罪上司也辞了锦衣卫的差事跟随萧侯闯一闯辽东。” “今天早上锦衣卫飞骑送来的,北镇抚司的调令,骆指挥使亲笔,陛下盖了印。此时我若去辽东,那就是抗旨了呀,要杀头的,萧侯。” “调令?皇帝要调你去哪?”,萧月奴急切的问道。 李锦把文书收起,没有回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萧月奴。 大姐,你谁啊?大家很熟吗?你是哪位朝中大佬还是我老婆? 萧凌山毕竟是一方大佬,既然如此也不纠结,说了两句打扰便拖着还想刨根问底的萧月奴离开了李府。 仅仅两个时辰后,萧凌山父女二人,便来到了滦河入海口。 “爹,李锦他不肯随我们去辽东,不要紧麽?”,萧月奴站在岸边望着河水汇入大海,神色复杂。 萧凌山轻松一笑,“邀请那小子去金州,本就是顺手一试,爹的本意是把那小子拐去辽东,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咱家做个上门女婿。既然不成,那就算了。” 萧月奴听到上门女婿,心中泛起一股异样,却忽略了这句话,问道:“北蛮大军若是南下,我萧家能挡住麽?” “北蛮不会有大军朝我们萧家来。”,萧凌山笃定,“李子茂才是北蛮人的目标。我萧家虽小,但想一股做气拿下金州复州,没有五万精锐很难做到。北蛮人若是在我萧家身上花多了力气,李子茂手里十万大军就敢打上赫赫图拉。北蛮最多遣一支偏师南下。” 一边说着,萧凌山已经走下了岸边,半个身子没入水中。 “大不了,就把百姓迁移到那些岛上去,有我萧家海鬼,北蛮人敢追麽?” 说完这句话,萧凌山双手在水中摆出古怪的姿势,口中发出晦涩难明的音节。 一道道人类耳朵难以捕捉的声音通过海水向远处传递。 一刻钟过去,海平面以下忽然出现一群快速移动的黑影,朝着萧凌山的位置飞速靠近。 几个呼吸间,那些硕大的黑影就来到了距离岸边几十米的位置,黑影的真容也展露出来。 黑白相间的身躯,算不上特别庞大的身躯,但战斗力绝对是海中霸主,一群虎鲸。 萧凌山一头扎进海水中,再露头是已经爬上了一只虎鲸的脊背,朝着萧月奴喊到,“从这里到长生岛跨海直行只有四百里,骑上它们只用一个多时辰。选一只吧,月奴。” 第186章 南下 其实李锦听到萧凌山提出让他去辽东的时候,他是有些心动的。 虽然世界线不同,但是穿越大明不多杀几个野猪皮,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但他现在确实不方便。 其一,虽然是假装受伤了,但是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连续斩杀两个北蛮三品,庚金心法短时间内吸收了两个三品武者的灵力本源,虽然大部分灵力本源被几颗大星和某个神秘存在分食,但余下来的能量还是让实际上还只是四品境的李锦虚不受补了。 简单来说,撑着了。 李锦现在每天的状态就像刚吃完三张大饼卷着六根油条又配了五碗米饭,每走一步,都想往外吐点什么。 关键这玩意不是真正的吃多了东西,是元神撑着了,想快速消化都没办法。 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算得上行动不便。 这也是在饭桌上李锦明明感受到了萧家父女闯进来,却没有迎上去的原因。 其二,李锦并没有骗萧凌山,他今早确实收到了从京城用锦衣飞骑发来的一纸调令。 景隆帝在大朝会上等于当众被草原人打了一巴掌,刚要报复回去,北蛮人又在辽东耀武扬威。 堂堂大明天子如何忍的下去? 若只守不攻,大明岂不成了笑话? 可若要大举出兵远征北境,就得要钱,要粮。 大明朝哪里有钱?当然是江南。 江南的重心在金陵,这个大明的第二政治中心,第一经济中心。 金陵城的权力中心有三个,金陵都督,金陵守备太监,和金陵吏部尚书。 金陵守备太监年事已高,不堪重用,景隆拟派新的紫衣太监南下。 而李锦因为阵斩多罗颜,进入了景隆帝的视野,在某个朝中大佬的推荐下,要作为皇帝的代言人之一赴任金陵了。 锦衣卫金陵右卫副千户,从五品。 锦衣卫在金陵这个帝国南都设有三卫,金陵左卫,金陵右卫,金陵镇抚司卫。 其中镇抚司在金陵城,左卫驻在太平县,右卫驻扎镇江,每个卫所一千到两千人的规模,一共五千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亲军监控整个江南地区。 金陵右卫驻扎镇江,辐射整个苏州常州,算得上锦衣卫里相当重要的一卫,能捞的油水也是数一数二。 可惜,李锦只是个副千户,上头还有个正儿八经的金陵右卫千户官。 寻常人从京城到金陵,要走上一个多月,慢一些的话甚至要两三个月,可调令文书上只给了李锦一个月的时间。 文书中允许李锦带上两名永平府的部下一起去镇江,所以在李锦的计划中,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先上路,然后让琳琅和宋明明护送着婶婶和铁娃走水路慢慢南下。 至于宋洛新,一个小小的锦衣力士,李锦大笔一挥就办好了手续。 婶婶和铁娃当然要一起南下。永平仓的大火,说明了一件事,北蛮大动干戈的情况下,永平府这个大明朝距离辽东最近的府城并不是非常安全了。 李锦一走,当然不放心把婶婶一对母子留在永平府。 可陆九台却跳出来掺和一脚,听说李锦要去镇江上任,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南下,说是离家好几年,要跟着李锦一起南下回乡探望父母。 从京城那场爆炸后被调任永平府,李锦在永平府看似经历很多事,但实际上也才四个多月罢了,家中也没有太多需要收拢的物件。 只是一个下午就安排好了所有南下的行程,连花香苑的高丽技师们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明日在林颜姬这个扶桑女妖的带领下跟着婶婶一起南下。 可惜,花香院投了两三千两银子,李锦还没有回本。 不过没关系,到了遍地豪绅的江南,再起炉灶也不愁没有银子赚。 扬州瘦马?比的过少女时代们熟练地手法? 翌日一大早,李家一行人就雇了三辆马车,没有带任何护卫就离开了永平府城,一路朝着通州方向前行。 一行人往西走了几十里,在小龙山下等待了不多时,六十多名铁甲遮面的士卒加入了队伍。 李锦交给了琳琅一千两银子,又交待了刘庆山和崔日升两个四品铁僵,一路前往通州,到了通州直接上船。 有琳琅和宋明明两个锦衣卫旗官在,至少在京城附近不会遇到有人找茬,只要小心点,就不用担心僵尸部曲们暴露身份。 上了船之后,让僵尸们白天在船舱睡觉,晚上再活动,尽量少露面,一路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实在不行,就说是琳琅这个道门弟子在炼尸好了,反正道门里就有炼鬼炼尸之术。 总算在仓促中安排好了要南下的所有人,李锦在小龙山下和众人告别,一人一马骑行南下。 从京城到徐州这一段都是一马平川,道路平坦,以李锦的境界,骑行反倒比走漕运官船要快。 等过了山东到了邳州宿迁一带再上船走运河水道直下镇江,这是李锦能想到最快的路径。 永平府锦衣卫最好的一匹军马疾驰在官道上,马背上的李锦还在回想着昨夜陆九台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江南世家与朝廷之间暗流涌动已有上百年,太祖时便对江南苛以重税,武宗皇帝的正德新政又摒弃了江南士子不纳税的旧规,天下税赋江南占了一半,从世家大族到江南百姓其实颇有怨言。这次陛下要在江南加税必然会引起反弹,此次被派去江南的人,包括李爷你在内,恐怕都是陛下丢出来的弃子。” 先割一割江南的韭菜,江南世家大族们怒火中烧之时,再把割韭菜的刀给砸了,以平息江南百姓的怒火,这种帝王手段在史书上屡见不鲜。 商鞅,晁错纷纷点赞。 当然,景隆帝伸向江南的刀,肯定不是李锦,一个锦衣卫副千户还不够资格去割韭菜。 新任的金陵守备太监和金陵都督才够资格。 但是无依无靠,背景单纯,武力卓绝的李锦,就是皇帝在用刀割韭菜时拿来吓唬江南豪族的恶犬。。 李锦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要是放出去的恶犬其实是一头猛虎,不知道景隆帝和江南豪族们又要如何应对呢? 第187章 血肉磨盘 九月初四。 李锦纵马疾驰南下已经过了滦县和开平。 辽东。 天边才露出小半个太阳,大明辽东都督,威远将军,左柱国,世袭宁远伯李子茂在一众亲兵和高级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辽阳城的东门楼。 众将士登上门楼首先看到的竟然是几桌酒菜。 “大伙还没吃饭吧?”,一身灰色布衣的李子茂乐呵呵的在中间的桌子前坐下,右手虚划,“都坐下吧。” 等各级将领按照座次都坐好,李子茂扭头朝着身边的一位老人问道,“银子都发下去了?” 一身官衣的白须老者站起身朝着李子茂行礼,再回道,“大帅放心,饷银均已发放,兵器甲胄也都分配完毕。” 李子茂点点头,让老者坐下,扫视了一圈四周,慢慢说道,“昨日我让家中仆役,把辽阳城内所有的酒楼食肆都光顾了一遍,如今辽阳城内的酒水都被我这大帅强行买走了。不过那点酒水想让十万大军都痛饮一番,还是杯水车薪了些。” 前锋营参将高杰出声道,“大帅,既然如此,何不待我等击退北蛮之后,再畅快痛饮?” 李子茂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有些森然,“这一战,你们这些人未必都能活到最后,何况下面的士卒?还是喝点吧,就当陪我了。” 城楼上的众将面色凝重,都随着李子茂一起举杯,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本帅让大军放弃辽阳以东三十二处军堡,统统撤到辽阳城中来,才让北蛮人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冲到了辽阳城下。“,李子茂看着酒杯被身后的亲兵倒满,慢悠悠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觉得这么做实在太蠢,却又因为怕我,而不敢多问。” “今日,我便与你们说个明白。”,李子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轻轻拍在桌面上。 “本帅便是要拿这大明朝的十万辽东精锐和一座辽阳孤城,来做一个诱饵。” 众将领神色各异,没人开口说话,只是专心等待李子茂的下文。 “拿下辽阳,杀了本帅,围杀了十万辽东边军,我大明便再无力染指辽东,北蛮便有了和几百年前那个大金国一样的基业。” “可北蛮人始终有个致命弱点。” “人丁。” “北蛮人满打满算不过两百来万人,其中还包括了黑水蛮和海东蛮以及大大小小的附庸部落,真正的北蛮五部核心部族不超过三十万。“ “此次北蛮人出兵十三万,本帅既不打算击退他们,也不想被围杀在这辽阳城。” “用牙咬,用手撕,也要给本帅拖死这十三万北蛮大军。” “你们看,这辽阳城二十四里长,高三丈三的城墙,像不像一座血肉磨盘啊?” 说到此处,李子茂已经站起了身,来到城楼西沿,城楼下的大道上,数千全身甲胄的大明俱装铁骑密密麻麻的排列成阵。 此时旭日东升,金黄色阳光正洒在城楼上,李子茂周身仿佛有金光逸散,举起酒杯对着下面的军阵举杯,一饮而尽。 “威!”,数千悍卒齐声呼喝,回应着李子茂。 一杆帅旗从城门楼上升起,上书一个李字,城门缓缓被打开,东门外的吊桥放下,三千五百名俱装骑在甲胄碰撞声中缓缓朝着城门外移动。 “高杰。”,李子茂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末将在!”,一身精钢铁甲的前锋营参将高杰赫然起身,发出哗啦啦的金属响声。 “北蛮的前锋就在城外,去吧。北蛮一路而来还没见过血,可莫要让蛮狗小瞧了咱们,以为辽阳城咱们也不要了。”,李子茂低着头用筷子夹起一块熊肉,“本帅就在这看着。” “末将去去就来,请大帅给末将留一碗好酒!”,高杰长枪在手,从城门楼一跃而下,重重落地扬起一片烟尘。 自有高杰的亲兵在门楼下牵过高杰的战马,等上马之后,前锋营的骑兵已经开始在城门口护城河外开始列阵。 举目望去,北蛮人先行到达辽阳城外的先锋已经开始在三里之外扎营,见到有明军骑兵从城内出来,已经有大队的北蛮骑兵从后方绕道营前开始集结列阵。 随着明军的重骑全部出了城门,已经在护城河外排好队列,高杰一马当先,长枪前指,三千五百匹军马开始缓缓移动。 初始只是碎步前移,慢慢马群加速,以高杰为中心拉成一个锋矢阵,在骑兵群的速度达到最高时,撞上了北蛮人的骑兵。 北蛮人的前锋只有轻骑,应该说整个北蛮也没有多少能给马匹覆铠的重骑,三千五百明军的俱装骑一个瞬间就撕碎了北蛮人的阵列。 数千北蛮轻骑一个照面就有数百人被碾作血肉碎片,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缓了明军铁骑的冲刺速度。 就在高杰以为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北蛮人前锋大营的时候,一只怪物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一只铁棒带着巨大的呼啸声当头砸下。 砰! 高杰一瞬间跃起,躲开了怪物的袭击,身下的战马却被砸成肉泥,残破的马躯在惯性下向前翻滚,砸倒了几个北蛮骑士。 还在半空的高杰看清了怪物的模样,三米多高的身躯,丑陋的头颅上坑坑洼洼长满肉刺,一张大嘴里全是利齿,一手拿着古怪的巨大盾牌,一手握着手腕粗细的黑铁大棒。 “风!”,高杰一个翻身落地,以三品武者的灵力发出一声爆喝。 三百名一直被裹挟在骑兵阵型中间没有出手的铁臂骑就等着这个时机。 以重骑冲锋,北蛮轻骑和前锋步卒必然难以抵挡,在北蛮强者出面的时候,再以三百铁臂骑突然出手,便是三品高手也要吃大亏。 三百根精钢铁矛如同暴雨般齐齐飞射,发出阵阵恐怖的破风声,目标都在那怪物身上。 然而让高杰失望了,怪物左手举盾,一根根铁矛落在那古怪盾牌上,只是发出铛铛的金属撞击声,却不能伤到怪物半分。 反倒是被盾牌弹出去的铁矛砸死了不少北蛮。 “这是什么怪物?”,高杰心中大骇。 第188章 屠杀 三百铁臂骑的铁矛再次呼啸着掠过高杰的头顶。 战斗经验丰富的铁臂骑自动分散开来,拉出一个扇形攻击面,一张盾牌再也不能挡住所有角度的铁矛。 第一波攻击的落空也让铁臂骑士们敏锐的察觉怪物手中门板一样的大盾并不能遮盖住庞大的身躯,第二波的铁矛全部对着怪物的头颅和小腿而去。 阵阵破风声呼啸而来,每根铁矛的威力都有着不低于五品境武者全力一击的威力,其中一小半甚至有着四品的威能。 如果是像高杰一样的三品境武者,面对这样的一波攻击,只能落荒而逃,甚至不一定逃得掉。 怪物体型庞大,却不痴傻,察觉到铁矛的威胁立刻蹲下,让盾牌尽量遮挡住身躯。 一阵铁矛和大盾的撞击声之后,还是有从两侧飞来的数十根铁矛击中了怪物的手臂和双腿。 怪物浑身气机鼓荡,被铁矛击中的位置皮肤变的紫红透黑,但还是没有破开任何伤口。 “二品!”,高杰胯下坐骑已经被怪物一棒砸死,此时在战场上抓住一匹无主的军马的缰绳。 军马上覆着马铠,一看就是明军的重骑,原本的骑士已然落马,不知生死。 “绕!”,重新上马的高杰一声高呼,先是高杰的亲兵跟上,跟着整个明军的骑兵阵型开始调转方向左转。 北蛮人在怪物的带领下想要拦住明军,又是一波铁矛从明军阵中飞出,让已经插入北蛮人阵中的前锋稍稍和怪物拉开了距离。 三千五百重骑的铁甲洪流在北蛮人面前打了一个弯,先绕向城墙再沿着护城河朝着辽阳城北门而去。 四五千北蛮轻骑在身后紧紧跟随,一是要缠住这些明军,二是若能跟着这些撤退的明军冲进辽阳城,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辽阳城外烟尘四起,马蹄声滚滚如雷。 眼见着北蛮人已经靠近了辽阳城的护城河一里之内,城墙上忽然传来一连串响彻天地的轰鸣。 轰鸣声中,一颗颗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在火光闪烁中从辽阳城的城头上飞起,砸向北蛮追兵的中间。 大明的神威将军炮。 重一千二百斤,铜铁锻造,炮身上是天师门道宗亲手绘制的风火符箓,铁铸实心弹重20斤,开花弹15斤,最大射程五里,有效射程二里。 若是实心弹,就算是三品武者被射中,不死也残。 城楼上八门神威将军炮的炮声响彻天地,几乎在一瞬间,北蛮人的骑兵便被八颗开花弹炸倒一大片。 北蛮人的追兵此时距离辽阳北门城楼一里多,正是神威大炮威力和精度最大的位置。 人头大小的开花弹刚一落地,便炸成碎片,一颗颗鹌鹑蛋大小的铁块在人群中飞舞,带起一片片血雾和残肢,北蛮人追击的军阵立刻被炸出一片空隙。 又是一阵炮响,炮弹落在北蛮人的军中,无数马匹受惊四蹄乱蹬,彻底把北蛮追兵阵型打乱,不敢继续再追。 北蛮人阵中的高大怪物双眼中似乎有些迷惑,看着满地北蛮人的鲜血和残肢,不知道那一声声巨响带来的是什么东西,驻足不前,四顾茫然。 高杰的前锋营脱离了北蛮人,打了一个圈从北门进城,一次短促的出击,前锋营损失了三百多骑,连着神威大炮最后的轰鸣,一共带走了两千多北蛮轻骑的性命,算是大胜一场。 城楼上的李子茂自顾的喝酒,好像并不关心城外的这一场短暂的战斗。 “大帅,那怪物是何来历?铁臂骑竟是无功而返。”,城楼上一名魁梧将领一双虎目一直盯着城外,手握腰间的剑柄,“曹蛟愿出城为大帅除去此獠,挫一挫这些蛮狗的士气。” 李子茂浅酌一口,摇头道, “曹蛟啊,北蛮五部的酋首都还没露面,还没到时候。本帅让高杰的前锋营穿上全甲出击,让北蛮觉得我大明的具装铠骑战力虽强,但还能抵挡,也是这个道理。若是让本帅让你带着中军真正的六千虎豹营出击,雷霆扫穴是爽快了。可后面上来的北蛮大军不敢在十里之内扎营了,本帅还怎么包饺子?” 从辽阳城出发沿着辽河往北走四百多里,河岸东侧一处平坦的河谷地,这里有个数百人的渔猎部族。 此时这个小小的部族聚居地内一处空地上,正直壮年的部落族长被绑在木桩上,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五官已经扭曲到极限。 “大兄弟,愿不愿意归顺我大明?”,被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的张献忠站在族长面前,语气轻松悠然,好像是熟人之间邀请对方吃饭一样的口气。 “千户,他好像听不懂汉话。”,身后一名士卒提醒着这个被李子茂安排来带领恨军深入北蛮腹地的黄脸大汉。便是从小就被国仇家恨填满心思,一心一意要报仇雪恨的恨军士卒,面对张献忠,此刻的声音也略有干涩和紧张。 被绑在木桩上的异族大汉,右手五指血肉全无,只剩根根白骨还在颤抖。 那是被张献忠用小刀一根根把皮肉剔除的手。 “听不懂汉话啊,”,张献忠咧嘴一笑,“那就是不肯归顺我大明了。。” 右手捏住大汉的脖子,轻轻用力,喀嚓一声,壮汉身体瘫软下去。 远处有一队明军士卒急速奔行而来,远远的就听到一声少年嘹亮的嗓音,”干爹,逃跑的都追上杀了。“,张定国长枪在手,枪尖血色鲜红,领着四五十个恨军士卒从林间钻了出来。 张献忠闻言转身,朝着远处的少年招招手。 随后咧嘴一笑,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士卒说道,“都烧了吧。” 一刻钟后,搜刮完蛮族小部落的粮食物资,八百恨军齐齐上马,一路继续沿着辽河继续北上,身后的蛮族聚落里燃烧起熊熊大火。 火光中,几百具蛮族尸体堆叠在血流成河的空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慢慢开始散发出古怪的肉香,空气中弥漫。 第189章 大黄 夜色苍茫,阴云密布,月亮时隐时现。 一处低矮的小山坡上,一座座小土包远远近近的堆出一大片坟地。 偶尔两声虫鸣衬托着整片坟岗显得更加寂静。 “砰!” 坟岗中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一处破旧的石墓从内向外破开一个洞口。 石墓颇有规模,看起来主人生前应该有些家财,但如今不知道是家道中落还是后人背井离乡了,残破的样子应该是有不少年没人来祭拜过了。 一只体型硕大的土黄色野狗从坟中钻了出来,两条后腿撑着身体人立而起,黑狗的脑袋在漆黑的夜色中来回晃动,不知在聆听着什么。 数个呼吸之后,远处的官道上传来蹬蹬的马蹄声,有人连夜赶路,路过此地。 大黄狗动作机敏迅捷,几个腾挪就离开了坟岗,朝着官道飞速前进,终于堵在了赶路人的前方,拦住了去路。 大黄狗又是后腿撑地,站起来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了许多,硕大的狗嘴一张一合,竟是发出人类男子的声音。 “小兄弟,你看,我像个人么?” 大黄狗满怀期待的等着过路人的回应,尽管一年一次的讨封它已经做了七次,没有一次能让自己化作人形,但它依旧乐观。 总会有机会成功的,之前的路人不是被吓跑了,就是被吓傻了胡言乱语。 甚至还有两个直接昏死过去的,最后还要它辛苦把昏死过去的人偷偷送去往南三十里的杨清镇大街上,以防那两人躺在官道上被路过的野兽伤了。 大狗觉得今日成功化形的几率很大,因为眼前这人的反应跟之前的七个人完全不同。 这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人,一没有立刻逃跑,二没有惊叫,反倒骑在马上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只是为什么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大黄狗的脑子单纯而简单,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没听清?于是掂着两条后腿像人一样走近了几步,张口又问。 “小兄弟,你看,我像不像个人啊?”,语气循循善诱,温柔平缓,生怕吓走了眼前的一人一马,只是狗嘴里发出的嗓音稍微有些古怪,让人听着有些难受。 李锦上下打量着人立而起的大黄狗,这条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黄狗精尚未化形,一举一动尽量在模仿着人类的模样,说话的口气和肢体动作看着情绪似乎很稳定,只是身后摇的像触电一样的大尾巴出卖了它。 “我看你。。。。”,李锦沉吟了一下,拖长了字音,看着眼前的大黄狗尾巴已经快摇出残影了,又继续说道,“我看你像本官家里上个月走失的大黄。” “大?大黄?”,大狗晃了晃脑袋,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答案,一时间愣在当场,旋即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在戏耍自己,这是在说自己是他走丢的狗子。 一股愠怒浮上心头,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李锦从马上一跃而起,人还在空中,右手已经攥住了黄狗的头皮,稍一用力就把狗头按下。 等李锦双脚落地,黄狗已经被强行按在了地上,像个正常的家犬一样低着头,四脚着地的乖乖站好了。 大黄狗四腿在地上乱蹬,爪子在官道的青石路面上刨出一道道痕迹,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李锦的右手。 狗嘴龇着牙,喉咙里发出恶意满满的低吼,可那狗头却在李锦手底下纹丝不动。 李锦攥紧了黄狗的头皮,把狗头提了起来,黄狗的身体随着李锦的右手动作慢慢上升,左手避开了黄狗想要咬人的嘴巴,在狗肚子上上下摸索。 “哦??原来不是我家的大黄。只是一条野狗么?那就剖了心肝拿去卖给修道之人补身体,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一边说着话,李锦刻意的放出体内的庚金灵力,一股威压笼罩在大黄狗的身上。 暴怒之中的大黄狗感受到灵力的威压,脑子才清醒一些,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机缘巧合得了修炼的机缘开启了灵智,之后百年修行,自己这具肉身早就炼化的力大无穷,巴掌厚的青石板自己一头就能撞的粉碎。 可眼前的年轻人单单一只手就控制的自己纹丝不动,那手指捏在自己的头皮仿佛五根铁爪,无论自己怎么挣扎也不能挣脱。 这是人类中的大高手,自己从未见过的强者。 情急之中,大黄狗连模仿人类说话的本事都忘记了,或者说,还不能化形的它本就会的不是很多。 开始感受到恐惧的它,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败犬的哀鸣,乞求眼前的人类能放过自己。 李锦脸上继续摆出恶意的狞笑,视线盯住了黄狗的后腿之间,“咦~这条狗鞭切下来泡酒,应该也能卖上不少钱。” 大黄狗听不懂什么叫狗鞭,可这人类视线所在提醒了它那是什么意思,大狗一双乌黑的眼睛顿时又瞪大了两分,两只前爪开始不停作揖,尽管这个动作已经百年做过,还是立刻从记忆深处回想了起来。 “怎么样,想起来没有?你到底是不是我家走丢的大黄?”,李锦一手提着狗头,一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锟铻刀的刀柄。 “是!我~我就是大黄。”,大黄狗情急之下,连人话都说得利索了许多,身后的尾巴转着圈摇摆,双眼露出智慧的光芒。 “那就好。”,李锦松开了大黄的头皮,狗子四肢着地,重获自由。 能够向人类讨封的,都是没有害过人的精怪,这是桑乌兰苗和李锦闲聊时告诉他的。只要害过人,便沾染了孽力,便不可能走受人族气运而化形这条捷径。 这是精怪开启灵智后便刻在灵魂深处的规则,大黄狗既然向过路人讨封,那便是个无害的精怪,李锦当然不会随便就割了人家的卵子拿走别人的心肝。 只是一时兴起,看着这条大黄狗长的憨厚,打算留在身边当个帮手。 家里已经有了大红和玄猫,可惜都没跟在身边,被自己安排跟着婶婶一行人坐船。 自己在这里再收一只大黄当宠物,好像也不错。 “你可以跑,看看我能不能追上你。”,李锦抱着胳膊,戏谑的看着地上的大黄。 大狗连连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大口喘气。 “安心跟着我。”,李锦蹲下去在狗头上摸了两把,“刚刚五品就想讨封化形,成功的几率太低了。幸亏遇上我这么个好心人,要是真遇到歹人,你这不知道多少年的辛苦修行就废了哦。半年之后,等我家那小妞回来,我让她帮你化形。" 第190章 这里有妖气 跑?自己为什么要跑? 大黄狗觉得眼前这个人类高手实力很强,但是脑子好像没有自己聪明。 自己的上一任主人已经死了快一百年,之后老主人的儿子犯了事,牵连了整个家族,被皇帝发配去了西北。 以至于老主人的坟墓都没人照看,被盗墓贼洗劫之后成了空坟。 自己这条没了主人的野狗,白天躲在老主人的空坟里,夜晚出来觅食,这种日子已经过了整整八十年。 当自己还是一只普通看门狗的时候,在老主人和儿孙们讲的故事里,过这个世界对精怪并不友好,不管是高品武者还是修道之人都喜欢斩妖除魔,甚至官军也会绞杀精怪。 大黄狗开启灵智后,并不知道妖魔也有正邪之分,更不懂还有精怪为朝廷效力这种事,每日都担心忽然有一天有个修为惊天动地的大能脚踩祥云落在自己面前,一声孽畜就让自己灰飞烟灭。 当了八十年没有主人的野狗,忽然有个强悍无比的人类来到自己面前,说让自己跟着他? 主人,你咋才来啊! 至于给人当狗,是不是有失精怪的尊严? 大黄特么本来就是一条狗~有些东西就是刻在灵魂里的。 “这里就是杨清镇了吧?” 一刻钟的时间,一人一马一狗,就来到了杨清镇的入口。 因为在路上已经被李锦交代过,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开口说话,大黄只是点点头。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不大的镇子格外寂静。 李锦沿着镇外的大路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杨清驿。 身为四品境的武者,而且是在庚金心经的加持下灵力要比寻常四品武者雄厚不知道多少倍的李锦,其实三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是没问题的。 但李锦可以不休息,马不行。 就算是特别训练的军马,一次疾行百里就已经是极限,必须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上路,而且最多疾行两日,便要休息几日。 实际上胯下这匹马已经是李锦换乘的第二匹,之前在武清县的官驿就已经换了一次马。 从武清县到杨清镇已经接近二百里,胯下的马儿已经到了极限,李锦准备在杨清驿休息一夜,明日换马继续上路。 大明驿站分两种,一种水驿,一种马驿。 水驿就是沿着主要河流或者大运河设立的水运码头,婶婶和琳琅一行人走运河水路便会停靠在水驿。 大明规制,陆路官道每隔百里就要设置一驿,所以马驿相对于水驿,数目更多,功能更全。 但全天下的驿站,只有黄河以北才能真正称得上马驿。 越是靠近九边和京城,驿站里的军马越精良,等过了黄河,有些驿站便开始出现劣马和骡子,到了长江以南,有的小驿站甚至只有牛车提供,被人戏称是牛驿。 李锦现在所骑武清县驿站的马,就比当初永平府锦衣卫的军马要差了一个档次,希望这个杨清驿提供的马匹素质不要太差。 杨清驿就在镇口大道的东侧,是个带马厩的青砖大院。 十二个时辰都有值守的驿兵,李锦在门口找到铃绳,晃动铃绳院里就有铃铛声响起。 没多时就有驿兵把门打开,上下打量着牵着马带着狗的李锦,面露狐疑之色。 看着李锦穿着应当是朝廷公差,马身上也挂着武清驿的木牌,说明是武清驿的官马。 可谁家公差出门还带着狗啊? 人骑马,狗在后面追?跑断腿也追不上啊。。 李锦亮出锦衣卫小旗的腰牌,驿兵立刻停止了胡思乱想,肃然起敬。 眼前是锦衣卫的小爷。 李锦在出发前,把自己的腰牌交给了琳琅。 婶婶一行人坐船走水路南下,琳琅和宋明明随行,锦衣卫的身份虽然能震慑寻常小吏,但一路南下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 琳琅和宋明明两个小旗官身份还是太低,副千户的腰牌还没拿到,但自己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就算是在一州知府面前也算够用了。。 至于李锦自己,一个锦衣卫小旗的官差身份就够用了。 真遇到什么事,外腰间的锟铻刀比什么腰牌都好用。 驿兵恭敬的把李锦手中的缰绳接过去,问过了李锦要不要开伙。 按道理一个小旗官是没有资格让驿兵把已经睡下的厨子叫起来做饭,但毕竟是锦衣卫的小旗官,一个小小驿站便是驿丞都要上赶着巴结,何况一个驿兵。 李锦摆摆手表示不用,至于大黄,都修炼成精了也没有夜里啃骨头的需求。 驿兵便领着李锦去了客房。 驿站一共二十四间房,其中四间给十名驿兵和驿丞做了宿舍,剩余二十间客房里留下了八间空房。 十二间有客的房子,十间里住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只有两间住着路过的官差,据说还有一个是从山东某府进京办差的县官主簿。 驿站建立之初本不许接待平民。 但大明正德帝下过圣旨,黄河以北驿站不许废弃,驿兵不得随意裁撤,庞大的驿站系统光靠户部拨款的话捉襟见肘。 于是便允许驿站接待平民客商,等于成了大明朝的国有客栈。 虽然国有单位自古以来便谈不上什么服务态度,但至少不会是黑店,驿兵虽然不是什么正规军,但也操持过武备,有着基本的安全保障。 住宿驿站便成了南来北往出门在外的客商首选,只是价格高一些,服务态度极差,偶尔还要给官差让出房间。 但驿站也不可能把房间全给平民,按规矩,对外开放的房间只有一半,必须留下一半给官差预备好,所以杨清驿现在外院的十个房间已经住满了,后院的官房还留了八间。 驿兵领着李锦去了后院,把房间钥匙交给了李锦就牵着马去了最后面的马厩。 进了房间,点燃油灯,就是个普通的客房。 毕竟是只接待官差的后院官房,驿兵平日还算上心收拾,床铺还算整洁,没有多少异味。 李锦关了房门就打算休息,地上的大黄狗竖起两只耳朵听着驿兵走远,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两只乌黑的眼睛露出警觉的目光。 大黄压低了嗓音,口出人言:“主人,这院里有五六股妖气。” 第191章 强买强卖 跨过杨清驿站的后院,是一个颇为宽阔的马厩。 左边九匹马,全都挂着朝廷的驿马牌,马掌上也有朝廷的印记,这是驿站给路过官差和急递准备的官马。 李锦从武清县骑来的那一匹大青马就在里面休息。 右边马厩要拥挤的多,马匹素质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一头驴子混在其中。 这是投宿驿站的平民客商带来的坐骑,统一存放在驿站的马厩中。 李锦抱着胳膊站在当中,脚下是摇着尾巴的大黄。 “你说的妖气,就在这里?”,李锦左右看了看,都是寻常牲畜,怎么看也不像有妖怪的样子。 大黄昂着头又使劲嗅了嗅,冥冥中确实有着那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伸出前肢右爪,指向了某个角落。 大黄在刚开启灵智的时候,它的狗生突破了某种桎梏,也是从那时候起,似乎领悟了某种技能。 狗的嗅觉远超人类,但大黄发现自己能闻到妖鬼的味道时,还是有些惊讶的,这么多年来靠着这个技能,胆小怕事的大黄一直才能够一直安稳修炼。 顺着狗爪子的方向,李锦走了几步,马厩的角落里用篱笆隔出来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趴着四五只在睡觉的山羊。 “这是妖怪?”,李锦一步跨过到大腿高的篱笆,捏着一只羊的脖子就提了起来。 睡梦中的山羊顿时惊醒,四肢慌乱的在空中蹬了几下,发出咩咩的叫声,仿佛在对着李锦抗议,您礼貌吗? 大黄轻松一跃,也翻进了篱笆内,在山羊身上嗅了嗅,点点头,又摇摇头,乌黑的眼睛全是疑惑,用压低的嗓音小声说着 “是有妖气。”,大黄又晃了晃脑袋,口气中有些不确定,“但是有人类的气味。” “有人的气息不正常么?”,李锦捏住了山羊的嘴巴,仔细端详了手中的山羊,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一身膻骚味,也察觉不到大黄说的妖气。“这驿站里住了几十个人呢。” 大黄摇摇头,“主人,我说的是这只羊的魂魄里有人类的气息。” “嗯?” 李锦只是疑惑了一下,大黄脑袋灵光一现,“我知道了,主人。” “你知道啥了?” 大黄昂着脑袋,骄傲的摇着尾巴,“这是人妖!他修炼成山羊了。” 李锦闻言翻出一个白眼,只觉得略微有些后悔收养这只脑回路清奇的狗妖。 “这几只羊,都是这个情况?” 得到了大黄肯定的答复,李锦去了前院,把值守的驿兵叫了起来。 “大人有何吩咐?”,此时已经快到亥时,驿兵困顿不堪,揉搓着熬的通红的眼睛看到是刚刚的锦衣卫,立刻强打起一些精神来。 “老哥,马厩旁边那几只羊,是谁家的?”,驿兵三十多岁,李锦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叫了声老哥,颇为客气的态度让忽然被叫醒的驿兵心中舒坦了许多。 “羊?”,驿兵挠了挠脑袋,“哦,那人是从青县来的,姓赵,就住在坤字六号房,说是要去梁城,是个屠户。” 屠户?李锦心中暗自琢磨着。 在封建时代,屠户的身份在一般平民中可不寻常。 首先,屠户是一门技术活,既负责阉割大牲口,也在乡间充当兽医,可不是单单杀猪宰羊卖肉这么简单。 其次,生产力水平不高的时代,社会分工也没有那么细致,屠户基本上都要顺带养殖。所以屠宰牲畜在这个时代是标准的重资产行业,大买卖。 不管是猪肉羊肉,在封建时代都不能说便宜,更不提朝廷法令里很多限制的牛肉。 因为亲自给僵尸宝宝们买过生肉,李锦多少知道些价格。永平府的一斤猪肉要二十文,一头猪两百斤,那就是四万文铜钱,活生生的四两银子,羊肉还要更贵一些。 一个屠户没有几十上百两银子流动资金,根本做不起买卖来,在当地也绝对是个人物。 就连汉末的大将军何进,蜀国的三爷张飞,都是屠户出生。 “这赵屠户带了六只羊是做什么?”,李锦问道。 驿兵挠挠头,回想了一下,”那几头羊都是公羊,说是梁城皇庄采买的种羊,所以驿丞才准许他把羊放在马厩边,还特意临时草草弄了个篱笆围起来。“ 想到李锦的身份,驿兵忽然警觉起来,“大人,莫非这赵屠户他有什么案子在身上?” 还不清楚那些羊到底什么情况的李锦不好跟驿兵明说,只是敷衍着说自己想吃烤羊肉,让驿兵带路去坤字六号房去把人叫起来。 驿兵不傻,当然知道这是李锦糊弄人的鬼话,谁家丑时要吃烤羊肉? 这特么要现买现杀? 但就是因为不傻,他才不会追根问底,人家是锦衣卫的旗官,驿丞来了都要叫爸爸。 别说吃个羊,就算李锦跟他说打算睡了赵屠户,他也得在前面带路。 坤字房在前院,驿兵很快带着李锦来到了六号房的门前,轻轻敲着门框几下,不多时屋内就有一个颇为温润沉稳的嗓音问道是谁。 驿兵自报家门,可没说李锦的身份,只说是上官有事找他商议。 这里是官驿,驿兵也不是客栈的小二,口吻可没有那么客气。 语气虽然说不上严厉,但也不是跟赵屠户商量的口气。 屋内沉默了几息,便有窸窸窣窣穿衣身,随后油灯亮起,随着门扉被推开,一个看样子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披着外衣站在门口。 李锦颇为意外,还以为赵屠户要么是个魁梧的,要么是个矮壮的,总之和预想的屠户形象完全不同。 年轻人长着一张五官普通的脸,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眼角细长,长发在身后随意的扎起,身材不算非常壮硕,但里衣包裹下还是能看出紧实的肌肉。 赵屠户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和被压抑着的不满,看了看眼前的驿兵和身后的李锦,”这位军爷,三更半夜的,哪个上官找在下?是驿丞?“ 李锦直接绕过了驿兵。 以防万一,用身体挡住了驿兵,双眼盯住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的赵屠户,主动开口。 “是本官找你。” 赵屠户面露惊讶之色。 因为李锦穿着简单的青衣,面向又如此年轻,他还以为是李锦也是一名驿站辅兵,没想到李锦开口竟然本官。 要知道,能在驿兵面前自称本官,那就不是小吏。 衙门里的那些户曹和衙役,面对百姓时可以自吹一声本官,装一装大人,可在同僚面前绝对不敢称自己是官。 官是官,吏是吏。 这年轻人口称本官,那就至少至少也是个九品正官。 赵屠户立刻摆正了姿态,恭敬的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事要找草民?” “后院的那几只羊,是你的吧?” 赵屠户脸色一顿,瞬间又恢复了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锦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也不等赵屠户回答是与不是,直接说道,”都卖给本官吧。“ 赵屠户脸上挤出为难的神色,“大人莫要为难小民,这批种羊,是梁城皇庄所购,小民实在不敢卖与他人。” 李锦满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几只种羊罢了,皇庄所产皆是供给皇宫和京城勋贵,顺天府各处皇庄每年产出上万只羊。还差你这几只?” 这话一出,赵屠户心中不断打鼓,这年轻人自称本官,却没自保家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 可这乡县里的低品小官,如何知道这皇庄的产出,和皇宫的消耗这种秘辛之事? 赵屠户哪里知道李锦就是顺口胡诌的,不过倒也不是随便编出来的,毕竟李锦在京城做过锦衣卫,有些东西还是能猜出来个大概。 见赵屠户脸色愈发为难却不接话的样子,李锦收起了笑容,冷声说道, “赵屠户,开个价吧。嗯,本官不是在跟你商量。” “哎~”,赵屠户一声叹息,像是做了决定,“几只羊罢了,草民听命就是。” 此刻门口二人相距不过一臂。 赵屠户的“就是”两个字话音还未落,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近了李锦的胸口。 第192章 妙手回春 赵屠户手中的剔骨刀短小锋锐,刀尖闪着寒光,直刺李锦的胸膛。 然后在赵屠户震惊且不解的目光里,李锦的左手握住了剔骨刀的刀身,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大惊失色的赵屠户慌忙要抽回剔骨刀,却发现那刀如同被钢钳夹住,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也动不了半分。 李锦陡然松手,赵屠户向后踉跄两步,双腿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松开手掌,看了一下,剔骨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掌心的表皮,却也只是划破了一层皮肤而已,连血丝都没有渗出。 胃土天仓星力稍稍运转,掌心的创口便肉眼可见的愈合。 “我还想着怎么才能套你的话,这下就简单了。”,李锦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板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赵屠户,“持刀刺杀锦衣卫,赵老板,这回你可要遭老罪了。” “锦,锦衣卫?”,赵屠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李锦向前一步在赵屠户身前蹲了下去,“说说吧,马厩那边的羊,到底怎么回事。” 跌坐在地的赵屠户已经坐正了身子,想站起来,却被李锦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泛白的嘴角抽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 “为何羊有人息?是造畜么?”,李锦试探着问道,双目神光冷冽。 造畜之术,又称魇昧之术。 李锦在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档案中看到过相关记载。 采生折割的巫蛊邪道拐来幼儿,把孩童的皮肤用特殊的方法剥去,再用刚刚宰杀的牲畜皮毛以邪术覆盖在孩童的身体之上包裹。 等上一段日子,便能得到一只能听懂人言,说人话的动物,再以巫蛊之术控制,或招摇过市骗取愚民钱财,或潜入他人家中行窃行凶。 当大黄狗闻出那些羊的身体里有人类神魂气息的时候,李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种邪恶的术法。 眼前这人又是个屠户,更佐证了李锦的判断。 赵屠户惊恐的瞪大双眼,慌乱的摇头否认,“草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我觉得你不是不知道,只是暂时得了失忆症而已,这种症状其实很好治疗。”,李锦也不恼怒,语气平淡,“你可知道我们锦衣卫中有一门神奇的功法,叫做大记忆恢复术?” 在李锦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赵屠户被李锦捏住双臂,只是喀嚓两声,双臂就已经脱臼,痛苦的嘶吼还没从喉咙里发出,就已经被一团破布堵住了嘴巴。 那是李锦从赵屠户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双臂脱臼,嘴巴里呜呜声不断的赵屠户想要挣扎,李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后颈,在某个穴位上轻轻用力,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老哥,劳驾了,帮我去打一桶水来。”,李锦回过头满面和煦笑容的请门外的驿站辅兵帮忙。 短短时间内风云突变,在门外已经看傻了的驿兵忙不迭点头称是,慌忙跑向了后院。 再回来时,已经提了一个木桶,随着步伐晃动,一股股水流从木桶中溢出,落在地面。 李锦接过木桶,依旧微笑着对驿兵点头致谢,身体不着痕迹的把驿兵堵在了门外。 把木桶放到地上,大黄在李锦一个眼神中迈入坤字六号房。 “劳烦老哥,去跟驿丞说一声,这间屋子被锦衣卫征用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若是吵到其他客人,还请驿丞多担待一下了。”,说着,李锦缓缓关闭了房门。 屋中的大黄五黑的眼珠来回摇动,好奇的看着主人来回忙碌。 赵屠户已经被撕碎的床单捆在了方桌之上,面朝房顶,双手被反捆在方桌之下,头发披散开被李锦系在方桌的一角,赵屠户的头颅只能小幅度的晃动。 李锦从架子上取下洗漱用的布帕,双手揉搓感受了一下,这多层缝制的布帛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毛巾,但也凑合能用。 把帕子在水桶里完全浸湿,李锦取出了赵屠户口中的布条,把完全湿润的帕子盖在赵屠户的脸上。 一声声怒吼哀求中,李锦提着水桶开始慢慢往赵屠户的脸上倒水。 “放心吧,锦衣卫大记忆恢复术的水疗法,一定能治好你的失忆症。” 第193章 毛山术士 西汉初年,毛氏三兄弟辞去官职,隐居山林潜心修道,创立毛山派。 汉初巫蛊之术盛行天下,毛山派将道法与民间巫术结合,称为毛山术。 至此毛山派在道门中便以术法诡谲多样而着称。 某年,山下爆发山洪,之后便是大疫,尸横遍野,妖鬼横行。 当时朝廷动荡,无力管控地方,当地百姓无奈进山请毛山道相助。 毛山派悲天悯人,谴派六名羽士下山治疫除妖,奈何朝廷动荡,气运飘摇以致妖鬼众多,六位毛山道高人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六位高人商议之后,便在当地民众中选择心性良善之辈教习毛山术,最终荡平了灾祸。 六位毛山道高人重回毛山潜修,而修习了毛山术的民间高手便把毛山术传承了下来,把六位毛山高人尊为六祖。 至此以后,毛山一门便分为毛山正统宗门和民间自称毛山道的野毛山。 野毛山只修习了毛山术,并无道门上品心法,故而大多品级不高,能突破五品境的野毛山千年来凤毛麟角,绝大多数野毛山修为不过相当于七八品的道门修士。 但恰好因为专心术法,这些低品的野毛山虽然不能迈入修行的高阶,但同在低品境界中战斗力却要高于一般的道门修士。 若是在李锦原本那个世界,野毛山就像是修车铺里的学徒工,正统毛山宗的修士就是985大学的机械系学生。 后期发展当然天上地下,但二者刚刚上岗工作时,谁的实际操作能力强,不用多说。 野毛山起初还都是心思良善一心为民的民间义士,但传承千年之后便乱了套。 成员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凭着诡谲术法谋财害命的奸邪之辈也不算稀少。 故而野毛山不被道门承认,有时甚至会被朝廷追绞。 赵念生就是一个野毛山。 他的师父吹嘘自己这一派祖师乃是传自当年毛山六祖之一,是根正苗红的野毛山。 直到赵念生眼看着师父和三位师兄因为盗采灵草而被一只化形蛇妖生吞活剥,独自一人落荒而逃的时候才想明白,野毛山哪一派不是传自毛山六祖呢? 赵念生的师父倒也不是没有些真本事,只能怪那蛇妖太凶残。 他们这一派的野毛山,主要修习两种术法。 一是拘神,可以拘人魂魄。 二是附魂,可以把自己的魂魄分出一部分进入他人身体。 赵念生的师父便是托大趁着蛇妖冬眠之时要拘押蛇妖魂魄,结果被惊醒了蛇妖一口咬去了半个身子。 本就是被师父从山溪边上捡来的野孩子,师门尽没之后赵念生便开始了流浪。 只学了师父三分本事的赵念生亲眼看到连强如师父都死的如此凄惨,便再也不在他人面前提起自己学过毛山术。 可为了生计,赵念生居然摸索出来一条生财之道。 拘人魂魄有些难,拘那些牲畜的神魂却十分简单。 拘来牲畜的魂魄,便可控制牲畜的行动,靠着这一手绝活,赵念生来到河北后成了摆弄牲畜的高人。 找机会偷偷把别人的大牲口或是弄疯或是摆弄痴傻,再上门以给牲口治病为名收取不菲的钱财,就这么攒下来第一桶金。 再后来,赵念生来到青县。到了乡间把别人家的牲口弄成垂死之态,再以低价收购,弄回来之后病恹恹的牲口就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靠着坑害穷苦人的卑劣手段,赵念生成了青县养殖户,有了些家底后开始做起宰杀贩肉的生意,没过几年就成了当地身家颇为丰厚的赵屠户。 有了家业,年纪不算小的赵念生就想着要成个家。 恰巧某日赵念生在县城的酒楼里吃饭,遇到一卖唱的姑娘,生的伶俐可人,身段丰盈。 赵念生只看了一眼,上下两头一起被这个叫做刘慧君的女人勾了去。 其实以赵念生当时的身家,本可以娶个更好家室的女人。 但是一来赵念生是个无根无底的外来户,虽然有些浮财,但本地的乡绅是看不上的。 媒人介绍了几个一般百姓家的女儿,他又觉得别人容貌不入眼。 二来,这个刘慧君虽然容貌算不上国色天香,但在乡间绝对算的是一朵娇花,尤其是那前凸后翘的身段,一颦一笑间浑身上下散发的一股天然的媚态,着实勾的赵念生夜不能寐。 有银子开路,刘小娘子很快就被赵念生的追求所打动。 二人闲聊中才知道,这刘慧君家中遭难,本是与父母从山东去京城投奔亲戚。 结果在青县外又遇到一伙匪徒,慌乱中丢弃了随身本就不多的财物才脱离了盗匪的追击。 一家三口流落到青县,身无分文,万般无奈才只好让自小学过唱曲的刘慧君在酒楼里卖艺,以期能攒些盘缠再去京城。 赵念生闻言大喜过望,当下对着刘慧君直言,何必要去京城投奔什么亲戚? 如今他有意娶刘慧君为妻,若是过了门,那刘慧君的父母便是他的岳丈岳母,更何况他赵念生自幼孤苦,以后对岳父岳母便如同亲生父母一般。 一番真情实意,终于打动了刘慧君。 去刘家落脚的大车店拜见过刘父刘母之后,得到了两位长辈的首肯。 赵念生当即便把刘家三口从便宜破落的大车店接去了青县城外修筑的宅子里。 没过几日,就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场婚礼,把刘慧君正式娶为妻子。 颠鸾倒凤的日子里赵念生夜夜七进七出,刘慧君夜夜水漫金山。 赵念生只恨当初在山里捡到自己的师父只是个野毛山术士,要是个武道高手,自己便不用每日扶着腰才能下床。 新婚半个月,刘慧君才告诉赵念生自己还有个亲哥哥带着一对儿女在山东老家。 当初刘家遭难,刘慧君的嫂子下落不明,哥哥觉得嫂子只是走失,便带着孩子留在了山东老家。 如今刘家三口靠着赵念生在青县安顿了下来,便想把刘慧君的哥哥和孩子也接过来。 反正赵念生如今在青县生意越做越好,一个人早就忙不过来还雇佣了两个帮闲,刘家哥哥来了也能当个帮手。 当时正要授人以柄的赵念生面对着刘慧君的空谷幽径,自然干脆的点头答应。 不曾想,这一点头,就是六条人命。 第195章 拘魂问情 刘慧君的哥哥名唤刘慧聪,年纪比赵念生还要大上一岁。 说是年少时做过大户人家的小厮,等年岁大了些之后,自己拿钱做过几年走街串巷的货郎。 去年因为本地一个纨绔恶少看上了刘慧君,要把刘慧君抢回家做小妾,被刘慧聪一扁担打破了脑袋。 这正是为此跟恶少结了仇,那恶少仗着家里长辈在县衙有关系,竟是抢先倒打一耙说刘慧聪当街行凶抢劫。 形势不由人,刘家哪里斗的过恶少,刘慧聪只能带着老婆孩子逃去远房亲戚的乡下避祸。 可那恶少哪会轻松放过刘家人? 跑了刘慧聪,恶少张口就要刘家拿出来三百两银子赔偿,不然就拿刘慧君抵债。 无奈之下,刘家二老便带着刘慧君打算去投奔京城的表叔,这才会在青县遇到赵念生。 赵念生见到刘慧聪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自己的这位大舅哥看着面貌有些俊朗,皮肤白净,看着一点也不像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如果不是一身粗布麻衣,倒更像是个读书人。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跟在刘慧聪的后面,似乎不爱说话,有些怕生。 刘慧聪这个大舅哥隔日就被赵念生安排到了青县城中肉铺里帮忙,每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并在家中后院给安排了住处。 刘家人自然是欢欣鼓舞,对赵念生感激不尽,晚上的刘慧君也伺候的更加殷勤了。 美滋滋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赵念生要去邻县做一单买卖。 走出青县时遇到暴雨,山洪冲断了去往邻县道路上的一座石桥,而想要绕道的话,得绕行二十多里。 没办法只好干脆返回青县,等赵念生回到家中时,已经是亥时末,马上到子时。 不想叫醒已经睡下的家人,赵念生便用毛山术分出一缕神魂附在一只野猫身上,打算用野猫翻墙过去把门栓打开。 可当附魂野猫的赵念生翻过院墙时,冷不丁的看见自己的卧房内还点着油灯,两个人影映照在窗纸上。 惊疑不定的赵念生控制着野猫靠近自己的房间,离的近了,就听到自己的妻子刘慧君正肆无忌惮的在与屋中另外一人调笑。 “你这讨命鬼,不是说了这半年莫要露了马脚?怎的今夜偏要来我屋中。” 房内男子声音响起,“放心吧,云娘。那短命鬼这一去来回至少得要三天,不碍事的。” 赵念生附在野猫身上的神魂差点惊的离了窍,屋中男人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大舅子刘慧聪,言谈之中这兄妹二人竟是有私情? 可为何这刘慧聪要称呼自己的亲妹妹叫“云娘”? 赵念生忍住了扒开窗口一窥究竟的冲动,继续趴在窗沿下偷听。 牙床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响,刘慧聪似乎已经坐在了床上,又说道,”云娘,要我说等赵念生回来,让我半夜趁他睡了进屋一刀剁了他就完事了,还要等半年作甚。“ 刘慧君怒道,“弄死赵念生容易,我在饭菜里下点药就行,可他如何摆弄那些牲畜的门道怎么弄到手?新婚一个多月,就莫名惨死,衙门若是来追根问底,又待如何应对?若是一个不妥,还跑?你我这等营生难道真要做一辈子?咱们的两个孩子可渐渐大了,你这没良心的真就不为他们想想?” 刘慧聪语气低沉了下去,啪的一声听着是打了自己一耳光,“都是为夫的不是,我是每日看着你和那赵念生同床共枕,心里实在难受的紧。这赵念生已经小有家财,不知为何却不肯在家中雇佣仆役,这倒是方便了咱们行事。” 随即屋中刘慧君一声娇喘,似乎是被触摸到了什么敏感的位置,“我现在可是赵念生的妻子,你可莫要乱来。“ 说出来的话很正经,可那撩人的语气分明就是在挑逗。 一阵衣衫褪去的细微响动后,屋中男子喘着粗气道,“今日我便要好好伺候一下云娘了。” 女子轻笑道,“我这深宅大院里倒是熟门熟路,前院里那姓赵的住了些日子,可那深处内宅已经空置许久了,今日你可要多花些力气打扫打扫。” 男子闻言先是一顿,继而大笑。 屋中油灯熄灭,牙床慢慢摇晃起来。 窗外的野猫已经离去,愤怒到发抖的赵念生已经收回了魂魄,赤红的血丝布满了双眼,可他却并没有贸然冲进家中,而是静静的离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到了子时三刻,赵家宅院中牙床摇晃的声音终于再次停下,床上的一男一女已经昏昏睡去。 夜色中一只野猫口中咬着一个黄纸包,朝着赵家厨房的水缸潜行。 野猫迅捷的跳上水缸,稍稍松开嘴巴,黄纸包的一角弹开,白色的粉末从水缸木盖缝隙中落入水缸内。 野猫等粉末全部落尽,又用爪子抹着木盖上残留的粉末,一点点推落在水缸中,直到完全没有粉末的痕迹,这才离开了厨房。 野猫蹲在房檐下一处阴影里,一直静静等待。 看着刘家“兄妹”从屋中走出,刘慧聪把刘父刘母从屋中叫起,交谈中居高临下的模样绝非父子母子之间应有的语气和神态。 野猫冷艳看着刘父刘母用后厨水缸中的水做了早饭,“刘家人”连着两个孩子一起在桌上用餐,这才跳下墙头,来到正门处,用爪子奋力推开了门栓。 一刻钟后,赵念生双眼通红一脸木然的来到自己大门口,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大门,走进去又转身把门栓紧扣。 来到院中,刘家老老小小六口人已经昏倒在饭桌四周,双目紧闭,嘴角流口水,躺了一地。 赵念生学艺未成师父就惨死,毛山拘魂术学艺不精,对生人使用成功率很低,但若对方是个中了迷药的昏睡之人,便就有了大大的把握。 一番施法,拘来刘慧聪三魂之一的爽灵,再一桶凉水下去泼醒了他。 醒来的刘慧聪痴傻呆懦,双眼无神,赵念生问一句,便答一句,终于把整件事完整的说了出来。 第196章 死罪难逃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爽灵主灵智,被拘走爽灵的“刘慧聪”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赵念生忍着一腔难以平息的怒火问出了所有来由。 这就是一伙江湖骗子。 哥哥刘慧聪本名郑源,妹妹刘慧君本名刘喜云,这是一对骗子夫妻。刘父刘母只是请来的帮手,那一对子女倒真的是郑源的,不过却是刘喜云生的。 郑源和刘喜云本是山东济南府某个达官贵人家的佣人,一个是主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一个是年轻护卫。二人年纪轻轻有了私情,害怕主人责罚,便从主人家跑了出来。 二人身无长技,为了赚钱便开始利用刘喜云的美色行骗。 二人伎俩也很简单,挑选好合适人选,既不能是达官贵人,也不能是乡绅大族,像赵念生这种小商贾最是合适。 让刘喜云以逃家孤女等身份接近肥羊,对方见色起意把刘喜云收拢回家,隔日郑源便以兄长的身份上门闹事,索要银钱赔偿。 对方若是犹豫,郑源便仗着有些功夫在身威慑恐吓,加上自觉理亏,便会乖乖奉上银钱。 二人靠着这一套伎俩在山东各地流窜,后来又找了两个欠了赌债的中年夫妻搭伙,扮作一家人,更难被识破。 如此几年下来山东各府各县已经被这一伙人骗了一圈,于是流窜到河北来。 刚到青县便听闻此地有个姓赵的屠户,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还不是本地人,简直是完美的肥羊。 摸清了赵念生的情况后,郑源和刘喜云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们在赵念生这里不想只骗点银子了。。 如此颠沛流离终究不可长久,遇到赵念生这种无根浮萍,何不想办法鸠占鹊巢,取而代之在青县安顿下来? 这才有了之前的种种。 赵念生得到了答案,明知魂魄被拘的郑源不可能说谎,但还是故技重施,又拘走刘喜云的爽灵,把刘喜云弄醒再问了一遍。 当听到目光呆滞的刘喜云一字一句的亲口说出打算如何弄死自己,赵念生的怒火和悲愤到达了极点。 他抓着刘喜云的脑袋把女人按在了桌面上,刺入了刘喜云的身体。 和往常不同,这一次,刺入女人身体的是一把剔骨钢刀。 趴在桌上的刘喜云开始猛烈的抽搐,鲜血从股间涌出,顺着双腿流淌在地面上。 噗~又是一刀从后心刺入,女人很快就没了动静。 赵念生看着地上躺着的其他人,一不做二不休,一刀一个,全部刺入心口。 一直枯坐在院中直到入夜,赵念生从小库房里搬出火油,倒在六具尸体上,又泼洒在院中各处,点燃干柴丢在地上,一把大火迅速燃起,逃离了青县县城。 几乎要咳出血来的赵念生脸色苍白而狰狞,满头大汗和水迹混杂在一起,顺着脸颊低落在坤字六号房的地板。 水刑这玩意对人的肉体和精神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浑身颤抖的赵念生把自己的故事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胡驿丞,都记下了么?”,李锦扭头看向屋中正奋笔疾书的杨清驿的驿丞。 李锦用刑之时,赵念生那听着已经不似人类的惨嚎早就惊醒了驿站中的其他人。 这位姓胡的驿丞带着驿站辅兵过来时,听到手下说坤字六号房的赵屠户竟然袭杀锦衣卫,那位锦衣卫旗官正在里面审问疑犯,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带着驿站辅兵站在门外竟是不敢靠近过问。 还是李锦主动把胡驿丞放了进来,又让驿兵把试图围观的客人驱离。 等赵念生的意志完全被锦衣卫水疗所带来痛苦击溃之时,李锦让门外驿兵找来纸笔,请驿丞在一边记录。 “赵念生,你说的经过我大概懂了,但本官还是不明白,那后院的羊是怎么回事?”,李锦手指敲着桌面,仿佛闲谈一般。 “我~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赵念生的嘴角流出有些粘稠的液体,“我把那六个人的胎光魂,全部打入了那些羊的魂魄里。当日我一时冲动,让他们死的太容易了,我要他们做几年畜生,再让他们看着自己一只只的被剥皮抽骨,下锅熬肉,方能解我心头恨。” 胎光乃是命魂,存住胎光在羊的身上,且只有胎光,郑源刘喜云等人能感受到自己的经历,却不能动,宛如一个个全身瘫痪的病人。 这是赵念生能想到最残酷的报复。 “原来是这样。”李锦点点头,语气冷冽起来,“郑源刘喜云意图谋害你,杀了就杀了,那两个孩子,你也下的去手?” 面色苍白的赵念生凄惨一笑,“大人,你莫非糊涂么?” “放肆!”,胡驿丞一声怒喝。 “汪!~”,李锦脚边的大黄也对着赵念生龇牙,表示不满。 李锦轻描淡写的斜了一眼大黄,狗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暴露了能听懂人言,又乖乖的趴了下去。 抬手示意驿丞不要说话,李锦站到瘫坐在地的赵念生身前,“本官来听听你的道理?” “那两个孩子是襁褓中的婴儿,小人必会放他们一马。可他们分明已经到了可以明事理的年纪,却每日在我面前称呼那贱妇为姑姑,不就是在帮着那贱人来骗我?” “许是郑源教的。” “从小就教成这样,长大能成个好人不成?杀了便杀了。”,赵念生声音里带着愤怒,可受过刑的嗓子已经让他吼不出来,只能低声细语,“更何况,那一对贱人若是事成,贱人的两个子嗣难道不获益么?正是因为这两个崽子渐渐大了,那贱妇不想再流窜四方,这才打算谋害我的性命,好鸠占鹊巢!” 李锦一时无语,忽然觉得赵念生说的有点道理,但心底却无法接受赵念生对孩子下手。 摇摇头不再去想,反正赵念生罪行已经做下了,自己也无法挽回两个孩子的性命。 双手放在赵念生的双肩,轻轻一抖,赵念生发出诡异干涩的痛苦叫声,瘫倒在地。 回过身,李锦拿过在驿丞手中的笔,在口供上签押,“胡驿丞。” “下官在。” “找几个辅兵去马厩把羊杀了,挖个坑埋了吧。“郑源等人已经身死,连尸体都烧了,只存了胎光在羊身上,还是赶紧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驿丞点头称是,就要出门,又被李锦拦住,指了指地上的赵念生, “把此人捆了,现在就送去县衙。他身怀一些术法,不过我断了他的肩胛骨,让兵卒小心看管就不会有事。至于该如何判罚,不是锦衣卫该管的,本官就不过问了。。” 李锦甩手就走,大黄摇着尾巴紧随其后。 刚跨出门槛,李锦又回头说道, “差点忘了说,送去县衙时告诉本地知县一声,此人畏罪潜逃,在杨清驿以利刃袭杀锦衣卫。这可是死罪,斩立决。” 第197章 虚虚实实 李锦换上了杨清驿的官马,带着大黄继续南下,马不停蹄的路过天津卫和静海县,过了沧州,进入山东地界之时,辽东的鏖战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数日。 辽阳城头上,李子茂饮下杯中的茶水,闭上眼睛感受着茶水的甘甜。 攻城的北蛮人留下了上千具尸体,最终如潮水般退去,城内的明军欢欣鼓舞却也难掩疲惫。 “曹蛟,你的伤势如何?”,李子茂这几日来每日都在城楼上端坐,北蛮人轮番攻城,他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出过手。 就连北蛮白部亲王阿鲁泰亲自率部登城,也只是让曹蛟和高杰迎战,加上数百铁壁骑在城头将阿鲁泰压制。李子茂自己依旧只是在城头观望。 “多谢大帅关心,末将身体并无大碍。”一张粗犷国字脸的曹蛟把视线从城外退走的北蛮人身上移开,他所受的伤势也是前几日与阿鲁泰那一番大战中所留。 李子茂点点头,目光在曹蛟身上上下打量,“前日那番搏杀,凶险异常,看起来你也受益匪浅?” 曹蛟闻言略为迟疑,口气似怀疑似希冀,“大帅看的明白,末将若是有幸在此战后未能殒命,当有望一窥二品境的威能。” 李子茂放下了手中茶杯,语调平缓,似乎对曹蛟的话并不意外。 “你们曹家所修功法刚猛霸道,讲究一往无前,最适合在战场上顿悟。但刚过易折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不用我废话。我大明九边将校无数,也不是个个都是武道高品。就连你亲叔父曹诏,不过四品巅峰,如今也是坐镇宁夏的陕甘总督。又有谁敢质疑你叔父?咱又不是那茹毛饮血的野人,为将者未必就是最能打的那个。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曹蛟看了看自家大帅,想说您老就是九边明军里最能打的呀,可性格沉稳内敛的他绝对不会当场吐槽,只是略带迟疑的问道,“大帅您的意思,末将其实有点糊涂。。。” 李子茂眨了眨眼睛,“所以说,你就不如高杰聪明。那本帅就说直白点,上次与阿鲁泰一战,你感悟良多。所以,你他娘的是不是打算每次出战都要去拼命?期望在此次大战中突破至二品?嗯?!” 见到曹蛟沉默,李子茂两眼一瞪,语气逐渐激烈。 “你三旬年岁就已经迈入三品,已经是天才绝艳之辈,可你进入三品才几年?就想着二品境了?你可知道我大明多少三品,光是我九边大军就不下二十个吧??可二品呢?要知道在明面上我大明只有两个二品。记住一句话,三品便是人间巅峰,二品已窥仙门。” “三品到二品,所需跨过的门槛,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一入二品,便是非人。今日所谈,你我不是大帅和参将。你若能听的进去,本帅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诫你,若是一心想要在此战中寻求突破,曹蛟,你必死无疑。” 最后四个字出口,李子茂忍不住拍了一下桌面,檀木小桌轰然碎裂,骇的曹蛟一个激灵,赶紧单膝跪倒在李子茂面前。 “大帅息怒!末将这几日确实有些意动,幸得大帅点醒末将,末将知错了。” “嗯,真知错才好。”李子茂略微心疼的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摔裂的紫砂壶,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曹蛟,城外北蛮人这几日的轮番攻城,你觉得如何?“ 曹蛟略微思索,不知道李子茂所问何意,只是凭着直觉回到,“北狗号称十三万大军,旌旗林立,营寨遍立。可这几日来,每次都只出动万余人,北蛮人虽速来凶悍,可想要凭着万余人就想登上我辽阳城头,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顿了一下,又说道,“且北蛮人每次攻城,也并无决死之志,每次稍一挫败,便会鸣金收兵。大帅,这北蛮人是用的疲兵之计?想要拖垮我们?” 李子茂微微摇头,站起身看向五里之外的北蛮大营, “昨日北蛮来攻,混在北蛮人中的锦衣卫密谍扮作尸体留在了城下,天黑之后绕到西门用锦衣卫的暗语进了城。” “原来北蛮人号称五部精锐尽出,其实只来了三部半。” “城外北蛮黑部的旗子只是幌子,根本没来。北蛮金部精锐也只来了三分之一。号称北蛮金部第一勇士,被北蛮人称作白山之熊的莽古泰也没有随军前行。” “所以,城外的北蛮,根本没有足够能力攻破咱们的辽阳城。金太吉的十三万大军,掺水了。” 李子茂目光凝重,“金太吉说要攻破我辽阳,恐怕只是个幌子啊。这十三万北蛮,与其说是打算绞杀我辽东镇,更像是拦住我们,不让我们动弹一下啊。” “北蛮黑部,大半金部,再凑上一些小部族。。”,曹蛟口中嘀咕着,悚然一惊,“北蛮人藏起来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 第198章 嚣张跋扈 日头西落,天近黄昏。 一人一马一狗,出现在济南府商河县的城外。 这个时代,十里之外便是他乡。 大部分底层百姓终其一生也不曾远行百里,而千里之外的辽东正在进行的那场战争对于商河县官道上的路人来说好似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远不如赶在天黑之前进城这件事重要。 骑的是有驿牌的官马,脚下蹬着上等牛皮软靴,有眼力见的城门兵丁连查验都省了,直接让李锦进了城。 走过城门洞,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想要跟李锦索贿的年轻的兵丁,已经被眼光毒辣的老卒一脚踹到腿弯上,“那人独身上路,骑着官马,不是军中武官就是州府衙差,以后长点眼色吧!” 李锦心中一笑,想着若是回去告诉那老卒,自己其实是锦衣卫,不知道他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商河县地处直隶和山东交界,又在德州宾州济南三府相聚之处,虽是个县城,却热闹无比。 李锦来到商河驿站,竟然是满员,不管是官房还是民房都住的满满登登。 以李锦的性格当然不愿拿出锦衣卫的腰牌来让驿站辅兵去驱赶入住的客商来给自己腾出房间,只是把官马交给辅兵,自己带着大黄去寻找客栈凑合住上一晚。 “好再来”。 这是驿站辅兵介绍来的客栈,常见的前楼加后院的格局,临街二层的小楼,一楼是吃饭的大厅,宽敞摆着七八张饭桌,楼上一圈都是客房。 后院占地颇大,东北角是后厨和库房,剩余的空间沿着院墙盖了一共六间客房,算是上等房间。 问了掌柜,后院还有三个房间空着,李锦随便选了一间给了一块散碎银子当做房钱,又让店家准备一桌酒肉,打算好好慰劳一下口腹。 点了一只烧鸡,一盆鱼汤,一大盘羊腿肉,加上三两样素菜,后院房间不算宽敞,李锦干脆带着大黄就在前楼大厅找了个角落的方桌用餐。 从驿站到客栈一阵折腾,再等着店家把肉食做好端上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也过了正常的饭点。 客栈里在大厅用餐的人已经不多,除了李锦之外,也就两桌客人。 一桌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听着对话应该结伴而行的商贾。 一桌却是一对中年夫妻,看打扮应该不算太富裕,妻子面色枯黄,像是身体有疾,容貌算不上丑陋但也绝不能说好看,丈夫的面相看年纪不算很大,鬓边却有些花白。 两个商贾男子眼见李锦一人却点了满满一桌酒菜,颇为好奇,不时把目光瞥过来。那对中年夫妻却视若无物,只是专心吃着眼前简单的饭食。 李锦也不在意别人目光,武道品级提升,意味着身体机能改变,除了消耗灵力之外,对食物的需求量也会变的异于常人。 虽然可以靠着灵力支撑两三日不吃饭,但若放开了肚皮去吃,李锦一个人吃掉大半只羊没问题,而且吃完还能再来一盆米酒解解腻。 眼看着大黄哈哧哈哧的嘴角口水都要滴下来,李锦撕下一只鸡腿,直接塞进大黄口中,刚要大快朵颐,就听到客栈门外一阵嘈杂声。 马匹停在门口,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听着声音至少七八个人。 随后就是一个嚣张的年轻声音,“小呆婢~把马车看好,要是搞的一比吊糟的,小爷我打断你的三条腿!” 李锦眉头一皱,抬头看去,一行人已经涌入了客栈大门。 为首一个面容清隽的富家公子哥,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系着价值不菲的玉佩。 公子哥的身后跟着一个清丽的少女,看衣装和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应当是个丫鬟。 再就是六个孔武有力的随从,各个一身劲装,面容冷峻。 只看行走间的步态,李锦就判断出这六个随从不是一般的武人,为首两人身姿挺拔,行走间有着精锐士卒的习惯。 六个人竟然都是有品级的武者。 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纨绔少爷,但只看这六个随从,确实有些嚣张的本钱。 那公子哥扫视了一眼大厅,招招手把掌柜的叫来。 “小爷我从小作逼倒怪,不喜欢跟生人一起吃饭。“ 掌柜子闻言一愣,虽然这位公子说话用词古怪,但他还是听懂了意思。 可要其他人给这公子腾位子,未免也太得罪人。 “这,这,这。。。”,掌柜的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富家公子双眼一瞪,声音拉高,整个大厅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回响,“这什么幌子?小爷我可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你可不要惹我不开心啊,小心店都给你砸了!” 李锦眉头一皱,纨绔子弟他见过,这么嚣张的少爷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正打算把这什么鸟人打出去又听到那纨绔公子又说话了。 “每桌十两银子,请他们走!” 好家伙! 十两银子! 要知道这后院那几间上房一天的房钱不过三钱银子。 这客栈店小二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三两半。 原来是这么个嚣张跋扈法么? 您他么早说啊,掌柜的只恨自己没摆一桌。。 不用掌柜的来劝了,纨绔公子的话都听见了,中年夫妻已经放下了碗筷,从公子哥身边的丫鬟手里拿过了银子,默不作声的走上了二楼。 两位商贾对视一眼,也不废话,起身拿过银子返回后院。 唯独李锦不为所动,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丢进大黄的嘴里。 掌柜的看看李锦,又看看公子哥,打算要过来劝一劝李锦,毕竟十两银子啊。 谁知那公子哥却是抢先一步走向了李锦的位置。 “嚯司尼玛,好得劲的狗子。”,说着话,根本不管李锦直接伸手就要去摸大黄的狗头。 大黄毕竟是已经快要化形的狗妖,毛发柔顺,色泽清亮,眼神中灵光四溢。 原本只是一只土狗的大黄便是普通人也一眼能看出神异来。 眼看纨绔公子的手就要碰到大黄的脑袋,大黄背对着那人根本没有回头,却一晃脑袋轻松避开。 “嗬!”,公子哥一声惊叹。 寻常的狗,要么脾气好,随便给人摸,要么脾气坏,龇牙咧嘴甚至反身咬你。 可大黄既不让他摸,也没有龇牙咧嘴的逞凶,这就神奇了许多。 “小哥,这狗是你的?”,纨绔公子也不提让李锦腾桌的事情了,拉过身边的椅子直接坐到了李锦的对面。 “不是我的,是你的?”,李锦说话也不客气。 不曾想这纨绔公子也不在意李锦的语气,“卖给小爷我吧,多少钱,你说。” 两名劲装随从已经来到了公子哥身边,一左一右拱卫着。 “你很有钱?”,李锦终于停下了筷子,看向桌对面的纨绔。 “算是有的,怎么说,开个价吧。”,公子哥轻笑说到,自得意满的脸上就写着三个字,不差钱! “三千,嗯,五千两。”,李锦手在大黄狗头上搓了搓,报出了一个对平民百姓来说的天文数字。 大黄双眼全是疑惑,激动地差点开口说话,怎么的,真卖啊? “成!”,纨绔公子竟是连还价都没有,直接招过来小丫鬟,从小丫鬟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来,拍在桌上。 “五千两,这条狗,归我了。” 第199章 诡异默剧 十张汇通号的秘押银票就这么摆在了桌上,每张五百两,一共五千两。 就连李锦都愣了一下。 自己想逗一逗这个纨绔,没想到人家真有钞能力。 五千两银子对现在的李锦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财富,但能二话不说就拿出来五千两银子买条狗还是让李锦多了几分好奇。 若真是什么豪门巨富,路上就带着这几个人? 六个护卫一个丫鬟也不算寒酸,但真的还不够档次。 “公子贵姓?”,不过李锦也没有犹豫,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一边把那一沓银票收进怀中,一边问道。 “叫我一声徐爷就行。” 李锦忍住了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毕竟拿了人家几千两银子呢。 “徐公子是吧,”李锦摸了摸大黄的狗头,“我家大黄是我精心喂养了十年,如今割舍给徐公子,我还有些不忍,还请徐公子让大黄陪我吃完这顿饭吧。” 徐文龙一双包含智慧的眼睛看了看面色真诚的李锦,觉得对方就是一个人,而且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就信了李锦的话。 有自己从家带出来的护卫在旁看着,想来这小子也不可能拿了银子跑掉。 “行,小爷也先吃饭。”,徐文龙倒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手一挥,不光自己离开了李锦的桌子,连护卫也撤了回去。 让俩护卫盯着李锦?那多不好看啊,显得徐文龙多心疼五千两银子似的。 大黄抬着头,一脸迷惑的看着李锦,非常想要开口说话,但没有李锦的允许,他不敢。 一路走来,大黄已经用天赋多次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的新主人灵力中蕴含那种奇怪的气味。 它不太懂那到底是什么,但作为一个妖,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让它笃定那玩意的位阶高到自己无法理解。 可为啥忽然就把自己卖了啊。。。 李锦弯下身子,亲昵的揉了揉大黄的狗头,在大黄那竖起的耳边轻声且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三更来找我。” 大黄乌黑的双眼一凝,它只是一条狗,但眼睛里却分明透着震惊。 主人真是太狡猾了! 李锦也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狗头,站起身来走向正在享受小丫鬟的徐家公子。 嗯,冰雕玉琢的小丫鬟在给徐文龙捶腿。 “徐公子,”,李锦笑呵呵的凑了上去,“我家大黄就交给你了。” 大黄非常配合的从李锦身后走出来,在徐文龙的椅子边蹲了下去,大脑袋朝向徐文龙,嘴巴张开,仿佛在笑。 徐文龙的手试着在大黄的后颈上抚了两下,见到大黄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非常得意。朝着李锦一笑,“那就多谢小哥成全了。” ”有件事想问一下徐公子。“ “但说无妨。” 李锦看了一眼徐文龙身后的护卫,一脸好奇的样子,“徐公子买了我家大黄,是准备看家护院?” “我徐家用得着它看家护院?”,徐文龙一声嗤笑,“我看小哥你投缘,便也不瞒你,其实是我爹最爱养狗逗鸟,我看这条狗神采熠熠,便想着买回家送给老爹,定能讨他欢心。” “原来如此。”,李锦也不再多问,很有礼貌的向徐文龙告辞,把大黄留在了客栈大厅,一个人回了后院。 年轻人,倒头就睡。 到了三更时分,四品境界的武者对身体有着绝对控制力的,无需外部任何干预,李锦自动脱离了水面,睁开了眼睛。 没有点起油灯,李锦在黑暗中毫无障碍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静静等着大黄。 悠哉哉的喝完茶水,还是不见大黄身影,李锦开始疑惑起来。 不至于吧?你丫都快化形了,还摆脱不了一个纨绔和几个护卫? 又等了片刻,李锦终于坐不住了。 莫非那蠢狗真翻车了不成? 推开房门,李锦深吸一口秋夜的空气。 后院的上房一共就空出了三间,李锦占了一间。 那姓徐的公子必定在剩余的两间之中,而那几个护卫不可能离开姓徐的太远,定然也在后院上房。 李锦顺着墙边查看,果然在一间上房里听到了好几人的呼吸,想必就是那几个护卫的房间。 用腰间的锟铻刀毫无声息的轻轻划开窗纸,向内望去,可惜没有大黄的身影。 不出意外,那姓徐的应该就在隔壁。 李锦来到窗前,故技重施,窗纸划破一个小口子,凑上前向屋内窥视。 眼睛刚贴上去,李锦就下意识的收回了脑袋。 似乎觉得不对,才稳住心神重新看过去。 屋内依旧没有大黄的身影,但屋中床铺上,那位徐公子正捧着丫鬟的脑袋,亲吻在丫鬟的额头上。 可本该是香艳无边的画面,李锦只觉得毛骨悚然。 徐文龙捧着丫鬟的脑袋,可也只有一个脑袋。 只因那徐公子双目和嘴巴都紧紧闭着,五官麻木,面无表情,毫无巫山云雨时该有的神情与姿态,仿佛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床铺上满血鲜血,小丫鬟香肩半露,脖颈处一圈光滑的断口,露出气管和血肉,鲜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有些粘稠,已经浸润了大半个床铺。 被捧在徐文龙手中的脑袋,双目圆睁,眼角和嘴角都有着鲜血干涸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就在窗边的李锦,听不到屋内有一丝丝声音,也闻不到血腥的气味。 屋内一男一女,像是在演一出诡异惊悚的默剧。 咔嚓。 李锦一手推开了房门,走进了屋中。 床榻上的徐文龙根本对李锦的闯入毫无反应,依旧在爱抚着人头上沾满鲜血的秀发。 李锦冷静的靠近床边,仔细观察,姓徐的还有呼吸。 李锦伸手按在姓徐的手腕上,要把他强拉起来。 原想着姓徐的只是普通人,李锦控制了自己的力道,可刚一用力,便感受到姓徐的手臂一股大力传来,竟是没有拉动。 下意识的加了些力量,姓徐的手腕就直接被李锦捏断。 可手骨断裂的徐文龙还是毫无反应,好像伤的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样,还在机械的不停打桩。 李锦一怒,手臂直接从姓徐的腋下穿过,把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落在地上徐文龙依旧没有放开丫鬟的脑袋,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 “劳资是柯南么?这他妈的又是什么鬼啊~”,李锦一声哀叹。 第200章 巫虫毒蛊 看着地上的徐文龙依旧抱着丫鬟血淋淋的脑袋不松手,李锦无奈只好上手去从徐文龙手中夺走人头。 因为人头被徐文龙抱在怀中,李锦觉得直接抓头发把人头扯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于是双手放在人头双耳处,刚要使力,就感觉到掌心被尖锐利器刺中。 一阵钻心般的痛感从手心传来,李锦慌忙收回了双手。 右手掌心一处黑点,有血滴从中冒出。 什么东西? 要知道现在一个普通人手持利刃也刺不穿李锦的皮肤。 在杨清驿时,李锦便是徒手握住了屠夫刺过来的剔骨刀,可这人头里的玩意居然轻易刺穿了李锦的掌心。 李锦正在诧异,想要再仔细查看一下徐文龙怀里的女人头,一阵剧烈的眩晕感涌了上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想要稳住身体,可四肢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瘫软,最终还是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李锦躺下,门口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正是之前在客栈大厅用餐的平凡夫妻二人。 “师妹的惑蛊还是那么霸道,这人眼中神光内敛,想必也是武道高手,没想到刚一中招,便着了道。”,说话的正是长相敦厚的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话朝着房间内部观望,还在确认李锦的状态。 被叫做师妹的中年妇女绕过男人走进了屋,眼神冰冷的看着昏死过去的李锦,口气有些自傲的说道,”武者肉身强悍,但难修神魂,师父赐下的这心肝宝贝我已经温养了十年,专惑人心神,高棉国那位大将军都中过招,此人绝无抗衡之力。放心吧,师兄,他醒不过来。“ 中年男子这才放下戒备,迈入屋中,看了看还抱着女人头颅的徐文龙,“师妹,这人怎么办” “主家说了,绝不能让他死的有漏洞。”,一边说着话,女人在徐文龙身边蹲了下去,手指拢起一个怪异姿势,不多时,一只通体粉红的怪异虫子从丫鬟脑袋里钻了出来。 这虫子体长和女人小拇指差不多,牙签般粗细,身体两侧有无数只细碎的虫脚,像是蜈蚣但没有甲壳,唯独头部长了一根坚硬的刺角。 虫子蛄蛹着爬上女人的手掌,把刺角插入女人掌心,很快虫子的身体逐渐从粉色变成了血红色。 “惑蛊刚才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了太多灵力,我帮它补充一下。”女人看了一眼昏迷的李锦,“等下这个姓徐的公子爷就会在惑蛊的支配下和床上那具尸体交配,一直到天亮,有惑蛊作用,他会不停的泄阳,直至气血亏空致死。” 女人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等明天客栈的人发现,只会看到一个酒后虐杀了侍女施暴,然后自己纵欲脱阳而死的纨绔子弟。任大明官府什么人来查,都不会查出任何端倪。”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手指凭空虚画,一口浊气从口中喷出,空气中浮现一个复杂的图案,又逐渐消散。 “我又加重了一层禁制,这间屋子在天亮之前不会有任何声音传出去。”,中年男子蹲在了李锦身侧,“没想到这小子身边还有一只未化形狗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把那黄狗带回南洋交给师尊练药,他老人家定然会赐下奖赏。” 女人一言不发,看着蛊虫爬进了丫鬟头颅内才开口道,“把这小子抬出城去,管他什么来路,找个坑埋了。到时你我已经在千里之外,就算他身后有什么大人物,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中年男子闻言点点头,伸手就摸向李锦的衣服,他还没忘了姓徐的买狗花了五千两银子呢。 反正要杀人灭口了,银子不拿白不拿。。 男子伸手在李锦怀中摸索,寻找那一沓银票,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你们打算弄死我没关系,但你他吗摸我奈子,劳资就忍不住了啊。” 惑蛊的邪异灵力从掌心小孔涌入李锦体内时,确实侵蚀了李锦的神魂,但识海内三星闪耀几乎一瞬间就吞噬了那股对于李锦来说微不足道的灵气。 要知道,寻常四品武者的神魂识海不过一间斗室大小,而李锦,是一片浩瀚天地。 惑蛊释放出针对神魂的蛊毒,只让李锦难过了一秒钟不到。 可发觉门外一男一女时,李锦便顺势装作中蛊的样子,想看看到底什么人在搞鬼而已。 中年男子不是庸人,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上当了,当即就要与李锦拉开距离,可哪还来得及。 男子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一具无头身体在往门外跑,跑了两步,就轰然倒地,男子疑惑的看着那具身体的样子,哦,是他自己。 锟铻刀削铁如泥,斩头如切豆腐。 南洋巫蛊,李锦从刚才两人对话中已经得知二人来路。 但南洋巫蛊偶尔在岭南地区出没,极少踏入中原,更是从来不曾有在大明北方出现的记载,锦衣卫的秘档中对其记载极其稀少。 但对牵涉南洋巫蛊的那几个案牍中都有几个共同特点,南洋巫蛊传自蛮荒巫术,他们本体羸弱,但术法诡谲难防,一有机会先杀后问,不可掉以轻心。 四十年前曾有一位广府的锦衣卫千户调查一起县令失踪案,牵扯到一个南洋降头师,那名锦衣卫千户乃是四品巅峰的高手,结果中了对方的降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全身血肉崩离,只剩一具骨架。 之前李锦躺在地上听到这两人对话,对方连什么高绵国大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加上之前被毒蛊刺中之时确实眩晕了一下,心中警惕,出手便是毫不犹豫的击杀了这个“师兄”。 男子人头掉落在地,滚了一圈,双目还盯着自己的尸体。 李锦上前一脚踩爆男子头颅,再看那中年妇女,已经惊的转身就跑。 李锦提刀就要追出去,却瞥见姓徐的怀中那丫鬟的头颅瞬间炸开,红的白的黑的喷了徐文龙一头一脸。 拇指大小的蛊虫不知施了什么秘法,已经变的和猫儿一样大小,趴在徐文龙胸口,那额头上的刺角如同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刺向姓徐的脑门。 第201章 大有来头 怪虫就要对姓徐的痛下杀手,李锦无奈只好先放过了逃走的中年妇女。 甩出手中的锟铻刀,怪虫头顶的尖锐刺角被连根削断。 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头部下方的口器中发出类似婴儿的哭闹声。 李锦一脚踢在虫子头部,大虫子柔软的身躯立刻爆浆,一滩滩散发出奇怪香气的粘稠汁液喷的徐云龙满身都是。 眼看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怪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李锦捡起整个刀身没入地板的锟铻刀,追了出去。 短短片刻,李锦已经回到了徐文龙的房间里。 夜色中哪还有那女人的踪迹,想必让虫子异化就是拖延时间的手段,那女人身上还有逃遁的秘法,让李锦无法追踪过去。 屋内的徐文龙此时仿佛因为蛊虫的死亡而脱离了那种诡异的状态,但情况也不是很好。 满身都是血迹和脑浆还有虫子爆开时迸射出来的粘稠液体,丫鬟头颅爆裂后的一颗眼球还粘在徐文龙的胸前,因为皮肤上覆盖着不少粘液,那眼球正缓缓的向下滚动,有时还会停顿一下。 李锦走近的时候,徐文龙正在一边扇自己的耳光,嘴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别扇了。”,李锦蹲在了徐文龙的身边,“你不是在做梦。” 徐文龙缓缓转过脑袋,惊恐的看着李锦,“我知道不是做梦,我想把自己打晕过去罢了。” 随后看向了李锦手中的锟铻刀,“你是来杀我的?” “是我救了你。”,李锦撇撇嘴,“想弄死你的就是晚上在饭堂的那一对中年男女。南洋来的巫蛊师。” “南洋??”,徐文龙先是疑惑不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阵悲戚和愤懑。但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呆呆看着床铺上无头少女的尸体,“可怜喜儿她才十七岁。” 李锦看了一眼床铺,心中也是一阵怜悯,却也没说什么。 “徐兄若是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刚才提到南洋,徐文龙的反应李锦尽收眼底,想来其中必有曲折。 这姓徐的出手阔绰异常,身边的几个随从隐隐有军旅之风,背景绝不简单。 大家萍水相逢,眼看着有人要害他,顺手救他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但李锦如今并不想掺和别人的恩怨。 更何况,还有一条傻狗还下落不明,等着自己去搭救。 徐文龙此时心神激荡,受的刺激过大,呆愣的坐在地上,并没有阻拦李锦离去。 “这间屋子今夜被那南洋来的男人施了秘术,这里的动静外面听不到的。你的护卫还在隔壁,你去隔壁呆着吧。”,李锦看着失魂落魄的徐文龙,心中认定那女人肯定不敢杀回来,但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还是出言提醒了一下。 徐文龙只是呆呆点了一下头,双眼呆滞看向床铺方向,但眼神空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锦摇了摇头,也没再去安抚这个纨绔少爷,一个闪身就离开了房间。 那一对南洋来的男女之前是住在客栈前楼的普通房间。 李锦来到前楼,几步窜上了二楼,凭着晚上吃饭时的那对男女上楼后所去位置的印象找到了东北方向的某个客房。 锟铻刀插进门缝,异常轻松的切开木头门栓,推开房门。 果然,傻狗就在这里。 四蹄被困住挂在房梁之上,狗嘴被牛皮绳牢牢绑住,这些当然捆绑不住一只快化形的妖怪。 真正制住大黄的是一根插入大黄头顶的银针。 李锦赶紧把大黄从房梁上救下,把四肢和嘴巴上绳子统统解开,再看着双目紧闭狗子,李锦一狠心拔出了狗头上的银针。 大黄立刻如触电般弹起,龇牙咧嘴面露凶相,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然后就被扇了一巴掌。 “别特么装哔了。没用的玩意儿!你怎么回事?” 大黄看清眼前的人,以就算是李锦都难以看清的速度换了一副表情,尾巴摇的飞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快要流出泪水来。 “主人,我不知道啊~刚才有个虫子咬了我一口,然后就看见你了。” 原来也是中了蛊毒。 想必是先中了蛊虫的毒,昏过去后,才被那对男女捆了回来。 这傻狗! 见到大黄没有大碍,李锦也松了一口气。 李锦趁机检查了一遍房间。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更没有值钱的东西,想来那一对男女行事倒是十分谨慎小心。 若不是凑巧遇上了李锦,还真让他们得了手。 想到这,李锦带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大黄又来到了后院,后院房间里的徐文龙并没有去叫醒那些护卫们,还在屋中呆坐,只是从地上换到了床边,身后就是丫鬟冰冷的尸体。 “要报官么?”,李锦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意搭腔。 大黄在李锦身后好奇的伸出头看了一眼屋内,立刻瞪大了双眼,舌头伸出来老长,哈赤哈赤的表示震惊。 咋回事?俺刚才还在这屋里呢,怎么还死人了? 徐文龙听到李锦的声音,蓦然抬头,眼神中比起刚才多了些光彩,不过却答非所问的说到,“还不知道小哥的姓名,救命之恩,徐文龙来日定会厚报。” “姓李,单字一个锦,锦绣河山的锦。”,李锦眨了眨眼睛,“报不报恩的就算了,大黄就先不卖给你了。” 徐文龙闻言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就依李小哥。” “你待作何打算”,李锦随口问道。 徐文龙一声苦笑,“不瞒李小哥,我正想离开,可孤身一人又不敢上路,且喜儿惨死在这,总不能弃她不顾,正在发愁。” “嗯?为何不去隔壁找你的护卫们?”,李锦好奇。 “知道本公子南下的人本就不多,能断定我今天一定会在商河县留宿的,只有我和喜儿,还有他们六个护卫。” 这就不奇怪了。 徐文龙的意思李锦瞬间明白了。 那六个护卫里有人泄漏了徐文龙的行踪,说不定还是那一对南洋巫蛊师的帮手。 看样子这个姓徐的也不算傻。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徐公子。”,李锦沉吟了一下,“你是什么人?” 姓徐的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一些纨绔子弟的精气神, “李小哥救我一命,本公子也不会藏着掖着,家父乃是魏国公,金陵都督府都督,徐智摩。” 第202章 万两白银 大明魏国公,自徐天德起,镇守金陵三百年。 乃是大明一等一的实权勋贵。 金陵,南直隶首府。 南直隶就是后世的安徽江苏合二为一。 南直隶十四个府,有着大明帝国五分之一人口,贡献了帝国三分之一的赋税。 既是全国最大的产粮区之一,也是帝国商业最繁华的地区。 而金陵作为南直隶首府,有一套自行运转的小朝廷。 皇帝远在京城,把金陵交给谁都不会安心。 所以大明皇帝在金陵城里搞出了一个大明版本的三权分立。 金陵镇守太监作为皇帝耳目,负责监管金陵六部官员,但不干涉政务。 金陵六部以吏部为首,运转整个南直隶。 金陵都督则掌控金陵城内的三万城防军。 需要说明的是,金陵都督的管辖范围只在金陵城内。 南直隶其余各府的卫所军虽然名义上也归属金陵都督管辖,但是若没有皇帝的临时旨意,金陵都督是调动不了他们的。 而大明三百年来,其中至少有两百年的时间里,这个金陵都督府大都督都是世代镇守金陵的魏国公兼任。 当代魏国公徐智摩如今四十五岁,三十一岁继承爵位,同时出任金陵都督,至今已有十四年。 可以说是大明帝国里第一等的勋贵,而且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勋贵。 眼前这个姓徐的,就是魏国公的儿子? 李锦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记忆,莫非这位就是魏国公嫡长子,在京城国子监求学的徐文龙? “原来是徐小公爷,”,李锦施了一礼,本来不想过问的事当下也忍不住问了出来,“不知道什么人胆敢行刺小公爷??” 要知道以魏国公的身份,勋贵领袖之一,在朝堂诸公中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帝国柱石之一。更不要说徐文龙本人是魏国公嫡长子,十有八九未来要继承国公之位的。 行刺徐文龙,可就不是小事了。 徐文龙若是死在这个客栈里,皇帝必然震怒,为了安抚魏国公,搞不好就要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或许是见本公子一路上豪掷千金,身边护卫也不多,所以动了心思的江湖路人吧。“,徐文龙答道。 放你奶奶腿的屁,刚才还在怀疑是护卫和人勾结来着,怎么就变成江湖路人临时起意了?要是劫财,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直接抹了你的脖子拿钱走人不完事了? 看徐文龙的神情,分明就是心中有数但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这事情让李锦觉得更有意思了,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魏国公的嫡子也忌惮如此?差一点死在别人手里,这姓徐的脸上竟然看不出太多愤怒的情绪?怎么还有些悲戚的样子? “小公爷这是要回金陵?可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 徐文龙支吾两声却没有回答李锦的问题。 李锦反应了过来,自己虽说救了别人一命,但有些私密问题对方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是不方便透露。 想到此处,李锦也不再追问,直接图穷匕见,伸出一根手指在徐文龙的眼前晃了晃 “一万两银子。” “啊?什么一万两银子?“,徐文龙有点懵。 李锦摸了摸大黄的狗头,笑的人畜无害, ”一万两银子,在下护送你回金陵。小公爷意下如何?“ 河间府境内的大运河上,一队官船正缓缓驶向南方。 一大三小四艘官船一字排开,领头一条大黄船,后面跟着三条槽船。 所谓大黄船,长近三十米,船宽五米,船头船尾悬挂黄旗,乃是大运河上专供朝廷官员南北往来时乘坐的客船。 此时大黄船某间顶层的客舱里,床帐里的琳琅双腿夹着被子在缓缓摩擦,抿着嘴唇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内容。 隔壁的船舱中婶婶陈玉蓉和铁娃在床铺上熟睡。 南下一行人婶婶和铁娃最缺自保能力,所以灵兽大红承担起了护卫的职责,就算是睡觉也是在婶婶这间船舱中。 地板上的大红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忽然,大红抬起了脑袋,把小玄猫从头顶甩了下去。 一对眼睛在黑暗中茫然四顾,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疑惑着又懒洋洋的趴了下去,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人抢了自己的东西。 第203章 剑压万军 日出东方,雾气散尽。 辽阳城外,旌旗翻滚。 十三万北蛮大军尽出,从东西北三面围住了辽阳城。 “大帅,北狗这是要孤注一掷了么?”,曹蛟全身披挂,面色凝重。 大半个月以来一直是青衫在身的辽东统帅李子茂难得换上了一身轻甲,望着城外的北蛮大军,淡淡说道,“曹蛟,传我的军令下去,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曹蛟疑惑,见李子茂没再说话,便晓得自己没有听错,回头告诉身后的亲兵传令打开城门。 “高杰,徐子良,你们二人与曹蛟合兵一处,以曹蛟部为首,直击北蛮中军。” 听到李子茂的命令,前锋营主将高杰应声出列,也不废话,下了城头。 徐子良就是轮换在辽东戍边的京城八千勇士营主帅,虽是京营总兵,但身在辽东就归李子茂节制,脸上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敢出声质疑,还是跟在高杰身后走下了城楼前去城中军营。 曹蛟的五千龙骑,高杰三千前锋营,还有勇士营的八千骑兵,这几乎是李子茂手中所有的骑兵。 曹蛟的龙骑全是重铠具装,前锋营也可披挂重甲,但勇士营只有两千副铠甲,剩下的只有轻装皮甲。 北蛮人的十三万大军虽说大部分都能上马骑射,但北蛮缺铁,大明严禁铁器出关,纵然每年都有亡命徒冒着被斩首抄家的风险走私铁器,但那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北蛮除了各部高层能穿上铁甲,下面的战兵不论怎么凑,也凑不出一千副铠甲出来。 这半个月来北蛮人扎营结寨每日只排出万余人出战,明军的重骑若是出阵即便能获胜,但若冲入北蛮营中,必会被拖住再被北蛮人围杀。 但凡打过仗的都知道,集结起来的重骑冲锋时无可匹敌,可一旦被营寨阻挡住冲势,反倒成了一个个行动不便的铁罐头。 今日北蛮忽然做出全军出击的阵势,把十万大军摆出孤注一掷的样子,反倒是给了李子茂一锤定音的机会。 辽阳城东门缓缓打开,护城河上的栈桥放下。 一队队重装铠马从城门内涌出,越过护城河在城外列阵。 “明人既敢出城野战?”,一声声奚落的言语在北蛮军阵中响起,可慢慢的,调笑的声音逐渐消失,北蛮人的脸上开始浮现凝重的表情。 五千龙骑营已经列阵完毕,阳光洒在铠甲上熠熠生光,整个军阵除了座下的战马之外没有一人出声。 “这些明军,这,这,这之前未曾见过啊!” 不怪北蛮人大呼小叫,龙骑营阵内当中位置有八百骑士站在最前方。 这八百骑士跨下的战马身躯厚重宽大,胸部肌肉凸起,背部健硕,臀部肥壮,肩部足够厚实,四肢粗大,只看肩高竟然接近两米。 加上马匹身上的甲胄,光是马匹就重达两千多斤,有几匹高大异常的龙骑,包括曹蛟座下的那匹“雷云”,整重已经超过了三千斤,俨然已经和妖兽无异。。 若是把北蛮人的战马拉到龙骑身边,仿佛只是还没成年的幼马一般。 龙骑,大明镇妖司和道门以灵兽血脉培养出来的战马,虽然血脉稀薄,但已经不再是寻常马匹了。 龙骑之上的骑士,全是辽东军中选拔出来有品级的武者,多数都在七品之上,六品居多,五品甚至四品担任队首,乃是辽东明军最精锐的部队。 虽然没有正经妖兽之力,但两千多斤的战马光是站在那里,气势便如同一座山丘一般,压在北蛮人心头。 龙骑营便是因这八百龙骑命名。 李子茂从未把龙骑营动用在守城之战里,甚至让高杰的前锋营披挂重铠出击来让北蛮人以为那就是辽东边军的重骑兵。 今日,龙骑营隐忍多日,今天蓄势待发,就是要以雷霆之势横扫千军。 龙骑营列好阵,勇士营和前锋营也从城门中涌出,自动分开左右,在龙骑营的侧后方集结。 随着辽阳城头旌旗晃动,鼓声擂动,明军出城的大军已经开始向着北蛮人缓缓移动。 这个时候,北蛮人想要退回大营或者移动大军避开锋芒已经来不及。 不是北蛮人不想动,面对重骑兵的集团冲锋,向后撤退把后背露给对面只能迎来毁灭。 北蛮人的皮甲轻骑撞上来也只是送死而已。 步兵阵更是只能列阵硬顶,若是移阵过程中拉开了阵型,单凭五千龙骑就能冲散五万大军。 大地在颤抖,明军如同洪水一样冲向北蛮中军,站在最前方的北蛮人在恐惧的压力之下已经开始嘶吼,妄图给自己鼓起胆气。 三里,二里,一里。 北蛮人中军大帐里走出两位巨人,一个五官俊美,身背巨弓,一个面容丑陋,手持巨盾。 俊美巨人三米高的身躯俯瞰整个战场,眯着眼睛看向冲过来的明军洪流。 一柄对于正常人类体型来说宛如攻城弩一样的巨弓搭在手中。 弓弦拉满,却不见弓箭。 嗡~ 弓弦松开荡起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一人粗的紫色光柱萦绕着黑云忽然出现在北蛮人的阵前,蕴含着一品境界的恐怖威压,朝着明军骑兵激射而去。 丑陋巨人几个跳跃踩死了几个北蛮人,以和身躯完全不相符的灵动,扑向明军前锋。 辽阳城头上观战半个月的李子茂动了。 一步踏上城头,再落脚,人已经在一里之外,又跨一步,李子茂已经提剑立在北蛮人阵前。 二品巅峰武者的灵力全开,李子茂手握剑柄,拔剑出鞘。 剑刃出鞘一分,李子茂的气势就提升一截。 等剑身完全拔出剑鞘,辽阳城外黑云压顶,狂风呼啸。 李子茂挥剑斩向北蛮阵中巨人射出的紫色光柱,灵力如泰山压顶,天崩地裂。 剑风无声,紫色光柱眨眼间烟消云散,尚有余力的剑风吹过已经跃出北蛮军阵的丑陋巨人。 巨人手中巨盾登时崩解成粉末,然后半个身子连着头颅随着剑风拂过,碎成肉渣,飘向北蛮军阵。 辽东明军的铁甲洪流从李子茂身边呼啸而过,扑向北蛮大营。 李子茂养剑十年,阵前登临一品, 一剑压万军。 第204章 真实目的 辽阳城外的一场大战已经烟消云散。 “嘭!”,曹蛟跪在李子茂的面前,一拳砸在帅帐的地上,一双虎目充满了血丝,声音悲戚激愤,“大帅!是卑职无能,还请大帅斩了我的脑袋,以告慰那些枉死的兄弟们。” 十数名参将副将分站在帅帐两侧,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李子茂脸色有些憔悴,开口嗓音依旧是云淡风轻,“曹蛟,你这是作甚?莫非你觉得这一仗是我大明败了?” “可是!”,曹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子茂抬手阻止,面色有些疲累的辽东统帅缓缓说道, “龙骑营损失惨重,但北蛮也丢下了两万多精锐。金太吉不善武道却能坐稳北蛮酋首的位置,自然有他独到之处。此次龙骑营受挫,非你之罪,莫要苛责自己了,下去养伤吧。” 昨日一场大战,李子茂养气十年,一步登临一品,一剑斩北蛮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怪物,湮灭了对方神秘巨人的光箭。 两军阵前的李子茂看似轻松,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清楚,北蛮阵中手持巨弓的神秘巨人境界居然在他之上。只不过对方气息虚浮,好似根基不稳,无力再射出第二箭而已。 李子茂初登一品,阵前那一剑看似惊天动地,但其实也是抽干了体内大半灵力,战场上战力最顶尖的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退出了战斗。 之后龙骑营的铁甲洪流撞进北蛮大阵之中,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凿穿北蛮军阵之时,北蛮军阵后方忽然闪烁起几十个红光。 龙骑营的骑士们便立刻感受到了不对劲。 座下有着灵兽血脉的马匹们立刻变的双目赤红,亢奋异常。血脉最浓郁的一批战马甚至开始张嘴撕咬面前的北蛮人。 曹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北蛮萨满把北蛮妖术施展在了龙骑营的坐骑身上,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北蛮为什么要把狂化术这种增益的法术用在明军身上。 但身为骑兵统帅曹蛟很快就明白了北蛮人此计的阴险绝妙之处。 重骑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集团冲锋时的所向披靡,而龙骑中了萨满祭司的狂化之后,战斗力提升一个台阶,但却没了令行禁止的统一性,这对重骑兵来说是致命的! 成千上万的重骑兵一起冲过来,是无敌的,但一群四处乱窜只顾发泄的龙骑不过就是一群野兽罢了。 龙骑营在战马狂暴后的一瞬间对北蛮人造成了更大的伤害,但失去控制的马匹乱作一团,一个个重骑兵很快就被聚拢上来的北蛮人各个缠住,成了被动挨打的铁疙瘩。纵使龙骑营的骑士各个精锐,但很快就有骑士被拖拽下马,淹没在北蛮人中。 整个大明军阵中,龙骑营作为冲锋在前的尖刀,作用就是给后续的骑兵撕开口子。可此时龙骑营却陷入了北蛮军阵中,让整个大明骑兵阵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前锋营和勇士营为了不撞到龙骑营身后,只能调转马头分左右冲击北蛮,可两军不管马匹质量和单兵能力都远不如龙骑营, 没有凿穿北蛮军阵的能力,立刻陷入了苦战。 眼见北蛮人虽然在最初死伤惨重,可眼下局面发展下去,明军骑兵必然会被北蛮人围困住,到时候就是全军覆没的惨剧。 曹蛟立刻站在马背上高举长枪,一声暴喝,“龙骑营!下马!朝我聚拢~!” 数千龙骑营骑士得到主帅军令,没有犹豫,纷纷抛弃了陷入狂乱的坐骑,拿起武器朝着曹蛟所在位置靠拢。 不多时,北蛮前军的阵前就聚拢了一批重甲步兵,在曹蛟的带领下和北蛮人结阵厮杀起来。 身在北蛮军中最中心的龙骑营,吸引了大量北蛮人的注意力,让前锋营和勇士营的压力大减,也有样学样的下马步战起来。 身后的辽阳城的城头上鼓声如雷鸣般响起,旌旗翻滚,大量的辽东镇步卒从城门涌出,开始朝着城外集结,加入这场战斗。 等到曹蛟身边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北蛮人时,明军已经获得了胜利。 而这个时候,曹蛟才知道,龙骑营陷入包围时,北蛮的中军大营已经带着北蛮大部队开始后撤了。 自始至终,参与战斗的,只是北蛮人的三万前军而已。 此战明军虽然大获全胜,但北蛮大军却没有伤筋动骨却主动撤出了辽阳战场,相反明军的骑兵却受了重创。 五千龙骑营因为陷入北蛮包围,战死一千多,伤了两千多,五千战马损失殆尽,有着妖兽血脉的龙骑,因为中了狂乱术,战场上太过狂暴,损失大半。若不是城内步军驰援及时,龙骑营几乎要不复存在。 前锋营和勇士营也是伤了元气,各有千余骑士战死,伤残无数。 骑兵无力再战,只剩步军的辽东镇明军不敢冒险追击实力尚存的北蛮大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蛮人撤离战场。 “锦衣卫已经盘问过俘虏,昨日被我等歼灭的北蛮前军,有一半是小部族的精兵,另一半乃是生蛮子嗣,是金太吉故意抛出来借我的手来削弱生蛮。此战过后,北蛮人的权力更集中了。”,李子茂看着手中的战报,露出了一丝苦笑。 黑水生蛮,说是北蛮,原本乃是生活在两千里外苦寒之地的部族,实力强悍但文治未开,不说文字,就连语言都不完善,故而被叫做“生蛮”。 这些人野性十足,但战力强悍,北蛮人向北扩张之后常常俘虏来这些生蛮充填人口,久而久之这些生蛮在北蛮人内部形成了一个团体,近年来有形成新部族的趋势。 这些生蛮就算在北蛮人中也算的上体格强悍桀骜不驯,逐渐开始要求金太吉给予他们五部之外第六部的地位,让金太吉颇为头疼。 经此一战,借明军之手消灭了上万生蛮,又重创了明军骑兵,金太吉可谓一箭双雕了。 “大帅。”,目光阴沉的前锋营高杰忍不住打断了李子茂的沉思,“可北蛮人出动十数万大军,就为了做这个局?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撤军了?卑职不信。” 李子茂扫视了一眼大帐中的将领,“北蛮此番围困辽东,做出和我辽东镇决战的姿态,但北蛮金部直属的精锐没有参战,金部第一勇士莽古泰也未曾出现,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纷纷点头,等着李子茂的下文。 “锦衣卫今早收到密报,三天前,我大明的藩属,高丽国,亡了。” 第205章 半路截杀 辽阳城外的一场虎头蛇尾的大战戛然而止的时候,辽河平原的最北端,草原的东部边缘,这个草原和辽东大地交汇之处的某个山谷隘口。 一支庞大的马队正沐浴着晨光,自西向东从山谷中驶出。 整个队伍有着整整两百名精壮的草原武士,骑着草原上最好的马匹,背着上好的牛角弓,腰间是寻常牧民可以当做传家宝的钢刀。 毫无疑问,装备如此精良,这是草原某个大部族的精锐。 整整两百草原精锐武士,护卫着一架精美奢华的马车,马车被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坐着草原上哪位大人物。 “海珠姐姐,叶赫城还有多远呀?”,一声少女音从马车内传出,声音清亮但略显稚嫩,听起来似乎年纪很小,还有些没有完全褪去的稚童奶音。 “不远了,出了山口,到了傍晚就能看到叶赫城的城墙。”,一个声音稍显成熟,但也成熟不了多少的女孩用着哄小孩的宠溺声音回答着。 “唔~还要一整天才到啊。”,年幼的女孩有些颓丧,抱怨着,“屁股都要被颠肿了。这个破马车,一点都不好,还不如骑马。” 车厢内名为海珠的少女轻笑,“小玉儿,你平日在部族里骑的都是父亲给你专门找来的温顺小母马,你当真觉得自己能控的住那些成年骏马?” 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拧着腰,不服气的争辩,“我能的!” 海珠拉住了小女孩的手,“小玉儿,以后可不许骑马了。” “为什么呀?”,小女孩看着姐姐有些严肃的神色,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你还小,若是常常骑马,长大之后便得来一对罗圈腿,到时做了大金的可墩,岂不是让北蛮人笑话?”,海珠脸上又带了几分笑意。 小女孩此时还不懂太多,只是觉得奇怪,”海珠姐姐,大金的可墩不是哲姑姑么?“ 已经十七岁的海珠并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撇过头去,沉思不语。 作为距离大金国最近的草原部族,克庆部十年前便臣服在了大金国的刀剑之下。 海珠的父亲,克庆部的首领博尔基布赫与金太吉在白牛山盟誓,金太吉封博尔基布赫为大金克庆亲王,并迎娶了博尔基布赫的妹妹,也就是海珠的姑姑,博尔基哲哲为妃。 十年过去,哲哲人老珠黄,日渐失宠,更要命的是,哲哲生下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 身为妃子,博尔基哲哲却常住在叶赫城,金太吉常年待在赫赫图拉,用汉人的说法,这不就是已经打入冷宫? 眼看大金国日益强盛,金太吉的权力日益稳固,海珠的父亲想要抱紧北蛮这条大腿,便又打算让海珠和最小的女儿小玉儿一起嫁给金太吉,最好能生下来几个有着克庆部血脉的儿子,那就更好了。 所谓看望姑姑,只不过是一个把女儿送过去的借口。 先到叶赫城与哲哲姑姑见面,逗留几日再去赫赫图拉觐见金太吉,海珠相信凭借自己的容貌,金太吉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至于小玉儿,虽然还是十三岁的小孩子,但只要金太吉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想到此处,海珠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的父亲作为克庆部的首领,不论弓马骑射还是治理牧民都是稀松平常,唯独生女儿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厉害,自己和小玉儿都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听偶尔从大明过来走私的商贾吹捧,便是到了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国色天香。听说大明的男子,尤其是读书人,生的白白净净,不像草原和大金一样都是满身膻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马车忽然停下,打断了海珠乱七八糟的遐想。 撩起车厢的帘子,海珠好奇的向外张望,只见道路远处十几个衣着破破烂烂的汉子骑着马悠哉哉的相向而来。 “什么人?!”,克庆部的草原护卫眼神不屑的看着这些看起来像是北蛮底层的汉子,“让开道!这里是要去叶赫城的克庆部的贵人。还不闪开!?” 对面为首的汉子一张黄脸,看似营养不良的样子,听到草原人的呼喝略一停顿,脸上竟是露出惊喜的笑容。 在草原人惊异的眼神里,黄脸汉子打了一个呼哨,道路两边的沟壑中便站起来上百人,道路两边的树林里也冲出来不知道多少汉子,打眼一望就不下三四百人。 “被埋伏了?”,草原人护卫的首领心中一惊,“你们不要命了么?这是你们大金哲哲可墩的亲人!” 他把这群人当做成了拦路抢劫的北蛮人土匪,希望用大金国可墩的名号来震慑住这帮人。虽说随行的两百草原护卫都是精锐,但对方一是人多,二是自己队伍里还有必须要保护的两位主子,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就算杀了这帮土匪也不用活了。 所以能让对方知难而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让这名草原勇士诧异的是,自己喊话之后,那些土匪非但没有惊惧迟疑,反而好像更加亢奋了起来。 为首的黄脸汉子已经把马速提到了最快,犹如一把利剑率先插进了草原人的马队中。 凡是挡在那汉子面前的草原人,全都不是一招之敌,黄脸汉子手起刀落之间,已经有五六个草原护卫身首异处。 “是明人,不对!是明军!”,马队后方的草原人也与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土匪交上了手,几个有些见识的草原护卫很快就发现这些穿着北蛮人衣服的土匪头顶并不是金钱鼠尾的发型,使用的武器也是只有明军才能大规模装备精钢武器,内里也是明军才有的铆钉棉甲。 “明军!?”,护卫首领除了惊恐更多的是疑惑,这里距离大明边镇已经接近千里,为何会有成百上千的明军忽然出现在道边? 可一杆长枪袭来让他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些问题。 眼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骑在马上,眼神如炬,枪出如龙,直奔他的前胸而来。 第206章 父子姐妹 车厢外的喊杀声逐渐平息。 克庆部首领博尔基布赫就是个酒囊饭袋,克庆部的族人也早就失去了纵横草原的实力,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彻底投靠了北蛮人,被草原其他部族鄙视。 两百克庆部的草原族人装备看着精良,实际战力还不如北蛮普通小部族里的战士。 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扮做北蛮匪徒的明军只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就全歼了这支两百人的草原护卫。 只有一个首领稍微给明军增添了点麻烦,也被凶残的黄脸大汉几刀劈成了肉块。 海珠搂着怀里的小玉儿,战战兢兢的撩开车厢的布帘,马车外面已经没有一个克庆部的草原人。 手持长刀的黄脸汉子满脸鲜血,朝着马车瞥了一眼,和海珠的视线对上,吓的海珠赶紧缩了回去。 慌乱中海珠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眼角流下惊恐的眼泪。 她想用金钗杀死小玉儿,再自尽。 十七岁的海珠不是孩子了,金枝玉叶的贵女被土匪劫走会是什么下场,她是明白的。 可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小玉儿,海珠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马车里闯进来一个男子。 正是刚才和海珠对视过的黄脸大汉,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的大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把海珠和小玉儿拖了出去。 两个女孩子像货物一样被丢在地上。 小玉儿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流下来,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海珠狼狈爬过去把小玉儿护在怀中,不知道自己要等来什么结局。 黄脸大汉把长刀随手插在地上,蹲了下来,粗糙的大手捏住了海珠的下巴,凝视了一番,“嘿~还真是个美人。” 大汉手指上还沾着没有干涸的血液,海珠感觉非常难受,想要躲避黄脸大汉的目光,却不敢挣脱出去。 忽然,大汉手在海珠身上胡乱摸索起来。 海珠想要反抗,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脖颈不能动弹。早知道就该自戕的,这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手下们面前就要凌辱自己? 可海珠很快就觉出不对来,这男人的手好像对自己的身体不敢兴趣,上下摸索的位置都是可以藏匿物件的地方。 金叉被夺走,脖子上的宝珠链子被挣开,手上的黄金镯子被撸走。 这男人,在搜刮钱财??? 男人终于结束了搜身,把海珠又提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屑。 “听说你是北蛮可墩的亲戚,怎么就这么点东西?可惜了,只是亲戚,不是可墩本人。”,大汉咂咂嘴,松开了海珠的脖子。 站起身来,回头对着手下人说道,“都砍了吧。” 海珠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看不出自己的美貌么?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尊贵么?抢回去当老婆也好,留着去跟自己的父亲要赎金也好,可他竟然要直接砍了自己和小玉儿的脑袋? “干爹。”,手持长枪的十四五岁少年拦住了准备动手的人,“这两个人,留着好。” 这句话在海珠和小玉儿听来仿佛天籁一般,纷纷看向少年,这少年身材挺拔,星目剑眉,虽然还是个少年郎,但行走间的气势外显,霸气十足。 “定国?”,张献忠面露疑惑之色,似乎对少年的行为有些不满。 跟着张献忠改了姓的李定国目光在海珠和小玉儿身上扫了一眼,对着张献忠恭敬说道 “我等此番出辽东,趁着北蛮大军出击,在后方沿途绞杀北蛮部族,但李帅的最终目的是让咱们突袭北蛮亲贵云集的叶赫城。儿子说的没错吧?干爹?” 张献忠面无表情,只是点头。 李定国又道,“可之前我等已经在北蛮人口中得知,此次金太吉召集的北蛮部族兵,只准备了一个月口粮。这就奇怪了,莫非金太吉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攻下辽阳?可辽阳精兵十万,还有李帅坐镇,金太吉除非得了失心疯,断不可能有次妄想。” “儿子虽然还不明白金太吉想做什么,但儿子相信,北蛮征召的部族武士,这几日便要归乡。” “叶赫城,我们去不得了。”,李定国斩钉截铁道。 张献忠看着粗豪,但不是蠢人,李定国的话他听过之后一点就通。 “所以,绑了这两个女人回去,交给李子茂,算是有个交待?可这两人只是金太吉婆娘的亲戚,又不是金太吉的婆娘,何况金太吉肯定不止一个婆娘。有啥用么?干脆杀了算了。” 作为克庆部的贵女,是听得懂汉话的,大明作为天下正统,不管草原人还是北蛮人,高层贵族学习汉话都是必修课。 此时的海珠已经听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大明的一支偏师,一支只有几百人的偏师。 只是没想到明军竟然能跑到这么远。 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海珠用声影的汉话喊道,“将军!我和妹妹是草原克庆部首领博尔基布赫的女儿,我们的姑姑是博尔基哲哲,乃是大金,啊不,是北蛮金太吉的可墩。这次去叶赫城,我和妹妹也是准备嫁给金太吉的!” “克庆部?”,张献忠重新审视了一下海珠,“这倒有点意思。” 在辽东镇厮混了一阵的张献忠自然知道克庆部对北蛮的重要性,那是第一个彻底投降北蛮的草原部族,是北蛮蚕食草原的踏板。 这样一来,这两个女人就有些份量了,抓回去倒也算的上功劳一件。 这两个姐妹也要嫁给金太吉? 自己岂不是抢了金太吉的老婆? 张献忠沉思片刻,招招手把李定国叫来身前,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指了指地上的草原姐妹花。 “定国,你看这个丫头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李定国面色忽然浮起羞涩,“干爹,孩儿还小。” 又看了看容貌秀丽的海珠,又道,“她看着比我还大些。。” 张献忠一巴掌打在李定国的肩头, “想啥呢,这个大的是劳资的。你爹还没娶媳妇呢,我说那小丫头给你做个童养媳。” 第207章 魏国公府 金陵,大明南都,南直隶首府。 京城虽是大明国都,可这天下第一城,只能是金陵。 北靠长江,南依秦淮河,钟山在东,石城在西,虎踞龙盘。 单是城墙长度,巍峨绵延百里有余。 李锦原本世界里,大明的南都在当时就是有着一百二十万人口古代超级都市,而这个世界的金陵,单是在册的居民竟有四十三万户之多。 按照平均每户五口人来算,那就是两百多万人,何况这个时代,每户人家七八口甚至十几口的都是稀松平常,加上未在册的隐户,李锦严重怀疑眼前的金陵,怕不是有三百多万人口,远超京城。 带上徐云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花钱。 不用再从驿站换马,从济南府买了四匹上等好马,两人四马一条狗一路疾驰南下,比李锦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三天终于赶到了长江边。 让李锦意外的是,徐云龙这个国公之子,倒也不完全是个纨绔废物,至少骑术是没有问题的。 李锦一问才知,原来姓徐的居然是个七品的武者。 倒也不奇怪,当年的魏国公是何等人物,又是传了几百年的一等国公府,家中想必也是有些秘法的。 哪怕用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硬怼上去,堆出来一个七品武者也是合理地。 身为国公嫡子,面对普通人至少有点自保能力。 两人从江北上了船,大船过江后直接在江东门外的新江口停住。 路上行人如织,商贾如云,车马滚滚如潮水。 李锦骑在马上,第一次在这个时代体验到了堵车的感觉。 在繁花似锦的金陵城内沿着秦淮河足足行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夫子庙附近的魏国公府。 饶是李锦在京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还是被这座宅邸激起了仇富心态。 魏国公府,原本是大明太祖皇帝在金陵的居所,后来赐给开国大将魏国公徐天德,光是占地就接近三十亩。 根本就是个公园。 魏国公身为金陵都督,门口站哨的直接就是十来个精悍兵卒。 看到二人打马而来,便有士卒上来查问,待看到徐文龙的面容,直接就半跪了下去,口称小公爷,起身迎着徐文龙进了大门。 另有士卒飞奔向内,大概是去禀告魏国公去了。 “一路上多亏李小哥照顾了,且随我见过父亲,之后那一万两银一定奉上。”,徐文龙下了马,领着李锦向府内前行。 李锦心说我也没照顾你啊,这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危险,这银子拿都有点亏心了。 倒是大黄一路上跟着蹭吃蹭喝,吃的尽是好肉,眼看着居然胖了一些。 一路向内,李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徐文龙说话,怀着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心态观察着整座府邸。 整座宅院坐北朝南,大致分为西园、东园和主院三个部分,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李锦只觉得好看,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在原本的世界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生,可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李锦是标准的粗鄙武夫。 所以对这座奢华的江南园林的赞美,千言万语只能凝结为一句成语。 卧槽牛逼。 脚下碧波凌凌,池中锦鲤肥硕,穿过一条架在水面上的回廊,绕过一处秀美的巨大假山,二人来到主院之前。 六位貌美如花的婢女已经等在路边,见到徐文龙纷纷躬身见礼,对着李锦不知道身份,也是口称公子,引着二人来到一处花厅。 一进花厅,李锦便瞧见厅内端坐一位中年男子,长相与徐文龙有三分相似,想必就是当代魏国公徐智摩。 男子身后站着一位美妇,一身奢华紫衣,三十出头的样子,雍容华贵,丹凤眼,薄嘴唇,眼含笑意看着徐文龙。 这一路上徐文龙和李锦无话不谈,却刻意回避了自己家的情况,所以李锦有些摸不准这女人的身份了。 看她在魏国公身边,雍容华贵的样子肯定不是婢女,就是不知道是小妾还是国公夫人。 总归不是徐文龙的生母。 首先年龄对不上啊,徐文龙都二十五六岁,这女人看着最多和李锦婶婶陈玉蓉一般年纪。 总不能这女人六七岁就生下了徐文龙吧? “父亲!”,徐文龙进屋便跪了下去,“柳叔来信说父亲病重,孩儿星夜兼程赶回金陵,可孩儿看父亲您。。。。” 魏国公徐志摩抬手让徐文龙起身,招了招手让徐文龙靠近些,等徐文龙靠近,左手握住了徐文龙的胳膊,声音有些激动却吐字缓慢, “文龙。。。。”,徐志摩说着眼睛竟是湿润了起来。 “嗯?”,徐文龙起初还没发觉,此时离得近了,就发现魏国公的异样。“爹,你说话怎么?你的右手怎么了!“ 旁边的美貌少妇哀叹道,”文龙,国公他上个月在画舫上宴请运河提督,彻夜饮酒,谁知怎么的,内风攻心,得了风瘫。“ “风瘫?!”,徐文龙一惊。 李锦起初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就是中风了啊。 怪不得徐文龙要轻装简行的赶回金陵,别说这个时代,哪怕是李锦之前所在的现代世界,中老年人中风也是极其危险的病症。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幸得家中存着陛下当年赏赐下来的天师门丹药,吊住了性命,又请来金陵名医圣手施针,加上国公有吉运,算是救了回来。”,美妇人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只是如今国公他口齿有些滞顿,右腿也无力行走了。” “还活着便不错。”,魏国公言简意赅,说话时一字一顿,听着有些别扭。 李锦暗自思忖,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一个偏瘫的中风患者恐怕活不了几年了,不过转念又想到这个世界是真存在灵丹妙药的,国公不差钱,一切也说不定。 正在这时,李锦听到了美妇人在安慰徐智摩, “公爷莫要颓丧,我爹已经让妾身的兄长回岭南了,说是要去南洋婆罗州寻找百年鲛珠,听说那东西专治风瘫。到时候,公爷定能重整雄风。“ 岭南,南洋,婆罗州。 李锦立刻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徐文龙。 哪知徐文龙脸上毫无波动,倒是颇为感动的对着美妇说道, “文龙在此多谢母亲了。” 第208章 自报家门 “文龙,这位是?”,那魏国公身边的美妇人好像才发现李锦的样子,把目光投向厅下正在吃瓜看戏的李锦和大黄。 徐文龙赶忙说道, “这位是李小哥,单名一个锦字。孩儿从京城南下,半路遇到一伙劫财的强人,多亏这位李锦小哥救了孩儿一命。” “嗯?!”,五官有些僵硬的魏国公语气带着怒气,”什么人敢?” 意思是什么人敢劫持徐文龙? 美妇人也是露出关切的眼神,“文龙无事便好,徐四他们几人呢?” 徐四,便是国公府派京城保护徐文龙的几名护卫之一。 “回母亲,孩儿遇险事发突然,留了书信给徐四等人后,便请托这位李小哥的保护,快马急行南下了。过几日徐四等人应该也就到了。” “如此说来,咱们家得要好好感谢这位李小哥了。”,美妇人眼神在李锦身上似有深意的看了几眼,笑盈盈的说道。 李锦这时才往前站了一步,先施一礼。 “见过魏国公,见过国公夫人。“ 李锦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徐文龙管她叫母亲,这美妇人就不可能是妾室。 可徐文龙称呼徐智摩是“爹”,却不叫美妇人为“娘”,反倒是用了比较正式的“母亲”,大抵就是后妈了。 国公风瘫,后妈掌家,嫡长子回家路上遭遇刺杀。 啧,要不要这么狗血俗套啊。 “魏国公和夫人也不必感怀,这一路护送徐公子,咱事先说好了,是有报酬的。” “对对对,”,徐文龙赶紧接过话茬,“爹,让人取一万两银子给李小哥。这是我事先说好的。” “一万两?!”,一个声音从门外突兀的传来,“外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什么事就要一万两银子啊?” 李锦眉头一紧,转身看去,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走了进来。 男子三十出头,五官俊美不凡,和李锦相比多了几分阴柔之气,看样貌和厅内的美妇竟是十分相似。 “龙哥!”,小少年蹦蹦跳跳的闯进来,跑到徐文龙面前拖着徐文龙的手,就要往外走,“龙哥,陪我去骑马,好么?” “文昭,你哥哥刚回府,莫要讨闹他。”,美妇上前牵住了少年的手,眉眼一凝,少年便不敢再闹,乖乖立在美妇人的身边,不敢再多言语。 徐文龙这才出声,对着阴柔男子说道,“白若虚,一万两银子是我答应这位李小哥的报酬,他一路护送我回到国公府,难道要我食言么?” 又回头对着自己老爹说道,“爹,济南府的贼人对我下手之时,这位李小哥救过我一命。若不是他,孩儿说不定就命丧黄泉去了。莫说一万两银子,就是五万十万,咱家也当给。” 听闻李锦曾经救了徐文龙的命,徐智摩终于动容,刚要出声,却又被白若虚打断。 “姐夫,文龙还年轻,不知江湖险恶,谁知道所谓的贼人是不是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找来的同伙?真是纯良公义之人,怎么会要一万两银子的报酬?防人之心不可无,依我看还是带去总督府让人好好盘问一下为好。” 说完,男人上下的打量着李锦,居然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我特么的?李锦有些恼火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五官十分阴柔的男人,面色不善起来。 “怎么着?国公府里,你还想逞凶不成?”,白若虚感受到了李锦的恶意。 “白若虚!”,徐文龙眼看气氛不对,已经站到了李锦面前,“李锦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太过分了。” “朋友?”,白若虚嗤笑一声,“既然是朋友,送你回府,还要一万两银子?” 这话一出,徐文龙也是有些支吾,惹得白若虚一阵得意。 美妇人当即出面圆场, “文龙,若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不过既然是你答应这位李小哥的,我来做主,这银子家里出了。不过,”美妇人顿了一下,看向面无表情的李锦,“我有一个要求,这位小哥拿了银子之后,就莫要和文龙来往了,国公府规矩森严,不好和你们这些江湖人牵扯过多,免得朝廷猜忌。” 呵,这还真是把自己当做骗吃骗财的江湖浪客了呀? 不过细想一下,美妇人和白若虚的举动,怎么有些要隔绝自己和徐文龙的意思? 先是这白若虚意图挑拨,让徐文龙怀疑自己,这妇人又直接了当的要求自己不再和徐文龙来往。 这就有些意思了啊。 李锦看向美妇人,摇摇头,“一万两银子不能少。但夫人的话,我不不敢苟同。” 白若虚冷笑,“怎么着?还真觉得自己攀上了国公府的公子,打算做狗皮膏药了?” 哎,可惜不能抽刀砍了这人啊。 这人不是魏国公的老婆的弟弟就是哥哥,当场砍死,收不了场啊。 李锦只能默默记在心里,早晚要找人套麻袋抽他一顿。 朝着魏国公重新施礼,“卑职新任锦衣卫金陵右卫副千户,李锦。见过魏国公。” 这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抬头,两手一摊,“夫人,我说了,咱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 第209章 夜袭渡口 锦衣卫副千户,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大明高层圈子。 国公府上下既没有刁难也没有过于热情,李锦最终还是如愿拿到了一万两银子。 毕竟是锦衣卫,身份敏感。 “我出生没多久,娘就得了一场大病。白若浮是十四年前嫁到府里的,给我爹生了一儿一女,平日的待我也还不错。白若虚是白若浮的孪生胞弟,是个商贾,为人上不得台面。李老弟不必放在心上。” 送李锦出门的徐文龙小声在一旁解释着。 李锦摆摆手,只是侧头看向徐文龙,“白家是岭南人吧。” 徐文龙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这个后妈就是出自闵省的泉州府四大家中汪李白郑的白家。” “原来如此。”,李锦点点头,心中了然。 大明自正德帝开始不再禁海,但也不是全面开放,而是在沿海开了几个口子,当做与海外贸易的港口。 松江府,泉州府和广府就是大明最早开放的三大港。 正德皇帝把对外海贸搞成了简单的包税制度,泉州府的税额是三百万两,意思就是朝廷不管泉州府进出口了多少瓷器丝绸或者茶叶,总之每年给朝廷上交三百万两银子就行。 而汪李白郑就是泉府海贸做的最大的四个家族,泉州府的海贸商税都是由这四家总包,再分拨给其他中小商行,四大家的手下船队庞大,每家的水手都有数千,势力遍布南洋各地,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过分。 单论财富,魏国公府搞不好还没有白家有钱。 认真看了徐文龙一眼,李锦拍拍徐文龙的胳膊,郑重说道:“看在一万五千两银子的面子上,小公爷你往后若有什么要紧事,来镇江找我。” 富可敌国的后妈家族,阴阳怪气的便宜舅舅,重病缠身的老爹,位高权重的国公爵位。 半路的那次针对徐文龙的刺杀,让李锦不得不有有些猜测,但徐文龙明显不想提这件事,李锦也不好对国公府的家事追问下去。 离开了国公府,李锦带着大黄赶往镇江,心中一直在回想当时在国公府里的情形。 让他一直感觉奇怪的是那个徐文龙的便宜舅舅白若虚,在听到自己是镇江府金陵右卫副千户时,白若虚那张阴鸷的小白脸上浮出来的惊讶中,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戏谑和嘲弄。 李锦带着疑惑迈向镇江府的同时,承载着李锦家人和部下的官船已经进入了南直隶的境内。 天近黄昏,阴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官船停靠在淮安和高邮之间的安平驿渡口后,雨水果然伴着大风瓢泼而下,船队只好等这一场大雨过后再继续南下。 离着渡口不远的一处小楼内,一双眼睛从渡口方向移开,关上了窗户把风雨隔绝在屋外。 “果然如王兄所言,船上多是女眷,并未看到有几个护卫。” 油灯点起,照映出一张大胖的圆脸,被称做“王兄”的男子看年纪有个三十多岁,一双小眼睛闪出决绝之色,开口说道 “忽降大雨,真是天助我等,这些朝廷鹰犬惹得天怒人怨,便是老天也站在我们这边。“ “真要如此么?”,方才站在窗口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犹豫,“那毕竟是锦衣卫的家眷,听说还有锦衣卫的旗官在船上。若事情败露,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责。” 姓王的胖子嗤笑道,“正是要拿这锦衣卫来震慑一下北边。放心吧,在江南地界,各地官府里尽是我等这样的仁人志士,几只朝廷鹰犬翻不起什么风浪。民心在我等读书人这边,只管安心便是。” 说完,胖子转头对身后一言不发的黑衣人点点头。 身材健硕的黑衣人出门走下楼梯,离开了这处不起眼的小楼,消失在雨幕中。 一炷香后,黑衣人又出现在渡口旁的一处小院内。 直到亥时,整个安平驿渡口万籁俱寂。 院子里二十多个身怀利刃的亡命徒齐齐起身,沉默着在漆黑的夜色中冒雨扑向渡口的官船。 第210章 雨夜登船 雨水不停的落在头顶,身体浸泡在有些冰冷的河水中,口中紧紧咬着一尺半的短兵,刘小五在水中快速的朝着官船游动。 风大雨急,但这点风浪对十六岁就当了海匪的刘小五来说不算什么。 这运河里的风浪能有多大? 跟大洋里的狂涛巨浪比起来和宛如微风细雨而已。 八年前上船入伙,刘小五从十六岁便在大海上干起了杀人越货的营生,如今已经是黑水洋的大海匪胡老七的得力手下。 半个月前忽然被老大召集到了黑水洋上的老巢,带着十几个人跟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上岸到内陆来做一单买卖。 刚在松江上了岸,又汇聚了八九个人,一共二十四人一路穿州过县竟是一路顺畅的到了淮安府境内。 在一处小院里待了几日,直到今晚才被告知要上运河官船上杀人。 据说那船上女眷居多,没几个男人。 但传话的人说了,这一趟只杀人,速战速决,千万莫要节外生枝。 刘小五倒不在意杀女人。 杀人么,早就杀顺手了,大海上劫了船,把男人抹了脖子,把船一烧,女的绑回去,玩腻了再丢海里就是。 官眷?若是地上混饭的或许忌惮一些,但刘小五这等海贼还真不在乎。 做完事,跑回海上,大明还能派船追到黑水洋不成? 更何况,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海匪还不知道大明的水师是什么货色? 刘小五在意的是从松江府上岸后又聚过来的那伙人。 这伙人整日阴沉着脸,话不多,偶尔蹦出几句话的口音也很怪,个子不高还都多少有点罗圈腿,刘小五猜测八九不离十该当是倭人。 不是说扶桑国什么神君天王的两边已经打出狗脑子来了,两边都下了禁令,片板不许下海么? 怎么还有成队的倭人来大明做这等“买卖”? 刘小五胡思乱想间,手脚并未停下,二十多人已经悄悄靠近官船的侧舷。 都是在海上刀口舔血的人,攀船的本事都是拿命练的,一条条人影在夜色中慢慢爬上了船舷。 大雨掩盖了本就不多的攀爬声,雨中的甲板空无一人,二十四个亡命徒全部站在甲板上时,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刘小五心里有些不踏实。 船楼的舱里透着点点灯火,想必是那所谓的官家亲眷所在。 按照之前的约定,刘小五先带着人去甲板下的船舱解决水手和有可能出现的随船兵丁。 疑似倭人的那伙人堵住舱楼的出入口,小心有人跳船逃跑,等刘小五带人解决了船丁之后,上来再一起上去杀人。 这种运河上的官船,操船的水手加上船丁,最多不超过十五人,刘小五身边这十六个海匪足够了。 加上长期在海船上登船搏杀,解决这内陆运河上的船丁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顺着舱口楼梯悄悄走下去,十多人全部摸黑走进了甲板下的底舱,刘小五不禁心中泛起疑惑,“这底舱听不到人声?” 手伸向怀中,摸出防水的火匣子,拔开鞘口,轻轻一吹,手中火光燃起,照亮了整个底舱。 底舱里密密麻麻站了五六十人,围成了一个圈,盯住了刘小五和海匪们。 这些人各个脸色铁青,双目赤红,面无人色, 更重要的是,都没有呼吸。 刘小五一口没喘上来,想要惊呼却过于惊骇而失声,头顶的甲板上已经在雨声中传来一声类似虎啸的嘶吼。 第211章 暴力少女 甲板的船楼上。 在倭人武士的视线中,一头红毛兽伸出脑袋冲着甲板上的众人嘶吼了一声,头顶毛皮就被一只玉手薅住。 兽头被拽回了屋中,大红嗷呜着发出不满的声音,却被琳琅拍打了一下脑袋,又趴了回去。 以大红如今的力量,岂是琳琅能拖的动的? 不过是大红听话罢了。 “前日才给你洗了澡,外面还下着雨,又淋的满身是水。” 琳琅能拉住大红,却没拉住李飞白。 一身白衣的纤细身影已经从窗口窜了出去,在大雨中落在了摇晃的甲板上。 八名倭人武士见下来的是个娇滴滴的少女,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那份轻视中就多少带了点邪淫。 虽然是漆黑的雨夜看不清少女的容颜,但大雨淋在少女身上,衣裳很快就勾勒出少女紧致凸凹的身材。 李飞白的个子不算高,但是在天生要比汉人矮小的倭人眼中,已经算是非常高挑挺拔了。 为首的武士当即上前,竟是没有抽刀,妄图生擒李飞白。 然后就悲剧了。 一记粉拳砸在倭人武士的额头,伴随着骨裂声,人就飞下了船,看落水后的动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品道体的李飞白在船上修炼了一个月,那袁天罡后人留下的明神气骨经,仿佛就是给她量身打造一般,筋骨强度和气血力量突飞猛进,整个人的肉搏能力已经不在寻常四品武者以下。 现在的李飞白,便是和没有开启化虎的李锦对打,也不见得会落在下风。 刚一照面,少女便一拳打死了一名伙伴,剩余的倭人武士惊骇中终于慎重起来,知道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并不是外表那么柔弱。 众人纷纷拔出腰间的利刃,围住了李飞白。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李飞白的凶悍。 暴雨中的李飞白如同虎入羊群,能见度很低的雨幕中娇小的身躯不断爆发出狂暴的力量,惨嚎声混杂着骨裂声不断响起。 偶尔有刀剑劈砍在李飞白的身上,仿佛劈在花岗岩上一般,根本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等少女重新站定,甲板上已经没有一个倭人武士还能站立,躺在甲板上任凭雨水浇灌身体的倭人,只剩下两个人的胸膛还在起伏呼吸。 与此同时,甲板下。 通往甲板的仓口忽然被关上,刘小五手中的火匣子映出仓口下的人影。 同样是一个青面赤眼的死人脸,浑身上下散发出让刘小五心惊肉跳的威压。 冰冷的声音从那张死人脸里发出,“留个活口。” 刘庆山一声令下,早就按捺不住的僵尸部曲们一拥而上,几乎一瞬间就淹没了海匪们。 血腥味很快就弥漫在底舱里,残肢断臂不断被抛出,偶尔还有人头从人群缝隙里被踢出来,在地板上滚动。 “不许吃~!“ 站在楼梯上,堵住了出口的刘庆山断喝了一声。 前永平府锦衣卫小旗,现在已经是铁僵的崔日升一脚踢飞了一个僵尸部曲。 那被踢飞的僵尸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不知道哪个倒霉海匪的断手,委屈的说道, “谁特么要吃他了,我就是凑近看看这家伙手指上套着的是不是金扳指。” 唯一的幸运儿刘小五手里还拿着火匣,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脚边,眼看着几十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撕碎了自己从黑水洋带来的十几个海匪兄弟。 刘小五想大喊,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张开嘴只能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两腿发软,就要瘫坐在地,然后就觉得裤裆里一阵湿热,一股股带着腥臊味的液体顺着裤管低落在地板上。 金陵城。 秦淮河。 百里之外,风云各异。 距离淮安府四百里的秦淮河上飘着绵绵细雨,若不是有微风把雨丝吹在脸上,张宝亮几乎感觉不到下雨了。 原本家里还有几亩良田,结果时运不济儿子生了一场大病,没办法从王家借了二十两银子,等儿子病好了,债还不上了。 一来二去就把田地卖给了王家抵债。 好在王家世代读书,是好人家,收了张宝亮的地,还把张宝亮招揽去了王家的织坊做工,每个月二两银子。 虽说每日要从天亮做到天黑,但好歹有份吃食,也算是给了张宝亮一个活路。 可老天不开眼,半年前一日,张宝亮正在抬着几匹刚出坊的锦布上织坊顶上晾晒,结果眼前一黑从竹台上摔了下去。 三层高的竹台没要了张宝亮的命,但摔瘸了一条腿。 没办法在织坊做工了,掌柜的还好心给了五两银子才辞退了他。 经人介绍,瘸了一条腿的张宝亮便租下了这条乌篷船,来秦淮河上做起了渡人的买卖。 左脚有些跛的张宝亮缓缓的摇着船橹,让乌篷船缓缓的停在梅家画舫的后面。 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张宝亮发现今日画舫上客人不多,却很忙碌,心中哀叹今日大概是没有活了。 这是有贵客包了画舫啊。 有钱的贵客自然不会乘坐张宝亮的乌篷船,但那些被有钱人宴请的穷酸文人以及临时有事上下画舫的下人随从自然都是张宝亮的客户。 可一旦有贵客包了画舫,基本上就宣告张宝亮今晚没有生意可做了。 哀叹一声,张宝亮抱着胳膊缩回了乌篷里,也不打算回家,就在船上睡了,兴许待会能有客人要用船也说不定。 梅家画舫里,金陵王家的大公子正和魏国公的小舅子白若虚推杯换盏。 金陵王氏,这百年间内出过八位进士,一位尚书,一位内阁首辅。 王普林四十出头,在这位王大公子出生之时,其祖父王兴平正刚刚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告老还乡。 当然,王家的仕途并未停滞,现如今的杨州知府,就是王普林的堂弟,王普云。 在他对面,坐着酒过三巡,有些放浪形骸的白若虚。 “王兄,你可知我今日见到谁了?” 王普林侧头给了旁边随从一个眼色,偌大的包厢很快就被清场。 王白两家的护卫守住了四周,以防有人偷听。 王普林这才语气有些揶揄说道,“白老弟今日去了一趟魏国公府,是见到我们那位小公爷了?” 白若虚撇撇嘴,似乎对小公爷三个字颇有不屑,不过却摇摇头,”非也,乃是护着徐文龙一路回来的一个人。“ 王普林这才好奇问道,“是什么人?” “正是新任的锦衣卫金陵右卫的副千户,李锦。” “这二人怎么搞在一起的?莫不是这个鹰犬想要攀附魏国公?” “谁知道。”,白若虚不屑一笑,“不过也不重要,过了今夜,这位李千户怕是没有多余心思在国公府上了。” 王普林闻言,点点头。 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抚须而笑。 第212章 镇江卫所 镇江府。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北望淮扬,西护金陵,东压三吴,大江与运河交汇于此,襟江带海。 自历代以来,皆是江南要害之处。 东汉末年,孙权于北固山前峰地势高处乃筑的铁瓮城。 铁瓮城周长六百三十步,开南、西二门,且内外皆固以砖壁,“铁瓮”之名丝毫不虚。 千百年来,以铁瓮城为中心,镇江便从一处军事堡垒逐渐发展成如今的江南八府之一。 按照城门下兵丁的指引,李锦很快来到了铁瓮城西边的锦衣卫所。 锦衣卫千户所居然修在城隍庙的后面,来到卫所的大门处,李锦不禁皱眉。 这门口歪歪斜斜站着的四个锦衣力士,神态萎靡,耷拉着眉毛,眼睛半睁半闭的靠在门廊上。 等到李锦走到身前两步,才有一个力士懒洋洋的上前歪着头询问。 忍住了一巴掌抽上去的冲动,李锦也不说自己就是新任的副千户,只是把琳琅的小旗官腰牌一亮,“带我见你们的鲁千户。” 金陵右卫驻守镇江,副千户就是最高指挥官,李锦就是过来顶替这位鲁副千户。 门口的力士古怪的看了一眼李锦,又看了一遍腰牌,确定不是假的,态度正经了些但也看不出来有多恭敬, “您要是找鲁千户,他老人家三天前就回京城了。您要是办公差,那就等几天再来,听说这几天就有一位新任的千户大人上任。” 李锦收回了腰牌,“鲁千户走了?那现在千户所里谁领头?” “好叫这位大人知晓,咱们这现在是孙百户管事。” “带我见他。”,李锦抬腿就往里走。 那守门的力士想要阻止,李锦已经推开了大门,再想伸手抓人却也不敢,只得跟在李锦后面走了进去。 刚走进卫所里,李锦的眉头就蹙的更紧了。 这千户所也太寒酸了点。 房屋破旧不说,居然连个校场都没有,大小甚至还没有永平府的百户所一半大。 进入卫所内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竟然看不到几个青壮,说是老弱病残可能有些夸张,但一句歪瓜裂枣的评价是跑不掉的。 原来守在门口那吊儿郎当的四个人在卫所里竟然还算的上是卫所里的精英了。 等见到守门力士说的孙百户,李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孙百户,得有六十多了吧? 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硕大的眼袋,眼角边还有没抹干净的眼屎,勾着腰趴在案桌上打盹,身在卫所里穿的不是飞鱼服而是一身泛着油光的青袍,李锦还以为这是镇江府哪个路边炸油条的老汉。 “孙百户?”,力士捅了捅窝在椅子里假寐的孙泽奇。 “孙二狗子!”,孙百户看着苍老,声音却意外的中气十足,抹了抹眼睛看清了来人,“你个狗日的,干什么玩意?” “啊对对对,我是狗日的,您就是狗日的大爷。”,力士当即反唇相讥。 都姓孙,何着原来这两人还有一层叔侄关系。 “小兔崽子!”,孙泽奇当即起身拿过桌上的镇纸就要砸过去,这才发现桌前还站了一人。 星木剑眉,容貌俊逸,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正抱着胳膊看着自己,这才放下了镇纸,轻咳一声,“这位是?” 孙二狗刚要开口,李锦抢先说话了,“我是李锦。” “李锦?”,一头花发的孙泽奇面露疑色, 忽然,孙老头浑浊的双眼的迷茫神色瞬间褪去,透出一丝明亮,整个人站了起来把腰板挺直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当即就要跪拜下去。 “卑职金陵右卫千户所,锦衣卫百户孙泽奇,见过李千户!”,说着伸手拉住了孙二狗的衣袖拽着自己的大侄子要一起跪下去。 不料却被李锦一手搀住了胳膊,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好了,坐回去吧,我有话问你。” 孙泽奇这才惊觉自己刚刚被扶住了胳膊,却没看清李锦是怎么动的。 李锦把琳琅的腰牌又拿了出来,丢给孙泽奇,“我的腰牌不在身边,勘验的事过几日再说。这是我带来的一位小旗官手下腰牌,你先验过。” “不用不用,”,孙泽奇站起身把腰牌递还给李锦,“鲁千户走之前把公文给卑职看过了,写的很清楚,李千户您身高八尺,星目剑眉,神采俊逸,武功卓绝。今日一见真容,绝不会有假。“ “孙百户。”李锦说着话踱步到了门口,看着院子里三三两两的锦衣力士,“金陵右卫乃是偏所,按规矩该有三个百户,定额三百在籍力士,亦可招募三百临编力士。没错吧?” “额,照理说,当是如此。” “那就是咱们在别的地方还有军营喽?” 孙泽奇支支吾吾的回道,“十年前在城西塔恩寺外倒确实有一处营房和校场,但如今。。。。。。” 李锦扭过头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孙百户。 孙泽奇一张老脸窘迫的想要避开李锦的视线,最终还是发现无处可躲, “李大人,咱就跟你实话说了吧,你也看出来了,咱卫所算上我在内现在一共只有75个人。” “七十五?”,李锦扣了扣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锦衣卫重北轻南他是知道的。 锦衣卫这个特务机构,除了监控天下百官,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刺探军情。所以大明十八个锦衣卫千户所,光是北境边疆就有六个千户所,河北两个,山东两个,陕西一个。 整个大明黄河以南,大半个天下一共才只有七个千户所而已。 所以金陵右卫这种地处太平之地的附属偏所,人员不齐经费短缺是在李锦预料之中的。 但偌大的卫所只有七十五个人,还是太他妈离谱了点。 要知道永平府百户所,可是满编四百多人的,甚至能拉出一支能上战场的精锐骑兵队。 眼前的金陵右卫,顶多能拉出一支扫大街的环卫大爷。 自己真的升官了吗? “其实,卫所里本来是有两支还算堪用的百人队。”,孙泽奇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一下李锦。 “怎么说?” “林尚山和罗坤两位百户,带着部下长期跟在金陵卫的郑千户下面做事,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镇江来点卯了。”,孙泽奇顿了顿,“镇江离着金陵本就不远,金陵城事务繁忙,郑千户抽调那两位,鲁千户也不好拒绝。久而久之,那两队人也就常驻在金陵了。” 原来如此。 金陵卫的千户是正儿八经的千户,甚至在锦衣卫内部,比寻常的千户还要高半级,镇江这里的千户只是副千户。 那两个镇江的百户是去金陵攀高枝去了呀。 “行了,我知道了。”,李锦摆摆手。 看到李锦没有什么反应,孙泽奇似乎有些失望,想说什么却被李锦打断。 “收拾一间屋子给我,今日我先休息。额,顺便找个人帮我喂一下这只大黄狗。明天再叫大伙过来跟本官见一面。” “啊?”孙泽奇闻言面露难色。 “啊什么?该不会咱卫所连个空房间都没有吧?” 孙泽奇连忙摇头,“大人,您误会了,卫所的空房多的是。但。。。。” 孙二狗在一旁搭腔了,“大人,您还是去外面找个客栈住吧,这卫所可住不得。咱们弟兄夜里都不待在这里的。” 李锦一怔,怒喝道,“混账玩意!锦衣卫所是什么地方?夜里都不安排值守的么?” 孙泽奇看到大侄子被喷了,赶紧解释道,“大人莫恼,二狗他没说清楚。大人您听我一句劝,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住吧。” “这卫所里,夜里闹鬼。” 第213章 给我喝点? 卫所里闹鬼??? 初听这句话,李锦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听笑话。 锦衣卫虽然地位只能特殊,但怎么说也是军队,锦衣卫所是正儿八经的军营。 军营里闹鬼?? 是女鬼么?不怕怀孕么? “是真的!李大人。”,孙泽奇看李锦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年轻千户不信。 “闹了得有三年,不,四年了。起初是卫所里死了两个力士,大伙也没在意,但跟着每个月都有几个人莫名其妙的死在家里。要么是自己上吊了,要么是投河自尽,但大多数都是无声无息的病死在家中。“ 孙泽奇瞧了一眼李锦,又断断续续的接着说下去。 “连续死了十几个人,卫所里人心惶惶的。有心人发现死掉的人都是在卫所里值夜之后才死的,有的当晚值夜第二日就死了,也有晚一点再死的,但最多不超过三天。嗯,确切的说,是不超过两个晚上。大伙就怀疑是不是卫所里晚上有邪祟出没,那些人是冲撞了邪祟。” “可当初卫所里两三百人,那时候每日夜里值守在卫所里也有二三十号人,从没听谁说过在卫所见过什么妖魔鬼怪。” “当时咱们这的千户大人姓常,常大人带着五六十号人在卫所里连续守了七天七夜,想要看看到底什么邪祟在卫所里作怪。可惜,除了白白搭进去一个百户,什么也没看到。那位死掉的百户官,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自家的茅房里。依旧是全身无伤,仵作查验过后也是没有内伤,只说是心悸而死。” “那位常大人这才怕了,花了银子请高人来卫所里镇邪。可塔恩寺的高僧来了一趟,什么也没看出来。常大人狠狠心,干脆去了毛山请来了正经玄门上清宗的道爷来看。可那紫衣道爷开坛做法一番操弄之后,直接吐了一碗血从法坛上摔了下来。那位道爷醒来之后,只是唉声叹气的告诉常大人莫要让人留宿卫所之内,天黑之后千万莫要留在卫所里。其余的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留下两句话,那道爷钱也没要,连夜就回了毛山。” “之后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按照那位毛山道爷的叮嘱,只要太阳下山所有人都各回各家,果然便没有再出过什么事。” “所以,李大人,听卑职一句劝,您还是在外面找个住处吧。” 前日的阴雨天在这个夜里彻底放晴。 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镇江府的城中。 镇江府锦衣千户所里,李锦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庭院中,眼前是一张从衙厅里搬出来的桌案。 桌案上是李锦从不远的街市上买来黄酒和肉菜。 一整罐黄酒已经下去了小一半,桌下大黄正在撕咬着带着油花的酱肉大骨。 李锦最终还是没有听孙泽奇的劝告。 倒不是觉得孙泽奇在骗他,而是觉得或许因为这里的锦衣卫太弱,难免夸大其词罢了。 锦衣卫所里正式的在籍力士大部分都是从附近的军伍中抽调人手,而如今的大明,强兵基本上都在北境九边。 镇江这个金陵右卫,本就是金陵卫的附属偏卫,能有什么强人? 李锦问过了那位孙泽奇,年轻时才是个初入五品,现在垂垂老矣恐怕连六品的实力都没有,另外两位被金陵卫拐走的百户官,虽然还年轻,但两个人甚至连六品巅峰的实力都没有。 这样一群老弱病残,被邪祟吓到,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永平府百户所是能和北蛮精锐碰一碰的强军,而镇江这里,顶多就是一群社区保安,也不能苛求太多。。。 李锦打算看一看这卫所里,到底有什么邪祟在搞事。 “大黄,能闻出来什么味么?”,李锦撕下来一块酱肉,递给桌下的大黄。 四下无人,入夜的锦衣卫所里空空荡荡,大黄也就不用回避了。 抽了抽黑色的鼻子,大黄的舌头舔了舔鼻头,“大料,花椒,嗯还加了点陈酿的黄酒。” 李锦啪叽一脚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大黄的屁股,“劳资让你闻闻有没有妖怪恶鬼的味道。” 大黄这才仔细闻了闻,疑惑着摇摇头,“没有。” “没有?” 这就奇怪了,如果真有妖邪作祟,怎么会没有痕迹? 或许是大黄的天赋技能等级不够?? 眼看着夜色渐浓,卫所外的街道上也没有了行人的动静,李锦把杯中酒饮尽,就要起身随便找一间屋子睡一觉。 就在李锦放下酒杯的时候,庭院内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身影。 十步之外,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不知道何时出现。 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桌案上的酒坛。 男人一张方脸,五官寻常,并无特点,但唯独那身高,也太高大了些。 直观来比较的话,和李锦之前世界的姚明差不多身高。 男人大步朝着李锦走来,两只长度完全不似人类的手臂垂在膝盖处,在夜色中诡异的摇晃着。 “尼玛的!”,李锦看着怪物一样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心中暗骂。“这是什么鬼东西?” 男人几步就到了李锦身前,意外的没有展露处恶意,因为身材异常,只能以及其别扭的姿势席地坐在了桌案前。 伸出粗大的手指,指了指桌上的酒坛,男人嗡声嗡气的开口,露出两排雪亮的白牙,问道, “给我喝点?” 第213章 地敷恶灵 “给我整点?” 怪异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李锦把手按在了酒坛子上,“不给。” 大黄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脚边只有一片空地。大黄吃过的那些碎骨肉渣倒还留在地上。 这是进了另外的空间? 李锦仔细观察了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唯独天上的云彩好像不动了。 面对李锦的拒绝,诡异男人也不恼怒,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丢在桌上。 包裹和桌面接触的瞬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份量颇为沉重。 男人长的出奇的双手伸过来解开了包裹,露出金灿灿的颜色。 好家伙,竟然是一包黄金。 李锦稍微估测了一下。 这一包黄金怕不是有四五百两。 男人用手指从包裹里捏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上,又推到李锦面前。 “换。” 李锦拿起黄金,手指用力捏了捏,是真金。 也不客气,把金子收了起来。 酒坛子推了过去,“想喝就喝点,都是朋友。” 男人嘿嘿一笑,也不废话,大手抓起酒坛,顿顿顿的连灌三大口。 酒坛子再放下时,男子打了一个酒嗝,把装着黄金的包裹往李锦身前一推。 “都给你。” 这次李锦没有接受。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眼前这个诡异的玩意肯定不是人,但李锦却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既不像鬼,也不像妖。 但有一点可以猜到,大概就是他弄死了十几个锦衣卫。 李锦摇摇头表示不要,却问了一个问题,“朋友,你是谁?” 因为之前的话,李锦觉得这家伙好像可以交流,只是试探着问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了回应。 “我叫刘大力。” 妈耶~这名字也太普通了吧? 李锦正想吐槽,又听男人补充到。 “我也叫游光。” 游光?这是什么古怪的名气? 游光,游光,李锦重复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忽然想到了什么。 嘶~李锦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这位。 怪不得,怪不得塔恩寺的僧人无功而返,毛山紫衣道不敢多言。 有神人野仲、游光二人,恶鬼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 这位是夜游神啊! 野仲,游光二人,乃是厉鬼中的厉鬼,后被天帝敕封为神,巡视沃野,以恶鬼之身诛杀恶鬼。 当然,也有说法是野仲游光兄弟十六人都是厉鬼,这两人是为首的。 可眼前就是夜游神游光的话,刘大力又是怎么回事? 李锦正在思忖,只见游光一双长臂又把黄金推了过来。 “帮我做件事。” “把谢逊的人头带过来。” 嗯??? 谁的人头? 等一下,他要谁的人头来着? 谢逊? 金毛狮王? 那你他妈的去找张无忌啊~ “取个人头的事,游哥您自己去呗。”,李锦猜到男人身份之后,长臂男已经变成了游哥哥。。 游光摇摇头,“我出不去。” 李锦还想说话,您堂堂夜游神怎么成了出不去这卫所的地敷灵了? 可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前,桌下的大黄已经撑着后腿站了起来,前爪搭在桌子上,一脸迷惑的看着桌面上一包黄金。 “我刚才干嘛了?”,李锦摸了摸狗头。 “没干嘛啊。”,大黄晃了晃脑袋,“就楞了一下,然后桌上就多出来这个玩意了。” 夜游神,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拉进一处异境。 不过好像看起来暂时对自己没有恶意? 翌日清晨,孙泽奇来到卫所,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站在李锦面前。 “大人没事?” “你想我有事?”,李锦瞥了一眼老孙,没好气的回道。 孙泽奇想要解释,被李锦拉住了胳膊悄悄问道,“镇江府是不是有个叫谢逊的人?” “谢,谢逊?”,孙泽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您说谢大官人?大人和他是故交?” “谢大官人?你且跟我细细说一下这位谢大官人。” 听完孙泽奇絮絮叨叨的介绍,李锦算是明白,那些锦衣卫力士大概是怎么死的了。 第214章 初窥隐情 谢逊,镇江府人,年二十四岁,父母早亡,举人,颇有文采。 一个举人在江南这种文气盛繁的地方没什么了不起,厉害的是他另外一层身份。 谢逊是金陵王氏的女婿。 而且是王家当代家主的嫡女婿。 能以举人的身份迎娶三代皆为进士的王家女儿,谢逊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此人文章通达,头脑清明,三年前曾在江南大儒周雨声的雨声书院内研读典籍。 周雨声本人对其评价颇高,曾言道,谢逊此人不次于他的嫡传弟子,若是少年入学,必然收入门中。 要知道,周雨声十二年前辞官回乡办学,十二年间收了的四个嫡传弟子,四人统统都是进士,其中还有个中过会元的。 以周雨声的士林声望,犯不着违心去吹捧一个王家的女婿。 由此可见,来年的科考,谢逊可以说十有八九榜上有名。 谢逊是王家的女婿,而且是王家未来的进士女婿,不出意外是要进入金陵王氏核心的重要成员。 以王家在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普通人想在镇江杀了谢逊借他人头一用,那跟半夜去摸阎王爷屁股没区别。 如果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锦衣卫力士也跟李锦一样,遇到了夜游神,也同样接到了游光的任务,他们不敢去办这件事。 而游光以阴神的手段,不知道用什么秘法知晓了这些锦衣力士的想法,在判定对方拿了金子不办事后,就把人无声无息的咔嚓了。 至于游光说他出不去卫所,却能把外面的锦衣卫咔嚓了,或许是在卫所里的接触中就下了什么致死诅咒之类的吧。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招?李锦暗自想着。 不过他有种预感,自己体内那两位,大概是不会让区区一个夜游神就拿捏住了。 嗯,大概。 自己不怕夜游神,但这个谢逊他还是想去碰一碰的。 李锦想弄清楚,一个夜游神为什么要他的人头。 又想到了游光昨天的话,招手把孙泽奇叫了过来。 “孙百户,再去查查镇江府有没有一个叫做刘大力的人,嗯,应该是和这位谢逊谢举人有些关联。” 孙泽奇抬眼扫视一圈,看到身边一圈除了自己和李千户,只有一条歪着脑袋的大黄狗,便定了定心思,开口说道,“千户,不用遣人去查了,下官知道这个刘大力。” “刘大力其人,本是句容人,父母不详,二十五六岁时来到镇江府,起初在江边码头做工为生。因其孔武有力,好交朋友,被镇江府的一支打行看上,吸纳了进去。直到刘大力死之前,乃是铜鼓巷打行的棍首。” 打行,大明江南一带的特有组织。 善拳勇者为首,少年无赖属其部下,闻呼即直,如开行过市,谓之‘打行’。 说是黑社会组织,也不完全准确。 江南人好诉,每逢争地争水,乃至财产纠纷,便有请托打行的习惯。 有理没理,先打一场再说。 以至于官场相争,两方官员怄气不过,也会请打行来打上一场。 刘大力能做到打行的棍首,可见在一般人中确实算得上孔武有力。 “刘大力什么时候死的?”,李锦想到前日夜里游光的话,“不会就死在我们卫所里吧。” 孙泽奇清了清嗓子,想要遮掩一下吃惊的表情,又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千户说的没错。几年前,那刘大力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自持武力劫持了金陵王家的女儿,意图不轨。被王家的护卫打断了四肢,送来卫所。王家主事言称此事必有内情,要锦衣卫严查幕后主使之人。然,那刘大力伤重不治,当夜就死在了卫所刑房里。” “嗯?”,李锦瞥了一眼孙泽奇,“就算刘大力劫持世家子女,这种寻常刑案也轮不到锦衣卫来管吧?为何不是押送府衙?” “当年常千户主动承揽,具体内情,卑职就不知晓了。” 李锦嗤笑一声,手放在大黄的狗头上搓了搓,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猜想。 刘大力死在卫所,其中必有隐秘内情。 “那个被刘大力劫持了的王家女儿,不会就是谢逊的老婆吧?” 不用孙泽奇回答,只看脸色,李锦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行吧。”,李锦点点头,“去吧刘大力当年的卷宗拿来我看看,下午叫上几个人,陪我去一趟谢府。” “不可啊。大人!”,孙泽奇下意识提高了嗓门。 “嗯?” “谢逊闻名镇江,加上王家为其造势,在江南士林中颇有声望,我等锦衣卫贸然登门,怕是会引得士林骚动啊。” 李锦看了看孙泽奇一张老脸,心说你他妈的要是年轻十来岁,劳资一巴掌就抽你脸上了。 “你们这些人,远离京城,在江南繁华之地伏低做小习惯了,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锦衣亲军,皇权特许,监察天下。一个狗屁举人罢了,劳资是在举人嘴里撒过尿的,还不能见一见他了?” 第215章 给我拿下 孙泽奇最终还是挑选了几个看起来体面些的锦衣力士带着人生地不熟的李锦找到了谢逊的家。 看着眼前的高墙大门,若是在京城或者金陵城,大概不算什么,但在镇江府,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孙二狗跨步上去要跟门子说话,被李锦一把拨了过去,自己走了上去。 孙泽奇本来想着李千户刚来镇江,人又那么年轻,也想跟着过来,但被李锦果断拒绝了。 “谢逊在么?”,李锦语气平淡的问。 谢府的门子四十出头,眼神打量了一番李锦。 看穿着打扮知道这是锦衣卫,但李锦没穿千户官的官衣,只是一身常规锦衣,加上面相如此年轻,理所当然被当成了小喽啰。 “我家主人是你能直呼其名的?”,门子嗤笑一声,“从北方新来的吧?不懂规矩。“ “找我家老爷,先让你们上官先下拜帖。等我们老爷有空了自然会通知你们孙百户,让他过府一叙。怎么着?士绅之府岂是你们这些官差衙役作威作福的地方?” 这门子当然不会分不清锦衣卫和衙役的区别。 谢逊只是个无根底的读书人,府上的下人都是王家女儿从金陵王家带过来的,自然是见多识广的。 只因这南直隶的锦衣卫和衙役的区别也没多大,世家大族代代读书做官,江南早就成了这些家族的天下。 虽说京城还有个皇帝,可皇帝一两百年也没来过江南了。 皇帝就是天,但世家大族才是江南这片繁华之地的大楼,大门一锁,窗户一关,管你外面风吹雨打。 天下半数官员出自江南豪族,只要不造反,皇帝还能翻脸不成? 就算有人惹恼了北边朝廷,推出去让皇帝消消气就是了,最后换上来的人依旧还是这些世家豪族的人,换汤不换药。 门子一边数落着,一边不屑的笑着,好像几个锦衣卫大大咧咧的上门就要见自己家老爷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哼~一点规矩都不啊啊啊啊啊~~”,门子还想说话,忽然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脱臼了,然后腿弯处便被踹了一脚跪了下去。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李锦已经踢开了谢家的大门。 “还愣着干嘛?走啊。” 孙二狗等锦衣力士这才像是醒了一般,懵懵懂懂的跟着李锦迈入了谢家。 李锦等人闯入谢家,下人很快就哄叫了起来。 有胆子大的想要阻拦李锦,被一脚一个像陀螺似的踹飞了出去。 幸亏江南承平日久,谢家的仆从护卫最多也就是拿着棒子威吓,还没有人敢拿着兵刃,李锦下手也是有了些分寸。 “住手!”,等李锦带着锦衣卫穿过了前厅走过一处廊亭来到中庭的时候,一声娇叱在前方响起。 李锦抬眼看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一身淡黄衣衫搀扶着一个风韵女子立在堂前。 那风韵女子衣着华贵,姿态雍容,腹部微微隆起看着应该是怀有身孕。 黄衣少女五官清隽,双眼清澈,谈不上多美,但给李锦一种清丽脱俗的感觉。 “你是何人,胆敢闯入我府中?”,华贵女子横眉冷对,面色不愉,盯着李锦冷冷问道。 李锦不慌不忙的打量着两个女人,视线终于落在怀有身孕的少妇身上,才开口道, “锦衣卫金陵右卫副千户,李锦。” 在众人稍有诧异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有一桩四年前的悬案,颇有疑点,今日登门就是来想和谢举人交流一下。” 少妇听闻四年前的悬案,当即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旋即又恢复了神采。 “悬案?什么悬案?“ 李锦嗤笑一声,“谢夫人吧?你这就没意思了。四年前铜鼓巷的打行棍首刘大力劫持了你。这件事也能忘么?“ “姑姑被贼人劫持?”,那黄衣少女忽然插话,惊疑的看着谢夫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少妇眉头紧锁,拍了拍少女的手,没有搭理少女只是看向李锦, “那贼人刘大力已死,如何还是悬案?我一时之间没想到罢了。” “当然是悬案。”,李锦看了一眼黄衣少女,这少女称呼谢逊老婆为姑姑,这是王家哪个兄弟的女儿?旋即又把心思回到案子上,“卷宗上记录,只说那刘大力讲夫人您劫持到城外。可怎么劫持的却没说清楚,夫人您一个大家闺秀,想必抛头露面的次数也不多。纵然出门,身边也必有护卫相随。那刘大力虽说有几分力气,也颇有几分悍勇,但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武道高手。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夫人您劫走的?” 李锦顿了一顿,又说道,“所以啊,这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莫非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再者,那刘大力一个本地的打行棍首,又非流寇,岂能不知道金陵王家的厉害?他难道不知道动了您这王家嫡女,自己插翅也难飞么?” “这件案子,匪夷所思的地方多如牛毛,难道我不该问一问么?”,李锦声音陡然提高,暗自用上了些灵力,镇的谢夫人面色苍白,几乎软倒。 可惜,对方是个孕妇,李锦不敢太过用力。 “什么人在此咆哮!“,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李锦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山羊胡中年人领着一个高大清朗的文人,身后十几个官差匆匆赶来。 “是张府尊和谢举人。”,孙二狗在李锦身后小声提醒着。 今日镇江知府张玺善正在府上招待谢逊,商议下个月给恩师过寿的事宜。 没错,张玺善的恩师就是金陵王家当代的家主,王世忠,也就是谢逊的岳父。 忽然有谢家仆从飞奔来到知府衙门,只说有锦衣卫硬闯谢家大门。 谢逊不知锦衣卫为何要闯进他家,但老婆身孕在身,哪容他想那么多,当即央求张知府相助。 张玺善想也没想,亲自带着两队衙役急匆匆赶来谢家,倒想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到了谢家,没想到还真是镇江府的锦衣卫,虽然不认识,但孙泽奇那老狗的侄子孙二狗还是面熟的。 “锦衣卫知法犯法,擅闯民宅,给本府拿下!” 张玺善背靠南直隶第一世族,士林领袖的王家,身为正五品的知府,何曾看得起镇江府的锦衣卫,不管什么缘由,只管先把人拿住了再说。 第216章 拂袖而去 “给我拿下!”。 张玺善一声厉喝,身后十数名州府衙役就要上前,却被人拦住了。 此人乃是张玺善的亲随,乃是张家的家生子,名叫张浩。 张浩自幼便跟随张玺善,因颇有练武的天赋,一直作为贴身护卫跟在张玺善的身边。 张玺善在镇江做了知府,便让三十出头的张浩做了府衙的皂班头领,算是在府衙里安插了一个自己的心腹之人。 此时张浩出手拦住了一众衙役,让张玺善大感意外。 张浩是自己十来年的贴身护卫,做事稳妥,性格沉稳,有此一举必然事出有因。 “怎么回事?张浩?” 张浩额角已经渗出虚汗,目光紧紧盯住了李锦,“大人,莫要轻举妄动,此人厉害的紧。” 在张玺善出声要拿下锦衣卫的时候,李锦身上的灵力下意识的运转起来,寻常人感觉不到,反倒是有着五品境界的张浩立刻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李锦好奇的看了一眼护住张玺善的张浩,立刻让张浩感受到了如同有一柄利剑悬在眉心的感觉。 “还以为能来个打脸爽文呢。”,李锦耸耸肩,说了一句让在场其他人莫名其妙的话。 随后朝着张玺善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金陵右卫,李锦,见过张大人。” “李锦?”,张玺善一惊,眼前这人就是李锦?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作为镇江的知府,怎么可能收不到金陵右卫新任掌舵人的消息? 然后就是一阵心虚。 “无父无母,武道奇才,阵斩三品北蛮亲王,宫中有人。” 张玺善想起了那封密信里对李锦的描述。 “昨日刚到镇江,还没来得及拜会张大人,是本官失礼了。”,李锦笑着说道。 张玺善神色复杂的还了礼,捋了捋胡子,“李千户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查案子。” “哦?李千户昨日才到镇江,今日就查案查到谢小友的家里来了?不瞒李千户,王迎美乃是我恩师的嫡女,谢逊也是本府的忘年好友。不知他们夫妻二人牵扯到什么案子,李千户可否告知一二?” 原来这个谢夫人叫做王迎美。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四年前的一桩案子,有些疑点,来找谢举人和谢夫人一问究竟罢了。“ “四年前?”,张玺善目光迟疑的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谢逊,眼神带着询问。 他是两年前才上任的镇江知府,四年前什么案子还会牵扯到谢逊,他还真不清楚。 听到四年前三个字,谢逊一愣,旋即脸色微变,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自己老婆在旁边一声闷哼。 “呜~夫君,我有些难受。“,王迎美捂着嘴巴做呕吐状。 谢逊赶紧扶住了自己老婆,眼神带着怨恨看向李锦,“李千户!我夫人有孕在身,你今日上门拿四年前的旧事来刺激她,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说完朝着张玺善拱了拱手,随后竟是扶着王迎美返回了后堂,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李锦。 妈的,怀孕了不起啊。 可如今这场面,再追到里面去,那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张玺善也是面色不愉,板着脸说道, “李千户,不管什么案子,依我看暂且搁一搁吧?不是四年前的案子么?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回到卫所里,闹了一个灰头土脸的李锦把大黄的狗头搓的差点翻白眼,才算释然。 谁叫人家有个孕妇呢? 等到了夜里,卫所里的人走的精光,一桌酒菜摆在了庭院里。 李锦坐在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酒,大黄已经吃的满嘴流油。 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果然,亥时一过,游光又出现在了李锦视线之中。 一坛酒推了过去,游光却没动,目光紧盯着李锦,“人头呢?” 李锦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干,“游哥,你,或者说刘大力当年为什么要劫持谢逊的老婆?” ”不是我劫持了她,是她约了我见面。“ “噗~”。李锦差点把酒喷了出来。 一个大家闺秀私会精壮男子,结果被人意外发现,为了自己清白反咬一口对方是贼人的故事很快就在李锦心中勾勒了出来。 “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何要约你在城外单独见面?” 似乎察觉到了李锦心中龌龊的想法,游光苍白的脸上浮出一股扭曲的怒意, “儿媳妇约我有事相谈,有何不可?” “儿媳妇?!!!” 第217章 往事如烟 刘大力二十出头的时候来到镇江府。 先在码头做苦力,因为被克扣工钱工钱和人牙子打了一架。 虽然被打的很惨,但也撂倒了三四个牙行的帮闲。 就此被一个打行的大哥看上,拉拢去了打行。 在打行混了些年月,靠着人高马大,有一膀子力气,在三十岁这年也算混出了头,成了铜锣巷的棍首,手下也有了十来个青壮,也慢慢攒下了一些家财。 虽比不上正经的商贾,但比起寻常百姓来还是要富裕许多,在铜锣巷里置办了一间不大的宅子。 虽说只是个一进一出的小院,但也算得上在镇江府有了自己的家。 这天和打行的小兄弟们吃了酒,散场之后的刘大力摇摇晃晃的走到铜锣巷的巷口,便看到两三个常在附近晃荡的青皮无赖正和人争吵。 走近一看,那几个青皮正围着一对母子。 那女人三十出头,梳着妇人发髻,凤眼柳眉,衣衫陈旧还有补丁但看着干净素雅,看着柔弱却死死护着身后的小子。 那小孩十二三岁,看着瘦弱,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五官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清朗俊俏,仿佛女孩一样。 听那对话,大概是小孩踩了青皮的脚,几个青皮无赖想要个几十文钱去修鞋。 或许是看着妇人姿色不错,几个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刘大力也不废话,直接从后面踹倒一个青皮,喝了一声:“都他么滚蛋。” 那三个青皮刚要骂人,转头看到是刘大力,纷纷换上了一副笑脸,“刘老大。” “滚蛋~”,刘大力摆摆手,懒得搭理几个人。 像这种走街串巷的无赖混子,不说好坏,但凡有点能耐,也能去打行混口饭吃,刘大力平日里最瞧不上这种人,哪用给他们面子。 赶苍蝇一样赶走了几个青皮,刘大力才细细打量起母子二人。 “天要黑了,赶紧回家吧。” 美少妇忙不迭的道谢,牵着儿子走了两步才发现刘大力还跟在后面,不禁犹疑的回头。 李大力嗤笑一声,“看个啥,我就住这巷子里面。” 那小孩倒是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是这一带打行的棍首。” 三人干脆同行。 话匣子打开,刘大力才知道,这一对母子是刚刚搬到铜锣巷。 美少妇姓谢,单字一个梅花的梅,有着一手制衣的本事,以此为生。 奇怪是这小孩也姓谢,单字一个逊。 儿子竟是跟着娘姓? 毕竟汉人风俗,夫妻不可同姓。 问起小孩的爹,母子二人都说是死了。 刘大力也不是长舌妇,也不再问了。 既然同路,刘大力干脆将母子二人送到家。 到了谢家母子新租的宅子,刘大力才发现这一对母子竟然和自己家只有一墙之隔。 不过却不是左右为邻。 两家都是局促的小院,没有后门,两家的后墙贴在一起,一个大门朝东南,一个大门朝西北。 回了家的刘大力,脑子里就抹不去那谢梅的影子了。 尤其是那一对大腚,在梦里晃醒了他。 刘大力孤身一人,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媳妇,可好人家的闺女谁能看上他? 一个好勇斗狠的打行,无根无底,虽说能挣些钱,可也说不上真的多有钱。更何况,吃他这碗饭,说不好哪天就被人打死在街头。便是没那么倒霉,这些年打行里的精壮汉子一个不留神被人伤了,至此变成残疾废人的例子谁还没见过几个? 好人家看不上刘大力,水性杨花的败柳也入不了刘大力的眼,这么一耽误,就独身一人到了三十岁。 可这谢梅的出现,忽然就让刘大力动了心思。 这心思初像一朵小火苗,但很快就烧了起来,烧的刘大力抓耳挠腮,夜不能寐。 刘大力不是木讷的人,能在打行当上棍首,行动力也是有的。 既然有了这份心思,那就不会没行动。 没事到谢家母子门前溜达溜达,瞅到机会就帮忙挑个水什么的。 起初谢梅是拒绝的,可孤儿寡母的,生活上总归是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终于在一个大雨天的夜里,大风刮倒了一棵小树,砸坏了一处房顶。 李大力吭哧吭哧的修缮好了母子二人的屋顶之后,被请上了谢家的饭桌。 两个月之后,谢梅终于在刘大力的屋里干柴烈火了一回。 天亮之后,刘大力指天发誓要娶谢梅,可女人却说不行。 她的儿子是读书的种子,将来要做官的,不能有个打行后爹。 结婚不行,但一起睡觉可以。 至此,刘大力就成了谢逊有名无份的后爹。 起初刘大力以为这事谢逊会有意见,没想到那孩子不仅不反对,而且相当支持母亲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刘大力给自家的后墙开了个小门,两家屋子彻底联通在一起。 在刘大力的支持下,谢梅不用每天在油灯下缝衣勾线,谢逊瘦弱的身子也逐渐健壮起来,三个人过起了一家人的日子。 最初两年,刘大力还想让谢梅给自己生个一男半女,可耕耘了两年,也不见了动静。 偷偷找了名医看过,那郎中只说是精亏血弱,难有子嗣。 刘大力也就绝了心思,把谢逊当儿子一般看待。 谢逊也没让人失望,正如谢梅所言,当真是个读书种子,十六岁便通过了乡试成了秀才。 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在谢逊十八岁那年,谢梅不小心得了一场风寒,纵使刘大力花了不少银子请了郎中,可一向体虚的谢梅还是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 操办完谢梅的丧尸,刘大力和谢逊依旧维持着表面邻居,背地父子的关系。 谢逊一门心思读书,一应生活开销都由刘大力承担,虽说秀才有一份学粮,可光凭那三瓜两枣哪里供应的上书院的开销? 刘大力一是念在谢梅的情分上,二是这些年来看着谢逊长大成人,感情着实深厚,对谢逊可以说当亲儿子看待。这些年赚来的银子,一半都花在了谢逊身上。 虽不能让谢逊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但至少出门在外绝对没有穷酸秀才样。 直到五年前,谢逊中举了。 第218章 恩将仇报 在金陵的大考中,谢逊不仅中举,而且排名“经魁”。 乡试第一,解元。 第二,亚元。 第三四五,统称“经魁”。 能在南直隶这地方考到前五,将来中进士的几率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有九成的机会。 谢逊自然进入了王家的视野。 暗地里派人查问一番,发现此人无根无底,没有父族,只有一个寡母,且已经亡故。 长的俊朗,文章清雅,简直是天生的士林才俊。 如此潜力股,王家身为江南世族领袖之一,岂会放过? 不仅派人送上不菲的金银资助学业,更是邀请谢逊来王家出资建立的书院里继续研读文章。 江南的这些世族,早就和汉唐的世家不同,不再单纯依靠血脉来维持家族凝聚力,转而依靠同门师生关系建立一个更广泛的关系网。 供养有前途的读书人,把这些人培养成家族的分支,一旦这些读书人做了官,那就是家族的强大助力,且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被朝廷过于忌惮。 一个家族,若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互为兄弟叔侄的县官,知府。 恐怕皇帝每天都得琢磨着怎么找个理由灭你全家。 但若这些县官知府都只是一个书院出来的读书人,朝廷和皇帝的接受程度就高了许多。 这种关系网虽然不如血脉亲族紧密,但影响力更广泛,更有活力,在面对天灾人祸时生存力更强,更容易传承下去。 也就是在那书院里,谢逊结识了给同在书院读书的王家子弟,也正是通过那几个王家子弟,认识了王家嫡女王迎美。 王迎美几乎只一眼就看上了容貌俊朗的谢逊,更听闻此人乃是金陵大考的经魁,更是芳心暗许。 回家之后找人寻来谢逊的几篇文章,越读越是欢喜。 作为王世忠的嫡亲小女儿,王迎美向来受宠,索性直接跟老爹摊了牌,就要嫁给这个谢逊。 王世忠作为王家当代家主,本意是想给王迎美找个高门大户来联姻,但一是熬不过这个小女儿的哀求,二是谢逊前途光明且孤身无靠,若是做了王家女婿等于是个赘婿。 如此一来,思来想去的王世忠还是答应了女儿的要求,便直接把谢逊唤来,直截了当的问他愿不愿意。 谢逊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婚事。 大婚的一切都是王家人一手操办,婚宴也是在金陵办的。 大婚当日,满堂的宾客无不是江南士林豪族,便是在职的官员也来了好几十位,六品以下的芝麻官甚至进不去喜宴的大堂。 谢逊这边则是一个亲人也没有,唯独只有两三个书院同窗作为男方宾客出现在了喜宴之上。 赘婿是不能做官的,所以实际上和赘婿没有区别的谢逊是不能住在金陵王家的。 半个月后,王家出钱在镇江府城内买下了一处硕大的宅院,送了几十个仆役女使,挂上了谢府的门匾,新婚夫妻回到了镇江府。 自此,镇江城里就多了一户高门,谢府。 镇江的士林也多了一个谢举人。 直到这时,身在铜锣巷的刘大力才知道谢逊已经完婚了。 心中为谢逊高兴的同时,也感到有些不悦。 虽说二人没有实际上的关系,但一己之力供养了他七八年,就算是个热心邻居,也该跟他说一声,请他喝一杯喜酒吧? 心中郁郁的刘大力直接找上了谢逊在镇江的新家,想要问个清楚。 虽已经不是穷人,但一副打扮也绝不是读书人的刘大力没进大门便被几个门子拦住了去路。 门子问话,刘大力总不能说自己是谢逊亲娘的姘头,无奈也只能说是谢逊从前的邻居。 这就被几个门子当做了想要攀附谢逊的刁民,说话也就不好听起来。 刘大力不想和几个下人动手,便悻悻而归,临走还被几个门子奚落了几句。 回到家的刘大力独自喝了一场闷酒,也冷静了下来。 做了十几年打行,人情世故也算看了不少,自然也想通了自己这个身份。 谢逊十有八九是要考进士的人,如今又成了王家女婿,如何还能与自己牵扯关系? 更不说刘大力和谢梅那不清不楚的关系,若是让其他读书人知道,岂不是耽误谢逊的前途? 等刘大力一场宿醉,再醒来之后,就已经开始有些释然。 没错,自己是供养了那小子长大成人了,但自己也睡了人家的娘不少年,就当两不相欠了吧。 可偏偏这天上午,刘大力的家中来了一位客人。 那客人只有十八九岁,一副小厮打扮,进门后只说自己是谢府的下人,给刘大力送来的一封信。 刘大力是识字的。 打开信封,只一眼就瞧出来那信上的字迹乃是谢逊的笔迹。 但信中的口吻和落款都是谢逊的老婆,王迎美。 信中内容也很简单,谢逊现在是镇江士林红人,不便出面,但也没有忘记刘大力的恩情。 只是种种原因不便公开和刘大力的关系。 王迎美要代夫君当面谢过刘大力这些年的照顾,附上一份厚礼,至少足够刘大力下半辈衣食无忧。 刘大力心中既有欣慰,也有不满,也没多想,就按照信上的地址孤身一人出了镇江内城,在城外某处僻静的院子里见到了王迎美。 只是让刘大力没想到的是,刚一见到风姿卓绝的王家嫡女,那小娘子就扯开嗓子大声呼救。 随后便从墙外跳进来几个身手非凡的护卫,眨眼之间就把刘大力打成重伤。 那几个护卫出手狠辣无情,刘大力虽然身手不错,但哪里是有品级的武者对手? 顷刻间刘大力四肢骨头尽断,昏厥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身在锦衣卫的地牢内了。 他想说话,却发现那些人特意击伤了自己的喉头软骨,已经失去了声音。 然后就看到一个飞鱼服的男人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覆盖黄纸。 “不对啊~”,李锦打断了游光或者说刘大力的叙述,“只是因为刘大力和谢逊母亲的私情,谢逊没必要下如此毒手灭口吧?” 游光摇晃着大脑袋摆了摆,“我也不知,或者说刘大力也不知为何谢逊为何会如此狠辣。” “但是,”,游光盯住了李锦,“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刘大力虽是我的转世灵,但这一世他怨气滔天,这怨气若不能解,我就不能真正转为夜游神。你可知道时间久了,怨气日益深重,到时候我若是压不住这一世的怨气,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游光野仲,被天帝点为夜游神,本就是因为我兄弟二人乃是鬼王,可以震慑群邪。你懂了么?” 李锦悚然。 若不能帮刘大力泄了怨气,一个不能得道,怨气滔天的鬼王就要在镇江府暴走了。 第219章 越丑越好 鬼王啊。 二品之下见之即死。 刘大力真要是暴走,镇江城至少得死一半的人。 李锦有些后悔不该贸然前去谢逊家里了。 直接闯进谢家把谢逊的人头割下来,李锦自信能做的到,但这样一来王家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猜到跟李锦有关系。 游光啊游光,你说你一个夜游神,你跟我装什么神秘啊? 头一天晚上把话说清楚不就完了? “三天内不把谢逊杀了,我就变成鬼王屠了半个镇江城。” 这种简单明了威胁人的话不会说么? “大黄?你能不能翻墙入院去咬死一个人?”,李锦揉搓着狗头,很认真的问。 看到露出大黄一脸懵逼的表情,李锦又狠狠搓了搓狗脑袋,“废物啊~” 忽然,正眯着眼睛享受头部按摩的大黄一个机灵窜了起来,龇着牙对着墙头露出警惕的眼神,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声。 月色下的房檐一角,缓缓升起一个硕大的脑袋,一对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脑袋下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当整个身体完全呈现的时候,矫健的身姿迅如闪电的扑向李锦! 大黄低吼一声就迎着黑影扑了上去,然后就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刚刚那是什么玩意?”,体型已经超过了花豹,比老虎也只是小了一圈的大红用余光瞄了一眼被拍飞的大黄,毛茸茸的大脑袋已经拱进了李锦的怀里。 李锦欣喜的把大红搂在怀里,“好家伙,又胖了。” 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大红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大黄,“叔~这是啥玩意?” 李锦看见大黄半张狗脸已经肿了起来,放开了还在撒娇的大红,有些心疼的走过去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对着大红说道,“这是大黄,咱家的看门犬,以后就是你小弟,莫要欺负他。” 大红晃了晃脑袋,优雅的轻轻一跃,就来到了大黄身边,闻了闻大黄的味道,“不是昆仑族裔,有点弱啊。”,随后用爪子拍了拍大黄的狗头,“没关系,以后跟着我混。” 大黄两股战战的赶紧点头,摇了摇尾巴,表示顺从。拜自身的天赋异能,在大黄看来,这红毛怪兽现在的实力不如一些大妖可怕,但那一身气血里的远古洪荒之气对他有着天然的威慑力。就算以大黄那简单的脑子,也能想到这红毛兽是自己绝对不能招惹的。 李锦看着两只大宝贝完成了初次见面,远处卫所大门外已经响起了叩门声。 欣喜的奔向大门,打开门却只看到琳琅和宋明明二人,身后还跟着一队镇江府的兵卒。 大船深夜抵达镇江,城门已落,船上大队人马不方便入城,只好让琳琅和宋明明两人带着锦衣卫腰牌和黄纸公文叫门。 按规矩深夜打开城门不合规矩,但琳琅身上带着的是李锦的腰牌,区区一个兵卒队正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熟睡中的城门官。 那城门官听说只有两人,便小心的打开了城门放两人进来。 听闻乃是来镇江府上任的锦衣卫,又安排了一队兵卒既是护送也是监视的领着琳琅和宋明明来到了镇江府的金陵右卫所。 让琳琅奇怪的是这一队士卒一路上神态颇为奇怪,越是靠近卫所就越紧张。 眼看卫所里真有人开门,士卒们也是颇为惊奇,不过却也没说什么,等李锦大方的给了几颗零碎银子就慌慌张张的走了。 关了卫所大门,琳琅几乎立刻就要扑到李锦怀里,还是李锦轻咳了两声才脸色微红的止住了脚步。 倒是一边的宋明明先开口问道,“千户,这卫所里,莫非是空无一人?” “你他娘这是什么话?”,李锦一翻白眼,“劳资不是人?” 宋明明嘿嘿一笑,环顾四周后若有所思,“莫非这卫所里有古怪?” 李锦只是笑了笑,没回答宋明明的问题,毫不顾忌的拉住了琳琅的手腕,“这一路可还顺利?其他人呢?” 琳琅的眼睛微动,轻声答道,“倒是有些风波,不过并无大碍。不过现在你得赶紧去码头上船一趟。” “怎么回事?难道婶婶和铁娃有事?”,李锦一脸错愕。 琳琅看了眼宋明明,心想这一路同船,宋明明不是蠢人,也不会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没有当面明说罢了。 于是干脆也不隐瞒,“底仓那几十个兄弟,情况不太好,我本想帮他们,可那刘庆山只说要见到你就无事。” 李锦心中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差点忘了一个月一滴精血的事。 默默算了算日子,自己从永平府出发,已经二十八天了。 于是也不废话,就要独自出城上船。 刚迈出大门,又旋风般的折了回来。 “你们四个,都出来。我不回来,不要进卫所里。” 虽说自己答应了游光要办了谢逊,但谁知道刘大力这只怨鬼会不会发神经? 那可是预备役鬼王,现在的大红肯定打不过。 一体双魂,人格分裂什么的,最讨厌了。 等琳琅和宋明明加两只大宝贝一字排开在卫所大门外的台阶上面面相觑的乖乖坐成一排,李锦这才放心离去。 镇江府的码头离着不远。 李锦不愿打扰守门士卒,找了个僻静位置轻松翻出城墙,全力奔走的情况下,几分钟就赶到了码头,很快找到了那艘显眼的大黄船。 也不忙去见船上的婶婶和铁娃,按照琳琅说的位置找到了底仓的入口。 刚踏上往下的台阶,一股腐臭混着血腥味让李锦皱起眉头来。 几乎同一时间,本来寂静无声的底仓,响起一阵阵哗啦啦的甲胄声。 以李锦现在的境界,仓口些许月光便能让他看清楚仓内的一切。 一个个僵尸宝宝们已经汇集列队,在刘庆山和崔日升的带领下跪了下去。 “主人。” 这些僵尸部曲们血肉开始腐烂,蛆虫在伤口处滋生,随着下跪的动作还有零星碎肉被抖落。 看到这群人的惨样,李锦也是一阵心疼,“都别他妈的跪了,赶紧来喝劳资的血。” 说着用锟铻刀轻轻在掌心点了一下,一滴烦着金光的精血涌了出来。 排在第一的就是刘庆山,精血滴入口中,刘庆山身上的腐肉开始肉眼可见复原如初。 喂食了崔日升之后,又给十来个僵尸部曲回复了状态,李锦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身问向刘庆山, “老刘,弟兄们如果不吸食精血,还能坚持几日?” 刘庆山铁青色的死人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郑重道来,“至少两日内行动还如常人,两天后三十日期满,大伙神志会有所困顿,五日后肉身开始快速崩解,十日后再无神智,肉身开始彻底消亡。那时候便是主人你赐下精血,我等也无力回天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李锦有些懊恼,要是路上不顺,误了日期,岂不是坏了大事? 刘庆山面无表情,“卑下说的,是不吃人的情况。” 李锦哑然,明白了刘庆山的意思。 等到他们神智丧失的时候,吃人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自己不允许他们吃人,他们绝对不会反抗,但约束不了一群没有神智的僵尸吧? 于是不再细究这个话题,李锦拍了拍刘庆山的肩膀,“两天内行动如常是吧?” 刘庆山点点头。 “从还没喝血的兄弟们中,找五六个长得难看的,越丑越好,明天给我办件事。” 第220章 疑窦丛生 本来说好只要五六个,但为了稳妥起见,李锦最后留下了十个僵尸部曲没有喂食精血。 挑选出来的十个,确实满足了李锦越丑越好的需求。 这十位往那一站,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只能说是看着好像是人。 为首的那位,半张脸皮肤已经脱落,右眼眶一片空洞,顺着窟窿还能看见一片血肉在蠕动。 似乎察觉到了李锦的眼神,独眼僵尸张开嘴把眼球吐了出来,用手掌托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怕丢了,俺一直含着。” 李锦强忍着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们再忍两天。” 十个浑身轻度腐烂的僵尸齐齐下跪,叩头遵命。 安排好了僵尸宝宝们,和刘庆山交待了两句,李锦这才走出底仓。 刚踏上甲板,就看到甲板上一个叉着腰的白衣少女对着自己横眉冷对。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锦过去习惯性的拍了一下李飞白的小屁股,“想造反?” 李飞白兔子一样跳开,扬起眉毛。“有人要弄死我们,因为你。” 一张小嘴巴拉巴拉的把前几日有人偷袭官船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琳琅在卫所里没说清楚,李飞白一见面就直接全盘抖了出来。 虽说发动偷袭的只是一股不入流的乌合之众,不说其他人,光是一个大红,也不是一群杂鱼能对付的,但李锦心底还是泛起一股怒火。 “抓了个活口?在哪?” 跟着李飞白来到船楼二层一处角落,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守在门口。 看见李锦,赶忙弯腰行礼,“李大人!” 李锦看着眼前的汉子,心道好家伙 ,自己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误闯宫家庄僵尸大本营,被僵尸部曲们抓了,又被自己留在宫家庄的五品境武者。 只是,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江什么来着?” “江成路,大人。”,汉子笑的有些谄媚,心中自然知道李锦到此是干什么来的,让开了身体,指了指身后,“那贼人就关押在里面。” 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李锦一愣。 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人披头散发的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 应该说是被捆在了床板上。 四肢分开固定在床榻四角,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嘴巴里堵着一团破布。 那人察觉到有人进屋,惊恐的扭动着身体,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响动。 再细看那人的动作,略有些古怪,李锦上前扯开那人嘴巴里的破布,结果也只是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怎么回事?”,李锦回头看向江城路。 “琳琅说是失了魂。”,李飞白抱着胸。“这家伙好像脑子出了点问题,什么都问不出来。琳琅用道门秘术查看之后,说是这人之前被下了禁制,神魂已散,基本等于痴呆了。” 江城路及时插话,“这人如同失心疯一般,还有几分力气,没办法只好这么先捆起来。” 这是幕后之人留的后手?李锦心中暗想,为的就是不留活口?有点狠啊。 能组织起几十个亡命徒,听李飞白所言,其中还有一对倭人,事后还有这种手段,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恐怕来头不小。 更关键的是,他们敢对锦衣卫下手,已经让李锦隐隐有了些猜测。 “守好这个人,别让他死了。” 婶婶和铁娃还在睡梦之中,就不急着现在去见面了。 李锦拉着李飞白找了个角落打了一顿小屁股,看着李飞白满脸委屈,但面色潮红这才满意的孤身一人返回了镇江府城内。 一夜过去。 天刚蒙蒙亮,忽然一阵阵有节奏的铠甲声在江边码头上响起。 六十来个全甲悍卒从一艘大黄船上鱼贯而下,这些悍卒面带铁甲遮住面容,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区区几十人就走出了军阵之威。 这六十多人在码头上围出一个空心方阵后,便站立不动。 江城路从船上下来,寻了一处码头边的车马店,雇佣了四辆马车来到船边。 不一会陈玉荣和铁娃便领着保健院的高丽少女们上了马车。 等一切妥当,日头已经升起,镇江府的城门打开,江边的码头上南来北往的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 在百姓们的好奇目光中,车队朝着镇江府城内驶去。 已经通知了城门官自己的部下和亲眷要入城的李锦站在城门之上,对着身后的宋明明说道。 “你亲自去一趟府衙,告诉知府大人,今晚我要请府尊大人喝酒,请他务必务必到场。” 第221章 明修栈道 日落西山。 镇江府城内,铁瓮城外的楼外楼。 这座镇江府内数一数二的酒楼里,跟往日人声鼎沸的情况不同,今日的楼外楼略显冷清。 一楼的大厅里一个客人也未见到,二楼也是空空荡荡。 从外面的大街上看过去,只有三楼来来回回人影晃动。 有那豪绅富商结伴想要入内。 在大门外便被皂衣小吏拦住,被告知今日楼外楼被新任的锦衣卫金陵右卫千户包了场,要宴请知府大人。 忿忿不平的商贾这才悻悻而去。 楼外楼的三楼上,宴席已经开始,以知府张玺善为首,镇江府内城七品以上的主要官员基本都到了场。 而锦衣卫这边,李锦,琳琅,宋明明包括原本的老百户孙泽奇都在桌上坐着。 这场宴席,实际上就是李锦让自己的班底和镇江府的大大小小官员见个面。 虽说锦衣卫和文官不能交往过密,但这初来乍到还是要互相认个脸熟的,也免得日后有什么公务上的误会。 镇江府这些江南官吏,原本没有把本地这些锦衣卫当回事,但今日一早那一场入城的大戏让他们也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李千户,可不是以前那些只会捞钱的废物。 锦衣卫里百户千户将校尉官们,也分两种。 一种就是世袭承官的二代们,还有一种就是李锦这种内部提拔起来的精锐。 而靠着长辈荣光承袭官位的锦衣卫二代们,选择去处之时首选的当然是江南这种富饶之地,而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卫所将校,只能先去边境苦寒之地任职。 长久以来,就造成了江南锦衣卫和边镇锦衣卫完全两个画风。 但今天这位李千户的那些部下列队入城,一次小小的武装游行,让镇江府的一众官员明白了,这位年轻的千户,搞不好是镇江府这几十年来第一位真正的“朝廷鹰犬”。 酒过三巡,一众官员们喝的脸红脑热,只见主桌上的李锦忽然拍了拍手。 众人包括知府张玺善在内,所有都停了动作,目光转向了李锦,不知道这位李千户有什么话想说。 只见李锦面带促狭的微笑,右手手指搓了一个众人没见过的动作,一声脆响就在席间响起,随后,门外就传来个哒哒哒的清脆脚步声。 .一队明艳靓丽的少女,轻盈的迈入宴会大厅,在大厅中间站好,朝着李锦所在的位置笑颜如花的行礼。 正是李锦的高丽少女们。 随后走进来的则是一队乐师,像楼外楼这种顶级酒楼,自然是有不少达官贵人文人雅客常来光顾,宴席间吟诗作对就少不了琴瑟和音吗,乐师自然是必备的配置。 一曲颇为欢快的乐曲响起,少女们开始扭动身躯,随着曲声而律动。 官员们一阵骚动,有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高丽少女们,有的想开口呵斥又回头看向李锦和张玺善却又忍了下去。 江南之地的官老爷,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今天这个,真没见过。 这,这是何等的伤风败俗!何等的不知廉耻!又是何等的,嗯,魅惑! 少女们一身锦缎织造的外衣,但却是短袖,露出如同莲藕般粉嫩的胳膊。 外衣没有扣子,只是一根手指宽的银白布带相连而已,随着少女们的舞蹈,外衣飘荡,便能看见外衣内部的风光。 那里面,里面那是什么? 是亵衣么?两个丝织的罩子遮住了少女们胸前的起伏,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其他衣物了? 下身穿着统一的黑色暗纹马面裙,但那裙边,怎么会只到大腿根处? 一双双大长腿,几乎闪瞎了官员们的双眼。 这跟不穿衣服出来有什么区别,不,这比不穿衣服还要魅惑! 要知道,秦淮河的画舫,大家都去过,那些画舫美人哪有此等风骚? 勾栏暗娼倒是不知何为廉耻,但又哪比的上眼前这些女子的风姿卓绝? 李锦看着地下一众官员的神色,心底嗤笑一声,领先这个世界500年的擦边艳舞没看过吧? 张玺善不愧是一府之尊,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李千户,这些女子是?” “我家的高丽女奴而已,今日唤来给酒宴助兴罢了,张府尊莫要介怀。”,余光就看见琳琅正怒视着自己,李锦假装没看见,赶紧端起酒杯朝着张玺善敬酒。 此时场中乐曲正到了高潮支出,高丽少女们随着音节齐齐把右腿抬起在身前画了一个圈,引得众人一阵低呼。 一曲终了,少女们的舞蹈也戛然而止,一言不发的朝着李锦弯腰施礼,退出了宴厅。 看到这一段插曲,把整个宴会推向了高潮。 李锦非常满意,此刻辰时已过,这一下大家兴致高昂,拖到巳时不成问题,等会找个机会再让这些喝了酒的文官们显摆显摆文采,老刘总不会把事情砸了吧。 于此同时,镇江府谢家大宅附近某个小院子。 院子是锦衣卫百户孙泽奇购置的一处房产,院中住的就是他那个乡下来的侄子孙二狗。 孙二狗已经拿了千户大人给的银子找了个客栈住了下去,此时的小院里,站着十一个人影。 难得换下了甲胄,脸上带着黑色面甲的刘庆山身后站着是个还没喝下李锦精血的部曲们。 看着一个个因为腐烂而形如恶鬼的部下们,刘庆山身为一个铁尸都露出了嫌弃的眼神,看了看天色,嗡身嗡气的开口。 “差不多了,去会会那个姓谢的。” 第222章 意外得手 孟兰是金陵王家的女使。 所谓女使,要比奴婢,丫鬟的地位稍高一些,至少不能随意打骂了。 王家小姐嫁给谢逊之后,从王家带来的下人里,其中就有两个长随两个女使,这四个人就是目前王家所有下人奴仆的管理者。 性格稳重,办事妥帖的孟兰在谢家里相当于内宅的大管家。 自从王迎美有了身孕之后,孟兰的担子就重了很多,因为不放心那些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片子,这些日子里都是她亲力亲为来照顾王迎美的起居生活,平日里就在夫人房中摆一张小榻,好能随时应对。。 但今天用过晚饭之后,孟兰便觉得有些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无力。 怕把病气过给夫人,孟兰主动回到了内院之外自己原本的住处,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感觉到鼻子发痒的孟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脑袋还是有些发沉,还想接着睡,就感觉到下身一阵尿意袭来。 掀开被子下了床借着窗外的月光找到了痰盂,昏昏沉沉的褪了亵裤就蹲了下去,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中,孟兰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立在自己的身后。 “呜~” 孟兰的尖叫声还没发出,一只散发着恶臭的大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黑影探出身子,月光下露出一副恶鬼一般的脸。 那张脸血肉斑驳,左脸的腐肉中露出一块白骨,右眼一片空洞,洞口边缘还有蛆虫在蠕动。 少妇身子抖如筛糠之时,后颈处被重击,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独眼恶鬼看着光着下身的少妇,犹豫着伸手摸向少妇腿弯处的亵裤,黑影中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他妈干嘛呢?” 独眼恶鬼用那残破的五官挤出有些委屈的表情,“给她提裤子啊~” “提个屁,就这样。”,刘庆山摆摆手,“主人说了,故意找几个谢家下人,先吓唬,再打晕,让他们以为撞鬼了。哪有恶鬼帮人提裤子的?” 来到中庭假山后的僻静之处汇合,确认了已经有三个谢府下人被如法炮制,刘庆山带着部下们开始寻找谢逊的房间。 整个扮鬼小队小心翼翼的摸进面积不大的内院,刘庆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虽说谢逊只是一个举人,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但毕竟是豪门大族抱以厚望的半个上门女婿,这后宅里怎么一点防卫都没有? 刘庆山也没指望能在这个宅子里遇到能和自己掰掰手腕的对手,毕竟寻常五品武者连破了刘庆山的防都做不到,但几个六品七品的护卫总该有吧? 自己这一行人潜入进来,居然一个值夜的人都没遇到? 这后宅,也太安静了点吧? 正琢磨着谢家内宅的古怪,刘庆山转过一处廊角。 等等!刘庆山右手平举,扮演恶鬼的僵尸部曲们纷纷止住脚步。 前方昏暗的走廊上突兀的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姿势瘫软,双手垂落在两侧。 静静观察了几息,刘庆山走上前去,意外的发现,这人不是谢逊还是谁? 探了探鼻息,还有呼吸,只是双腿间一摊鲜血,已经浸染了整条裤子。 本身就是铁尸,没有什么古怪能吓到刘庆山,伸手去探查了一下陷入深度昏迷的谢逊,这位前边军百户战场悍将竟是露出惊讶和古怪的眼神。。 楼外楼上,酒宴已经接近尾声,张知府已经第二次提出告辞,却被李锦装作喝醉,纠缠着张玺善再喝上三杯。 张知府面色不愉却不好发怒,只得和李锦虚与委蛇的举杯共饮。 正在这时,一声声高亢的犬吠在酒楼不远处突兀的响起。 和大黄交代好的三短一长叫声旁人没有在意,李锦却是心中一喜,知道刘庆山已经得手。 “张大人。”,李锦一改刚刚浪荡酒徒的模样,换上了一副严肃面容,“随我去一趟锦衣卫所吧。” “嗯?”,张玺善先是错愕,随后就是狐疑,“李千户,这是何意?” “张大人去了便知。” 张玺善之前就被李锦纠缠的烦躁,如今更是被这两句话惹的更加不悦,当即变了脸,“本府明日还有要务,李千户醉酒之言莫要再多说了,本官不奉陪了。” 深更半夜去锦衣卫?这人开什么玩笑?那地方闹鬼张玺善可是知道的。 想要拂袖而去,却被李锦不动声色的拉住了胳膊。 张玺善想动,却被李锦稳稳握住纹丝不动,怒火快要压抑不住,“李千户!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本府犯了法??” 李锦脸上维持着笑容,“张大人开玩笑了,您是一府之尊,没有皇命和内阁牌票,哪是我能抓的?” 扫视了下面还没发觉异常的镇江府一众官员,李锦把张玺善的手按在了桌面下,言辞恳切,却不容拒绝。 “请府尊到锦衣卫去看一场大戏而已。” 第223章 陈年密事 谢逊从冰凉的青石板上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来人!”。 下意识的呼叫仆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睡在地上,谢逊有些惶恐的观察四周。 头顶的夜空月朗星稀,自己身处高墙大院之内,四面空阔无人。 “这是哪?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谢逊试图回想今晚的经历,脑袋里又是一阵刺痛袭来。 他只记得给晚上饭菜里加了些用魂藤汁水泡过的酸枣仁粉末,等王迎美和内宅的下人都陷入昏睡之后,自己就出了房门,然后记忆中就是一片模糊了。 莫非自己也误食了那些加了药的饭菜? 不对,那药粉对别人用了很多次,吃了药粉的人醒来后绝没有自己现在的感觉。 如若不然,事后必然察觉出不对,至少王迎美早就察觉到了。 这药粉的存在,还是当年刘大力那个蠢货闲聊时和谢逊吹嘘的江湖传闻,等谢逊得了王家得资助,用银子偷偷买来材料,试制成功后发现果然是个好东西。 寻常人吃了那药粉,极度的困意很快就会袭来,入睡后便会进入深度睡眠,轻易不会醒来。等到自然苏醒,也不会有任何特殊感觉,只会认为自己是睡了一觉而已。 谢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断定自己绝不会是误食了药粉。 正当他疑惑之际,眼角余光中,忽然瞥见院墙下一个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那身形看着有些眼熟,但夜色中光线昏暗,一时分辨不出来是谁,谢逊眯着眼角问道,“谁?”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慢慢靠近。 等到距离足够的看清来人面貌时候,谢逊忽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跑。 怎么会?怎么会?刘大力他不是死了么?! 是鬼! 这是刘大力的冤魂来索命了。 谢逊要逃,但刘大力却不给他机会。 鬼魅般的身形出现在谢逊身前,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抓住了谢逊的手腕。 那只手皮肤暗青发灰,指甲坚硬如铁,谢逊的手腕上传来丝丝凉气,不是恶鬼还是什么? 谢逊想要挣脱,疯狂的扭动的身体,可刘大力如同铁铸一般纹丝不动,一双空洞的白眼死死盯住了谢逊,嘶哑低沉的嗓音缓缓问出三个字。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头痛越发强烈,或许是恐惧到了尽头就是愤怒,谢逊原本颇为俊秀的面庞极度的扭曲起来,咆哮着回应了刘大力的问题。 “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因为我那个一生糊涂的母亲临死前把她的名字告诉了你!” 看到刘大力没有反应,谢逊继续吼道, “安葬母亲的时候,你问我为何母亲明明姓谢名梅,却在临死前要你在墓碑上刻上冷香之墓?我就知道她把冷香这个名字告诉了你。” “今日旧林冰雪地,冷香幽绝向谁开。你这粗鄙之人,如何能知道冷香就是梅花?我找个理由搪塞了你,终究墓碑上还是只用了谢梅二字。” “死过一次,便如梅花凋谢,母亲才改名为谢梅。” “为什么?”,刘大力还是面无表情的冷冷问道。 锦衣卫所中庭外某个阁楼之上,李锦和张玺山并立在窗前,院中的景象一览无余,谢逊和刘大力的对话也清晰可闻。 “辛苦你了,琳琅。” 从一大早开始,琳琅便以道门秘法开始布置这一处阵法,整整忙到了太阳下山,终于在随李锦赴宴之前,才布置好了这一处能暂时隔绝内外的秘阵。 得益于和李锦的不断切磋,阴阳调和之下,九阴命女体质的琳琅不仅没了性命之忧,一直卡在练气境界的琳琅修为突飞猛进,一个月连跨两个大境界,如今已是道门四品。 这个道门秘阵隔绝阵法内外,阵法内的人看不见阵外之人,也听不到阵外的声音,而阵外却能对内一览无余。 这套阵法原本只是道门某些弟子以丹药之法强行突破境界时所有,既能让阵内悟道的弟子心无旁骛,又能让阵外的前辈师长随时出手救护弟子。 如今却被琳琅用在了这里,也算巧妙。 琳琅只是微笑的摇摇头,并未说话,李锦身侧的张玺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 “李千户,谢举人如何在这锦衣卫所?他身前之人又是谁?” 李锦没有回答张知府的第一个问题,“他身前不是人,是冤鬼。” 张玺善悚然,心道这锦衣卫所里还真有恶鬼? 想到这位李千户是战场上刀斩北蛮酋首的武道高手,这才暗暗稳住了心神。 “李千户,快快去把谢举人救过来,莫要让恶鬼伤了他的性命。” 李锦歪着脑袋玩味的看着山羊胡的知府,语气有些轻佻,“以张知府的才智,真的听不出来,庭院中的恶鬼和谢举人有莫大干系么?” 张玺善又不是傻子,自然早就看出来事有蹊跷,这怨鬼十有八九就是被谢逊害死的,面对李锦的调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李锦主动岔开了话题,“张知府莫急,我保证眼前的恶鬼暂时不会伤了谢逊的性命,你我且看看后续如何。” 庭院中的刘大力再次问出了为什么。 狂躁的谢逊情绪似乎冷静了一些,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刘叔,你莫怪我,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母亲本名冷香。” ”尤其不能让金陵王家的人知道。“ “若让王家人知道了母亲的姓名,有心人便能查出来,我其实就是王家那老畜生的野种。” 第224章 劲爆内幕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李锦的预期。 谢逊是王家子嗣~?! 等一下,那他和王迎美? 嘶~倒吸一口凉气,李锦看向一边的张知府。 张玺善嘴巴抽动着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老师就是王家现任的家主王世忠,初闻这种丑闻,第一时间在心底就是拒绝相信。 且不管李锦这边如何吃瓜,庭院中的谢逊似乎因为终于抖露了心底最大的秘密,便如同开闸泄洪一般,竟然开始滔滔不绝的和“刘大力”倾诉起来了。 “母亲本是秦淮画舫上的红牌舞姬,被王世忠看上后赎买进了王家做妾。可王家的大公子,王迎楚这个畜生,竟然也觊觎母亲的美色,十五岁时便趁王世忠出门之时强占了我的母亲。待发现我母亲怀有身孕,又害怕被王世忠责罚,竟然把我母亲诓骗到秦淮河上,打晕了之后又把她推下了河!” “我母亲在河里漂了一天,才被一对渔民夫妇所救。” “生下我后,母亲便改了名字,以谢梅之名将我养大。” “我知道母亲为了将我养大,吃了无数的辛苦。但我呢?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孩子,要受多少白眼,承受多少欺凌?每次我被人打的满身伤痕跑回家问她我的父亲是谁,就只能换来她的沉默和眼泪。” 看着眼前的“刘大力”,谢逊眼神复杂,“当初母亲委身与你,恐怕大半的心思也是想着你能护着我,让我不再受人欺辱。你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我很感激你。” 摇了摇头,谢逊继续说道,“在我16岁时,她终于告诉了我的身世,可笑的是,她竟然说不清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很可笑吧?王世忠和王迎楚这一对王家父子,都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竟然是金陵王氏的人,而且是主脉的子嗣,但却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被认可的野种。” “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报复王家,不仅为了母亲,更为了我自己。” “可以我的能力要报复王家,从何谈起?我明白,就算是中了状元,想对付王家,恐怕也是蚍蜉撼树罢了。” “后来,我想通了,找到了一个向王家复仇的办法。” “我这个野种,可以帮王家多生几个野种出来!”,谢逊的五官扭曲着又开始咆哮起来。 “我接近王迎美,这个王世忠的小女儿,不知道是我妹妹还是我姑姑的世家娇女,就是要看看她能生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不仅如此,刘叔,你知道么?你告诉我的那个魂藤酸枣粉的方子,我已经做成了。那可真是个好东西。” 谢逊俊朗的五官露出变态般的神情,忽然大笑了起来。 “王迎楚的老婆,我也睡过了,听迎美说,她嫂子最近好像也有喜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哈哈哈哈。” “王迎楚的女儿,也不知道是我的侄女还是妹妹,如今也在我的府上,我本来打算今晚上就和她共赴巫山。只可惜好像是我出了点岔子。不过没关系,早晚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果王迎楚的老婆,女儿,妹妹,都能生下我的孩子,那场景该有多美妙啊?你说呢?刘叔?” 看着逐渐癫狂的谢逊,刘大力的脸上逐渐陷入了困惑。。 阁楼之上,李锦有些后悔整了这么一出了。 尼玛的有点过于变态了吧~这是什么十八禁黑深残剧情啊? 身边被拉过来作见证的张玺善浑身颤抖,嘴巴里喃喃的听不清在嘟囔着什么,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就昏了过去。 卧槽,该不会气的中风了吧~ 张玺善的贴身心腹,也是知府衙门的皂吏班头张浩,已经扶住了府尊的身子,慌忙检查自家老爷的情况。 李锦也是赶紧上前查看。 谢逊肯定要死的,但这过程里如果气死了一个知府,那可就说不清了。 毕竟张玺善是被自己半强迫的裹挟来的锦衣卫。 手指搭在张玺善的手腕上,胃土天仓的灵力缓缓渡去。 发现张玺善气血平稳,一丝灵力在张玺善的经脉里走了一圈畅通无阻。 这老毕登在装晕! 妈的,想撇清自己?门也没有! “琳琅,快取个盆来。张大人气血淤堵,我亲自来给张大人放放血,疏通下血管。” “啊?”,琳琅一愣,心说你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那边张玺善一听这个北方来的年轻悍将要给自己放血,当即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长音,“额~~~~~”,然后就睁开了眼睛,“本官无事了。” “真没事了吗?张大人?”,李锦的锟铻刀已经握在了手中。 张玺善瞥了一眼李锦手中的刀,眼角抽了抽,又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李千户,还是先料理了谢逊这个孽畜吧。只是那院中的冤鬼?” “那个啊?”,李锦嗤笑一声,“哪有怨鬼,那家伙是我部下假扮的。” 自己和游光约定好了,李锦要让谢逊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责,不能把谢逊带去夜游神的空间。 一是自己登门找过谢逊,如果谢逊莫名失踪难免惹人猜忌到李锦身上。 二就是李锦自己的原则了,不搞清楚谢逊的动机,就让刘大力这个恶鬼直接杀了谢逊,他实在难受。 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如此劲爆的内幕。 “琳琅,撤了谢逊身上的术法吧。” 院子中的谢逊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后背忽然有烟尘浮现。 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谢逊后背的黄纸迅速燃烧,化为灰烬。 谢逊吃痛,赫然发现眼前的“刘大力”已经换了模样,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三十来岁,面色青灰,一双无瞳双目盯着自己。 这个看着不像活人的家伙松开了抓住谢逊的手,那张铁青色的脸,表情竟然有些嫌弃。 谢逊正惊异的要开口问是谁,没了那一张乱神箓遮掩痛觉的他,立刻就感觉到下体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下意识的摸向痛处,谢逊愕然的发现。 自己下面没了。 第225章 黄雀在后 撤去了阵法,符箓燃尽。 谢逊这才感受到下体的痛楚,也看到了不远处阁楼上的李锦和张玺善。 一时间他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了,黑暗中一只萦绕着黑气的巨手从虚空中伸出,攥住了谢逊的上半身,一瞬间将其拖入了黑暗之中。 漆黑大手出现的一瞬间,整个锦衣卫所都暗了三分,其中蕴含的恶念让李锦都觉得呼吸不畅,张玺善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表情痛苦。 幸好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随着谢逊被大手拖入虚空,一切都消失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恶鬼刘大力,李锦暗自心惊,和自己见到过的游光完全不同。 “刚才那是?”,张玺善有些胆怯的望着谢逊消失的位置。 “刘大力,镇江府一个打行的头目,谢逊实际上的养父。谢逊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以王家女婿的身份买通当年的锦衣卫把刘大力弄死在了锦衣卫所里。不成想刘大力怨念过重,成了被困在锦衣卫的地缚恶灵。这几年所谓锦衣卫闹鬼,便是因为他。” “这。。。。。。”,张玺善一阵唏嘘,“李千户,谢逊此人罪有应得,可此事如何了结?” 李锦当然明白张玺善的言外之意,谢逊死了就死吧,可王家那里一屁股烂糟事该怎么办? 别的不说,王迎美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而且按照谢逊所言,王迎楚的老婆也被他那啥过,还特么怀孕了,这都该怎么办? 李锦两手一摊,“张大人,我只是锦衣卫金陵右卫的千户。” 看似答非所问,但意思很明白,我只管抓人杀人,王家多几个孽种关我屁事。。 张玺善一阵无语,还想再说点什么,庭院中忽然有了动静。 虚空走出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身材异常高大,双臂垂下几乎能到膝盖之处,正是夜游神,游光。 游光此时已经没了怨气萦绕,形如恶鬼的左半张脸已经恢复了正常,整个脸看起来还是彪悍凶恶却没了之前恶念缠身的邪异。 李锦翻身下了阁楼,稳稳落在游光面前,仰着头看着夜游神,“谢逊呢?” 浑厚的嗓音从游光嘴里发出,“生吞活剥,嚼骨吸髓。” “额~挺好的。”,李锦不知该如何评价,敷衍回应着。 “此生劫数已了,还得多谢你相助。”,游光的大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灰不溜秋的石子递给李锦。 在李锦疑惑的眼神中慢慢说道,“世人都知我和野仲二人,皆为夜游神。其实我二人各有八位兄弟,乃为冥府鬼将。这一颗魂石,便是千年前一位兄弟所化。此番你我既然有缘,这东西对我也无用处,就赠予你了。” 李锦接过着所谓的魂石,只觉得这玩意入手冰凉入骨,没看出来有什么神异之处,倒也不推辞就揣进了怀中。 还想问一问游光这玩意有什么用,只见游光头顶紫色幽光浮现,身躯急速增大,直到小腿就有李锦差不多高的地步,大笑一声之后一步跨出锦衣卫的院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轮回一世的夜游神终究归位去了。 等强行送走了啰里吧嗦失魂落魄的张玺善,李锦这才叫来了刘庆山, “你们潜入谢家时,谢逊已经被人割了卵子?谁干的?” 刘庆山一张铁青色的脸上没啥表情,“属下特意在谢家多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或许这谢逊还有其他仇人?动了手之后就跑了?” 琳琅听闻摇头,“若是寻仇,为何偏偏要割了他的,嗯,那啥,再绑在椅子上?要知道,若非你们及时赶到,谢逊只是流血也流死了。” “看起来像是特意在等着老刘带走谢逊?”,可惜李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作罢。 反正如今谢逊死了,麻烦事也丢给了张玺善,不管什么人做的,总之锦衣卫所里闹鬼算是解决了,还是早点回房抱着琳琅睡觉要紧。 小别胜新婚懂不懂? 额,好像还没婚。 金陵城。 寅时。 南直隶首府,帝国南都,城门当然是关闭的。 但对于有着王家家主王世忠信物的人来说,开个小门也不算什么难事。 王家府邸。 这座和国公府相比不遑多让的庞大宅邸在凌晨打开了后门,迎进来一辆小马车。 小马车进入王家大宅后直接向内院前行,一路上王家护卫没有一人出来阻拦。 因为马车上绣着一个妙字。 这是圣字辈里最受王家老爷王世忠宠爱的孙女,王家大公子王迎楚的嫡女,王圣妙的座驾。 马车直到王家家主王世忠的院子前,才停下,等十五岁的王圣妙跳下马车,院子大门打开,竟然是王世忠亲自来接自己这个孙女。 一众下人纷纷侧目,老爷对这个孙女的宠爱,竟到了如此地步? “阿妙?”,在长随搀扶下的王世忠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不是去镇江看望你的迎美姑姑么?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王圣妙撅着小嘴似乎很不开心,似乎是小女孩在赌气,也不搭理王世忠的话,只是抓住了爷爷的衣袖,拖着就往院中走。 “到底怎么了?阿妙?”,王世忠被小孙女拖着胳膊,却也不生气,反倒是陪着笑就这么跟着孙女进了宅子。 等进了屋子,王圣妙气鼓鼓的坐在了椅子上,看了王世忠一眼,“让他们都出去。” 王世忠瞥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都滚远点,滚出院子。” 等到下人们关上了房门,都远离了房间,整个院子就剩下爷孙二人。 憨娇少女状的王圣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冷冷看了王世忠一眼。 王世忠也撤去了爷爷宠溺孙女的神态,恭恭敬敬的站到了王圣妙的身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王世忠的脸上。 王世忠愕然中满脸惊恐的跪了下去, “教主!到底发生何事?” 第226章 金丹大道 东方才露鱼白,霞光洒照秦淮。 金陵城王家庞大的府邸之内,某个僻静的偏院之内。 十数位金陵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厅内,在这群人之中,跪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华服男子。 正是金陵王氏的大公子,王迎楚。 而在场唯一端坐在位子上,正悠然品茶的,却是一个小女孩。 王圣妙放下茶杯,看也没看已经跪了一刻钟的亲生父亲,朝着左手边恭敬站立的老人说道, “宋侍郎,我听世忠说道,你的修为大有精进?” 金陵工部侍郎宋寒山躬身下拜,“回教主,小人迂鲁,但幸得天道眷恋,三天前已经凝丹成形。” 说完这句话,宋寒山胸腹一阵蠕动,从口中吐出一颗肉球。 这肉球比鸡蛋小些,表面凸凹不平,有着角质一般的灰褐色外壳,沾着不明粘液的肉球在宋寒山的手掌上仿佛在呼吸一般在小幅度的膨胀缩小,宛如有着生命。 王圣妙轻轻点头,清丽的小脸上浮现赞许和鼓励的神情,就像是长辈在勉励一位勤学上进的后辈。 感受到王圣妙眼神的宋寒山如沐春风,只是没有注意到少女的眼神焦点是在他手中那颗肉球上,那眼神中的鼓励和赞许的对象,也是那颗肉球。 “收回去吧,凝丹不易,你且好生温养,待到金丹大成之日,便可入道,到时脱离岁月桎梏,返老还童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宋寒山忙不迭的把肉球吞入腹中,正在吞咽中,王圣妙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靠近了宋寒山。 芊芊玉手闪电般的扯住了宋寒山的右臂。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厅内响起,鲜血崩飞,宋寒山还没反应过来,右臂已经被王圣妙生生扯断。 整条胳膊在少女手中,肩膀处的断口血肉翻飞。 眨眼间异状突生,宋寒山的伤口处生出条条血丝,那血丝在空中不停蠕动着伸向王圣妙手中的断臂,血丝接触到断臂根部之时便飞速的钻进断臂之中。 王圣妙松开了手,那断臂浮在空中,被血丝牵引之下回到了宋寒山的身体,血肉不停蠕动,几个呼吸之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 宋寒山摸着自己的右臂,挥动了几下,发现已经恢复到完好如初。 身居高位多年,深谙精心沉气功夫的宋侍郎满脸的狂喜,近乎失态,当即朝着王圣妙跪拜下去, “小人必定日夜勤修,待金丹大成之日,以报教主恩赐。” 在众人震惊和羡慕的眼神中,王圣妙挥手让宋寒山退下,眼神看向队伍末端一矮胖中年人, “孔县令,你可想好了?” 那矮胖男人当即俯首跪下,无比虔诚的喊道,“教主在上,请赐我道种!” 这个世界有武者可以肉身开山破海,有道门手段神鬼莫测,有妖魔鬼怪,有魑魅魍魉,可偏偏读书人没有修炼的手段。 这不公平! 当然,读书人也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路就是顿悟。 以大智慧参悟天地致理,一朝悟道,一步成圣。 孔仲尼与秦穆公论道,论道前还是凡人,论道结束便已是超品儒圣,否则岂能在妖魔横行天下的春秋周游列国? 庄周一梦化蝶,醒来便是半步超品。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张载四句话说完,当场晋升一品大儒。 阳明先生,龙场悟道,一夜入圣,横压天下。 可这条路,有,等于没有。 大明两百年至今也只出了一个王阳明。 这种虚无缥缈完全没有固定路径的道路实在过于镜花水月了。 还好这天下读书人还有第二条路,便是做官。 神州气运寄于王朝,朝廷的钦命官,便可得天下气运庇护。 虽不能将这份气运化为自身实力,但得了王朝气运庇护的读书人,仿佛有了一层护身符,寻常妖邪便不可近身,武者也不敢妄杀。 武者若是仗着武力,滥杀朝廷命官,便会受到气运反噬。 受气运反噬者,诸事不顺,走路平地摔,喝水呛肺,大便不通都是常事。 除非那武者能在短时间内晋升超品,脱离天道压制,不然气运反噬之下,难逃非死即残的结局。 这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传闻,而是千百年来无数脑子不清醒的武人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可这并不能让读书人满意,靠着王朝气运加持,只能自保罢了,更不要说这天下能有多少官位?又有多少儒生? 而眼前这个犹如圣人降世的王圣妙,给了他们第三条路,儒生也能修炼了。 种下“道种”,便能如道门羽士一般走上内修的道路,凝气结丹,迈入超凡,这是何等的幸事? 和道门不同,道门练气,炼的是天地灵气,而王圣妙悄悄建立的“垂衣教”,炼的是笼罩在他们这些大明文官身上的王朝气运。 见到吴江县令孔德文以头抢地的模样,王圣妙满意的点点头,笑盈盈的走到孔德文面前。 孔德文的视线里出现了少女一双娇嫩的玉足,欣喜的抬起头来,只看到王圣妙的右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一根羊脂玉般的食指凑到了孔德文的唇边。 “含住。”,少女懒洋洋的声音如同天籁般飘进孔德文的耳朵里。 男人如同着了魔一般张开了嘴巴,把王圣妙的食指含进口中。 嘴巴闭紧,娇嫩的手指完全被包裹,在孔德文的口腔里,手指前端豁然分裂,一只米粒大的黑色小虫从血肉中爬出,顺着男人的喉管爬了下去。 “啵~”~ 王圣妙把手指从孔德文的嘴巴里拔出来,指头已经看不出异样。 ”道种自有炼气的法门,你只需每日服下半两处子之血。“ 道种已经在体内起了作用,孔德文感觉到自己身上精力旺盛脑袋清明,似乎一瞬间就回到了几年前还是待选官时的状态。 赶紧又是拜了三拜,“谨尊教主。” 王圣妙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让孔德文站了起来,这才来到已经跪了半天的王迎楚面前蹲了下去。 平视着自己这个父亲的眼睛,少女面无表情。 “我娘还有小姑肚子里的孩子,你要用心看护。生下来,我有用。“ 第227章 入住卫所 因为刚一到任就遇到了麻烦事,李锦今天才让老百户孙泽奇把所有人集合了起来。 于是金陵右卫的全体力士们今日才算是正式和自己新任长官见了面。 没有什么狗血俗套的老兵油子给空降下来的年轻长官上眼药的剧情,也不用李锦动用什么手段来立威,只是廊下站着的那二十个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铁面武士,就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了。 不知为何,这些黑衣武士只是站在那里,力士们就觉得莫名的紧张。 “这就是边军精锐么?”,孙泽奇暗自咋舌,”劳资也见过边军啊。” 天高皇帝远,李锦不打算隐藏僵尸部曲了,反正这些家伙只要遮住皮肤,行动起来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干脆把他们摆在明处了。 只要别太高调,应该也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李锦这次虽然只是升任副千户,或许是因为永平城外的战功?又或许是哪位大佬在暗中推波助澜? 总之李锦上任镇江,朝廷给了极为宽泛的权力,单一条自行可以在规制范围内招募属官,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要知道哪怕是锦衣卫指挥使骆东明也没有这个权力,想提拔谁都必须先上报给皇帝再说。 但有权力不用才是傻杯。 琳琅,宋明明之外,两位僵尸部曲头领刘庆山,崔日升也统统升百户。 就连江成路这个边缘人也得了一个锦衣卫小旗的正式官位,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只是整个金陵右卫除了已经基本脱离序列加入了金陵卫的两个百户和部下,留在镇江府的还不到一百人,就这七八十个人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 李锦既不想动老百户孙泽奇的人,也看不上这些混饭吃的力士们,于是琳琅和宋明明就成了光杆司令。 至于刘庆山和崔日升,手下有着六十多个铁面僵尸,倒无所谓了。 扩充队伍的需求迫在眉睫,但眼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千户给镇江府的力士们下达了第一个正式命令。 “大扫除。” 反正这里的锦衣卫习惯了晚上回家,锦衣卫所只是白天上班打卡的地方,那李锦也就没有必要在镇江再卖宅子了。 这里的锦衣卫所虽然没有永平府那么大,但总归还是要比一般住宅要大上许多的,五六个院子,三十四间屋子还是有的。 以办理公务的衙楼为界,前院梳理公务,后面就成了李锦的私宅。 衙楼后就让刘庆山带着部曲们挤一挤,最深处一处小院留给婶婶带着铁娃和李飞白住一起,宋明明和陆九台各自抢占了东院墙的两间屋子,江城路直接住到了案牍库的楼上。 扶桑女妖林颜姬带着高丽女奴占了靠近后门的一处大院,至于李锦,直接就住在衙楼的二层。 琳琅本也想要在衙楼住下,终究是没好意思,一个人占了西边一处小院。 一众锦衣卫力士们开始拿起扫帚水桶开始清扫卫所时,李锦大手一挥,直接宣布今日下值每日领一两银子,当即引起一阵轰动,力士们兴高采烈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不到一百两银子,不可能让这些力士们卖命,至少也能让李锦日后指挥他们能更方便些。 等到午饭之时,李锦又花了些银子从外面酒楼弄了些酒肉,没有多精致,但绝对量大管饱,又是引的一众下属满心欢喜。 待来到后宅婶婶陈玉蓉的院子,一众亲近人已经坐满了一大桌,就等李锦就坐了。 桌上菜肴丰盛,秀色可餐,李锦忙不迭的对着婶婶行礼,“辛苦婶婶了。” 陈玉蓉连忙摆手,对着李锦轻笑道,“阿虎,你可谢错人了,今日这一顿,可是琳琅姑娘亲手做的呢。” “哦?”,李锦大感意外,瞧了一眼琳琅。 琳琅脸色微红,“我就试着做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锦看着桌上的菜肴,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那香煎鹿肉,这几道菜不就是自己在永平府时常常被桑乌兽耳娘喂食的菜式么? 啧啧,小丫头这心思。 这可不敢攀比啊~ “辛苦你了,琳琅。” 李锦装作不知内情,直接坐下。 众人见李锦入座,也不再客气,尤其陆九台挑起一块鹿肉便送入嘴巴里。 旋即,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唯独铁娃一个孩子敢于揭露真相,“哇~”,一口把鸡肉吐了出来。 却被婶婶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怎么了?”,琳琅察觉到众人的反应,慌忙自己也夹起来一块肉,刚一入嘴,便皱起了眉头,“好像,好像咸了?” “害,稍微咸了点而已,没问题,我多吃点米饭就是。”,怕琳琅难过,李锦挑起鹿肉飞快的塞进嘴巴里开始咀嚼。 琳琅却是站了起来,把自己做的四盘菜一个个端到了旁边,笑着说道 “我又不是矫情的小女子,不好吃的话就不吃了,日后我多向婶子学一学就是了。” 李锦和琳琅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情绪,这才把嘴里的鹿肉吐掉。 笑着说道,“可以留给大黄和大红吃。” 这边酒足饭饱之时,老百户孙泽奇找了过来。 “千户大人。”,老孙脸色有些扭捏,“西山寺的和尚,来讨债了。” 第228章 潜伏入寺 “和尚?来讨债?”,李锦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长生钱,都是以前落下的。”,孙泽奇一张老脸上全是羞涩。 长生钱? 李锦倒是懂,庙宇把香客们敬献的财货积攒起来,叫做长生库。 然后把长生库中的钱财拿来放贷,拿钱生钱,就叫长生钱。 可以说这个时代的佛寺,收入主要就是靠着香火钱和长生钱来揽财。 可问题是,这里是特么的锦衣卫所,怎么会欠了什么狗屁西善寺的长生钱? (查了一下,西山寺现在还有好几个。为了不惹麻烦,改成西善寺了,前面我就不修改了,大伙知道就行 。) 孙泽奇叹了一声,“千户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这卫所十年前起了一场大火,大半个卫所都烧没了。后来要重修卫所,但南直隶户部说咱们要的钱太多,只给批了一半。可总不能不修啊,当时的镇江知府和西善寺的住持相熟,便由那位知府大人作保,以锦衣卫的名义从长生库里借了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还了十年还没还清。这是多高的利息啊?”,李锦愕然。 孙泽奇竖起一根手指头,“八分利。” “我说老孙,八分利一年也就八百两利息,十年还不清?现在要到我头上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年轻,来这忽悠我啊?” 孙泽奇连忙摇头摆手,“哎呦我的大人,我哪敢骗您啊。您误会了,是一个月八分利。” 卧槽~这帮秃驴真该杀! 一个月八分利,一年就是九千六百两利息,年息96%!!! 还有,前几任的千户都是废物么?一两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江南的锦衣卫确实弱了点,四处受制,没有北方锦衣卫到处吃拿卡要的威风,但你好歹一个千户,搞不来一万两银子?? 很快,李锦脸一红,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 妈的,还是太纯良了。 谁拿私人钱包贴补公账啊。。 修卫所欠的钱,当然是锦衣卫所来还,跟我李锦有什么关系。 “不能赖账吗?”,李锦问出了一个核心问题。 我特么就是不还钱又能咋滴?你还能十八罗汉围攻锦衣卫不成? 孙泽奇一脸呆滞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额~这个。。。李大人,当初给咱们卫所作保的是知府苏明德。” “苏明德?” “苏大人现在是金陵的南直隶户部侍郎。” 哦,这账是赖不掉了。 锦衣卫的俸禄和经费是由皇帝拨款,但也不可能天南海北的从京城送银子过来,实际上操作还是户部统筹,由各地官府发放,只是没人敢从中盘剥克扣就是了。 金陵右卫的钱,就是南直隶户部拨款。 这个苏明德当年给金陵右卫做了保,现在又是金陵的户部侍郎,镇江府这边锦衣卫敢赖账,那边就敢直接扣钱,把银子送去西善寺。 “这和尚来,是什么意思?要我还钱?”,李锦面无表情的看着孙泽奇。 老孙斟酌了两下,说道:“咱们和西善寺的旧例是月底还利,因为兄弟们的俸禄和卫所的经费都是月底拨下来的,每月八百两,而且都是咱们派人送到寺里去。卑职也是打算快到月底时才知会您,可今日明明才初十,这和尚居然上门来了,此事恐怕有些蹊跷。” 管他蹊跷不蹊跷,李锦两手一摊,“走吧,老孙,带我去见见秃驴吧。” 李锦在前院偏厅见到了西善寺的惠明和尚。 只一眼,李锦就觉得厌烦。 谁家守戒循规的僧人是个大胖子啊?这和尚一看就是油水里泡大的。 胖和尚见面先合十诵礼,“阿弥陀佛,贫僧惠明,见过李千户。” 李锦根本没搭理,迈着步子直接掠过了和尚,走到屋中正座前坐下,这才开腔,“惠明是吧,坐下说话。” 略显尴尬的惠明倒也没指望李锦能和颜悦色的接待他,毕竟是来要债的。 转过身来又施了一礼,“李千户,小僧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屏退他人?” 哦,还真像孙泽奇说的,这和尚有事。 李锦点点头,老孙很有眼力见的出了门,又把门关上。 “说吧,除了要钱还有什么事。” 惠明一开口,便是让李锦一阵愕然。 “李千户,本寺住持让小僧前来知会一声,敝寺打算免了锦衣卫所的那笔长生钱。” 李锦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你们西善寺对我有何所求呢?”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李锦还是懂的。 “千户大人果然聪慧,敝寺只求千户大人帮我们查个案子。” “案子,什么案子?” 惠明面露苦涩,“敝寺从上个月初七开始,已经失踪了六名度牒僧,寺内上下焦头烂额。听闻李千户如此年轻就已是千户官,本事自然不在话下,所以住持他老人家便想请您来查一查缘由。若是李千户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不光之前的长生钱免了,本寺还将奉上两万两以作答谢。” 走丢了六个度牒僧? 所谓度牒僧,就是朝廷官府承认的僧人。 僧人不事生产又不交税,寺庙却凭着积累的财富买地种粮。要是老百姓都往庙里一住,就说自己是和尚,不管种地做生意只给庙里交租却不给官府交税,那岂不是在挖朝廷的墙角? 于是朝廷对寺庙里的僧人名额有所限制,只能拿了官府发下的度牒,才算真正的和尚。 像镇江西善寺,全寺上下最多不过百来个度牒僧,一下子丢了六个,确实不是小事。 “为何不去报官呢?”,李锦有些疑惑。 惠明眼神里透着些许无奈,“千户大人,我西善寺在镇江府一带,还算有些名声。就算是金陵的贵人也常有来上香敬佛的。所以。。。。”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人家来庙里求神拜佛归根究底是指望神佛保佑的。 要是知道你这庙里自己的和尚都保不住,谁还来给你供奉香火钱? “所以,你们的意思想找我偷偷去查?” 惠明大胖的脑袋赶紧点头,“住持他老人家的意思,想请千户大人派几个精干的下属,假扮僧人在寺里住下。就比如,嗯,那天李千户部下入城之时的那些铁甲精锐之士,想必都是李千户从北境带来的边军悍卒?” 妈的,这是那天入城一场武装游行后,让秃驴盯上了我的僵尸大宝贝了啊? 他们都是僵尸啊~请僵尸假扮和尚住到寺庙里,李锦一阵无语。 不过这也让李锦对刘庆山他们放了心,面甲一戴,还真看不出来是僵尸了。 “他们不行。”,李锦摇摇头,“不过派人潜伏在寺里,我倒是有个人选。” 第229章 送子观音 “大人,这么做不太好吧?” “少他么废话,别逼我霸王硬上弓。” 手持锟铻的李锦像抓小鸡仔一样抓住了脸色发白的宋明明,左手捏住脖子,右手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一片青丝飘落,宋明明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声音,却挣脱不了李锦的铁手。 “别特么嚎了,事成之后给你补贴一百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岂能轻易抛弃?”,宋明明声音悲苦,“一百两不够,二百两!” “好好好,一千两。” 李锦没有学过理发,但锟铻刀无坚不摧,刮个光头还是轻轻松松的。 不消片刻,一个五官清秀的光头俏和尚就站在了李锦面前。 “叔~这人容貌莫说扮个和尚,就是扮尼姑都够了。”,大红蹲坐在边上看着戏,还要调侃两句,只是嗷呜嗷呜的宋明明听不懂。 李锦抱着胳膊端详半天,“还得涂点油,这头顶没有佛光。” “大人,为啥非得我去卧底西善寺啊。”,宋明明摸着自己的光头,感受着头顶怪异的触感,“不是我推辞啊,万一那寺里面真有什么危险,岂不是白给?好歹给我配几个护卫也好啊。” 李锦冷笑一声,“小宋啊,小宋,你是不是觉得能一直瞒着我?” 实际上宋明明要比李锦大两岁的,但谁叫李锦是千户呢,所以只能是小宋了。 李锦这句话说的宋明明起初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忽然就心虚了起来。 “大人您知道了?” “不就是青丘血脉么?真以为能瞒得住我?”,李锦鄙夷的看着宋明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实际上这事还是桑乌小兽娘在永平府的时候,临别前告诉李锦的。 起初李锦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大秘书居然还是个狐狸精。 当然,青丘国也是昆仑圣族一脉,和修炼出来的妖怪不是一回事。 昆仑圣族和妖族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昆仑圣族是有机率和人类结合诞生下子嗣的,但妖族就绝对不可以。 宋明明就是有着青丘国血脉的人,只是不清楚是哪一代和青丘狐滚的床单。 “让你潜伏进西善寺,就是因为你能打听出别人打听不到的内幕。”,李锦收起了锟铻刀,意有所指的说道。 宋明明一脸震惊,“那个您也知道了?” 李锦哼哼两声,却不作答。 桑乌早就给他透了底,宋明明既无法力,也没有武力,但却继承了青丘纯狐氏的魅术。 青丘国的圣狐为涂山氏后裔,传说中大禹的妻子就是涂山氏的公主。 而后“涂山氏”中又衍生出“有苏氏”和“纯狐氏”。 “有苏氏”最出名的便是祸乱纣王的苏妲己,而“纯狐氏”就比较低调,传闻后羿的妻子就是出自纯狐氏。 虽说圣狐一族都善于魅惑,但魅术最强的就属纯狐氏。 纯狐血脉的魅术,根本不需要施展什么术法,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让人觉得想要亲近,若是异性便想要将其推倒。 用李锦的眼光来看,这玩意就类似于游戏中的被动技能或者自带光环,根本不需要刻意施法,也没有任何消耗,属实逆天。 只是不晓得宋明明这家伙血脉继承了多少,这个魅惑光环有多大的魅力。 但只要想到宋明明一个孤儿在遇到李锦之前,就能在永平府混到小旗官的位置,就知道这家伙人缘有多好了。 “让你混进一群和尚里,打听点内幕消息,应该不难吧?” 既然已经露了底,宋明明也不扭捏了,“大概不难吧,只是卑职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到危险。。。。。” “放心。西善寺建在西山,明日你入寺之后,我会让大红进山,时时看着你。”,李锦拍了拍大红脑袋。 “嗷呜嗷呜~” 子夜。镇江府城外二十里,西山。 西善寺的广明广智两个巡夜执事,手持戒棍提着灯笼绕过大雄宝殿,只要再从藏经阁绕一圈就可以回到禅房换岗休息。 大雄宝殿和藏经阁之间有个小广场,广场正中是个大理石修筑的放生池,在广场东西两侧共有一处小偏殿。 走在放生池边,手提灯笼的广智忽然停住了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广明师弟,你看见了么?” “看到什么?”,广明握紧戒棍,“是有贼子么?” 广智却不言语,吹熄了手中的灯笼,在月色下蹑手蹑脚的朝着东偏殿走去。 广明不知师兄在做什么,但也学着广智的样子跟了过去。 两人靠近了偏殿,只见大门敞开,借着月色只看到殿中蒲团上跪坐着一名长发女子,正在虔诚的对着佛像叩拜。 那女子跪拜的佛像不是其他,正是送子观音像。 “又是来求子的痴女。”,广智心中了然,可前些日子主持已经下了法旨,求子一事暂停,这女子如何进来的? 西善寺盛名在外,向来有怨女痴妇瞒着家人慕名来求子。 但凡有身份合适的女子,便有知客僧将女子留下。 告诉女子在东偏殿的送子观音像下彻夜诵经,便能感动菩萨,承得子嗣。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便有数名精壮僧人从偏殿密道放入迷烟,在女子昏昏沉沉之后将其拖入偏殿佛像后的密室,强行与女子轮番连接,等女子醒来后,纵然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对外声张。 既然来求子,便是多年不能生育的女人。 这个时代,若不能产下子嗣,女子在家中大多境遇不佳,又遇到这种事,如何敢对家人声张? 这么多年来,被“送子”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吃。 西善寺的和尚不仅不怕,反而若是那求子的女人因此怀了孕,还会去到女人家里索要香火钱,以证西善寺的佛法灵验。 “莫不是知客的沙弥弄了岔子,忘了主持的交待,把这女人留了下来?”,广智自己就曾经参与过东偏殿的“送子”,此时已经浑身燥热起来。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邪念窦生,朝着女人摸了过去。 第230章 圣虚法师 锦衣卫准备一份假的僧人度牒不算难,但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再准备好僧衣等物件,已经过了晌午。 等宋明明顶着油光水滑的脑袋,以北直隶灵境寺游方僧的身份在惠明和尚的引领下来到西善寺,已经天近黄昏。 “圣虚师弟,在寺内,你的身份只有我和首座两人知晓。游方僧六根清净,寺内给游方挂单的僧人准备的斋饭向来寡淡,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宋百户包涵一二。“ “惠明禅师多虑了,我本就是苦出身,锦衣卫也不是什么富贵享乐的衙门,吃上几日斋饭而已,不妨事。”,宋明明顿了一顿,“惠明禅师直接叫我师弟就行,这个法号圣虚是李大人随便起的,我拗不过他,但是这法号能不提就别提了吧。” “好的,圣虚师弟。“ “惠明禅师。。。” “怎么了?圣虚师弟?” 宋明明一脸便秘的表情,想要吐槽又忍住了,忽然想到个问题,才开口道,“惠明禅师,你刚才说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你和首座,贵寺住持正元禅师呢?” 惠明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叹气道,“正元禅师正在闭关清修,这几日内不可打扰。“ 宋明明心说这寺里人都丢了好几个了,还在闭关修行? 别等最后出关发现寺里和尚全都没了,直接飞升西天极乐世界去吧。。。 一想到自己要在寺里卧底,忽然觉得这玩笑有点不吉利,赶紧默念罪过罪过。 有惠明和尚这个监院亲自领进山门,宋明明一路畅通无阻的顺利挂单在西善寺,匆匆见了首座惠通和尚一面,就被安排在了整座寺庙最后面的藏经阁住下。 西善寺的藏经阁共三层。 一楼就是留给贵客暂住的禅房,二楼就是正儿八经的经书库房。 三楼是禁地,不知道存放着什么东西,宋明明倒是想上去看看,但从二楼往三楼去的楼梯都是用铁链锁起来的,只好作罢。 独自一人在禅房里用了小沙弥送来斋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点起油灯,从怀中抽出李锦交给他的卷宗,宋明明慢慢阅读起来。 卷宗上记载着西善寺始建于大明初年,由一位法号空山的禅师筹划建造,距此已有两百年历史。 这位西善寺的初代住持据说是一名位列三品的高僧,在弥留之际时广邀当时的镇江府官员和豪族前来寺中,当众坐化之时浑身金光大放,整座寺庙都笼罩在金光之中。 空山禅师环视一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音在寺中环绕半晌不绝。 之后老和尚便魂归西天,肉身急速凝结,留下一具佛门金身,不腐不化。 自此西善寺名声大噪,信徒广增,逐渐在镇江府一带成了佛门大寺。 宋明明摸了摸光头,继续往下看,这才知道整个西善寺持有度牒的僧人一共一百一十四人,但寺里上上下下没有度牒却自称的僧人不下百人之数,更有负责照看寺田的寺奴两百余人。 这没有度牒的僧人和寺奴大多不住在西善寺内,都在西山下的三处别院以及镇江府境内的几处寺田庄园内居住。 整个西善寺竟然有香火田三千六百亩,米仓十二座,耕牛三百余头。 除此之外,镇江城内还有两间酒楼,一家布坊,一家当行都是西善寺的寺产。 最让宋明明感觉匪夷所思的是,金陵的秦淮河上甚至还有一艘画舫,也是西善寺的产业。那画舫还有个相当应景的名字,善缘舫。据说时不时还会有光头小尼姑出现在善缘舫上招待恩客,画舫上的人只说是风尘女子假扮的,只为了添点情趣。可到底是真尼姑还是假尼姑,那就不晓得了。 合上了卷宗,宋明明学着李锦的习惯,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脑子里慢慢琢磨起来。 按照惠明和尚的说法,失踪的七个人都是度牒僧,这度牒僧都是住在寺里的。 且这些人的失踪都是莫名其妙发生的,说明没有目击者。 七个人失踪全都没有目击者的话,莫非都是在晚上失踪的? 一念至此,宋明明不免紧张起来。 现在就是晚上啊。 李大人说让大红护着我,可不知道大红这时候在哪里? 不会在山上玩的开心把我忘了吧? 正当宋明明在禅房内忐忑之时,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音来。 “圣虚法师,我是明风,班首让我来把食盒收回去。”,一道稚嫩清脆的少年人声音从门外传来。 明风,就是方才晚膳时来给宋明明送来斋饭的小沙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僧人。 宋明明觉得奇怪,这小和尚走路没有声音的么?自己完全没听到这孩子的脚步声,没有防备这才被惊到了。 这就起身要给明风小和尚开门,可身子起了一半,宋明明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定在了当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圣虚法师?”,门外的明风又轻声唤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些许疑惑。 禅房的窗户上倒映着明风小和尚的影子。 那影子长发披散,分明是个身段妖娆的女人。 (朋友非拉着我去哈尔滨玩,当了一把南方小土豆。感受还可以,两个人八天花了六千多块,挺实惠的。有时间的朋友可以去试试。提醒一下,坐冰滑梯或者冰上爬犁,一定把脸捂好,妈的给我吹的鼻涕留下来了,让朋友笑惨了。) 第231章 老僧救命 宋明明双手按在桌面,一动不动。 屋外的“明风”又轻轻敲了敲门,“圣虚禅师,您睡了么?” 窗纸上倒映的女人身影安静了片刻,悄悄转身离开。 依旧是没有脚步声。 长舒了一口气,宋明明缓缓坐了下去。 那敲门的是什么东西? 女鬼? 妖怪? 这可是寺庙啊,前面大雄宝殿里的佛陀菩萨,金刚罗汉都是饭桶么?怎么能容许妖鬼在寺里作怪? 若那玩意不是妖也不是鬼? 好像特么更可怕了。。。 宋明明想出去查看一下,可又不敢,干脆上床睡觉算了。 油灯也不吹,就要站起来。 刚一起身,却不小心带动了屁股下面的椅子。 椅子腿在地面划出轻轻一道摩擦声,声音其实不大,但在异常安静的禅房里显得那么响亮。 “嘿嘿~禅师原来没睡啊~”,屋外清脆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响起,一道妇人的影子已经凭空出现在门外。 宋明明一个激灵就要去堵门,一阵阴风扑面吹来,吹的他无法睁眼。 好在这阴风也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等再睁开眼睛,明风小沙弥已经站到了宋明明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 只一眼,宋明明就知道眼前这个玩意绝对不是明风。 十三四岁还算稚嫩的小脸上露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妩媚表情,一双本该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勾人心魄的意味。 宋明明只觉得想吐。 因为有两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一,明风是个少年,不是少女。 二,明风并不是一个漂亮的美少年。甚至可以说,有点丑。 在一个方脸小眼厚嘴唇皮肤略黑的少年脸上摆出一副骚浪小蹄子的表情,宋明明实在难以接受。 “嗯?”,真身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明风感受到了对面的嫌恶,稍显意外,“圣虚禅师,莫非奴家不够漂亮么?” 此时的明风已经不是清脆的少年音,嘴巴里发出来的已经是个略显低沉的成熟女子声音。 宋明明后退了半步,心说你漂亮个蛋。。 旋即醒悟了什么。 莫非,眼前这个鬼东西,在对我施展魅惑之术? 明白了这个道理,宋明明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心中的恐惧都被冲散了不少。 对着青丘纯狐一脉施展魅惑幻术,你还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明风看着眼前的圣虚禅师笑了一声,且那笑声中分明有着揶揄的意味,明白自己的幻术根本没起作用,顿时觉得有点羞恼。 “分明没有半点佛法之力,却能不受我的魅惑之术影响,你这和尚有点古怪。” 明风本就有些黑的面庞颜色加重了三分,周身黑影缭绕,背后飘起长发虚影,“想必这样的神魂更加美味,今日要好好享用一番了。” 明风双手虚抓,两道黑气组成的鬼爪朝着宋明明的面庞抓来。 色诱不成就要用强?宋明明心中暗骂对方不讲武德,心说要是我家苏黎在这,挠不死你算你命硬。 宋明明一个翻身躲开了黑气鬼爪,张嘴便要喊大红,召唤神兽。 一个大字刚喊出口,便被一声阿弥陀佛打断。 禅房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老和尚手捧念珠,身披袈裟,一张苍老的脸上没有多少肉,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眼眶凹陷但双目如炬,双手干枯精瘦,宽大的袈裟空空荡荡。 口中阿弥陀佛念完,一股温润灵力扫过禅房,立刻吹散了环绕在明风小沙弥周身的黑影。 那黑影还想挣扎,散溢开的黑气重新聚集,并分出一道袭向老和尚。 老和尚无视黑气袭来,只是双手结了个转轮印,然后轻弹手指,口中念道, “波洛揭谛。” 那黑影便如同遇到狂风一般,彻底被吹散。 冥冥中似远似近的传来一道妇人怨毒的声音,“老秃驴,我且等几日再来,你到时又待如何!” 明风身体软软倒下,宋明明上前扶住了小和尚,发现对方只是昏迷,也算松了一口气。 把明风小沙弥抱着放在床榻上,宋明明这才看向精瘦黝黑的老僧。 “多谢大师搭救,您莫非就是西善寺的主持大师?“ 老僧并未直接回答宋明明的问题,凹陷眼眶下的眼睛仔细端详了宋明明几眼,轻声慢语道,“施主并非我佛门之人,明日就请回吧。” 宋明明想起惠明和尚的话,主持先前在闭关修行,不知道此事来回,便开口解释,“大师,我是锦衣卫金陵右卫的百户,是贵寺的惠明禅师请来调查僧人失踪一事。惠明禅师说先前您在闭关,所以并未告知与您。” “不用查了。”,老僧语气平淡。 “嗯?”,宋明明一顿,“莫非刚才那黑影就是罪魁祸首?” 老僧却摇摇头,“不是。” “不是?” “魅精吸食精魄,却不会毁尸灭迹。”,老僧慢慢说道。 魅精?魑魅魍魉的魅? 如果是魅精的话,那僧人失踪一事确实另有原因了。 魅精不吃血肉,幻化成魅惑女子或者俊美男人与人在环境中苟合,在这过程里受害人的精魄便被魅精吸干,成为一具尸体。 但总不至于吸食完和尚的精魄之后再去毁尸灭迹。 “大师,那这僧人失踪一事?” 老僧眼睛忽然盯住了宋明明,“明日,离寺。”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说完,便转身要走,不再理会宋明明。 宋明明起身要挽留,却见老僧转身之时宽大袈裟摆动,从衣襟缝隙之间看到了袈裟内的光景。 这老僧一身袈裟之下竟是没有其他衣物。 这也不算什么。 袈裟之下,不光没有衣物,也没有血肉。 只有一副空空荡荡的骨架,那根根肋骨色泽深沉黝黑,隐隐间泛着金光。 第232章 大红现身 此时禅房之内油灯昏暗,老僧袈裟下的骨架只是一晃而过,宋明明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愣神之间,老和尚已经走出了禅房。 “大师还请留步。”,反应过来的宋明明连忙追上去,可那老和尚分明刚刚走出房门,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奈中只好打算返回禅房,没想到刚一转头,便看到廊檐下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大红?”,宋明明一阵惊喜。 有大红在,至少有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大红矫健的身躯在腾挪两下,来到宋明明身前,轻轻嗷呜了一声,一双极具灵性的大眼睛看向走廊尽头。 “怎么了?大红?”,和李锦能直接听到大红说话不一样,宋明明能看出不对劲,却不明白大红的意思。 随即宋明明就在大红的脸上看出了鄙夷的神色。。 大红似乎明白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也不再磨蹭,尾巴一甩,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处走去。 宋明明自是跟在大红身后,看看那里有什么。 一人一兽来到楼梯处,大红踏步迈上楼梯,转了两个弯,一直来到了被锁住的三楼。 两扇红漆木门横亘在楼梯上,手指粗的铁链在门鼻上绕了两圈,一把铜锁将铁链锁住。 大红回头看了一眼宋明明,张开嘴巴咬住了铁链。 咔嚓一声,在让人牙酸的声音中,铁链被咬断,嘎嘣脆。 虽然一直都知道大红不寻常,但今天宋明明近距离感受了一下大红的威猛,立刻肃然起敬了。 尼玛,手指粗的铁链啊,比自己啃甘蔗都要轻松。 已经和人的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爪子推开了木门,在空旷孤寂的夜色中发出轻轻一声吱呀,大红甩了甩尾巴朝着三楼上去。 “不好吧?”,宋明明小声嘀咕着。 藏经阁的三楼被铁链锁起来,不出意外该是西善寺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就这样上去会不会被人当做偷东西的贼啊? 可转念一想,宋明明又觉得不对,如果真是存放贵重物品之处,为何没有安排僧人在这里看守? 或许是存放着什么佛门典籍?对佛门中人来说比较珍贵,在俗世却不值钱的玩意儿? 宋明明还在墨迹,大红已经上到了楼梯转角之处,发现人没跟上来,轻轻嗷呜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宋明明,示意跟上来。 藏经阁的三楼和下面两层不一样,走廊是完全封闭起来的,窗户都是用的实木没有一点镂空,月光难以照进来,一踏上三楼便立刻进入一片黑暗中。 宋明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就要吹燃拿来照明,却被大红用尾巴轻轻打了一下手腕。 不知道大红什么意思正在疑惑中,下一刻,大红的一对眼睛便发出银白色的荧光。 那荧光虽不及油灯火烛,但在一片漆黑中照亮身前数米是没有问题。 跟着大红沿着走廊向前缓步,宋明明发现这藏经阁三楼不像楼下是一间间禅房,走了十来米,竟然全是墙。 终于,前面的大红停了下来。 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 这木门只有一米来宽,相对于长长的走廊来说,过于狭小了些。 这道门倒是没有铁链缠绕,宋明明把手放在门上刚刚试探着用力,木门便被推开,竟是连门闩都没插上,差点把宋明明恍倒。 脚步摇晃了一下,跨进门内,维持住身体平衡,在大红的双目照射下,眼前的景象让宋明明大感意外。 没有想象中书架木格,整个屋子,不对,这个面积应该说是整个厅堂内只有一个桌案。 桌案摆在大厅正中,四周空空荡荡。 桌案上摆着一个蒲团。 蒲团上端坐着一个人型黑影。 宋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踌躇不前,大红却摇摇晃晃的朝着桌案靠近。 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待到近前,才看清蒲团上端坐的是一具干尸。 “莫非这就是坐化为金身的西善寺空山祖师的遗体?”,宋明明暗道,怪不得藏经阁三楼被锁了起来。 可再仔细看这干瘪的尸身,宋明明心中泛起波澜,这干尸的相貌怎么有些像刚刚出手救了他的老和尚? 记忆中的老僧五官清瘦,眼前的干尸面皮紧缩变形,但仔细看,骨相确实有点相近。 难道说,刚才那老僧根本不是什么西善寺现任的住持,而是这具坐化金身? 宋明明琢磨着就靠近了一些,想要仔细辨认一下。 那干尸干枯的眼皮忽然抖动,霎时间睁开了双眼。 一双如电的眼睛盯住了宋明明。 骇的宋明明几乎瘫软,慌忙撤步拉开了距离。 “嗷呜~”,大红尾巴一扫,将宋明明拉到自己身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对上了苏醒的干尸。 那干尸豁然起身,空洞的双目死死盯住了大红,忽然狂怒吼道, “昆仑孽障?敢毁我灵山佛国,受死!” 一股浩然雄浑的威能陡然从干尸身上散发出来。 这股威压,狂暴凶戾,如潮水般包裹住了大红。 第233章 金身化魔 干尸骤然暴起,让宋明明措手不及,但更莫名其妙的是,干尸的目标不是眼前的宋明明,而是大红。 大红双目荧光爆闪,毛发直立,钢钎一般的爪子死死扣住了地板。 这干尸好强。 大红不懂什么品级境界,但在大红的感觉里,这鬼东西给它的压迫感,比全盛状态的李锦要强的多。 狂怒的干尸已经动了起来,周身金光涌动,近乎瞬移一般已经到了大红身前,枯瘦的手掌带起风声,朝着大红脑袋劈了下来。 大红也是不惧,竟是张开嘴巴,对着干尸的手臂咬上去。 几乎在一瞬间,大红就被打飞。 在空中翻了两圈,卸掉了大半力道,虽然颇为狼狈,爪子在地板上划出数道深深痕迹,但还是安全落了地。 “嗷呜~”,打不过啊,大红晃了晃脑袋,有点发愁。 它自信能够跑掉,可宋明明怎么办? 李锦让它保护这人,自己撒丫子跑了可不像话。 没给大红留出很多思考的时间,干尸又一次扑了上来。 “大师!”,宋明明忽然一声大喊,“这里是不是有误会?” 大红心道不好,这干尸狂暴凶戾,且实力高深莫测,自己都难以对付。 这个傻子忽然跳出来,万一真的吸引到干尸的注意力,一根指头就能戳死他。 怕什么来什么,那干尸还真的被宋明明一嗓子喝住了身形,脑袋缓缓扭向宋明明所在的位置,大红心中焦急也看向那边,忽然有些发愣。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此刻的宋明明仿佛有一道光打在身上,面庞气质陡然生变,看上去竟有几分圣洁? 加上那光头,看起来像是,像是,大红晃了晃脑袋,对了,它想起来了,像是“佛”。 那干尸缓步走近宋明明,犹如枯木的双手合十,作势竟要对着宋明明跪拜下去。 宋明明赶忙扶住了干尸,“大师,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声音温润,神态安详。 这边干尸竟是十分顺从,如同木柴燃尽之后的干枯手指,握住了宋明明的手臂, “不知当面是哪位佛子?灵山可好?” 宋明明被干尸握住了手臂,内心十分紧张,但看到干尸的表现,知道自己赌赢了。 苏黎曾经说过,自己的血脉天赋极高,若是主动发动,便是三品高手也有机会中招,只不过持续时间不会很久。 纯狐一族善魅,这魅惑之术并不只是男女之间那点事。 如今在这佛门干尸的眼中,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佛子”? “空山禅师?”,没记错的话,那位两百年前的坐化为金身的西善寺开山祖师法号就是空山吧? “空山?”,眼前干尸重复这两个字,忽然身体抖动起来。 宋明明心说不会吧不会吧,劳资没话找话打个招呼而已。 难不成提个名字就破防了? 感觉到干尸反应不对劲,想要挣脱却被干尸的枯手牢牢把住,挣脱不得。 干尸的身体抖动过程里面容也在慢慢改变,枯树皮般的皮肤慢慢温润起来,身体的肌肉似乎也在恢复鼓胀,唯独前胸处皮肤崩裂,干枯如木炭的肌肉也逐渐消融,露出有着金属色泽的骨架。 两三个呼吸间,干尸已经变成了在一楼禅房内出现的老僧! 虽然胸前尽是枯骨,可四肢和头脸已经恢复了人形,看着要比那干尸要像人许多。 恢复了大半人形的老僧,一双眼睛看了看宋明明,松开了双手, “多谢施主。” “大师?”,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宋明明想问点什么,又怕这不人不鬼的老僧再来个变化,说出大师两个字后又不敢再说话了。 老僧却是自己开了口。 “贫僧正是空山。”,老僧左手一伸,虚空中一件明黄袈裟突然出现,披在了身上,遮掩住了空空荡荡的胸部。 “但时日无多,施主还是叫我赵大山吧。” “刚才那具金身,才是空山。” “什,什么意思?”,宋明明不明所以,有点糊涂了。 什么时日无多,什么叫那具金身才是空山。 此时大红已经甩着尾巴来到了宋明明身侧,警惕的看着面容精瘦的老和尚,但见老和尚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就在地上盘腿坐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大红也坐在了地上。 宋明明见对方盘腿坐下,也跟着坐了下来,心思转动,猜测道,“大师的意思,莫非是您坐化的那具枯骨金身已经成魔障?” 空山法师闻言轻笑,直视宋明明。 “施主谬误了,那金身复苏之时佛光笼罩,如何会是魔障?” “我才是魔。” 第234章 不动佛陀 赵大山剃发为僧那年是二十七岁。 凉国公蓝玉事发,以谋逆论处。 父亲以参将身份战死在捕鱼海,母亲亡故后被蓝玉收为养子的赵大山自然也在朝廷的处斩名单之上。 亡命天涯的路上从一伙盗匪手上救下了一位奄奄一息的白马寺游方僧,于是乎,便在游方僧的剃刀下扫去了一头黑发。 一路护卫着游方僧到了洛阳的白马寺,赵大山就成了空山和尚。 不到一年,受过重伤的那位老僧没挺过冬天,赵大山的底细就再无人知晓。 三十七岁那年,剃度前就是四品境武者的赵大山在白马寺已经是护寺班首,却毅然辞行,孤身前往江南。 对外称江南战乱初平,要以佛法安抚众生,弘扬佛门善缘。 实际上是洪武生死,燕王举兵靖难已成,凉国公蓝玉那点事早就烟消云散,大概没人再去追查他这个凉国公余孽了。 当年逃命之前,他虽未娶妻,但和凉国公府上的一个婢女情投意合,且那婢女已经怀有身孕,至今下落不明。 只是个婢女,按理说不会受到多大的牵连。 但赵大山作为蓝玉的养子,当年必然是重点追查的对象,所以十年来根本不敢去寻找那女子。 非是赵大山胆怯,实在是若被官府之人发现,只会害了女人和腹中胎儿。 可如今洪武帝已死,建文失踪,燕王刚刚登基,且要准备迁都燕京,朝廷千头万绪哪里会主动追查一个十年前的蓝玉案余孽? 赵大山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抱着一线希望,总得去寻一寻。 只身一人的空山来到江南,从金陵到苏杭,从淮水岸到长江口,走遍了数十个州府,总算得了一点蛛丝马迹。 最终在镇江府得了确切的消息。 来到西山下的村镇,从村民口中知晓了那个婢女的最终下落。 那婢女本就是凉国公蓝玉在战场上捡来的孤儿,凉国公府遭难后,赵大山也不知所踪,想要找个商贾家中去做奴仆,可身怀有孕谁家都不肯接纳。 大概是从凉国公府里偷偷带出来的一些银钱很快就花完,那女人一时之间觉得万念俱灰,心一横竟是来这西山上找了棵歪脖树上了吊。 一尸两命。 自此西山上便有了个不时出现在山道上的女鬼,那女鬼好似饿的皮包骨头,唯独腹中鼓起,像是有身孕的女子一般。 几个月内三位村民上山后两死一疯,附近的村民自此便不敢独自上山,便是如此,这十年间还是有不少过路人命丧西山女鬼之手。 赵大山听完村民讲述,一言不发便入了山。 七日后,半山腰上便多了一座空坟。 空坟边上慢慢建起了一座草堂,取名西善堂。 自此,赵大山每日在西善堂内吃斋念佛,在剃度为僧十年之后,真正遁入空门,由武转僧,法号空山。 空山和尚在西山超度了西山女鬼的传闻在镇江府传了出去,起先大多只当是愚民之间的传闻,但总归有那遇到诡异难事没有办法,抱着试一试来到西善堂把空山和尚当做救命稻草的人。 一试不要紧,西善堂的空山和尚是真有些本事,而且本事好像还不小。 在出手帮着槽帮诛杀了在江中作恶的一头身长三四丈的猪婆龙之后,西善堂空山大师的名号便在镇江府一带名声鹊起了。 慕名拜师的来了,奉上香火的香客也多了。 先是立起了佛堂,后来变成了小庙,再后来大雄宝殿也建起来了。 西善草堂在空山五十五岁那年建成了西善寺。 六十一岁,空山禅师迈入佛门三品,成就佛门比丘圣僧境。 七十四岁,空山闭关入定,得佛门灵山召唤,出关后当众坐化金身,魂归灵山。 魂入灵山的空山才知道,灵山不是空虚缥缈的,它真的存在。 这处佛门开辟的小世界里,密密麻麻全是佛陀,成千上万的佛陀在以同样的节奏念诵佛经。 一入灵山,空山的魂魄便被吸入一座佛陀金身之中,数十年苦修来的灵力被佛陀金身牵引,只是拿来念经。 那佛陀金身宛如空山的一具新的身体,可不能站不能移,只能日复一日盘坐在原地诵经。 这佛经一念,便是念了两百年。 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被佛陀金身吸入体内的空山法师,竟然还有灵智。 一直有个声音在心底喊着,“我不想念了,我不想念了。” 赵大山在西善草堂遁入空门成了空山,空山禅师在灵山秘境化为不动佛陀两百年,滋生了心魔赵大山。 原本这心魔赵大山没有机会现世。 可一个月前,灵山秘境忽然打开,一群佛门高僧进入灵神,请出三千金身佛陀,言道要带着三千金身不动佛打上昆仑幽都。 空山的那具不动佛,就在其中。 战阵之前,在佛门高僧的操纵下,不动佛陀诵念经文,一道道金光撒在无数信徒身上,挥舞着武器冲向佛门的敌人。 然而,一头数层楼高的青色独脚巨牛出现在战场上,牛嘴里一声响彻天地的鼓响便压制了天地间三千不动佛的诵经之声。 三千金身佛陀立刻崩碎了三分之一以上,无数佛门信徒脑袋直接炸开,血染大地。 而空山又是其中之一。 等再睁开眼,心魔赵大山已经出现在了西善寺的藏经阁楼上。 走出藏经阁的赵大山,第一时间便去了当年西善草堂所在的位置。 这一去,赵大山便是勃然大怒。 西善草堂早就被一座假山代替,连带空坟也被推平,草堂原址的地下早被挖空,被寺里的和尚改成了地库。 赵大山进入地库一看,里面满是金银珠宝,珍奇字画,看守地库的两个和尚,竟是在饮酒。 “然后呢?”,宋明明忍不住打断了赵大山。 赵大山抬眼,“然后?” 赵大山左手一挥,金光点点闪耀,四散飘逸,原先大红双眼放出的荧光只能照射身前,如今这金光四散,照亮了整个厅堂。 宋明明循着金光向上望,只见房梁上,静静挂着十颗头骨。 赵大山看着吃惊的宋明明,不在意的说道, “连着现任的狗屁住持,一共十个秃驴,都被我吃了。” 第235章 你杀我埋 手里捧着一碗婶婶亲自煮的白粥,桌上是宋洛新一大早就跑出去买的蟹黄包和糖醋萝卜干。 顺便一提,小洛新如今经过了锦衣卫高级领导的严格审查,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的小旗官了。 至于是哪位高级领导? 当然是金陵右卫的李副千户亲自考察的。 蟹黄汤包皮薄馅大,汤汁饱满,口味鲜甜,沾点镇江香醋塞进嘴里,再夹一根镇江府的糖醋萝卜干,配着白粥下咽,连这江南的早晨,都看起来分外的美。 大红一爪子按在桌面上,脑袋刚想伸,就被李锦一筷子敲了下去。 “去去去,这点江南细粮哪够你吃的?” 李锦等着光头宋明明把包子咽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如此,那空山禅师就放你们回来了?” 连夜赶回镇江府,又对着李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话的宋明明,喝了一口热粥,把包子顺下嗓子眼,“那老和尚言说,我既非西善寺的僧人,也非邪念缠身的恶徒,只让我赶紧下山就是。。“ “空山,啊不对,是赵大山说了。他和空山都是一缕残魂,时为赵大山,时而为空山,若是再变作空山,我等小命不保。还有,十日之内莫要再去西善寺。“ “失踪的和尚,都是被他吃了?” “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宋明明又捏起一个蟹黄包塞进嘴巴里。 李锦歪头看向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大红,丢了个包子给它,“那和尚实力如何?” “很强。”,宋明明嘴里嘟囔着。 李锦问的其实是大红,对宋明明来说,四品三品二品都没区别,反正都是一个指头戳死他的水平。 “很厉害。”,这次是大红,歪着脑袋回忆着昨夜的感受,“比叔厉害。” “哦?”,李锦瞬间开启化虎,可以放出灵力威压,集中到大红身上,然后又撤回。 “比这厉害。”,大红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至少三品啊。”李锦喝了一口白粥, 宋明明摸摸光头,感觉自己这个头发是白剃了, “千户,咱们就不去管他了吧,西善寺的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人。按赵大山的说法,西善寺上下几乎各个都是恶徒,用印子钱榨人钱财,和官府勾结占人田地,勾引女子上山辱人清白,这些腌臜货,死就死了吧。” 李锦一抬手,打断了宋明明的话,一脸思索状,“你说,这赵大山为何要说让你们十日之内不要再去西善寺呢?” “这。。。。” 李锦又道,“你刚才说,那赵大山搭救你驱离了一个魅精,那魅精曾说过,过几日再来,赵大山又待如何。对吧?” 宋明明点头。 “会不会,那赵大山也好,空山的金身也好,只有十天的世间了?”,李锦像是问话,其实也没指望宋明明回答,转头看向一边一直一言不发默默的琳琅,“你怎么看?” 琳琅小口小口的咬着蟹黄包,动作幅度很小,但速度很快,一边迅速的清空嘴巴里的食物,一边凝眉思索,一口白粥下肚,这才开口。 “九月三十,也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圣诞。药师佛曾立下十二大愿,满众生愿,拔众生苦,医众生病。照规矩,西善寺上下应该要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十二遍,为众生解除疾苦。我没记错的话,西善寺正式立山门的日子也是九月三十。“,琳琅顿了一顿,“今日,九月二十三。” “也就是说,九月三十那天,除了当牛做马的寺奴,西善寺所有真和尚假和尚都会回到寺里。”,李锦若有所思,忽然面容一肃,“这位大师,该不会想要。。。。” “嗯,很有可能。”,琳琅点头道,“听宋百户所言,那空山大概是堕入了佛门的修罗道。修罗者,易怒暴虐,残忍凶戾。所谓自称赵大山的心魔,只是他的一点人性尚存。胸前残破露骨,就是神魂破碎的表征。若是神魂完整,这些道理空山禅师定是明白的,可终归现在的空山只是一缕残魂罢了。“ “眼见一手建立的西善寺已经成了一座淫寺魔窟,空山的残魂便有了执念。”,李锦跟着说道,“就像自己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宝贝闺女,自己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发现女儿被人骗去做了暗娼一般。” “千户,琳琅姑娘,你们的意思,这空山要灭寺?”宋明明悚然,“那咱们管不管这事?” 李锦眉毛一挑, “当然要管了啊。” “空山要杀,我们去埋。” 第236章 天地动荡 九月三十。 镇江府城一大早便有不计其数的善男信女朝着城西而去。 药师琉璃佛的圣诞,西善寺要连做七天的水陆法事,为众生祈福,不管信与不信,总归要去沾一沾佛气,多少奉上点香火钱,万一真被菩萨保佑了呢? 更何况,西善寺是真有佛法的,反正这么多年来大伙都这么说。 不过,今日上午闲杂人等是入不得寺内的。 说是西善寺的和尚们要闭寺诵经,据说是要念十二遍药师如来经,为药师如来弘佛愿,等和尚们念完经之后再吃过了斋饭,下午才会广开山门,迎香客入寺。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香客们早早到了西山后没事可做。 自从西善寺香火盛重之后,当年山脚下的小山村就逐渐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市镇,便是平时也有个千八百人的规模。 更不用说每逢西善寺有这类活动,就会成了如同庙会一般的热闹所在。 李锦坐在一家茶肆里,吃着江南特色的糕点。 同一桌上,李飞白,琳琅,陆九台,宋洛新坐在一边,大黄蹲在桌边,就连小玄猫都被李飞白抱在怀里。 等了一会,带着帽子遮住光头的宋明明走进茶肆,来到桌上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都安排好了?” 宋明明点点头,“大红领着五十多个兄弟都从后山小道上了山,都在出入西善寺的道口上埋伏好了。” 今早天没亮李锦就已经让刘庆山带着僵尸部曲出发,只留下十个僵尸在卫所里保护婶子和铁娃,剩余五十多个僵尸宝宝全部进了山。 李锦点点头,又听宋明明说道,“千户,真要冲进寺里面?” 李锦摆摆手,“只是让他们守着,我是怕不相干的人跟咱们抢。” “抢?抢什么?” 李锦却没回答,搓了搓手,站起身来,“你们该逛街逛街,该吃东西吃东西,只是在意点山上的动静,若是看到我的信号,就来寺里与我汇合就好。” 李飞白嘴里塞着荷花酥,呜呜噜噜的开口,糕点渣滓都掉在了白裙上,“我也要去。” 李锦眼睛一瞪,“你得护着大伙。” 却见琳琅撇了撇小嘴,那意思大概是我要她保护? 李锦赶紧回了一个眼神,意思你和她计较个屁。 然后也不理李飞白气鼓鼓嘟起的小嘴,几步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山上的西善寺大雄宝殿内,几个寺内班首正面面相觑。 “住持还未出关么?” 身为监院的惠明和尚一脸焦急,眼看已经瞒不住,只得锤了一下大腿,恨声道, “惠通师兄昨夜就去后山石窟请住持老人家了,石窟内并无回应,无奈之下惠通师兄只得让人强行破开石窟禁制,可,可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在内。” “什么?”,众僧一脸惊愕。 首座和尚惠通颔首,“惠通师弟所言不虚,昨夜我遍寻后山,也不得师父的踪影。” 听闻首座也是如此说,几个在寺里掌管内外事务的大和尚通通有些不知所措。 惠明却是把手虚压,“莫要乱了分寸!师父不在,这法会也不得耽误。你们需要晓得,今日单单是镇江府的孙员外,便要奉上两万两银子来给菩萨塑金身。师父佛法精深,不会有什么意外,我等先办好这场法会再说。” 见到诸位班首稍作镇定,惠通和惠明对视一眼,“各位师弟,把僧众们都叫来吧,先点起佛灯,切莫误了时辰。” 于此同时,大雄宝殿的屋顶之上,站着李锦。 李锦背着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和尚出现在李锦身后一丈之外。 “施主来自昆仑?” 李锦摇头失笑,“空山大师误会了,我来自京城。” “施主一身昆仑血脉,和那头幼年狰兽出自一脉,又何必遮掩?”,空山眼睛看向后山某个地方,正是大红现在所在的位置。“施主比我年轻时要强不知多少倍,但今日要想来阻我,怕是还不够资格。” 李锦也不再解释,对着空山合十行礼,“大师今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是看看罢了。说不好,今日有谁不开眼的想来给大师你捣乱,我还要帮一帮大师的。” 空山颇为意外,看了看这个俊美年轻人,恍然道,“原来是个打算趁火打劫的。” 李锦面色肃然,“大师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过来吃绝户罢了,和趁火打劫还是有区别的。” 空山失笑,“你这年轻人,无耻的样子倒还算有点意思。” 李锦面不改色,忽然又听空山说道,“年轻人,我观你除了身负昆仑血脉,周身隐隐还有一分紫薇气运,莫非是姓朱么?” “绝对不是!”,李锦立刻否认,自己识海之内那颗紫色大星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今日忽然被人看破,竟是有些慌张,“什么紫薇气运,老和尚你莫要信口开河啊,本官乃是锦衣卫千户,有王朝气运庇护是很平常的事情罢了。” 王朝气运加身,和紫薇龙气缠绕,根本不是一码事,不过空山似乎没有兴趣在这件事上和李锦纠缠,只是淡淡道,“不管是不是姓朱,既然你紫薇气运缠身,你的运道就与这天下息息相关。年轻人,你不觉得这天下,妖魔邪祟越来越多了么?连这西善寺里,都有魑魅魍魉出没了。” 李锦无言,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自从出了京城,身边发生的诡事也太多了点。 “天地动荡,所以妖魔横行。”,空山留下这句话,也不再理会李锦,身形消散在屋顶。 西善寺的法会已经开始。 大雄宝殿外,十二盏佛灯已经点燃,烟火缭绕。 大殿之内,密密麻麻盘腿坐了两三百个和尚,首座惠通和尚坐在了本该是住持正元法师所在的位置,敲响了第一声木鱼。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游化诸国。。。” 念经这种事,和尚总归是擅长的,数百僧人齐声念诵药师琉璃本愿经,真叫这西善寺有了几分佛门圣地的感觉。 只是这药师佛的经书第一遍才念了一半,大半僧众额头上就开始冒出汗水来。 此时已是九月底,天气本不炎热,甚至有些凉意,可那些僧人的汗水已经如流水般不断渗出,且每念几句,心中就燥热几分。 终于,在僧众的最后几排里,一个大胖和尚一声惨叫,打断了法会。 首座和尚惠通怒视骚动的位置,正要怒斥,却惊的张大的嘴巴。 那正惨叫打滚的和尚,正从头顶冒出通红的火焰来。 第237章 修罗业火 西善寺的大雄宝殿内,已经乱成一锅粥。 眼见那大胖和尚头顶冒出熊熊烈火,僧人们惊慌失措,有的想要施救,坐的近的想要离开蒲团,离那胖和尚远一点。 可不管是谁,都发现自己双腿犹如被钉死在蒲团之上,动弹不得。 恐慌迅速蔓延开来,僧人们呼叫着摆动着上身,双手撕扯着蒲团,可不管如何用力都无法离开。 有脑筋灵活的,开始试图破坏屁股下的蒲团,亦或者试图让蒲团离开地面,好让自己脱离出去,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要知道,西善寺的开山祖师空山就是由武入佛,传承下来的徒子徒孙们,有资质修行的大多都是金刚罗汉的道路。 虽然现在的西善寺僧人沉迷凡尘俗物,但多少都还有些底蕴,至少相当于六七品武者境界的武僧,就有二三十个。 可这些有着修为的武僧,也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无法起身。 大雄宝殿之内修为最高的就是首座和尚惠通,修为五品巅峰,不然也坐不上这首座和尚的位置,可纵然如此,也依旧是满脸惊惧之色。 “如是我闻。” 一阵沙哑苍老的声音从大雄宝殿外传来,声如洪钟,浩浩荡荡。 众僧忽闻这声音,便是如此慌乱之中也是纷纷看向大雄宝殿外,只因那念经的声音太过洪亮,一句话便是压住了所有僧人的聒噪,不注意也不行。 明黄袈裟,七环锡杖。 “是住持?”,按规矩寺内有法会之时,只有住持身着明黄袈裟,其余僧众身着灰黑二色。 “住持快救我等啊!”,有僧人朝着殿外呼救。 身披明黄袈裟的老僧向前一步,七环锡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鸣响。 “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老僧一步踏出,口念金刚经。 大雄宝殿内坐在最外面一圈的和尚,便如同被火星点燃的棉絮,腾起火焰,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呼出,便化作一摊焦炭。 “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 铛啷~锡杖落地,金刚级还在念,老僧又是一步。 又是一排和尚烧成焦尸。 李锦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出烧烤大戏,只觉得那火很有意思。 这诡火只烧和尚肉身,烧完了和尚,连和尚屁股下的蒲团都是完好无损,甚至连那些和尚身上的僧衣都还存在。 经文还在念诵,老僧已经踏入大雄宝殿之内,两三百个僧人已经成了一堆堆的人型焦炭,只剩下不到二十个有着修为在身的僧人还在苦苦支撑。 老僧也不理会还活着的僧人,把锡杖轻松插在地板上,在大殿内席地而坐。 一股金色火焰从老僧的身体里窜了出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色火焰如蛟龙出海,在大雄宝殿内四处翻腾,所有还活着的和尚在触碰到火焰的一瞬间便被焚成焦炭,老僧也在金色火焰中重新化作一副干尸,端坐在大雄宝殿内,正对着金身佛像。 李锦等了几个呼吸,从怀中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玩意。 随后,一颗小烟花在西善寺上空炸开,虽然是大白天,但若有心留意,也不难看到。 山林中五六十道身影开始朝着西善寺飞速潜行。 等到了日头西落,整个镇江府上上下下都在流传着西善寺二百八十四名和尚集体坐化的消息。 而镇江府的锦衣卫所内,却出奇的安静。 “多少?”,就连一向淡定的李锦,声音都有些发颤。 脑袋光秃秃的宋明明把算盘放下,压抑着激动地情绪说道,“千户,卑职大概估算了下,从西善寺带回来的白银六十七万两,黄金三万七千两,银票合计两百四十万两。” 陆九台两眼放光,“这么多?” 宋明明瞥了一眼老陆,又道,“田亩地契合计三千六百亩,奴契两百份,另有字画珠宝一百四十五件,这个价格一时间救不好估算了。” 西善寺两百年积累的财富,落到了李锦的手里。 “这个给你。”,李锦从一沓银票里随便抽了一张,拍在了宋明明的面前,“当初说好一千两,这里是一万,就当是补偿你的头发了。” 宋明明小心翼翼的收起银票,倒也不贪心,能拿到1万两银子已经非常满足了。 又见李锦把桌上一沓一沓的银票和地契全部拢成一堆,装进一个包裹里,又塞给了陆九台。 “老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第238章 背后靠山 “啊?”,陆九台抱着装满银票和地契的包裹一脸懵逼,“啥意思啊,李爷?什么叫这些都是我的了?别闹啊。” 李锦笑着拍了拍老陆的肩膀说道,“这些都是你们嘉兴陆氏的财产啊,一定要小心保管哦。” 陆九台:“啥?????” 李锦又把包裹从陆九台怀里拿了回来,“现在本官帮你好好保管起来。” 陆九台:“嗯?????” 李锦也是无奈,只因这笔钱太多了。 此时的一两银子在江南,可以买下一石半的稻米,一石大概120斤,一石半,就是180斤。 后世的稻米差不多两三块钱一斤,以此来推算,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四五百块钱。 三百万两银子啊,就是接近两亿的资产啊。 这还没算黄金珠宝字画,以及土地。 西善寺的和尚们绝了户,但西善寺名下的财产总归要有个去处的。 这不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能吃下来的横财。 李锦不行,但嘉兴陆氏可以。 从两汉开始便是江南四姓之一,千年来宰相出了好几个,光是大明朝这两百来年,就出了二十四个进士,当朝礼部侍郎就是陆九台的亲叔父。 在李锦原本世界的历史上,那位权倾朝野的嘉靖朝锦衣卫指挥使陆柄,也是嘉兴陆氏的人。 只不过这个世界线,正德皇帝算是寿终正寝,自然没有嘉靖什么事了,陆柄大概也泯然众人了。 那些百年间出了四五个进士的江南士族,在陆氏面前都只能算是暴发户罢了。 更关键的是,陆氏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有着七八个支系,成千上万人汇聚的大宗族,单是陆九台这一宗就有着好几百人。 所以这笔财富如果假托在陆氏的名下,那就不算特别显眼了。 当然,人家嘉兴陆氏凭什么要帮你李锦顶这个锅呢? “老陆,这两天你回家看看吧。”,李锦揽住了陆九台的肩膀,“那一堆古玩字画,你挑个二十件你们文人喜欢的,都带走。尤其是那些字画,这玩意我也看不懂,拿回去孝敬一下咱家长辈。” 陆九台只是憨,但是并不傻,已经明白了李锦的用意, “二十件太少,三十件。” “成交。” 陆九台也不废话,当晚便收拾了行李,带着三十件精挑细选的文玩字画衣锦还乡,为了安全李锦特意调拨了一队锦衣卫跟随,并指派了僵尸部曲里的两个铁尸之一的崔日升跟着老陆当做随身护卫。 这样一来,除非半路有三品高手想要截杀一个普普通通的举人,不然老陆应该是安全的。 戌时已到,李锦的居所之内。 琳琅脱下了锦衣卫的制服,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在给李锦添茶。 “锦哥,在想什么?”,两人之间深入浅出多日,私下里连称呼都改了。 李锦揉了揉下巴,“琳琅,你说要不要给京城那边上供点银子?” 琳琅眼珠转动,“锦哥打算给谁上供呢?” 李锦拉住了琳琅的小手,皱着眉头回道,“我正发愁这事,说起来,我这个副千户是谁的人,我自己都不晓得。”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一晃神,李锦就已经从一个京城锦衣卫不起眼的旗官,晋升到了锦衣卫的一地诸侯。 虽只是个副千户,但却没有直属千户上司,直接受制于指挥使骆东明。 可偏偏这几个月来,除了例行的公文来往,李锦根本没和骆东明有什么联系,甚至连骆东明的面都没见过一次。 要说李锦是骆东明的嫡系下属,恐怕骆东明自己都不信。 锦衣卫中另有一派,以指挥同知为首,只是因为骆东明这位指挥使深的皇帝宠信,那位张同知向来低调,李锦甚至要记不起这位同知大人的脸长什么样。 “我这个年纪,能在这个位置,跟别人说不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恐怕都没人信吧?” 琳琅噗嗤一乐,“我只道是平日你不愿提起那位,没想到锦哥你竟真的糊涂?” “嗯?”,李锦一愣,“你啥意思?” 琳琅手指朝天,“锦哥你的靠山,在宫中啊。” 李锦端详琳琅半天,“你说你那位干爹?”,旋即摇头,“锦衣卫除非想转去东厂,不然结交大太监,那可是犯忌的。” 琳琅先一愣,随即促狭的摇头失笑。 李锦伸手在琳琅的屁股上掐了一把,“不是你干爹,还在宫里,难道是陛下?莫非我是陛下的私生子?” 琳琅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打落李锦作怪的手,“锦哥莫非真忘了大红从哪里来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啊?”,李锦终于想起这么个人,在怀中摸索半天,掏出来一块令牌,“是他?” 令牌质地摸起来非金非玉,触感温润,只有拇指大小却颇为沉重,一面刻着古朴花纹,一面单刻了一个“崔”字。 “这位崔前辈,琳琅你认识?” “锦哥竟不知道他的身份么?”,琳琅满脸狐疑,随即又恍然,“原来如此,崔都督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陛下也不常常能见到。便是朝中官员,除了朝廷寥寥几位重臣之外,其他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崔都督几面。市井之间更是只知道朝廷有位西厂都督,却不知姓名。” 李锦此刻也明白过来,“莫非,那位崔前辈,就是大明的西厂大都督,传闻中的一品境?” 琳琅郑重摇头,“我干爹说了,崔红尘不是一品,乃是超品。若是在上古洪荒,早该飞升成仙去了。” 李锦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那种超凡脱俗的高人在背后操控小人物的命运,用自己来下这一盘世间棋局的俗套剧情么? 但一想到大红,李锦有种直觉,这位超品都督崔红尘好像,大概,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暂且抛开这些杂念,今晚最初的烦恼依旧存在。 给这位准神仙级的崔都督送银子? 好像不太靠谱吧? 第239章 未来打算 与琳琅深入交流了三次,即使是已经入秋的天气,李锦还是出了不少汗水。 灵力稍稍运转,汗水便全部蒸干。 床褥上湿哒哒的一片,让李锦不禁感慨,女人还真是水做的。 琳琅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已经沉沉睡去。 李锦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随意把衣服披上,点燃了油灯,在桌案上摊开一张白纸,从桌面下摸出一杆天然石墨所制的铅笔。 李锦的毛笔字丑陋不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是习惯用铅笔书写文字。 顺带一提,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李锦才发现原来古人书写文字并不都是用毛笔,天然石墨所制的铅笔在大唐之前就已经在文人之间流传开来,只是价格略高,普通人恐怕难以承受。 提起笔来,斟酌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镇江府公账,五万两白银,三百亩水田” “锦衣卫公账,五万两白银。” “镇江知府,两万。" "指挥使,三万。“ 干脆大方承认这西善寺的财产就是被我李锦搜刮走了,但是搜刮了多少,那就是我李锦说了算了。 送给镇江府五万两白银和三百亩水田,就以秀才田的名义,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 给读书人免费供应粮食的秀才田,谁敢从中作梗,等着被穷酸秀才们堵门骂街吧。 什么?西善寺远不止这些财产? 你什么意思?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僧众四大皆空,佛门清修之地能有多少黄白之物? 你在污蔑西善寺的清白啊! 打定了主意,李锦把纸张揉成一团,掌心用力,纸团碎成粉末散落一地。 李锦却没有起身,继续端坐在交椅上闭目沉思。 片刻后,忽然拿起笔在新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盐”字。 想了一下,又轻轻划掉。 再提笔写下,“铁“。 再停了片刻,在铁字后面打了一个问号。 土法炼钢倒是可以办,但马鞍山那处露天大铁矿,不仅有点远,且在金陵的眼皮子底下,真要办成了,怕是要被不少权贵觊觎,自己能不能护得住呢? 李锦可不是什么封建土财主,搞了点银子就换成大银锭子找个地窖藏起来。 以钱生钱才是货币的作用。 从西善寺搜刮来的产业里,就有当铺和酒楼。 但这些都是服务业,李锦需要能增加自己实力的产业。 只因西善寺那带着全寺一起开了烧烤大会的空山和尚说的那句话, “天地动荡,妖魔横行。” 说实话这句话惊醒了李锦。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线不同的大明,他一直觉得这个魔幻的世界和自己熟知的那个历史不会发生什么交集。 但,真的如此么? 秦汉唐宋元明,这个世界一个不缺,最多是有些细节不同。 凭什么自己就觉得大明后面的那个玩意不会蹦出来? 要知道,北蛮刚刚在辽东撤走大军,并未伤筋动骨。 那个世界线上的大明,在天启朝有人会相信在二十多年后,就被农民起义军攻破了京城么? 会有人信一个人口百万的蛮族能会统治中原几百年,并把神州华夏拖入一个耻辱深渊么? 自己太过自信了,不,是对这个大明的朝廷太过自信了。 不过,既然老和尚惊醒了自己,那就想办法做点什么? 想要做点什么,那就得有实力。 这个实力,可不是什么个人勇武,自己又不是慕容复那个傻子,就算武功天下第一,跟复国又有啥关系? 当然是有钱有人才叫实力啊! 至于会不会犯了朝廷的忌讳? 笑死,都不提原本世界过来的李锦心底没有一丝一毫忠君的思想钢印,更关键的,咱是李锦啊~李宏基的侄子呀。 没有明着举旗造反已经很克制了好么? 在这里盘算着暗地发展势力,试着给大明江山做个备用保险,皇帝老儿还不感动到痛哭流涕? 可是,怎么入手呢? “锦哥?”,并未进入深睡的琳琅翻了个身,一手撑住了床榻仰头看向皱眉思索的李锦。 李锦没有回话,只是眼神盯住了亵衣斜挂,酥胸半露的琳琅,竟是看出了神。 琳琅双脸一红,撩起被子盖住了身子。 “害羞个屁啊,看了多少遍了都。”,李锦走到床铺前,弯下腰在琳琅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哈哈,多谢你啊,琳琅。” “谢我?”,重新抬起头的琳琅一脸迷茫。 李锦伸手从被窝里把琳琅的亵衣一把扯下,拿在手里慢慢摩挲着, “这里是江南啊,我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 第240章 筹备立业 镇江府丹徒县的郑大江,在自家的五进七出的大宅院里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为首的年轻人面皮白净,穿衣打扮看着像个读书人,却顶着一个光头。 身后跟着四个皂衣公人,还有一个青衣老吏员。 来的人郑大江都不认得,但却知道那青衣老吏是丹徒县衙户房司的人。 若非如此,郑大员外也不会轻易让这波人进门。 那光头年轻人自称姓宋,操着北方口音,开门见山便称要和郑员外换地。 郑家在丹徒县也算得上前三的大户,其家祖在英宗年间入过翰林,衣锦还乡前是位列小九卿之一的光禄寺卿,六十多年前出过一任知府,二十年前有个在岭南做知县的叔叔,只可惜那位长辈还没熬到高位就病死在岭南了。 郑大江自己也曾读过书,也考了个秀才功名,但直到四十岁还未中举也就熄了念想,如今倒是有个儿子未满十八就中了秀才,被郑大江寄予厚望,希望为家族再添一位进士。 历经百多年,郑家在丹徒县也攒下了千亩良田的家业。 刚一听这姓宋的年轻人说要换田,郑大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看到那青衣老吏给自己使眼色,知道这事里面还有说法。 把光头年轻人请进厅堂,茶水糕点摆上之后,郑大江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了一份地图。 “我们要郑员外您这里的地。”,宋明明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用朱红细笔画出来的一个小圈。 “西江湾的月牙滩?”,郑大江第一时间觉得这是不是个圈套。 西江湾是一处河滩地,大江东去在镇江府前向南引出一条小支流,被人称作因为在府城以西,被人称作小西江。 小西江在丹徒和句容分界处因地势起伏而拐了一条小弯,此处河湾便是西江湾。 西江湾两侧碎石砂砾,水草茂密,最关键是一旦遇到暴雨,便会漫过滩涂,根本无法拿来垦殖。 江岸东侧筑有河堤,越过河堤再往东就是一望无际的万亩良田。 但在江湾西侧,两边山丘像是手臂一般把一处整体面积差不多一千五百亩月牙状的河滩地包裹在内。 这处河滩,除了四分之一靠近山丘的位置可以拿来开荒,其余全是砂石滩地。 而地图上,被红圈包裹在内的,就是这处月牙状的滩涂地。 宋明明笑的很诚恳,指了指地图上用石墨铅笔涂黑的六七处,“郑员外,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一共一千亩良田,换你家的西江湾。” 西江湾那处月牙地,本是丹徒县的官地,背后丘陵地势虽说不上多高,但却光滑险峻,不易攀爬,想要到达月牙中部那些还算能垦殖的土地,最方便的就是从东面横渡小西江。 大概三十多年前,丹徒县的县令欲重修小西江河堤,缺少资金,以五千两的价格把整个西江湾两岸的两千亩土地发卖给了郑家。 当时郑家真正想要的就是西江湾东岸的六百亩良田,占地一千多亩的月牙滩只不过是添头罢了。 现在这个自称姓宋的年轻人要拿丹徒县各处一共一千亩熟地,来换月牙滩? 还有这种好事?! 从郑家离开的时候,宋明明已经带走了月牙滩的地契,只等跟着那名青衣老吏到县衙盖上大印,这块地就成了李陈氏的土地。 哪个李陈氏? 当然是李锦的婶婶,陈玉蓉了。 这几日,宋明明带着四个锦衣力士在镇江府各处游走,把西善寺的各处农庄走了个遍,告知了寺田的租户们土地将要转手。 至于那两百多寺奴,每人发上三两银子的赏钱安顿好生活就可以,暂时先不要管,若是有寺奴要逃,就随他去。 然后就按照李锦的意思,直奔郑家来换取土地。 宋明明也不知道用千亩良田来换这个破地方到底想干嘛,只是李锦的命令他只管去执行就是。 除了月牙滩,李锦所要的土地的另一处地方,芦苇洲。 不过那里就不用宋明明去交涉了。 芦苇洲乃是大江上的一处小岛,整座小岛占地足有两千多亩,小岛一圈尽是江滩芦苇荡,唯有中间不到四百亩田地,乃是镇江府的官田,岛上十几户居民,也都是官田的佃户。 只等陆九台从嘉兴回来,等他以陆家的名义出面和镇江知府换取芦苇州就行。 李锦在卫所里呆了五天没有出门,此时正面露愁容。 案桌上摆了一沓一沓的上好白纸,脚下的大红和大黄在争抢一个纸团。 大黄被大红一巴掌呼到头上,一个趔趄撞到了李锦屁股下的交椅,椅子腿和地板发出短促的摩擦声。 李锦一把捏住了大黄脑袋,使劲揉搓几下,“都出去,不然晚上罚你没吃的。” 大黄满脸委屈,夹着尾巴顶开了门,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洋洋得意的大红。 一颗纸团砸到大红脑袋上,李锦扬了扬下巴,“我说,都出去。” 等大红晃着屁股不情愿的走了门,李锦后仰靠在椅背上,颓然道, “区区一个水力纺纱机,就这么难么?” 第241章 识海构筑 其实在大明之前的那个草原王朝,江南地区就出现过利用水流来带动的水力纺车,但那东西的传动效率非常低下,和李锦想要复制的水力纺织机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李锦原本的世界,珍妮纺织机大名鼎鼎,但真正引导纺织业革命的其实是十八世纪末英国人阿克莱特发明的水力纺纱机。 如果说瓦特的蒸汽机开启了工业革命,阿克莱特的水力纺纱机就是开启现代工厂化生产的钥匙。 李锦想要制作水力机而不是珍妮机的一个重要原因,大明可没有专利法,珍妮机只要看过样机,想要仿制并不算很难。 毕竟发明珍妮机的哈格里富斯就是个没上过学的普通木匠,珍妮机也不过他帮自己老婆珍妮做出来的玩意,能有多复杂呢? 而李锦可没有本事阻止江南氏族们去制作自己的珍妮机。 如果珍妮机被大量仿制,受损的可不是李锦一个人。 豪门大户掌握了珍妮机,势必会摧毁江南成千上万的织户营生,到时候民怨四起,搞不好还要怪罪到李锦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这个结果不是有可能发生,而是在掌握了话语权的士族高门的引导下,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到时候,李锦就要被推到到民众的对立面,那就不是赚钱多少的问题了。 但水力纺纱机不一样,水力纺纱机除了没有蒸汽动力,全靠水力驱动之外,已经有了近代机械的雏形,不是看上一两眼就能仿制出来的玩意。 到时候李锦在机器关键位置做几个大壳子,把内部构造遮掩起来,相信只要不被人抢回去研究,就不绝不会被轻易仿制出来。 而且李锦的打算里,不会去碰江南的丝织行业,只做棉布。 可现在的问题是,李锦画不出来图纸了。 虽然上辈子是个工科生,可离开学校很多年了,又在这个魔幻大明混迹了几年,书上那点东西早就像是中学时代班花的脸一样,以为自己记的很清楚,但要仔细去勾勒细节,又忽然变的很模糊。。 颓然往后仰靠在交椅的靠背上,李锦陷入冥思,到底差哪里呢? 脑子里在不断重组构图,一个个部件在脑海中被构建,分解再组装,纠错,拆解,再组合。 这个过程中,李锦忽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那些虚构的部件,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不再是一个个虚无缥缈的构图,而是一个个宛如实物的构件,识海内灵力甚至如无形触手一般可以触碰到那些构件。 李锦一阵惊喜,原来自己这识海还能这么用? 这不就是以灵力运转的模拟计算机? 不断催动灵力,海量的零部件在识海内开始构筑,一个个拼接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数百个零部件浮在识海之内,李锦明显感觉到灵力运转开始有些迟滞,关键时刻哪能半途而废? 索性催动灵力,开启化虎! 识海之内三星闪耀,灵力沸腾,李锦本意是加快零部件的推演和计算,可却意外接到了一幅大礼! 一个全息立体的水力纺织机的构造图! 原来如此。 化虎状态下的李锦,加强的不仅是力量和速度以及神经反应速度,当然包括了大脑运算能力的巨大提升。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把人体当做一部无比复杂的生物机器,这部机器性能的全面升级怎么可能不包括中央处理器呢? 这张自己上辈子在教科书上看过的图纸,在化虎状态下从记忆深处完整的重现在识海里了。 有了这张还原的设计图,李锦这几天来遇到的疑难点立刻茅塞顿开。 但化虎状态维持不了太久,李锦抓紧时间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白纸上开始飞速的涂画起来。 灵力喷涌,以近乎三品武者的身体操控力来画一张机械构图,李锦的左右两手同时开工,笔尖在桌面画出一道道残影,几乎如同印刷机一样。 等一张草图完成在桌面后,李锦停下了笔尖,剩余的细节不用照着识海里那张图完整抄画了。 他要验证一件事。 识海内的水力纺织机被清空,一座六七米高的圆柱体凭空出现。 圆柱体头顶半球,散发着热力。 这座巨大的圆柱型结构上,用李锦原先世界里很有特色的五六十年代的鲜红字体写着八个字。 “蓄热式热风小高炉”。 第242章 好事连连 锦衣卫所的后院之中,除了去了嘉兴的陆九台之外,难得聚齐了所有人。 婶婶陈玉蓉亲自做了七八道菜,摆在八仙桌上,香气四溢。 光头宋明明从怀中掏出一沓地契交给李锦,“千户,事情算是办好了。只是我不明白,咱拿上好的良田去换月牙滩那种地方,不是亏大了么?” 李锦把地契拿过来,“你懂个屁,拿来种地的话,当然亏大了。可我又不打算当个大地主。” “哇~”,一边的铁娃忽然大呼小叫起来,“好香啊。” 小铁娃手里捧着瓷碗,里面是陈玉蓉刚刚盛的肉汤。 “慢点喝,别烫着了。”,陈玉荣一脸慈母笑看着儿子,又站起来给李锦盛了一碗,“阿虎,你也尝尝。” 李锦赶紧起身接过来,“多谢婶婶。” 一口汤入口,立刻感觉到与往日饭菜的不同。 鲜香四溢,口舌晶润。 李锦惊喜道,“婶婶,这是做成了?” “试了不少次,几样东西哪个多,哪个少,胡乱凑着凑着,倒是侥幸成了。”,陈玉荣喜笑颜开。 虽说李锦向来对自己有敬有爱,且因李锦自小失去父母,陈玉荣这个婶婶也算李锦半个妈,但如今李锦地位逐渐高升,陈玉荣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哪怕李锦绝不会有什么想法,但陈玉蓉是不想做个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累赘。 所以不管在永平还是镇江,陈玉荣都不乐意雇上几个厨娘,只要李锦在家,都会亲自下厨给全家人做饭。 前几日李锦忽然找到陈玉蓉,神秘兮兮的让她做件事。 这事不算难,就是采购一批香菇,虾皮,海带。 把三样东西用热锅干炒,然后风干磨粉,做菜的时候撒上一点这种粉末,说是可以让菜品鲜香无比。 只是李锦不清楚这三样东西的配比,需要陈玉蓉自己尝试琢磨。 今日正好是陈玉蓉调制出来最满意的一批粉末,用在了今日的菜食之中。 自己做成了这件事,总算不是一个只能吃白饭的人了,因为陈玉蓉自己早就尝过,用了这种粉末的菜,味道提升了一大个档次。 便是和当初在京城的那些酒楼之中的佳肴相比,也不遑多让。 “辛苦婶婶了。既然如此,城中那家楼外楼,可以张罗着重新开张了。”,李锦又喝了一口汤,慢慢品味着。 心道,等从山东买来海肠子,到时候这土味精和土鸡精一起上,还愁生意不旺? 西善寺留下的财产,还有一家酒楼,三层楼,前后院,规模算是不小了,靠着镇江府城墙,算是个不算差也不算好的位置。 从西善寺的和尚出了事之后,宋明明就去见过了掌柜的,人员不动,月钱照给,暂时关门。 林颜姬已经带着高丽少女们搬了过去,只等李锦下令重新开业。 露着大长腿还会跳舞的高丽少女,加上秘方味精调制出来的菜肴,李锦相信楼外楼的很快就会名动镇江府,甚至是整个南直隶。 饭桌上众人早就被今日饭菜的鲜美所征服,李飞白在飞快的夹菜,就连一向比较矜持的琳琅,也是吃的赞不绝口。 陈玉蓉给大红和大黄准备的食盆三下五除二就被吃了个干净,正眼巴巴的盯着李锦想要再来一点。 “明明,”,李锦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宋明明的狼吞虎咽,“我让你查的匠户,结果如何?” 匠户乃是大明一大恶政。 从律法上说,被编入户籍的工匠比一般百姓地位还低,他们要世代承袭,若想若想脱离原户籍极为困难,甚至需经皇帝特旨批准方可。 匠户隶属于工部,又分轮班匠﹑住坐匠二类。 其中轮班匠须一年到三年一班轮流到官手工作坊服役﹐每班最少三五个月。 住坐匠则是每月赴官手工作坊中服役十天。 匠户应役时,每日清早入局,在官吏监督下造作﹐日落方息,不仅工作很辛苦,且是没有报酬。 其中很多匠户再入役之时,除了官府发给的盐粮和偶尔赏赐的衣物之外﹐没有其它收入。 生活艰难,衣食不给,常常有贩卖子女之事。 正德皇帝在位之时,除了对军户松绑,也想废除匠户制度,当然也受到了上下大小官员的集体反对,最终正德皇帝做出让步,和大臣们达成了妥协。 一次要服役几个月半年的轮班制度彻底废除,全部转为住坐匠。 住坐匠也从每月要无偿服役十天,变为七天,且匠人若肯出每日一钱银子的代价,就可免役。 算是给匠人松了松脖子上的绳索。 可匠人还是穷苦人居多,每日一钱银子,对底层百姓来说,并不算个小数目。 宋明明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说道,“千户,镇江府匠户不多,一共只有一千余,其中交不起匠班银的大抵该有八九百户。” “嗯?”,李锦颇为意外,“这么多?” 宋明明哂笑,“匠班银本是衙门拿来雇佣他人代替匠人做工,那班工部老爷借口工价溢涨,每日一钱银子早就不够,已经悄悄涨到两钱银子了。如此每月那班匠人需得上缴一两四钱银子,方才能免役。可那些器监局的,去外面雇的苦工,做一个月才只给二两银子。所以大多匠人掏不起,便是有些家境尚可的,也不愿出这匠班银。” 李锦无言,不过转念一想,这对眼下的自己竟是好事。 “明日你去匠作坊,带上这个。”,李锦掏出两张纸。“且去问问那些匠人,但凡能打造出来这上面的玩意的,我出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先定契半年,凡是愿意签契的匠户,他们的匠班银我也出了。” 宋明明打开来看,只觉得那上面画的东西稀奇古怪,看着像是盖房子的榫卯构件,自己却从来没见过。 李锦心道,你要能看懂传动轴和变速齿轮那还得了。 “记住,必须是灌钢打造,且尺寸分毫不差。不愿签长契的也可以,做一个出来,我出十两银子的工钱。” 第243章 匠人坊 楼外楼。 前楼三层,林颜姬跪在李锦的身侧,给李锦恭恭敬敬的倒上一杯酒,匍匐着后退两步再起身。 “主人,楼外楼明日就可以开门待客。” 李锦皱眉,“颜姬,这里是大明,不是扶桑,不用你跪着服侍。还有,咱都坐在椅子上,又不是扶桑国那般席地而坐,你跪着倒酒,不别扭么?” 林颜姬弯下腰去,露出胸口当中深深的刀疤,“婢子不觉得别扭,不过既然主人您说了,婢子记下了。” “以后这楼外楼,就交给你了。也不用你操心如何经营,反正这楼外楼上上下下的人也没什么变动,月钱也翻了倍的给,怎么赚钱就交给老掌柜就行。你只要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总起来按时汇报给我就成。” “婢子明白。”,看见李锦的眼神中对自己有意无意露出的胸脯毫无兴趣,林颜姬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林颜姬本体乃是一只曾被扶桑古神操弄过的法器铃,对声音有着天然的敏感。 有她坐镇楼外楼,等到楼外楼靠着土味精和高丽少女成为镇江府名流高官趋之若鹜的社交场所,偷听点隐秘消息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我交待你几句。”,李锦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店里的高丽娘是招待,但不陪睡的娼妓。若有喝了几杯酒就敢放肆的,不用管是什么身份,你只管打出去就是。” 李锦还想说什么,却听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在喊着“大人,大人!” 推开房门,站在栏杆前一望,竟是卫所的老百户,孙泽奇。 “孙百户,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李锦沉声问道。 孙泽奇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的迈上三楼,来到李锦面前着急忙慌的喊道, “千户大人,二狗子,孙二狗他,被人打了!” 李锦面色不愉。 孙二狗是孙泽奇的侄子,靠着孙泽奇的关系进了金陵右卫,是在册的锦衣力士。 自己本来交待宋明明去匠人坊雇佣铁匠和木匠,但从西善寺接手的典当行账目不清,今早临时安排宋明明去典当行对账,这才临时安排孙二狗带着几个力士去匠人坊探探路子。 本想着不过是让孙二狗过去看看情况,放个风声,看看有多少愿意干的人。 真到了花钱定契的时候,还得宋明明亲自带着图纸过去才能谈。 不曾想这才去了小半天,人居然被打了? 还有,孙二狗等人再不济,也是锦衣力士,就这么被人打了? 简直岂有此理。 李锦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孙二狗带着人在匠人坊行事不端,惹了众怒,被匠人们群起围攻了? 于是板起脸来看着孙泽奇,“怎么回事?是不是二狗子调戏妇孺了?” 孙泽奇连连摇头,“大人!二狗子他平时是有点不着调,但绝不是为非作歹的人。” “平白无故的,谁打了他?” 孙泽奇偷瞧了一眼李锦,怯微微的小声说道,“动手的是金陵徐家的人。” “金陵徐家?哪个金。。。嗯??”,李锦一怔,“国公府?” 孙泽奇默默点头,哀叹一声,“大人,还请搭救我那侄儿,虽说是国公府的人向来跋扈,但卑职想来他们该给您一个面子。” 李锦嗤笑一声,“老孙啊。” “大人?” “锦衣卫三个字,需要别人给面子么?” 匠人坊中心唯一一条还算干净的街道上,孙二狗和三名同僚被麻绳捆住了双手吊在茶肆的房梁上,嘴角乌青,额头肿起一个鸽子蛋大的包。 “白管家,匠人名册都在这里了。”,镇江府器作监的监正把厚厚一本名册摊开,一脸谄媚之色捧到青袍中年人面前。 白三枝是白家长房的二管家,刚刚从岭南来到金陵,就被大公子白若虚安排了一个肥差。 要在金陵栖霞山下,修一座园子。 园子怎么修,白家大公子要求很简单,比国公府小一点。 就小一点点。 要修园子,就得用匠人,可不是找人牙子拉几百个苦力就能干的事。 金陵匠人虽多,但衙门也多,金陵器作监还兼着运河维护的差事,便是国公爷也不敢随意调用大批匠人。 有那溜须拍马的就给白若虚出了个主意,金陵的匠人不敢大批调用,临近的镇江和扬州可以啊。 白三枝今日就是拿了国公府的牌票来镇江府要人的。 镇江府的器作监看到是国公府来人,倒是懂事的很,监正亲自领着这位白管家来到匠人坊就要点人头。 没想到刚到匠人坊,就听闻有人出十两银子来雇人做工。 简直岂有此理。 我白家每人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已经是天大的仁善之举,启能容下这等妖言惑众之徒? 白三枝随行带了十来个精干护卫,二话不说就拿下了孙二狗等人。 锦衣卫力士? 笑话,金陵锦衣卫千户不也过就是大公子面前一条狗,几个锦衣卫力士罢了,和这茶肆里的小二没有什么区别,打就打了。 白三枝在茶肆里正在查看匠人名册,匠人坊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第244章 三山王 匠人坊的入口处,走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俊美挺拔,穿着绛红飞鱼服,步伐轻盈,似闲庭信步,正是李锦。 身后跟着两个容姿脱俗的姑娘,皆是白衣,只不过一个是银白飞鱼服,一个是白底红纹寻常马面裙。 飞鱼服的琳琅身背长弓,目光冷然。 马面裙的李飞白,蹦蹦跳跳,四处张望。 三人身后是孙泽奇带领的两队镇江卫所锦衣力士,这二十人行走间神情气度怎么看都有些畏畏缩缩,每一步都战战兢兢,若不是孙百户在一旁用眼神一直盯着,说不好临阵脱逃的都已经有了那么三两个。 可就这些人,已经是金陵右卫里看起来最像样的锦衣卫。 白三枝靠在茶肆里的藤椅上,翘起的小腿摇晃着,“呵~这几个妖言惑众的贼人,竟还真是锦衣卫啊。也不知这镇江府的锦衣卫怎么弄的,竟能开出十两银子的月钱来骗人。” 器作监的监正在一旁点头称是,白三枝抿了一口茶水,又道, “搞不好就是这个锦衣卫的头头撺掇的,想哄了这些匠人跟他走,到了城外拿绳子一捆,发卖去云贵开矿,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此事一定要报给国公爷知晓,这江南的锦衣卫,又该整治整治了。” 白三枝说这些话,没有避讳谁,随着李锦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茶肆前不远处,他的声音还更大了些。 无视了白三枝身后一众护卫飞扬跋扈的眼神,李锦来到茶肆前,不用多看就知道正主是谁,眯着眼笑着问道, “在下金陵右卫副千户,李锦。敢问这位大人是?” 李锦这话是在台阶下站着说的,白三枝坐着没动,只拿眼神瞥了一眼李锦。 再看向李锦身后的队伍,掠过琳琅和李飞白时,眼神骤然发亮,等看到那些锦衣卫力士,眼神变的有些不屑和不耐烦。 没有回答李锦的问题,伸出手指随意指了指被吊起来的孙二狗等四个人,“这些人是你的下属?满口荒唐言,在这匠人坊里妖言惑众,是你指使的?” 李锦眯着眼睛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孙二狗,还行,都是皮外伤。 “啊对对对,这几个不争气的都是我金陵右卫的锦衣力士,也都是听了本千户的差遣来匠人坊做事。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在哪高就?” 白三枝不耐烦了起来,拿手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坐直了身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我是国公府来的。”,白三枝把国公府的牌票在李锦面前晃了晃就收了回去,“你一个锦衣卫副千户,指使手下招摇撞骗,该当何罪?” “啊?这位大人出自国公府?莫非是金陵都督府的将官?”,李锦脸上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拱手见礼。 白三枝扭了扭脖子,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不是什么都督府的将官,劳资是国公府的管家。” “原来如此,竟是魏国公府的管家。”,李锦后退一步,“这位管家,如今这事不好办了啊。” 白三枝一怔,觉得眼前这俊美年轻人有些古怪,“什么事不好办了?” “若是官身,与我锦衣卫斗殴,也没动刀动枪,更没出人命。那么大家坐下来聊一聊谁是谁非,该赔钱赔钱,实在不行大不了去金陵六部那里打打官司,毕竟咱们大明的官员互殴乃是传统了,也不会说打一架就怎么样。” 李锦顿了一顿,神情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可您只是一个管家,当街殴打了锦衣卫,这事就不太好办呀。” 白三枝鼻孔里哼了一声,“怎么个不好办?我看挺好办的。让你身后那两小姑娘跟着我回金陵,到国公爷面前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 眼前这两个秀美脱俗的小娘子,若能带回金陵送到白若虚的府上,自己必能再得一份赏赐。 李锦闻听这话,脸上又笑了,摇摇头说道, “光认个错可不算完啊。不过,本官倒是有个主意,兴许能让你满意。” “你且说来听听?” 李锦两手一摊,“当街围攻锦衣卫,我觉得把你们都杀了才算完事。” “你说什么?”,白三枝一拍桌子怒目圆睁。 不用他发话,身后的白家护卫已经抽刀上前,就要制服这个看起来有点不正常的锦衣卫。 “噗”~ 那名拔刀的白家护卫手臂炸开一处血花,一根羽箭洞穿了他黝黑的手臂,筋骨尽断,这只手已经废了。 血花迸射,惨叫声响起,琳琅收起长弓,目光冷冽。 于此同时,匠人坊内一片鸡飞狗跳,一阵阵骚动由外向内蔓延。 一队队戴着铁面罩的全甲悍卒杀气腾腾的从各个方向朝着白三枝所在的茶肆围过来。 坊内的居民先是惊恐,四处奔逃,但很快就发现这些强悍士卒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恐惧就变成了担忧,再变为好奇。 李锦让刘青山和崔日升拉出了所有的僵尸部曲,把白三枝所在的街道已经团团围住。 当包围之势已经完成,这些铁甲悍卒却没有靠近那所街道中心看起来最干净的茶肆,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守住了各处缺口。 白三枝一直以来轻浮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让李锦意外的是,眼前这个自称国公府管家的中年人明显的紧绷起来,但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神情。 白三枝这个白家长房的二管家,旁人若是不知情,只当是个寻常管家。 但若是岭南四大家或者南洋上的豪强在这里,必然心生警惕。 所谓的二管家,管的不是白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管的是有着十七条海船,横行南洋的白家船队。 只因白家的重心在往江南转移,国公府的魏国公时日无多,白家那位老太爷才把白三枝这个南洋上的强人调往金陵,来襄助白若虚行事。 一张白纸扇在白三枝的手上打开。 扇面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两个字,“三山”。 纸扇挥舞中,一道清风骤起,打着旋,将白三枝包裹起来。 须臾间清风散去,原本只是寻常人,看似毫无修为的白三枝此时已经脱胎换骨,犹如实质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匠人坊之上。 “三山清化威德王在此,尔等还不跪下!” 第245章 血肉横飞 卧槽? 魔法少女变身了?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在的白三枝浑身上下一股玄奥气息,既不像武者的霸道凌厉,也没有道门的空灵变幻,也没有妖鬼的诡谲阴森,但那股威压却是实实在在。 “起神!” 白三枝一手持扇,单腿而立,脖子缓缓摇动,语调古怪似歌谣。 “尔等草民,直面神威,还不跪下叩首?” 叩首二字落音之时,白三枝迈着看似缓慢的步伐,身体如同远古壁画上的古怪动作,但几乎一瞬间就到了李锦面前,依旧是单腿独立,左腿的膝盖已经要顶在李锦的腰腹上。 “砰!” 一道白影闪在李锦眼前,随即,白三枝倒飞了出去。 粉嫩的拳头砸在脸上宛如一柄攻城锤。 人还没落地,白三枝的胳膊在空中就被擒住。 过肩摔,过肩摔,过肩摔。 连续三次如同破布口袋一样被甩来甩去,每一次身体都与大地重重的碰撞。 “什么玩意啊!”。 李飞白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两手一摊,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的白三枝, “就这?你刚才说是什么王来着?” 白衣少女叉腰而立,牛逼坏了。 李锦摇头哂笑,还以为遇到隐藏BOSS了,结果被自家人形小暴龙直接锤爆了,自己只能勉为其难的清理一下杂鱼了。 剩余的十来个白家护卫眨眼间便被李锦全部放倒。 这个时候,李锦身后的锦衣卫们才一拥而上,掏出绳索将十几个护卫捆了个结实,空出手的人赶忙将房梁上吊着的孙二狗等人解救下来。 一番检查,除了一点皮外伤,包括孙二狗在内的四个锦衣力士,除了一个倒霉蛋被打断了鼻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捆着吊起来太久,四肢有些麻木。 李锦随意从身边拎起茶肆的板凳,递到孙二狗的手里,朝着茶肆门外一指,“谁打的你?” 茶肆门外,连带白三枝在内,一共十四人用绳索串成了一串,跪了一排。 这些人本是想站着的,可为一是为首的白三枝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现在只能趴着。 二是那个长相可爱秀美的白衣少女看见有谁想站起来就会一脚踢到膝盖上,在踢碎了两个膝盖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当好汉了,一个个乖巧的跪在地上,嗯,还有三个趴着的。。 孙二狗嘴角乌青,手里拿着四方小凳有点局促,被李锦忽然一问有些发懵,但眼神下意识的瞥向了额头有疤痕的护卫。 李锦悠悠然走到那人面前,一手扯住那人的头发,把脸朝向孙二狗,“是他么?” 孙二狗先是有些畏缩,看着李锦的眼神又似乎得到了鼓舞,“动手的好几个,但卑职记得清楚这人的头上疤瘌。” “很好。”,李锦拉着护卫的右手抬起,“来,用你手里的凳子过来砸断他的胳膊。” 那护卫想要挣扎,可哪里能撼动李锦? 见孙二狗犹豫,李锦又喝道, “孙二狗!你今日砸不断这狗东西的胳膊,本官给你十两银子买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再来一套胭脂水粉遮一遮你脸上伤,梳个娘们发髻,戴上金钗,找个画舫去当个兔儿爷吧。劳资说到做到!” 孙二狗浑身一激灵,怒吼着冲向了李锦。 “咔嚓”,那额头带疤的护卫一声惨叫,胳膊扭曲成了一个自然状态无法达到的角度。 “这还差不多。”,放开了抖如筛糠的护卫,拍了拍孙二狗的肩膀,李锦眼神瞥向白三枝,“这家伙怎么个意思?刚才说他是什么王来着?” 问的不是别人,这种问题只有琳琅有可能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琳琅清脆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 “三山王,应该岭南一带的乡间山神。前隋时曾助隋帝平定东南,被隋帝敕封为社神,可受香火之福。前宋时又助宋太宗征战,被宋太宗封王,故称三山王。这家伙应该是岭南人,看似普通人,却能请三山王香火之灵附身。只是三山王毕竟只是社神,且岭南通晓请神术也不知多少,香火之力必不可能全部依附在此人身上,被飞白她一力破万法击溃了香火金身。” 李飞白叉腰昂头,牛逼。 “这些人怎么办?”,琳琅眼神扫过被绳子串起来的十几人。 李锦坐在了之前白三枝的位置上,惬意的舒展了四肢,毫无形象的坐在藤椅上,“等人。”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换了新茶,半杯茶还没喝完,匠人坊外就响起了脚步和马蹄声。 “来了呀。” 李锦走下茶肆的台阶,高声喊道,“刘庆山,把人放进来。” 黑衣全甲的刘庆山和部下让开了道路,听闻锦衣卫围住了匠人坊的知府张玺善骑在马上带着知府一众属官,衙役和镇江巡检司的兵丁涌入了这条不算很宽的街道。 “李千户,你这是干什么?”,张玺善看着跪了一地的白家护卫,眼角微跳。 白三枝到镇江是和张玺善见过面的,白家虽然背靠国公府,但毕竟来镇江抽调本地工匠,还是要跟一地知府打个招呼的。 如今这个白管家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众随行的护卫全被锦衣卫擒住,属实让张玺善不明就里了。 李锦抽出了腰间的锟铻刀,笑吟吟的看着张知府和一众官吏兵丁。 “今日本官闲来无事,想让镇江府上上下下回忆一下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识海三星涌动,刀锋银光炸裂,手起刀落。 白家十四人,血花迸裂,头颅断肢齐飞。 “可惜了,跪的不齐,死的不好看。” -------------------------- 感冒了,明天可能鸽了。。。 第246章 事了拂衣去 匠人坊的街口血水横流,人血特有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李千户!你当街滥杀无辜百姓,好大胆子!”,一声呼喝从知府张玺善背后的人群中响起。 张玺善扭头看去,看到是自己的属官,镇江府衙的郑推官,顿觉有些不喜。 李锦一言不合就当街斩了白家十四人,确实好大胆子,但自己这个知府还没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又忽然想到这个姓郑的好像是岭南泉府人? 张玺善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没说什么。 李锦把锟铻刀收起,闲庭信步的走向张玺善所在的位置,歪着脑袋看向那位义愤填膺的郑推官, “你谁啊?” 郑推官年过四十,身材微微发福。 言语激昂,身子却隐隐朝着人群当中躲了躲,“本官镇江府七品推官,郑正铎,位卑言轻,却看不得你李千户如此暴行。” 这句话说的是李锦,但被架起来的却是张知府。 区区七品推官位卑言轻都敢直言,你张知府不出来说几句话? 张玺善坐在马上不搭茬,只听李锦哂笑道,“暴行?什么暴行?” 郑推官兀自慨言,“当街砍杀十数无辜百姓,如此还不是暴行?” 李锦掏了掏耳朵,似乎听了对面的话就污染了耳朵一般,随后两手一摊,指了指身后一地的碎尸。 “这位郑推官,本千户多嘴问一声,你怎知这些杂碎是无辜百姓啊?” 郑推官一怔,下意识的回道,“白三枝乃是从金陵来镇江为国公府办事,难道还是奸恶之徒不成?” “啧啧啧~”,李锦摸了摸下巴一副吃惊的样子,“郑推官的意思,是国公府指使奴仆当街殴打锦衣卫?” “本官没有。”可不等姓郑的说完话,李锦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辩解。 “劳资不管什么白家黑家,国公还是亲王,当街殴打锦衣卫,打完了还要把人羞辱一番,此等行径,如同谋逆。劳资就一个字,杀!” “郑推官,你为此等谋逆之徒张目,是何居心?”,李锦冷冷盯住了郑推官。 “李千户。”,张玺善终于说话了,转头冷冷的瞥了一眼不知所谓的郑推官,“豪门大户难免有些管教不严的下人,此事就不要随意攀扯了。另外,据本官所知,这些人只是岭南白家的下人,与国公府并无瓜葛。” “原来如此。”,李锦已经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容,“白家,我知道。有个叫白若虚的,是国公爷的便宜小舅子,那人獐头鼠目,能养出这种目无法纪的恶仆也正常。” “此事本官要问过匠人坊百姓,然后上报金陵督察院。” “白家恶仆假托国公府名头在镇江府目无法纪,对锦衣卫行凶,被本千户当街斩杀。” “正当如此。” 两人快速对这件事达成了统一。 李锦一抬手,一阵阵甲胄碰撞声,黑衣黑甲从四处汇集到李锦身后的队伍中。 等队伍集合完毕,锦衣卫们开始退场,留下一地尸体。 张玺善身后的一员巡检司武将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锦身后一个个带着面甲的悍卒,悄悄凑到知府大人身后低声说道, “大人,这位李千户的部下有点古怪。。” “古怪?”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属下有种感觉,这些步卒一大半都比属下要强。” 张玺善悚然一惊。 这个巡检司的校尉他是知道的,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却是实打实的五品武者。 若真如他所说,这几十个步卒一大半都比这个校尉实力要强,李锦的这批带甲步卒要强悍到什么地步? 想到江南文官中流传的种种传闻。 “江南要出乱子了。”,张玺善一声叹息。 -------------------------------- 两天睡了三十多个小时,实在睡不下去了,但还是头疼。 吃了碗面,瞎写了点。 就过渡一下剧情吧。 第247章 开基地了 李锦在匠人坊用十四具尸体立了威,让镇江府上下好似忽然才记起了城里还有锦衣卫这么一个衙门。 这份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大多只存在于文书档案之上了。 但洪武,永乐,包括正德帝时代的厂卫之威,至少衙门里吃公粮的这些人翻一翻文牍,还是能回忆起来的。 曾经跟在白三枝身后冷眼看着孙二狗被吊起来默不作声的器作监监正,如今正努力挥去脑海中那脑袋被劈成两半的白三枝,捧着匠人名册在匠人坊的入口等着某人。 等到看起来和善可亲的宋明明顶着一个光头,带着两队锦衣力士出现在匠人坊的时候,监正明显愣了一阵。 “锦衣卫里还有花和尚?” 可银白色的百户飞鱼服做不得假,魏监正努力在一张老脸上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这位大人,不知李千户想要多少匠人?” 宋明明蹙眉,“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家千户只是帮朋友忙而已。至于多少,我家千户大人说了,他全都要。” “啊????” 九百八十四名在籍匠户,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磋商,宋明明可以都带走。 虽然镇江府的器作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活计,至多修修官衙,逢年过节有需要进贡的物件需要定制。 匠人坊里这些匠户,轮值坐班大多都是给官员们私底下的生意做活,而且是白打工。 所以,既然李锦愿意给钱,那就可以都带走。 李锦最初只想要一些铁匠和木匠,但在匠人坊大闹一场之后,他改了主意。 一个狗屁白家能借走这些匠人去修园子,自己干嘛不把人揽走? 要知道,修园子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修好的。 如果自己计划中的织造作坊是工厂雏形,那这些匠人就是现阶段里能最快理解工厂运行模式的初级工人。 不用白不用。 何况自己打算出钱的,还是准备花大钱的。 事实也是如此,当匠人们听到宋明明说月钱三两并代交“匠班银”的时候,绝大部分匠人都动了心。 再听到宋明明说只要能打造出未来东家所画图纸上的玩意,月钱就可以给到十两银子的时候,匠人们眼睛里的目光已经近乎狂热了。 几乎所有的匠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未来东家打工了。 把三千两银票交给器作监的监正,当场宣布匠人们未来两个月的匠班银已经垫付之后,匠人坊已经归宋明明管了。 实际上整个匠人坊的匠班银当人用不了三千两那么多,但其中的勾当就不必明说了,这点人情世故宋明明还是要做的。 要知道,这只是两个月的钱,如果两个月之后还要用这些匠人,还得再给钱。 只看这位魏监正接过银票时发自真心的笑容,就知道这事至少在器作监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九百八十四名匠人,无一例外的分批在宋明明带来的锦衣卫力士那里登了记。 这个结果首先是财帛动人心,其次就是昨天李锦那一刀,大家都还历历在目。 李锦当然不会逼迫这些匠人,但却拦不住匠人们暗地里的害怕。 两张简单的图纸挂在了匠人坊的大街上,凡是有本事打造出来的,都可以拿到十两银子的月钱,所需材料锦衣卫去买。 十数位有自信的匠人纷纷自荐,宋明明安排力士一个个登记,又拿出银子去买材料。 但自信有这份手艺的毕竟还是少数,剩下大部分普通匠人被安排了第一份工作。 盖房子。 当两百多个善于营造的匠人成群结队的带着包袱行囊走出匠人坊的时候,每个人都提前领到了预支的月钱,交给了家人。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宋明明提前置换来的土地,西江湾的月牙滩。 在那里,他们要按照李锦给出的图纸,建造足够一千人居住的大明版本的木制活动板房。 第248章 日落西江 日头西落。 夕阳下的乔大成捧着手里的一碗白米粥,心里一阵感慨,这位锦衣卫的李千户,不会是个傻子吧。 来到月牙滩做工已经三十多天了,他还是有点不习惯居然可以一日吃三餐。 早晚的白米粥和包子,青菜包子馅里居然还裹着肉,虽然不多,但肯定是有的。 中午的大米小米混着蒸煮的米饭管够,蛋花青菜汤上的油花清晰可见,反正乔大成在家自己是不舍得这么放油,更离谱的是每三天就有一顿肉食! 多是就近小西江里捕来的鲜鱼,用油煎过,盐花舍得放,亦或是鸡鸭,偶尔是那馋死人的油炸猪肉。 便是器作监里那些作威作福的匠头吏员也不敢这么吃吧? 以前在匠人坊里少见荤腥的乔大成已经不再拼命往嘴巴里塞包子了,毕竟已经连续吃了一个多月,不会担心今天吃了明天就没了。 老天爷,这是给匠人们吃的饭食? 不管是给器作监还是哪位官老爷干活,顶多管他一顿午饭,大多是小米粥配上难以下咽的干粮,有时候甚至能吃到馊米。 当初就该给小四带来的,乔大成一阵懊恼。 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带来这月牙滩干干杂活还是可以的吧? 工钱是别想了,但这顿顿可以吃饱,且不要钱的一日三餐,小四肯定能吃的美滋滋。 乔大成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乔小四已经十七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乔小六和乔小七是一对龙凤胎,都还只有十二岁。 至于为什么乔大成下面就是小四,小四下面则是小六和小七? 这个时代的孩子,哪家能有生一个就能养活一个的好命? 就算是皇家的孩子,若是运气不好,也免不了夭折几个。 不知道老头子的活计做的怎么样了? 自家老爹乔长寿是匠人坊里论技艺能排进前五的铁匠,接下了锦衣卫们发下来的图纸,说是有七分把握能打造出来那怪模怪样的物件。 希望老爹能成吧,锦衣卫的老爷许诺了做出来就有十两银子的赏钱,还能拿到十两银子的月钱! 说不定,咱老乔家就能翻身了。 当初老娘生下小六和小七后就落了一场大病,为了给老娘治病,本来靠着老爹的出色手艺在匠人坊里还是中上之家的乔家一下子欠了一大笔帐。 起初只借了十五两银子,利滚利年年翻,便是到了今日还欠着器作监的林匠头十四两银子。 也正是因为这笔钱,到了如今已经二十二的乔大成还没有娶亲。 想到此处,乔大成狠狠锤了一下自己脑袋。 都怪自己受不了火炉的热气,若是没有一热就发昏的怪毛病,自家老爹的手艺哪怕学个七八分,家里也不至于这么窘迫。 两个奔跑着路过的小孩看了一眼锤自己脑袋的乔大成,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见这人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又撒着欢跑开了。 来月牙滩做工的都是匠人,这些小孩是月牙滩第一批居民带来的。 那伙人有两百多人,匠人们打听过,人家倒也不避讳,直说以前都是西善寺的寺奴。 现在西善寺的僧人诡异的没了,这些人换了主子,据说是姓陆。 但这些人从来没见过姓陆的新主子,就被一个姓宋的锦衣卫百户领着迁徙到了这里。 乔大成这些匠人们盖起来的房子,这些人就是第一批住户。 这些人原先都是给西善寺种地的,千多亩面积的月牙滩适合拿来开垦的土地并不多,但三四百亩地还是有的。 那位姓宋的百户大手一挥,三百多亩地就归了这些寺奴们。 听说以后种出来的粮食,只要交上来两成,剩余的全归他们自己。 把手中大碗的白米粥喝了干净,抹了抹嘴巴,乔大成站起了身。 远处一阵熙攘引起了他的注意,眯着眼睛朝着远处望去,乔大成张大嘴巴。 好几百人列成了队,正朝着初具规模的月牙滩营地走来。 月牙滩背后的丘陵,一处不算高但难以攀爬的峭壁之上,李锦站在峭壁边缘,视线正好能俯瞰夕阳照耀下的整个月牙滩。 “李爷,就非得在这里碰面吗?”,许久不见的陆九台额头冒着虚汗走到李锦身边。 “这里看着才有感觉。”,李锦回头对着陆九台露出微笑,“辛苦你了,老陆。” “辛苦就不用提了,只是我不太明白。”,陆九台擦了擦额头汗水,“为何你要我专门绕了一圈浙西把这些矿工弄来镇江?” 李锦转过头,看着陆九台带回来的三百浙西矿工已经在锦衣卫的安排下步入营地,却没有回答陆九台的问题。 他没法告诉老陆,有一位英雄在另外一个世界用这些浙西的萤石矿工打造了一支百战强军。 叫戚家军。 第249章 起风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整体上和李锦原本的世界大体脉络相同,但也有细节上的区别。 正德帝在大明撕开了海禁的口子,虽然没有全面开放,但也让大明的海上贸易走上了相对正常的道路上。 不是说就没有海寇了,但至少这个世界不存在可以勾结扶桑武士,上岸抢劫大明的大规模海寇集团。 当然,超凡力量的存在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虽然这个大明的江南同样武备松弛,但江南数千万人口,依附在高门大户里有品级的强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怎么会容许大规模的海寇上岸劫掠? 所以,李锦那个世界的历史上让戚家军建立起来的最初契机就不存在了。 而且李锦也偷偷查过,似乎这个世界也没有一位姓戚的世袭四品指挥佥事。 戚家军不存在,但戚家军的兵源可一直都在。 那个世界里,一场持续几个月的大规模矿工械斗,让浙西矿工进入了戚继光的视野,最终铸就了戚家军。 如今李锦想要做点事情,这些天然的优质兵源又怎么会被放过呢? 金陵右卫满编该有五百人,可现如今算上僵尸宝宝们,才一百六七十。 这样怎么行? 头一批被陆九台招揽过来的矿工正好三百,李锦打算用他们把金陵右卫的名额填满。 至于以后,额,计划中的纺织厂和炼铁厂都是要下金蛋的鸡,肯定需要保安的。 每个厂子配两千个保安没毛病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军队是吞金兽,啊不对,保安队是要花大钱才能养起来的。 李锦手里这两三百万两银子看似很多,但要想养出一支他想要的精兵来,还是,额,好像也够了。。 毕竟大明九边的几十万精锐边军,一年也就百万两银子的军费。 但不能坐吃山空啊,想要良性发育,还得要看纺织厂和炼铁厂到底能挣来多少银子了。 三百名浙西矿工是陆九台以六两银子的饷银招募来的,全是18-25岁之间的青年人,每人都领到预支的三个月饷银。 这些青年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性格敦厚但悍勇。 敦厚老实和悍勇本就不矛盾,李锦那个世界的戚继光就是看中了这两点,才以这些人组建了戚家军。 李锦没打算立刻就把这批人拉到锦衣卫所里去,虽说上头给了自己招募部下的权力,但上报文书的流程还得走一下的。 月牙滩这边修起来的板房也正好可以拿来当临时营房,就在月牙潭好好练一练这些自己报以厚望的年轻人。 距离营房一里地之外的一处空地上,三百来自浙西的青年在太阳底下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 已经进入十月,天气倒是不热,但站在第四排里的王猛只觉眼皮发酸,浑身难受。 不是说让来当锦衣卫的么? 这一堆人排好队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是在操练什么? 但王猛却不敢乱动。 刚才已经有几个扭动身子的兄弟被穿着一身甲胄,脸也被铁甲遮住的“教官”拖出去拿手指粗的藤条打了屁股。 藤条打不伤人,但当着几百人的面被扒了裤子打屁股,那可太丢人了。 队伍前面台子上的香终于烧完了。 “稍息!” 李锦亲自发号施令,三百人齐齐放松了身体。 “向右转!” “绕场三圈,跑步前进!” 有节奏的踏步声在月牙滩上响起,李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才五天时间,这些预备役锦衣卫已经有了样子,至少跑起来不会稀稀拉拉乱成一团了。 李锦上辈子没当过兵,但至少从电视里看过人民子弟兵的训练。 简单的队列训练,培养组织度和服从性,这些基础的东西还是不难的。 都是底子还算不错的年轻人,三餐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李锦特意加了肉和蛋的分量,每天两次的五公里负重训练根本不算负担。 一间屋子住八个人,对于以前二三十人挤在一个破房子的矿工们来说也是极大的改善,就是强制检查内务让这些人还有点不习惯,最搞不懂为什么这位千户执着于要他们每天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还要把发下来的牛皮官靴擦的一尘不染。 但看在吃的好住的好,给的银子又多的份上,没有一个人去抱怨。 只能归咎于大概这位李千户有什么怪癖。 可这位长的几乎要比金华府万红楼花魁还要漂亮的千户大人,居然和他们这些穷苦出生的泥腿子同吃同住,这就让王猛有点意外了。 这几日里,李锦每天都换着板房和这些年轻人同屋睡觉。 每到一个房间,就和这些年轻人聊聊家人,聊聊女人,聊聊未来打算,迅速和这些年轻人拉近了距离。 这点推心置腹树立声望的办法李锦还是会的。 看着三百人的队伍已经跑到了河滩边开始转向,李锦回头看向身侧的刘庆山。 “就按照我写给你的册子继续操练他们,这几日,我要去一趟金陵。” 刘庆山的面甲下传来略显干涩的嗓音,“主公此去不需要我等随行护卫么?” 李锦摆摆手,“不必了,只是去迎个人罢了。” 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从小西江上刮来,李锦理了理被风吹动衣摆,小声嘀咕着, “江南,要起风了。” 第250章 父子相见 金陵。 秦淮河和大江的交汇之处,金陵定淮门外的港口。 除了身体不适派了大公子徐文龙作为代表的魏国公之外,金陵城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了码头上。 现场的大人物太多,大部分四品以下的官员甚至在码头上没有位置,只能在城里乖乖等着。 这些大明江南的顶梁重臣都在等待一个人。 御赐钦差龙旗,新任金陵镇守太监,御马监的金书掌监,孟德康。 如果说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吉阳是当今皇帝最亲近的人,那能够执掌御马监的孟德康至少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御马监负责统领腾镶左右两卫共一万两千兵马,拱卫皇宫,非是皇帝信任之人不可能执掌这个位置。 但今天这些金陵重臣可不是出城专门迎接孟德康这个内官太监,说到底不管皇帝多信任他,也不过就是个四品内官。 朝廷重臣当然不会如此隆重的公开去给太监捧臭脚。 他们迎的是代表至高皇权的钦差龙旗。 可现在的情况却有些尴尬。 挂着龙旗的大船在江边已经停了快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有放下船舷。 偏偏今日下起了细雨,一众文武高官在虽不至于被雨水淋着,但在码头上吹久了秋日的江风,有些身体不太好的老臣都开始从鼻孔流出清水来。 “这孟德康搞什么鸡毛呢?”,李锦在人群的角落里小声嘀咕着。“还没下船就得罪了金陵百官,老家伙该不会晕船拉稀了吧?” 本来以李锦的级别还不用到金陵来演这出戏,可他被调到金陵右卫的原因就是要配合这位镇守太监在江南收税。 等孟德康入了城,还要与他面授机宜一番,所以不得不来一趟金陵。 旁边一位绯袍云燕补子的中年官员听到李锦的嘀咕,不由露出一脸厌恶之色,似乎眼前这个穿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言语粗鄙不堪,污染了他的耳朵。 李锦看了一眼这位的衣服,就知道是个四品官,但不知道是金陵那个衙门的官。 反正也没人认识自己,也和文官不是一路人,李锦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那文官瞅着李锦过于年轻的面容,心道这个年纪就能穿上千户级别的飞鱼服,只把他当做不知道哪个公伯勋贵家里不能袭爵的儿子,只好寻了门路在锦衣卫里荫了个位置的纨绔子弟。 如此一想,便不想再和李锦置气,与这种纨绔斗气不值得。 看到这文官扭头不再看自己,李锦正得意,却忽然肃然了起来。 远超常人的听力让李锦在嘈杂的风雨和江水滔滔中,听出来东北方有马蹄声。 不是几匹马,是成千上百的马蹄声。 马蹄有节奏的踏在大地上,正在向定淮门方向急速而来。 这是骑兵?还是成建制的骑兵? 在场的不止有文官,很快就有武将也发现了异动,在官员们的骚动还没蔓延开来的时候,一队队铁骑冲破了细细雨幕,出现在了码头东侧。 “鹰杨” “李” 两面大旗打在前面,三百骑涌入了码头,在龙船下列阵。 “孟德康竟然把腾镶卫带来金陵了?”,有官员想到了孟德康之前的职位,理所应当的想到了这些骑兵的身份。 李锦却是暗自摇头。 在京城生活好几年的他怎么看这些人也不像御马监的腾镶卫,不管是腾镶左卫还是右卫,虽然有半数是骑兵,可都是轻骑,但都没有具装铠马。 御马监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宫,应对突发事件,要重骑有何用? 京城的具装重骑都在三大营中的勇士营。 更何况,这些人打出来的旗帜,分明不是“腾镶”。 可,鹰杨,又是什么旗号? 重铠骑兵已经在细雨下列好的队伍,身材干瘦的紫衣蟒袍大太监终于出现在了船头。 两名身材健硕内官捧着装着御赐龙旗的盒子走在前面,五十多岁的孟德康在小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悬梯。 以金陵吏部尚书吴永成为首的一众金陵官员迎了上去,孟德康微微闪过身体,让官员们对钦差龙旗行了礼,这才上前与吴永成相见。 “吴尚书,容咱家介绍一下。”,孟德康指了指不知何时站到其身后一位鹰视狼顾的高大武将。 “陛下重建了太祖时的鹰杨卫。这位就是新任的鹰杨卫指挥使,李来恒。” “鹰杨卫?”,文武官员一阵骚动。 正德帝之前,大明军制以卫所兵为主,上下十八都司,四百卫所。 其中直属皇帝的亲军上十二卫,其中就有一个鹰杨卫。 正德改制后,大半卫所被裁撤,重回募兵制,亲军十二卫只留下六卫。 每个卫定额六千人,其中就包括御马监统领的腾镶左右卫,以及羽林左右卫,外加金吾卫和锦衣卫。 当然,这里面的锦衣卫,权力和规模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卫所的概念。 裁撤百年的鹰杨卫被重新组建起来了? 还被孟德康带来了江南? 这位鹰杨卫指挥使李来恒又是什么人? 吴永成不愧是帝国重臣,只略一皱眉,就想到了李来恒的根底。 “可是面对三万草原大军,以三千前锋营拼死在守住大同府,又追出草原百里,亲自斩首百余人的那位李来恒?” 不管前面的两位重臣怎么寒暄,人群最后的李锦已经目瞪口呆。 “尼玛,李来恒,这不我儿子么?” 第251章 不懂事了 百年前那位以仗着自己是皇帝的明武宗,靠着大力扶植锦衣卫和东厂,蛮不讲理的对大明朝上下开展了一番激烈的改革。 虽然正德皇帝最后和文官士族们达成了不少妥协,但最终还是给这个帝国带来了不少深远的影响。 其中就有一份圣旨被刻在京城太庙里的一根柱子上。 “国朝虽有难,亦不可加草民之赋。” 正德帝之后的每一位大明皇帝前去太庙祭祀的时候都会看到这条圣旨,并牢记于心。 不管有啥事别从底层老百姓口袋里掏钱,苦哈哈的泥腿子饭都不一定吃的饱,还要从他们身上榨油水,不仅搞不来多少好处,弄不好就给你来一个“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不从底层百姓身上榨油,皇帝又想搞钱,怎么办呢? 那就只有把手伸向高门大户,勋戚士族了。 所以,孟德康来金陵是准备干嘛的,整个江南官场早就心知肚明。 一场迎钦差的大戏做了一半,队伍进了金陵城之后,就草草结束了。 内官们和文武官员在距离皇城还有段距离时就分开,孟德康带人走向玄武门,大队官员转头奔向洪武门。 也是这个时候李锦才知道,孟德康带来的不是三百骑的鹰杨卫,而是整整三千。 草建的鹰杨卫只有三千人,就是李来恒在大同府的那支前锋营原班人马。 此时的玄武门,已经是鹰杨卫在把守了。 李锦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金陵皇城。 站在细雨下的玄武门外,李锦直观感受到了大明最初的皇城有多庞大。 比京城的那座紫禁城大了一圈啊。 也难怪,明太祖亲自监督修筑的金陵皇城从最初动工到基本完善,用了将近三十年。 而北方京城的那个皇宫盖起来只用了十二年。 玄武门内,四司八局的内官头头们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千步廊的两侧等着紫衣大太监。 金陵镇守太监当然不会是光杆司令,如同金陵一样有着六部一般,这里除了没有司礼监和内官监,御马监等等这种中央权力机构外,兵器局、银作局、浣衣局、织造局,尚宝司,钟鼓司等等这种常备机构是一应俱全。 整个金陵皇城内,据说一共有着六七千内官,否则镇守太监如何行使自己的权力? 甚至因为某些原因,金陵这边兵器局和织造局,是比京城还重要的所在。 内官的四司八局都在旧皇城的西北角,而金陵六部都集中在东南的文华殿一圈,中间隔着偌大的奉天殿和乾清宫,两边平日里如非必要不会往来。 这也是文武官员之前绕道洪武门进入皇城的原因。 李锦边走边观察着金陵的旧皇宫,一名绿衣内侍已经踱步到了跟前。 “敢问是锦衣卫的李千户吧?孟镇守传话,让您直接去北司房说话。” 面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内侍,李锦挂起和睦的笑容,不着痕迹的塞了一锭银子到了内侍的袖中, “金陵的皇城本官第一次进来,北司房在哪还真不晓得,还得劳烦小哥带个路了。” 跟着小内侍进了玄武门,李锦才知道这座旧皇城的窘迫之处。 许多破败陈旧的痕迹毫不遮掩的呈现在面前,几处楼角上甚至能看出火烧过的痕迹。 大抵是看到了李锦的眼神,小内侍在一旁像是导游一样介绍着, “正统十四年,夏六月天降雷雨,华盖殿侧墙倾倒。” “成化二十一年五月,狂风催拔太庙巨树,压倒了大祀殿。” “裕盛七年,雷击仁寿宫,大火烧毁小半个宫房。” “这不修一修么?”,李锦下意识的问。 “修?这位大人您说的轻巧,谁来修啊?”,小内侍摇头哂笑。 李锦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旧皇城。 修缮宫殿可不是来百姓盖房子,用的材料都是有讲究的,稍微动一动,银子就得泼水一般的花出去。 可皇帝已经住在京城,这金陵的皇宫都丢弃一两百年了,修他干嘛,吃饱了没事干? 陛下不掏钱,谁来整修啊? 就比如仁寿宫,那里原本是皇帝的寝宫,如今废弃已经一两百年。 谁自个掏钱把仁寿宫修好了,是想干嘛?你要皇帝再迁都还是打算找个新皇帝住进去啊? 下边人不敢修,皇帝又不肯出钱,只有这样凑合过了呗。 后宫里有几处宫殿已经坍塌成半废墟了,也无人关心。 也就只有金陵六部办公的官署和内侍们所在的宫房还有人定期维护,毕竟大家都还要办公的嘛,总不能在屋里写着文书,头顶瓦砾掉下来砸个头破血流是吧。 李锦还想跟小内侍多聊点这座皇城的秘辛,人已经到了北司房。 小内侍将李锦领进门,就不再说话了。 北司房内来回穿梭着不少内侍,大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李锦就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大抵是新镇守刚刚上任,不管是真忙假忙,谁都不想触霉头吧。 到了北司房最深处一间房外,小内侍躬身鞠礼,“李千户,镇守就在里面,您自个进吧,小的告退。” 李锦也不多说,对着小内侍点点头算是谢过。 两名身材魁梧的内侍门神一般站在左右,侧手将门打开。 李锦路过时,隐隐觉得这两人不简单,虽是内侍,但气息雄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了。 也不奇怪,单是东厂,就有不少能上马打仗下马杀人的公公。 正儿八经执掌御马监快十年的孟德康身边又怎么会没有几个强力内官? 只是不知道这些练武的内侍,有没有传说中葵花宝典一般的秘籍? 屋子并不大,绕过屏风就看到内官里权势前三的孟德康坐在案桌后的交椅上。 让李锦稍有疑惑的是,这位孟镇守,看自己的眼神可不算和善。 “李锦?”,虽是内官大太监,但孟德康的嗓音却没有料想中的尖细,反倒有些浑厚沙哑。 “锦衣卫金陵右卫副千户,李锦,见过镇守。” 孟德康上下扫视着李锦,开口就来者不善。 “你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事啊!” 李锦额头微紧,这老货什么意思,劳资怎么就不懂事了? 莫非,是怪我初次见面没送上一份大礼? 都说太监贪财,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么? 你好歹是个镇守大太监,不至于这么猴急吧? 李锦心思转动之间,又听孟德康说道, “既然来金陵,为何不顺便把我那琳琅侄女一起带来?真是岂有此理!” 第252章 陛下糊涂啊 “琳琅这孩子身世离奇,被高公公收为养女后,视如己出。我与高吉阳都是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就在身边的老人,素来亲近,这琳琅也算是咱家看着长大的。也曾抱着三四岁的小女娃娃喂过饭食,也被小女娃揪过好几次头发。有此关系,叫她一声侄女,不算攀亲戚吧?” 孟德康一边说着话,一边松了松蟒袍的领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锦。 原来如此,老家伙居然调戏我。 李锦心情一松,话外之意已经收到。 孟德康是真想要看看琳琅么?或许有,但真正的目的是在对李锦明说,小伙子,咱们是一伙的。 在江南各方势力看来,从京城来的镇守太监和北方空降下来的锦衣卫千户本就是一伙人,但孟德康还是希望进一步拉近双方的关系。 虽说李锦被调往江南本就是要配合这位镇守太监在江南做事,但毕竟内官和锦衣卫在京城里就像景隆皇帝养的两个小妾互相争宠,明争暗斗许多年了。 景隆帝对双方不偏不倚的态度,更是变相鼓励了这种内部争斗。 所以孟德康一见面就没有摆出内官大太监的姿态,一反常态的以家中长辈的身份来责问李锦,反倒是迅速拉近的两人的距离。 李锦倒是乐见如此,至少这个时代的官场上那些繁文缛节是他颇为不喜欢的。 既然对方以长辈自居,他倒乐意做个晚辈,省却了许多烦扰。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那确实是晚辈不懂事了。只怪琳琅她也不曾与我说过,平白让孟镇守责怪了。” 孟德康摆摆手,“这事怪不得她,老高那人我还是了解的,素来谨慎。最忌讳下边的人仗着他的名字四处招摇,琳琅是他养大的,定然也是不肯张扬的性子。” 顿了一顿,孟德康一双略显凹陷的眼睛忽然盯住了李锦,玩味的一笑,“李千户现在几品?” 你这就有点冒昧了啊,老登! 孟德康问的当然不会是几品官,锦衣卫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这种事还需要问。 “大概,四品?”,李锦说的似乎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孟德康呵呵一笑,一副你骗鬼的样子。 北蛮亲王是实打实的三品境,而且据说那个黑部领袖还是个双修的三品境,不仅修武,还能以北蛮祭祀之法唤灵上身,实力要在寻常三品之上。。 这种豪杰被这李锦在永平府城外当众斩首,岂能是四品能做到的?便是有帮手也不可能。 但孟德康也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再追问就真的不知轻重了。 “这个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又立下大功,将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必是李千户的囊中之物了。” “镇守谬赞了。”,李锦连忙摇头,想要切入正题,“镇守唤此来江南,有何章程么?” “年轻人倒是性急。”,孟德康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嘴上说着不急,但神情已然变化,露出了金陵镇守大太监该有的神色。 “咱家也不瞒着你,想瞒也瞒不住。陛下的意思,让我这条老狗来江南要办三件事。” “三十税一改为二十税一。” “取消海贸的包税,设市舶司稽查海税。” “海运。” 从玄武门走出来的时候,李锦的脑子是嗡嗡的。 三十税一改为二十税一倒还好说。皇帝想要在江南加税捞钱,几乎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事,没有什么意外。 但李锦没想到景隆的步子会迈这么大,不怕扯到蛋么? 皇帝老儿的脑子烧糊涂了么? 取消海贸的包税,这是直接切到了江南七大家和岭南四大家的大动脉上。 松江和泉府两处大明开放的海贸商埠,就把持在这十一个参天大物的手中,所有参与海贸的商贾都要给这十一个家族上缴份银。 等于是大明的海关税收就把持在这十一个家族手里,每年只上缴给朝廷区区三百万两白银。 虽说皇帝允诺了一些丝盐茶贸易的特权,并拿出十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爵来补偿,但那些东西真能和白花花的银子比较么? 最让李锦震惊的还是海运。。 在天津建港,组建船队,把江南的粮食财货从海上运输,分担大运河的运输压力,压缩大明朝的物流成本。 景隆啊,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百万槽工衣食所系”? 凭良心说,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该做,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利国利民,不一定利官,利那些趴在大明这尊巨兽上吸血的豪门大族啊。。 尤其是三件事一起做,真不用担心这些江南豪族造反么? 起初自己觉得孟德康带着以大同府精兵组建的鹰杨卫下江南有点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妈的,三千感觉还不够啊,为啥不是三万精兵? 正在琢磨自己要怎么应对这一场几乎不可避免要在大明江南刮起来的风暴,李锦忽然感受到了一处犀利的目光。 抬头一望。 一员猛将身披铁甲的在细细的雨幕中如同长枪一般伫立,冷眼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李锦眉头皱起, “ 这便宜儿子想干嘛?” 第253章 奎宿冲军 金陵皇城背靠紫金山。 玄武门是旧皇城北门,这里平日只有皇城中的内官出入,玄武门外更不会允许有酒肆茶楼这些经营。 所以玄武门外的这条街上此时特别的冷清。 秋雨微凉,但肯定影响不到李锦,更何况这种毛丝细雨,出皇城时灵力就在体内暗暗流动,若是凑近了去看,李锦的衣服一直都干的。 “你想干嘛?”,李锦抱着胳膊看着莫名其妙拦住自己去路的李来恒。 鹰杨卫现在只有三千人,但作为上直亲军卫之一,鹰杨卫指挥使是正三品的武官。 和锦衣卫指挥使级别是一模一样。 当然,权力不可相提并论,但正三品就是正三品。 李锦按道理是要称对面一声“指挥使大人”的,可话到嘴边就成了“你想干嘛”? 李来恒听到这句十分冒犯的话也不生气,也没搭理李锦,只是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杆精钢长枪带着破风声呼啸着穿破细细雨幕,从李来恒身侧高墙飞来,喀嚓一声,扎在了李来恒脚下的青石板上。 李锦顺着长枪飞来的方向,皇城的城墙上,一队披甲悍卒冷冷的看着自己。 刚才扔出长枪的那人,就在这队悍卒之中,只看那一枪控制力道之精准,要么是至少五品境,要么就是鹰杨卫里专门以投掷短枪御敌的铁臂骑。 随意拔起身前长枪,李来恒动了。 银光迸裂,枪出如龙。 隔着十丈远,几乎一眨眼枪尖就到了李锦面前。 那就不废话了,打了再说。 自己斩杀过北蛮三品,但对方在大同府的战绩其实要比自己辉煌太多,李锦可不敢托大,毫不犹豫的就开启了自己的武魂技。 化虎。 灵力喷涌,闪过李来恒的长枪,锟铻刀斩在枪杆之上。 可惜了。 这只是一杆普通的精钢长枪,哪怕枪杆也是很难得的用了百炼钢来打造。 可在锟铻刀这种超凡级的刀锋之下,还是毫无阻滞的被斩断。 当啷~ 枪尖落地,滚落街头。 刹那间,李来恒和李锦擦肩而过。 好家伙,这李来恒是个正儿八经的三品境,李锦感受着刚刚那股力量,要比永平府城外那个狗屁蛮子还要强上三分,刚刚自己只是赢在武器上而已。。 对方要是玩真的,自己现在孤身一人,没有辅助在场,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儿子打爹,天打雷劈啊,李来恒,你要三思啊。 让李锦意外地是,对方收起了断枪,并未再动。 “我说怎么今日在码头一眼就看到了李千户,就莫名觉得你身上有我熟悉的东西。”,李来恒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长枪被斩断,只是无比好奇的端详着李锦,用浑厚的嗓音说道,“你为何也能使出奎宿冲军之力?” 哟,这声音还是个低音炮。 李锦默默吐槽的同时也总算知道李来恒为什么要来这一出了。 刚才只接触了一瞬间,但李来恒长枪上附带的银光,李锦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奎宿星力。 李来恒就是奎宿星君奎木狼! 呵~一切都合理了,用萧月奴当日的话来说,白虎七宿星君之中,奎木狼战力第一。 每一代的奎木狼,实力上限多少不知道,但下限都可以成长到当世名将的地步。 那李来恒奇迹般的守住了大同府,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家伙今天估计也和当初萧月奴一样,隐隐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星力,才故意试探我,结果这一试探,试出来了奎宿星力。 李锦识海中的三星,首先点亮的就是奎宿,而奎宿星力主杀伐,本就是李锦每次战斗第一时间会选择释放出来的星力。 如此想来,这也是自己能这么轻松斩断李来恒长枪的缘故? 那长枪上包裹的银光,同样也是奎宿星力,对李锦的刀锋没起到任何阻碍作用。 汗流浃背了吧?老弟? 啊不对,是儿子。 李锦心思急转,三品境的大高手,还是能带兵的猛将,手下有经历过生死的三千精兵。 这种人不收起来当小弟,天理不容吧? 至于当儿子,还是算了,因为世界线的不同,这个世界的李来恒看样貌比自己要大好几岁。 自己也不是九千岁魏忠贤,没兴趣收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干儿子。 李锦也不直接回答李来恒的疑问,右手虚张。 掌心银光浮现,正是奎宿星力。 然后在李来恒疑惑的眼神中,银光扩散,土黄色光芒浮现,紧跟着蔚蓝色光芒也汇聚其中。 “娄宿香神和胃宿天仓?”,李来恒眼睛瞪的像铜铃,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娄宿和胃宿的星力也从这个年轻人的掌心冒出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李锦收起的手掌, “有空来镇江的金陵右卫找我啊。” ------------------------------ 前天中雪,昨天大雪,今天没下,但是明天又是暴雪。。 而我明天就回家过年。 在家不知道能写多少,主要是老家没电脑,我是不喜欢用手机码字的。 也许会去网吧写,肯定不会一点不更新。 总之,先祝大家过年好。。 第254章 江南织造 镇江府。 小西江川流不息,月牙滩最平坦的一处滩头上已经建起了一处巨大的厂房。 李锦花了大价钱以锻铁打造了这间钢结构厂房,当然,主体还是用的木头,日后弄出来简易水泥还会再次填充覆盖。 人工开掘的一条水渠从厂房内横穿而过。 一百多个或是熟铁或是锻钢打造的构件,和四百个纱锭在厂房内有序的摆成了一堆。 匠人坊的工匠们用了一个半月终于打造完毕所有的部件,为此李锦光是赏钱,就付出了两千两银子。 李锦发下去的图纸,刻意在其中添了二三十个小高炉需要的部件,这些匠人们就算有心凭着记忆去复刻,也会发现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物件。 而且李锦打造的是改良后的真正工厂化的成熟纺织机械,可不是最初那个简陋版本,他有自信这个时代的工匠不可能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复制出来。 接下来就是安装了。 六十四个僵尸大宝贝来个五十个,在厂房内排好了队,他们是李锦最能信任的“人”了,当然婶婶琳琅陆九台这些不算,毕竟这种活,她们也做不了。 李锦今天要用这些大宝贝来组装这个世界第一台真正的机械。 这个时代组装大型钢铁机械,最合适的办法的铆接。 但李锦可没时间让一大堆人来一锤一锤的砸铆,更何况那样会严重破坏机械的稳定性。 从身后掏出来整整一布袋黄符,这是一个月之前就让琳琅开始绘制的烈火符箓。 光是绘制这些符箓的材料,就花了李锦快一千两银子。 将一根熟铁铆钉插入连接孔,抽出一张黄符缠绕包住铆钉,灵力瞬间爆发催动符箓,苍白色的火焰迅速包裹住了熟铁铆钉。 灵力喷涌,铆钉逐渐发烫变红,迅速发胀撑满连接孔,在整个铆钉通体变红的瞬间,身边的刘庆山和崔日升用铁锤同时猛击铆钉两头,被烧红的铆钉瞬间变形,牢牢把两个构件铆接在一起。 以灵力催发火符,火符加热铆钉,拿五品以上的力量抡起大锤当锻锤,搞起了魔幻的热铆锻接。 李锦觉得自己真特么是个天才,画风太赛博朋克了。。 只可惜想要以灵力催动火符达到1000度的热铆温度,除了李锦自己,只有刘庆山和崔日升两个头领能做到,剩下的僵尸大宝贝们只能充当“人”力锻锤。。。 一百多个部件组装起来,要锻打将近四百颗铆钉。 平日里每二十个人一个教官的预备役锦衣卫们今日三百人一起在仅有的一个教官带领下在跑圈,有节奏的喊着一二一从河滩边跑过时,只听到大门紧闭的厂房内传来铛铛的巨大轰鸣。 已经靠着训练表现优异被提拔为临时队长的王猛瞥了一眼刚刚路过的大厂房,不知道教官们今日神神秘秘的在里面在搞什么。 但一想到明天就会正式成为金陵右卫的锦衣卫,王猛的心思又飞到了镇江府去。 李锦的文书终于得到了回执,一共二百锦衣力士的名额,下个月开始就会有这些人的俸禄从户部衙门拨下来。 倒不是李锦掏不起这些人的俸禄,但拿自己的钱养部下,这件事过于犯忌讳了点,哪怕自己在宫中有个大佬做靠山,也是踩了线了。 有了正式的名册做幌子,让金陵那边知道镇江多了二百锦衣卫就行。 多出来的人数自己补贴点,那就好遮掩的多。 李锦也没打算一股脑把这些人都带去镇江府城,先弄一百个人进去,每个月轮替一番就是。 从日头初升,一直到日落西山,厂房里的铛铛声才总算停歇。 李锦一头虚汗看着已经矗立起来的纺织机,总算松了一口气。 饶是自己天赋异禀,灵力充沛远超寻常四品,甚至赶超三品境,但连续催发几百道火符还是有点油尽灯枯的感觉。 至于刘庆山和崔日升这两个不中用的,还铁尸呢,三十多张火符就抽空了他们的灵力。 李锦怀着略微激动地心情拉下了闸门,转叶沉浸到江水流动的水道中,随着水流涌动,吱吱呀呀的响动中,叶片带动转子开始滚动,速度逐渐提升,最终稳定。 四百个纱锭开始滚动,运行平稳。 成了。 这台改良版本的水力纺织机,一颗纱锭纺纱效率就是传统织工的四十倍,而这台机械上,是整整四百个纱锭。 只需要十来个人来操控这台机器,江水滚动之中机械嘶鸣,就相当于一千六百个织工在日夜不停的纺纱。 让李锦想到前世看小说时常看到的四个字,真是“恐怖如斯”。 未来李锦打算还要在这间厂房里再组装三台纺织机,那就是五六千名织工的生产能力。 所以说,工厂化生产,就是对家庭作坊的无情碾压。 还好江南的织工大多都是在纺丝,织布只是自给自足而已,从这里走出去的布匹,李锦也想到了一个销路,不仅暂时不会对镇江府附近的家庭作坊产生危害,甚至还能减轻他们的负担。 金陵皇城的四司八局每年负责大量采购江南物资供应北方,其中最大的一份,就是织造。 这个世界可还没有什么江宁织造,此时的织造采买都是旧皇城的织造局办理。 贵人们要锦缎丝绸,但京城皇宫上万内官怎么可能各个穿丝着锦?更不要提上直亲军卫,京城三大营将士所需的那些军需物资,也都是金陵织造局在办呢。 可织造局的采买价格低的要死,一句皇家采买,就把谈价格的路子给封上了。 虽不至于把价格压到逼人造反的地步,但大多商贾都是稍微亏本的在供应织造局,以至于每次织造局的采购单子,都要强行摊派下去才能满足订单。 可到李锦这里就不同了,机械化生产可以把成本大大的降低,对于那些人来说亏本的价格,是可以让李锦赚到盆满钵满的暴利。 孟德康,孟大爷。 这金陵织造局的皇家采买,还能不照顾一下自己人? 第255章 星星之火 摸着良心说,镇江知府张玺善算是个合格的官员,虽然谈不上为国为民,在官场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但至少能做到不是很贪财,工作也算认真,称职二字的标签还是能打在张知府的脑门上的。 用过了晚膳的张知府,没有去找老婆亡故之后收拢的唯一侍妾滚床单,而是在书房处理白天积压的公务。 自从那位孟镇守来到金陵,虽然还没开始大刀阔斧改制,但整个江南官场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正在涌动。 一起安庆府茶商诉告镇江巡检司横征暴敛的案子正让张玺善头疼。 那个茶商表面看似是安庆府人,但家中子侄却在京城都察院,不然也不敢一纸诉状就把巡检司告了。 巡检司是自己的部下,收取的五百两例银也是常年的定规,但定规只是潜规则,大明律法里可没有这规矩。真要论起来,确实是违规了。 问题是,这案子后面有没有什么说法? 在冥思苦想之时,忽然听到院外遥遥传来一阵呼喝之声,打断了张知府的思路。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砰~,思绪被打断的张玺善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愤恨不平,“这帮锦衣卫,天天在干什么!” 浙西矿工组成的锦衣卫队伍,排成了四列,每日一次绕着镇江府内城喊着口号跑圈。 单日就是天亮之前跑一次,双日就是天黑之后跑一次。 李锦帮他们规划的路线一圈下来有七八里路程,这些性格憨实的锦衣卫们早在月牙滩营地就已经习惯了跑圈拉练,倒也不觉得辛苦。 “这个李锦,如此胡乱苛责部下,就不怕这些人闹起来么?”,张玺善恨恨的说道。 身边的常随说道,“老爷,听说这批新来的锦衣卫都是满饷,每日吃的尽是白米和肉食。” 张知府诧异的看着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仆,“居然如此?” “听闻锦衣卫请了七八个厨娘,每日在卫所中操持饭食。坊间传言,锦衣卫所里供应一日三餐,颇为丰足。” 锦衣卫的队列已经绕过知府衙门,单纯的口号已经换成了音调古怪但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歌声。 “傲气面对万重浪 ”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 “骨如精钢~” 张玺善凝神细听半晌,面色凝重,“这李锦,到底想做什么?” 镇江府金陵右卫的卫所内,一处宽敞的厅房里,点了足足八盏油灯。 一块李锦找了匠人坊的匠人用木头打造,再用黑漆刷成的黑板立在房间的墙壁上。 李锦手拿用云母和石灰粉制成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0,1,2,3,4,5,6,7,8,9”。 “这叫大食数字。” 阿拉伯数字大约在宋朝就已经传到中国,但没有大规模使用,而且是阿三发明的,但李锦就不计较那些细节了。 李锦面前几张木桌和交椅,琳琅,陆九台,李飞白,宋洛新,宋明明和自己的侄子小铁娃各个满脸迷惑的看着李锦和那张大黑板,听着李锦的话,又不时点头。 所有人的课桌上都摆着两本书。 《数学》和《物理》 既然能靠着识海把前世看过的机械图纸复刻出来,那这些基础知识课本没道理不拿出来。 当然,基于这个时代的束缚,李锦打算先把小学数学和初中物理拿出来教给自己的身边人。 至于他们能学多少? 先填鸭吧,能学多少学多少。 都是基础知识罢了,只要智商不低,死记硬背总会记住的。 等身边这些人掌握了初级数学和物理,李锦就会安排人轮流给锦衣卫们上夜校。 先识字再数学,最后掌握基础物理知识,打造一支懂科学的精锐部队。 更长远的目标,李锦心中也有了规划。 在大明的江南来一场工业革命,以工业武装起来的近代军队,他不信还能输给一群野蛮人? “汪!” 一声犬吠打断了李锦的思绪。 房间的角落里,大红和大黄也乖乖的蹲在椅子上。 大黄一脸狗生无奈的表情,表情疑惑且苦恼。 “主人。” 大黄是一只狗妖的事在李锦身边核心人物中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在一个妖魔鬼怪确实存在的世界里,其他人包括婶婶陈玉蓉都很快接受了这个状况。 在确定没有外人的时候,大黄已经不用再假装自己是一条普通的看家狗了。 大红侧过脑袋非常不高兴大黄打破了课堂纪律,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已经被大红打出条件反射的狗头一低就闪过了大红的爪子, 一脸委屈的说道,“咱就是一条狗啊,也要来学这个数学有啥用啊?” 第256章 茶商 楼外楼的前楼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高丽少女穿着只能遮住屁股的超短马面裙在侍女的陪同下在各个包厢间来回穿梭,非富即贵的客人花上十两银子就能近距离观摩一下雪白大腿舞动起来。 但千万别上手,上手就得被丢出去。 李锦用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加年底分红,让江成路这个五品境的武者每日心甘情愿的坐镇在酒楼里充当保安队长,一般人真闹不起来。 更何况后院还住着一个虽然受过重伤但实力还保留在四品以上的扶桑女妖。 至于真有不开眼的人被丢了出去想要报复回来,就会发现这家叫做楼外楼的酒楼,背后站的居然是锦衣卫。 镇江府的锦衣卫在以前,那是和城门卒子一样,只能唬住平头老百姓。 但自从李锦在匠人坊一刀斩了十几颗人头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轻视了。 “这么说,这个月赚了接近七千两?”,后院一处不大的房间内,李锦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楼外楼的账册。 躬身立在一边的林颜姬回复道,“主要是客人们的赏钱给的多,光是打赏的银子就有两千多两银子,按您定下的规矩,那些高丽女每人都分得了上百两银子。” 楼外楼的菜肴用了婶婶陈玉蓉用李锦的秘法制作出来的土味精,味道鲜美远超这个时代其他的饭食,根本不愁客源。 且在李锦的授意下搞起了餐饮霸王条款,客人只能订包厢,但不能点菜,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 菜单是没有的,菜肴分三个档次,十两银子一桌的,三十两一桌的,五十两银子一桌的。 就这个价,也别挑,爱吃不吃。 你不乐意,排队等着来的有钱人多的是。 而且凡是来楼外楼宴客的,哪有一个穷人? 这些人来楼外楼这种地方吃饭,本意大多不在吃饭上,就是讲究一个场面,十个人里有九个订下的都是五十两银子的消费。 “恭喜你啊,颜姬。这就快成我大明的富婆了。”,按照约定,主理楼外楼的林颜姬能拿走一成的利润分红,这一个月就拿到了七百两银子。 林颜姬把腰弯的更深了些,衣裙摆动,一阵香风袭来。 “这些人间俗世的财物,对奴婢有何用处,不要也罢,只求能常伴主人身边,颜姬就心满意足了。” 李锦听着这有些谄媚过头的话,不禁侧目看向这个扶桑女妖,一眼就看到林颜姬弯腰时衣襟大开下的雪白肉峰,让他有种不自觉想把手伸过去的冲动。 吞了吞口水,李锦把目光移开,“站直了说话。” 林颜姬面露些许失望,站直了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道,“主人,前几日颜姬在楼里听到一则消息。” “你说。” “当日是丹徒县的主簿宴客,酒席间听闻似乎有位姓罗的茶商和镇江府的巡检司起了冲突,说是巡检司的人勒索了他五百两银子,把诉状递到了镇江府知府衙门。张知府一直拖着也不问案,那位茶商似乎有所不满,想要上告到金陵都察院去。言语间的意思,似乎那位茶商也有些背景,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 “哦?”,李锦心思微动。 一个茶商状告巡检司? 就为了五百两银子? 张玺善为何要拖着不理? 不管是勒令巡检司退赃,还是安抚一个茶商,都不算难事吧? 张玺善乃是进士出身的正四品文官,就算茶商有什么背景也不至于让他踌躇难办吧? 那茶商真有通了天的背景,还用一纸诉状告上衙门? 巡检司的兵丁都不算大明的正式军卒,镇江府巡检司尉也只是八品小官,归属县衙,实为丹徒县巡检司,只是丹徒县治所就在府城,为了方便管理才归了张知府直接管辖。 这里面有猫腻! 想到这里,李锦暗恨江南锦衣卫的同僚是多废物。 偌大一个镇江府,竟然没有一个南司的暗谍,以至于让李锦还要自己想办法寻找隐秘的消息。 建立一个自己掌控的情报系统,悄悄的在内心底被李锦摆上了日程。 走出了楼外楼,李锦还在思忖林颜姬带来的消息。 茶商? 华夏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饮食多是牛羊肉,奶等油腻之物。 而茶叶富含维生素等,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所缺少的果蔬营养成分,可以从茶叶中得以补充。 茶叶中物质还可以溶解动物脂肪,助于消化。除此之外,饮茶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还有一个好处体现在卫生方面。饮用滚开的热茶,可以杀灭细菌,也就减少了肠道以及血液寄生虫感染的机会。 当然,草原上的民族不会懂的这里面的因果,只知道喝茶可以助消化,解油腻,少生病。 于是,茶叶就和盐巴一样成了必需品。 如此一来,茶叶贸易一直被各个朝代的官府严格掌控。 用茶叶盐巴和铁器来换取草原民族的马匹,就是所谓的茶马互市了。 大明初期,因为草原人的威胁还在,茶叶贸易也是严格管控,但随着大明逐渐强盛,尤其是南方的经济逐渐发达起来,茶叶的管控也就放松了许多,乃至到最后已经完全放开。 翌日,天刚亮。 镇江府不大,把锦衣卫力士撒出去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查探到了那位茶商罗掌柜暂住的地方。 李锦带着琳琅,牵着大黄,从新来的锦衣卫中挑选了两个十人小队来到城门外距离渡口不远一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是一片占地颇大的院落。外面的青石矮墙围起来一共八个小院子,专门租给南来北往的有钱客商,每个小院除了客房还带着仓库和马房,三天一两银子的房钱,不是有钱人绝对住不起。 睡眼惺忪的客栈掌柜看到呼啦啦走进来的是一群锦衣卫,立刻醒了神,不用李锦开口,自然有锦衣力士说明了来意。 年过半百的客栈掌柜领着一众锦衣卫就来到东北角的一处小院。 茶商罗姓茶商和四个随行护卫以及一个侍女就暂住在这间的院子里。 客栈掌柜在院外叫了半天门,却没有回应。 李锦察觉到异样,上前一脚踹开大门,咔嚓一声门栓断开。 院子不大,站在门口便能看到厅堂内,只见厅堂内地下躺着一名粉红罗裙的女子,四名青衣劲装男子歪歪扭扭的卧在女子四周。 厅堂的交椅上坐着身体微胖的锦袍中年人,头歪在一边,显然已经死去。 中年人胸口一处婴儿手臂粗的骇人伤口,深可见骨。 诡异的是,伤口四周却不见有多少血迹。 第257章 灭口 整个客栈立刻就被李锦带来的锦衣卫封锁了起来,所有人不得进出。 只带了两个小队的锦衣卫人手不足,已经有人在李锦的命令下骑马飞奔回卫所再调配三个小队过来,要把整个客栈所有院落都查询一遍。 安排好了人手,李锦这才牵着大黄带着琳琅走进小院里。 面色苍白浑身瘫软的客栈掌柜被拦在了门外被锦衣力士带去问话,不过想来他也没有想要进到小院里近距离观察死尸的念头。 “全是心口受创,一击毙命。”,琳琅查验过了几具尸体,眉头紧锁,“看伤口应该是被长枪一类的兵器所伤,只是。。。” “死者大量失血,现场没有多少血迹。”,李锦已经把手指伸进了唯一还保持着坐姿的尸体伤口内部,手指转动探索了一番后抽了出来。 李锦面色凝重看着手指上的痕迹, “假如这几个人都是被长枪戳死的,那么。。。” “这条枪,会吸血。” “人的身体里,血液占了不到一成,一般人体内的血液总重大概是十斤到十五斤。这么大的伤口,要达到血液不再溢出的程度,至少要失血八成。也就是说,行凶之人在极快的速度下,先后戳死了六个人,并在极短时间里抽取了六个人体内一共至少五十斤的鲜血。” “所以,行凶的可能不是人?”,琳琅若有所思。 李锦却把目光看向了大黄。 有着特殊本命技能的大黄靠近几个尸体嗅了嗅,眼神疑惑且迷茫。 回头看了下门口守卫着的锦衣力士,转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没有妖鬼的味道,除了这几个死人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但那人的气息有些古怪。” “古怪?”,李锦和琳琅齐声发问。 大黄又奋力嗅了嗅,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和她有些像,但又不像。” 大黄抬起前爪,指向了琳琅。 两人一狗面面相觑。 李锦早就知道,大黄的嗅觉不是单纯的辨别气味,它的本命神通能辨别灵力乃至灵魂本源。 和琳琅有点像? 女人?李锦又摇了摇头,不会这么简单。 等一下,莫非凶手是道门中人? 此时客栈外一片喧嚷,宋明明已经带着三个小队赶来。 听说是六条尸体的命案,宋明明机灵的叫上了崔日升,并带来了一队黑衣铁甲宝宝。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僵尸部曲越来越喜欢黑色,一个个都想办法把甲胄弄成了黑色,面甲也涂上了黑色。 高碳钢的发黑工艺,匠人坊的工匠当然不可能会掌握。 但给铁甲涂上一层沥青,本就是甲胄防锈的古老技术,倒也不算太麻烦。 李锦看着自己这些私人部曲越来越像星球大战里的黑武士,也是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不过现在却没时间干涉他们的审美,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巡检司的司尉。 把宋明明和琳琅留在客栈,让他带着五队锦衣力士把客栈所有人都盘问一遍。 崔日升留下来保护两人,以防那神秘的凶手杀个回马枪,虽然这个几率不大,但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李锦带着大黄率领一队“黑武士”,一路疾驰赶往丹徒县衙门。 巡检司虽然是被知府衙门到处差遣,但正儿八经的直接上级乃是丹徒县令,巡检司的官署就在丹徒县衙内。 与知府衙门在一座城内,丹徒县衙平日里向来清闲,李锦带着黑武士们风风火火赶到县衙门前的时候,门前只有两个衙役在大眼瞪小眼的卖呆。 李锦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搭理两个衙役,直接就往县衙内走去。 两个衙役想要阻拦,就被“黑武士”给轻轻推开。 李锦今日没穿飞鱼服,但也不用表明身份了,身后跟着一队人全是甲胄满身,就知道肯定是官军。 要知道这个时代大街上刀剑都是随便携带,但私藏甲胄那就是死罪,家里私藏十副甲胄就可以抄家灭族了,何况是一整队明目张胆的游街? 衙役不敢多言,只是心中大惊,不知道这伙强人来县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刘县令犯事了? 过了大门就是仪门,仪门内一条大道直通正堂,两侧的户房司房吏房架阁库分列左右,一眼便能看到县衙大堂。 李锦一干人闯进来,各个房内或是在摸鱼,或是有公干的吏员们立刻像是池子里被惊醒的鱼儿一样骚动起来,可看到李锦等人凶神恶煞一般的做派竟是没人敢上前阻拦。 “李千户?”。 李锦闻言望去,说话的乃是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一身青色官袍上绣猞猁补子。 这该就是丹徒县的刘县官了,官样子倒是还行。 当然,比起自己那是差了太远了。 啧~这家伙叫什么来着? 和知府在一个城里,这县官已经成了镇江府官场小透明,以至于李锦都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李锦拱了拱手,“刘县令,巡检司的司尉可在衙署?我有要事找他。” “罗巡检所犯何事?”,这姓刘的县令面对李锦倒没有畏缩,不仅如此,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忿,“据本县所知,罗巡检索贿茶商一事,府尊大人自有计较,用不着锦衣卫如此兴师动众吧?” 李锦拧了拧眉毛,忍住了没有直接带人冲入后衙,“刘县令,那名状告罗巡检的茶商,昨夜被人杀了。” “什么?!”,刘县令大惊失色,脸上一瞬间变换出好几种神色,惊讶,狐疑,震惊。 李锦等不了这个县官慢慢消化这个消息,急切开口道,“刘县令,罗。。。”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惊叫打断。 一名皂吏连滚带爬的从县衙后堂跑出来,边跑边喊,“县令大人!罗巡检在后衙自尽了!!!!” ------------------------------------------------ 新年好啊。 先祝大家龙年大吉吧~ 明天就要上班了,先给大伙写一章。。 过年发红包发了一千块,打牌输了六百多块,唉~ 第258章 内鬼 罗阳,三十六岁,七品境,镇江府丹徒巡检司司尉。 扬州人,年少从军,江防伍卒,于军中打通经脉成为武者,又因捕盗有功,晋升校尉。 四年前于金陵江防大营转入丹徒县巡检司。 如今这位罗巡检正被一根麻绳吊着脖子在丹徒县后衙三堂的房顶上慢慢摇荡着。 李锦越过众人,直接跃起扯断了拇指粗细的麻绳,将罗阳的尸体托了下来。 接触到罗阳尸体的一瞬间,李锦就皱起了眉头。 尸体肌肉松软,温度正常。 这是才死了不到一个小时,甚至可能不到半个小时。 只是看了一眼罗阳的脖子,李锦心底更冷了三分。 罗阳粗壮的脖颈上一圈倾斜向上的勒痕,倒是符合自缢的情况,但在这道勒痕下面,罗阳的喉结却软塌了下去。 李锦上手一摸,果然不出所料,喉结已碎。 罗阳是被人打碎了喉骨,扼死以后再伪装成了自缢的样子。 也就是说在最多半个小时之前,凶手在丹徒县的县衙之内,在所有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杀掉了一个七品武者,并把他挂在了县衙后堂的房梁上,伪装成了自杀。 李锦看着罗阳脖颈处的勒痕,眼神放空似乎在发呆,脑子飞快转动。 凶手,搞不好还在县衙内啊。 偌大的县衙,大白天拢共上百人在这里,就算后衙僻静些,但也不是一个人没有。 至少案牍库就在后衙侧面二层小楼上,不仅库里有吏员坐班,其余吏员们去案牍库交办文书是要经过后堂门前的。发现尸体的小吏就是经过后堂时看到堂门紧闭,多心从窗户缝里瞅了一眼才发现罗阳被吊在了房梁上。 若是有可疑人物出现,怎么保证不会被吏员们撞见? 要么是假装成县衙内的人,要么,凶手本就是在县衙众人中的一员! 更何况,和死掉的茶商不同,罗阳是七品武者,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从江防营走出来的经年老卒。 纵使江南的明军远比不上北境边军之精悍,但罗阳能从一个步卒当上校尉必然还是有点本事的,如何会被人不声不响的被杀了? 哪怕是李锦,不开启化虎的情况下,或许也能瞬间一刀砍死七品的武者。 但若想不动兵器,赤手空拳瞬间打死罗阳,全力出击下勉强也有机会,但要加上不让对方发出声音,连呼救都来不及,恐怕就很难了。 除非凶手本就与罗阳相识,甚至是很熟悉,近距离骤然出手偷袭,让罗阳毫无反应。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乃是三品境或者三品以上。 但李锦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没其他理由,单纯就是这天下哪有那么多高品级的存在。 这里不是猛将云集的边境,整个江南明面上的三品境只有两个,一个是金陵都督府的副都督,一个就是刚来到江南的鹰扬卫指挥使李来恒。 所以。。。。 李锦转过头来认真扫视着堂外一众县衙的皂吏和衙役,抽出腰间的锟铻,忽然一声暴喝,“罗巡检非是自缢而亡,实为凶人所害!锦衣卫接手此案,落日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县衙!违者格杀勿论!”。 人群忽然炸开了锅一般喧闹起来。 但李锦刻意释放出体内灵力,无形的威压笼罩在众人身上,随行的黑武士也纷纷抽出佩刀面甲下冰冷的眼神盯住了众人,这些吏员衙役们惊觉自己如同被恶鬼盯住了一般,这才战战兢兢的安静了下去。 得到了李锦的安排,十名黑武士立刻散开,一个直接飞奔出了出去,通知锦衣卫所带人过来包围县衙,其余人分作三队,前门后门各有两人前去把守,剩下五个纷纷翻墙上屋,俯瞰县衙每个角落,保证不让一人悄悄走脱。 “李千户!”,颇有点文人雅士翩翩君子样的刘县令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脸色苍白的走来,这人看着有些气虚,言语却很强硬,“你究竟意欲何为?这里是我丹徒县衙!无论何事,你也不可如此霸道行事!” “霸道?”,李锦冷笑,“朝廷命官无故死在县衙之内,还死的如此蹊跷,难道锦衣卫还要坐视不管么?” “罗巡检分明自缢身死,哪里来的蹊跷??”,刘县官闻听李锦的话,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反驳着。 “罗阳不是自缢,是被人杀了之后吊上去的,你若不信,大可以让有经验的仵作来查验一番。” 话说到此,刘县令表情上看已经信了七分,此时旁边一位看着也是文官打扮的高瘦中年人站了出来。 “县尊,下官有句话要说。” “张主簿, 你有话便说。” 见刘县令点头,高瘦的张主簿微微弯腰,在刘县令身侧小声说道, “县尊,这位李千户说的有几分道理。”,见刘县令神色微动,又道,“罗巡检有自己的公廨。” 说完,便不再言语。 面对上官,张主簿这个举人出身的官场老油条没有把话全部说尽,如果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是不是显得自己比上官聪明? 自己这是来指点上官来了? 那当然不行。 上官必须是要比自己聪明的,只是情急之下忽略了细节而已。 果然,一句罗巡检有自己的公廨,似乎点醒了刘县令,也点醒了周围几个听到这话的聪明人。。 不管什么理由,罗巡检想要自杀,为何不在自己的公廨? 偏偏要跑到这个后衙的三堂里上吊? 怎么着,这里风水好,死了投胎快? 如果罗阳不是自缢,那就代表是有人把罗阳诓来了三堂,然后杀了他。 想通这个道理的人,纷纷觉得浑身发寒。 很简单,能把罗阳诓到三堂的人,大概率就是县衙内的熟人! 这个主簿的话,不光提示了县令,也提醒了李锦。 “刘县令,罗巡检的公廨在哪里?” 刘县官迷茫的看了看李锦,然后反应了过来,“就在三堂后面的西院,李千户可是要查看一番?” “那就找个吏员带我去一趟吧。” 刘县令此时像是回过了神,神色复杂的扫视了一圈县衙内的众人,眼神中有恐惧,有怀疑,最终恨恨点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 “不用他人了,我亲自带你去。” 第259章 圣人子弟 刘县令带着怀疑和审视的神色扫视了一圈县衙内的众人,转头对李锦说道,“李千户,跟我来吧。” “汪!往往~”,一直乖乖蹲在一边的大黄忽然叫了几声。 李锦走过去摸了摸狗头,“留在这,谁敢乱动,就咬他。” 巡检司的官廨就在三堂的后面,只不过被一道青石墙隔了开,是一处独立的小院。 李锦跟在刘县令的身后,绕过后衙三堂,经过一道圆门,便是巡检司的所在。 “刘县令,这巡检司为何无人值守?”,李锦看了看这处安静的小院,面露狐疑之色。 总不能罗阳这个巡检司的司尉,天天一个人在这里办公吧? 这时候的刘县令的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下来,轻声慢语道,“巡检司多在府尊大人处听用,是以巡检司的佐贰吏员每日都是直接去府衙待命。只是罗巡检的卯册归属在本县,其人向来谨慎,大概也是不愿得罪于我,每日都会一个人来县衙画卯,再处理些公务,之后再去府衙。” 李锦点点头。 和大多数人的认知有所不同,其实这些官吏们每天上班要比后世早的多。 早晨5点至7点称为卯时,官署衙门就会开始办公。 官员查点人数,吏役按时到官署、衙门听候点名叫“应卯”,其点名册称为“卯册”,在卯册上签到,则称为“画卯”。 后世所谓的点卯,就是这么来的。 大明初期,那是真得要卯时一到就得上班,五点就得上班,那得几点起床?但碍于大明前几任皇帝的性格,官员们苦不堪言却不敢有丝毫埋怨。 直到后来,从卯时一到就画卯,慢慢变成了辰时之前画卯就算数,有的地方再松散些,那就辰时过了也行。 罗阳这个巡检司尉跟着知府后面混,但却正经隶属于丹徒县令,每日来县衙点卯算是给刘县令这个直属上官一个最基本的尊重。 大明各地的巡检司大小有别,有的边荒小县巡检司就二三十人。 但像丹徒县这种州府大县,又是交通要地的巡检司,兵卒足有三百人之多,在城墙边上有着自己的兵营,与之相对,县衙里的这个官廨就很不起眼了。 一进一出两间小屋,外屋一张桌案,一把交椅,别无他物,显得非常冷清,但想到这个罗阳每日只是来点个卯,也就合理了。 掀开一道布帘,走进里屋。 一架书柜靠墙而立,对面一张矮桌,上面摆着黑漆木架,架子上横着一把鱼皮刀鞘的长刀。 李锦上前仔细观察,刀柄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看样子应该是罗阳的随身武器。 这是走的匆忙,连随身佩刀都没拿走。 两个木箱摆在角落,箱子上没有灰尘,应该是罗阳经常要打开的。 “刘县令,我打开查看一番?” “李千户,请自便。” 李锦来到木箱边蹲下身子,轻轻一拧,小铜锁便被挣开,推开箱子一瞧,里面都是一摞摞的账册。 随手拿起几本,随意翻开,结果发现都是巡检司发放俸禄的账册,并无什么紧要的信息。 不死心的李锦探了探身体,又朝箱子底下摸索。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破风声急速而来。 一条狼毫毛笔粗细,长鞭一般的黑色物件,刺入了李锦的后心。 “嘿~” 李锦略带得意的笑声在另外一侧响起,被刺中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果然是你啊,刘县令。”,李锦抱胸嗤笑,“所以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初李锦根本没有怀疑到刘县令的身上,但刚才自己要求查看巡检司官廨时,这刘县令竟然要亲自带路,就让李锦有些意外。 更关键的是,刘县令自告奋勇的要亲自带李锦去巡检司官廨时,大黄汪了几声。 外人只当大黄是李锦的宠物,但李锦清楚,大黄乃是快化形的犬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乱叫? 那肯定是大黄以自己的本命神通察觉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又不好张嘴说话,只得叫几声来提醒李锦。 如果这个刘县令有问题,那么又要亲自带着李锦来到巡检司官廨,目的就很清楚了。 他是想要灭李锦的口。 不管这人是不是过于自信,还是脑子有问题,李锦进入这间屋子后,就一直刻意的在给这位刘县令机会。 在背对着刘县令蹲在木箱前的时候,李锦就在等着他动手。 劳资特么都蹲下去了,还背对着你,再不动手就不礼貌了吧? 为了保险起见,李锦甚至暗暗开启了化虎。 果然没让李锦失望,刘县令果然出手了,可惜被击中的只是开启化虎后身形太快在原地留下的一道残影。 此时的刘县官,脸庞苍白而扭曲,从嘴巴里伸出一条拇指粗细的漆黑触手,触手的一端正插在墙角的木箱之中。 更让李锦在意的,是刘县官的下巴。 下巴从中间裂成两半,沿着下巴开裂的缝隙,长着两排让人发寒的尖锐牙齿。 此时刘县官的面相,与其说是人,倒更像是虫子。 长鞭一般的触手收回了嘴巴里,刘县官可怖的面庞上竟然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傲气,畸形的口腔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吾乃圣人子弟,读圣贤书,聚浩然正气,你等这些蝼蚁草芥,为何屡屡阻我领悟至圣先师的大道!该杀!该杀!统统该杀!” 第260章 蓄意轰拳 看着状若癫狂的刘县官,李锦认真且严肃的问,“你认识梁静茹么?” 沉浸在狂傲疯癫状态的县官一瞬间有些恍惚,梁静茹是谁?听名字是个女的,他甚至认真回忆了一番。 “估计你也不认识。”,李锦两手一摊,“所以,到底谁给你的勇气,敢对劳资动手的?” 眼前这不人不鬼的玩意,还不能一刀砍了完事,整件事前前后后还有许多关节还没弄清楚,李锦打算生擒这个玩意。 一记鞭腿对着刘县官的腿弯处抽去。 李锦怕一腿踢死对面刻意留了力,只打算踢断他的腿。 带着残影的鞭腿命中了目标。 可李锦心中却泛起疑惑,这家伙,很不对劲。 刘县官的腿断了,但又没断。 这家伙的腿,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可这人依旧站的好好的,甚至还退了两步化解了余力。 “你这腿~没断?” “嘿嘿~”,令人牙酸的笑声从刘县官那张可怖的裂口中飘出来,“本座金丹大道已成,躯壳损益无关紧要,莫说断骨裂筋,这条腿就是让你斩了又如何。” “金丹大道?”,李锦真有点迷惑了,“不是儒家圣人子弟么?怎么和金丹大道扯起来了?” 看着眼前这不人不鬼的家伙啰里吧嗦的似乎有倾诉欲,李锦试着多套点话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反派话很多吧。 扭曲且诡异的脸上露出一副你一介武夫懂个屁的神情,刘县官傲然道,“天地大道又岂是道门独占?道门内修阴阳造化聚天地灵气为己用,我等亦可聚乾坤紫气育圣灵。这其中的奥妙,你这武夫又如何能领会?” 说着,衣袖一挥,那拇指粗细的触手又从嘴巴里射出,直奔李锦面门。 不过这一次,射出来的不是一根触手,而是三根。 银光一闪,三根触手齐齐被斩断,断裂的触手落在地上不停的扭曲。 虽然不打算直接砍死他,但砍掉几根触手,应该没问题。 晃了晃手中的锟铻,李锦嗤笑,“刘县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聊着好好的,你忽然射来射去,很不礼貌啊。” 从嘴巴里射出来的触手被斩断,似乎还是有点疼,刘县官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大半截触手垂在身前小腿高度,但晃动的三根触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恢复。 两三个呼吸就恢复如初,完整的触手又缩回了刘县官的嘴巴里。 “啧啧啧,超速再生是吧?”,不知为何,李锦竟然兴奋了起来。 骤然暴起,李锦带着残影的动了。 姓刘的想要躲闪,但李锦速度太快,拳头已经打在了刘县官的肩头。 拳头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肩头的血肉如同冰雪遇到岩浆一般瞬间崩裂消融,随后就是森森白骨,也是瞬间被分解成粉末。 “效果还不错。” 李锦又出一拳,刘县官根本看不清拳路,左臂已经被打碎,不,是被完全湮灭了。 “好了,我看看你回复的有多快,我等你。” 此时的刘县官好像终于有了些害怕的情绪,不再似之前那般疯癫,阴鸷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李锦,忽然爆发出极快的速度,要冲出这间屋子。 他要逃。 刚才那两拳的力量不算大,造成的伤害也的确能恢复过来,但那两拳附带的力量,让他产生了源自本能的恐惧。 近乎腾空的他,脚腕却被捉住了。 砰~ 被大力甩了一圈,整个人砸落在墙角。 “劳资说了,等你恢复呢,跑什么?!”李锦狞笑着甩了甩手腕,又似乎在和刘县官聊家常一般说起了话。 “你知道高阶武人的功法不同,但都有个共同点么?” 却不等别人回答,又自顾的继续说道, “那就是很难杀啊。皮糙肉厚,铁皮钢骨,还都有自愈的能力。嗯,根据功法灵力的属性不同,也有高攻低防的存在。” “所以啊,本千户早就琢磨着怎么打杀那些皮糙肉厚的武人同行了。” “刚巧本千户的灵力乃是最是刚猛的庚金之力,又刚巧因为特别的原因,本千户的灵力可以称的上一句绵绵不绝。于是啊,把灵力聚集在拳头上,在触碰敌人的一瞬间把巨量的庚金之力宣泄出去,直接湮灭敌人的血肉。这一招啊,叫蓄意轰拳。” “可惜后来机缘巧合得了一把号称无坚不摧的小破刀,咱这自己琢磨的拳法,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今日正好遇上你了,可不巧了么?” “忘了告诉你,这是我上辈子最爱打的拳。” 李锦在这扯淡,刘县官肩头的血肉窟窿已经长出来了一大半,左臂也生出了寸寸血肉,只是脸色出奇的苍白,身体靠坐在墙边,低垂着脑袋,看样子消耗颇大,有些油尽灯枯的样子。 “不会吧,不会吧?看你刚才的样子,我以为你虽然打人不行,但应该是个很耐打的小强呢,这就虚了?”,李锦蹲在了刘县官的身前,揶揄着。 刘县官吃力的抬起脑袋,无神的眼睛木然的看了一眼李锦,瞳孔忽然变成灰色。 紧跟着李锦眼前爆开一团血雾。 一直提防着这家伙耍诈的李锦早就退开,血雾没有粘到他半分。 但眼前的画面让见多了妖魔鬼怪的李锦也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县官的脖子炸开了一个窟窿,肩膀上的脑袋没了。 好家伙,我给你一个蓄意轰拳,你自己给自己强手裂颅是吧? 姓刘的整个脑袋已经窜上了房梁。 没错,是窜上了房梁。 那脑袋下面还连着大半截脊椎骨,脊椎骨宛在两侧长出了三对爪子,正紧扣在房梁上。 裂开嘴巴的脑袋,血淋淋的脊椎,六根黑漆漆的爪子,组成了一只大头虫,盯住了李锦。 “曹尼玛,大头抱脸虫是吧?” --------------------- 说一下吧,明天开始出差两天,开年拜访客户去,肯定要喝酒,喝完酒就得洗澡。。。 大概率鸽了。 嗯,只是大概率,也不是绝对。 第261章 修炼邪术 从后衙三堂的转角走出来的锦衣卫千户李锦,将成为丹徒县衙内上上下下百多口人,未来几十年里的噩梦主角之一。 太阳下那张俊美清秀的脸上面色不愉,左手提着刘县令的头颅,头颅下面还连接着一段血淋淋的脊椎,几根类似昆虫节肢的东西从脊椎内伸出来,低垂在一旁,随着李锦的步伐在轻轻晃动。 “丹徒县令修炼邪法入魔,已经被我斩杀了。” 李锦举起手中的人头,仿佛那不是人头,只是一个寻常物件一般对着众人展示了一圈。 不管是李锦的动作,还是他说的话,都让衙役和吏员们的大脑宕机了几秒。 直到距离李锦最近的县衙主簿大叫了一声,众人才像是炸锅了一样散开。 也有心智沉稳或者天生大胆的人看清了李锦手中头颅的样子,心中开始信了三分。 只因那刘县令的脑袋,确实如李锦所说仿佛邪魔一样。 谁家好人的下巴裂开两半?还竖着长了两排利齿?更不提那脊椎骨上六条好似放大无数倍的苍蝇腿一样的玩意。 刘县令真的修了邪法?成了魔? 大白天,加上人多,人群中的情绪渐渐的由恐惧变为好奇,胆子大的甚至开始想要凑近点观察。 华夏人最是好看个热闹,只要是稀奇事,都想看个清楚。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这个世界妖魔鬼怪真实存在,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其实一辈子也未必能亲自遇到一次诡异之事,大多是道听途说罢了。 其实道理也简单,就算李锦之前的那个世界,穷凶极恶的罪犯的比例非常非常低,但总数也得用万来做计算单位吧。 可大多数人一辈子恐怕也遇不到一个重刑犯,遇上了也不知道对方就是罪犯,更别提遇到凶手行凶的现场了。 但有些职业,恐怕一辈子都在和这些罪犯打交道,比如警察和法官。 一样的道理,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行走人世间,普通人也看不出来谁是妖怪。 凡人间的高端武力,也不允许有妖魔鬼怪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所以,越是普通人,越少有与这些超凡生物打交道的机会。 当然,像李锦这样,仿佛自带光环,走到哪都能遇见邪事,给人一种天下妖鬼满地,群魔乱舞的错觉,也是独一份的人间异数。只能用天将降大任,必先奇遇连连来解释了。 李锦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后衙三堂的大门槛上,刘县令的人头也大咧咧的摆在了脚边,任人观看,只要不上手去摸,随便看。 人群围了一圈窃窃私语,却不敢太靠近,不知道是怕那颗血淋淋的诡异人头还是宰了个县令之后云淡风轻的锦衣卫千户。 “千户大人。” 丹徒县的主簿忽然出声叫了一声李锦。 “嗯?” 李锦坐在门槛上,看着近前一步朝自己作揖的主簿,记得好像姓张,抬了抬下巴,“张主簿有话就说。” “若是真如千户大人所言,刘志勋此人真的是修炼邪法入了魔道,那此事大概始于三个月之前。” “怎么说?”,直到这个时候,李锦才知道丹徒县令的名字,不过都已经这样了,也无所谓了。 张主簿清了清嗓子,“好叫大人知道,刘县令他三个月前忽然将夫人和孩子遣人送回了江西九江府的老家,说是夫人身体不适,回老家静养。“ “可夫人年纪轻轻,也不见有什么病症,便是要养,江南地华物丰,什么病不能在江南安养?” “咱们私下里玩笑,只当是县尊看上哪位红官人了,又怕夫人闹起来,才想办法给夫人送走了。” “可自从夫人和孩子送走之后,咱们的这位县尊愈发的深居简出了。您也知道,咱们这种附郭县衙,本就清闲,县尊有此作态,大伙也没当回事,只当是他心灰意冷无意政事罢了。” “可如今,咳~咳~如今您这般说来,刘县令这几个月行事确实有些古怪了。” 张主簿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但其实声音也不算太小,李锦听的分明,大多是在赞同这番话。 其实也不能怪张主播见风使舵落井下水,主要是刘县令脑袋这副样子,基本已经做实了李锦的话。 那既然刘县令真是修炼邪法的妖人,那自然是要赶紧划清界限,不然等锦衣卫一个妖人同党的帽子扣下来,哪怕最后能说的清,但被带到锦衣卫所里拷问一番,岂是好受的? 更何况,要是说不清呢? 这位李千户在镇江府坊间早就被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人,可传闻终归是传闻。 如今谈笑间把县官的脑袋摘了下来放在脚边,一个从辽东边镇来的酷吏形象已经深深烙在了县衙众人的心头。 可怜天见,李锦现在明明是京城籍人,就算论籍贯,也是陕西人。 不过张主簿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李锦。 大明的县官不可在本籍为官,都是要住在县衙内的。 李锦豁然站起来,招了招手,大黄摇着尾巴就跑了过来。 “看好这死人脑袋。” 大黄脸上露出极度拟人的嫌弃表情,不情不愿的乖乖坐在了脑袋边上。 “张主簿。” “下官在。” “张县令的居所在哪里?” “就在那边,下官给您带路。”,张主簿邀功似的指了指西边。 李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怎么走就行了。带路就算了。” 张主簿先是一怔,随即浑身打了个颤,想起了就在没多久之前,刘县令就是这么给李锦带路的,回来的时候脑袋就被提在李锦手里了。 双腿一哆嗦差点给李锦跪了下去,强撑着用颤抖的声音,给李锦指明了方向。 就在这时,大队人马整齐的脚步声从县衙外传来。 刘庆山带着一整队黑武士和三队浙西矿工组成的新人锦衣卫涌入了丹徒县的县衙。 --------------------------------------------------------------------------------------------------------------------- 客户带我唱歌后来洗澡。 这一章我在洗浴中心的电脑休闲房写的,这里的破电脑只能看看电视剧聊个QQ,我都怕随时关机,但好像顺利写完了。 牛逼吧。(叉腰) 第262章 来龙去脉 张玺善听闻李锦围了丹徒县衙时,勃然大怒。 等这位张知府吹着胡子瞪着眼带着属官来到丹徒县衙时,一眼就看到了被摆在县衙正堂上的脑袋。 刘县令的脑袋。 “此人修炼邪法,已经被我杀了。”,李锦就坐在大堂上,淡淡的说道。 张玺善愕然的看着状如恶鬼的县令头颅,努了努嘴,终究是不知该说什么。 只看那头颅的模样,就知道李锦没有说谎。 至少,人的脑袋就算被砍下来也不该是这副模样的。 “昨天夜里,状告巡检司尉的茶商,连同其护卫和侍女一共六人,死于城外码头客栈。” “今天早上,巡检司尉在此县衙内被刘县令所杀,伪装成自缢模样。” “本官查检巡检司官署之时,刘县令欲对我动手。” “哦,顺便说一声,他这脑袋不是我砍下来的,是自己飞起来的。” 李锦平平淡淡的语气,把事情平白直叙的说了一遍,抱着胸等着张知府慢慢消化。 “县衙就交给府尊大人了。”,李锦从大堂走了下来,“案子我还要接着查,就不陪府尊了。” 也不管在风中凌乱的知府张玺善,扬长而去。 距离镇江府城门外码头不到五里地的位置,是一处商贾聚居地,叫做卢家岗。 内城地少人多,镇江府又是南来北往的要冲之地,商贾云集,但商贾也分等级,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但又不想在内城挤在小巷子的人就开始慢慢琢磨起了城外的土地。 江南之地百年承平,城墙外也不见得有多危险,这市镇就渐渐在城外盖了起来。 卢家岗便是这城外市镇之一,原先只是个住了几户世代捕鱼为生的渔村,如今已经是人口两三千的小镇了。 离着码头近,客商云集,在此地居住谋生的各色人等成分复杂,四邻八方互不认识的情况很普遍。 平日里在卢家岗大呼小叫招摇过市的江湖人纷纷埋低了脑袋,生怕被人注意到了。 不为别的,只因晌午时分,大队的军卒冲进了卢家岗。 这些兵丁和平日里懒洋洋守着城门的兵丁不一样,各个面色肃杀,不苟言笑,一身的黑色劲衣,杀气腾腾。 稍有见识者,低声告知同伴,“这是镇江府新编的锦衣卫。” 狐朋鼠社一阵慌乱之后又安静了下来,发现这些锦衣卫的目标明确,直扑向了卢家岗东北角一处僻静的宅院,很快就把那宅子围了起来。 此时的宅子里,一众锦衣卫力士正在后院哼哧哼哧的挖坑,十几个汉子一起劳作,没用多少时间就把后院一角翻了个遍。 “千户!找到了!”,力士手中的铁锨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件,稍一翻弄,就露出一截森森白骨出来。 这宅院是刘县令屋中一本账册上发现的。 半年前从一个货商手中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来,正是他把妻儿送回老家之后的事。 老婆孩子送走,又偷偷在城外买了个宅子,不用多想,李锦就带着部下们赶了过来。 宅院空空和如也,没有一个下人,好似根本没人居住,但仔细一查就能发现还是有人定期来过的痕迹。 李锦刚要让锦衣力士们把整个宅子翻个底朝天,大黄就对着后院吼了起来。 果然,在后院的角落里,挖出来了一具具白骨。 一共十三具白骨,每挖出来一具,李锦的额头就微微跳动,心中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这十三副白骨,全是十岁出头少年,有几具看着顶多只有六七岁,近乎幼儿。 更可怖的是,这坑里只有白骨,没有尸体的腐肉! 这些罹难的少儿,都是被吃光了血肉后只剩下了白骨被掩埋在这里的。 此刻的李锦只恨让姓刘的杂碎死的太轻松了! 李锦脸色阴沉地站在十三具白骨前,这些白骨躺在那里,仿佛在述说着曾经的惨烈与痛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去,声音低沉地对手下说道:“把这些白骨仔细收好,不得有任何差错。” 锦衣力士们神情肃穆,他们可能不太聪慧,但也知道这十三具白骨意味着什么,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悲痛和愤怒。 默默地看着手下们把白骨一具一具地收拾起来,李锦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走出这间宅院时,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刚回到卫所就遇到了从码头客栈回来的琳琅,那边调查出来的东西隐隐暗合了李锦的某些猜测。 茶商的货船还停在码头,琳琅带着人去查看,果然有问题。 茶商船舱里的那些茶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算是拆散了拿到街市零卖,顶了天也卖不到一千两银子。 不到一千两银子的货,却能被巡检司敲诈走五百两银子? 这人的脑子是进水了? 找来丹徒县巡检司的兵丁一问,当日是巡检司的人只是例行的查验,并无多余的事,连船都没上。 但事后巡检司尉又独自一人登了船,上船之后发生的事,兵丁们就不知道了,连拿了茶商五百两银子的事,还是被茶商告了状之后大伙才知晓,私底下纷纷唾骂这个司尉既贪又独。 整件事的轮廓慢慢在李锦脑中清晰起来,这茶商贩运的哪里是茶叶,分明就是在贩卖孩童。 而买家就是丹徒县的刘县令,只是茶商大概不知道这刘县令买孩子不为别的,竟是为了吃人。 而巡检司尉不知为何察觉了这桩买卖,勒索了人贩子五百两银子。 大明可以自卖自身,自己投身为奴不犯法,私自但贩卖他人是犯法的,更何况那些孩子的来历未必干净,所以才被勒索了五百两。 官司闹了起来,修了邪法的刘县令害怕东窗事发,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 只是李锦想不明白,这人贩子怎么又会去告状呢? 这中间的道理说不通。 “李爷。”,在一旁听着李锦和琳琅讨论了半天的陆九台摇了摇大脑袋,悠悠开口,“有件事,你可能想岔了。” “去告状的,真的是那商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