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太爷太奶找来了!》 第1章 傻逼才会当皇后 楚天骄被挂在墙上,已经三年了。 如果知道死后灵魂会被禁锢在这皇家太庙里,傻逼才会当皇后! 离国开国已历六代。 太庙这面墙上,挂了十几张画像。 “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 挂在楚天骄头顶的敬慈皇太后生前是个文艺女青年,又开始了每日一吟。 “儿媳妇,父皇给你说说,当年我跟你祖父直捣黄龙,杀到东夷国京城,活捉东夷皇帝的事……” 成宗皇帝最不爱听这些绵软的调调,插播进来想给楚天骄讲故事。 “父皇,这事你已经说了十八回了。” 楚天骄心中吐槽:那是我祖父的战绩,当时你还未登基,不过参加了押运粮草而已,糊弄谁呢? “臭小子,闭嘴! 老子好好的国祚传给你,你给搞得狼烟四起,还好意思吹牛? 孙媳妇,还是我给你讲讲当年我和你祖父一起当街(gai)溜子的事吧……” 更上方,传来了高宗皇帝的声音。 楚天骄只觉得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十几个长辈祖宗,全压在她头顶上,莫名其妙的又吵了起来。 这些祖宗们,跟她一样,灵魂都被禁锢在各自的画像里。 每天闲来无事,大家唯一的娱乐便是聊天磨牙打屁。 如果天下人知道离国的皇帝皇后死后,都是这副臭德行,估计再没有人会造反了。 楚天骄被吵得快疯了,捂着耳朵呐喊: “啊!到底是哪个傻逼想出来的臭规矩,死后要将我们禁锢在这里受后人朝拜?” 最顶上的那幅画像抖了三抖,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你们这些不孝子孙,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心里骂朕。” 离太祖陆鼎峰,乃是离国的开国皇帝,被挂在墙上已经两百年了。 说起这事,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朕也是被人算计了。如果朕能出去,追入十八层地狱,朕也要把那人生吞了!” 空旷无人的太庙主殿中安静了半刻钟。 楚天骄竖在两尺见方的空间里,憋屈的扭动了一下脖子,带头开骂:“傻叉!” 一时之间,这些老祖宗们,再也顾不得谁是谁的爹,谁是谁的孙子了,全都叫骂了起来。 无他,太无聊了! 殿门被推开,几个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言不发的更换着祭台上的香烛和祭品。 老祖宗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楚天骄盯着祭台上的贡品,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好饿! 看得见,吃不着! 这太庙的每日供奉,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楚天骄想起了三年前她在边城与西戎人那一战时,也是这般的饿。 当时,她与楚家军已经被西戎人围困了三个月了,城中粮草殆尽,连战马都被杀了充当军粮。 城破那一日的清晨,楚天骄的贴身丫鬟青鸾端来了一碗肉汤。 “我不饿,你端下去分给将士们吧。” “娘娘,你已经三天滴米未进了,怎会不饿?” 楚天骄不敢去看青鸾,怕自己的目光只要沾上那碗肉汤,就会忍不住抢过碗喝下去。 “这肉汤哪来的?” 城中已经断粮半月,连马都杀了做了军粮,楚天骄知道这碗肉汤,一定来之不易。 “伙头军搜到一匹藏匿的战马……” 青鸾目光闪躲,端着肉汤的手有些颤抖,当时楚天骄并未发现。 “娘娘,今晚西戎人肯定还会攻城,你必须保存体力,吃点吧。” 在青鸾的劝说下,楚天骄终于接过了那碗肉汤。 楚天骄喝了一口,从小锦衣玉食的她,竟然觉得这没有多少油星的马肉汤,堪比琼浆玉液。 一口,两口,到了第三口,楚天骄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她掐着自己的喉咙,干呕了起来。 空空如也的胃,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 “青鸾,说,这是什么肉?” 青鸾骨瘦如柴的身子,颤栗着跪下,额头连续撞击着地面,一边磕头一边大哭。 楚天骄知道城中已经粮草殆尽。 但她万万没想到,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会自己走到伙头军面前,愿意用自己血肉,换取年轻力壮的同袍的生机。 听完青鸾的叙述,楚天骄心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杀意。 西戎人犯境,做为离国皇后的楚天骄,为保娘家最后一根血脉,替幼弟出征。 与西戎人鏖战三个月后,楚天骄出征时带出来的七万楚家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五千人了。 而说好的粮草和援军,却迟迟未到。 当晚,西戎人果然夜袭。 在城破之际,楚天骄手持“天鸦剑”,浑身浴血,依然机械的砍向敌人的血肉之躯。 她的身后,躺着青鸾的尸体。 城头剩下的楚家军不足百人时,一面旌旗姗姗来迟。 “援军……” 虽然早已力竭,但是看到这面象征着离国的旌旗后,楚天骄欣慰的扬起了唇角。 “杀!” 她终是无愧于楚家人精忠报国的使命,终于守住了边城。 面对援军将领,楚天骄只问了一句话:“为什么此时才来?” 援军将领眼里一闪而过的羞愧,让楚天骄明白了一切。 她心痛得喷出一口血来,强撑着重伤的身体,只休整了一日,就往皇城上京赶。 楚天骄是离阳侯府的嫡长孙女。 自第一代离阳侯跟着离太祖造反开始,楚家便掌管着离国半数的军权。 十年前,楚天骄的爹中了敌国的奸计,战死沙场。 从此,楚家就日渐凋零,家中男丁陆续战死。 这一次,楚天骄带出去的七万楚家军,几乎全部折损。 剩下的楚家军,对陆兆凌的皇权已经无法构成威胁。 皇权之下,像楚家这样的武勋世家,走向衰亡,几乎是历史的必然结果。 可武将最心寒的事,便是被自己的君王在战场上抛弃。 楚天骄要为七万楚家军报仇。 回到宫里的那天,楚天骄卸甲时,耳朵却始终在听着殿外的动静。 除了太监宫女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没有她想等的那个声音。 “红叶,陛下可有说什么时候会过来?” 身旁的宫女红叶面露慌张,跪了下来。 “启禀娘娘,兰妃今日刚刚诊出有孕,陛下去幽兰宫了。” 楚天骄冷笑,“又有孕了?她倒是能生!” 楚天骄与当今圣上陆兆凌成婚已经十二载,一直没有生孕,而兰妃叶汀兰比她晚进门,这却已经是第五胎了。 直到晚膳时分,陆兆凌才出现在坤阳宫,身后还跟着叶汀兰。 “皇后,你辛苦了!” 陆兆凌的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只停留了三秒,敷衍的问候了一句。 一旁的叶汀兰倒是满脸笑意,微微向楚天骄欠了欠身。 “恭喜姐姐凯旋!妾身原该给姐姐磕头,但妾身刚有了身孕,陛下心疼妾身,免了妾身的跪拜之礼……” 又来了,每次这女人怀孕,都会跑到她跟前大肆炫耀。楚天骄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会生孩子有什么稀奇的?天下那么多女人都会生。有种你生只猪来,还可以改善军中伙食,那才叫稀奇。” 楚天骄话音刚落,陆兆凌就黑了脸,嫌恶的啐道:“粗鄙不堪!” 楚天骄直视着陆兆凌,捏紧了拳头,一颗心直坠谷底。 她昂着头,挺直了腰杆,咄咄逼人的问道: “请问陛下,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派援军支援边城?” 陆兆凌目光游移,面色阴沉,斥责道:“你出生武勋世家,难道不知道大军调拨,意外频发?你这是在质疑朕?” 楚天骄上前了一步,却突然感觉到了房梁上,隐藏有杀气。 楚天骄想到了离阳侯府里的那些妇孺和幼弟,松开了拳头,低头淡淡的回了句:“不敢。” 陆兆凌心中有鬼,就连到坤阳宫,也带着暗卫。 楚天骄知道自己必须从长计议。 楚天骄的接风宴原本该是帝后共进的,叶汀兰却似乎毫无眼色的留下了。 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对着四十九道珍馐,楚天骄却食难下咽。 叶汀兰由宫女伺候着,刚夹起一箸菜,就干呕了起来。 陆兆凌着急的询问:“兰儿,可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叶汀兰用手帕捂着嘴嫌弃的皱眉,“臣妾闻不得鱼腥……” 楚天骄爱吃鱼,今日御膳房上了清蒸鲥鱼,楚天骄刚想吃一口,陆兆凌便着急忙慌的叫人都撤了。 楚天骄眼看着二人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撒狗粮,杏眼一翻,啧啧感叹道:“难怪我返程路上遇到一人,划船居然不用桨。” 对面两人一愣,陆兆凌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楚天骄手中银箸冲着叶汀兰一点:“婊子,划船全靠浪!” 陆兆凌怒道:“胡说八道!” 楚天骄低头吃饭,懒得再看这两人。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初陆兆凌还是四皇子时,上楚家求亲,指天为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样子,只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在前方浴血奋战,食不果腹,这两人却在后方骄奢淫逸,卿卿我我。 楚天骄只觉得恶心,捂住了心口。 “姐姐这莫非是在东施效颦?”叶汀兰轻笑着讽刺道。 谁不知道楚天骄早已经被太医确诊为终生不孕。 陆兆凌也狐疑的看着楚天骄。 楚天骄不能生育,这一点陆兆凌确信。 楚天骄喝了口茶,挑衅的望向这在皇城中享福的二人,语气平静的叙述: “我只是想起了前方饿死的将士们,没有粮草,连战马都吃完了,人要活下来,会吃什么,你们猜不到吗?” 陆兆凌和叶汀兰都想到了答案。 看着叶汀兰刚刚尝过一口就丢弃的凤爪,楚天骄一脸肃穆的说:“那些自愿为肉汤的老弱病残,临死时,身上的肉不比这凤爪多……” 陆兆凌和叶汀兰同时干呕了起来,落荒而逃。 第2章 打死我都不嫁 坤宁宫的夜,银烛秋光冷画屏。 楚天骄一身白色寝衣,坐在床沿上。 红叶端来楚天骄的药,先用银针试毒,自己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才递给楚天骄。 “娘娘,该喝药了。” 楚天骄这一路都在咳血,太医说她这次伤了根本,需得好生休养,切不可再上战场。 一刻钟后,楚天骄腹痛如绞,红叶远远的站着,目光中尽是决绝的狠厉。 “为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娘娘心中只有家国大义,这些奴婢不懂,奴婢只想好好的活着。” 红叶,她的贴身宫女,居然早就背叛了她。 眼看着楚天骄濒临垂死,红叶才开始大喊:“快来人啊,娘娘旧伤复发,快传太医……” 太医还未到,先到的居然是住在幽兰宫的叶汀兰。 “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 叶汀兰凑到楚天骄床前,假情假意的询问,看到楚天骄青紫的面色,扬起了唇角。 楚天骄此时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毒素入侵,嗓音暗哑的吐出一个字:“滚!” 叶汀兰的脸上爬满了笑意,贴在楚天骄的耳边悄悄说道:“姐姐,你安心的去吧!你的幼弟,你楚家老小,不久都会去陪你的。” 楚天骄想抬手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无法动弹。 她死死的瞪着叶汀兰,如果目光是箭,此时叶汀兰估计已经被她射的千疮百孔了。 “姐姐,你中的是我独门的千机散,无药可解。 这药,我可是从阳关就开始给你下。 你每次都要人给你试药,千机散药性太毒,幸好青鸾死了,试药的不是一个人,否则,还真被你发现了。” 楚天骄喷出一口血来。 叶汀兰张狂大笑: “楚天骄,一身武艺又如何,如今你动弹不得了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生无子吗?陛下早在你们大婚之日,就给你下了绝子药了。” “陛下怎么可能容许你生下流有楚家血脉的孽种?” “还有这次出征,你带走了楚家七万精锐,全部战死了吧?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汀兰越说越激动,站直了腰,俯视着楚天骄,眼神中充满了恶毒的恨意,鄙夷的嘲笑道: “哈哈哈,楚天骄,论打仗,你无人能敌,但论起这后宫中的斗争,你就是个渣……” 楚天骄带着满腔的恨意,再度挣扎着想扑向叶汀兰,整个人却从叶汀兰的身体上穿过。 一回头,看见了床榻之上,自己死不瞑目的身体。 被困在画像里三年的楚天骄,始终意难平的事,便是她躲过了西戎人的刀兵,却没躲过陆兆凌和叶汀兰的算计。 当太监和宫女们离开后,太庙主殿中又恢复了寂静。 敬慈皇太后闲来无聊,开始教授楚天骄诗词韵律,楚天骄听得昏昏欲睡。 当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时,楚天骄惊醒了过来。 有太监冲进了殿中,偷偷的拿走了祭台上的金器。 外面传来了打杀声。 “城破了,快逃啊!” 听到这一声吼,满墙的画像都抖动了起来。 “怎么会?这可是上京城,怎么会让外敌破城了?” “陆兆凌那不孝子孙,是吃屎的吗?” “离国亡咦!” 上个月,楚天骄就听到伺候香烛的太监说,西戎和东夷等国,组成了联军,大举入侵离国。 没想到陆兆凌那么没用,居然让敌国打进了上京城。 楚天骄一方面为离国百姓担忧,一方面又嗤笑陆兆凌,这就是他自毁长城,将楚家军葬送了的下场。 火光四起,一直烧到了太庙主殿。 禁锢着楚天骄和老祖宗们的画像燃烧了起来。 楚天骄感受到了烈火灼烧的痛楚,灵魂碎成了星星点点,逸散向天地间。 “自由了!” 楚天骄最后俯瞰了一眼哀鸿遍野的离国江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 楚天骄被眼前的红色炫得头晕。 鬼最怕的就是大红色。 她赶紧的将自己缩了缩,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 床? 竖了三年了,我终于可以打横了? 楚天骄一阵狂喜,赶紧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楚天骄好奇的打量四周,觉得眼熟,这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只是这满眼的红色? 就在她疑惑间,房门被推开,两个丫头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醒了?” 大丫头青鸾凑到床前,扯了扯楚天骄裹在身上的锦被,没有扯动。 楚天骄将被子又裹紧了几分,誓死扞卫着自己裹被子睡床的短暂快乐。 “大小姐,明天就是您与四皇子大婚的日子,您今儿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呢?” 楚天骄缩在被子里听清楚了青鸾的抱怨,精神为之一振:“现在是我大婚前夜?” 青鸾上前扒拉开被子,露出了楚天骄的头,她抿嘴一笑: “大小姐,你这是酒还没醒吗?把这醒酒汤喝了吧。” 说完,青鸾和另一个丫头合力,将楚天骄推了起来。 楚天骄一边喝着送到唇边的醒酒汤,一边暗想: “我这是重生回来了?” 她推开面前的细白瓷碗,挑眉打量面前的青鸾。 “青鸾,你没死?” 青鸾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跪了下来。 “大小姐,您如果要青鸾去死,青鸾定然从命。” 楚天骄光着脚跳下了床,弯腰将青鸾扶了起来。 脚踩实地。 没有了灵魂体时的虚浮感。 手里捏着的青鸾的胳膊也是温热的。 “青鸾,我今年几岁?” 青鸾狐疑的抬头,看楚天骄不似开玩笑,恭谨的作答:“大小姐年芳十五。” 楚天骄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我楚天骄又回来了!” 站在青鸾旁边的桑葚打了个寒颤,望着披头散发肆意张狂的楚天骄,目光中带着探究。 楚天骄一把的抱住了青鸾,“青鸾,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青鸾认定楚天骄这是酒还没醒,在发酒疯,很无语的任由她搓来揉去。 “青鸾,快快快,给我拿吃的来!三年没吃过饭了,饿死我了!” “大小姐,你晚宴时才啃了一个猪蹄,明天要穿嫁衣,不能再吃了。” “去他么的嫁衣,我要吃大餐,桑葚,快去通知厨房,给我上清蒸鲍鱼,水晶肘子,脆皮乳鸽,芙蓉鸡片,烤全鸭……” 楚天骄一连报了十几个菜名,被点名去传菜的桑葚听得口水直流,兴奋得直搓手。 “孙……哦,大小姐,朕……我这就去给你叫。” 楚天骄自己还在重生的兴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桑葚的语无伦次。 青鸾不停劝阻。 但楚天骄被挂在画像上三年不吃不喝,祭祀的时候也只能看吃不着,现在谁也拦不住她的口腹之欲。 明天就是楚天骄的大婚之日,厨房为了明日的酒席,本就准备了许多菜。 楚天骄点的很多菜都是现成的,很快便被送来了。 看着楚天骄大快朵颐,一旁伺候的桑葚馋得抓耳挠腮,好几次伸手去薅桌上的水晶肘子,都被青鸾打手了。 青鸾是楚天骄的一等大丫头,最是知礼明仪,对院子里的丫头们有管辖之权。 “桑葚,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别仗着大小姐脾气好,就这般不知尊卑。再伸手,我可就要罚你了!” 楚天骄小嘴里塞得满满的,差点噎着,一双杏眼滴溜溜的盯着桌上那些菜。 那眼神,仿佛嫌弃嘴吃菜的速度不够,想用目光来凑。 伸手要水的功夫,楚天骄看见了桑葚那可怜巴巴馋得快哭了的表情。 她指了指那盘清炒笋尖,挥手做了个让桑葚吃的动作。 桑葚激动的捧起那盘菜,避开青鸾的阻挡,冲到了墙根蹲下,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与楚天骄如出一辙。 青鸾满头的黑线,心中暗想:“今晚这两人怎么都像饿死鬼投胎一般?” 酒足饭饱之后,楚天骄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让青鸾给她揉肚子。 “大小姐,这吃坏了可怎生是好?明天你还嫁不嫁人的了?” 青鸾不过一句无心的抱怨,却让楚天骄意识到了当下的危机。 明天大婚? 又嫁给陆兆凌这个害得自己楚家灭族的混蛋? 再做一辈子皇后,死了又挂墙上? 楚天骄打了个寒颤。 “不嫁!打死我都不嫁!” 第3章 朕是你太祖爷爷! 一个时辰后。 离阳侯府大部分的人,都熄灯歇息了。 楚天骄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手拿“天鸦剑”,悄悄的潜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院子中树影婆娑叶如剪。 这座“青松院”,楚天骄生活了十五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 刚走几步,便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左侧的丫鬟房里猫出来。 楚天骄怕惊动其他人,退到了院门旁的照壁一侧。 那人影敏若狸猫,快速溜出院子,楚天骄跟了上去。 人影在路口迟疑了一下,似乎拿不定主意该走哪边。 楚天骄更加的疑惑了。 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丫鬟半夜溜出来?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细作? 楚天骄小心的跟在了那个人影的后面。 当看清那人最终潜到了大厨房后,楚天骄心中一凛,难道这人要去厨房下毒? 虽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逃婚,但是却不能放任坏人在府中下毒。 此时大厨房的人大多歇息了,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从走廊边的大窗户里露出的微黄灯光看,一个看火的粗使婆子靠在墙边打着瞌睡。 楚天骄借着那点灯光,也看清了那人的背影。 梳着垂髫,穿着二等丫鬟的服饰,从身形上看,似乎是她院里的桑葚。 楚天骄对桑葚的印象不太深刻。 这丫头在她出嫁的时候,并未随嫁到四皇子府。 仿佛中记得是在她出嫁前得了急病,被她的家人接出了府休养。 等楚天骄归宁的时候,听说桑葚已经死了。 看现在桑葚翻越过厨房窗户那矫健的动作,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楚天骄偷偷的摸到了窗户底下。 厨房中传来一声闷哼。 楚天骄隐在暗影里窥探,正好看见那个看火的粗使婆子倒地。 楚天骄屏住呼吸,没有做声。 桑葚是母亲的陪房嬷嬷的孙女,根本不会武功。 桑葚依次揭开锅盖,又从大蒸笼里拿出几盘菜。 背对着楚天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楚天骄敏捷的翻身进窗,直扑桑葚。 桑葚听到动静转身,正好被楚天骄一个擒拿,扣住了腕上死穴。 “你果然在下毒!” 看到桑葚手上的瓶子,楚天骄大怒。 “小孙媳妇?” 软绵绵的少女音喊出了一个古怪的称呼。 楚天骄一惊。 “小孙媳妇,是朕啊,朕是你太祖爷爷!” 楚天骄错愕得合不上嘴了。 “太祖爷爷?陆鼎峰?” “呜呜呜,小孙媳妇,朕就猜到你肯定也回来了!” “……” 眼前娇滴滴,软绵绵的妙龄少女眼睛里盈满了激动的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 楚天骄联想到太庙最顶端那张画像。 太祖陆鼎峰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子。 楚天骄真的很难将画像中的糙汉样子,与眼前这位娇俏可怜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楚天骄全身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她的手稍稍松了一些,质问道:“你半夜到大厨房来做什么?是不是下毒?” 陆鼎峰(桑葚)委委屈屈的噘嘴:“小孙媳妇,朕就是饿了来偷点东西吃。” 楚天骄立即相信了这确实是陆鼎峰。 自己三年不吃饭,见到食物都控制不住,陆鼎峰饿了快两百年…… 楚天骄松开了手,退了一步,“那你刚才往菜里下的是什么?” “盐”。 楚天骄接过瓶子仔细检查,发现里面还真的是盐。 “小孙媳妇,朕就是嫌这菜淡了点……” 太庙的一把火烧了楚天骄的画像,释放了楚天骄的灵魂。 陆鼎峰被禁锢了两百年的灵魂,也跟着楚天骄回到了这个时代。 陆鼎峰比楚天骄早回来三天。 他没有躯体可以重生。 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离阳候府的二等丫鬟桑葚,内心是崩溃的。 还好他前世是造反起家,又生在乱世,前半生经历过贫穷饥荒。 所以他比较能想得开。 能转世投胎,再活一世,投身成个丫头,也总比挂在墙上进不了轮回强吧? 更何况,这个丫头还是离阳候府的丫头。 从他那些后世子孙每天聊天打屁中得知,离阳候府对下人还是很宽待的。 陆鼎峰别扭了两天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这两天他都在观察自己的新主子,那时楚天骄还没重生回来,陆鼎峰没有发现异样。 今晚楚天骄一醒来,便与之前性情大变。 陆鼎峰立即怀疑楚天骄的灵魂也回来了。 了解清楚陆鼎峰的情况后,楚天骄问道: “太祖爷爷,你是想回皇室认亲,还是继续做我的丫头?” 陆鼎峰嘴里叼着个鸡腿,边吃边说:“回皇室?说朕是开国太祖?他们不把朕当妖怪烧了?” 楚天骄露齿呵呵,身上气势一肃,厉声反问:“那你还朕呀朕的?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丫头!” 陆鼎峰不敢置信的望着楚天骄,怯怯的提醒:“我是你祖宗!” 楚天骄心想:“祖宗是祖宗,可那是陆家的祖宗。 陆家灭我楚家满门,我可不愿意身边供奉一位陆家祖宗。 此时不收服了他,怕是以后会被麻烦死。” “我现在还没嫁进你们陆家,算不上祖宗。但你切切实实是我的丫头,有卖身契那种!” 楚天骄声色俱厉,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带着恐吓的意味。 楚天骄确实有桑葚的卖身契,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打杀或者发卖了桑葚。 陆鼎峰突然觉得手上的鸡腿不香了。 陆鼎峰毕竟是开国皇帝,也是有一身傲气的,怎肯受楚天骄的威胁。 他腰板挺直,昂起了头,将手上的鸡腿丢到了一边,瞪着楚天骄低吼了一声: “小孙媳妇……” 两人目光对峙,拼着谁的眼神更犀利。 一个是开国太祖,一个是尸山血海中踏过的将军,气势相当,胜负难分。 好在楚天骄比桑葚高了半个头,占了身高的优势,略胜半筹。 “以后不准叫我小孙媳妇,再叫,我立即把你卖到花楼里。” “不管你内核是什么,但你这身子,是个女子,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我想,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太庙中学来的攻心技巧,楚天骄现学现卖,步步紧逼。 陆鼎峰打了个寒颤。 大家都是皇家出来的人,不会再去赌那点人心良善,香火之情。 陆鼎峰觉得楚天骄一定下得去手。 想到真要被卖到花楼里的后果,陆鼎峰越想越膈应,浑身气势瞬间软了下来,舔着脸改口:“大小姐……” 楚天骄端着架子,“嗯”了一声。 “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适应自己的新生,做一个称职的丫头。 如果你表现得好,过几年我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陆鼎峰一个激灵,摆手连连拒绝:“不要嫁人,不能嫁人!” 楚天骄上下打量着陆鼎峰现在的这具身体,“啧啧啧”的惋惜道: “别说,桑葚长得还挺好看的,不嫁人可惜了!” 绝杀补刀,陆鼎峰觉得自己心口有点疼。 他有点后悔当初在太庙,不该教这小孙媳妇“帝王话术”了。 陆鼎峰自忖自己能屈能伸,不就是当丫头吗?先当着吧,将来谁制服谁,还不知道呢。 “大小姐,嫁人就不必了。我一定努力做个称职的丫头,如果大小姐高兴了,只需要帮我查出一段旧案即可。” 楚天骄一愣,隔了两百年的旧案? 她突然想到了陆鼎峰要查什么,点了点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陆氏皇族的灵魂,死后会被禁锢太庙,这事我帮你!” 两人达成了协议。 陆鼎峰这才心里好受了一些,看清楚楚天骄的打扮后问: “小孙……大小姐,你不会是专门来抓我偷吃的吧?” 楚天骄告诉了陆鼎峰自己的逃婚计划。 “我爹正在阳关作战,现在皇帝不敢太怪罪我家。 我出去避几天,皇帝真要怪罪,大不了我去边关杀敌立功,将功抵罪。” 陆鼎峰想了想道: “兆凌那不肖子孙,不嫁也罢。你带上我,我想看看如今的离国长什么样子了。” 楚天骄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逃出府避避风头的,现在带上陆鼎峰,也没什么。 两人避开了巡夜的侍卫,偷偷的溜出了府。 一出府门,陆鼎峰的脑袋便活泛了起来:自己找个机会逃了,天高海阔,总比做个丫头强吧? 离国有宵禁,深夜的街道,寂静无人,只偶尔有巡城司的队伍经过。 陆鼎峰故意放慢了速度,与楚天骄拉开了一段距离。 当一队巡城司的兵马路过时,楚天骄闪避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 等巡城司的人离开后,楚天骄回头,已经看不到陆鼎峰的身影了。 “走了也好!” 楚天骄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怕陆鼎峰捣乱。 第4章 美人若秋水 楚天骄凭着记忆,摸到了四皇子府。 她与陆兆凌的婚约,是皇帝下了圣旨的。 楚天骄不想连累家里,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先上门将陆兆凌打残了,让他明日无法到离阳侯府去迎亲。 前世楚天骄十五岁与陆兆凌成婚,一直到十九岁,她都住在这座四皇子府里。 对于这座府邸,她再熟悉不过了。 从后院翻墙而入后,楚天骄一路避开侍卫,跳上了陆兆凌书房的屋顶。 楚天骄蒙上了面巾,揭开一片瓦向下窥探。 果然,陆兆凌还在书房,可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位中年人。 从上方,楚天骄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无法判断是谁,倒不好轻举妄动了。 两人的谈话,清晰的传进了楚天骄的耳朵。 “恭喜殿下,明日与楚大小姐成婚后,得到离阳侯府的支持,殿下便如虎添翼,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唉,楚家人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难保楚家同意婚事,也是存着别样的心思。” “那倒是,将来如果殿下登顶之时,楚家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由不得他楚家,只要楚天骄没有子嗣,楚家就算成了外戚,也不过是无本之木,我心中自有打算。” 听到这些话,楚天骄气得发抖,心想: “陆兆凌果然在大婚之前,就已经暗搓搓的在计划着给她下绝子药了。” 那位中年人的声音,楚天骄也听了出来,正是陆兆凌的心腹谋臣荀朗。 只听荀朗对陆兆凌提醒道: “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对殿下与楚家联姻多有忌惮,明天殿下还需小心为妙。” 陆兆凌回答的声音中,透着不屑: “怕啥?除非现在天上砸下块石头,挡住我明天迎亲的路,否则,楚天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 陆兆凌话音刚落,屋顶之上,一块瓦片带着劲风,砸了下来。 楚天骄的手上使了暗劲,陆兆凌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谁?抓刺客!” 陆兆凌身边暗卫出现,蹿上了屋顶,正好看见楚天骄逃跑的背影。 “莽撞了!”楚天骄心里暗自反省。 想到前世楚家满门为国尽忠,却被陆兆凌布局十年连根拔起。 夫妻一场,他竟然给自己下绝子药,楚天骄在太庙中,每日都恨不得将陆兆凌拆骨剜心。 憋屈了整整三年,再见到陆兆凌,还听到他正算计她,楚天骄的火气实在是压都压不住。 幸好,只要没打死陆兆凌,话就随便自己说。 只要陆兆凌还想利用她,就不敢将她如何。 当然,能不被抓到最好。 暗卫紧咬着楚天骄,两人距离不过二十米。 楚天骄的武功,远在那些暗卫之上。 可惜,她没有预料到自己刚重生回来,身体协调力不及当年。 一支箭向楚天骄飞来。 楚天骄踉跄了一下,肩膀中了一箭。 “倒霉!” 楚天骄继续向着朱雀大街上飞奔。 楚天骄跳到了地面上,绕着朱雀大街周围的小巷东躲西藏。 迎面来了一队巡城司的将士,为首的玉面小将,一身铁甲,手持长戟,英武不凡。 小将看见楚天骄蒙面的装扮,正要上前去拦。 楚天骄差点脱口喊“二表哥”,顾忌巡城司的其他人,才住了嘴。 楚天骄瞬间拉下面巾,冲着小将眨了眨眼,飞奔而去。 小将愣了一下,无声的嘀咕了一句:“大表妹这是在闹啥?” 四皇子府的暗卫赶到。 小将手中长戟一横,将那些暗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在内城持械夜奔?” 等那名暗卫向巡城司将领解释清楚是四皇子被刺杀,他正在追捕刺客后,楚天骄早已跑得不见了。 四皇子府的其他侍卫和巡城司一起开始了全城搜捕。 楚天骄一路躲藏,爬进了一堵围墙,走进院子,才发现这是上京着名的妓院——“惊鸿楼”的后院。 楚天骄躲进了茅房,忍着痛掰断了肩膀上的箭杆,顺手将箭杆丢进了茅坑里。 怕别人撞见,楚天骄出了茅房,攀援上了惊鸿楼的二楼,透过窗户往里一瞧,差点惊得松了手摔下楼。 桑葚,不,陆鼎峰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个丫鬟,逛什么青楼? 眼看着陆鼎峰顶着豆蔻年华的少女之身,一脸的急色之相,左拥右抱,发出淫词浪语,楚天骄真想自戳双眼。 “随便他吧,就一个小丫鬟身上那点钱,但愿他明天能走得出这惊鸿楼。” 楚天骄没有多做停留,爬上了三楼。 惊鸿楼的三楼,是贵宾间,相对清静些,楚天骄爬进了一间空着没人的房间。 她前世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几十处伤,肩膀上的痛楚对她倒不算什么,但是留在里面的箭头,却是需要及时取出来的。 正准备休息一下,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楚天骄扫视屋内,快速躲到了屏风后面。 听脚步声,有两个人进屋。 “世子爷,昨日家中来讯……” “子辰,本世子爷才不想听你家中之事,去,先给爷奏上一曲。” 听声音,这是两个男人。 想到前世听说过,“惊鸿楼”除了妓女,还有小倌,楚天骄暗呼倒霉。 希望那位什么世子,千万不要太急色,先喝个半醉,让她寻个机会好溜了,再做那不可描述之事吧。 楚天骄正琢磨着,一把剑刺过屏风,向她袭来。 楚天骄险险的闪避过剑刺,屏风轰然倒塌,她暴露了。 一位身穿青色宽袖纱衣的男子正举着剑,准备再次向楚天骄刺去,被他身旁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挡住。 “子辰,住手!” 楚天骄觉得面前这位什么世子,似乎很是眼熟。 这修眉凤眼,唇若丹朱,男生女相的妖孽模样,楚天骄总觉得在哪见过。 “咳咳,大王,是我!” 白衣男子一手捂住了嘴,咳嗽了起来,一连数声,似乎要将肺管子都要咳穿了。 这一声大王,唤起了楚天骄儿时的记忆。 “美人?陆钰?” 陆钰身体摇摆了两下。 旁边的青衣男子见二人认识,放下了戒备,想去扶他,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扶到。 陆钰就像那风中的柳絮,不知怎么的就飘到了楚天骄跟前,好死不死的倒向了楚天骄。 这熟悉的配方…… 楚天骄惊讶的张着嘴扶住了他,脱口而出: “美人若秋水,别我今何时?” 陆钰目若星辰,一丝戏谑闪过,用头在楚天骄的肩膀上蹭了蹭,柔情似水道: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大王,我怕怕!” “美人儿,让本大王来保护你!” 两根黑线爬上了楚天骄的额头。 这是楚天骄小时候,在康王府听过的《孔雀东南飞》上的戏码,她用拳头逼着陆钰过家家,现在大家都这么大了,这…… 这他么的也太羞耻了! 小时候,身为皇室宗亲的陆钰在上京待过几年,因长得瘦弱,经常被其他皇室子弟欺负。 楚天骄三岁开始习武,是贵胄圈里的小霸王,因缘际会下,陆钰当过楚天骄一段时间的小喽啰。 所以陆钰认出楚天骄后,脱口而出喊了声“大王”。 而陆钰因生得太美,过家家的时候,常被楚大王下令扮演“美人”。 楚天骄习惯了叫陆钰“美人儿”。 刚才那一段对话,二人小时候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楚天骄算算时间,加上前世,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陆钰了。 前世,陆钰十岁便被南宁王接回了封地。 等知道他回过上京时,楚天骄已经嫁给了陆兆凌,陷在后宅中,根本没有机会相见。 两年后,楚天骄听说南宁王密谋造反。 那是一场匪夷所思的造反。 南宁王还未来得及起兵,便死在了乱刀之下。 南宁王世子陆钰从此失去了踪迹。 陆钰正要靠向楚天骄的肩头,被楚天骄举手推在胸膛上,没有得逞。 他看见了楚天骄肩膀上的伤口,脸上的戏谑之色一凛,转头对青衣男子说: “子辰,你去守住外面,不准人进来。今晚看到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清楚吧?” 子辰收起了手上的剑,冲着陆钰拱了拱手道:“世子爷,奴家今日什么都没看见。” 楚天骄目光在二人间扫来扫去,带着探究,然后有些惋惜的问道:“美人儿,他是你的相好?” 陆钰耳尖泛红,又捂住咳嗽了两声,支吾道:“子辰琴艺精绝,我只是来听琴的。” 楚天骄不赞同的摇着头,“啧”了一声后,还是用关心的语气提醒道: “你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该流连这些风月场所。” 陆钰的脸,原本白皙透明,此时爬上了病态的红晕,就像那玉山上的朝霞,晃得楚天骄咽了一下口水。 可惜了,是个断袖…… 陆钰不好解释自己与子辰的关系,等子辰告退后,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大王,你受伤了?” 楚天骄的肩膀上的伤,无法遮掩,只好老实承认: “去砸了个人渣,不小心受了点伤。” 陆钰刚上来前,就听说了四皇子府和巡城司正在满城搜捕刺杀四皇子的刺客。 联想到明日便是楚天骄与四皇子的大婚之日,陆钰有些意外。 他不动声色的提出要帮楚天骄看看伤口。 有儿时的情谊在,刚又才知道陆钰竟然长成了个“断袖”,楚天骄毫不拘束的转身让陆钰检查她肩膀上的伤口。 “大王,你这箭头如果不及时挖出来,这胳膊怕是会废了。” “你帮我挖!” 楚天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递给了陆钰。 陆钰接过匕首,手有发抖,楚天骄安慰他道:“你就把箭头周边的肉挖开,将箭头取出来就行了。” 陆钰抬眸,不忍心的问道:“没有麻沸散,生挖吗?” 楚天骄眉头都没皱一下,鼓励道:“不怕,我挺得住。” 两人正要动手时,子辰敲门进来禀报: “世子爷,楼下来了很多四皇子府的侍卫,和巡城司的人一起,正在挨着楼层搜捕刺客。” 第5章 她现在的样子,天亮醒得来吗? 陆钰冲着子辰使了个眼色,子辰说,“那边有个暗阁,小姐可以藏在里面。” 子辰扭动着博古架上的一个机关,博古架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暗门。 楚天骄一个人躲了进去。 当巡城司的参将郑闯推开这间房门时,正好看见陆钰将子辰压倒在屏风前。 屏风稀碎的散落在地,画风相当的辣眼。 “不好意思,打扰了世子爷的雅兴!” 郑闯摸着鼻子,尴尬的站在门口。 陆钰松开了子辰,坐了起来,掩了掩松开的衣襟,心中吐槽: 早知道来搜捕的巡城司的将领,正是楚天骄的二表哥郑闯,他何必这样自毁形象,替她掩饰? 郑闯向陆钰解释了一下他奉命搜捕刺杀四皇子的刺客的事。 陆钰似笑非笑的看着郑闯带人搜屋,暗忖:郑闯知不知道那所谓的刺客,就是他自己的亲表妹? 郑闯走进屋内,随便看了看,发现了地上的一点血迹,还好心的将血迹犁掉,拱手道: “世子爷,打扰了!您继续……” 说完,退出了房间,顺手替陆钰关上了门。 等到四皇子府的侍卫和巡城司的人都撤走后,陆钰才让子辰打开暗阁,发现楚天骄已经晕了过去。 陆钰将楚天骄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塌上,哪里还有半分柔弱不能自理的病娇模样。 陆钰对子辰说:“你来给她治伤。” 子辰没有一丝犹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回一个医疗箱。 陆钰扶住了楚天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撕开了她伤口周围的衣服。 一只带着倒钩的箭头,深钳在血肉里。 “没有麻沸散,世子你捂住她的嘴,免得她痛得大喊,惊动其他人。” 陆钰捂住了楚天骄的嘴,语气坚定的下令:“动手!” 子辰先要将周边的肉割开,刀子刚下去,楚天骄便痛醒了。 她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未大叫。 陆钰小声的安慰道: “大王,别动,在取箭头!” 楚天骄恢复了意识,额头有汗珠滚落,她另外一只手动了动,推开了陆钰捂在她嘴上的手。 “没事,我不会叫的。” 她的声音十分的虚弱,陆钰按住了她的头和身子,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身后的子辰加快了动作,看他娴熟的手法,根本不像是初次操作。 楚天骄咬着牙硬挺着,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当子辰最后一下挖出箭头时,楚天骄终于痛得忍不住了,想喊,却不能喊,咬住了陆钰的肩膀。 陆钰浑身颤栗了一下,却没有将楚天骄推开。 当箭头被剜出时,楚天骄再度昏厥了过去。 上完药,陆钰将楚天骄侧放在榻上。 子辰看见陆钰白色的锦袍上,隐隐有血痕。 子辰不满的提醒道:“世子爷,楚大小姐可是四皇子妃……” 陆钰一改平日里人前的谦和,冷着脸瞪了子辰一眼,子辰赶紧的闭嘴,收拾东西。 帮陆钰处理肩上伤口时,子辰还是没忍住,小声的嘀咕着: “世子爷如果能娶到楚大小姐当然好,可是她天亮就要跟四皇子拜堂了。” 陆钰扭头看了一眼榻上昏睡中的楚天骄,唇角微勾,笃定道:“大王不会嫁给四堂兄了。再说,她现在的样子,天亮醒得来吗?” 子辰醒悟,一边看着陆钰的脸色,一边分析: “今晚四皇子遇刺这一出,不会真是楚大小姐干的吧?他们两人若是闹崩了,世子倒是可以乘虚而入。” 陆钰看向子辰的目光寒凉刺骨:“聒噪!” 子辰虽寄居在这惊鸿楼中,真实身份却是南宁王府的家臣,负责统领南宁王在京中的暗探。 陆钰私下里一直对子辰挺客气的,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凶他。 子辰面上恭顺了,心中却五味杂陈,回头望向昏迷中的楚天骄时,眼中有了些不满之色。 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了。 离阳候府乱做了一团。 当楚天骄的大丫头青鸾发现楚天骄不见了时,立即报给了离阳候府当家的二夫人薛氏。 离阳候府的大夫人郑氏三年前抑郁而终,这若大的离阳候府,便由二夫人和三夫人协同管理,楚老夫人居中调停。 即将出阁的大小姐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薛氏不敢自专,报到了楚老夫人处。 原本以为楚老夫人会大发雷霆,派出人手四处找寻大小姐。 没想到楚老夫人看了楚天骄的留书,又叫了青鸾去细细问了楚天骄近日来的言行举止,便称这婚不结了。 楚老夫人写了封奏折,让送入了宫里,称楚天骄突发急病,不能按时成婚,恳请婚礼延期。 又让薛氏四处通知亲朋好友,婚礼暂时取消。 薛氏很是不满,低声抗议道: “娘,你就这样纵着大姑娘?这圣上的赐婚,怎能说退就退的?” 楚老夫人从首饰匣里取出一只素色发簪,在鬓边比划了一下,又放回了匣子里。 “难道我不纵着她,你有办法将她抓回来成亲?” 薛氏不敢再顶撞,心中却有些不服。 楚老夫人侧头扫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道: “现在大丫头说不一定已经在往阳关的路上了。” “她留信中说四皇子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求我为她推脱掉婚事,这其中必有缘由。” “婚期延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你还要我怎么样?” 薛氏拿眼光偷偷去瞟楚老夫人,发现她脸上一片淡然之色,仿佛楚天骄逃婚这事的严重程度,还不如她今日簪哪只发钗来得重要。 薛氏心中敬服:不愧是楚家的定海神针,看这气度,比宫里的太后,还要从容几分。 薛氏退下去处理婚期延后的诸多琐事。 宫里的皇后半个时辰后,收到了楚老夫人的折子。 楚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原本有权向皇帝直接上折。 但这婚丧嫁娶的事,是由皇后负责的。 四皇子虽是宫婢之子,但依附于贵妃叶氏,与楚家结亲后,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皇后原本就不喜这门亲事,收到楚老夫人的折子后,一阵狂喜。 这一日皇帝刚好在她宫里就寝,还未离开。 皇后便将折子呈给了皇帝。 “这楚家的大丫头婚前突发急病,莫不是这门亲事不祥?” 皇后趁机进言,想要取消这门亲事。 皇帝觉得这事有诈,派了太医去离阳候府查探楚天骄的病情。 这时,管事的太监来报,昨晚四皇子遇刺,此时尚卧病不起,不知迎亲这事,可否由其他皇子代迎。 皇帝觉得这事实在太巧了。 “让暗夜司去查,四皇子府和离阳候府,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后又将楚老夫人申请延迟婚期的奏折往前推了推。 皇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准了!待到二人病愈后,再选日子吧。” 第6章 原以为能白嫖一次惊鸿楼 楚天骄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陆钰坐在榻上,闭着眼单手撑在床边假寐。 楚天骄拔完箭头后有些发热,陆钰亲自照顾了楚天骄一天。 楚天骄盯着陆钰如玉雕般精致的侧颜,有些唏嘘。 活过了一世,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爱胡闹的小霸王了,陆钰却还是那个娇艳如花的“美人”。 楚天骄想起身,牵动肩膀上的伤口,发出一声呻吟。 陆钰睁开眼,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停留了十秒,邪魅的丹凤眼中似有星辰在闪烁。 “大王,你醒了?” 听到这亲切的称呼,楚天骄忍不住牵动唇角,露齿笑了起来。 “美人,快扶你家大王起来……” 楚天骄换上一脸的痞赖相,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的荒唐意境。 陆钰也十分配合的搭手将她扶起,靠在了床头上。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越笑越大声…… 这一笑,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拉回到了儿时亲密无间的时候。 楚天骄非常自然的向陆钰拱了拱手,致谢道:“多谢世子爷相救,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钰站起身,看了一眼沙漏,扭头说:“申时末了,我叫人送晚膳吧?” 楚天骄着急的想往外冲。 “糟了,不知陛下可降罪离阳侯府?我得偷偷的去打探打探。” 陆钰伸手拦住了她,“别急,我听下人说,陛下已经降旨,你与四皇子的婚期延迟了。”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 她原打算逃婚去边城找父兄的,既然婚期延迟了,那她暂时也不用逃了。 很快,子辰提着个食盒进来。 楚天骄起身,看见自己还穿着来时的衣服,肩膀处已经被撕破,缠着白布。 她不是矫情的人,披上了一件子辰带来的披风,就坐到了桌前。 看到面前的一碗清粥,两样小菜,楚天骄苦着脸抱怨: “原以为这次误打误撞,能白嫖一次惊鸿楼,可这惊鸿楼的饭菜,真真让人扫兴……” 陆钰瞬间表情皲裂,这惊鸿楼,明面上有东家,实际上可是他的产业,楚大王这“白嫖”的,不就是自己吗? 而且自己还伺候了她一天一夜…… 楚天骄前世在军营里跟兵痞子们说浑话说习惯了,死后又跟一帮老祖宗们每天吵架,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对。 她看到陆钰有些脸黑,还奇怪的问道:“美人,莫非你为了照顾我,染上了风寒?” 陆钰看她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吐了口气,暗道自己多心了。 看到楚天骄可怜巴巴的样子,陆钰起身出去叫子辰重新送来一份餐食。 等子辰将另一份晚膳送来后,楚天骄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盯着子辰故意放在陆钰跟前的白切鸡,一本正经恭维道: “美人儿,你乃离国第一神颜,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这白切鸡明显不适合你,我帮你消灭了吧?” 陆钰含笑着点头,还让子辰把正要放下的酱牛肉,也放到楚天骄的面前。 子辰学过些医术,楚天骄肩头的箭头是他挖的,便自觉自己有责任提醒她,“楚大小姐,您刚受了伤,合该饮食清淡些。” 楚天骄不以为然的摆手:“不,正因为受了伤,我才更需要以肉补肉。” 陆钰挥手让子辰退下,含笑说道:“大王想吃就吃吧,避着辛辣之物就好。” 楚天骄雀跃,不吝夸赞的给陆钰发了一张好人卡:“美人你真好!” 楚天骄吃饭很快,一会儿工夫,荤菜便都进了她的肚子,她还不忘招呼陆钰:“美人,你喝粥啊!” 陆钰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楚天骄那碗粥,嘴角忍不住的上翘。 吃饱喝足后,楚天骄还是决定回离阳侯府。 子辰替她找来了一套女装换上,她跟着陆钰上了马车。 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挂起了灯笼的惊鸿楼,楚天骄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陆钰将她送到了离阳候府西角门外。 楚天骄趁着附近没人,溜进了府。 门房也不敢拦她,只能报到上院,告诉楚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楚老夫人此时刚用完晚膳,二房和三房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还没离开,听到汇报,让人去传楚天骄。 楚天骄回到自己的青松院,青鸾为首的丫头围着她哭。 “大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大婚之日,你怎么能说跑就跑了呢?” 青鸾看楚天骄脸色苍白,脱掉衣服后露出肩头的伤口,吓了一跳。 “大小姐,你受伤了?我马上去给你叫府医。” 楚天骄喝止住了青鸾,“不用,我这伤不要惊动其他人。” 刚才离开惊鸿楼的时候,陆钰给她带了药。 楚天骄严令下人们不准泄露风声,只留下青鸾,伺候着她脱了衣服换药。 听到上院楚老夫人传她,楚天骄怕被看出端倪,施了些胭脂,让脸色好了些,换了衣服,带着青鸾去了上院。 在路上,遇到桑葚的嫂子,楚天骄才想起她之前究竟忘记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陆鼎峰昨日在惊鸿楼那样消费后,老鸨能放她走人吗?” 拍了拍脑袋,楚天骄安慰自己:是他自己偷溜的,关我什么事? 进了上院正厅,楚天骄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们,情绪有些激动。 在一家老小不赞同的目光中,她说出了自己退婚的理由: “我无意中知道了,四皇子与我结亲,不过是想仰仗咱家在军队的影响力,对我并无半分真心。” 楚天骄的二叔,楚烨,现年三十岁,任职兵部侍郎一职,四品官。 他听完楚天骄的叙述后,满脸凝重,面沉似水,直视着楚天骄质问:“你的意思,是四皇子有心上位?” 楚老夫人穿着一身华贵的孔雀绿织锦常服,端坐上方,板着脸斥责:“休得胡说!太子殿下是皇后嫡出,又德才兼备,几位皇子兄友弟恭,四皇子怎会有那野心?” 楚天骄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当今太子是嫡出不错,但德才兼备,那就完全是胡说了。 而且再过几个月,太子就会死于意外。 到时候那几位皇子,可就不会像现在表现得那么兄友弟恭了。 但她又不能将自己知道的细节说出来,只好昂着头,倔强的说:“我是一定不会嫁给四皇子的。” 楚老夫人怒道:“当初要嫁的人是你,现在大婚当日变卦说不嫁了的,也是你,大丫头,你这性子是越来越胡闹了!” 二夫人薛氏在一旁拱火道:“大姑娘,这可是圣上赐婚,你这样儿戏,是会给家里招祸的。” 楚天骄看了一眼自己这二婶,想起前世二叔死后不久,她就改嫁了事,心里不爽,但碍于她是长辈,也不好顶嘴。 这个家里,现在还是楚老夫人说了算。 楚天骄跪了下来,抱住了楚老夫人的腿撒娇:“祖母,骄儿知道错了,但是这婚是万万不能结的。您以往不是最反对咱家跟皇家联姻的吗?” 楚老夫人一脚将她踢开,黑着脸啐道: “退亲可以,但是你这胡闹的性子,必须纠一纠了。罚你去祠堂跪三天,不准吃饭!” 楚天骄听到同意她退亲了,很是高兴,也不管楚老夫人正在生气,蹦了起来抱住楚老夫人,扭进了她的怀里, “祖母,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楚老夫人被她缠得没办法,挥退了其他闲杂人等,只留下了楚天骄和二老爷,吩咐道: “家里人多口杂,以后皇家的事,休要张口就来,瞎咧咧。” 又用手指点着楚天骄的额头骂道:“你就是个没脑子的,当初我就劝过你四皇子不成,你非说他心悦你,不能负了他。你傻不傻啊?人家哄你几下,你就当了真?还好,及时醒悟了。” 楚天骄窝在楚老夫人的怀里,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她哪里是及时醒悟了? 她是耗尽了一生,还拖累了全家,重活了一世才醒悟的。 想想自己的前世,真的是蠢笨如猪,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的用脑子,再不轻易被人利用了。 记忆中,祖母一贯睿智,是楚家为数不多的爱用脑筋的人。 祖母也一直不赞同家中姐妹与皇室结亲,常说楚家眼前的权势,已经如烈火烹油,应该低调行事。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祖母不久后死于风寒,楚家也不会走到被灭门的那一步。 想到这一茬,楚天骄紧张起来,搂着楚老夫人问:“祖母,你近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 楚老夫人一拍她的肩膀,骂道:“我天天吃好喝好,康健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楚天骄被拍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哀嚎起来。 第7章 动心忍性 楚天骄肩膀上的箭伤,隐瞒不住了。 楚老夫人问起她这伤的由来,楚天骄如实说是去砸陆兆凌时,被当成了刺客。 楚老夫人扶额,吩咐一直坐在一旁的楚二老爷道:“你去打听打听,四皇子伤得如何?刺客的事,有什么下文没有。” 又黑着脸对楚天骄说:“你要想退婚,咱家总要有个由头,你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装病。” 楚二老爷凑过来出主意:“不如我去拜托一下安国寺的渺音和尚,让他给大侄女和四皇子,重新合个姻缘?” 楚老夫人点头称善。 陆兆凌后脑上被砸了一个坑,不仅头晕眼花,还呕吐不止。 太医看过之后,认为此伤可大可小,包扎了伤口,开了药后,建议他卧床休养。 天亮时,陆兆凌硬挺着想起床去迎亲,却觉得天旋地转,辨别不清方向。 他这才重新躺下,向宫里申请由其他兄弟代他去迎亲。 当收到婚期延迟的圣旨时,陆兆凌很意外。 “我虽受了伤,但不耽误大婚,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听来宣读圣旨的天使说楚家的大小姐也得了急病,陆兆凌更感惶恐。 他心中暗想:难道是其他皇子派人刺杀我,又给楚家那丫头下毒,想阻止我与楚家结亲? 谋士提醒陆兆凌,应该先稳住楚家。 陆兆凌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一个莽夫之女,我只要勾勾小指头,她还不得乖乖的嫁给我?不用费心。” 陆兆凌从始至终都瞧不起楚天骄,认为她粗鄙愚蠢,如果不是看上了楚家的军权,他才不会费心求娶楚天骄呢。 他自信楚天骄早已经对他动了心,断断不会退婚的。 从第二天开始,京城的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四皇子与楚天骄大婚当日,一个遇刺,一个重病了的消息。 听到两人的婚期延迟,京城的闺阁女子们,倒是欢喜。 过了几日,便有传言称,离阳侯府请了安国寺的高僧渺音重新给四皇子和楚大小姐合姻缘,高僧称这二人的八字相冲,实非良配。 离阳侯府疼爱楚大小姐,已经上了折子,请旨退婚。 陆兆凌这才慌了,带着伤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往离阳侯府见见楚天骄问清楚情况。 谁知马车才行到半路,便惊了马,陆兆凌从马车里被甩了出来。 等到侍卫们将陆兆凌扶起来,陆兆凌只感觉到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街上的小民看到四皇子府的侍卫,没人敢多言。 但街边的酒楼上,几个贵胄公子正在喝茶叙旧,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四皇子与那楚家的小霸王,怕是真的八字不合吧?” 王丞相府的公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陆钰说。 陆钰露出惊慌的神情,左顾右盼,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低声道:“四堂兄的事,我怎好妄议?” 王公子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啐道:“还以为你回了南宁几年,应该出息了,怎的还是这般怂样!” 今天是王公子做东,为陆钰接风,连六皇子也参加了进来。 六皇子拍着陆钰的肩膀安慰道:“四哥是个大度之人,不会跟咱计较这些口舌。” 其他几位贵胄公子听到六皇子都这么说了,纷纷热议了起来。 “说来,娶楚家那小霸王,也真真是委屈了四皇子,怕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提醒四皇子赶紧的退婚吧?” “渺音和尚都说了,他二人八字不合,我看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但我听说,宫里将楚老夫人请旨退婚的折子,压了下来。” “四皇子娶谁不好,娶那莽女,以后怕是要夫纲不振了……” 大家议论纷纷,都没人发现桌上的围棋子比之前少了一颗。 楚天骄因为肩膀上的箭伤,倒是逃过了跪祠堂三日的惩罚。 当宫里派来的太医前来诊治时,她引导真气逼出一身冷汗,蒙混过关,装成了风寒。 当她得知陆兆凌在街上撞了马车,让二叔散播的流言更加坐实了时,笑得很欢实。 楚老夫人派人来警告她,不要做太多多余的动作,免得引起怀疑。 楚天骄无辜的撇嘴:“祖母居然以为是我动的手。” 陆兆凌回到府中,侍卫来报已经查明刚才惊马,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到侍卫手中已经裂开的围棋子,知道了他路过时,六皇子与王公子等人正在附近酒楼,陆兆凌目光中露出了阴狠之色。 陆兆凌直觉的怀疑这是王丞相之子或六皇子所为。 陆钰在他心里就是个弱鸡,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中。 “这王庭是太子的表弟,他肯定巴不得我与楚家的婚事不成。老六也有嫌疑……” “他们不让我去楚家,我就偏去!” 陆兆凌换了身衣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重新换了辆马车,直奔楚家。 陆兆凌到了楚家,先是拜见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 当他提出想见一见楚天骄时,楚老夫人推脱道: “大丫头受了风寒,此时不便见外客,还请殿下过些时日再来。” 陆兆凌岂会轻易放弃,他躬身行礼恳求道: “老太君,我与楚家妹妹已是未婚夫妻,她生着病,我更该探望才好,还请老太君成全!” 楚老夫人不好再坚持,给身旁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悄悄的退了出去。 楚天骄听说陆兆凌居然还是来了,双手互握,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看她那腮帮子气得鼓起来的样子,李嬷嬷还以为她又要去揍人。 “大小姐,老夫人提醒你千万不可莽撞,这退亲的事需徐徐图之,打了皇家的脸,咱们离阳侯府必会遭到反噬。” 楚天骄当然不会现在去揍陆兆凌。 她前世被家里护得太好,养成了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但经历了一世后,她也明白了冲动会留下无尽的后患。 楚天骄眼珠子咕噜了一圈,勾勾指头吩咐青鸾去做些准备,自己也装扮了起来。 “嬷嬷,这样总行了吧?让他来,我就在院中等他!” 李嬷嬷站在一旁,审视着楚天骄的新造型。 只见她皮肤被涂成了蜡黄色,脸上多了几个小小的红色和紫色的斑块,额头上还缠着一块白布,倒真像是在大病之中。 李嬷嬷满意的点头,又提醒道:“大小姐,待会儿切记动心忍性,万万不可急躁!” 楚天骄点头,不就是装病吗?她会。 而且,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趁着今日,实践一下在宫里那几年,从叶汀兰身上学来的“茶艺”。 陆兆凌被管家带到了青松院。 在即将踏入院子时,前来相迎的李嬷嬷拦了拦他身旁的侍卫,“启禀四殿下,这青松院毕竟是大小姐的闺阁之地,不好让外男进入,这侍卫大哥,可否留在外面?” 陆兆凌颔首认可,一个人随着李嬷嬷进入了院子。 到了楚天骄的房门外,李嬷嬷又拦住了他,“殿下,大小姐这风寒来得蹊跷,怕过了病气给殿下,有什么话,还请殿下就隔着这门说吧。” 陆兆凌今日就是来稳住楚天骄的,见不到楚天骄的面,那效果岂不是大打折扣? 他抬手示意李嬷嬷让开,言语中饱含深情道:“我与楚妹妹即将成婚,夫妻一体。别说是风寒,就算是时疫,我也要与她福祸与共的。” 李嬷嬷闻言,不禁侧目,心想这四殿下对大小姐,倒是有几分真心。 楚天骄在屋内听到他这话,只想冷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前世她就是听了陆兆凌这些花言巧语,才会当真以为陆兆凌心悦于她的。 结果自叶汀兰进府后,陆兆凌就露出了真面目。 听到陆兆凌的声音,楚天骄都觉得作呕。 看到门帘处人影一晃,楚天骄接过青鸾手中的药碗,顺手砸了出去。 “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这碗药,不过是楚天骄装病的道具。 陆兆凌此时刚刚挑了帘子进屋,药碗带着滚烫的药就向着他的面门袭去…… 第8章 高僧说咱两八字不合 陆兆凌挥手挡了一下。 他自从被楚天骄砸了后脑勺之后,看东西就有些重影。 故他挥手的方向,错了几分。 那只碗,便正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而那些剩余的药汁,也大部分泼在了他的脸上。 陆兆凌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楚天骄本人,其他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楚天骄半靠在床上,捏着嗓子惊呼:“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嬷嬷和青鸾虽然都看出了楚天骄这是故意的,但四皇子在离阳侯府受伤,这也是有可能被降罪的,都不赞成的看了楚天骄一眼。 李嬷嬷慌忙出去叫府医,青鸾叫了丫头婆子进来,给陆兆凌收拾。 幸好时间仓促,那碗药的温度不够,陆兆凌的脸虽然被烫红了一片,却没有起泡。 倒是额头的正中,起了一个包。 陆兆凌的后脑勺上,原本就有一个坑,是大婚前夜被楚天骄用石块砸的,此时还敷着药。 现在额头又多了个包。 这一坑一包,竟然诡异的平衡了起来。 陆兆凌看东西的重影消失了,却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扭曲,他为了看清楚,必须凝神集中于一点,不知不觉的开始内斜视。 长期的内斜视,俗称“斗鸡眼”。 楚天骄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挤出了几滴眼泪,像极了又自责,又心疼陆兆凌的样子。 “殿下,都怪我,我不该嫌药苦,乱砸东西,呜呜呜……” 陆兆凌见惯了楚天骄彪悍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她这副娇弱的模样,一腔的怒火,熄了两分。 楚天骄继续哭诉,“殿下,你怎的突然来了?是为了咱们大婚的事吗?” 陆兆凌被她一提醒,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剩下的八分怒火,也只得强压了回去。 “楚妹妹,这不怪你,是我进来得太突然了。” 青鸾和小丫头用凉水给陆兆凌洁面。 府医也到了,看过之后给了一些烫伤和消肿的药膏。 “殿下这伤不严重,过两三天,头上的包就会消,这脸上的烫伤,只需按时抹药,只要不抓挠,应该无碍。” 府医是离阳侯府的府医,得了指示,即使是严重,也要往轻了说。 只要把陆兆凌这厮送出了府,如果伤再加重,就不关侯府的事了。 府医退下后,陆兆凌却不肯走。 他凝眉聚焦,仔细的打量着楚天骄,发现她确实是一脸的病容,试探道: “楚妹妹,你这风寒也有几日了,近日可好些?” 楚天骄咳嗽了两声,娇娇怯怯的说:“时好时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陆兆凌认定了破坏自己和楚天骄的婚事,是其他皇子所为,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楚妹妹,母妃说下月初六,是个吉日,会请旨为我们重新大婚,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楚天骄一副为难的样子,仰视着陆兆凌说: “殿下,这婚咱们还是别结了吧?我不想害您。高僧说咱两八字不合,我怕咱俩在一起后,会有碍您的宏图大志。” 楚天骄故意在“宏图大志”四字上加了重音。 陆兆凌根本不信什么高僧所言,在他看来,赐婚之前,钦天监就合过二人的八字,当时明明说了是极好的。 那安国寺的渺音和尚,指不定是受了他哪位皇兄的指示,故意妄言破坏他与楚家联姻。 陆兆凌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做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一手抚着胸口,发誓道: “楚妹妹,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我才不管什么八字不合呢,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再多的艰难困阻,都无法阻拦我们在一起。” 楚天骄一副感动的模样,又用帕子揉了揉眼睛,本想挤出点泪水,结果连眼屎都没能挤出一颗。 幸好她姿态倒是模仿得挺像。 “殿下,您对骄儿的心意,骄儿万死难以回报。正是这样,我更加不能妨碍了您。您看今日,您才来看我,就受了这无妄之灾,骄儿心里真怕殿下再受到伤害。” 两人开始飙戏…… 不得不说,陆兆凌的演技,比楚天骄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 他口吐莲花,巧舌如簧,将自己对楚天骄的感情,描述得比山高,比海深。 “楚妹妹,你相信我,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楚天骄演到后来,自己被自己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在胳膊上抓挠了起来。 陆兆凌看到楚天骄不停的挠胳膊,心中鄙夷:“真的是莽夫之女,粗鄙不堪,毫无淑女形象。” 楚天骄用刚刚抓挠过的手,握住了陆兆凌的手,怯怯的问: “殿下,我这病不知道怎的,不仅时时发热,脸上还起红斑,现在又痒得紧,莫不是真如高僧所言,这是天谴?” 陆兆凌观察楚天骄的脸上,之前还挺细小的红斑和青紫,现在真的好似扩散了一般。 一旁的青鸾得过楚天骄的明示,上前问道:“大小姐,可是身上痒了?之前府医说您这风寒甚是蹊跷,如果身上开始发痒,怕是有可能是风疹,我这就去叫府医回来。” 陆兆凌闻言一惊,这风疹可是会过人的。 他慌忙甩开了楚天骄的手,急促的起身退后了几步。 楚天骄心中暗嘲:“看吧,话说得好听,一动真格的了,就唯恐避之不及了吧?” 刚刚离开的府医又被叫了回来。 检查之后,一脸慌张的喊道:“闲杂人等,赶紧的避开,大小姐这八成是风疹。” 陆兆凌再不装深情了,仓惶逃了出去。 一到院里,他就大声的喊道:“快,快拿水来给我净手!” 楚天骄促狭的在屋里哭喊: “四殿下,骄儿得了风疹,骄儿好怕,你能进来陪陪骄儿吗?” 陆兆凌只好隔着帘子,扯着嗓子安慰她: “楚妹妹,你先安心养病,我这就进宫去给你请太医!” 说完,陆兆凌冲出了青松院。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痒了起来。 陆兆凌都没来得及给楚老夫人告别,就赶紧的回府请太医给自己开预防风疹的药去了。 李嬷嬷回到上院,将刚才的事详细的汇报给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面露微笑,赞道: “我这大丫头,其实不笨,她就是懒得动脑筋。如果她真的肯动脑筋了,别人未必能够算计得了她。” 李嬷嬷有些忧心的问:“大小姐搞这么一出,府里要不要装个样子隔离一下?风疹可是过人的。” 楚老夫人老神在在的摇头: “不用,风疹过人,花粉过敏可不过人。大丫头那性子,再关下去,怕是要憋疯。” 李嬷嬷进言道:“其实大小姐真的是可造之才,奴婢也就略略透了一下老夫人您的意思,她就能心领神会演这一出。” 楚老夫人闻言深思了起来,过了许久叹道: “过去是我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差点被四皇子骗了去。今晚老二回来,我得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让他想个办法让大丫头多读点书,把脑子武装起来。” 赶走了陆兆凌的楚天骄,此时心中畅快了一些,洗净了装扮,正惬意的躺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子。 青鸾来报,说桑葚回来了。 第9章 哪里来的猪头? 楚天骄知道现在的桑葚,其实已经换了芯了,里面装着的是离太祖陆鼎峰的灵魂。 那日夜里逃婚,她原本带着桑葚一起离府的,但陆鼎峰半路起了心思,偷偷跑了。 楚天骄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跑了,又回来做什么。 楚天骄合拢了话本子,吩咐道: “带她进来。” 几分钟后,桑葚被带了进来。 府中人并不知道桑葚是私逃,还都以为是大小姐派她出去办事了。 所以桑葚到了跟前时,形容虽然狼狈,但行动还是自由的。 楚天骄看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好奇的问:“你这才离开不到几天,跑进土匪窝里去了?” 桑葚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青鸾,楚天骄示意青鸾和其他人退下。 桑葚(陆鼎峰)这才瘪着嘴“嘤嘤嘤”的哭诉起来。 “小孙媳妇……” 楚天骄杏眼一瞪,陆鼎峰慌忙改口: “大小姐,我差点清白不保……” 楚天骄想起那晚在惊鸿楼看见陆鼎峰左拥右抱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撇嘴。 原来,陆鼎峰偷跑之后,便想出城,从此天高海阔。 他自忖前世自己能成就一番事业,今生不求建功立业,但自给自足的逍遥快活一生,也是很容易的事。 谁知他脱离这个世界已经两百年了,这上京城,虽然当初就是他定都的地方,却早已经面目全非。 他走错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花街柳巷。 陆鼎峰在世时,整个乾元大陆,到处都是天灾,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开始造反。 他自己就是从造反的队伍里起家的。 等到他打下离国江山时,整个离国都是满目疮痍,百业凋敝,就连青楼生意,都纷纷倒闭了。 此时虽然已经入夜,花街柳巷却灯火通明,陆鼎峰何曾看见过如此喧闹的上京城? 好奇心起,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惊鸿楼。 陆鼎峰顶着女儿身,却有一颗糙汉的心。 素了两百年了,一进惊鸿楼,看见那些衣衫暴露的姑娘们,就直了眼。 她穿着大户人家丫鬟的服饰,长得又不错,浑身气度也是相当不凡,惊鸿楼的老鸨最初以为他是被哪家夫人派来抓奸的。 抱着不可得罪贵人的态度,老鸨倒是让人小心的伺候了她。 陆鼎峰豪迈的叫了一桌酒席,点了几个姑娘,狠狠的享受了一番。 唯一遗憾的,就是只能过过心瘾和手瘾,没法动真格的。 陆鼎峰的行止虽然古怪,但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在俗世中摸爬滚打见怪不怪的人,被个小丫头摸几下,揩个油也不算什么。 可等到结账的时候,陆鼎峰就悲催了。 他身上倒是有几两碎银,在两百年前,那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可两百年的时间,各国银矿的开采量急剧上升,物价早就翻了几十倍了。 他身上的银子根本不够付账。 于是,他便被扣了下来。 老鸨威胁他,要么他以身付账,要么让他供出主家。 陆鼎峰可是从离阳侯府逃出来的,他还是知道逃奴的下场一般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的,所以抵死不肯供出离阳侯府。 然后,老鸨便逼着他以身偿债。 这几日,陆鼎峰被关在惊鸿楼里,吃尽了苦头。 想到自己是从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身下逃出来的,陆鼎峰浑身都难受,一边向楚天骄诉苦,一边挠头,觉得哪里都膈应。 楚天骄端起了架子,喝着茶思索:桑葚毕竟是离阳候府的丫鬟,放出去惹祸,人家也会算到离阳候府头上。 楚天骄下定决心得把陆鼎峰压服了,使得他不敢再胡闹。 将来找个机会将他放出去,也算了结了大家同挂太庙的一段因果。 “还逃吗?” “不逃了,打死都不逃了!” “那你以后好好干活,时刻记得自己的新身份。” “小……大小姐,我算是想明白了,做你丫头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保证不要将我随便配人!” 楚天骄忍住笑,恐吓他道: “你要再逃,下次被抓回来,我可就直接将你卖给青楼了。” 陆鼎峰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不寒而栗,收起了桀骜不驯的心思,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 “你这礼仪得重新学起来,行动举止也要尽量像个女孩,不要被人发现端倪,把你当个怪物烧了。” 说完之后,楚天骄把青鸾叫了进来,指着陆鼎峰说: “青鸾,我看桑葚这丫头的礼仪全忘了,规矩也不太清楚,你将她带下去,找个婆子好好的教教她。” 青鸾虽然不知道桑葚换了芯,这几天也觉得她十分的奇怪。 “小姐,这桑葚前段时间得了场病,不会是撞邪了吧?” 楚天骄制止了青鸾的话头,只说桑葚年龄还太小,没定性,再多多训练就好了。 “不过,以后不准她到我屋里伺候,训练好规矩礼仪后,就送她去练武场伺候吧。” 桑葚被青鸾带了下去。 看她一身脏兮兮的,青鸾让她先去洗漱。 在浴桶里,桑葚抓着自己胸前的二两肉苦恼: 这肉长别人身上,摸着那么舒爽,怎得长自己身上,就那么碍事呢? 这时,他脑袋开始疼,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仁中撞击,一个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的出现: “住手,流氓!” 回到四皇子府的陆兆凌,脸越来越痒。 “快传太医!” 刚开完预防风疹药的太医被请了回来。 “启禀殿下,您这脸上的烫伤倒是无大碍,但看这红斑和小泡,臣怀疑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引起了皮肤过敏。” “过敏?不是风疹?” 太医说看上去像风疹,但根据脉象,应该不是。 太医写好药方让人熬药时,陆兆凌已经痒得受不了了。 他想去抓挠,又怕毁容,太医建议让人绑住双手。 陆兆凌还是很注重自己的那张脸的,只得同意了。 谁知道这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说宫里来旨,陛下传他进宫。 陆兆凌想称病不去,但传旨的太监透露,陛下正在贵妃宫中,商议是否与楚家退亲的事。 陆兆凌心中着急,猜测肯定是陛下已经在犹豫是否让他与楚天骄退亲,才会急招他入宫。 不能不去! 他必须让陛下看到他非楚天骄不娶的决心。 涂了一些太医开的药膏,找了个幕帘罩在头上后,陆兆凌进了宫。 来到贵妃的祥云宫,跪下给皇帝和叶贵妃见礼时,陆兆凌不得不摘下了幕帘。 但他怕惊着圣上,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皇帝让陆兆凌平身,陆兆凌不得不站了起来。 皇帝吓了一跳,惊叫道:“哪里来的猪头?” 身旁宫人齐声喊护驾,叶贵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父皇,母妃,是我,太医说我这是皮肤过敏了,不过人。” 陆兆凌自己不知道,在他来宫里的路上,他的脸肿了起来,现在已经肿得跟猪头没啥区别。 一阵兵荒马乱后,才确认了陆兆凌的身份,皇帝又叫来了太医院院正,确认了陆兆凌确实是皮肤过敏。 太医院院正禀报: “四皇子这是银杏过敏,引起的漆疮(漆性皮炎),并不过人。吃了药,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陆兆凌想到了在楚家时,楚天骄砸到他头上的那碗药,心下一动,问道: “这银杏可用于风寒或者风疹吗?” 院正点头,表示确实有些药方里含有银杏。 陆兆凌这才去掉了心中怀疑。 听到两人对话的皇帝,问清楚缘由,当得知楚家的大小姐极可能染上了风疹,而陆兆凌前去探病,又受了这无妄之灾时,皇帝犹豫了: “楚老夫人上折说你二人八字不合,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陆兆凌急了,“父皇,儿臣心悦楚家妹妹,儿臣不愿退亲。” 皇帝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他也是从当皇子过来的,这些皇子心中想什么,他清楚得很。 皇帝起身叫摆驾回宫,临走时,丢下一句:“若你真心悦楚家那丫头,只要楚家肯撤回退亲的折子,朕就成全你。” 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的灵机一动,让皇帝的态度松动了,将是否退亲的决定权,丢给了楚家。 陆兆凌对银杏过敏,是前世楚天骄发现的。 在准备那碗药时,她吩咐青鸾往里面加了大量的银杏。 她不过是想坐实了两人八字不合的高僧批语,倒没想到陆兆凌会顶着个猪头进宫。 第10章 才看了本医书,就敢断脉 楚天骄后面几天过得相当的舒坦。 皇帝派来的太医诊断出她并非得了风疹,仅仅是花粉过敏。 她所谓的“风寒”就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 肩膀上的箭伤也结了痂,只要小心不碰触,已无大碍。 楚天骄每天都到上院去给楚老夫人请安,到了就赖在那里不走,小心的观察着楚老夫人的身体。 楚老夫人素来疼爱这个大孙女,但每天被她拉着锻炼身体,又盯着进食,渐渐的也不耐烦了起来。 “骄儿,摇一摇头!” 楚天骄乖顺的摇了摇头。 她今日头上簪了一支小巧精致的凤钗,流苏上,镶着小珍珠。 楚天骄一摇头,小珍珠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 楚老夫人用手撑着后腰,气喘吁吁的贴到她跟前,听了听,吐槽道:“听这声,哐哐哐的……” 楚天骄还未明白过来啥意思,楚老夫人吩咐李嬷嬷:“小翠,你来帮大小姐挤挤脑子里的水,免得她没事找事的跑来折腾我这老婆子。” 李嬷嬷捂着嘴偷笑,上前扶住了楚老夫人。 楚天骄这才知道祖母是在揶揄她。 “祖母,您想偷懒就直说,怎好骂我?” 楚老夫人扶着腰就要往屋里走,才不管她的抱怨。 “我老婆子不行了,我要回屋躺躺。” 楚天骄紧跟着她回屋,等楚老夫人坐到榻上后,上前帮她揉腰。 “祖母,您今年才五十岁,身子骨一向康健,这才打一套五禽戏,就想歇了?” “你也知道我老婆子已经五十了,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你日日跑来逼我打这五禽戏,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前世楚老夫人在楚天骄大婚之后不久就染上了风寒,病情来势凶猛,没多久就离世了。 楚天骄暂时没有找出缘由,只能尽力让楚老夫人多锻炼,增强体质,希望能起到一些预防风寒的作用。 “祖母,您年轻的时候,也是可以扛着大刀上阵杀敌的人,怎的现在如此惫懒了?” “您从小都教育我,这拳脚功夫,一日不可懈怠。就算不用咱们女眷上战场,但楚家危机四伏,即使是女子,勤练武艺,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有自保之力。” 楚老夫人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暗骂: “平时让大丫头读书,啥都记不住,怎的我当初糊弄她的那些屁话,竟全都记住了?倒叫我不好反驳了。” 楚天骄一边给楚老夫人揉着腰,一边小心的试探:“祖母,您近来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这问题她近日来每天要问楚老夫人好几遍,楚老夫人已经懒得回答她了,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一旁的李嬷嬷帮忙回答道:“老夫人确实身体康健,只不过人上了点年纪,总会有些疲乏。老夫人往日里,倒也是每天晨起练练拳脚的,只是近半年来,总觉得身上酸痛,才停下来的。” 楚天骄闻言立即警觉了起来。 “身上酸痛?什么时候开始的?找到病因没有?” “病什么病?我老婆子才没病,你少撺掇着哄我喝那些苦不拉几的药汤子。” 李嬷嬷解释道:“府医倒是每月都会给老夫人请平安脉,开了些调理的药,老夫人嫌苦,都没有喝。” 楚天骄闻言便抓起楚老夫人的手腕开始切脉。 楚老夫人最初在装睡,感觉到楚天骄抓着自己的胳膊切脉,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大丫头,你啥时候学会医术了?” 楚天骄不好说自己是在太庙里,跟着医药世家出生的嘉敏皇后学了点皮毛,谎称最近找了本医书,现炒现卖的。 她其他没什么发现,倒是切出了楚老夫人的脉象有一点浮紧。 楚天骄自知自己的水平很难有所发现,府医的水平也一般,忙让李嬷嬷拿了离阳候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院正前来。 “大丫头,你最近几日真真是神神叨叨的,我这好好的,请什么院正?” 楚天骄只好撒娇道:“祖母,我初学医术,不得其法。十分仰慕太医院的院正。刚我给您切脉,有些疑虑,您把院正请来,我正好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楚老夫人嘟着嘴不情不愿,“你有疑问,直接问府医不就得了?你那点刚入门的问题,难道府医还解决不了?” 楚天骄一边给李嬷嬷使颜色,一边抱着楚老夫人撒娇卖萌。 楚老夫人眼中透着狡黠的光,提出条件: “叫院正来可以,但是我不喝苦药汤子。并且你得答应我,明日开始好好背兵书,不准偷懒……” 楚天骄无奈的应下了一堆条件,不禁感叹:自己的亲祖母,只能自己宠着了。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的院正王太医笑容可掬的被领了进来。 双方见礼寒暄之后,王太医开始替楚老夫人诊脉。 听闻楚天骄看了本医书,因仰慕他非要当面向他请教,王太医乐得呵呵直笑: “我家那几个猴儿,逼着他们学医都不肯,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对医术有兴趣。好好好,那大小姐认为老夫人这脉象如何?” 王老太医不过是逗趣这么一说,楚天骄却很认真。 她倒不敢卖弄,只如实的将自己切出楚老夫人脉象有些浮紧,担心是风寒前兆说了。 王太医心想:真是小孩子家家的,才看了本医书,就敢断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刚开始,王太医还很放松,他刚进来时观楚老夫人的面色,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既然楚天骄说切出楚老夫人脉象浮紧,他便也往这个方向斟酌,结果越切越觉得心惊,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严肃起来。 楚老夫人也被王老太医这表情给震慑住了,不禁问道:“莫非还给这大丫头误打误撞切准了?” 王太医神色肃穆的捻须思考了半响方说:“小老儿真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如此有天分,小小年纪连这引而不发的慢性寒毒,都能切出来。” “寒毒?不是寒症?” 楚天骄只记得前世楚老夫人死于伤寒,当时宫里派了多少太医来诊断,连这位王太医也是亲自来诊断过的,并未有人诊出中毒,清一色的都说是风寒。 怎的现在王太医又说是寒毒了? “中毒?我日日呆在自家院子里,怎会中毒?” 楚老夫人更是惊惧。 楚老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嫡长子离阳候还在边疆与西戎人鏖战,这上京城中,谁敢给她下毒? 王太医觉得此事很大,必须马上禀报当今圣上。 “老夫人,您中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寒毒,量未积累足够时,会一直潜伏在你体内,引而不发。 一旦爆发时,便会转为风寒症状。 所有脉象体征,都与风寒无异,到时候就连老夫怕是都诊不出来是中毒而非风寒实症了。” 楚天骄这才明白,为何前世那么多的太医,无一人诊出中毒。 “王太医,我祖母这毒,能解吗?” 王老太医神色凝重的说:“这毒应该是缓慢入侵老夫人身体的,现在积累的量,还不到爆发的量,首先是要查到毒源,避免毒性加深。” “至于解毒,需找到毒源后,老夫根据是何种毒源所致,才能有针对性的配解药。” 楚老夫人立即下令搜查自己起居的上院。 常用的东西,都被送到了王老太医跟前甄别是否有毒。 当一个玉枕被送到王老太医跟前时,王老太医检查之后,说无碍。 楚天骄接过玉枕,看这玉枕莹润光滑,入手略有暖意,竟然是一整块的暖玉所制,不禁诧异: 祖母一向不喜奢靡,万万不会花重金买这么一整块的暖玉雕的玉枕,便偷偷将李嬷嬷拉一边问道: “这玉枕哪来的?” 第11章 我竟然生养了一群废物! 李嬷嬷道:“这是老夫人五十大寿时,二夫人孝敬的。” 楚天骄将玉枕拿着走出室外,对着光仔细查看。 一块巴掌大小的暖玉,都价值不菲,像这样一整块能雕成枕头的暖玉,可以算得上价值连城。 楚天骄认为,以她二婶薛氏的性格,会将这个当做寿礼,孝敬给楚老夫人,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 阳光照射在玉枕上,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里面有个鸡蛋大小的暗影。 楚天骄让青鸾回院子拿来天鸦剑,挥剑向玉枕砍去。 李嬷嬷想劝,没有来得及,不忍看这块价值连城的暖玉枕就这样被楚天骄祸祸了,心疼得捂住了眼睛。 屋里的楚老夫人听到了动静,走出来一看,刚要张嘴骂人,就见楚天骄蹲在地上,从玉枕之中,抠出来一块白色的玉球。 “万年冰玉!” 王老太医满脸的震惊,接过了这块玉球。 “好恶毒的心思!” 这万年冰玉被藏在暖玉之中,能够掩盖万年冰玉的寒凉,触手时,略有暖意。 但楚老夫人枕着这玉枕,天长日久,还是会沾染上寒毒。 这种寒毒不同于药物中毒,更像是慢性的风邪入体,所以爆发时,像极了风寒。 听完了王老太医的解释,楚老夫人冷笑:“还真看得起我这老婆子!” 当着王老太医,楚家人都绝口不提这玉枕是薛氏所赠。 楚天骄最关心的是楚老夫人体内的寒毒如何解。 王老太医面露难色,“如果是普通的药物配置的,老夫只需根据药性化解。但这万年冰玉的寒毒,霸道无比,老夫建议先将剩下的暖玉恢复,老夫人还是日日枕着,或可压制一二。” 楚天骄听出了弦外之音,着急问道:“只是压制?” 王老太医捻须迟疑的说:“老夫会尝试着配置一些汤药,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看到王老太医那完全没有把握的样子,楚天骄的心哇凉哇凉的。 她双手作揖,躬身向王老太医恳求道: “老太医,什么药能救我祖母,请您但说无妨。无论是什么药,我楚天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想办法替我祖母搞来。” 王老太医道:“这万年冰玉的寒毒,小老儿也是只在书上见过,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倒是……” 听着王老太医欲言又止,楚天骄都快急死了。 楚老夫人倒是淡定许多,一边压住楚天骄,让她稍安勿躁,一边微笑着说: “老太医,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老侯爷在世时,也多蒙您照顾,有什么法子,能让老婆子多活些时日,还请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婆子我不怕死,但是现在我儿在前线作战,我暂时还不能死。” 王老太医也清楚,楚老夫人现在不能出事。 如果楚老夫人过世了,离阳候就得丁忧。 就算圣上夺情,离阳侯在前线得知母亲去世,也必然心神大乱,影响战况。 王老太医咬了咬牙说:“小老儿曾在书上看到过,世间有一种火龟,常年生活在极热之地,肉性最是温热,可克制万年冰玉之毒。” “只是这火龟,到底生在什么地方,小老儿却无从得知。” “因怕这火龟的存在,不过是无稽之谈,小老儿才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王老太医说完之后,便要告辞,“小老儿想回去翻翻古书,仔细斟酌后,再替老夫人开药。” 楚家人向王老太医致谢,送上了厚厚的诊金和谢礼,楚天骄将王老太医送至了府门口。 临别时,楚天骄向王老太医拱手:“王爷爷,祖母中毒这件事,还请您暂时保密。” 王老太医有些为难,“圣上那里,该第一时间禀报的。” 楚天骄深鞠一躬,恳求道:“王爷爷,今儿您也看到了,有人不惜用上了万年冰玉来害我祖母,此时关系重大。 圣上的身边,也不一定清净。 如果圣上问起,还请您只说我祖母只是身上有些酸痛,请您开药调理一二。” 王老太医与楚家确实交情颇深,加之楚天骄口口声声喊他“王爷爷”,也是只谈私交无关公事的意思,王老太医想到这事背后的凶险,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楚天骄回到上院,看见屋内已经整理过了。 下人们被下了封口令。 楚老夫人斜依在塌上,精神有些疲乏。 “骄儿,过来。” 楚老夫人招手,楚天骄依偎了过去。 楚老夫人揉着楚天骄的脑袋,夸赞道:“我的骄儿竟然长大了,跟祖母说说,你最近老来缠我,可是已经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楚天骄之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她只是凭着前世记忆,知道楚老夫人将不久于人世。 想了一想,楚天骄对楚老夫人说:“祖母,我前段时间做了一场梦……” 当楚天骄将前世的经历,挑拣了一部分,以做梦为托词,告诉楚老夫人后,楚老夫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楚天骄生怕吓着楚老夫人,心中七上八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老夫人的脸色。 然后,楚老夫人就醒过神来,给了楚天骄一个脑瓜崩儿。 楚天骄“哎哟”一声,捂着额头,跳到榻下。 就听楚老夫人啐道:“我竟然生养了一群废物!” 楚天骄没明白楚老夫人因何生气,迷茫的看着她叉腰骂道: “按你梦中的意思,前世你傻不愣登的嫁给了四皇子,然后我就死了?” 楚天骄乖乖的点头,退后了两步,生怕楚老夫人再给她一下,怪她咒她早亡。 谁知楚老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楚天骄骂道: “你没脑子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说我一死,这若大的离阳候府,竟然被人害得灭了门,这也太气人了!” “你爹,好歹也是个带了十几年兵的一品侯爷,居然没两年,就落入了东夷人陷阱,战死了?” “你那二叔、三叔、四叔,个个死得窝囊。你二婶改嫁了,最后居然只剩下你三婶,带着你几个兄弟姐妹?” …… 楚天骄泪流满面。 她说的都是前世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楚老夫人不满的啐道:“一家子的蠢货,我竟然生了一窝猪猡吗?我老婆子死了,他们就这样被人欺负?” 楚天骄有点被楚老夫人整不会了。 祖母现在不应该是更关注自己的生命对楚家的重要性吗? 怎的祖母一个劲的骂父亲和叔叔们蠢呢? 这如果被父亲和叔叔们知道,还不得怪她挑唆的? 好不容易楚老夫人止住了骂。 楚天骄这才敢上前去给她抚胸口顺气。 楚老夫人歇了口气后,卷了卷衣袖道: “不行,我得赶紧的吩咐厨房,从今日起,咱家每顿都得加道猪脑花,以脑补脑。” “全家都给我卷起衣袖,开始读书!读书可以明智,光有武力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家算计得渣都不剩了。” 看楚老夫人激动的情绪,楚天骄觉得祖母肯定是推演之后,发现她说的梦中情景,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才会如此紧张。 楚天骄等楚老夫人向李嬷嬷下达了一堆指示后,问道: “祖母,李嬷嬷说那暖玉枕,是二婶孝敬你的,咱不找二婶来问问吗?” 楚老夫人嫌弃的撇嘴,“问她有什么用?无论是这暖玉还是这万年冰玉,怕都不是薛氏这个蠢货能买得起的。” “晚上你二叔回来,先问你二叔,免得打草惊蛇。” 第12章 咱家这是跟猪结仇了吗? 当晚,楚家的餐桌上,便多了好几道猪脑做的菜。 炭烤猪脑,清炖猪脑,爆炒猪脑…… 姗姗来迟的二老爷楚烨,看到这架势,不禁问道:“咱家这是跟猪结仇了吗?” 楚老夫人一本正经的看着楚烨,指着他面前那盅清炖猪脑道: “老二,你先把面前那盅汤喝了再跟我说话,我怕被你的傻气熏着。” 楚烨还不知道家里今日发生过什么事,讪讪的坐下,以为是自己之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恼了楚老夫人。 他一贯孝顺,坐下之后端起汤盅,三两口将那盅猪脑汤喝了。 楚家人今日全部都在楚老夫人处用餐,也没分男女,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桌。 楚天骄这个始作俑者,低着头坐在下首,暗搓搓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吭声。 楚老夫人指着其他人跟前的汤盅,下令道:“喝,每个人都必须把自己跟前的那盅猪脑汤喝完了。” 说实话,这猪脑炖汤,喜欢的人可能真喜欢,不喜欢的人就有些受不了那软塌塌的口感。 楚天骄的堂妹,二房的嫡女楚芸儿,原本就有些挑食,猪脑更是从来都不吃的。 楚芸儿今年十三岁,虽然没有楚天骄得宠,但是平日里也是在楚老夫人跟前撒娇惯了的。 她嫌弃的将那盅清炖猪脑推开,撅着嘴,冲着楚老夫人抱怨:“祖母,芸儿不爱吃这猪脑,我就不吃了吧?” 若是平日里,楚老夫人肯定不会计较,甚至可能还会宠溺的说:“我孙女儿爱吃什么吃什么。” 但今日,楚老夫人被楚天骄说的那个梦刺激到了。 她立志要提高楚家人平均的智商水平,坚定的认为第一步就应该以脑补脑。 “谁准你搞特殊了?你这脑子,是你爹这个蠢货,加上你娘那个脑残造出来的,能是什么水平,你心里没数吗?不吃点猪脑补补,你想蠢死吗?” 楚芸儿确实不太聪明。 跟楚天骄一样,她们姐妹几个,都是自小见了书就睡着的货色。 但原本楚家就尚武,她们又都是女孩子,便没人当面骂过楚芸儿蠢。 今天居然被疼爱自己的祖母当面骂蠢,楚芸儿顿时哭了。 “祖母,你欺负人,呜呜呜……” 被连累一起骂蠢货的楚烨一脸的懵逼。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楚家除了母亲和大哥以外,最聪明的人,怎么就成了蠢货了呢? 被骂做脑残的薛氏,更是受不了了。 她红着脸,想抗议,又不敢跟楚老夫人顶嘴,只敢在桌子下跺脚,嘴上拖着长音喊了声:“娘……” 楚老夫人想到楚天骄说这薛氏在楚烨死后,丢下孩子们改嫁了,就气不打一处出,板着脸对薛氏说道: “别叫我娘!” “薛氏,你从明日起就把管家权交给老三媳妇,在房中好好给我静思己过,抄一百遍《妇德》交给我。” 这是薛氏嫁进楚家后,楚老夫人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她,薛氏吓得赶忙跪了下来。 “娘,媳妇做错了什么,您教我就是,怎的要罚我抄书?” 楚老夫人此时对薛氏火气很大。 不管那暖玉枕是否是她有意为之,这薛氏都逃不掉责任。 楚老夫人还能忍住只夺了她的管家之权,罚她抄书,已经算是压制脾气了。 楚烨看他娘的脸色,猜到这薛氏定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楚老夫人,暗暗叹了一口气。 十多年前,楚烨还是少年郎时,去安国寺找渺音和尚下棋。无意中在厢房撞见了正在换衣服的薛氏。 因损了薛氏的闺誉,楚烨只好娶了薛氏。 十几年的相处,楚烨早知道了当初那是薛氏的算计。 但看在薛氏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楚烨也就安下心来好好跟薛氏过日子了。 只是这薛氏,常常会有一些小心思,是楚烨看不惯的。 今日他也不知道薛氏到底是又做了什么,但看楚老夫人这火气,定然事情不会小。 看到薛氏受罚,楚芸儿再不敢闹了。 其他人也都静得像鹌鹑一样,楚老夫人一声令下,全部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跟前的清炖猪脑吃了下去。 楚老夫人看到儿孙们令行禁止,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老人家一挥手,汤盅被撤了下去,李嬷嬷又带着丫头们给所有人分起了炭烤猪脑。 这一顿饭,除了楚老夫人自己,楚家的儿孙媳妇们,都被灌了一肚子的猪脑。 吃完了饭,一家人乖乖的回到正堂听训话。 楚老夫人道:“从今日起,你们每晚都到我这来用餐,我要看着你们补脑。” 一家子面面相觑,这猪脑吃一顿也就算了,听楚老夫人这意思,是要监督他们每顿吃? 三老爷楚晟首先就不干了,苦着脸凑到楚老夫人跟前,半跪着给楚老夫人捶腿,舔着脸讨好卖乖:“娘,您自小就夸我比大哥二哥机灵,我就不用了吧?” 楚老夫人想到楚天骄说在梦中,楚晟是被冤死的,很是心疼。 楚老夫人硬着心肠,一巴掌拍到楚晟的手上,喝道:“你就是有点小聪明,但却无大智慧,除了补脑,你明日起跟着你侄儿侄女们一起读书。” 说完,楚老夫人让丫鬟搬了一箱子的书来,分发给儿孙们。 “这些书,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从明日起,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读。” “我每天晚饭时,会抽问你们的进度,进度落后的,都给我加吃猪脑。” 楚家人都不爱读书。 顿时,一屋子人鬼哭狼嚎起来,纷纷抗议。 “我让你们读书,不是让你们考功名,是让你们开智明理,尤其是那些史书和兵法,都必须给我记熟了。” 无论小辈们如何抗议,都无法撼动楚老夫人提高楚家人智商水平的决定。 最后,小辈们都只得领了各自的书籍,沮丧的告退了。 二老爷楚烨和楚天骄被留了下来。 当听说楚老夫人中了万年冰玉的寒毒后,楚烨急红了眼,也明白了今日楚老夫人为什么要处罚薛氏。 “当初娘要过五十寿辰,我是告诉了薛氏,让她认真帮我寻一个稀罕物件孝敬娘。那暖玉枕薛氏说是她在奇珍阁买的,花了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看着楚老夫人和楚天骄不信的表情, 楚烨有些神情不自在:“这一万两的银票,是儿子给薛氏的。” 楚老夫人追问:“你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贪墨了?” 楚烨连连摆手否认:“娘,儿子牢记家训,断然不敢贪墨。这一万两,是儿子自己赚的。” 楚家现在没有分家,按理说,楚烨他们四兄弟赚的钱,都应该交回公中统一分配。 所以楚烨才会有些不自在。 但其实府中开销自有公中产业支撑,四兄弟平时,也只是将俸禄交入公中即可。 楚老夫人此时无暇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吩咐楚烨回去后好好探探薛氏的口风,暂时不要将真相告诉薛氏。 “这奇珍阁,你也派人好好查查,看看背后的人是谁。” 楚烨点头称是,又担忧的说:“王老太医说的火龟,我是否应该传信给大哥和四弟,让他们也一起帮着找一找?” 楚老夫人摇头:“不要告诉他们,免得让他们分心了。” 离阳候和楚天骄的四叔,现在都在边境上作战,楚老夫人不想影响他们的心情。 “这火龟最好是私下里暗寻,如果实在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暖玉枕背后的人还没找到,咱们一切还需加倍小心。” “我这老婆子已经活到知命之年,我倒是真想看看,是谁想要我的命!” 楚天骄想留下来陪楚老夫人,被楚老夫人赶回了院子。 她心中烦乱,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发呆。 一个鬼祟的身影沿着墙根往院外溜,楚天骄瞟了一眼,喊了一声:“桑葚,过来!” 第13章 不合适,不合适! 陆鼎峰站直了腰,不情不愿的蹭到楚天骄跟前。 “大小姐,赏月啊?” 楚天骄抬头看天,别说月亮了,连个星星都没看见。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柔声问道:“你这几日可还习惯?” 陆鼎峰委委屈屈的嘟嘴抱怨道:“小孙媳妇,这丫鬟真是太难当了,嘤嘤嘤……” 楚天骄立即别开了头,怕自己忍不住产生联想呕出来。 楚天骄前几日让青鸾派了个婆子专门训导陆鼎峰的规矩礼仪。 那婆子很会调教小丫头,甭管你多野性难驯的丫头,到了她手上,最后都会被训得服服帖贴的。 陆鼎峰一个造反起家的开国太祖,何曾学过伏低做小? 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儿家礼仪,更不是陆鼎峰这样的糙汉能一下子掌握要领的。 如此,他便常常受罚。 那婆子花样百出,不是罚他不准吃饭,就是罚他顶着碗水在太阳下站半个时辰。 陆鼎峰也曾反抗过,但是楚天骄这院子里,住着十二个武婢,哪一个的功夫,都比他强。 那婆子是得了楚天骄的令的,武婢们也只遵楚天骄的令,陆鼎峰反抗了两次后,没有翻起什么浪花,只好乖乖的服软了。 听完了陆鼎峰的哭诉后,楚天骄笑着问:“你这是又饿了?想溜到厨房去偷东西吃?” 陆鼎峰见被楚天骄识破了,干脆摆烂,撩起裙子,往地上一坐,学着桑葚嫂子昨日找她要钱时,撒泼打滚的样子,哀嚎道:“饿死了,我不干了,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 楚天骄一脸错愕的张着嘴,指着陆鼎峰喝道:“你给我闭嘴!” 陆鼎峰斜眼偷瞄楚天骄的脸色,知道自己可能是闹得有点过了,赶紧的收声,低着头,食指相对的卖萌道:“大小姐,赏个宵夜吃呗?” 楚天骄额头挂满了黑线,这戏精祖宗,难道前世就是靠着演技,俘获了楚家祖上的心,帮他打的天下吗? “你这副模样,都是跟谁学的?” 陆鼎峰大言不惭的吹嘘道:“李嬷嬷家的小孙子,现在可是我的好哥们。” 楚天骄没想到这太祖爷爷,竟然还是个社牛,刚来没几天,不仅认识了李嬷嬷,连李嬷嬷家的小孙子,都成了他的哥们。 不过等第二天一大早,李嬷嬷牵着自家小孙子,来找桑葚讨要被她抢去的板栗时,楚天骄才知道了陆鼎峰口中的“哥们”是啥意思。 当然,此是后话。 楚天骄耐着性子让陆鼎峰坐好,问他道:“太祖爷爷,你听说过火龟吗?” 陆鼎峰目光一闪,站了起来,腰背挺直了,身上气质瞬间一变,若不是顶着个女娇娘的身子,倒是挺霸气的。 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声音尽量的压低,缓缓问道:“火龟?朕仿佛听说过,又仿佛没听说过……” 楚天骄今天一直都在为楚老夫人的寒毒忧心。 王老太医既然说火龟能解万年冰玉的寒毒,又是在古书中看见的,楚天骄想:也许在两百年前生活过的陆鼎峰,能知道火龟的踪迹。 听到陆鼎峰似是而非的回答,楚天骄急了: “太祖爷爷,你到底是听说过还是没听说过?” “朕听说过。” 当楚天骄追问他细节时,陆鼎峰不满的“哼”了一声,揉了揉肚子道:“朕现在肚子饿得很,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办法,楚天骄只好叫青鸾去大厨房传宵夜。 等一桌子丰盛的宵夜被摆到了楚天骄的房中后,楚天骄和陆鼎峰回到屋中,陆鼎峰自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示意楚天骄给他斟酒。 楚天骄现在有求于他,咬着牙忍了,替他斟上了满满的一杯酒后问道:“现在可以想起来了吧?” 陆鼎峰只顾着自己大吃大喝,根本不理睬楚天骄的问题。 楚天骄忍无可忍了,语气阴恻恻的威胁道:“桑葚,马房的老郭是个鳏夫,我看他可怜见的,你说把你配给他如何?” 陆鼎峰正吞咽着肘子,差点噎着,一边咳,一边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等他咳完,看楚天骄戏谑的表情,才知道楚天骄这是又拿配人的事威胁他。 陆鼎峰瞪了楚天骄一眼,抱怨道: “没事就桑葚,有事就太祖爷爷,小孙媳妇,你太功利了!” 楚天骄懒得惯着他,将他面前的酒杯往自己跟前扒拉了一下,“你爱说不说,如果不想说,也别吃了。” 陆鼎峰正吃得开心,如何肯停下,抢过酒杯一口喝下后说:“这火龟是个稀罕物,我也是因缘巧合下,曾经在赤焰山遇到过两只。” “赤焰山?” 楚天骄在离国境内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山名。 “离上京不远,具体的位置我也忘记了。” 陆鼎峰倒不是忽悠楚天骄的,隔了两百年了,他确实是忘记了。 如果不是因为火龟太珍惜,他也不会想起了赤焰山这个名字。 楚天骄又追问了陆鼎峰许久,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让他赶紧的吃完退下。 第二日,楚天骄一大早就去二房找楚烨。 看院子的婆子通禀之后,楚烨从院中出来,听楚天骄说有事商量,猜肯定是关于楚老夫人的寒毒,便领着楚天骄去了书房。 虽然只在院门口站了站,但从薛氏没有露面,院里的丫头们走路都垫着脚尖的情况看,楚天骄估计昨晚楚烨夫妻二人,定是大闹了一场。 楚烨就职兵部侍郎一职,严格意义上说,属于文官。 但他是从军队转到兵部任职的,与那些科举出生文官,有些格格不入。 楚家人样貌都生得很俊秀。 楚烨比他的其他兄弟,又多带了三分文气,年轻时也曾是上京城里闺阁女子们追捧的对象。 今日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宽袖长袍,腰背挺直,脚下虎虎生风,一改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儒雅形象。 楚天骄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她二叔身上流露出的焦躁。 楚烨平日里爱附庸风雅,书房布置得很是雅致。 楚天骄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叔,你可曾听说过上京附近,有一座山叫赤焰山?” 楚烨表示没听说过。 当得知这赤焰山里有可能存在火龟时,楚烨从书架上抽出上京附近的舆图,查找了起来。 楚天骄也帮助查看,结果,从舆图上看,上京方圆三百里,都没有一座山叫赤焰山,倒是找到好几座相似的名字的山。 “二叔,我想亲自去这个地方找找,看看有没有线索。” 楚烨有些担心,“骄儿,你与四皇子的婚约,圣上还没有同意退婚,你此时出城,有些不妥。” 楚天骄打定了心思退婚,根本不在乎皇家对她的想法,坚持道:“比起祖母的寒毒,我退亲的事没那么重要。陛下如果不同意我退婚,大不了我就一直装病拖着。” 楚烨想了想,楚老夫人中毒的事,至今都对外瞒着。 找火龟这件事,确实没有比楚天骄更合适的人选了。 “好吧,那你一路上小心,多带点人手。” 楚天骄禀报了楚老夫人后,点了十二武婢,带着陆鼎峰和青鸾,便出发了。 “小……大小姐,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出城吗?” 到马棚选马的时候,陆鼎峰很是兴奋,凑近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便想去拉缰绳。 那匹马傲娇的扭头,无论陆鼎峰怎么拉,都一动不动。 陆鼎峰想翻身上马,汗血宝马一撩蹄子,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楚天骄走了过去,伸手在汗血宝马的脖子上撸了撸,亲昵的用脸贴了上去,低声说:“小红,三年不见了。” 这匹马龄五岁的汗血宝马,是楚天骄的坐骑,前世跟着她上过战场。 最后死在了她与西戎人的那一战中。 小红似乎是心有灵犀的跟楚天骄蹭了蹭。 陆鼎峰在一旁看得眼红,转身问马夫:“我的宝马呢?” 马夫给陆鼎峰牵来了一匹棕色的小母马,讨好道:“桑葚姑娘是刚学会骑马吧?这匹马性情温顺,最是适合你了。” 陆鼎峰武艺不怎么样,但前世骑射还是很擅长的,虽然隔了两百年了,翻身上马的姿势依然矫健。 马夫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桑葚姑娘天资卓越,光这上马的姿态,就赶超大多数初学者了。” 陆鼎峰被马夫拍马屁拍得很舒坦,冲着马夫露齿一笑。 马夫瞬间红了脸,望向陆鼎峰的眼神都更加的热切了起来。 陆鼎峰傲娇的抬起了头,正要拉缰绳起步,便听见有人在冲着马夫喊道:“老郭,你在那磨蹭什么?见到了漂亮小丫头就挪不动腿了!” 陆鼎峰浑身一震,惊悚的问道:“你就是马房的老郭?” 第14章 我这样的粗鄙之人 楚天骄带着青鸾和桑葚,身后跟着十二武婢,刚出府门就碰到了陆兆凌。 陆兆凌头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脸上也消肿了。 今日他穿了件白色云纹束腰锦袍,头戴青玉发冠,打扮得衣冠楚楚,迈着自信的小步伐,挡在了楚天骄的马前。 “楚妹妹,大好了?我正要瞧你去呢。” 楚天骄看见陆兆凌,心中暗叫倒霉,眉头拧了拧,拉住了缰绳。 “四殿下,我急着出城,就不跟你寒暄了,还请你让开道。” 陆兆凌听出了楚天骄语气里的不耐烦,心中警铃大作,猜度也许楚天骄是真信了那渺音和尚的批语。 他不过一个宫婢之子,虽被叶贵妃收养,但叶家在朝中的势力,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对楚天骄和楚家,他是势在必得的。 皇帝已经放言,只要楚家愿意撤回退亲折子,婚礼就可以继续。 陆兆凌今日就是来离阳侯府恳求楚老夫人收回退亲折子的。 楚老夫人很宠楚天骄,所以楚天骄对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陆兆凌绝不允许楚天骄这时候疏离他。 他并没有按照楚天骄的意思让开道,反而更加凑上前去了几分。 “楚妹妹,你这是着急去哪呀?” 楚天骄现在还不能跟陆兆凌撕破脸,忍着性子不冷不热的回答:“出城,操练。” 陆兆凌看了看楚天骄身后全副武装的十二武婢,没有怀疑。 这十二武婢,是离阳侯在楚天骄还很小的时候,就从家臣子女中替她挑选出来的。 自幼跟着楚天骄一起练武。 楚天骄也爱学着家里大人的模样,将这十二武婢,编成一队操练。 出城拉练这种事,楚天骄确实经常干。 如果是以前,陆兆凌肯定不屑参与楚天骄这种野蛮人的游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抓牢了楚天骄,所以,陆兆凌兴趣盎然的说道: “楚妹妹,我病了几日,全身都惫懒了,正想去城外疏散疏散,我陪你去吧?” 楚天骄一脸的严肃:“行伍中令行禁止,岂能如四殿下般儿戏?” 陆兆凌挡在楚天骄马前,死活不肯让道。 楚天骄不耐烦跟他扯皮,在小红的脖子上轻按示意,小红扬起了马蹄,眼看就要踩上陆兆凌,陆兆凌连滚带爬的避开了。 楚天骄拱手致歉,并未下马去搀扶陆兆凌。 “四殿下,不好意思,你凑得太近了,我这马儿脾气不太好。” 陆兆凌的侍卫上前将他扶起来时,楚天骄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望着楚天骄离去的背影,陆兆凌一边掸身上的灰,一边狠声道:“你是飞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陆兆凌示意手下侍卫,“去,跟上楚大小姐,看看她往哪走,沿途留下记号。” 一个侍卫骑着马,追踪而去。 楚天骄出了城后,一直往东疾驰了三十里,方才停下。 她拿出在楚烨书房中临摹的简易舆图,比照着面前的岔路,问身旁的陆鼎峰:“桑葚,你来看看,这两条路,你可有印象?” 陆鼎峰一路上都沉浸在见到马夫老郭的膈应情绪中。 听楚天骄问他,怕楚天骄真将他配给脏兮兮的马夫老郭,老老实实的开始观察周边环境。 “大小姐,我真的不记得了。” 陆鼎峰只敢说实话,不敢瞎指路,还生怕楚天骄以为他没尽心,小心的观察着楚天骄的脸色。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她带着陆鼎峰,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两百年的时间,不说陆鼎峰是否是真忘了,光这沧海桑田的变迁,也很难辨别出当初的路径了。 楚天骄指了指舆图上的一座标注为“赤沙山”的地名道,“咱们先去这里试试吧。” 一行人再度策马飞驰,傍晚时分,便赶到了赤沙山下面的一个村落。 楚天骄下马吩咐道: “今晚就在这扎营,青鸾带着凤乙去村子里买些吃食。” “桑葚,你跟着去,悄悄问问可有火龟的踪迹,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楚天骄带出来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也没有避着她们此行的目的。 等凤甲带着武婢们搭好营帐时,青鸾、凤乙和桑葚三人已经回来了。 青鸾买了些米和菜蔬,几个武婢搭灶开始做饭。 桑葚凑到了楚天骄跟前,小声的汇报: “这里之所以叫赤沙山,是因为山下那条赤沙河。河水常年浑浊,里面带着赤色的沙子。” “这里的人,都没有看到过火龟。” 楚天骄闻言有些失望,便听桑葚接着说: “我思索了一下,记忆中那座火焰山附近,似乎是有那么一条河,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里。” 楚天骄刚坠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拍了拍陆鼎峰的肩膀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早咱们进山,你到时候再仔细观察,看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等到饭好了,楚天骄正跟大家围坐着吃饭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兆凌带着五十个侍卫,意气风发的奔到了营地前。 楚天骄烦躁的别开了脸。 陆兆凌翻身下马,自以为姿态潇洒,却发现楚天骄根本没有在看他。 看见楚天骄等人正在就着菜粥啃干粮,陆兆凌示意侍卫从马上取下一个食盒,提着食盒凑到了楚天骄的跟前。 “楚妹妹,可让我一阵好找,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说完,陆兆凌示意侍卫上前,铺了一张巨大的油纸,将食盒打开,一一摆在了楚天骄的面前。 闻到了美食的香味,楚天骄回头,不解的问陆兆凌:“你明知道我是出来操练的,竟然专程送了一桌月桂楼的席面过来?” 陆兆凌一脸的关心,柔声说道:“楚妹妹,你大病初愈,即使是出来操练,也该注意饮食。这些粗鄙的干粮,怎配入口?” 楚天骄举起手中的干粮,面露不屑,质问道:“四殿下,你知不知道,我爹带着前方的将士们,日日啃这干粮,才换来了你的锦衣玉食?” 陆兆凌讪讪的不好接这话了。 楚天骄掰了一块干粮吞下后说:“四殿下,我这样的粗鄙之人,只配享用这种粗鄙的食物,这些美食珍馐,您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陆兆凌以为是自己失言,引起了楚天骄的小女孩脾气,闻言并未生气,反倒越发放下了姿态,软声哄着楚天骄尝一口。 楚天骄心中腻味,前世如果陆兆凌能如此耐心对她,她必然会为了陆兆凌肝脑涂地。 可现在她知道了这些温言软语的背后,都是满满的算计,只觉得恶心。 被陆兆凌缠得烦了,楚天骄转头喊了声:“桑葚,过来,这些美食都赏你了!” 陆鼎峰原本就一直在往这边瞟。 他已经知道了这陆兆凌,就是前世害得离国江山倾覆的不肖子孙。 那可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啊,就被这隔了五代的孙子造没了。 他怎么能不心疼? 刚看到陆兆凌这孙子,陆鼎峰就恨不得上前扒了他的裤子打屁股。 听到楚天骄叫他,总算是找到机会了,蹦跶着就冲了过来。 第15章 将军有剑,不斩蚊蝇 陆鼎峰毫不客气的撸袖子夹菜,眼神挑衅的瞪着陆兆凌。 陆兆凌对楚天骄有耐心,不代表能容许一个小丫头冒犯自己,顿时黑了脸,怒斥道: “哪来的没规矩的丫头,还不快快退下!” 陆鼎峰越看这孙子越生气,将就着手上的筷子,就敲到了陆兆凌的头上,“闭嘴,你太太太爷爷吃饭,有你说话的地吗?” 在那么一瞬间,陆鼎峰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但是其他人不会忘记。 一个小丫头,居然敢敲皇子的头,不仅周围的人懵了,就连陆兆凌自己,也懵了。 楚天骄意识到陆鼎峰这是要闯祸了,按照规矩,陆兆凌此时如果要打杀了她,楚天骄都没法拦着。 楚天骄赶紧的圆场,换上了一张笑脸,拦在了陆兆凌和陆鼎峰之间。 “四殿下息怒,我这丫头刚才误食了毒蘑菇,行为才会如此癫狂。” 然后又转头瞪着陆鼎峰,将他拉到一边小声斥责道: “将军有剑,不斩蚊蝇,桑葚,该算的账,我自会算,如今还不到时候,莫多添是非。” 陆鼎峰也意识到了自己今日戏过了,讪讪退到一边。 陆兆凌的脸黑如墨汁,斟酌着该不该此时发脾气。 楚天骄今日一直对他冷言冷语,好不容易肯对他笑了,如果他现在拂了她的面子,楚天骄必然会不高兴。 陆兆凌相信楚天骄没有说谎。 这丫头一定是误食了毒蘑菇,产生了幻觉。 否则绝不会有一个小丫头,敢冒犯他皇子的尊严。 自己确实犯不着跟一个癫狂中的丫头计较。 陆兆凌压住心头的怒火,露出八颗牙齿,眼中满含宠溺之色的看着楚天骄说:“你倒是宠这丫头。罢了罢了,你宠着她,我宠着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楚天骄下意识的抚了抚胳膊,生怕陆兆凌看到她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本她今日已经放弃了跟陆兆凌虚与委蛇的打算,现在为了保住陆鼎峰,又不得不开始飙戏,好膈应! “多谢四殿下宽宏大量!” “楚妹妹,你今晚就在此处宿营吗?我陪着你。” 楚天骄真想立即赶他走,但看陆兆凌的目光还时不时的飘向陆鼎峰,只得将赶人的话,噎了回去。 “四殿下,您留下可以,但是我这次是出来操练的,您带着那么些侍卫,会影响我手下操练的心态,你看是否让他们先回去?” 陆兆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 皇子除了官方派遣保护他们安全的八名侍卫外,是不能养其他武装力量的。 当然私底下他们养的人,只要有上得了台面的身份,官方也不好深究。 陆兆凌这些侍卫,日常的身份,基本都是看家的护院。 纪律性跟楚天骄的十二武婢不能比。 在陆兆凌下令就地休整后,这些侍卫就东倒西歪在了地上,有些还围住了楚天骄的武婢搭讪。 原本整齐划一的营地,顿时显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陆兆凌有些脸红。 他起身冲到最近的一个侍卫跟前,踢了一脚,啐道:“带着你的人滚回城去。” 陆兆凌只留下了两名暗卫和一个随从。 在陆兆凌的心目中,楚天骄还是他的未婚妻。 他坚信楚天骄心悦他,只是被渺音和尚的预言给吓着了,暂时对他们的婚事有些动摇。 这里是京郊,又有楚天骄和她的武婢在一旁,陆兆凌并不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全。 陆兆凌其实也没有吃饭,他带的那桌席面,原本是打算跟楚天骄二人一起享用的。 等他准备用餐时,却傻了眼:陆鼎峰已经将他带来的一桌席面,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残羹冷炙了。 他一个皇子,当然不肯去吃丫头剩下的菜,倒是他的随从带了些干粮,递给了陆兆凌:“殿下,要不就吃点干粮将就一晚吧?” 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包干粮,陆兆凌再看了眼楚天骄手上一模一样的干粮,想到自己刚才说这个是粗鄙的食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楚天骄看出了他的窘迫,贴心的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干粮道: “这些粗鄙的食物,如何配得上四殿下这样的千金之体?还是让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帮您解决了吧。” 说完,楚天骄将那一包干粮,分给了自己的十二武婢和陆兆凌的随从。 陆兆凌想说自己其实也可以吃的,但又怕楚天骄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讪讪的闭了嘴。 陆兆凌的随从也分得了一块干粮,他拿在手上,刚想放进嘴里,就看到了自家主子眼神中的不悦,只好双手将那块干粮奉上。 陆兆凌并没有立即去接。 随从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暗示,点了点头,将那块干粮藏到了怀中。 随从饿着肚子起身去搭帐篷。 酒足饭饱的陆鼎峰装作神志尚未清醒一般,撞向那名随从,将随从刚刚藏进怀里的干粮,给撞了出来。 眼看着这剩下的唯一一块干粮滚落到地上,还被那个癫狂的小丫头踩了一脚,陆兆凌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 陆鼎峰仿佛没有看见脚下的干粮一般,犁了两下后,抬头仰望天空,大喊道:“大小姐,快看,天上挂着个白面馍馍……” 楚天骄顺着陆鼎峰的手指方向,看到一轮圆月,爬上了枝头。 陆兆凌心下一动。 这样青山如黛,朗月高悬的夜色,正是俘获楚天骄芳心的好环境,自己切不可错过了这样的好时机。 他不再去管那个癫狂的小丫头,正了正衣冠,反剪着双手,踱到楚天骄的身侧,抬头轻声吟道: “吾生惟好静,万事不关心。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陆兆凌吟完,脸上带了些悠然之色,右手轻抬,撩了一下额间碎发,倒真的有几分雅士韵味。 他在心中嘀咕:“快来夸我呀,快来夸我呀……”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楚天骄的夸赞,只好扭头低眉看向楚天骄。 楚天骄仿佛这时才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一脸真诚的猛点头:“乱谈情(琴)这词用得好!” 陆兆凌闻言面色一僵,心中暗骂:“粗鄙不堪!” “楚妹妹,是照谈琴,不是乱弹琴。” 陆兆凌忍着心中的厌恶,柔声纠正着楚天骄。 楚天骄在太庙三年,每日听敬慈皇太后吟诗,早对这些诗词耳熟能详了,但她就是要装听不懂,她才不肯去给陆兆凌捧臭脚呢! 她面不改色的反问陆兆凌:“这山中多豺狼虎豹,傻子才跑这来弹琴!傻子不该是乱谈琴吗?” 陆兆凌竟无言以对,颇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挫败感。 看来对楚天骄这种粗鄙之人,玩高雅是行不通的,还是得直白的表达。 “楚妹妹,你生病这几日,我日夜牵挂……” 陆兆凌正打算切入主题,一述衷肠,陆鼎峰毫无眼色的挤到了两人的中间。 陆兆凌刚要呵斥她退下,陆鼎峰一撅屁股,将陆兆凌顶到了一边。 她仰望着楚天骄,满脸天真的问道: “大小姐,咱们明日操练,可是我领队?” 楚天骄点头,原本到山里,也是希望陆鼎峰能够找回点记忆,顺利的找到火龟,她领队完全可以。 陆鼎峰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陆兆凌问:“但是我领队,四殿下如果不听指挥怎么办?” 楚天骄想逼陆兆凌离开,配合道:“没事,四殿下不参与我们的操练的话,明天一大早就会离开的。” 陆兆凌现在真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打杀了这没规矩的小丫头。 他这次追着楚天骄出城,是立志要将楚天骄搞定,尽快成亲的,如何肯离开? 陆兆凌越过陆鼎峰,急切的冲着楚天骄说:“楚妹妹明日既然要操练,那便当我是你的兵士即可,我一定做到跟其他人一样,令行禁止。” 楚天骄没想到陆兆凌如此的难缠,有些无语。 陆鼎峰再度蹦到了两人中间,拍手赞成,挑唆道: “四殿下既如此说,那你敢签军令状吗?免得操练时你怕苦怕累,动不动就说我们以下犯上了,要砍要杀的!” 陆兆凌心想,这女孩儿家的操练,能有多苦? 陆兆凌欣然同意签下军令状,一切行动听领队的指挥。 楚天骄看到陆鼎峰眼底流露出来的得意,忍住了笑,指了指前边树上说: “既然如此,那殿下的两个暗卫和随从,也一起签了吧。我怕到时候他们会想帮着殿下作弊。” 于是,陆兆凌自己和他的三个手下,都签了军令状。 第16章 延误战机者,斩! 当晚,陆兆凌躺在自己的帐篷里睡不着。 他原本就习惯了高床软枕,在这简陋的帐篷里,浑身都不自在。 晚饭他又粒米未进,饿得肚子咕噜直叫,实在是扛不住了,他起身去找自己的随从。 “顺心,你这还有吃的吗?” 顺心其实也饿,但是做为下人,经常被主子罚不能吃饭,饿一顿倒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殿下,带出来的干粮,都被楚大小姐拿去分了。” 陆兆凌现在真后悔自己嘴贱,为什么要去嘲笑那些干粮是粗鄙的食物。 他抬头望月,突然觉得那轮皎洁的圆月,真的有些像白面馍馍,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陆兆凌打了个暗号,树上的暗卫跳了下来,陆兆凌吩咐其中一人道: “你现在去村里找找,可有什么食物可以充饥。” 暗卫去到旁边的山村里,少顷,村里传来了狗吠声。 最初只是一只狗叫,紧接着满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营地本就紧挨着村口,这鼎沸的狗叫声将楚天骄和她的婢女们都惊动了。 当暗卫抱着一只鸡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陆兆凌的黑脸和楚天骄等人质疑的目光。 暗卫抱着那只还活着的母鸡,为难的望着陆兆凌,陆兆凌立即甩锅斥责道: “江右,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抱着只鸡作甚?” 那名叫江右的暗卫知道这事只能是自己来背锅了,诚惶诚恐的回禀: “殿下,我肚子饿了,到村里去买了只鸡来,准备宵夜。” 这时,村里涌出一群拿着锄头镰刀的村民,口中叫喊着:“抓偷鸡贼,抓偷鸡贼!” 楚天骄冷着脸问:“你确定自己是买的,而不是偷的?” 江右这鸡确实是偷的。 半夜村民都关门闭户,他没有碰到人,看见个鸡窝,便顺手偷了一只。 他原本仗着自己轻功了得,想着这事定是人不知鬼不觉的。 没想到鸡比人难制服,那家的狗又特别的警觉,叫了起来。 狗一叫,他就有些慌了,抱着鸡就跑了出来。 没想到这村里的狗叫像是会传染一样,一只狗叫,其他的狗都跟着叫起来了。 江右尴尬的交代了自己的作案经过。 陆兆凌气急败坏的跺脚怒道:“还不快去将那些村民安抚了?” 陆兆凌的随从顺心还算有眼色,赶紧的迎上了那些村民,掏了二两散碎银子给村民,当做了买鸡的钱,将这事了结了。 陆鼎峰看好戏的溜达到暗卫江右跟前,问江右:“侍卫大哥,你这鸡准备怎么办?宵夜还吃吗?” 江右看着他一个小姑娘天真好奇的望着自己,脸红的低下了头。 站在楚天骄身旁的武婢之首凤甲,得到了楚天骄的暗示,一脸严肃的说:“军中法纪,擅拿百姓财物者,罚军棍四十。” 江右一哆嗦,抗议道:“这又不是在军中!” 陆鼎峰从怀中掏出陆兆凌和暗卫随从们签署的军令状,在江右的眼前晃了晃,同情道:“侍卫大哥,你惨了!” 江右无辜的看向陆兆凌,陆兆凌抬头望月,一声不吭,装作与己无关。 半夜三更的派手下去偷鸡这事,太丢人了,他坚决不会认! 倒是楚天骄像是在替江右求情般说道:“凤甲,这名侍卫毕竟是四皇子的手下,又是初犯,四十军棍就不必了……减半吧,二十军棍,赃物充公。” 江右感激的向楚天骄跪下道谢,然后被凤甲带下去真的打了二十军棍。 那只惹祸的老母鸡,也被充公,充当了明日的粮草。 楚天骄语气严肃的对所有人说: “军中作息自有规矩,卯时起,亥时歇,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等不得随意出营帐。都去歇息吧!” 看着楚天骄和她的人快速的回到帐篷,只留下了两名武婢守夜,陆兆凌只得退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掏出随身带的一瓶伤药,递给顺心,“去,赐给江右,你去帮他上药。” 上完药的江右一瘸一拐的来谢恩,陆兆凌看到他的惨样,便多安慰了两句。 江右感激涕零的从怀中掏出一支迷香献上:“殿下,要我说,你何必这么辛苦的追着楚大小姐跑呢?还不如趁着夜色,将生米做成了熟饭,不就什么都搞定了?” 陆兆凌接过迷香,心中一动,这时,他的肚子咕噜了一声,陆兆凌败兴的将迷香收入怀中道: “今晚就算了,明晚咱们再伺机而动。” 这一夜,陆兆凌揉着肚子,忍着饿,好不容易才囫囵睡着。 在梦中,他梦见了自己将楚天骄收入囊中后,楚天骄跪着求他早日成亲,离阳候献上了兵符,承诺楚家军以后任他调遣…… 刚过卯时,帐篷外面便热闹了起来。 “一刻钟后出发,进山!” 陆兆凌听到外面传令武婢的喊声,从美梦中惊醒,噌的坐了起来。 掀开门帘,看见顺心已经守在门口准备拆帐篷了。 陆兆凌想要水洗漱,顺心忙不过来,另一个暗卫只好帮忙去河里给陆兆凌打了水回来。 等楚天骄的队伍开拔时,陆兆凌和他的手下还手忙脚乱的没准备好。 楚天骄骑在马上,俯视着陆兆凌,劝道:“四殿下还是回城吧!” 陆兆凌一边让顺心给自己束发,一边固执的坚持:“楚妹妹,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楚天骄面露不悦,她身旁的凤甲上前一步宣布道:“延误战机者,斩!” 楚天骄一脸的为难,斩她是不敢现在斩了陆兆凌的。 “凤甲,念在四殿下初犯,斩就不必了。就罚四殿下和他的下属,今日不准吃饭,徒步行军吧。” 凤甲得令,牵走了陆兆凌等人的马。 陆鼎峰适时的掏出了陆兆凌的军令状,挑衅道:“四殿下,这是你退出的最后机会了。等会儿真操练起来,可不能因为怕苦喊退出了!” 在陆兆凌看来,楚天骄那些军令,不过是儿戏。 既然楚天骄要玩,他就陪她小打小闹的玩玩吧! 等到今晚,楚天骄变成他的人之后,一切可就都得他说了算了。 “我绝不会中途想退出的!” 楚天骄知道陆兆凌这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也懒得再劝他了。 “出发!” 楚天骄翻身上马,带着身后十四个婢女,沿着进山的小路,疾驰而去。 陆兆凌一跺脚,赶紧的追去。 顺心背上扛着行李,跟在后面。 昨晚才挨了二十军棍的江右上不了树了,一瘸一拐的与顺心并行。 只有另外一个暗卫,还算正常,可他必须跟着保护陆兆凌,陆兆凌等人没了马,速度不快,暗卫的轻功也运用不出来。 幸好进山的路狭窄,马儿也跑不起来,这四人小队,才没有落后楚天骄的队伍太多。 入山之后有一段狭长的峡谷,中间是一条红色的小河,就是陆鼎峰昨日从村民们口中打探到的“赤沙河”。 楚天骄问陆鼎峰:“桑葚,走到这里,可有印象了?” 陆鼎峰努力的回忆着,发现看哪里都有些似曾相识,却又觉得似乎不是这里。 “大小姐,我可能来过这里,或者见过这样的景致。但这里是不是火焰山,我真的不敢确定。” 进山行了约五里路,便到了峡谷的尽头。 楚天骄翻身下马,让其他武婢就地埋锅造饭,看住了马儿,自己只带着陆鼎峰和凤甲,向山上行去。 等陆兆凌四人追到跟前时,哪里还有楚天骄的踪迹? 第17章 我也想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狗胆! 楚天骄三人一路上山,陆鼎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挺认真的回忆着。 楚天骄问过王老太医火龟的习性,王老太医说书中关于火龟的记录很少,只有一句:“生于火毒之地,以辰砂为食。” 这赤沙山的岩层虽然是红色,但山中清凉,并不燥热。楚天骄暗自怀疑,可能自己来错了地方。 树林中有一五彩斑斓的山鸡飞过,楚天骄搭弓射箭,将山鸡射了下来。 陆鼎峰连连称赞,讨好道:“大小姐,可否将弓借我玩玩?” 楚天骄想着就算这里找不到火龟,打点猎物回去加餐也好,便将自己的弓递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拉弓的姿势非常的标准,可惜他这具新身体力量太小,无法将楚天骄的弓全部拉开。 陆鼎峰气馁的将弓还给了楚天骄。 “想当年,朕……” 话头被楚天骄及时的打断。 “桑葚,你再好好看看,还是没想起来什么吗?” 陆鼎峰放弃了炫耀自己往昔的辉煌,沉下心思开始搜索,当看到一个山洞时,陆鼎峰说:“这里我来过。” 三人进了山洞,陆鼎峰欲言又止。 楚天骄示意凤甲先去洞外守着。 陆鼎峰这才说道:“此处应该不是火焰山,但是这里,曾经是云徵那老家伙的清修之地。” 楚天骄心中一震,反问道:“云徵?可是您开国时,钦定的国师云徵?” 陆鼎峰点头,望着洞中残留的一些瓷片瓦砾不禁唏嘘:“斯人已乘黄鹤去,空山白云不见君……” 从陆鼎峰怅然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与那位国师云徴感情颇深。 这位开国国师云徵,在离国属于家喻户晓的人物。 陆鼎峰建国时,朝廷的架构,律法,科举制度,宗教信仰等文治方面的工作都出自他之手。 陆鼎峰对他的信赖,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楚天骄一边听着陆鼎峰的叙述,一边在山洞中闲逛。 当脚下踢到一个瓷枕时,楚天骄蹲了下来。 看这瓷枕落在一堆腐朽的木材中,想来此处原来是一个卧榻。 楚天骄好奇的在这堆垃圾中翻找了一下,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她找到了一枚生满铜锈的钱币。 有可能是当初的主人,将这枚钱币落到了床缝中。 两百年过去了,木头都腐朽了,夹在其中的钱币才露了出来。 楚天骄小心的清理着铜钱上的尘土和铜锈,露出了铜钱上斑驳的纹路。 “太祖爷爷,你当初铸造的铜钱,似乎比现在的离国造更加精美。” 陆鼎峰的回忆被打断,凑过来瞟了一眼,不以为然道:“这不是流通的铜钱,这是压胜钱。” 楚天骄看着这压胜钱上的纹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见楚天骄小心的将这压胜钱收入了怀中,陆鼎峰嘲笑道:“真是小孩子,这压胜钱当初云徵也是喜欢得紧,不知道从哪得了后,就日日带在身上,没事就拿出来摩挲。” 楚天骄好奇问道:“这压胜钱只有这一枚?” 陆鼎峰道:“对,我就见过一枚,你刚捡到的,应该就是云徵那枚。” 既然已经确认这里不是火焰山,山下的村民又确认没见过火龟,楚天骄便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楚天骄带着陆鼎峰和凤甲下山。 峡谷中,武婢已经做好饭。 楚天骄将刚打的那只山鸡丢给了其中一人,“将这只山鸡烤了,给大家加餐!” 昨晚江右偷来的那只母鸡,被炖成了鸡汤,楚天骄喝着鸡汤,就着干粮吃早饭。 陆兆凌凑了过来,“楚妹妹,你刚才上山打猎去了?” 楚天骄“嗯”了一声,低头吹着碗里的鸡汤。 泛着油星的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陆兆凌咽了咽口水…… 楚天骄喝了一小口,砸了咂嘴。 “真香!” 陆兆凌的眼珠子都快落到那碗汤里去了。 昨晚他就没吃饭,饿了一晚上,今早又步行进山。 陆兆凌饥火烧肠,恨不得抢下楚天骄手中的那碗鸡汤。 可恨楚天骄居然当着他的面咂嘴,真真是…… 粗鄙不堪! 但看这样子,这鸡汤真是香啊! 楚天骄拿出一块干粮,掰着干粮放入鸡汤中,满脸歉意的念叨着: “还请四殿下包涵,我们将门子弟练兵,最是讲究军纪。今早您延误战机,罚您一日不得进食,骄儿也是无奈之举……” 楚天骄都这么说了,陆兆凌还能说什么? 他只得压住饥火,挤出笑容,反过来宽慰楚天骄道:“楚妹妹不用放在心上,我定当尽力配合你。” 两人说着闲话,一股烤鸡的香味飘散了过来。 楚天骄说自己已经饱了,示意武婢们把烤山鸡分了。 陆鼎峰拿着一只烤鸡腿就颠了过来。 陆兆凌现在一看到这个小丫头,就有些头疼。 正要起身,陆鼎峰却舔着脸将鸡腿举到了他的面前。 烤得油浸浸,焦黄发亮的鸡腿,从陆兆凌的眼前慢慢从左滑到右,从右又滑到左…… “四殿下,想吃鸡腿吗?” 陆兆凌的目光随着鸡腿移动,抬起了手…… 陆鼎峰往后一跳,迅速将鸡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陆兆凌气得想拔剑。 陆鼎峰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遗憾的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四殿下今日被罚禁食了。” 陆鼎峰最近已经深谙自己现在这张少女脸的优势了。 他毫无心理负担的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了天真懵懂的神情,一看就让人以为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陆兆凌觉得她是故意的,但从她的神情中,又看不出故意的痕迹。 一旁的楚天骄憋笑憋得有点难受,假称要洗手,起身离开了。 陆兆凌见四下无人,威胁陆鼎峰道:“你就不怕本皇子真的打杀了你?” 陆鼎峰像是很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的将吃了大半的鸡腿,递给陆兆凌,陆兆凌此时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莫名其妙的就接了过去。 陆鼎峰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四殿下饶命,我绝不会告发你抢我鸡腿的!” 这一声大喊,将刚走开的楚天骄和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看见桑葚这个小丫头,浑身颤栗的连连后退,脸上已经挂上了泪水。 陆兆凌手里拿着原本属于桑葚的那只鸡腿,并且鸡腿已经被啃了一大半了。 此情此景,一看就知道是陆兆凌抢了桑葚的鸡腿偷吃! 楚天骄慢慢的踱了回来。 十二武婢张大了嘴盯着陆兆凌不敢说话。 就连陆兆凌自己的手下,目光中都透露出不赞同。 楚天骄扶额劝道:“四殿下,您要是饿了,尽管跟我说。吃了饭,您自回城去就是了,何必抢小丫头的鸡腿呢?” 陆兆凌赶紧的丢掉手上的鸡腿,举手发誓,“楚妹妹,我真的没有吃,是这个小丫头陷害我!” 楚天骄一脸的不信:“四殿下,桑葚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怎么敢陷害四殿下?” 陆兆凌心想:我也想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狗胆! 但现在,没人肯相信陆兆凌,即使陆兆凌坚持处罚了那个丫头,楚天骄也必将与他离心。 陆兆凌气得想吐血,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的憋屈过。 楚天骄回头拍了拍陆鼎峰的肩膀,假意安慰道:“桑葚,别怕,四殿下是大度之人,不会为了个鸡腿把你怎么样的。” 陆鼎峰低着头,肩膀耸动,只有楚天骄知道,这家伙此时估计已经快笑岔气了。 第18章 楚妹妹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丫头? 陆兆凌还想向楚天骄解释,楚天骄却已经下令开拔。 听到楚天骄说下一个目标是五十里外的火云山,陆兆凌哀求道: “楚妹妹,能不能把马还给我?” 楚天骄一脸难色,再次劝陆兆凌回城。 陆兆凌无奈的放弃了要马。 出了谷,楚天骄带着其他人疾驰而去,留下凤甲照料陆兆凌四人。 这凤甲是十二武婢之首,掌管着队伍的军纪法度。 楚天骄留她下来,名为保护,实为监督。 陆兆凌只得老老实实的步行。 走了不到十里,陆兆凌就走不动了,蹲在路边哈气。 凤甲翻身下马,站在不远处,也不催他。 顺心将水壶递给陆兆凌,劝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城吧?” 陆兆凌执拗的坚持着:“成大事者,何惧这点艰难?我今日若打了退堂鼓,必会被楚天骄小瞧了,再要想 娶她,怕是难上加难。” 顺心叹气,在陆兆凌的坚持下,扶着他起来,两人搀扶着,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他们追上了正一瘸一拐行进中的江右。 三人望向在树上等着他们的另一暗卫江左,计上心头。 陆兆凌招呼着江左下来,让江左背自己一段。 凤甲上前提醒,陆兆凌瞪了她一眼,凤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趴在江左背上,陆兆凌刚舒坦一小会儿,便看到那个讨厌的丫头骑着马折了回来。 陆鼎峰拉住缰绳,伸手抚了一下棕色小母马的鬃毛,嘲笑道: “四殿下,您这是行军还是旅游呢?还背上了?” 陆兆凌瞪她,陆鼎峰毫不惧怕,威胁道:“我现在就去禀报大小姐!” 眼看着这小丫头要调转马头了,陆兆凌慌忙从江左的背上跳下来,喊道:“别去,我自己走就是了。” 陆鼎峰这才停住了,催促道: “四殿下,走快点,耽误了大军行进,可是又要挨罚的!” 陆兆凌咬着牙前行,身旁还不时传来小丫头吆喝的声音:“走快点,走快点!” 连与陆兆凌一起蹒跚前行的江右和顺心都觉得,这个小丫头太不可爱了,像极了驱赶苦力的监工。 见陆兆凌等人又走起来了,陆鼎峰这才催马跑走了。 等看不到那个小丫头的身影后,陆兆凌慌忙让江左再背自己一段。 谁知道他刚爬上江左的背,“嘚嘚嘚”的马蹄声响起,陆鼎峰又骑着他的棕色小母马回来了。 “四殿下,我就知道,你肯定还会偷懒……” 陆兆凌不得不从江左的背上下来。 “楚妹妹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丫头?” 陆鼎峰“哼”的冷笑了一声,心中暗想:“不孝子孙!现在你太祖爷爷我顶着个丫头身子,打不得你,看我不折腾死你!” 一路上,每当陆兆凌想偷懒的时候,陆鼎峰就会出现。 到了后半程,即使陆鼎峰骑着马离开了,陆兆凌也只敢老老实实的步行。 等到陆兆凌四人赶到火云山时,天已经黑了。 楚天骄和陆鼎峰早已经探完了火云山,确定了此处并无火龟。 此时,陆兆凌、顺心和江右三人的形象,都极其的狼狈。 陆兆凌原本穿在身上的华贵刺绣褙子,早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沾满尘土的白色锦袍。 锦袍的下摆被撩起束到了腰间,云底靴烂了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大拇指。 陆兆凌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皇子的尊贵模样? 五十里急行军,陆兆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辛苦过。 更何况他还饿着肚子。 看到武婢们已经做好了饭,陆兆凌再也顾不得矜持,扑到了锅前,冲着正在分粥的武婢命令道:“给我一碗。” 陆鼎峰还想上前阻拦,被楚天骄拉住了。 楚天骄悄声说:“适可而止。” 陆鼎峰这才放弃继续去撩拨陆兆凌的打算。 当分餐的武婢将一块干粮递给陆兆凌时,陆兆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陆兆凌突然觉得,这粗鄙的食物,竟然比他平日里吃的那些山珍海味,更加的香甜。 等喝完一碗粥,连吃三块干粮后,陆兆凌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向后一躺,瘫倒在草地上。 楚天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笑问:“四殿下,您没事吧?” 陆兆凌立即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整了整衣冠。 当发现自己的锦袍已经脏得像抹布后,他羞恼的退后几步,“楚妹妹,等我去洗漱一番,再来找你说话。” 顺心赶紧的抱着换洗的衣物,跟着陆兆凌冲到了河边。 当陆兆凌脱掉靴子时,看着他满脚的燎泡,顺心心疼的说: “殿下,咱们还是回城吧!” 陆兆凌发狠啐道:“此时走,我这苦岂不是白受了?过了今晚,我要楚天骄跪着求我娶她!” 梳洗之后的陆兆凌,虽然走路有些瘸了,还是勉勉强强的恢复了原本贵气的尊荣。 陆兆凌和他的三个手下躲在河边,小声的商议着今晚的行动。 一直盯着他的陆鼎峰发现了端倪,可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陆鼎峰回到楚天骄身边提醒:“大小姐,我那孙子估计想使坏,你当心着点。” 此时陆兆凌急着成婚,会使什么腌臜手段,楚天骄一猜就准。 楚天骄的目光瞟向了河边嘀嘀咕咕的四人,贴在陆鼎峰耳边吩咐了几句。 陆鼎峰听了楚天骄的计划后,提出异议: “小孙媳妇,那坏种,毕竟是我陆氏子孙,弄残了你回去不好交代,再说,我也心疼不是?” 楚天骄挑眉讽刺道:“这样的孙子,你若在位时,会留着?” 陆鼎峰一想到陆兆凌将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毁了,就恨不得将陆兆凌五马分尸,哪里还会顾忌这是他自己的血脉。 他见楚天骄没有懂自己的意思,贴着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楚天骄惊悚的侧脸盯着陆鼎峰感慨: “我终于明白,陆家人的坏根儿,原来在你这里!” 见楚天骄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陆鼎峰搓着手,雀跃的安排去了。 楚天骄冷着脸心想:陆兆凌,前世的仇,我本打算慢慢跟你算。你非要现在作死,那我就先收点利息吧! 亥时三刻,营地里除了两名守夜的武婢,其他人都歇息了。 江左和江右从树梢上飘下来,分别一个手刀,将守夜的武婢打晕,放在了地上。 两人从怀里掏出迷烟,去了婢女的大营帐和楚天骄独立的小帐篷,半刻钟后,两人在陆兆凌的帐篷里汇合。 “启禀殿下,都搞定了!” 陆兆凌托着十分疲乏的身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嫌弃之色: “若不是为了大业,我真没那兴致此时宠幸楚天骄这个莽女。” 顺心讨好的替他撩开门帘,送他出帐篷,“殿下辛苦了!” 陆兆凌站在露天,呼吸了一口山间新鲜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吩咐道: “爷办事去了,尔等在外面警戒,别让那些武婢醒来打扰了爷的好事!” 江左江右二人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顺心依然一副关心的模样,叮嘱道:“殿下注意身子!” 陆兆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楚天骄的帐篷,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楚妹妹……” 第19章 呀!太羞人了! 陆兆凌喊了一声楚妹妹,没有人应答。 帐篷内黑漆漆的,他摸黑向前走去,听见了呼吸声。 帐篷内有股淡淡的女儿家的香味,陆兆凌兴奋的向床边走去。 他的身后人影一晃,陆兆凌只感觉到了脖子一疼,倒在了地上。 一个丫头蹿了出来,将他搬到了床上。 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楚天骄的身影。 这丫头捏着嗓子咳嗽了一声,沉声冲着门外喊了声,“江右,进来一下。” 听这声音,与陆兆凌有七八分像。 守在外面的江右听到喊他,毫不怀疑的走了进去。 刚进帐篷,身后就挨了一手刀,倒了下去。 楚天骄打晕了江右后,与陆鼎峰一起,把江右也扛到了床上。 “大小姐,为什么选这江右?我觉得那顺心似乎更合适。” 楚天骄抿嘴没说话。 选江右,其实是因为前世,江右就是用卑鄙的手段,迷晕了凤乙,坏了风乙的身子,想让凤乙嫁给他。 陆兆凌应该是想借此控制凤乙,做为安插在楚天骄身边的眼线,谁知道凤乙宁折不弯,直接自刎了。 楚天骄痛失忠心的属下,找陆兆凌讨要说法,想打杀了江右。 陆兆凌仅仅打了江右二十大板,便高举轻放,名义上将江右驱逐了,实际上却由明转暗,进了暗夜司。 昨日江右偷鸡,楚天骄表面上替他说情,只打了他二十大板,心里却想着,与江右的账,需从二十大板起,慢慢讨要。 这迷香,陆兆凌可不一定有,这可是江右惯用的手法。 没想到这一世,这坏胚子,居然挑唆着陆兆凌,将前世对付凤乙的方法,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陆鼎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拿出两个药丸,一人一粒,分别塞进了陆兆凌和江右的口中。 “太祖爷爷,你哪来这种腌臜的东西?” 陆鼎峰想起了自己身陷惊鸿楼的悲惨历史,讪讪道:“偷的。” 楚天骄原计划不过是想将陆兆凌弄残了。 陆鼎峰说自己有更好的计划,并且献宝似的向楚天骄炫耀了自己的收藏品。 楚天骄想到陆兆凌想侵犯自己,就觉得恶心。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恶心恶心吧。 楚天骄同意了陆鼎峰的计划。 “你自己的曾曾曾孙子,你也真下得去手!” “我已经从心里将这孙子开除陆氏族谱了!再说,如果不是这孙子搞得离阳国破,我也不至于变成个女儿身。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老子这不男不女的滋味。” 楚天骄并不是同情陆兆凌,只是有些不理解陆鼎峰对陆兆凌的恨意,那怨气,似乎比她还大。 “大小姐,别想了,他一个男子,这点折磨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是心理上被摧残一二。他如果不是我后代,我直接将他阉了!” 陆鼎峰催促着楚天骄离开了这个帐篷。 帐篷外,已经见不到江左和顺心的身影了。 二人回到婢女的帐篷,小憩了一会儿,天光微亮时,被凤甲和青鸾叫醒。 “大小姐,江左和顺心也回来了。” 楚天骄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走,看热闹去!” 当楚天骄带着十二武婢女、青鸾和陆鼎峰等人走出帐篷时,坐在火堆边的顺心惊讶的问: “楚大小姐,你怎么从那边帐篷出来了?” 楚天骄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伸了个懒腰道: “这山里风大,一个人住一个帐篷挺冷的,昨晚去跟她们挤了一晚。” 顺心目光瞟向楚天骄的帐篷,心中直打鼓:那与殿下睡在那帐篷中的,是谁? 刚才他与江左回来时,分明还听到那帐篷中还有动静。 但看楚天骄这整整齐齐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昨晚曾与四殿下度过春风的样子呀? 楚天骄转身对陆鼎峰说:“桑葚,我要洗漱,你去我帐篷里帮我把我匣子拿出来。” 陆鼎峰心领神会。 少顷,帐篷里传来了尖叫声。 楚天骄带着十二武婢一起挥剑,“唰唰唰”将帐篷割得支离破碎,里面的情景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呀!太羞人了!” 陆鼎峰发出尖叫声。 楚天骄有些后悔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请陆兆凌登场了。 她原本只想着陆兆凌住过的帐篷,她也不想再要了,干脆毁了干净。 没考虑到自己的婢女们,都还是些未经世事的少女,又鲁莽了! “凤字小队听令,全部转身别看!青鸾,你也别看。” 楚天骄的补救实际上没起到什么作用,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四殿下和他的侍卫江右,光溜溜的躺在地垫铺成的床上睡着了。 从二人睡着的姿势看,四殿下还是被江右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我要退婚!” 楚天骄高声惊叫,把在睡梦中的二人惊醒。 顺心赶紧的冲上前去,用被子将二人盖上。 楚天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立即传令众人: “开拔!我要离开这污秽之地。” 凤甲带着人迅速的收拾,不到一刻钟,楚天骄就带着人骑马离开了。 陆兆凌裹着被子被顺心扶着回到自己的帐篷。 已经穿好了衣服的江右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陆兆凌愣愣怔怔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如在梦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身上的痛楚提醒他,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顺心担忧的看着陆兆凌,想要给他穿衣服,但一碰到陆兆凌的身体,陆兆凌便浑身发抖。 顺心担心陆兆凌憋出病来,劝慰道: “殿下,您说句话吧!” 陆兆凌嘶吼着:“滚,都给我滚出去!” 顺心无奈,只好退下,临走时,将江右拉了出去。 江左江右和顺心三人守在陆兆凌的帐篷外,顺心问江右:“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江右刚刚磕头,已经磕得满脸血迹,眼睛血红的说:“我昨晚听到殿下叫我,便进去了。后面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你们守在外面,看我久不出来,怎么不进去找我?” 顺心看向江左。 江左讪讪的挠头:“不知道是迷烟不足,还是凤甲功力深厚,她从帐篷中出来,我怕她坏了殿下的好事,只得将她引走。” 江左江右都去看顺心,顺心有些脸红:“别看我,青鸾说她刚起夜回来,撞见了我。我把青鸾叫到河边去谈了一晚上的心。” 江左江右齐声道:“你倒是好福气!” 从四皇子与楚大小姐定亲起,他们便知道了顺心看上了楚大小姐身边的青鸾。 江左和江右两兄弟,是叶家为陆兆凌培养的暗卫。 江左对江右说:“二弟,呆会儿殿下醒过神来,怕是要惩处你,要不,你先逃吧?” 顺心有些想拦着,但他打不过江左和江右两兄弟。 顺心也知道,等四殿下缓过身来,江右怕是会没命。 大家同是伺候四殿下的下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咬咬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兄弟二人自己商量。” 江右向帐篷内看了一眼,退后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陆兆凌一直到中午,才醒过神来。 他跳进河里,洗了又洗。 “江右呢?” 顺心回禀说江右怕四殿下见了他心烦,先走了。 “他倒是溜得快!” 陆兆凌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守卫的江左,将想说的话暂时的咽了回去。 他已经听顺心说了事情的经过,此时,他再傻也猜到了是楚天骄的人动的手脚。 顺心劝道:“也不一定是楚大小姐,今早我看见楚大小姐挺伤心的。她一个侯府小姐,如何能知道这腌臜手段?” 陆兆凌站在水中,一拳捶向河面,暴怒的喊道: “一定是楚天骄身边那个丫头搞的鬼!那个丫头从一出现,就处处针对我,搞不好这丫头,是被哪位皇兄安插到楚家去的。” 陆兆凌虽然对楚天骄产生了怀疑,但陆鼎峰却已经将他的仇恨值拉满,帮着楚天骄分担去了大部分的仇恨。 带着队伍离开的楚天骄,一路上春风得意马蹄疾,笑得前俯后仰。 没了陆兆凌跟着,楚天骄只觉得神清气爽,很快就到达了下一个目标丹霞山。 一靠近山脚,楚天骄便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此时还是春季,楚天骄等人在骑装之外,穿着甲胄,很快便开始大汗淋漓。 “桑葚,是这里吗?” 第20章 吃瓜要吐子,仁在其中矣? 陆鼎峰心中似有所动,脑中出现了当初自己被追杀,误入丹霞山的画面。 “似乎是这里,我想起来焰火山很热,我是在山顶的时候,被人打落悬崖,掉进了一处缝隙中,看到的那两只火龟。” 楚天骄闻言大喜。 进山后,丹霞山的山势很陡峭,楚天骄命令两个武婢看马,她与其他人徒步上山。 爬上半山腰,楚天骄的鞋子便被染成了红色,她惊喜的喊道:“辰矿?” 楚天骄想到了王太医说的火龟的习性:“生于火毒之地,以辰砂为食”,确定应该是找对了地方。 只是不知道过了两百年了,那两只火龟,是否还在,或者是否有子嗣。 陆鼎峰站在巉岩边思索,完全记不得当初的路径了。 楚天骄只能让手下,沿着山势,一点点往上找。 越往上走,温度越高,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粉红色的雾气,能见度越来越低。 陆鼎峰扯着嗓子对楚天娇喊道: “是这里,没错,当初我就是因为看不清路,一失足,掉进了一处夹缝中。” 一旁的青鸾问陆鼎峰:“你自小就生在侯府中,啥时候来过这里?” 陆鼎峰自知失言,却一脸坦然道:“梦里。” 青鸾这段时间总觉得桑葚和大小姐之间神神秘秘的,但作为一个忠心的丫头,她也不好多问。 “桑葚,你爱瞎咧咧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要误了大小姐的正事。” 陆鼎峰不想跟青鸾扯皮,向后退到一边,想避开她,谁知脚下一滑,“啊”的一声,向下直坠。 离他最近的青鸾慌了神,大喊道:“桑葚,桑葚,你还在吗?” 没有听到回应后,青鸾赶紧的禀报了楚天骄。 楚天骄凑过来一看,大喜:“还真的有个裂缝。” 命凤甲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绑在了一棵树上后,楚天骄就要顺着绳子下去。 凤甲挡在了她的面前:“大小姐,还是让我先下去探路吧。” 楚天骄这几日为了楚老夫人的寒毒,忧心似焚,如何肯再等待。 她将绳子的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身上,顺着岩壁,向下攀援。 火红的岩壁上有层层叠叠的纹路,比较好落脚。 楚天骄毫发无损的下到了裂缝的底部,在那里看到了挂在一棵松树上的陆鼎峰。 将陆鼎峰从树上薅下来后,楚天骄掐着陆鼎峰的人中喊他: “醒醒,太祖爷爷,快醒醒……” 见陆鼎峰陷入了昏迷中,叫不醒,楚天骄只得将他平放在地上,自己在裂缝底寻找了起来。 在一个山洞中,楚天骄找到了几颗粉红色的蛋,却没有发现火龟的踪迹。 “这不会就是火龟蛋吧?” 楚天骄小心翼翼的将蛋收进了一个玉盒中。 刚出洞,发现一只通体赤红像磨盘大小的火龟,守在陆鼎峰的身旁。 陆鼎峰已经醒了,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孙媳妇,救命呀!” 楚天骄抽出天鸦剑,全神戒备的盯着火龟的动静。 “小孙媳妇,用剑没用的,这火龟的壳坚硬无比,它们缩进壳中,你刺不到它们的。” “我假装刺一下,它们一缩,你就跑。” “小孙媳妇,不行的,这有两只。” 楚天骄这才发现,在陆鼎峰靠着的松树后面,还有一只火龟。 “火龟应该不吃人吧?你站起来走走试试?” “它是不吃人,但它会压死人。” 楚天骄犯愁了,这么大的火龟,要怎么抓呀? 看这体型,估计这两只就是陆鼎峰两百年前遇到的那两只。 还没等楚天骄想好抓火龟的办法,这两只火龟却全都调转了方向,向楚天骄的方向移动。 火龟的嘴里冒出粉红色的雾气,喷得楚天骄头晕目眩。 “火毒!” 楚天骄立即屏住了呼吸,可为时已晚,她还是吸入了一部分雾气。 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蒙住了口鼻,楚天骄向着其中一只强攻而去。 “铛”的一声,天鸦剑发出脆响,弯曲了一下,差一点折断。 这火龟的壳果然坚硬。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凤甲从上面下来了。 凤甲一手抓住绳子,一手将陆鼎峰拉到了一边。 这两只火龟发现人一多,全都将头缩进了壳里。 陆陆续续,又下来了几个武婢,大家齐心协力,用绳子将火龟束缚住了。 幸好这火龟笨拙,不会真的喷火,否则,楚天骄等人拿它们根本没有办法。 陆鼎峰上前摸着火龟壳,感叹道:“咱们也算故人了。” 陆鼎峰转身望着楚天骄,哀求道:“大小姐,这两只火龟天生天养,在这里自在逍遥了两百年,咱们真的要将他们抓走吗?” 楚天骄之前问过王太医,治疗楚老夫人的寒毒,只需要取火龟的血入药即可。 她看向两只藏在龟壳中一动不动的火龟,莫名的就心软了。 “凤甲,你去到龟脚那一边,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取一瓶血带走。” 幸好,这两只火龟够大,凤甲只在它们脚上,各划了个小口子,就取到了满满的一瓶血。 楚天骄从怀中取出装有火龟蛋的玉盒,只留下了一颗,将其中大部分的蛋都还回了洞中。 她蹲下身,冲着躲在龟壳中的火龟说: “对不起,若不是家中祖母急病,我怕光是龟血不够,不会带走你的孩子的。” “若是王太医说用不着龟蛋,我定当好好留着它,等祖母病愈时,将它送还回来。” 楚天骄也不知道这两只火龟是否能听懂,下令大家原路返回,临走时,楚天骄一剑割开了束缚着火龟的绳子。 楚天骄一回到离阳侯府,就让人去请王太医。 当王太医看到那一瓶火龟血时,激动万分。 “这世上真有火龟?这真的是火龟血?你是怎么找到火龟的?” 面对王太医的三联问,楚天骄但笑不语。 她并不想暴露那两只火龟的踪迹。 王太医取走了一半的火龟血,说是要拿回去研制寒毒的解药。 送走王太医后,楚老夫人揉着楚天骄的脑袋,夸赞道: “还是我骄儿能干!” 楚天骄正想将陆兆凌的事告诉楚老夫人,谁知楚老夫人话锋一转,质问道: “博学而笃志,下一句是什么?” 楚天骄一脸的懵逼,顺口答道:“吃瓜要吐子,仁在其中矣?” 楚老夫人一巴掌打在她的后脑勺上,骂道:“我让你出门时带的论语,你可背了?” 楚天骄苦着脸告饶:“祖母,真的没时间,我一路上忙着对付陆兆凌呢!” 楚老夫人执拗的坚持着:“我不管,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书没背出来,加吃猪脑花!” 到了晚饭时,楚天骄才明白楚老夫人为什么对猪脑越来越执着。 堂妹堂弟们流利的背出了每日的功课,吃上了新鲜的饭菜。 自己和三叔因为没背出来,被强迫吃了一肚子的猪脑。 合着大家是实在受不了吃猪脑了,才拼命的背书啊? 楚天骄暗暗发誓,明天她一定不要再吃猪脑了。 饭后,楚二老爷和楚天骄留了下来。 当楚天骄说完一路上与陆兆凌的纠葛后,楚老夫人骂道: “胡闹!如此欺辱皇子,这事如果上达天听,陛下也饶不了你。” 楚天骄翻白眼,“祖母,他都往我帐篷里点迷烟了,还不允许我反击一二啊?” 楚老夫人教训楚天骄道: “你要教训他,可以等回了城,给他套麻袋暴打一顿,也可以在人多的时候下手。只要做得干净,别人就抓不住把柄。” “但这次出去,就你的人和四皇子的人,四皇子但凡出事,都得算到你头上。” “陷害羞辱皇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麻烦你下次做事之前,想想后果。” …… 被楚老夫人一阵斥责后,楚天骄也后怕了起来。 二老爷楚烨在一旁劝解道:“不至于,这样的丑事,估计四皇子比咱们更想遮掩。只是侄女想借着这事退亲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楚天骄郁闷的吐了口气。 这陆兆凌,就如附骨之疽,一日不跟他退亲,楚天骄就难受得紧,看来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第21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楚烨谈起了这几日他调查奇珍阁的进展。 “薛氏交代,是她娘家的嫂子提议她去奇珍阁选寿礼的。” “那个暖玉枕,薛氏舍不得花一万两银子买,也是她娘家嫂子再三唆使,她才买下的。” “奇珍阁我调查了,是最近三年才开的。背后的东家非常神秘,至今查不出是什么人。” “从他们往来的客户看,都是朝中的贵胄家眷,鱼龙混杂。” “倒是这奇珍阁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我派人试了试,发现她身怀武功。” “我已经派人盯紧了她。” 听完楚烨的进展,楚天骄皱眉,这奇珍阁前世就有,店中古玩珍稀价值连城,很受贵胄圈的追捧。 她前世做四皇子妃时,也曾在里面买过一些小玩意儿送人。 “祖母,我想明日亲自去探探奇珍阁。” 楚老夫人点头应允,并叫李嬷嬷从她自己的体己银子中,拿出一千两银票,塞给了楚天骄。 “这一千两,算祖母赏你的,奖励你为我寻药,辛苦了。” 楚天骄收下银票,正要上前撒娇,被楚老夫人一把推开: “起开,该赏的赏了,该罚的还得罚。冲动无脑羞辱皇子这事,就罚你从明日起,每顿加吃一个猪脑。” 楚天骄发出一声哀嚎,“不要啊,祖母,我已经决定好好背书了,我不想吃猪脑。” 当第二日的早餐桌上出现一盅清炖猪脑时,楚天骄算是见识到了楚老夫人的言出必行。 李嬷嬷一脸严肃的站在旁边监督,直到楚天骄皱着眉,将那盅猪脑吞下去,才表情舒缓了起来。 “大小姐,你别怪老夫人,她也是太怕自己万一不在了……” 说到这,李嬷嬷的眼圈有些泛红。 楚天骄起身安慰李嬷嬷,表示自己明白祖母的心思。 怎么会不明白呢? 王老太医虽说火龟血入药,可以治楚老夫人的病,但王老太医的那个药方,是在古书上看来的,完全没有实践过。 也正因为如此,王老太医才不敢冒然给楚老夫人用药,拿着火龟血回去研究,希望能准备得妥当一些。 如果王老太医的药不起作用,那楚老夫人体内的寒毒,迟早都会爆发的。 送走了李嬷嬷,楚天骄准备出门。 陆鼎峰追出了院子:“大小姐,我好久没逛街了,带我一个呗。” 楚天骄也很久没逛街了,同情陆鼎峰比她更惨,便同意了。 “带你逛街可以,但是你不准再惹祸了。” “就是你出的鬼主意,害我被祖母罚日日吃猪脑,可腻味死我了。” 一行人坐着马车,直奔奇珍阁所在的大街。 楚天骄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刺绣收腰褙子,内套白色窄袖长褂。头发高高束在头顶,戴了一个赤金镶嵌东珠的发冠。 乍一看,不像个闺阁女子,倒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当她跳下马车时,街边路过的女子停下来观看,“滋”的一声,吸溜了一下口水。 紧跟其后的陆鼎峰站在车辕上就开始惊呼:“上京城竟然变得繁华如斯!” 青鸾终究是忍耐不住了,悄声问楚天骄: “小姐,桑葚这丫头越来越奇怪了,她自小生长在上京城,怎的会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似的没见过世面?” 楚天骄拧眉,回头瞪了陆鼎峰一眼,提醒他慎言。 “青鸾,你平时多照看点桑葚,她前段时间生病,似乎是伤了头,有些疯疯癫癫的。” 青鸾将陆鼎峰从车辕上拽了下来,塞了个包袱让他拿着。 三人进了奇珍阁。 一楼的货架上摆放着一些精美的首饰配件。 小二看楚天骄衣着华贵,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几句客套寒暄之后,楚天骄貌似看上了展柜上的一支孔雀簪,拿了起来。 当听小二介绍这支孔雀簪居然要五千两银子时,楚天骄倒吸了口凉气,将孔雀簪放了回去。 “太贵了,你们这是打算抢钱吗?” “这簪子相传是前朝皇后珍藏之物,甚是稀有,故价格稍许贵些。” 小二刚解释完,那孔雀簪就被刚刚进门的一个女子拿了起来。 “这簪子确实精美,我买了!” 楚天骄抬眸一看,顿住了。 拿着孔雀簪的女子,正是楚天骄前世的仇人,叶汀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前世,楚天骄就是被叶汀兰毒杀的。 她为了离国在前方浴血奋战。 临了,她躲过了西戎人的刀兵,回到宫中,竟然没有躲过叶汀兰和陆兆凌这对狗男女的算计。 就算是死了,楚天骄也死不瞑目。 挂在太庙三年,每每想到这件事,她都意难平,恨不得活过来后,把叶汀兰生撕了。 两人四目相对,楚天骄眼中的仇恨惊得叶汀兰向后退了一步。 “楚姐姐,你如果想要这支簪子,我让给你就是……” 叶汀兰的声音娇滴滴中带着甜腻,这一声“楚姐姐”喊得,仿佛楚天骄跟她真的情同姐妹一般。 叶汀兰是叶贵妃的侄女,自从叶贵妃受宠之后,叶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但叶家毕竟只是新贵,与楚家这种百年武勋世家,还是不能比的。 楚天骄又不爱跟上京城中的闺阁女子们来往,所以之前二人少有交集。 楚天骄昨日才因为鲁莽挨了罚,今日见到仇人虽然恨,却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冲动。 这仇,要报,但不用着急。 “哟,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嫌弃奇珍阁的东西贵,我倒是谁这么穷酸,原来是迟迟嫁不进皇家的楚小姐呀?” 说话的女子,是与叶汀兰一道进店的周彤云。 周彤云态度嚣张,楚天骄却根本没看在眼里。 她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叶汀兰,好不容易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恨意后,楚天骄翘唇一笑道: “叶家小姐?你叫我姐姐?我可是听说你比我还大半岁。你这是惦记着嫁进四皇子府做妾吗?” 叶汀兰浑身一震,心中暗惊:楚天骄怎么会知道我对四皇子的心意? 此时叶汀兰身上尚有婚约,与陆兆凌也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关系。 叶汀兰以为这世上,无人知道自己其实心悦的人,是四皇子陆兆凌。 她慌慌张张的红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周彤云不干了,一边安抚着叶汀兰,一边冲着楚天骄骂道: “好你个楚天骄,人家都说你粗鄙不堪,看来果然如此。” “你自己与四皇子的婚礼被延迟,心有不满,凭什么拿叶姐姐撒气?” “谁不知道叶姐姐与我七哥有婚约,你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这周彤云是户部尚书的幼女,她的七哥周锦云,与她是一母同胞兄弟,叶汀兰与周彤云,实际上有一层未来的姑嫂关系。 可惜,楚天骄知道,一事无成的周锦云,不久后就会突发疾病而亡,周叶两家的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根据前世的记忆,这周锦云的病势来得突然,在知道了叶汀兰会制毒之后,楚天骄不得不怀疑,这是叶汀兰的手笔。 嫁给一个没有家产可以继承的尚书家幼子做正妻,还是嫁给潜龙在渊的皇子做妾,叶汀兰这算盘,打得可精了。 楚天骄白了周彤云一眼,懒得跟着傻叉多言,转身问小二可以上二楼看看吗? 小二为难道:“我们奇珍阁的二楼,需要有贵宾卡。” 听到小二说贵宾卡需年消费满十万两,楚天骄有些不淡定了,什么时候,上京城的人都如此的豪奢了? 那为何将士们的军饷,却总是短缺? 周彤云在一旁幸灾乐祸,讽刺道:“我还以为离阳候府一掷千金给楚小姐办了贵宾卡呢?没想到是个上不去二楼的破落户。” 叶汀兰阻止了周彤云继续说下去,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块玉佩,一脸真诚道: “楚妹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会有那样的误会,我与表哥清清白白。” “说来你本该已经是我表嫂,我祝愿你与表哥早日成婚。” “我这有贵宾卡,我带你上二楼吧!” 面对叶汀兰的突然示好,楚天骄习以为常。 前世叶汀兰也是这副大度温婉的样子,哄得她以为这个“表妹”守了望门寡,十分的可怜,同意了陆兆凌迎娶叶汀兰入四皇子府为侧妃。 刚开始的时候,叶汀兰对她还算恭敬,可当叶汀兰怀上第一胎后,便原形毕露,处处陷害她。 楚天骄盯着叶汀兰手上的贵宾卡,讽刺道: “叶家这是贪了多少?才会一个小小的庶女,就可以在奇珍阁年消费十万两?” 叶汀兰闻言脸色大变。 这楚天骄今日是吃蒜了吗?这么冲? 叶汀兰确实是庶女,只不过她爹的原配早早死了,一直不曾续弦。 她娘虽因为身份原因,无法扶正,但她娘十分得宠,在叶府中的地位不比正头娘子低。 叶汀兰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等同于嫡出。 在家里家外,几乎没有人觉得叶汀兰是庶女。 这楚天骄吃错药了,今天一直往她心窝子里踹? 第22章 桑葚,你看这图案,可记得在哪看见过? 楚天骄不屑的扭头,不再理会叶汀兰,问小二道:“你们掌柜可在?” 这小二已经知道了楚天骄的身份,更加的恭敬。 不管楚天骄是否有消费能力,仅凭离阳侯府的大小姐和准四皇子妃这两个身份,小二也不敢怠慢了楚天骄。 “楚小姐稍等,掌柜的在楼上,我这就给您去叫。” 周彤云不知好歹的上前,继续嘲讽楚天骄: “怎么,你这是办不起贵宾卡,想找人家掌柜的以势压人?” 楚天骄前世最不喜与人口舌,能够动手解决的事,何必动口? 重活一世后,她明白了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楚天骄捏了捏拳头,冷眼看着周彤云问: “我有势可压人,你没有,怎么,羡慕吗?” 周彤云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虽然她爹是户部尚书,但要跟手握离国一半军权的离阳侯比,还是不能比的。 更何况,楚天骄还是皇上钦定的四皇子妃。 叶汀兰莲步轻移,再一次挡在了两人的中间,一脸的正色劝慰道: “楚妹妹,你虽然身份尊贵,但以势压人可不是大家闺秀所为。我都说了可以带楚妹妹上二楼,楚妹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楚天骄斜眼看她,像在看一块臭豆腐,“关你屁事!” 叶汀兰脸色一僵,她这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表面功夫,在哪都行得通,为啥到了楚天骄这粗人面前,就行不通了呢?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二楼下来,眼神先与叶汀兰碰撞了一下,然后态度倨傲的向叶汀兰和周彤云点了点头,才慢条斯理的跟楚天骄打招呼: “楚大小姐光临小店,有失远迎。听小二说楚大小姐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楚天骄觉得这个掌柜的态度有些奇怪。 按理说,这些做掌柜的,不该是八面玲珑,趋炎附势之人吗? 怎么这奇珍阁的掌柜,如此倨傲无礼? 楚天骄问:“我二婶曾在这奇珍阁买过一个暖玉枕,家里长辈很是喜欢。今日我来寻个物件送给我爹,你可有什么推荐的?” 掌柜的眼中神采一闪而过,楚天骄看在了眼里。 “既是送给侯爷的物件,那马虎不得。楚大小姐既然嫌一楼的物件不入眼,便请跟我上楼看看。” 楚天骄抬脚就要上楼,周彤云急了,蹿出来质问掌柜:“她没有贵宾卡,怎可以上二楼?” 掌柜的面露不悦,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 “这贵宾卡,不过是身份的证明。像楚大小姐这样的身份,又何用一张卡去证明?” 这话听着在捧楚天骄,实际上却踩了叶汀兰和周彤云。 楚天骄心下更是怀疑,这话根本不是一个生意人能说出来的话。 楚天骄上到二楼,叶汀兰和周彤云并没有跟上来。 掌柜的态度明显比刚才热络了几分,指着二楼的精品展柜介绍道: “这些都是小店刚到不久的新货,楚大小姐看看有无合心意的?” 楚天骄假意看着。 说实话,这些玉石珍品楚天骄一件都买不起。 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玉扳指上。 掌柜的心领神会,拿出了那枚玉扳指,递给了楚天骄,夸赞道: “楚大小姐好眼力,这玉扳指是前朝哀帝心爱之物,辗转流落民间两百年,被小店寻得。” 楚天骄身旁的陆鼎峰,凑过来看了一眼,噘嘴不屑道:“一个亡国之君用过的东西,有啥好稀罕的?” 掌柜的瞪了陆鼎峰一眼,看她不过一个丫头,居然抢在了主子前面大放厥词,板着脸斥责: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这前朝哀帝的事,当今世上,怕还真的就陆鼎峰最懂。 谁让哀帝是被他亲手绞杀的呢? 楚天骄问这玉扳指的价格。 掌柜的报价五千两,楚天骄唇角抽了抽。 突然觉得离阳候府好穷啊! 她一个堂堂的大小姐,每月月银也不过二十两。 若不是今日祖母给了自己一千两,她怕是连这奇珍阁中最便宜的东西,也买不起吧? 见楚天骄将目光移开,掌柜的猜到她是嫌贵,忙说: “楚大小姐第一次到我这店里,这玉扳指给您八折优惠,四千两。” “如此莹润通透的玉扳指,送给侯爷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下子就降价一千两,看来这个掌柜的是真的很急切的想做成她的生意啊! 可惜,楚天骄四千两都没有。 掌柜的看楚天骄还不吭声,又咬了咬牙,像是在割肉一般,说道: “三千两。侯爷在边疆浴血奋战,才换来了小民们和平安定的生活。我就当小店向侯爷致敬了。” 陆鼎峰翻白眼,不屑道:“合着你对我们侯爷的敬意,只值一千两?” 掌柜的顿时无语,心中暗骂:如果不是我想搭上你家这个传闻中憨直蠢笨的大小姐,三千两想买我这玉扳指,想屁吃呢? “大小姐,三千两已经是小店亏本了。” 楚天骄前世脸皮很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赊账也会买下了。 但活过一世之后,面子这东西对她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赊账买下这玉扳指,其中两千两的亏空,必然需要府里补。 三千两银子,够大军吃半个月,用来买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还不如用来买粮草给爹爹送去呢。 楚天骄不为所动的移步走向其他展台。 掌柜的见说不动她,只好作罢。 楚天骄在角落处站定,指着展台中的一枚古钱币问道:“这钱币多少钱?” 掌柜的怕开价太高,楚天骄又不买,干脆直接了当的说:“卖价五百两,但既然楚大小姐看上了,就当结个善缘,送给楚大小姐吧!” 楚天骄拿起那枚古钱币,从荷包中掏出银票,“不用,就五百两,我买了。但你得告诉我这枚钱币的来历。” 掌柜的去柜台上翻查了一下,说: “这古钱币小店是从东夷国收来的,上面纹路古朴大气,想来定是前朝之物,具体是哪一朝的,小店也没有定论。” 陆鼎峰凑过来一看,笑道:“没想到这也有一枚这种压胜钱,与云徵那枚,像是一对。” 楚天骄付了钱,下楼时发现叶汀兰和周彤云已经不在了。 离开奇珍阁后,楚天骄从荷包里拿出从赤沙山觅得的那枚压胜钱,将两枚压胜钱放在了一块儿。 陆鼎峰惊讶道:“真是一对?” 两枚压胜钱就像个八卦图的阴阳二极,合在一起刚好凑成一个圆形。 上面的图案,也拼凑在了一起。 “桑葚,你看这图案,可记得在哪看见过?” 陆鼎峰仔细回忆,惊呼:“太庙?” 陆鼎峰重生后,最大的心愿,便是想知道为什么陆氏帝后死后的灵魂,会被禁锢在太庙。 那种无法入轮回,被挂在墙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吃不喝的无聊日子,对他来说,比下地狱更加的煎熬。 整整两百年,他眼看着自己的王朝由盛转衰,最终江山倾覆。 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被人暗算了。 但他挠破头,也想不通与他同一时代,跟他有仇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此时,面对两枚压胜钱,他想到了一个人,确实可能有这能耐。 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害他? “不,绝不可能是云徴!” 陆鼎峰倔强的坚持着,他相信云徵,如果没有云徵,他根本不可能打下离国江山。 他和云徵,亲如兄弟,云徵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对于陆鼎峰的情绪起伏,楚天骄并不太在意。 她买这枚压胜钱,也不过是因为好奇。 她更在意的是,奇珍阁的掌柜,对自己的态度,前倨后恭,似乎是在她提到要送离阳候礼物开始。 那背后之人,想害的人,不仅仅是她祖母,还有她爹? 另外,这掌柜的对待叶汀兰和周彤云的态度,如此的傲慢,反倒是不正常了。 这更像是在刻意的撇清关系。 这奇珍阁,难道与叶家有关? 第23章 三千两,你三叔我出! 回到侯府,楚天骄便听说王老太医来了,她赶紧的冲到了上院。 楚老夫人最近几日总觉得精神不济,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此时为了接待王老太医,妆容齐整的刚步入正堂。 “王爷爷,可是祖母的药成了?” 王老太医颔首,请楚老夫人将手腕放在桌上,凝神开始给她切脉。 过了一会儿,王老太医说:“我观老夫人的脉象,这寒毒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此时用药,正是时候。” 王老太医从随身带来的药匣中拿出一个玉瓶,“我连夜按照古方制成了这‘龟炙丹’,怕老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分成了七份。” “老夫人只需每日服用一粒,七日之后,理论上应该就毒清了。” 楚老夫人从瓶中倒出一粒,就着清水,咽了下去。 王老太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老夫人的脸色,生怕这药服下之后,会有什么异常反应。 趁着药效未起的空闲时间,楚天骄与王老太医闲聊了起来。 “王爷爷,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楚天骄屏退了下人,“王爷爷,您可听说过‘千机散’?” 这千机散,便是叶汀兰前世毒杀楚天骄的毒药。 叶汀兰亲口说,那是她自己配置的。 楚天骄想不通叶汀兰一个闺阁女子,为什么会配置如此阴毒的毒药。 王老太医听到“千机散”这名字,也是神色一愣。 “大小姐,你是何从知道这千机散的名字的?” 楚天骄当然不好说出真实出处,胡乱编了个理由。 王老太医却是不信。 “大小姐,这千机散,是东夷皇室不传之秘,老夫也是在非常凑巧的情况下,才听闻过世上有这样的无色无味的毒药。” 楚天骄不想多解释,她很震惊。 叶汀兰居然会配东夷皇室才掌握的“千机散”,叶汀兰前世可是离国的贵妃。 离国最后是被东夷和西戎等国的联军打败的,难道前世叶汀兰和东夷人有勾结? 陆兆凌那么宠她,她何必如此? 楚天骄有些想不通。 收敛了一下心神后,楚天骄问: “王爷爷,那这千机散可有解药?” 王太医摇头,“无药可解。” 楚天骄暗忖:以后跟叶汀兰接触,看来得小心一些了。 楚天骄正在继续追问千机散的性状和下毒路径时,楚老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好热,骄儿,快开窗……” 楚天骄立即看向楚老夫人,这才发现,楚老夫人满脸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滴落。 楚天骄忙去开窗。 王老太医给楚老夫人切脉。 “别急,这应该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 “这七日,服药之后,大约会有一个时辰,老夫人会感觉到炙热,这是药力在发散的反应。” “一个时辰后,老夫人可能会觉得寒冷,这是因为寒毒被逼出来了一部分的原因。” 楚天骄没想到就算吃下来解药,这治愈的过程,楚老夫人都要如此被折磨,心中燃起熊熊恨意。 “等我腾出手来,非把奇珍阁拆了不可,把那背后之人揪出来!” 楚老夫人道:“胡说八道!” 楚天骄看楚老夫人难受的样子,冲过去抱住了楚老夫人,一边喊李嬷嬷快点进来。 大家齐心合力,把楚老夫人扶回了卧室。 王老太医被挡在了外面。 李嬷嬷带着丫头们进屋,给楚老夫人打扇宽衣,又吩咐下人去外面买冰。 “不能用冰!” 站在门外的王老太医制止道。 过了好一会儿,楚老夫人才缓过劲来,吩咐要沐浴。 等沐浴之后,楚老夫人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向王老太医道谢:“这药应该是对症的,我感觉人松快了许多。” 又对楚天骄劝道:“你可别冲动,就算你砸了奇珍阁,揪不出背后之人,有多大意义?” 正在此时,楚老夫人的脸色又开始发白,牙齿打颤起来:“好冷,快,我要盖棉被。” 大家又是一阵忙活,拿棉被、灌烫婆子,烧火盆…… 看到自家祖母难受的样子,楚天骄心疼得直抽抽。 等楚老夫人这股寒劲过去后,整个人就像得了一场伤寒般,浑身无力,直接睡了过去。 楚天骄让李嬷嬷收拾了一间客房,对王老太医请求道: “王爷爷,恕我冒昧,今晚还请您留在府中观察一下祖母的情况。” 王老太医原也有这样的打算,欣然同意。 安置好王老太医后,楚天骄一直守在楚老夫人的床边,直到她二叔三叔回府,替换下她。 三老爷楚晟没有出仕,管着楚家公中的产业。 这几日一回府就被楚老夫人逼着读书,要么就是吃猪脑,原本对自家娘生了一肚子的怨气。 此时看见楚老夫人憔悴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样子,却急哭了。 “娘这是怎么了?娘昨日还踹我了,怎的突然就病了?” 二老爷楚烨和楚天骄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都点头后,楚烨将暖玉枕的事,娓娓道来,告诉了楚晟。 “娘中毒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着我?” 楚烨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娘的意思,娘说你脑子不好,又常在外面交际,怕你被人套话。等你吃够了一百个猪脑,补齐全了脑子,再告诉你。” 三老爷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看了看楚烨,又看了看楚天骄。 楚天骄控制着面部肌肉,凝重的点了点头。 三老爷懊恼的低声呢喃了一句:“难怪,这几日娘都盯着我吃猪脑,是我错怪了娘。” 刚说完,三老爷又产生了怀疑,反问道:“二哥,你又不比我聪明,一样吃猪脑,凭什么娘告诉你?” 楚烨摸了摸鼻子,继续忽悠:“这事是骄儿发现的,她一个女孩子,不顶事,家里总要有人男人处理吧?大哥不在,娘当然选了我了。” 三老爷觉得这解释合情合理,嘀咕道:“难怪娘也日日逼你吃猪脑,看来是怕你笨,处理不了。” 楚天骄翻着白眼,抬头看天花板,心想:“难怪前世自己这三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智商真的堪忧啊!” 楚天骄咳嗽了一声,“二叔,三叔,趁着现在咱们商量一下,如何把奇珍阁背后的人引出了吧。” 三人头碰头的商量了半天,先确定了派人去顶住奇珍阁的掌柜。 楚烨问楚天骄:“骄儿,你还有什么想法。” 楚天骄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今日发现这奇珍阁的掌柜,对我特别感兴趣。我想,我是否应该以身为饵,看看她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三老爷闻言,猛点头,“骄儿,你明日就去把那个玉扳指买回来。三千两,你三叔我出!” 说完,三老爷脱了鞋,从鞋底抠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楚天骄。 “多出来的两千两,给大侄女你做活动经费。” 楚天骄有些嫌弃的用手指尖结果这张银票,塞进了荷包里。 二老爷赶紧说:“这几日,大侄女,我会派人保护你。” 楚天骄摆手:“二叔,不用,我可以自保。” 三人一直专注于商量,没有发现身后的床头之上,楚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第24章 真是好骗! 翌日,楚天骄果然揣着她三叔给的巨款,又来到了奇珍阁。 还是掌柜的亲自接待了她。 “我爹即将过生辰,我昨日去其他地方逛了逛,也实在没有寻到其他合适的寿礼。” “昨日的那玉扳指可还在?” 掌柜的面露欣喜,连连点头,“在的,在的。” 此时,那玉扳指已经不在展台上了,掌柜的让楚天骄稍等,去到了后面仓库去取。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拿着一个精美的雕花木盒走了出来。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昨日那枚玉扳指。 楚天骄假装好奇的问:“你这扳指好好的,干嘛收起来了?” 掌柜的目光一闪,恭维道:“我昨日看楚小姐喜欢,怕楚小姐还会再来寻,故放在了后面等等楚小姐。” 楚天骄假意谢道:“你有心了。” 掌柜的心想:“真是好骗!我原本打算寻个时机送给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揣着银票上门来了。” 楚天骄付了三千两,还得了一些店里的小玩意儿赠品,拿着木盒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回到侯府,楚天骄请来了王太医,让他帮忙看看这玉扳指可有玄机。 王太医仔细的放在鼻下闻了闻,让端来了一碗清水。 将玉扳指浸入水中后,用银针试毒,并无任何的反应。 王太医让人抓一只鸡来。 将这浸泡过扳指的水喂给鸡后,这鸡很快就口吐白沫,伸长脖子死了。 “王爷爷,这是什么毒?” 王太医一脸的惊惧,颤声说道:“千机散,就是你昨日问我的千机散。” “千机散的霸道之处,就是无色无味,用银针都试不出来。并且,千机散不仅可以从口入,还能通过透皮给毒。” “这毒涂在扳指上,人戴上后,不出三五日,便会中毒。” 楚天骄听到千机散,直觉的第一反应便是叶汀兰。 但此时的叶汀兰,不过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如何能掌控奇珍阁这么大的生意? 更何况,叶汀兰要下毒,毒自己就行了,此时万没有对离阳候下毒的胆量和手腕。 当晚,楚天骄将这个结果告诉她二叔三叔时,两人异口同声道:“东夷皇室!” 很明显,这奇珍阁的背后之人,定是东夷人。 楚家与东夷人有世仇。 楚天骄的祖父,老离阳侯,曾经直捣黄龙,活捉过当时的东夷皇帝。 东夷虽然没有被灭国,经过那一役后,却元气大伤,最近十几年才缓过劲来。 楚二老爷面露冷意,语气冰凉: “东夷人与我楚家,既是国仇,又是家恨,想害死娘和大哥,这就说得过去了。” “我这就写信给大哥和四弟,让他们小心东夷人的暗算。” 楚天骄想到前世,似乎并没有玉扳指这一出,这其实是自己的重生,带来的改变。 按照前世的轨迹,她爹离阳候,是在两年后落入东夷人的陷阱,战死的。 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操作,会不会让东夷人提前动手。 现在她爹还在与西戎的边境上作战,先去信提醒他小心,是必须的。 “二叔,这奇珍阁在上京城开得这么大,背后若没有朝中人支持,是不可能立足的。我怀疑奇珍阁与叶家有关。” 二老爷楚烨闻言一怔,“叶家,叶贵妃的叶家?叶尚书的叶家?” 楚天骄点头。 叶汀兰的祖父,是当朝的吏部尚书,主管着朝廷官员的升迁,权利很大。 “那日我看叶家一个小小的庶女手上,居然有奇珍阁的贵宾卡,就觉得奇怪。” 楚天骄不能说出自己是前世知道的叶汀兰也会制千机散,只能拿贵宾卡说事。 三老爷是懂行情的,附和道:“那是有问题,奇珍阁的贵宾卡,要年消费满十万两。一个庶女,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楚烨有些为难:“可叶家势大,叶尚书在朝中一直风评不错。我担心直接跟叶家对上,对我们楚家不利。更何况,他们宫里还有叶贵妃吹枕头风。” 楚天骄不以为然:“先查查,奇珍阁咱们要整治,叶家也要查。万一这离国朝堂中出了东夷奸细,吃亏的是我们楚家军。” 这话立即得到了楚烨和楚晟的认可。 三人分工之后,立即行动了起来。 前几天,楚天骄就安排了凤甲去盯牢奇珍阁的掌柜。 根据凤甲得到的信息,楚天骄知道了这名掌柜非常神秘,住在城东的一处平民区。 当晚,夜黑风高。 楚天骄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带着十二武婢就潜到了奇珍阁掌柜的住处。 楚天骄从围墙外跃入,打开了院门,十二武婢依次进入了小院,将那房子包围了起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像是里面的人都睡着了。 凤乙上前,用头上特殊的发钗一撬,便将房门撬开了。 楚天骄带人冲了进去。 “大小姐,床上没人。” “搜!” 十二武婢开始搜其他房间,将所有的丫头婆子都绑了起来,解开他们的腰带塞上了嘴。 凤甲将剑架在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脖子上,扯开堵住她嘴的腰带问:“你们掌柜的呢?” 丫鬟吓得发抖,结结巴巴的说:“掌柜的刚睡了啊!” 楚天骄去摸床上的被褥,还有温度,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凤甲威胁那名丫鬟道:“你说谎,我马上砍了你!” 丫鬟吓得屁滚尿流,赌咒发誓,她真的伺候她家夫人睡了才回屋的。 楚天骄似有所悟,开始敲击床板。 发现传来空洞的响声后,揭开床边,看到下面有个地道。 “逃了?” 凤乙带着人跳了下去,楚天骄紧随其后。 凤甲留在后面,像打地鼠一样,在那些丫头婆子的头上一人一下,全都敲晕,站在外面警戒。 楚天骄沿着地道追到尽头,才发现这地道居然连着隔壁的院子。 隔壁的院子空无一人,那名奇珍阁的管事,已经逃了。 楚天骄指挥十二武婢:“你们分成四组四个方向追。凤癸先去通知凤甲,别管那些人了,搜一搜那屋子里有什么线索没有。搜完直接回府。” 楚天骄说完,带着风乙往叶家所在的方向追去。 直觉告诉她,这个掌柜的肯定与叶家有关系。 前世叶汀兰会制千机散,如今奇珍阁又用千机散想害她爹。 千机散是东夷皇室的秘药,这其中必有联系。 为了节约路程和时间,楚天骄和凤乙一路上飞檐走壁。 追了一段后,楚天骄果然看见了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奔跑的身影。 楚天骄跳下去,与凤乙刚将奇珍阁的掌柜围住,便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骑着马行来。 “倒霉,碰到巡城司了,速战速决!” 楚天骄的天鸦剑使得密不透风,向妇人砍去。 这妇人果然会武功,且武功不低。 幸好楚天骄经历了前世之后,对战技巧远远高于自己原本的水平。 加上又有凤乙相助,很快便占了上风。 “什么人,深夜当街打斗?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第25章 少将军,我抓贼呢,你们先走 巡城司为首的将领高声喝道。 楚天骄听到这声音,稍安了几分,与那为首的将领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眼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天鸦剑。 骑在马上的郑闯额头挂上了两根黑线。 招呼自己的手下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去那边巡逻。” 妇人此时已经落入下风,眼看就要被擒住,扯着嗓子喊道:“官爷救我!” 这妇人原想自己在上京城也算有合法的身份,来抓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万一被寻城卫所救,也许还能蒙混过关。 谁知她运气不好,遇到的这个巡城卫比较特殊。 只见楚天骄对着为首的将领喊了声:“少将军,我抓贼呢,你们先走。”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领,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郑闯看了眼自己身后带的,还好,今日带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 自己表妹是这么不知道遮掩的吗?那你蒙个面做啥? 你不知道自己这一嗓子,是个人都知道你跟我有关系了吗? 上次楚天骄跑去砸四皇子,郑闯为了替她遮掩痕迹,就破费去樊楼,请手下兄弟们吃了一顿。 楚天骄这一嗓子喊完,郑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钱包又要出血了。 唉,谁让这是自己唯一的嫡亲表妹呢?郑闯干脆下马帮忙。 三两下,妇人便被制服了。 楚天骄用天鸦剑的剑柄将妇人敲晕,冲着郑闯憨笑:“表哥,巡夜呢?” 郑闯黑着脸问:“大表妹,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这真的是小贼?” 楚天骄贴着郑闯的耳朵悄声说:“东夷奸细,真的,等我带回去审了,再告诉你细节。” 郑闯一听是东夷奸细,立即严肃了起来:“表妹,这还是我带回去吧?” 楚天骄摇头拒绝,“不行,这奸细要害的是我爹,我得带回去先审。” 郑闯这才松开,叮嘱道:“你得有切实的证据,小心一点,明日我到侯府找你。” 凤乙扛上了妇人,楚天骄与郑闯作别,两人将妇人带回了离阳侯府。 楚天骄将人安置在了自己院子的后罩房,让人去请楚烨。 楚烨带着人慌忙赶来,对楚天骄说:“刑讯逼供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参与了。我将人带走,问出了消息会立即通知你。” 楚天骄想自己审讯,但楚烨在这一点上非常的坚持。 无奈,楚天骄只好叮嘱楚烨不要让人死了,她到时候有话问这妇人。 等楚烨将人带走后,楚天骄囫囵睡了一觉,一大早起床就赶去了楚老夫人的院子。 楚老夫人今日的精神稍微的好了一些。 那‘龟炙丸’吃下去后,最初发热时还好过,发寒时却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楚天骄伺候着楚老夫人小口小口的喝了些鸡粥。 等用过饭后,女眷们便前来问安了。 楚家上一代有兄弟四人,都是楚老夫人所出。 楚天骄还有个姑姑,已经出嫁。 楚天骄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大,继承了离阳候的爵位。 娶妻郑氏,出自武宁伯府郑家,也就是郑闯的姑姑。 郑氏育有两子一女,女儿便是楚天骄。 楚天骄的嫡亲的大哥,三年前战死沙场,母亲郑氏突闻噩耗,一时没扛住,悲伤过度早逝了。 楚天骄的二哥楚珉宇,如今跟在离阳候的身边。 楚珉宇年方十九,已经靠着战功,被封为了正六品昭武校尉了。 等这次打败西戎人回朝,离阳候就准备替楚珉宇请封世子。 楚天娇的大哥离世前已经成婚,妻子是江家嫡出大小姐江月华。 听说楚老夫人病了,今儿久不出院子的江月华也来探望。 江月华一身素色细棉布衣,身上没戴一点装饰物,苍白的脸上死水微澜,少有表情。 前世,楚天娇很不喜欢自己这位寡嫂,觉得她就像一块木头,无法接近,也无法沟通。 平日里,江月华几乎不会离开自己那座小院。 如今,楚天娇懂了,自己这位嫂子的心,是随着大哥的离世,完全的死了。 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江月华在这离阳候府里,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一点的存在感。 楚天娇不忍心,上前挽住了江月华,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嫂”。 江月华淡淡的回了声“大妹妹”,貌似无意的将胳膊从楚天娇的手中抽离,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 楚天娇蹙了蹙眉心,感慨:大嫂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接近啊! 二夫人薛氏被楚老夫人罚了禁足抄《女德》,没有来上院。 二房的楚芸儿独自前来。 看到楚天娇被自己的大嫂嫌弃了,楚芸儿不尤的一乐。 “大姐,你以为全家人人都宠着你,没想到吧?也有你碰钉子的时候。” 这楚芸儿比楚天娇小两岁,府中人都称她二小姐。 她总觉得自己吃了亏,明明都是府里的小姐,大家都捧着大姐,就连她爹娘,也经常教育她,一定要敬着点长姐。 大姐明明爱闯祸,性格莽撞,自小祖母却说这是因为大姐像祖父。 祖父可是离国的大英雄,大姐算什么? 不过就是个爱走街串巷的“小霸王”罢了。 祖父还在世时,亲自给大姐取名“天骄”,给自己却随便取了个“芸儿”,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偏心! 大姐五岁就把人家王丞相家的公子给打了,祖父一听打赢了,居然说自己后继有人了,还把自己的佩剑“天琊剑”赐给了大姐。 可惜大姐是个文盲,直接把好好的天琊剑,改名叫做了“天鸦剑”。 楚天娇听到楚芸儿奚落她,双手交叉握拳,掰了掰手指。 楚芸儿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 楚芸儿怕楚天骄又要拉她去练武场,名为考教她的功夫,实际就是借机爆锤她一顿。 楚天骄看到自己堂妹害怕的样子,笑了笑,松开了拳头。 重生之后,楚天娇觉得自己这嫡亲的堂妹,还挺可爱的。 别看楚芸儿处处跟她作对,关键时刻还是挺像一家人的。 前世当她被叶汀兰算计时,这个堂妹居然挺身而出,先是力证她的清白,后迫于压力,又替她顶罪。 那一次是在宫宴上,叶汀兰硬性碰瓷,用力过猛,自作孽差点早产,借机诬陷楚天娇推了她。 楚芸儿说:“大姐,楚家少了我没关系,少了你就大难临头了。” 楚芸儿被打了三十大板,被夫家休弃,回到了楚家。 楚天娇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妹妹,在楚家被夺爵后,活下来没有。 这笔帐,楚天骄记在心里,一定会找叶汀兰算的。 楚天娇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望着楚芸儿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了。 现在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楚芸儿怼完楚天骄,原本就心里慌得一批,现在居然看到楚天娇用那种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 楚芸儿吓得躲到了三夫人的身后。 “大姐太可怕了,一定是心里在憋着什么大招要打死我!” 江月华冷眼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三夫人李氏见二侄女躲到了自己身后,笑出了声。 “芸儿,你这么怕你大姐,却总是去撩拨她作甚?欠揍吗?” 这三夫人李氏,闺名婉娘。 楚天娇觉得自家三婶,真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李婉娘外形还算温婉可人,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泼辣的,三老爷楚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楚天娇很敬重自己这位三婶。 前世,在楚家男丁团灭后,薛氏改嫁了,是这位三婶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楚家,照顾一家子妇孺的。 楚天骄规规矩矩的向李氏见了礼,还热情的去牵李氏的小女儿,邀请自己这小堂妹,到青松院去玩。 楚老夫人看着媳妇和孙女们,欣慰的笑着,感觉自己又有精神了,问楚天骄等人道: “我病了两天,你们的书背得如何了?” 楚天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慌慌张张的对李氏和江月华说:“三婶,大嫂,麻烦你们陪一下祖母,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眼看着楚天骄要开溜,楚芸儿上前一把抓住楚天骄的衣袖,“大姐,你除了打架,还能有什么事?” 楚天骄一个小擒拿手直接将楚芸儿双手反剪推了出去,啐道:“二妹,我刚瞎了眼才觉得你变可爱了!” 被楚芸儿这么一拦,李嬷嬷已经堵在了门口,在楚老夫人的佯怒中,楚天骄被迫坐下背书。 与她并排坐着的楚芸儿得意的挑衅:“大姐,你前几天溜出去了,可知我们每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第26章 就赌午饭的鸡腿,你们怕什么? 直到下人来报说武宁伯府的二公子来了,楚天骄才有机会溜出。 郑闯是为昨晚的事来找楚天骄的。 楚天骄去了前院会客厅,三老爷楚晟正在接待郑闯。 丫鬟已经上好茶,楚晟正在与郑闯闲聊。 看到楚天骄进来,楚晟问了一下楚老夫人今早的用膳情况,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表兄妹,借机离开了。 郑闯今日未着甲胄,一身天青色常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的清爽。 等楚晟一走,郑闯便板起了脸教训起了楚天骄: “大表妹,你上次刺杀四皇子的事才刚过,昨晚又跑去抓奸细,你这是要上天吗?” 楚天骄讨好的双手抱拳,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二表哥,辛苦你为我遮掩了。我上次那不算什么刺杀,不过就是去砸了个渣男而已。这次可是真的为了正事。” 郑闯凝眉严肃的问:“昨晚那个真的是东夷来的奸细?” 楚天骄将自己买玉扳指,准备送给离阳侯,扳指有毒的事,掐头去尾的告诉了郑闯。 “楚二叔可审出了结果?” 楚天骄想到楚烨还没给她传话,摇了摇头。 郑闯听到还没结果,也不着急,楚二老爷的能力,他还是信任的。 “表妹,你真的不打算跟四皇子成婚了?如今你活蹦乱跳的,说不一定四皇子会立即请旨完婚。” 楚天骄神秘的一笑,“我估计他现在没那个脸。” 等郑闯还要追问,楚天骄但笑不语。 叙了一会旧后,郑闯起身告辞:“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生辰,家里会办宴席。你既然不用装病了,便回家里看看吧!” 楚天骄点头应允。 对自己的外祖父一家,楚天骄感情比较复杂。 她嫡亲的外祖母已经过世,即将办寿宴的那位老夫人,是继室。 她外祖父其他都还好,就是妻妾挺多,原配过世后,更是娶了个小自己十几岁的续弦。 所以这位继外祖母,跟楚天骄的娘年龄差不了多少。 郑闯的爹是长子,与楚天骄的娘都是原配嫡出,对底下一群庶出的弟妹们,都不甚亲近。 自然,楚天骄也就只与自己大舅家的人亲近了。 不过想想,这位继外祖母最是喜欢交际。 她过寿,应该上京城半数以上的勋贵世家都会请。 楚天骄刚刚重生回来,也想去看看这些老熟人。 送走郑闯后,楚天骄怕楚老夫人又逼着自己背书,便没有回上院,而是直接去了练武场。 看到陆鼎峰跟着凤甲等人在操练,楚天骄上前问道:“凤甲,桑葚如今练得怎么样了?” 凤甲客观的评价道:“招式倒是一学就会,可惜体能太差。” 凤字小队的武婢都是离阳侯亲自挑选出来的,自小就跟着楚天骄训练。 原主桑葚也是家生子,但是根骨并不适合练武,才没有被选中。 凤甲有些不明白楚天骄为何如此的看中桑葚,突然让她加入了凤字小队。 “凤甲,你不要轻视了她。桑葚武力不行,但是她鬼主意多,脑子灵活。” “你们原来的十二人,都太耿直了,以后遇到棘手的事,你可以多问问桑葚的意见。” 凤甲虽然满心疑惑,但楚天骄的话,就是军令,凤甲自然遵从。 “来,凤甲,我们对练几个回合吧?” 楚天骄提出约战,凤甲自然答应。 凤字小队的其他人一看有热闹看,纷纷聚拢了过来。 陆鼎峰尤其爱看热闹,吆喝道:“来来来,咱们赌个大小,看看是大小姐厉害还是队长厉害?” 凤字小队的人,都知道凤甲天生力大,根骨奇佳,武功多年来一直稳压大小姐一头。 大小姐又从来不准大家在与她对练的时候放水,这一局,结果显而易见。 陆鼎峰见没人响应,很是无趣,抱怨道:“又不赌钱,就赌午饭的鸡腿,你们怕什么?” 凤乙见他不识好歹,想给他一个教训,故作豪迈道:“好,我跟你赌,我赌队长赢。” 陆鼎峰狡黠的一笑,“行,那我就吃亏点,赌大小姐赢。” 楚天骄与凤甲二人上了演武台,知道下面的人在开赌,楚天骄笑说:“凤甲,你可要认真些,我最近可是进步了。” 凤甲矜持的一笑,心情放松的抱拳道:“那就请大小姐赐教!” 楚天骄与凤甲对打了几个回合,凤甲就开始郑重了起来。 楚天骄拳拳直击要害,满身的杀气自然的流露出来,小小的演武台,被她打出了生死战场的感觉。 凤甲被攻击得连续后退。 最终,凤甲被踢倒在地,楚天骄扑上去扣住了她的脖子。 凤甲躺在地上告饶,“大小姐,你的武艺精进了不少!凤甲不是对手,甘拜下风。” 台下的凤字小队错愕得惊掉了下巴,凤乙问:“队长不会放水了吧?” 陆鼎峰一边给楚天骄鼓掌,一边哈哈大笑:“凤乙,记得把中午的鸡腿给我!” 楚天骄伸手将凤甲拉了起来。 凤甲一脸的呆滞,自忖半个月前,自己还能压着大小姐打,怎的短短数日,不仅打不过了,还输得那么惨? 楚天骄也不挑明那是因为自己重生了。 那些对战的技巧,好多都是她在战场上经过实战积累下来的。 在尸山血海中以命相搏,和平时的操练,真的是两回事。 这可是激励凤字小队努力的好时机,楚天骄当然不会放过。 她一本正经的批评道:“凤甲,你退步了!” 凤甲满脸羞愧,局促不安的自我怀疑:“是大小姐进步了,还是我退步了?大小姐就算进步,半个月也不至于进步那么多,看来真的是我不够努力,退步了!” 楚天骄背着手望向台下的其他人,训诫道: “我看大家都挺清闲的样子,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结果你们的队长还打不过我!你们呢?怕是个个都打不过凤甲吧?” “那你们有什么资格保护我?不会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得我来保护你们吧?” 凤字小队全员被她说的低下了头,个个羞红了脸。 “大小姐,对不起,是我们不够努力!” 凤甲首先道歉,其他人紧跟其后。 楚天骄憋下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故作生气的质问: “凤甲,知道了自己不够努力,后面该怎么办?” 凤甲转身对着下面的队员大声宣布:“从今日起,每日加练一个时辰。三天一次对战测试,对战成绩末尾者,受罚!” 楚天骄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鼎峰现在已经归入了凤字小队,听到了凤甲的命令后,叫苦道:“不是吧?我也要加练吗?” 凤甲望向楚天骄,楚天骄望着陆鼎峰,眼珠一转,吩咐道: “你不用,他们加练那一个时辰,你到院里来陪我读兵书。” 陆鼎峰摩挲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楚天骄离开练武场的时候,带走了陆鼎峰。 回青松院的路上,陆鼎峰悄声问:“小孙媳妇,她们是被你套路了吧?” 楚天骄眼底有担忧的吐露心声:“太祖爷爷,我们都知道不久的将来,楚家有灭族之灾,离国有灭国之祸。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希望身边的人,都强大起来。也许,我们能改变结局。” 陆鼎峰闻言,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道:“小孙媳妇,这事我全力帮你!” “如果能保住离国不受外族入侵,百姓安居乐业,即使是这江山改姓,我也无所谓!” 楚天骄停住了脚步,错愕的看向陆鼎峰。 “太祖爷爷,我一直以为在你们这些当过皇帝的人心目中,皇权才是第一位的。没想到你心中居然装着百姓……” 陆鼎峰瘪嘴:“小孙媳妇,你看不起谁呢?” “当初,我可不是奔着当皇帝才造反的,我就是受不了身边的人死于天灾和战乱,也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才开干的!” 楚天骄闻言,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这位太祖爷爷,升起了敬意。 “嗯,太祖爷爷,你经历的战役多,待会儿回房,你给我讲讲你那几次着名的灭国之战吧!” 陆鼎峰前世造反起家,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 这些战斗经验,是凤甲她们望尘莫及的。 这也是楚天骄将陆鼎峰安排入凤字小队的原因。 陆鼎峰也很乐意,只要不将她配人,她觉得呆在楚天骄身边,挺自在的。 两人刚回院子,便有二老爷楚烨的随从来请楚天骄到大门外集合,说是楚烨要带她出门。 ———————————————————— 今日起,如无意外,应该都会一日两更。遇到催更多的情况,会适当的加更。 第27章 大小姐勿怕! 楚天骄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便匆匆赶到大门外。 楚烨已经叫人备好了马,叔侄二人带着几个侍卫,向城外庄子行去。 到了地方,楚天骄下马,跟着楚烨进了院子。 这间庄子是楚家私底下的产业,庄上住着的,都是楚家世代的家臣。 庄头李老六明面上是个庄稼汉,实际上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退役军人。 见到楚天骄跟在楚烨身后出现,李老六有些错愕。 “见过二老爷,见过大小姐。” 李老六年龄比楚天骄的爹都大,见到楚天骄,态度不卑不亢,似乎是没将这个小孩子看在眼里。 楚烨反倒是挺客气的向李老六解释:“昨日那个妇人,是大小姐抓的。” 李老六这才多看了楚天骄两眼。 从其中的一间厢房进去,李老六打开了衣柜,动了一下里面的机关后,衣柜移动,露出了一个墙洞。 楚烨带着楚天骄进去,然后往下走了一段台阶,进入一间宽敞的暗室。 奇珍阁的掌柜双手挂在刑具上,披头散发,身上有好几道鞭痕。 李老六说:“这妇人嘴硬得很,只能用大刑,大小姐勿怕。” 楚天骄抽了抽唇角,前世她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这样的刑讯,又算得了什么? 见楚天骄盯着那妇人面不改色,李老六暗暗点头,收起了最初的轻视。 楚烨问:“都交代了吗?” 李老六摇头,“这妇人最初咬死自己是良民,在刑讯之后,好不容易承认了自己是东夷人,说国仇家恨,自己要毒死楚家人,天经地义。” 楚烨追问:“你没问她背后主使之人,她与我朝中人可有联系?” 李老六说:“问了,她说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只求速死。没什么好说的。” 楚天骄对李老六说:“弄醒她,我来问。” 李老六转头去看楚烨,楚烨点头后,才动手浇了妇人一桶水,将妇人弄醒。 “是你?” 当妇人看清楚楚天骄后,眼中充满了恨意。 楚天骄走到她的面前,捏住了妇人的下巴,双眼与她对视,笑道: “你不交代,我也知道上京城里谁在背后支持你!” 妇人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 楚天骄仔细的观察着妇人的神情,脸上笑容一收,厉声道:“是叶家,对不对?” 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没有逃过楚天骄的眼睛。 “你用的千机散,就是藏在叶家的人帮你配的。甚至,你这奇珍阁,背后的东家,怕也是藏在叶家吧?” 妇人眼神中的惊慌难以掩饰,头一甩,下巴挣脱出楚天骄的手,厉声喊道: “你尽管去猜,这离国朝堂,帮我的人多了去了,谁都有可能。” 楚天骄知道妇人这是急了,想混淆她的判断。 楚天骄满脸的嘲讽之色,“你想掩饰的那个人,应该已经知道你被抓了。这几日,奇珍阁歇业,却没有任何人来救你。你已经被他放弃了,又何必替他掩饰呢?” 妇人怕楚天骄再从她那里诈出信息,一狠心,用力一咬,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楚天骄想阻止,没有来得及。 楚烨慌忙让救人。 庄上有大夫,治疗后说性命无碍,但以后说话怕是不能了。 “算了,二叔直接将人交给暗夜司吧。将她想毒杀我爹的事也告诉暗夜司。王老太医可以作证。” 楚烨有些犹豫:“暗夜司可是陛下的心腹,一交出去,陛下就知道了。” 楚天骄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了吧。至少这事,肯定跟陛下无关。九成是东夷奸细干的。” “这仇,咱家迟早会报。” “从她刚才的反应,我可以确信她的同伙就在叶家。由暗夜司去查,更名正言顺。” 楚烨不敢置信,“叶家?咱家不是差点跟叶家联姻吗?四皇子怎么也算叶贵妃的养子,叶家这时候对咱家动手,不合理呀。” 楚天骄想了一想道:“叶家人心思多,难保会出一两个通敌叛国的败类。” “接下来我知道该盯牢谁了,二叔你放心,这事我来查。” 楚烨感觉身边的大侄女,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 以前也就爱胡闹,现在突然就能替家里顶事了。 楚天骄心里猜想,那位会制千机散的人,应该是叶汀兰的亲近之人,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夷皇室秘药的制法,教给叶汀兰。 但她不能将前世自己也是被千机散毒死的事告诉楚烨。 楚天骄决定把人交给暗夜司,有借皇帝的力量来查一查叶家的意思。 即使暗夜司查不到叶家,能让皇帝对朝廷中有东夷奸细这事生出警惕,也是好的。 在太庙同挂三年,楚天骄了解当今圣上,是绝不可能和东夷人勾结的。 当今圣上,死后谥号“成宗”。就是那位总想着蹭她祖父功劳的成宗皇帝。 成宗皇帝最爱炫耀的事,就是老离阳侯当年直捣黄龙,活捉东夷皇帝时,他还是位皇子,帮着老离阳侯押运过粮草。 当然,从他口中吹嘘出来,就成了他自己活捉了东夷皇帝。 楚天骄有些好奇,当初一把火将太庙的画像都烧了,成宗皇帝的灵魂,不知道是也回到了这个时代,还是入了轮回。 楚烨带着楚天骄回城。 楚老夫人今日寒毒已经逼完,虽然浑身酸痛,但却不愿再躺着了。 晚饭时,她就让人抬了一张榻到饭厅,自己半靠着看儿孙们吃饭。 看着儿孙们好好的,楚老夫人就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楚天骄毫无意外的又被楚老夫人灌了一肚子的猪脑。 她真希望楚老夫人的病,快点好起来,她也好尝试着反抗一二。 郑家老夫人寿宴的帖子,已经送到了楚家。 楚老夫人吩咐楚天骄道:“你外祖家,你自带着你二妹一起去吧。” 楚芸儿很想外出参加宴会,这样就可以不用被祖母拘着背书了。 但一想到是跟着楚天骄去她外祖家,就不甚愉悦了。 楚天骄想起前世此时,她已经是四皇子妃,没有去参加这场宴会。 但她依稀记得,这场宴会上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28章 咬人的狗不叫 等看到楚芸儿纠结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楚天骄才想起来。 前世自己那位继外祖母,就是在这场宴会上,算计了楚芸儿嫁给了她的娘家侄子。 楚天骄的继外祖母,娘家姓孙,算是个破落的世家。 孙氏想拉拔自己娘家,便把目光投向了风光无限的楚家。 楚天骄她是不敢动的,楚芸儿虽是二房所出,但楚烨好歹也是正四品侍郎,孙氏便看中了楚芸儿。 那场宴会后,楚芸儿与孙家火速定了亲。 楚芸儿才十三岁,还未及笄,孙氏也下得去手,一想到这,楚天骄就恨得牙痒痒。 两年后,楚芸儿嫁进了孙家。 孙家最初把楚芸儿当菩萨般供着,从楚家捞了不少的好处。 后来,楚家逐渐失势,孙家就原形毕露开始苛待楚芸儿了。 等到楚芸儿替楚天骄顶罪,被陆兆凌打了三十大板后,孙家就毫不留情的将楚芸儿休了。 这样的夫家,不仁不义。 这一世,楚天骄绝不允许自己的堂妹,嫁到这样的人家。 “二妹,你就在家好好念书,别去了吧。” 楚天骄好心建议道。 楚芸儿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听楚天骄这么一说,立马跳了起来: “凭什么我不能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 楚天骄扶额,暗悔自己怎么就忘了楚芸儿事事与自己抬杠的性格了呢? “好,你去!但是咱当着祖母的面先说好了,到了郑家,你必须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否则,回来我必将揍得你半个月下不了床!” 楚芸儿闻言冲着楚老夫人求助道: “祖母,您快听听,大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她今日当着您的面就敢威胁说要揍我了,您快罚她。” 楚老夫人抬眼望向楚天骄。收到了她眼中的暗示后,立即想到了楚芸儿定是在郑家的宴会上出了什么差错。 楚老夫人脸色神情一肃,叱道:“你们姐妹一起出门,你不听你大姐的,你想自个儿干嘛?” “不想干嘛,祖母……” 楚芸儿讷讷的反驳。 祖母这重点抓得是不是有些偏?现在不是该说大姐欺负人的事吗? 楚老夫人一本正经的下令:“介时如果你敢离开你大姐的视线,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楚芸儿哇的一声哭了,“祖母,你太偏心了!” 到了寿宴当日,楚天骄带着楚芸儿早早的出门。 快到武宁伯府时,看见伯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开始拥堵起来。 楚天骄暗想:“自己这位继外祖母,可真的是交友广阔啊!” 自从郑氏死后,楚天骄守孝了三年,没有参加过任何的宴会。 与陆兆凌结缘那次,还是离阳侯回京时,带她去参加皇帝的秋猎。 当时楚天骄一身男装,混迹在勋贵子弟中,骑马射箭,不知道怎么就被陆兆凌认出来了。 回到驻地后,陆兆凌画了一副楚天骄英姿飒爽的画作,派人偷偷的送到了楚天骄的帐篷。 两人才开始私下里有了来往。 当陆兆凌向皇帝请旨赐婚的时候,楚天骄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那时并不懂什么情爱,只是觉得被大家屡屡称道的四皇子,居然心悦自己,是一件非常开心和有面子的事。 没想到也就是那点虚荣心,毁了自己的一生。 楚天骄猜想武宁伯府应该还请不动陆兆凌。 今日自己第一次回归上京城的社交圈子,不看见他,需要警惕的事就少了很多,心中轻松了几分。 楚天骄被管事婆子带到了花厅,到孙氏的跟前时,楚天骄还在叮嘱楚芸儿跟紧自己。 楚芸儿不耐烦的撅着嘴,但她实在有些怕楚天骄回去真揍她,两腿不受控制般亦步亦趋的跟着楚天骄。 孙氏高坐在上首,附近已经有几位与她亲近的夫人围在她身旁坐下了。 楚天骄走到屋中央,抱拳向孙氏行礼:“恭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楚芸儿刚将手放腰间,准备行女儿家的福礼,看见自己大姐不按套路出牌,也只好有样学样的抱拳行礼说了祝词。 孙氏今日虚岁四十,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宽袖收腰织金华袍,满月般丰盈的脸庞上浓墨重彩,一头的珠翠尽显奢华。 她见楚天骄如此的敷衍,心中有些不悦,脸上的笑容却更夸张了几分。 离阳侯府的大小姐,可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 孙氏对着楚天骄招了招手: “骄儿过来!让外祖母瞧瞧你。哟,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你外祖父可是想你得紧,这都三年了,你也不想着来看看你外祖父。” 这话说得就有些挑刺了,楚天骄是在家守孝,被孙氏说出来,倒像是楚天骄不尊外家,没有孝道一般。 孙氏旁边的几位夫人,看楚天骄的眼神,就有些不屑了。 离阳侯府的大小姐,自小混迹在上京城街上,招猫遛狗,三天两头的跟人打架,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这样的女子,懂什么礼义廉耻,也就离阳侯府势大,才会被赐婚四皇子,否则,怕是这上京城中,无人敢娶。 楚天骄只是往前挪了挪,并未到孙氏跟前。 她听懂了孙氏话中玄机,却装做不懂,一副憨直的模样道: “外祖母说得是,我之前守孝在家,好久没去拜望我嫡亲的外祖父了,我也该去给我嫡亲的外祖母上柱香了。 我这就去找外祖父,让她带我去祠堂给我嫡亲的外祖母上个香。” 孙氏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是续弦。 原配留下的一对子女,一个是武宁伯府的世子,一个嫁给了离阳侯,比起她后来生的儿女,尊贵太多了。 一旦武宁伯去世,世子袭爵后,这偌大的伯府,哪里还有她们母子的立锥之地? 现在楚天骄当着客人的面,就提起她嫡亲的外祖母,还要拉着伯爷去上香,这不是打她脸吗? 孙氏气得脸黑,那虚伪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冷冷的赶人:“那你去吧!” 楚天骄根本不管孙氏的表情如何的难看,拉着楚芸儿,抬脚就走。 楚芸儿跟在身后,好奇的问:“大姐,我看人家伯夫人挺好的,你又没事招惹人家作甚?” 楚天骄边走边说道:“好?咬人的狗不叫,今日就叫你擦亮了狗眼瞧瞧我这继外祖母的黑心肠。” 楚芸儿听说有热闹可看,跟着楚天骄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第29章 被卖了还帮着数钱那种 孙氏原本派了丫头跟着楚天骄,可楚天骄走得太快了,武宁伯府的丫头没有追上她和楚芸儿。 楚天骄问了人,得知此时她大舅母正在前院的宴会厅里指挥。 武宁伯府的这场宴会,不仅请了女眷,还请了男宾,女眷们等会儿就在内院花厅开席,而男宾则在前院的宴会厅开席。 楚天骄原本想先去探望大舅母,只得作罢。 她虽然平日里不拘小节,但这样的社交场合,还是需遵守基本的社交礼仪的,免得让人诟病离阳侯府的教养。 她找了个婆子到前院去传话,寻她外祖父。 等了一小会儿后,一阵豪迈的笑声便传进了楚天骄的耳朵。 她那五大三粗的外祖父,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华贵锦袍,一边笑,一边远远的就喊道: “我的骄儿在哪里?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自己有个外祖了!” 楚天骄表情难堪,自己这个外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啊! 说起来郑家和楚家算是世交。 楚天骄这贪花好色的外祖,最初还是她祖父的马前先锋大将。 只不过楚天骄的祖父老离阳侯几年前因伤病过重,不幸早逝。 而这武宁伯却越老活得越潇洒,据说今年还新娶了一房妾室,不得不夸他一句老当益壮。 武宁伯子女虽多,但对原配嫡出的一双儿女,却是相当看重的。 对楚天骄这个大外孙女,也是自小就宠着,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那时候因为老离阳侯还在世,武宁伯没事就去离阳侯府串个门,两个老头子争宠抢孙女,便成了经常上演的戏码。 楚天骄刚迎上去,一击劲风便迎面打来,楚天骄右臂一挡,左手直接一拳挥出。 “哎哟!” 武宁伯捂住了眼睛,楚天骄慌忙住手,着急问道:“外祖,骄儿没打伤您吧?” 紧跟着楚天骄的楚芸儿打了个寒颤,退后了两步,拉开了与楚天骄的距离,心想: 大姐真虎,连她自己嫡亲的外祖都敢打,那打我岂不是小菜一碟? 武宁伯松开捂住左眼的手,哈哈大笑,“我的骄儿武艺又精进了,用的还是我郑家拳!” 看到武宁伯有些泛青的眼眶,楚天骄内疚的拉住了武宁伯的手,抱怨道: “外祖父,您现在不是我对手了,可别再这样偷袭我了。我怕自己一时没收住手,真伤着您!” 武宁伯扭头对一同前来的世子郑元爽说:“听听这话,拽得来二五八万似的,不愧为我郑霸天的孙女!” 楚天骄的大舅郑元爽翻了个白眼,很有点瞧不上他爹的样子,劝道: “骄儿说得对,您老还是安身些吧,也不看看自己这身子,还经不经得住折腾。” “您跟小辈们打架,说出去外面的人不会说您为老不尊,只会说这些小辈的不懂事。” 楚天骄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她大舅的说法。 这外祖以前就经常偷袭她,楚天骄也是跟他打闹惯了。 楚天骄不是武宁伯的对手,还经常被偷袭成功后生气。 没想到守了三年孝,又重生归来后,外祖老了,竟然打不过她了。 武宁伯毫不在意自己被外孙女打了一拳,反而十分欣慰,毕竟楚天骄的拳法,是他亲手教的。 武宁伯带着众人去到了他的院子,又叫丫头去喊了楚天骄的大舅母来。 这位武宁伯府世子夫人,娘家姓王,未出阁时就与楚天骄的娘交好,对楚天骄也颇为照顾。 楚天骄跟她大舅母寒暄几句之后,放心的将楚芸儿交给了她大舅母看着,才随着武宁伯进了书房。 一进屋,郑元爽就问起了楚天骄的亲事。 楚天骄将对楚家人说的那套说辞,拿出来说了一遍。 武宁伯无所谓道:“不嫁就不嫁,如果皇帝敢逼我外孙女嫁,我就与你父亲一起上联名折子退婚。” 郑元爽头大的怼他爹道:“您上折子有个卵用!” 武宁侯闻言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老子虽然已经无官一身轻,但好歹还是三等伯爵,当年也是领过千军万马的威远大将军,皇帝老二敢不给我三分薄面?” 郑元爽不想跟他爹吵,小声嘀咕道:“您的面子有妹夫大?楚老夫人上折子,皇帝不是也没准。” 楚天骄不想让外祖和舅舅因为自己退亲的事着急,反过来劝解二人道: “外祖别急,舅舅说得对,皇帝不会轻易同意退亲,估计是想等我爹回朝时,用退亲这事,抵掉我爹凯旋的部分功劳。” 武宁侯啐道:“皇家的人,就是这么小气!” 郑元爽又问起了东夷奸细的事。 看来郑闯回家,并未将这事瞒着他爹。 楚天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舅舅,外祖,你们对叶尚书了解吗?” 武宁伯说:“叶林轩不是个好鸟!他是丙辰年的状元,入朝时还毫无根基,短短二十几年,就做到了吏部尚书,说他不善经营,都没人相信。” “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爱给人下刀子,我曾经吃过他的亏!” “后来他又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宫,想来有更大的图谋。 但你要说他跟东夷奸细有牵扯,我倒是觉得不大可能。 我听说叶林轩幼年时,一家老小,就是死在东夷人之手的。” 楚天骄听了武宁伯的介绍,心想:看来叶家人的特色,就是人前和气,背后阴人。 叶汀兰倒是颇有乃祖之风,难怪一个小小的庶女,在叶家能混的如鱼得水。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武宁伯便真的带着楚天骄去了祠堂,给她的嫡亲外祖母上了一炷香。 等做完这些后,时间已近午时,差不多大部分的宾客也该到了。 武宁伯和郑元爽都要去接待宾客,楚天骄回到了花厅。 一进门,便看见楚芸儿和叶汀兰、周彤云等人站在一处说笑。 楚天骄走了过去,听见叶汀兰正在夸楚芸儿今日穿的粉红色石榴裙好看。 楚芸儿颇为自得的吹嘘这条裙子,是雅绣堂的新品。 周彤云似乎看不惯楚芸儿得意的样子,正要开怼,被叶汀兰拉了拉,闭上了嘴。 叶汀兰满嘴像是抹了蜜一样奉承楚芸儿:“楚二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这雅绣堂的新品,也不是谁都能排上队买到的。” 旁边一个楚天骄不太认识的贵女附和道: “像我上个月就去雅秀堂定了条裙子,结果他们说,要等两个月才能出货。我定的是春装,两月之后,岂不是该穿夏装了,所以我是等不及了,便退了。” 叶汀兰一边点头,一边夸楚芸儿有能耐。 楚芸儿今年十三岁,因自小练武,个头比叶汀兰还要高些。 就见她挺直了腰背,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了起来。 楚天骄可以相信,如果她不及时出现,楚芸儿该会把叶汀兰视为闺蜜,被卖了还帮着数钱那种。 楚芸儿拍着胸脯说:“那你下次想定时,找我呀!” “找你作甚?你会绣还是你会做?” 楚天骄拉住了楚芸儿,打断了她准备大包大揽的愚蠢行径。 第30章 这才是真正的茶王! 这叶汀兰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刚才这样猛夸楚芸儿身上的裙子,怕是早就打探出来了,雅秀堂就是楚家大少奶奶的嫁妆铺子吧! 江月华这人,别的事不管,整天闷在自己的院子里刺绣。手下的丫鬟们,也个个是刺绣高手,倒是顺便把她那嫁妆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的。 楚家的女眷只要去打个招呼,雅秀堂的人看在江月华的面子上,自然会一切优先。 但是为了叶汀兰这种人去麻烦大嫂赶工,楚天骄可不愿意。 楚芸儿刚被众星捧月浑身舒坦极了,忽被自家大姐打断,很是不爽。 “大姐,我……” 楚天骄揽住楚芸儿的肩膀,笑着说:“二妹,人家叶小姐可是奇珍阁的贵宾,一出手就是十万两消费的豪富,咱雅秀堂那点加急费,对她不过九牛一毛,岂会需要你帮?她不过是逗着你玩呢?” 楚芸儿也知道奇珍阁的名声,错愕的问:“她哪来那么多的钱?” 楚天骄笑语嫣然,“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瞟了眼叶汀兰,茶里茶气的揶揄道: “人家祖父可是吏部尚书,求着他家想升迁的人那么多,哪像咱家,一穷二白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命换来的。” 楚芸儿身为楚家人,对楚天骄这话深以为然,心里对自家大姐的那点怒气,烟消云散。 她憨憨的问叶汀兰:“叶姐姐,你那么有钱,自己去雅秀堂付加急费不好吗?耍我做甚?” 叶汀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暗暗心惊:这楚天骄不是一直以憨直着称吗?怎的今日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学我? 楚天骄挑眉,挑衅的看着叶汀兰,那眼神似乎在说:小样,别以为本小姐只会打架,你那点茶艺,我上辈子算是领教了,这辈子都如数奉还。 叶汀兰没理会楚天骄的挑衅,反而冲着楚天骄盈盈一拜,那姿态就如风中弱柳,让人我见犹怜。 “楚大妹妹,你误会我了,我是真心喜欢楚二妹妹,才与她多说了两句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汀兰还不忘深情的望向楚芸儿,就差把姐妹情深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楚芸儿动摇了,扯了扯楚天骄问:“大姐,你是不是误会人家叶小姐了?” 楚天骄闻言那个气啊,好想把自己这个堂妹的脑子扒开,往里装入一句话:“但凡叶汀兰说的,都是屁话!” 楚天骄深感敌人的茶艺深厚,自己这枚“伪茶”需小心应付。 楚天骄调度着自己还不算太听话的表情肌,满脸堆笑的上前扶起了叶汀兰,令人意外的夸赞起了叶汀兰: “叶小姐,你何须如此多礼,我家二妹确实是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要教她做人,我十分理解。” 一旁的楚芸儿听懵了,原来自己在大姐的心目中,是这么可爱的吗? 大姐说叶姐姐要教我做人?啥意思啊? 还没等楚芸儿想明白,就听楚天骄以比刚才叶汀兰更大的热情夸赞道: “叶小姐,我看你今日的打扮,比我这二妹妹,可华贵多了!你看你头上这支孔雀簪,我可是在奇珍阁看见过,要五千两呢!” 周围的所有贵女,包括楚芸儿,目光都投向了叶汀兰头上那支孔雀簪。 楚天骄啧啧感叹,竖起了大拇指: “叶家果然豪富!一个庶女,都能一掷千金。”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点头,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花五千两银子,去买一支簪子的。 此时,已经有人向叶汀兰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楚天骄脸上的笑容收敛,转身拉住了楚芸儿,一脸落寞道: “尚书府果然不像我们离阳侯府般贫穷。 各位别看我们姐妹今日打扮得还算得体,其实我们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那都是宫中赏的,或者自家店里拿的。 我这一等侯府的嫡长女,在叶小姐面前,倒真真是显得寒酸啊!” 说完,楚天骄还假意拭了拭泪。 楚芸儿被楚天骄这一出表演整不会了,她呆愣在一旁想: “咱家真的那么穷吗?那我刚才因为一条裙子,就炫耀了半天,是不是太傻了?” 楚天骄的一通表演,让围观的贵女越来越多。 以前楚天骄耀武扬威的时候,上京城里的闺阁女子都远远避着她,如今她在这里哭穷,大家却觉得她比传言中,亲近了几分。 楚天骄暗想:那日叶汀兰和周彤云不是在她面前炫富吗? 今日她就是要做实了叶家的豪富,让大家怀疑这叶家的钱来路不正。 叶汀兰也是聪明人,听出了楚天骄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有些急了,如果让她祖父知道她在外炫富,影响了祖父的风评,祖父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其实,那张贵宾卡也并不是她消费满十万两换的,而是别人送的。 可她不敢说,如果她说了,岂不是就做实了叶家收受贿赂了吗? 这楚天骄,今日怎的如此厉害? 不就是那日嘲笑了一下她上不去奇珍阁的二楼,买不起孔雀簪吗? 叶汀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让人看了无比的怜惜,她摘下了头上的孔雀簪,像是割了她的心头肉一般哭诉道: “楚大妹妹,那日在奇珍阁,我以为你看不上这只簪子,我又喜欢得紧,才买下的。你若喜欢……就……就送给你吧……” 说完,叶汀兰颤抖着双手奉上孔雀簪,眼泪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买簪子的钱,不是我爹给的,是我娘的嫁妆,还请楚妹妹莫要再生我气了。” 叶汀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楚天骄这么处处针对她,是因为那日跟她在奇珍阁抢这只簪子。 现在她受楚天骄压迫,不得不将簪子送给楚天骄。 叶汀兰赌楚天骄绝对不敢收这簪子。 这番以退为进的表演,直接将楚天骄又怼回了大家心目中的“小霸王”形象,而她自己,则是受欺凌的弱女子。 这才是真正的“茶王”! 楚天骄如果不是屡受叶汀兰荼毒,现在怕是要扛不住,直接挥拳打她脸上了。 这样,也就更加做实了楚天骄霸凌者的形象。 周围的贵女夫人们已经有人在低声谴责楚天骄过份了,不该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就是一支簪子吗? 眼看大家又要被带偏了过去。 楚天骄自知自己飙演技肯定是飙不过叶汀兰的,她干脆不演了。 为免被叶汀兰硬性碰瓷,她退后了两步,摆手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这破簪子了?你说买簪子的钱,是你娘的嫁妆,你娘不过叶府中的一个妾,哪来的嫁妆?” 在离国,妾本身就通买卖,自己都是个物件,不允许有私产,自然是没有嫁妆一说。 叶汀兰的话明显的站不住脚。 楚天骄又当众拿她庶女的身份来打她的脸,叶汀兰恨得牙痒痒。 她的眼泪更真切了几分。 见叶汀兰如此伤心,周彤云不干了,怒视着楚天骄骂道:“好你个楚天骄,你没完了是不是?” 周彤云拽了叶汀兰一把,“叶姐姐,别跟这个穷鬼一般见识,这孔雀簪送她做什么?她也配!” 楚天骄根本不想理周彤云,这就是叶汀兰的脑残粉。 但周彤云说的“穷鬼”二字,正中她下怀。 第31章 猪一样的队友啊! 周彤云骂离阳侯府的大小姐,准四皇子妃“穷鬼”,这两个字,让周围的贵女们也惊诧了起来。 贵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楚家的两位小姐。 楚天骄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束腰石榴裙,十二幅的裙摆上,满绣蝶纹。 光这条裙子,在雅绣堂就起码值一百两银子。 哪穷了? 哦,对了,雅绣堂是她家大嫂的嫁妆铺子,她说了衣服是家里拿的。 那不算。 再看楚天骄的头上,简简单单一支凤钗上,就镶了好几颗东珠,看价值,不会比叶汀兰那支孔雀簪低。 这是穷鬼?那我们算什么? 哦,不对,楚天骄头上的凤钗,明显是宫中款式,她说了,头上戴的是宫里赏的。 我们也好想当这样的穷鬼啊! 就在围观群众打量自己的时候,楚天骄拿出帕子,狠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真被她给揉红了。 不就是哭吗?当谁不会呀? “呜呜呜,我们楚家是穷啊!” 楚天骄这一嗓子嚎得,没有任何的过度,表演得相当的生硬。 好在她嗓门够大,有冲击力! 整个花厅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原本围着孙氏在聊天的那些夫人们,也都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离阳侯府,百年勋贵世家,她家的大小姐居然当众哭穷,这可是不得了的大新闻啊! 楚天骄开始了她卖力的表演,虽然演技堪忧,好在情真意切: “我爹爹在前线与西戎人作战,家里的钱,全都送到了前线,贴补将士们的粮草去了。” “如果我爹知道,自己在前方浴血奋战,自己女儿在后方被人骂穷鬼,该是如何伤心落泪啊?” 刚刚赶来的武宁伯世子夫人问清楚情况后,一把揽住了楚天骄,安抚道: “骄儿,别伤心,那些骂你穷鬼的人,心中可有家国大义,可懂离阳侯舍小家为大家的高风亮节?” 楚天骄伏在世子夫人的怀里,肩膀耸动,像是在抽泣不止。 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像是叙家常般对世子夫人说: “大舅母,你都不知道,家里为了节约用度,已经好久不准我们姐妹吃肉了。” “我们都是练武之人,不沾荤腥身体如何受得住?” “祖母便让大厨房每日大肆采购别人不要的猪脑,日日炖给我们吃。” “你问问我二妹,现在她见到猪脑是啥感觉?” 楚芸儿原本一直在蒙圈,突然听她大姐提到猪脑,触动了这段时间的伤心事,眼眶顿时红了。 此情此景,周围的夫人小姐们再无怀疑。 更有其中一位夫人,恰好是三夫人李氏的亲戚,高声道:“我可以作证,离阳侯府,是天天吃猪脑!” 这猪脑,上京城的贵胄,平日里还真的不吃,嫌它腥膻又软塌塌的没嚼头。 一众夫人小姐们,纷纷向楚家姐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那些刚刚还同情叶汀兰的贵女,纷纷与她和周彤云拉开了距离,像是要与她两划清界线一般。 周彤云错愕的张大了嘴,满脸羞得通红,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惜她那句“穷鬼”太深入人心了,满场的夫人小姐们,都对她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叶汀兰原本一直与周彤云挽着手,想抽离,终究是忍住了。 猪一样的队友啊! 叶汀兰现在还不能跟周彤芸划清界线,只好自己想办法找补。 她原本已经将那只孔雀簪收回了袖子,为了挽回自己的风评,咬了咬牙,又再度拿了出来。 叶汀兰将孔雀簪硬塞给楚天骄道: “楚大妹妹,周妹妹刚不知道离阳侯府如此高风亮节,言语唐突了,还请你原谅她。” “这支孔雀簪,就当我俩为前线将士们捐的一点心意,还请楚妹妹代为转交前线的离阳侯。” 楚天骄不收,她又塞给了楚芸儿。 周彤芸慌忙将自己头上的发簪也取了下来,塞给了楚芸儿。 叶汀兰此举,相当的漂亮。 连周围的其他夫人小姐们,也受到了感染,纷纷慷慨解囊,要为前线将士们募捐。 楚芸儿一脸蒙圈的收了一大堆的首饰银票,身旁的丫鬟还拿来了茶盘,帮她接着。 大姐这是在抢钱吗? 其实这结果,是楚天骄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她也乐见其成。 毕竟,朝廷拨给前线的粮草,永远都是不足的。 既让叶汀兰割了肉,又收得大义凛然,楚天骄很满意。 叶汀兰心疼得脸都黑了。 五千两银子的孔雀簪啊! 那日如果不是为了打楚天骄的脸,她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簪子啊! 叶家有钱,并不代表她和她娘有钱呀! 这五千两,虽然不是她娘的嫁妆,却是她娘省吃俭用,从她们这一房人的吃穿用度中省下来的。 之所以给她,也是让她去买几样自己喜欢的首饰好添到嫁妆里。 免得等她出嫁时,嫁妆太过寒酸了。 就这么捐了,回家娘不知道又要怎样念叨她了。 还好,大家都忙着募捐,再没有追究叶家豪富这件事了,叶汀兰舒了一口气。 楚天骄却心中暗喜,有了这场募捐,定会有御史上折子为这些夫人小姐们扬名。 到时候只要皇帝追问一下起因,叶家豪富的事,定会在皇帝心中留下痕迹。 更何况,那名奇珍阁的掌柜,已经被送进了暗夜司。 世子夫人招呼着大家入席。 宴席间,不停的有人将山珍海味让给楚家姐妹,楚天骄很想说:大可不必。 不好破坏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穷鬼”人设,楚天骄只能埋头苦吃。 吃不了的她就夹给一旁的楚芸儿。 在她的淫威之下,楚芸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 毕竟大姐刚刚似乎做了件大事,替大伯父募捐了好大一笔军费。 她虽然不理解自家是否真穷,但身为楚家人,她不敢破坏这样的大事。 如此一来,姐妹二人就算食量挺大,也吃了个撑肠拄腹。 席间,大家依次去给孙氏祝酒。 楚天骄也不能免俗的带着楚芸儿去到主桌走走过场。 说完祝酒词之后,楚天骄刚要拉着楚芸儿离开,孙氏一把拉住了她。 “骄儿,以后可要常来府中,等你出嫁了,伯爷想见你一面,可就不容易了。” 孙氏提到了楚天骄的亲事,同桌的夫人们这才想起,这位楚家大小姐,与四皇子的婚礼,已经延误好久了。 楚天骄有些腻歪孙氏拉着自己的手,想抽回来,却发现孙氏的力道还挺大。 “骄儿,四皇子龙章凤姿,你嫁过去以后,可要小心的伺候着,别像在闺阁中时一样肆无忌惮,一言不合就动手,皇家的规矩,可不像……外面。” 孙氏一席话,成功的塑造了楚天骄母老虎的形象。 她最后那一停顿,大家都猜她是在揶揄离阳侯府将楚天骄养得没有规矩。 这也怪楚天骄自己以前的风评确实不佳,在座的夫人们,谁家的小子小时候没被她打过? 听到楚天骄自己的外祖母揶揄她,夫人们眼神中就多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 姐妹们,新书开始进入验证期了,数据很重要,拜托姐妹们帮忙点一下催更。(* ̄3 ̄)╭? 第32章 大姐,你怎么才来? 楚天骄另一只手反握住了孙氏的手,稍一使劲,孙氏吃痛,终于松开了她。 楚天骄退后一步道:“外祖母与其操心我,不如多担心担心我外祖父的身体吧?” “听说他老人家最近又新娶了一房小妾。” “外祖母还真是贤惠!” “不过,知道的人说您贤惠,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靠着那些外面买的丫头固宠呢!” 孙氏的脸立即白了,心中暗恨:这死丫头,一点亏都不肯吃。老头子要纳妾,她管得了吗? 固宠?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了,老娘有必要固宠吗? 谁知楚天骄还不肯放过她,悠悠叹道: “想我嫡亲外祖母在世时,我外祖父可是一房妾室都没娶呀!” 这话在桌的所有夫人都听懂了,楚天骄这是在嘲笑孙氏没本事。 武宁伯也确实是原配在世,一直老老实实,直到原配死后孝期满了,才开始放飞自我的。 楚芸儿一直听说楚天骄的外祖是个极不靠谱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武宁伯跟原配的事,满心的好奇,八卦的问道: “大姐,那你外祖和你嫡亲的外祖母,才是真的伉俪情深啊!” 孙氏被楚家姐妹气得翻白眼:合着说她这个续弦,是个又多余又无能的呗? 同桌的夫人大多与孙氏交好,此时也是想笑不敢笑,个个面露尴尬。 等楚家姐妹离开这桌的时候,孙氏向身旁的张婆子使了个眼色,手指比了个“二”。 这是孙氏与心腹的暗号,这个“二”是指示张婆子,执行第二套方案。 孙氏恨恨的想,原本我只不过要促成我侄子与楚二小姐的亲事,现在,我要让你们楚家,颜面尽失。 楚家姐妹回到了自己那一桌,刚坐稳,两名丫鬟送来了一道汤。 空着手的丫鬟像是没站稳一般,撞向了端汤的丫鬟。 那盆汤,好巧不巧的,就洒到了楚芸儿的身上。 端汤的丫鬟吓得慌忙跪下,撞她的丫鬟却想溜。 “站住!我分明看到是你故意撞她的!” 楚天骄将这两个丫鬟交给了世子夫人王氏处理。 王氏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翠香带楚芸儿去换衣裳,楚天骄坚持要同去。 武宁伯夫人孙氏坐在主桌,派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只说是小事,将来人打发了。 翠香带着楚家姐妹二人去往后院厢房的路上,突然从岔路上拐过来一个婆子,对翠香说:“翠香,大夫人库房的钥匙找不到了,着急找你过去呢!” 翠香为难的看向楚家姐妹。 楚天骄心知这是有人要将翠香支走。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要看看孙氏玩的什么把戏,遂点了点头。 翠香与那婆子是认识的,叮嘱婆子道:“张妈,麻烦您老将二位楚小姐带到给客人们准备的厢房换衣服。” 这位姓张的婆子满口应承,催促着翠香快去。 翠香离开后,楚家姐妹跟着张婆子走了一段后,孙氏未出阁的幼女郑颖迎面跑来,拉住了楚天骄。 “大侄女,快跟我来,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这郑颖今年才十岁,比楚天骄还小三岁,从辈分上,楚天骄却得叫她一声“小姨”。 “小姨,什么事,你就在这说吧,我要陪我家二妹去换衣裳。” 郑颖见拉不动楚天骄,只得解释:“我听王家和孙家的几位小姐说你被退亲了,我跟她们争辩是你不肯嫁,她们不信,你快跟我去说清楚。” 看郑颖这副着急的样子,楚天骄有些看不出真假。 “小姨,她们说你就任由她们说呗,我又少不了一块肉,你别跟她们吵就是了。” 郑颖闻言跺脚,“大侄女,她们说得可难听了,如果不是她们人多,我打不过,我都打她们了!” 郑颖虽是楚天骄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因孙氏的关系,楚天骄跟这孩子并无多少感情。 她这般维护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做戏,还是真情实感。 楚芸儿闻言也生气了,催促楚天骄道:“大姐,你去吧,揍那些口无遮拦的小丫头一顿,她们就老实了!我自己可以去换衣服,换完就来帮你!” 楚天骄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芸儿一眼。 这就是自己姐妹,平时内部怎么杠无所谓,遇到外敌,就一致对外了。 楚天骄拉起了郑颖的手,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她心知无论郑颖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有人想要将她也支开。 她且先如了对方的意,再暗中跟着楚芸儿,来一招“引蛇出洞”,看看谁玩得过谁。 楚天骄跟着郑颖去了后花园,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围在一起斗草。 其中一个小姑娘认识楚天骄,大喊了一声:“小霸王来了!” 楚天骄看那眉眼,应该是孙家的姑娘。 其他人听到这声喊,不管听没听过楚天骄威名的,都四下奔逃了。 郑颖郁闷得直跺脚,指着那些逃跑的小姑娘开骂:“你们背地里说人,见到正主,怎的这么怂了?” 楚天骄觉得好笑,安抚了郑颖两句,让她自己去玩,便匆匆离开了。 武宁伯府她很熟悉,小时候三天两头的被接来住几日。 楚天骄脚下生风,凭着记忆找到给女客换衣服的留香院,推开了好几扇门,却没有看见楚芸儿。 还好,她早安排了凤甲暗中保护楚芸儿。 楚天骄原以为孙氏会借着楚芸儿换衣服,安排自己的娘家侄子来撞见,这样楚芸儿的清白就受了影响。 按照前世的路线,楚芸儿便是这样嫁入孙家的。 没想到这一次,情况并不完全相同。 楚天骄寻着凤甲留下的记号,在靠近前院的落花阁外找到楚芸儿。 凤甲和陆鼎峰都在。 从今早出门开始,楚天骄就安排了凤甲跟着楚芸儿。 至于陆鼎峰,这完全是个自己硬贴上来的尾巴。 楚芸儿浑身湿漉漉的,一脸的呆滞,像是吓傻了。 见到了楚天骄,回过神来,扑入楚天骄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大姐,你怎么才来?” 这一声把楚天骄刚放下去的心,又给揪了起来。 难道凤甲也没能及时救下楚芸儿?这不应该啊? 第33章 还没开张呢,就选了个草包做社长,这还搞个屁啊? 凤甲跪下向楚天骄禀告:她一路跟着张婆子和楚芸儿,眼看着楚芸儿进了落花阁的一间厢房,张婆子想锁门时,才出现将张婆子打晕。 凤甲推门进去时,楚芸儿正跟孙氏的侄子孙永福扭打在一起。 楚芸儿身手虽然不及楚天骄,但比孙永福还是强些,没吃啥亏。 只是那屋子里点了催情香,楚芸儿吸入了一点,被凤甲拧着丢进了后面的湖中清醒了一下。 “可恨!” 楚天骄握紧了拳头。 “凤甲,把二小姐带到留香院去换衣服。” “桑葚,跟我来!” 楚天骄进入落花阁,发现门外并无张婆子的身影,问陆鼎峰:“那婆子呢?” 陆鼎峰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房内。 楚天骄一听,表情皲裂,房中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孙永福和张婆子?” 陆鼎峰一边点头一边斜眼偷瞄楚天骄,她有些怕楚天骄责备她胡搞。 毕竟他前不久才这么搞过一次陆兆凌。 “这太便宜他了!” 楚天骄语气中带着狠厉。 孙氏要算计她妹妹,就让她侄子跟个婆子瞎搞,虽然侮辱性挺大,但对孙家并无什么实质性伤害。 陆鼎峰闻言猛抬头,挺直了腰杆,眼中燃起了又可以搞事了的兴奋感。 “大小姐,里面不雅,你别管了,把你匕首借给我,我去办。” 楚天骄掏出了匕首,又有些犹豫:“杀了他倒是爽快了,但是会很麻烦。” “放心,不杀他,让他做太监足矣。” 陆鼎峰接过楚天骄的匕首,自己看了看,上面并无任何标记,这才拿着匕首进了屋。 少顷,屋内的淫靡之音停止,传来一声惨叫。 落花阁周围的下人都被事先遣走了,这么大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来看看。 陆鼎峰空着手出来的,裙摆上有少许的血迹。 “大小姐,我先溜了,剩下的事你装不知道就行了。” 当孙氏带着人去落花阁时,楚天骄早已经与楚芸儿汇合了。 悄悄的叮嘱了楚芸儿几句后,两人赶到了后花园,与其他贵女一起玩耍。 经过了上午那一出“哭穷”大戏之后,其他贵女觉得楚天骄并不是如传言中一般霸道难惹。 有几个胆子大的,便主动过来跟楚家姐妹打招呼。 楚天骄寒暄了几句后,便将楚芸儿推到了前面,让她应付这些小姐们。 楚天骄看到叶汀兰和周彤云与一群贵女在一片花树下联诗作对。 今日叶汀兰深感自己被楚天骄搞的失了不少人心,现正在极力的弥补形象,一连做了好几首诗,博得满堂喝彩声。 楚天骄也没过去打扰她们,她还在等着孙氏那边的结果,暂时没心思对付叶汀兰。 可惜,她想暂时放过叶汀兰,叶汀兰却不这么想。 在楚天骄身上丢掉的面子,她想从楚天骄身上找补回来。 当叶汀兰远远看见楚天骄的身影后,便派了丫鬟来请她过去。 “楚大妹妹,我们几个刚才一时兴起,成立了个诗社。你身份尊贵,我想推举你来做我们的社长。” 旁边的周彤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挑衅的望着楚天骄,那意思似乎在说: “你个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草包,请你当诗社社长,你敢接吗?” 其他几位贵女有些惊讶叶汀兰居然推举楚天骄做诗社的社长。 碍于楚天骄霸道的名声,她们也不好公然反对。 楚天骄深知叶汀兰这是想看她的笑话,她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出来一般,痞里痞气的应承道: “看来你是真的很景仰我,这提议不错,准了!” 叶汀兰原以为楚天骄很大概率会拒绝,到时候她就有办法让楚天骄的草包形象,深入人心。 谁知楚天骄居然同意了,还说什么自己景仰她,神他么的景仰你个文盲! 梯子本就是叶汀兰递过去的,她自然不好说反对,尴尬的笑了笑,扭头问其他贵女:“楚小姐同意了,还有其他人愿意当这社长吗?” 叶汀兰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自荐,这样她就可以要求楚天骄与自荐的人斗诗,到时候,楚天骄就原形毕露了。 可惜,楚天骄自小积攒起来的“小霸王”名声太盛,贵女们面面相觑,竟然无人敢吭声。 贵女们全都眼神哀怨的看向叶汀兰,嫌弃她多事。 她们的诗社,还没开张呢,就选了个草包做社长,这还搞个屁啊? 楚天骄目光扫视了一圈,倒是一本正经了起来:“既然是诗社,就该有个名字,我提议,就叫‘青松社’吧!” 青松社?大家都觉得这名字耳熟。 直到王丞相的女儿王星然实在忍不住了,被推出来问道: “楚姐姐,这诗社叫青松社,该不会是因为你的院子,叫青松院吧?” 王星然是去过离阳侯府的,她深刻的怀疑,楚天骄这是把诗社,当自家后院了。 那她们这些人成什么了? 她的后宫?还是丫鬟? 楚天骄给了王星然一个赞许的眼神,王家人,就是头铁。 王星然的嫡亲哥哥,就是那位自小被楚天骄暴打的王丞相家的公子。 王星然可是听着自家哥哥的心酸史长大的。 就这样她还敢跳出来质问楚天骄,勇气可嘉。 楚天骄傲娇的昂起了头:“你们既然选我做社长,我就给你们讲讲吧!” 叶汀兰忍不住翻白眼,我错了,我吃错药了才选你的。 楚天骄反剪着双手,围着这群贵女踱步,很有上位者训话的姿态道: “我辈虽是女子,却也不用每日做些无病呻吟的浮夸小令。” “刚才你们中一定有人,又在自比落花或者自比流水了吧?” “你们不觉得诗品即人品吗?那种自轻自贱的诗句,不做也罢!” 叶汀兰的脸瞬间白了,楚天骄刚才又没过来,怎知她才做了落花令和流水赋? 听听这话说的,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其他的贵女也神情有些难堪,她们刚才一直在夸叶汀兰那一诗一赋。 楚天骄继续白话道: “我们虽是女子,也需有青松般孤直与坚韧的品格,方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我这社名,你们不认同吗?” 王星然没料到楚天骄能说出这番大道理,顿感折服,带头鼓起了掌: “楚姐姐,你当这社长,我支持。咱这诗社就叫青松社!” 王星然是王丞相家的嫡女,说话的分量可比叶汀兰大多了。 有她背书,其他贵女也就不好再反对楚天骄当这社长了。 更何况,刚刚楚天骄那袭话,说得她们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对楚天骄当社长,她们做不到心悦诚服,但却没了一开始的反感。 叶汀兰见楚天骄笑得嚣张,心中暗恨。 就在大家商量“青松社”的具体事宜时,远处传来了惊叫声和吵闹声。 紧接着,孙氏带着一群婆子,怒气冲冲的向楚家姐妹奔来。 孙氏刚到近前,就想扇楚芸儿一巴掌。 楚天骄岂会让她得逞,拉着楚芸儿灵巧的避开,一脚将孙氏踹翻在地。 孙氏从地上坐起,眼睛血红的盯着楚天骄和楚芸儿,怒骂道: “你们这对贱人!” 楚芸儿胆怯的躲在了楚天骄的背后。 第34章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楚天骄面似寒霜,语气又冲又急,“孙氏,你这是被疯狗咬过了,没事对我妹妹发什么疯?” 孙氏指着楚芸儿,声嘶力竭的指控道:“这个贱人,毁了我侄子!” 孙氏刚刚带着一帮夫人去落花阁,原想撞破楚芸儿的丑事,逼迫楚芸儿不得不嫁给孙永福。 “刚下人来报,这落花阁中有人在此私会。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丫头,故请了各位来做个见证。” 一听是抓奸,与孙氏交好的那帮夫人们就来了兴致。 她们每日呆在后宅,平日里也没啥多余的娱乐,也就是东家长李家短的时候,最开心,最减压。 有现成的热闹可看,真是太好了! “好好好,去看看,跑到伯夫人您的寿宴上来私会,真是道德沦丧,恬不知耻。我们一定站在伯夫人您一边,一起声讨这样的败类!” 房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孙氏第一个迈进门槛,嘴里还大声的说着:“哟,这不是楚……” 话未说完,便看清楚了自家侄子孙永福血淋淋的躺在床上,旁边赤身裸体的躺着的,分明是个老妇人。 “啊!” 孙氏一声尖叫,快冲两步,扑到床前,先是去试探孙永福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后,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目光正巧移到孙永福的下半截身子,孙氏顿时眼前一黑,跌坐到了地上。 跟着孙氏进来的夫人们吓了一跳,有胆大的凑上前来细看,同时发出惊诧:“被阉了?” 围观的夫人们尽皆吓得连连后退。 后宅里那些阴损设计陷害人的伎俩,大家见得多了, 可是这戏? 太血腥了! 但……真的好刺激! 武宁伯夫人刚才叫床上的男人“福儿”? 这是她娘家的侄子孙永富? 床上那个老婆子,赤身裸体的躺着,看着眼熟,似乎就是伯夫人身边那个张嬷嬷。 婆子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 是孙氏的侄子要强了这张婆子,被张婆子给阉了吗? 退到门外的夫人们交头接耳。 这是带着咱们来看自家侄子与个老婆子苟且,还被老婆子变成了太监?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没有人去关心孙氏还坐在地上,这些夫人们,脸上有鄙夷,有兴奋,有同情,更多的是看到了超级八卦的满足感。 孙氏的贴身丫鬟将孙氏扶了起来,孙氏急忙吩咐:“快去请大夫!” 再扭头,看见门外那一众自己带来围观的夫人们,脸上那种嘲弄的表情,孙氏声嘶力竭的大喊: “滚!都给我滚!” 孙氏叫了下人,将张婆子弄醒。 张婆子还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刚才在跟后门的老朱云雨呢。 孙氏上前扯着张婆子的头发,一顿乱捶,叫人将张婆子绑了丢柴房,稍后再发落。 等到府医来给孙永福诊断后,说孙永福性命无忧,但绝了子嗣。 孙氏听完就疯了,带着自己的手下,冲到了后花园誓要找楚家姐妹算账。 孙永福可是她大哥的幼子。 她大哥大嫂最是心疼这幼子,才会求了孙氏给找一户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婚配。 孙氏算计上了楚芸儿,原想着孙永福只要搭上了楚家,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没料到,居然连子孙根都被人断了。 不用想,孙氏都知道这定是楚家姐妹干的,说不一定就是楚芸儿这贱人亲手做下的。 楚天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你侄子?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我妹妹屁事!” 孙氏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去打楚芸儿,“刚才就她去过落花阁,不是她害了我侄子是谁?” 楚天骄不费吹灰之力就挡住了孙氏,“落花阁?我妹妹刚才就去了趟留香院换衣服,有院中丫鬟作证。落花阁那么偏,我妹妹对武宁侯府不熟,可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 孙氏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她设计让人带的楚芸儿去的落花阁吧? “那就是你,你对府中熟悉!” 楚天骄皮笑肉不笑:“哈哈,你还真是好笑,这是我外祖家,我对府中熟悉,就成我害了你侄子?” “这武宁侯府中,熟悉的人多了去了,岂不是人人都有嫌疑?” “话说回来,你侄子到底是谁?又怎么被人害了?你倒是说清楚些,这样没头没脑的跑来讹人,丢的可是我外祖的脸。” “你……” 孙氏气急,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面,她不好说孙永福是被人阉了。 正掰扯间,世子夫人王氏带着人寻来了。 王氏去劝孙氏,孙氏蛮横不讲理的一巴掌扇到了王氏的脸上。 “你跟这个贱人就是一伙的,少来劝我,我今日必要向这个贱人讨要个说法。” 王氏捂着脸问:“婆母这是想要什么说法?我这倒有两个证人。” 说完,王氏叫人将之前端汤的两个丫鬟带了上来。 其中一个丫鬟交代,是张婆子交代她将汤洒在楚芸儿身上的。 “张婆子可是婆母的陪房。怎么,她伤了表少爷,婆母不该去惩罚她吗?跑这来找楚家小姐的麻烦做甚?” 听完自己大舅母的话,楚天骄又开始捏拳头掰手指,发出恐怖的“咔嚓”声,“我大舅母说得对,你们孙家这是想讹上我们楚家吗?也要看看你们孙家有没有这能耐!” 听到这里,围观的夫人们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定是这孙氏想设计楚家这位二小姐,没想到,自家侄子,被人给断了子孙根。 至于这事是楚二小姐还是楚大小姐干的,大家眼明心亮的认定了,这就是楚大小姐干的! 小霸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这孙氏太糊涂了! 孙氏气急,冲着楚天骄吼道:“贱人,你甭想以势压人,就算告御状,我也定要为我侄子讨要个公道!” 世子夫人看孙氏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冷声道: “婆母如果还要公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伯爷和世子了,一会儿婆母好好的向他们讨要公道吧!” 孙氏顿时蔫了。 自己的老头子有多偏心原配所出的子女和这个外孙女,她清楚得很。 武宁伯和世子一到,刚听完事情的始末,孙氏就挨了武宁伯一记耳光。 “你孙家的人,怎会跑我伯府来行这污秽之事?跟个婆子瞎搞八搞就够碍眼了,居然还敢自残来陷害我外孙女?” 武宁伯更狠,直接将事件定义为了孙永福自残。 “滚!带着你孙家的腌臜东西,滚出我的伯府!” 孙氏哭着哀求,说孙永福伤得很重,暂时不宜挪动。 武宁伯不为所动,坚持要将孙永福赶出去。 孙氏只得安排人,将孙永福送回孙家。 出了这出闹剧,宾客们带着满肚子的八卦,纷纷告辞。 楚天骄也带着楚芸儿向武宁伯告辞。 “好大孙女,今日的事你别放心上,记得多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孙氏不是个东西,但她还生了你小舅和小姨,在他们成婚前,我不好休了她。” “你别理她,若她再敢乱来,我捆了她丢柴房给你出气。” 楚天骄知道自己外祖父护着自己,笑着说一定会常来的,武宁伯这才放她离开。 回家的路上,楚芸儿缩在马车一角,神情复杂的看着楚天骄。 楚天骄叹了口气,将她拉到了自己一边,温声安慰道:“今晚你要是一个人睡觉得害怕,就住我青松院去吧。” 楚芸儿眼底有泪光,倔强的说:“谁怕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继外祖母这么坏。” 楚天骄知道她就是嘴硬,爱抬杠,也不与她多争辩。 过了一会儿,楚芸儿自己忍不住了,怯怯的问:“大姐,你真的把孙氏的侄子那个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芸儿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明明心里害怕,却抑制不住兴奋。 楚天骄点头,“不是我亲自动手的,我叫人做的。” 楚芸儿一把抱住了楚天骄,动情的说:“大姐,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 楚芸儿也不是完全不识好歹的人,她知道楚天骄这么做,是把她继外祖母得罪得透透的了。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替她出气。 楚芸儿第一次感觉到,有个这样的大姐,不亏。 第35章 三万一,三万二,三万三 翌日,楚烨上朝时,便收到了同僚们的嘘寒问暖。 “楚大人,用过朝食吗?如果没用过,我这有,您先将就一口对付着……” “楚大人这一脸的菜色,定是营养不良,等下朝了,我等做东,请楚大人去樊楼大吃一顿。” “侍郎大人勿要推辞,这猪脑吃多了,也是对身体不利的,以后侍郎大人的午膳,我等包了。” …… 楚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平日里与同僚们关系不错,但今日大家也太过热情了些,他有些招架不住。 等进入光华殿,楚烨感觉到御座之上那位,也在盯着自己看,更感惶恐。 平身之后,便有御史上折,夸赞楚家人为国节衣缩食,甚至为了补充体力,日日以猪脑为食。 文末还顺带赞许了一下昨日武宁伯府寿宴上,一众夫人小姐慷慨解囊,支援前线。 楚烨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定是他家大侄女搞的事情。 好歹你搞了事,先跟你二叔通个气,我也好有所准备吧。 楚烨这边在抱怨楚天骄,楚天骄一早起床也在懊恼中。 昨晚第一次跟楚芸儿同榻而眠,原本想象中的姐妹抵足夜谈并未出现。 两人都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楚天骄觉得自己似乎有啥事忘记了,等她醒来后,想起来该先跟楚烨说说时,楚烨已经上朝去了。 心事重重的楚天骄将楚芸儿扒拉了起来。 “三万一,三万二,三万三……” 楚芸儿嘴里嘟囔着一串数字,在梦中依然在数钱。 昨晚一回府,武宁伯府世子夫人就遣人将宴会上募捐到的财物和清单给楚天骄送来了。 王氏的陪房嬷嬷还给楚天骄送来了两千两银票,说是世子夫人私下里贴补给楚天骄的。 让楚天骄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的嘴,想吃什么就用这钱去买。 楚天骄收那些募捐不觉得亏心,但王氏这两千两,却收得有点亏心。 推辞了半天,陪房嬷嬷却坚持将银票留下了。 姐妹二人昨晚便对照着清单开始数钱,这一数,就抑制不住兴奋。 她们居然为前线将士,募集了约值四万多两的财物。 楚芸儿还是被自家大姐捏着鼻子弄了起来。 姐妹二人洗漱之后,来不及吃早饭,便带着这些财物去了上院。 因楚老夫人在病中,姐妹二人昨日回府时老夫人已经睡下。 她们只见了李嬷嬷,并没有打扰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头又好了些,见到两人一同前来,甚是稀奇。 “小翠,我这是眼花了吧?二丫头居然挽着大丫头,她吃错药了?” 楚芸儿自小跟楚天骄斗,那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精神头,深入人心。 就连一旁伺候的三夫人李婉娘,也啧啧称奇,打趣道:“二侄女,你这是被你大姐终于打服了?” 楚芸儿羞恼的松开了楚天骄,跺脚冲着李婉娘撒娇:“三婶!” 楚天骄叫青鸾将财物捧到了楚老夫人跟前的案上。 楚老夫人瞪圆了眼问:“大丫头,你去把奇珍阁打劫了?” 楚天骄闻言一震,兴奋道:“祖母,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没想到去打劫奇珍阁呢?” 等楚芸儿绘声绘色的向楚老夫人和三夫人李婉娘叙述完昨日她们募集财物的过程,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楚天骄。 楚天骄挺了挺腰背,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一副志得意满求表扬的模样。 楚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没有说出口,反而顺着楚芸儿的话打趣道: “老婆子日日叫你们吃猪脑,没想到还能吃出四万多两的军饷。” 这话引得屋内一阵哄笑。 稍后,便有管家来报,宫中来了人传旨。 楚老夫人慌忙带着众人换装梳洗,迎到前院正堂去接旨。 圣旨的内容大致是表彰离阳侯治家勤俭,恪守本份,侯府家眷深明大义,一心为国。 皇帝赏赐了侯府黄金五千两,更特意赏赐了侯府大小姐楚天骄各色珍稀首饰若干。 楚家人谢恩后,楚老夫人塞了红包给前来宣旨的公公,将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门。 等只剩下自家人后,看着御赐的黄金和首饰,楚芸儿惊叫道:“大姐,你这一哭穷,咱家可是赚翻了!” 楚天骄咧着嘴笑,从御赐的首饰中,选了几件适合楚芸儿的,递给她:“来,分润给你的!” 楚芸儿接过首饰凑到楚天骄跟前悄声说:“大姐,这些首饰我不会带出去的,以后出门,我都尽量穿破点,绝不露富!” 楚天骄拍了拍楚芸儿的肩膀赞道:“孺子可教也!” 回到上院,楚老夫人却看似并不太高兴。 将其他人赶走后,楚老夫人问楚天骄:“你确定奇珍阁背后之人与叶家有关系?” 楚天骄肯定的点头。 对楚老夫人,楚天骄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推论过程详细的告诉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眉心紧锁,叹道:“无论是否是叶尚书,你这次在宴会上公然影射叶家贪墨那些话,怕是已经传到叶尚书耳朵里了。” “你二叔后面的日子,可得难过了……” 这其实也是楚天骄担心的地方,但是与叶家对上,又是无可避免的事,只能期望那个隐藏在奇珍阁背后的人,不是叶林轩本人。 当晚,尚书府中,叶林轩将叶汀兰叫到了跟前,详细的问了武宁伯夫人寿宴上的情景。 这叶林轩今年五十有六,身姿清瘦矍铄,仪表堂堂,在士林中以清流自诩,正是叶汀兰的祖父。 叶汀兰不敢说自己在奇珍阁炫富那一段,但她的小伎俩,如何逃得过叶林轩的眼睛。 在叶林轩的一再追问下,叶汀兰被迫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糊涂,你一个庶女,谁给你的胆子,顶着我叶家的名头出去招摇?” “那张贵宾卡是谁给你的?不准有隐瞒!” 叶汀兰并未交代自己有贵宾卡,但这张卡的事,已经传得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了,如何瞒得住? 叶汀兰不敢实话实说,咬紧牙根,坚持说是自己捡到的。 叶林轩手中的茶杯直接砸向了叶汀兰,叶汀兰躲避不过,额头上被砸了一下,幸好杯中茶水不烫。 “捡的?你当我跟你爹一样,是个白痴吗?是不是你娘给你的?说实话!” 叶汀兰还是不肯承认,把叶林轩气得要执行家法。 这时候,叶汀兰的爹冲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向叶林轩求情: “爹,你饶了兰儿吧,兰儿那张卡是我给她的。” 叶林轩一脚踹在了大儿子身上,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的女儿,给我惹下了多大的祸事?”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问我,是否我叶家已经富可敌国?家中一个小小的庶女,就能在奇珍阁年消费满十万两?” “老夫多年苦心经营来的清廉形象,竟然就被你们这张小小的贵宾卡,毁于一旦!” “你带着你的女儿,给我滚到祠堂去跪七日,不准吃饭!” 撵走了儿子和孙女后,叶林轩仍然觉得意难平,恨声说道: “离阳侯,楚戈,别怪老夫背后整治你,要怪,你就怪你的好女儿吧!” 第36章 历史有它自己的进程 楚烨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后,便陷入了难题中。 这一日晚饭时,楚烨一直脸色不好,总是走神,楚老夫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一眼楚天骄,欲言又止。 楚天骄突然意识到自家二叔的心事,可能跟自己有关,饭后便坚持留了下来。 当屋内只剩下楚老夫人、楚烨和楚天骄三人后,楚天骄问:“二叔,发生了什么事?别瞒着我。” 楚烨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奇珍阁被朝廷查封了,暗夜司查了之后说,奇珍阁的东家,用的是化名,查无此人。” “那名妇人,进了暗夜司后,当晚就死了。” “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 楚天骄皱眉,“暗夜司也有他们的人?” 楚烨摇了摇头道:“或许!” 楚天骄安慰楚烨说:“二叔,咱们原本也没将希望寄托在暗夜司,将那妇人交出去,不过是为了给陛下提个醒。” “叶家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楚烨神情疲惫,缓缓说道:“叶林轩没有直接动作,倒是户部又压下了大哥的补给。” 楚天骄大惊:“他们怎么敢?” 楚烨解释道:“前日陛下亲自过问,原本已经同意了大哥请求增补粮草的折子,今日周尚书却找了一堆的理由推脱,要求延期发运粮草。” “姓周的跟叶林轩是穿一条裤子的,我怀疑这就是叶林轩指使的。” 楚天骄愣住了。 她想起了前世这时候,她爹离阳侯已经快粮草殆尽了。 她爹多次向朝廷上书要求补给,朝廷不但没有给补给,反而让离阳侯休战议和。 那日楚天骄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穷,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促成朝廷尽快给离阳侯拨发粮草。 没想到,还是落空了。 “二叔,你要当心,这几日朝廷里可能会有人提出让我爹休战议和。” 楚烨摆手,不肯相信:“不可能,大哥如今压着西戎打,正是反攻的好时机,议什么和?” 楚天骄也不记得前世这时候为什么会议和,但是她知道此次议和,给了西戎喘息和发展的时机。 十几年后西戎灭了离国,跟这次议和有很大的关系。 楚天骄提醒道:“二叔,无论如何,你要尽力阻止议和。” 楚烨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楚天骄这是在杞人忧天。 楚老夫人说:“骄儿之前募集的四万多两财物,我已经叫人去换成了银钱。” “老二,你拿着这些银钱,还有圣上赏赐的五千两黄金,先去采购一批粮食,给你大哥送去。” “朝廷的粮草不到,也不能饿着将士们。” 楚烨点头称是,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第二日的朝会,户部、兵部又掰扯不清,互相推诿责任,吵翻了天。 户部尚书就是周彤云的爹,这几日楚烨去找他划拨军饷粮草时,已经受了他一肚子的气。 今日楚烨又上折说起这事,周尚书一会儿说运河堵塞,粮草无法及时运达,一会儿说国库中存粮,要保上京城的消耗,总之,他总有道理延误。 叶林轩不咸不淡的在一旁拱火,“与西戎这一战,已经拖了小半年了,如果离阳侯能够速战速决,与西戎议和,想来军费粮草,也不会如此拮据。” 他的话代表了朝中许多厌战派的心声,甚至连皇帝都暗暗开始点头。 楚烨怒火中烧,站出来力陈此战的艰险: “启禀圣上,西戎从去年冬季纠结十一个部落,近二十万大军劫掠我边境,连下三城。” “我大哥率十万大军迎战,历时五个月,不仅收付了失地,还斩杀了西戎人近十万。” “此时正是反攻的好时机。” “只有打入西戎王庭,将西戎人打怕了,来年他们才不敢卷土重来。” “此时朝中诸公居然妄言快速结束战争,想议和,莫不是收了西戎人的好处?” 皇帝闻言又点了点头。 能打入西戎王庭,将西戎人收拾疼了,这可是不世之功,皇帝当然愿意。 叶林轩站出来讽刺道:“你能保证离阳侯能打入西戎王庭吗?如果你敢签军令状,我就支持离阳侯继续进攻。” 楚烨明白这是叶林轩给自己挖的坑,当然不会去接。 他若替他大哥签了军令状,朝中这些人只要在后勤上做手脚,轻而易举就可以瓦解他大哥在前线的攻势。 皇帝期待的望着楚烨,看楚烨没有反应,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叶林轩乘胜追击,讽刺道:“既然无法保证能打入西戎王庭,如此空耗国力的战争,何必继续!” …… 最后,朝堂上一番争论下来,居然议定了让离阳侯与西戎人尽快休战议和。 这决议,气的楚烨差点吐血。 昨晚自家大侄女提醒自己时,楚烨还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事,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朝廷就形成了决议。 离国建国已近两百年,国中享乐奢靡之风日盛,议和派的人数远远多于主战派。 就连当今的圣上,年轻时也曾跟随过老离阳侯出征押运粮草。 如今却也只图安逸享受。 如果不是去年冬季西戎连下三城,他都不愿意派兵出征。 下朝后,楚烨失魂落魄的回到侯府。 听完楚烨的叙述后,楚天骄只觉得无力,为什么,明明前几日圣上已经同意了给爹爹补给粮草,最后还是会发展为停战议和? 自己重活一世,难道什么都无法改变? 历史有它自己的进程,也许,离国国破,楚家家亡,未来还是会发生。 楚天骄只感觉到前途灰暗,眼前所有的景物,都不真实起来。 楚芸儿见她大姐这副样子,有些心疼,拉着楚天骄便去了练武场。 “来,大姐,好久没有向你讨教了,咱们打一场吧!” 楚天骄此时正是需要发泄,没有拒绝。 结果可想而知,楚芸儿又被狂揍了一顿。 “大姐!我投降了,快住手!” 楚天骄眼底有血丝,拳拳到肉,满脑子都是自己魂魄离开太庙时看到的哀鸿遍野的景象,完全忘记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二妹楚芸儿。 凤甲看出了楚天骄的失控,冲了上去想将她控制住,楚天骄又跟凤甲打了起来。 陆鼎峰原本在一边看热闹,发现了不对劲,趁着楚天骄和凤甲缠斗之时偷袭,将楚天骄击晕。 看着楚天骄满面潮红,陆鼎峰着急道: “大小姐这是心神失控,快去请王太医!” 第37章 我愿娶她牌位入府为正妃 楚天骄陷入了昏迷中。 凤甲抱着她赶回青松院,青鸾禀报了三夫人李婉娘。 李婉娘派人去请王太医时,王太医才刚刚回到自己家。 在楚家驻留了几天,见楚老夫人无大碍后,王太医才离开的。 听到家里下人禀报楚家又派人来请了,王老太医惊得踉跄了一下。 匆忙赶回楚家后,才知道这一次出事的不是楚老夫人,而是楚家的大小姐。 “楚家还真是多灾多难!” 替楚天骄检查之后,王老太医神色凝重,“大小姐从脉象上看,像是受了火毒侵扰,莫非是上次去抓火龟入药时,吸入了火龟之毒?” 青鸾和凤甲都面面相觑。 守候在一旁的陆鼎峰回忆了一下,忙说:“应该是吸入了一点。但当时大小姐就蒙上了面巾,后来也没事,怎么过了这么些天,却有事了呢?” 李婉娘并不知道楚天骄抓火龟之事,听得一头的雾水,忙问王老太医:“这毒好解吗?” 王老太医点了点头:“吸入的量应该是不多,原本是无碍的。只需吃点清火的药,自然也就解了。可是……” 王老太医捻须停顿了很久,把周围的人都快急坏了才接着说: “大小姐这几日未做调理,近日估计又肝火上旺。想来刚才又受了什么刺激,才会突然引发血气上涌,失了心智。” “我且先开副药,你们速去煎来,给大小姐灌下后,看有无疗效。” 在煎药的那段时间里,消息传到了上院,李嬷嬷怕刺激到楚老夫人,将消息瞒了下来。 楚烨知道这事后,颇为自责。 觉得是自己昨日没有听楚天骄的提醒,今日又带回来不好的消息,刺激到了楚天骄。 楚烨自己不好守在楚天骄跟前,便派了人给楚芸儿传话,务必将楚天骄照料好。 楚芸儿这一次倒没觉得自家爹偏心,老老实实的留在了青松院。 等药煎好了,给楚天骄灌下之后,楚天骄依然无知无觉,像失了魂魄一般。 王老太医又被留在了楚家。 三天之后,楚天骄依然没有醒转。 王老太医再次诊脉后说:“大小姐的火毒已解,但却有神魂离体之相,若是再不醒转,怕是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楚家人真的急死了。 这消息终是没能瞒住楚老夫人。 当楚老夫人听闻大孙女昏迷不醒,性命有碍时,差点厥了过去。 等缓过来后自责道:“这孩子是去为我取火龟血,才中的火毒。” 楚老夫人伤心欲绝,强撑着非要去青松院看楚天骄。 等她到的时候,正瞧见楚芸儿哭着去拉楚天骄的手: “大姐,我之前还挺恨你对我下死手的,没想到你这是病了。你可要好起来啊,大不了等你好了,我让你再揍一顿。” 楚老夫人心下稍有宽慰。 李婉娘扶着楚老夫人,快人快语问道:“娘,安国寺的渺音和尚不是说大姑娘与四殿下八字不合,怕多有妨碍吗?大姑娘这火毒原本应该解了,却总是不醒,会不会就是被四殿下妨的?” 一句话提醒了楚老夫人。 “骄儿不愿嫁给四皇子,这是她的心结,如果能够让圣上同意了退婚,骄儿知道了,或许肯醒转。” “老三媳妇,走,替我换朝服,我要进宫请旨。” 李婉娘想劝楚老夫人,毕竟楚老夫人自己的身体,才刚痊愈。 但此时楚老夫人一颗心都在楚天骄身上,如何劝得住? 一个时辰后,身着一品诰命服的楚老夫人,跪在了坤宁宫。 皇后亲自接待了楚老夫人。 “老夫人快快请起,你所求之事,非是本宫不允,实在是本宫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后自然是希望楚家与四皇子退亲的。 这四皇子是叶贵妃的养子,叶家撺掇着与楚家结亲,本就是冲着皇位去的,皇后岂能不知? 楚家想与四皇子退亲,在皇后看来,无论楚家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有利自己的。 所以皇后对待楚老夫人的态度,分外的亲切。 楚老夫人没有起来,仍然跪着恳求道:“娘娘,还请您怜悯老身,我那大孙女如今命悬一线,药石无医。” “曾有安国寺的渺音长老为我那孙女批命,她实在是无福消受嫁与四皇子。如今迟迟无法退亲,我那孙女怕是折了福气,如今病得只剩一口气了。” “非是老身怪力乱神,实在是没了办法,不得不争这一线生机。” 皇后也是惊诧,问道:“前两日才听说楚大小姐大好了,还出席了武宁伯府的寿宴,大放异彩。怎的又病了?” 楚老夫人怕皇后不信,搬出了王老太医的诊断,并请皇后派太医去会诊。 在楚老夫人的一再恳求下,皇后终于答应派人将此事禀报给皇帝。 皇帝还算给离阳侯府面子,得到传讯后到了坤宁宫。 楚老夫人又是一番哭诉。 皇帝最初有些不信,不但传了王老太医来问话,还真的派了太医团去会诊。 得到的结果跟王老太医差不多:楚大小姐神魂已经有离体之相,时日无多。 得到讯息的陆兆凌急急也赶入了宫中。 他无法去坤宁宫,只得去找了叶贵妃。 叶贵妃带着他去了坤宁宫,想要阻止皇帝下旨退亲。 向皇帝和皇后问安后,陆兆凌向着楚老夫人深深一拜,貌似恳切的哀求道: “老夫人,我与楚妹妹情投意合,还望老夫人不要拆散我们。就算楚妹妹有个万一,我也愿娶她牌位入府为正妃。” 陆兆凌此言让人动容,如果不是楚老夫人听过楚天骄前世那个梦,还真会相信了他。 楚老夫人再度跪下,向陆兆凌恳求道:“四殿下,您若真对我家大丫头好,那便放过她吧!她没有那样的福气,您这样是在逼死她呀!” 楚老夫人这么一说,陆兆凌再无话可说了。 皇帝看楚家退亲之意如此坚决,太医团的汇报又说得楚天骄那么凶险,即使他并不相信渺音和尚的批语,也不能背上一个逼死重臣之女的名声。 不得已,皇帝下旨,同意了退亲。 躺在床上的楚天骄,灵魂早在三天前,就陷入了一片烧杀抢掠的末世情景中。 她回到了太庙,看到了恢弘的太庙被烧成灰烬。 她从京郊,一路飘荡,眼睁睁的看着西戎和东夷士兵,大肆的屠戮离国的百姓,无能为力。 上京城的城墙只剩下残垣断壁。 她飘入了城中,到处都是尸体,甚至有西戎士兵,将离国的小孩剖心下酒。 她飘入了一个小院,居然看到了十几年后的楚芸儿。 她正手拿一把钢刀,奋力向冲进院子的西戎士兵砍去。 “二妹!” 楚天骄喊道,可惜她的声音楚芸儿听不见。 李婉娘也冲了出来,加入了战团,楚家剩下的妇孺,纷纷拿起了武器开始反抗。 这里不是离阳侯府,只是陆兆凌将楚家夺爵后,李婉娘带着家中妇孺们暂时栖息的地方。 没有护院,只有几个忠心的丫头婆子,这满院的妇孺,很快便落了下风。 有人不屈战死,有人不愿受辱自尽,满地亲人的鲜血和尸体,刺激得楚天骄发了狂: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将这一切改变?” 楚天骄的灵魂冲进了皇宫,正巧看见了陆兆凌向东夷领兵的三皇子下跪的情景。 “这个懦夫!” 一国之君,居然向敌国俯首屈膝。 楚天骄恨不得将其拆骨剖心。 在陆兆凌的身后,叶汀兰跪得倒是仪态端方,我见犹怜。 东夷的三皇子用手托起了叶汀兰的下巴,饶有兴致的问:“你就是杀了武胜皇后的叶贵妃?” 叶汀兰点头称是。 “武胜”是楚天骄死后的谥号。 东夷的三皇子手中钢刀一挥,将叶汀兰的头颅斩下,狂傲的说: “就你,也配杀她!” 楚天骄没想到,前世帮自己报仇的人,居然是敌国的仇人,这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就在楚天骄想看看那位三皇子的面容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骄儿,快点醒来吧,你与四皇子的婚约退了!” 退了?她不用嫁给陆兆凌这个狗东西了? 历史可以被改变? 楚天骄悲怆的灵魂像被注入了一丝生机一般,眼前的场景迅速的消失,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 第38章 你还真是有乃祖之风! 楚天骄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老夫人噙着泪花的双目,“祖母!” 楚天骄发出一声干涩的呼唤,楚老夫人顿时将她抱住,心肝儿肉的边喊边哭了起来。 “醒了,大姐醒了!” 楚芸儿站在一旁欣喜若狂。 楚天骄的目光越过楚老夫人,看见了年仅十三岁,脸上还残留着青紫的楚芸儿,很想冲着她笑一笑。 “祖母,我与陆兆凌的亲事真的退了吗?” 楚天骄此时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在梦中,她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呼唤,并且告诉她亲事退了。 楚老夫人破涕为笑,拍着楚天骄的肩膀保证道:“退了,真的退了。” 楚天骄闻言,一颗心雀跃了起来。 她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祖母,虽然憔悴,却精神头十足。 “祖母,您的寒毒解了吗?” 楚老夫人点头,“解了!” 楚天骄这一刻心智归位,瞬间通透了起来: “改变了,前世的轨迹是可以被改变的!” 自己不用再嫁进四皇子府,不用再当皇后,死后也不用再挂墙上了。 祖母也没有死,她的寒毒已经解了,只要好好保养,完全可以再活十几二十年。 与西戎休战议和的事,之所以没有改变,一定是自己没有把控到关键。 楚天骄的信心恢复,她原本火毒就已经解了,精神头一好,第二天就能下床了。 第二日,楚天骄将陆鼎峰单独留下,关上了门。 “太祖爷爷,我生病的时候,回到了那日太庙被烧之时,亲眼看见了太庙被烧成了灰烬。” “我还回到了上京城,城破后,生灵涂炭,无论是我楚家还是你们陆家,尽皆灭族。” 陆鼎峰闻言面色难看,他默默地没有说话,静等楚天骄继续说下去。 “太祖爷爷,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当今圣上下令与西戎人议和。” “离国明明打了胜仗,却一点好处没有得到。反而每年要向西戎提供春耕的粮种。” 陆鼎峰并不清楚这一段历史,闻言柳眉倒竖,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哪有战胜国向战败国提供物资的?” 楚天骄解释道:“朝中有人说西戎人之所以年年冬季侵扰我国边境,皆因为西戎人不会耕种,到了冬季就没有存粮。人饿急了,自然拼死作战。” “如果教会了西戎人耕种,并且为他们提供粮种,西戎人冬季不再挨饿,自然没有动力侵扰我边境。” 陆鼎峰气得叉腰怒骂: “屁话,歪理!这不是养虎为患,饮鸩止渴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将老虎和豺狼喂饱了,它们就不咬人的。” 楚天骄苦笑,这些寻常农夫、猎人都懂的粗浅道理,朝中众人却为了各自的利益装作不懂。 坐在御座之上的成宗皇帝,也偏偏就信了这帮人的忽悠。 “西戎人利用我们提供的粮种和耕种技术,屯田发展耕种后,国力猛增。” “他们从未停止过骚扰离国边境,两年后,甚至会与东夷合谋,夹击离国。” “我爹就是死于那一战。” “自此以后,离国国力日渐衰退。” “十年后,西戎大军压境,将我围困在了边城,陆兆凌不按规定时间派兵援救,楚家军全部消耗殆尽。” 说到这里,楚天娇已经双目血红,满眼泪意。 “小孙媳妇,是我陆家子孙无能!” “太祖爷爷,这次与西戎休战的事,让我意识到要指望朝廷里那些人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我们得积累自己的力量,改变历史的进程。” “太祖爷爷,你有开国之能,定能想出办法,逆转局势。至少我们要阻止这一次在和谈中,西戎人占便宜。” 陆鼎峰意味深长的望着楚天骄,在看清楚楚天骄清澈的眼眸后,确信她这是为了家国的一片赤城之心。 “好,我帮你!” 陆鼎峰态度严肃的承诺。 “我观现在的离国,并不贫穷,上京城的繁华,是我那个年代想都无法想象到的。” “你一介女子,要想逆转朝局,除了辅佐你的父兄上位外,更要有自己的势力。” “人和钱便是关键。” …… 陆鼎峰化身为军师,为楚天骄一一规划未来。 “小孙媳妇,虽然你有前世的记忆,但前世很多暗藏的杀机,你并不清楚。” “咱们第一步,便是要建立一个庞大的谍报组织。” “宫里、朝廷官员、各国都城,都要有人,这样才能做到耳聪目明,左右时局。” “人选我会帮着你一起遴选,你得先在城外建立一个基地,训练这些人。” “你还可以买一些茶楼酒肆,收集信息。” …… 陆鼎峰头脑清晰的一步步规划着,完全没有了平时疯疯癫癫胡闹的样子。 楚天骄此时才真正认识到,一个开国皇帝,需要有着多么强大的脑力。 楚天骄满脸崇敬的问:“太祖爷爷,你当年就是这样步步为营,推翻前朝的吗?” 陆鼎峰一愣,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我当初完全是靠着个人魅力打的天下,哪需要你这些叽叽歪歪的琐碎事?这不是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吗?” 楚天骄不明觉厉,追问道:“那这些建立谍报网的方法,你是如何知道的?” 陆鼎峰神情一黯,想到了一个人。当初,这些事都是云徵帮他策划的。 陆鼎峰不想提到云徵,挑眉丢给楚天骄一句:“话本上看来的!” 楚天骄顿感懵逼,挠着头开始思考自己和太祖爷爷智商的差距。 人家看话本能看出这么多谋略,为什么她在话本中,却只看到了情情爱爱? 楚天骄拿出自己的钱箱,开始清点自己的资产。 除了她平日里节约下来的几十两散碎银子,她还有祖母、三叔和大舅母给的银票合计五千两。 “这点钱,也就够开个茶楼。” 陆鼎峰看了一眼后,嫌弃的说。 五千两,在楚天骄看来已经是一笔巨款,没想到居然被陆鼎峰嫌弃了。 “小孙媳妇,你要开始赚钱了,没钱,你那些想法可实现不了。” 楚天骄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头,“太祖爷爷,咱可以打劫这上京城的富人吧?” 陆鼎峰竖起了大拇指,阴阳怪气的夸赞:“小孙媳妇,你还真是有乃祖之风!你的祖上,就是山大王。当初我就是在一处山寨中将他收服的。” 楚天骄惊愕:“我楚家家谱里,第一代离阳侯,不是曾经中过前朝的武状元吗?” 陆鼎峰撇嘴:“谁说武状元就不能落草为寇了?你们楚家人,就是天生有匪气,看你动不动就想打劫,不就知道了?” “可惜了,小孙媳妇,打劫这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那武艺,上阵杀敌可以,真要飞檐走壁干打劫的买卖,还不够。” 楚天骄闻言颇为失望,两手一摊,摆烂道:“那没办法了,就五千两,怎么办吧?” 陆鼎峰无奈,只好说:“我明日先出去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开个茶楼或者酒肆,五千两,应该够了。” 楚天骄点头:“训练基地你不用操心,我有一个我娘留给我的庄子,够用了。” 两人合计完之后,分头行动了起来。 楚家与四皇子退亲,楚家高兴,上京城里的闺阁女子们高兴,宫里的皇后和其他皇子们也高兴,唯有四皇子陆兆凌心中郁结,在府中砸了一堆的东西。 从上次与楚天骄操练回城后,陆兆凌便一直呆在府中闭门不出。 发生了那么难堪的事,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去纠缠楚天骄。 陆兆凌没想到楚老夫人居然会借着楚天骄生病,直接进宫请旨退了亲。 这让陆兆凌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圣旨都已经下了,他也只得接受。 “楚天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 陆兆凌叫来了暗卫江左,“你弟弟现在哪里?让他去把楚天骄身边那个讨厌的丫鬟解决了。” 陆兆凌现在动不了楚天骄,便把怒气发在了多次为难他的陆鼎峰身上。 暗卫江右一直不敢回四皇子府,怕陆兆凌将他打杀了。 接到暗杀陆鼎峰的任务后,认为这是一个带罪立功的好机会。 江右开始在离阳侯府外潜伏。 第39章 昧下银子养汉子哟 陆鼎峰今早有些烦。 她顶着桑葚的身子,自然继承了桑葚的家庭关系。 原主的娘本是侯夫人郑氏的陪房嬷嬷,郑氏出嫁的时候,桑葚一家子都跟到了离阳侯府。 自郑氏去世后,楚老夫人安排桑葚的爹娘去了郑氏陪嫁的庄子上。 桑葚的大哥留在府中,做些杂事。 桑甚因生的不错,被选做了楚天骄的丫头,进了青松院。 这一家子原本都挺安分的,可惜桑葚的大哥,娶了二夫人薛氏的丫头梅香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这梅香最初看上了桑葚大哥模样生得不错,等嫁过去后,却又嫌弃桑葚的大哥没有啥本事。 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就算了,还总是欺负桑葚。 原主当二等丫头,每月的二两月银,基本上都会被她嫂子以各种理由搜刮了去。 陆鼎峰重生后,看在原主的面子上,对桑葚的家人,一直都挺客气。 桑葚的大嫂也来找他要过几次钱,陆鼎峰把自己有的,都给了。 反正他吃住都在府中,又不像真的女子一样喜欢打扮,需要买胭脂水粉。 他光棍一条,身无分文也无所谓。 桑甚的大嫂觉得近来要钱比以往更顺利了,心就越来越大了起来。 听说桑葚被大小姐划进了凤字小队,成了武婢,便去打听了武婢的月银。 当听说武婢除队长外,每月的月银是五两之后,桑葚的大嫂便冲到了青松院,非要桑葚将剩下的三两银子给她。 陆鼎峰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 他重生回来也就一个月,领了一次二两银子的月银,都给桑葚的大嫂了。 就算涨了月银,也是下个月的事。 桑葚的大嫂却非说上次发月银的时候,陆鼎峰就已经去了练武场,一定是陆鼎峰昧下了。 两人就在青松院门口,掰扯不清。 陆鼎峰被桑葚的大嫂吵得头疼,气得想吹胡子瞪眼,没有胡子,只能哈气。 “你……你个泼妇,我自己的银子,凭什么还叫我昧下了?” 桑葚的大嫂坐在地上嚎,“没良心的小贱人哟,自己侄子在家中病了,不给钱买药,昧下银子养汉子哟……” 周围有路过的丫头婆子,捂着嘴笑,冲着桑葚的大嫂调侃道: “周嫂子,你家大胖,今早我还见了,被你养成个球了,那模样,哪点像病了?” 桑葚的大嫂冲着说话的人回怼道:“我家大胖那是有饿病,就得不停地吃好的,可不是得花钱吗?” 众人哄笑。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桑葚大嫂瞎编的托词。 馋如果算种病,那她家儿子确实是病了。 陆鼎峰想溜,被她大嫂抱住了腿。 陆鼎峰平日里挺活泛的,但碰到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泼妇,还真没啥办法。 又是原主的大嫂,他还不能动手。 实在是烦了,陆鼎峰拔了头上的一根银钗,塞到了桑葚嫂子的手中,这才将脚挣脱了出来。 怕再被缠上,陆鼎峰一溜烟的往府外跑,心想正好答应了楚天骄看酒肆茶楼的事,不如就去街上逛逛。 刚到了角门口,遇到了马房的老郭。 这糙汉自从上次在马房见过桑葚的样子后,便心心念念起来。 内院老郭进不去,有空便等在下人进出的角门口,期望能与陆鼎峰不期而遇。 今日终于让他等到了,这糙汉却不敢上前说话,只远远的看着陆鼎峰,羞红了脸。 见陆鼎峰出示了腰牌,蹦蹦跳跳的从角门出去了,老郭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陆鼎峰到了街上,才想起自己身上没钱,只能靠腿走到繁华闹市区。 幸好这段时间跟着凤字小队训练,她的体能已经超过了寻常的丫头。 从离阳侯府,走到闹市也不远,她还受得住。 陆鼎峰沿途走走看看,遇到酒肆茶楼,便会进去逛一圈。 这些日子在离阳侯府,她吃得不错,已近没那么馋吃食了,但每每进入酒肆后,却十分的馋酒。 可惜她身无分文,也只好忍住馋虫,悻悻然的退出酒肆。 当她第三次从一家酒肆出来时,一脚就踩在了一枚碎银子上。 陆鼎峰左顾右盼,发现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装作理裙子,缓缓蹲下,一把将银子捡了起来,暗搓搓的藏进了袖子里。 她快速的离开这间酒肆,兴冲冲的小跑到之前查看过的上一家酒肆,买了一壶杏花酒,牛饮了一大口。 “爽!” 陆鼎峰打了个酒嗝,一脸的餍足。 拎着剩下的半壶酒,陆鼎峰出了酒肆,继续在街上闲逛。 一条街逛完,走到了僻静处,旁边房梁上突然跳下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向她袭来。 陆鼎峰将手里的酒瓶砸过去,挡住了蒙面人的第一下袭击。 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因力量悬殊,陆鼎峰很快落入了下风。 蒙面人的匕首就要划到她的脖子时,巷子口出现一人,大喝一声“住手!” 蒙面人手中的匕首停顿了一下,陆鼎峰借机向后下腰,避开了匕首。 一位穿着灰色粗布葛衣的汉子冲了过来,与蒙面人交上了手。 陆鼎峰此时已经被踹翻在了地上,一抬头,惊诧的喊了声: “老郭?” 陆鼎峰看清楚了救自己的男人,无瑕多想老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爬起来就想跑。 她刚跑两步,便听见了身后一声沉闷的哼声,一回头,看见蒙面人的匕首,已经插进了老郭的腹部。 陆鼎峰脑中闪过一丝歉意,继续想往有人的地方逃去。 那蒙面人手中一闪,一枚暗器,打中了陆鼎峰的腿,她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蒙面人拿着匕首走了过来,嘲笑道:“逃啊,臭丫头,这次我看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江右,你杀我做甚?” 被陆鼎峰叫破名字,江右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面巾,发现还完好的覆盖在脸上,好奇的问:“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陆鼎峰不说自己就没啥仇人,原主一个丫头,更不可能有啥人去暗杀她。 陆鼎峰一猜就能猜出来恨自己到要杀他的,唯有四皇子和江右了。 武力上打不过,陆鼎峰只能利用起了这具身子娇憨可爱的优势。 她眨了眨大眼睛,嘟着嘴奉承道:“江右哥哥你声音这么好听,我当然记住啦!” 江右原本恨急了陆鼎峰。 四皇子府的人都猜,楚天骄一个侯府千金,绝对想不出那种报复的办法,对他和四皇子下药。 一定是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出的主意。 江右原想一刀结果了陆鼎峰,但看她那张姣好的俏脸,天真懵懂的望着自己,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这丫头长得还不错,就这么杀了,似乎太可惜了。” 江右色心渐起,狞笑道:“臭丫头,算你识相,既然你这么喜欢哥哥,那就让哥哥带你去个地方快活吧!” 说完,不等陆鼎峰反应过来,江右一掌击晕了陆鼎峰,扛着她飞奔而去。 第40章 他确实非常不习惯做女子 楚天骄因为刚刚病好,被楚老夫人免了几天的背书任务,这可把家里的其他人嫉妒坏了。 楚芸儿也想着装病,一大早给自己涂上了厚厚的香粉,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到了上院请安。 楚老夫人最初还被她这脸色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问身旁的李嬷嬷: “小翠,我莫不是快不行,白无常都追家里来了?” 楚芸儿咳嗽了两声,装作有气无力的说:“祖母,是我,我昨夜受凉了,哎哟……头晕……眼花……” 楚天骄站在一旁忍着笑,貌似配合她道:“二妹这副样子,怕是背不了书了?” 楚老夫人招了招手,楚芸儿靠了过去。 楚老夫人一把将她拽到榻上坐下,用手在她脸上搓了搓,顿时搓下来了个粉团子。 “二丫头,就凭你这智商,吃猪脑怕是也补不回来了!” 楚芸儿被揭穿,也不遮掩了,舔着脸问楚老夫人:“祖母,啥意思啊,我不用再吃猪脑了?” 楚老夫人叱道:“猪脑是补脑的,你连个脑子都没长,补了又有什么用?” 楚芸儿才不管自家祖母怎么讽刺她呢,只要不让她吃猪脑了,她就高兴。 看到楚芸儿被挖苦了还憨笑的样子,楚老夫人一巴掌呼在她的后脑勺上,责令道:“猪脑不吃可以,但每日背书的量,加倍!” 楚芸儿发出一声惨叫,可无论她如何哀求,楚老夫人都绝不松口。 一家人正笑闹间,楚天骄看到门口凤甲的影子晃了一下。 凤甲一般不会到上院来,如果找到这里来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楚天骄向楚老夫人告退,急忙走了出去。 “大小姐,马房的老郭被巡城卫送了回来,重伤,还有一口气。 昏迷前,老郭想见大小姐,他说桑葚被一个蒙面人追杀,他是为了救桑葚受伤的。” 楚天骄顿感问题严重,现在陆鼎峰相当于她的军师,她可不能让陆鼎峰出事。 “巡城卫有没有找到桑葚?” 凤甲摇头:“没有,巡城卫来人是表少爷的手下,说得很详细。他们在那附近搜查了,没有找到其他人的尸体。”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见到尸体,那么陆鼎峰就可能还活着。 “召集凤字小队,全都给我出去找,尤其盯紧了四皇子府的人。” 楚天骄也想到了陆鼎峰重生后,唯一有可能跟他结怨的,便是四皇子府的人。 “但愿以太祖爷爷的机灵,能够逃过这一劫!”楚天骄心想。 陆鼎峰此时刚刚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江右的脸,就在她的正上方,正俯视着她。 “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鼎峰真的急了。 这要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强暴了,那可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怎么,不叫江右哥哥了?你小嘴不是挺甜的吗?” 江右看到陆鼎峰紧张,激发起了病态的心理,想要好好的折磨一下眼前这个臭丫头。 陆鼎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力气,想来是江右为了行事时的良好体验,没有捆她,只是给她下了软骨散。 “江右哥哥,你就饶了我吧。 大不了我以后把你当我亲哥,赚了钱给你娶一房像我亲嫂子那样的美女。” 一听到陆鼎峰说自己的嫂子是个美女,江右啧啧感叹:“你一个丫头家里,想不到还出美人!我今日就吃了你,改日再去享用你嫂子。” 陆鼎峰连连摇头,“我就算了!我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怕膈着你。 还是我嫂子厉害,丰乳肥臀,美若天仙,那才配得上江右哥哥你。” 江右在脑子中勾画了一下陆鼎峰嫂子的形象,咽了咽口水。 他目光在陆鼎峰身上扫视了一遍,有些嫌弃道:“是干瘪了一些,不过胜在清秀。” 说完,也不管陆鼎峰的反抗,压了上去。 “什么东西?” 江右感觉到胯下被个硬物顶住,跳了起来。 陆鼎峰不好意思的说:“江右哥哥,其实,我们都是男人。 你不介意吧?” 江右紧盯着陆鼎峰的脸,狐疑道:“不可能!” 陆鼎峰强撑着坐了起来。 俏丽的脸上突现猥琐之色,伸手抓住了江右的手。 被他拉住的江右,像是触电一般,立即抽回了手,惊诧道:“怎么可能?” 江右指了指陆鼎峰的胸口问:“那你怎么有胸?” 陆鼎峰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捶了两下,发出了“铛铛”的金属声。 “假的,就是两只铁碗被我绑在了身上。” 江右被陆鼎峰整糊涂了。 “你男扮女装,藏在楚大小姐身边,意欲何为?” 陆鼎峰眼含热泪:“哥哥,你那日被四皇子凌辱,弟弟我痛彻心扉。 想我们好好的儿郎,谁愿意被个男子压在身下呀?” 这话陆鼎峰说得情真意切,毕竟这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也同时触动了江右的心弦。 江右那日与陆兆凌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自己心中膈应得不行,却还得向陆兆凌请罪,陆兆凌随时还可能打杀了他。 江右的心里也是冤得很。 “嗯,我是正常男人,只喜欢女人,被个男人那个,真的恶心。但四皇子也是被下了药,对了,那日不是你给我们下的药吗?” 陆鼎峰闻言,举手发誓:“绝对不是我,如果是我,就让我的第五代和第六代孙子下地狱!” 坐在金銮殿上的成宗皇帝和四皇子府的陆兆凌同时打了寒颤。 古人非常注重子孙后代,陆鼎峰这毒誓,发得不可谓不重。 江右立即有些相信她了,觉得真的很可能不是她干的。 “好吧,即使不是你下的药,但你一个男人,怎敢藏在楚大小姐身边,说,你是不是别的皇子派到楚大小姐身边的奸细?” 四皇子府的人,都始终认为,是其他皇子,在破坏陆兆凌和楚天骄的亲事。 “哥哥哟,弟弟我这副样子,哪里做得来什么奸细?我原本也是个好儿郎,无奈有对狠心的兄嫂,将我男扮女装,卖进了离阳侯府做丫鬟。” “我不敢说出自己是男儿身,怕被打死,隐瞒至今。” 江右和江左兄弟二人,自小也是父母双亡,被狠心的叔叔婶子卖进的叶家,被培养成的暗卫。 听完陆鼎峰的话,脸上显出同情之色,叹息道:“你也是个苦命人。” 陆鼎峰神色悲切的点了点头,拉着江右的手道:“兄弟,四皇子是不是凌辱了你,还想杀你灭口?” 江右被说中了心事,神情一变,掏出匕首道:“兄弟,对不住了,四皇子让我杀了你。我带着你的人头回去,或可活命。” 陆鼎峰忙说:“糊涂,兄弟,你杀了我,才是你的催命符。” 江右手中的匕首一顿,“为什么?” 第41章 是个黄花大闺女! “你想想,四皇子如果不是自愿与你发生关系的,是不是会一看见你,就想到那日的事,会觉得膈应?” 江右自己都膈应,当然能想象到陆兆凌的膈应,遂点了点头。 陆鼎峰撑着身子靠在床头上,江右盘着一条腿坐在她旁边,两人仿佛在促膝而谈。 气氛诡异的和谐了起来。 陆鼎峰语重心长道:“原本有我活着,四皇子还多个恨的人,暂时不会把你当做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 如果我死了,他的膈应并不会消失,就一定会想到必须杀了你。” 江右慌了,“那怎么办?” 陆鼎峰拍了拍江右的手,目光在他手上的匕首上停留了一秒,迅速闪开,劝说道:“哥哥,你干脆投靠我们大小姐吧!” 江右有些心动,却摇头道:“不行的,我大哥还在四皇子府,我不能害了他。” 陆鼎峰道:“叫上你大哥一起,我们大小姐生性豪爽,跟着她,不会亏待了你们兄弟二人的。” 江右确实心动,但想到陆兆凌背后的叶家,打了个寒颤,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身体迅速的恢复紧绷,摆手拒绝:“不可能的,你不懂。” 陆鼎峰心中暗骂,见了鬼了,前面那么多白忽悠了。 看江右眼中的狠厉之色再现,陆鼎峰忙话锋一转,一副为江右考虑的样子说: “兄弟,我想到个主意,既然你不愿离开四皇子府,咱们就合作一把。 将你主子和我家大小姐劝和了,你家主子一高兴,说不一定就不生你气了。” 陆鼎峰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作揖:“小孙媳妇,对不住了,现在我也只有借你名头继续忽悠这个傻子了。” 江右略一思索,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陆兆凌有多想娶楚家大小姐,江右清楚,这可是关系到四皇子的大业成败的关键。 如果自己能帮着四皇子将楚大小姐追回来,那肯定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可是他二人不是已经退婚了吗?就凭咱俩,怎么可能让他们和好?” 陆鼎峰继续忽悠:“谁说退婚了就不能又结婚的?人家和离了还有复婚的呢!” “我家大小姐退婚的时候,尚在昏迷中。醒来知道自己被退婚了,哭得那叫个伤心欲绝。” 江右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真的?楚大小姐还想嫁给我家四皇子?” 陆鼎峰信口胡诌:“当然,这上京城中,哪个闺阁女子,不想嫁给四皇子?” 这信息太重要了。 江右都等不及要马上回府去禀报给陆兆凌了。 只要两人和好了,四皇子肯定会放过自己的。 “兄弟,之前是我伤害了你,对不住!你真的愿意与我合作,帮助两位主子和好?” 陆鼎峰猛点头:“等两位主子和好了,趁着主子大喜,我就求了大小姐放我出府。” “我好好的一个男儿,真的不想再做丫鬟。” 江右怜悯的看了一眼陆鼎峰,“兄弟,咱俩齐心协力,将两位主子的误会解除,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 陆鼎峰举起小拳拳,鼓励道:“加油,兄弟!” 江右着急去禀报陆兆凌,拿出一卷绳子,将陆鼎峰捆住。 “对不起,兄弟,暂时先委屈你一下。殿下说不一定会招见你。” 陆鼎峰连连摇头,“大可不必,我不会逃跑的。” 可惜江右还未被他忽悠得完全丧失理智,还是将他捆了起来。 江右赶回了四皇子府。 陆兆凌根本不想见他。 只要一想起江右,他就忍不住一阵恶心。 顺心回禀道:“江右抓住了楚大小姐身边的那名丫鬟。据拷问,那日的事,应该不是楚大小姐的人做的。江右跪在外面,坚持要向四殿下当面禀报。” 陆兆凌忍着膈应,见了江右。 “竟然又是我那些好皇兄!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听完江右的汇报,陆兆凌认定了这才是真相。 他做梦都想不到楚天骄是重生回来的。 陆兆凌确实找不到楚天骄陷害他的原因,在他心中,楚天骄原本一直是心悦他的。 楚天骄对他的态度变化,是从渺音和尚那八字不合的批语开始。 那批语,原本陆兆凌就认定了是其他皇子的阴谋。 “江右,那臭丫头真的说退亲后,楚大小姐伤心欲绝?” 江右肯定的点头,并附上了一堆的彩虹屁。 陆兆凌的神情舒缓了一些,颔首道:“确实,我早知道楚天骄离不开我!” “退亲的时候,楚天骄还在昏迷之中。退亲都是老夫人一意孤行,楚天骄醒来舍不得我,实属正常。” 陆兆凌的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神情,脑中开始幻想着楚天骄追着他,求他娶她的情形。 “算她楚天骄有眼光!” “这一次,我要让楚天骄尝尝,什么是求而不得。” “在她嫁入四皇子府前,我要先把她那狗脾气,驯服了!” 陆兆凌自言自语半天,重新找回了自信,撂了撂头上的额发,吩咐道: “江右你去把那个丫头给我带来,我要细细问她。” 很快,陆鼎峰便被带到了陆兆凌的跟前。 她进府的时候,被装在一个麻袋里,江右扛着她进的四皇子府。 这情形,被潜伏在四皇子府外的凤字小队看得清清楚楚。 陆鼎峰被连麻袋带人扔在了地上。 露出头后,看清楚坐在面前的陆兆凌,陆鼎峰在心里骂道:“不孝子孙!” 陆兆凌开始问一些关于楚天骄那场离奇的生病,和醒来后知道被退婚了的表现。 陆鼎峰一阵瞎忽悠,说得陆兆凌连连点头。 “把这丫头带下去处理了!” 当陆兆凌这句话一出,陆鼎峰气得骂娘,这混蛋子孙,居然还是要杀他! “殿下,你不能杀我!” 陆兆凌冷哼一声道:“你一个男扮女装的丫头,居然敢潜藏在我未婚妻身边,不杀了你,我心难安!” 陆鼎峰慌忙大喊:“不,殿下,我是个姑娘,货真价实的姑娘!” 陆兆凌不解的瞟了一眼江右,刚江右明明说自己亲手验证了,这就是个男子。 江右也是急了,黑着脸叱道:“你那胸,你那里,不都是男子吗?你不会忽男忽女是个妖怪吧?” 陆鼎峰委委屈屈的说:“我真是个姑娘,之前那不是怕江右哥哥你见色起意,对我下手吗?” 陆兆凌怒斥:“胡闹,哪有忽男忽女之人?剥了衣服,立即查验!” 陆鼎峰大喊:“慢,还请四殿下找个嬷嬷来查验,我毕竟是楚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关系到楚大小姐的颜面。” 陆兆凌不允,陆鼎峰继续喊道: “四殿下,我家小姐是您未来的四皇子妃,她的颜面,就是您的颜面呀!” 陆兆凌被这句话打动了,叫顺心去叫了自己的奶娘来。 陆鼎峰被带到后面查验。 一会儿,奶娘一脸的不可思议,拿着两只铁碗,一根蜡烛走了出来,对陆兆凌说:“是个黄花大闺女!” 江右闻言表情皲裂,冲着跟在奶娘身后的陆鼎峰问:“你一个女孩儿家,身上没事绑这些作甚?” 陆鼎峰昂起了头,义正言辞道:“防你啊!” 得知陆鼎峰是个真的丫头,陆兆凌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杀死这名丫头,对他来说,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这丫头,明显还有利用价值。 他思索了一下道: “你只要以后效忠于我,替我在你家大小姐面前多多美言,并将楚天骄的动态,及时传递给我,我允你将来随你家大小姐陪嫁过来后,一个妾室之位。” 如果陆鼎峰是个正常的丫头,陆兆凌这个许诺,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可惜,陆鼎峰是他太祖爷爷! 第42章 孙子,我怕你受不起! 陆鼎峰满口答应,心中却将陆兆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兆凌端起桌子上的茶碗,神情放松的说:“跪下宣誓效忠吧!” 陆鼎峰脸色一变,矗在那里不动,原本谄媚的表情一敛,拒绝道:“跪就不必了吧?” 陆兆凌冷声问:“怎么?跪我你还委屈了?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陆鼎峰神情为难,一脸纠结,膝盖就是无法打弯。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重生后的新身份,但要他跪自己的子孙,他还是做不到的。 陆兆凌眼神一瞟,江右手中的刀往陆鼎峰脖子上一架,喝道:“跪下!” 陆鼎峰感受到了杀气,心一横,盯着陆兆凌暗道:“孙子,我怕你受不起!” 随着陆鼎峰的膝盖弯曲,院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乌云开始聚集。 江右看他动作实在太慢,抬脚一腿,踢在了陆鼎峰的膝盖弯上。 “噗通!” 陆鼎峰跪到了地上。 一道电光闪过,“轰隆”,一击响雷自天而降,击在屋顶之上。 “屋顶塌了!” “保护殿下!” 陆鼎峰抬手挡住了飞溅而下的瓦砾,滚到了一边。 抬眼间,看见陆兆凌头发根根竖立,除了眼白和牙齿尽皆焦黑。 陆鼎峰顿时乐了,站了起来,冲着陆兆凌叫嚣道:“呸!老子是你祖宗,居然敢叫老子跪!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陆兆凌指着陆鼎峰,努力蹦出一句话: “妖孽!江右,杀了她。” 江右领命挥刀,陆鼎峰落荒而逃。可惜她身上的软骨散还未解,三两步,便被江右追上了。 眼见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就要砍中陆鼎峰脖子,从破了的屋顶上,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凤甲架住了江右的刀,楚天骄一把拽开了陆鼎峰。 “桑葚,你没事吧?” 蒙面的楚天骄,一开口,马甲就爆了。 就连陆兆凌都听出了她的声音:“楚妹妹!江右,快住手。” 楚天骄索性也不隐藏了,摘了面巾,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屋内仅存的一张完好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 “四殿下,说说吧,为什么无故掳走我的贴身丫鬟?” “楚妹妹勿要误会,自接了退婚圣旨后,我日夜思念楚妹妹,又不便再上门求见。 今朝不过是请了这位大姐来,问问你的饮食起居可还安好,以此暂解相思之苦。” 说完,陆兆凌在顺心的搀扶下,勉强的向楚天骄走去。 陆兆凌此时,头发依然不驯的炸开着,一身被雷劈过的褴褛衣袍,萧瑟的挂在身上,焦黑的脸庞努力的表演着一腔深情,看得楚天骄想自戳双眼。 陆兆凌对着楚天骄深深一揖,恳求道: “还望楚妹妹念在我这些日子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卿消得人憔悴的份上,原谅我唐突之罪。” 楚天骄掏着耳朵,看了眼陆鼎峰,发现她毫发无损,暂时放下了心来。 这里是四皇子府,她与凤甲冒险进来救陆鼎峰,虽然知道即使戳穿了,陆兆凌也不敢将她如何,但如果撕破了脸,就难说了。 楚天骄呵呵一笑:“四殿下,我们已经退亲,以后这些话,还请你不要再说了。” “你掳走我丫鬟这事,我可以不追究。 但是……你看,我为了寻这丫鬟,可是请托了巡城卫,以及大理寺、京兆衙门。 也是他们中的人,帮我查到我这丫头在你府中。 你看这打点的钱,是否你帮我报销了? 你也知道,我们离阳侯府,穷得很。” 楚天骄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警告陆兆凌,自己进了四皇子府,很多人都知道。 另一方面嘛,完全是因为陆鼎峰不停的在跟她挤眼,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可以试着讹点钱。 谁让她穷呢? 陆兆凌瞪了江右一眼,那意思是:看你做的好事,手脚如此的不干净,让人家轻易的就查到我身上了。 他此时只想着与楚天骄冰释前嫌,满口答应道:“顺心,去账房支取一千两来,交给楚大小姐。” 顺心点头称是,向门外走去。 陆鼎峰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冲着顺心的背影喊道:“黄金,记得是一千两黄金。” 顺心身形一震,转身看向陆兆凌。 陆兆凌面露为难,望着楚天骄问:“楚妹妹,一千两黄金是不是太多了?” 楚天骄杏眼中满含怀疑,转身问陆鼎峰:“多么?” 陆鼎峰躲在楚天骄身后,摇头道:“不多,就看大小姐您在四殿下心中的分量了。” 陆兆凌闻言,难堪的扭头,冲着顺心艰涩的吐出两个字:“黄金。” 一千两黄金,四皇子府不是拿不出来,但一千两黄金在当下,相当与一万两白银,即使陆兆凌身为皇子,也感觉到肉疼。 顺心果然拿来了一万两的银票,声称账房没有那么多的黄金。 楚天骄接过银票时,递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一张一张的仔细查验,看那认真的模样,似乎生怕顺心拿来的是假银票。 “大小姐,查验无误,是一万两银票。” 楚天骄这才将银票收入了怀中,满意的对陆兆凌说:“谢过殿下,那我这就带着我的丫鬟告辞了!” 楚天骄起身,陆鼎峰跟在她身后,刚出门,又跑了回去。 只见她冲回屋内,在被撞倒的桌下,找到她那两只铁碗。 陆鼎峰将两只铁碗互击扣得哐当作响,这才兴高采烈的追上楚天骄。 江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实在搞不清楚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佩戴这样的装备。 陆兆凌也恨恨的盯着陆鼎峰的一系列骚操作,心想:这臭丫头刚才同意归顺那些话,果然是骗人的。 只是,为什么这丫头一跪,天上就落雷了呢? 莫不是这丫头身上有什么秘密? 稍后,得叫人仔细查查。 楚天骄带着凤甲和陆鼎峰,揣着陆兆凌给的一万两银票,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四皇子府。 刚出府,就见到自家表哥带着人等在巷子口。 “表妹,你这是?” 郑闯看见楚天骄一身黑色劲装,也不戴面巾,还被四皇子的贴身随从,亲自送出府门,有些惊诧。 楚天骄向郑闯招了招手,郑闯从身后牵出了她的坐骑小红。 “表妹,青天白日的,你这身打扮,不穿也罢。尤其你那蒙面巾,我觉得可以扔了。” 楚天骄也不管自家表哥的调侃,满脸笑容的谢道:“表哥,谢谢你在外面替我掠阵,抓了陆兆凌个现场,他不敢不放人。” 刚才凤字小队回府报告看见江右扛了个麻袋进四皇子府,楚天骄便猜到了那是陆鼎峰。 她本可以直接上门要人。 但是,她怕陆兆凌将陆鼎峰直接灭口,藏起来,来个死不认账。 如果等到晚上去救人,她又怕这段时间陆鼎峰已经被杀。 所以,她决定带着凤甲先去救人。 但是青天白日的想从四皇子府中救人,不被发现是很难的。 万一失败,她得找个保命符。 于是,她让人通知了郑闯等在四皇子府门外。 楚天骄从怀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了郑闯:“表哥,分润给你的,请兄弟们吃一顿好的。” 楚天骄知道,每次自家表哥替自己打掩护,也是要打点手下的。 郑闯将银票塞回给了楚天骄,心疼道:“大表妹,我都知道了,你在侯府过得也艰难,这一千两,你留着买肉吃吧!” 楚天骄唇角抽搐了一下,看来自己“穷鬼”这人设,已经深入人心了。 第43章 打死老子也不生孩子! 回到离阳侯府,无论楚天骄怎么问,陆鼎峰都不肯说自己到底是怎么逃过江右的魔掌的。 但对天降神雷,将陆兆凌劈得外焦里嫩这事,陆鼎峰倒是在楚天娇耳边吹嘘了好几遍。 “老天开眼呐,他祖宗,还是他祖宗,!想叫他祖宗给他下跪,天理都不容,哈哈哈!” 陆鼎峰笑的肆意,楚天娇却问:“既然天道有伦常,那像我楚家这样精忠报国的人家,何至于被灭族,可见,那不过是巧合!” 陆鼎峰无所谓道:“管他是天道还是巧合,只要看着那孙子被劈,老子心里就爽!” 有了陆兆凌给的一万两银票,楚天骄的资产猛增到了一万五千两。 她顿觉自己豪富了起来。 陆鼎峰有些不自然的问起马房的老郭。 楚天骄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威胁过陆鼎峰将他配给的老郭事,惋惜道: “老郭送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我请了大夫为他诊治,据说一直没有醒。” 陆鼎峰闻言,若有所思。 等他转身的时候,楚天骄发现他裙子上有血迹,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呀,应该不是我的血。” 陆鼎峰转了个圈,地上滴了一滴血。 他呆滞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楚天骄“噗呲”笑出了声,“太祖爷爷,你似乎是来癸水了。” 陆鼎峰只觉得轰到陆兆凌身上那个天雷,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被炸的人是他。 他被雷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原主年龄还小,又刚生过病,身体比较弱,癸水日期不是很准。 自陆鼎峰重生后,一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来癸水。 这事彻底把他整蒙圈了,他焦急的问:“小孙媳妇,那我该怎么办?” 楚天骄忍着笑,叫来了青鸾,对青鸾说:“桑葚这丫头,娘亲不在身边,至今搞不清楚来了癸水该注意些什么,你照顾一下她。” 青鸾领命,带着陆鼎峰下去处理。 当晚,青松院的丫头房中,便整夜传出陆鼎峰的哼唧声:“哎哟,肚子痛哟,做女人真惨……” 幸好她独自住一间,这哼唧声也就朦朦胧胧的传到隔壁,被凤甲听了去,烦躁的跑去踹她的门,吼道: “你特么的只是来个癸水,不是受了重伤。再不闭嘴,我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陆鼎峰在屋内扯着嗓子回嘴:“重伤也就流那么点血,这要每个月这么流,不把老子流成个人干?” 凤甲气得推门而入,看见陆鼎峰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痛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终究是觉得不忍心,跑去找了点红糖冲了水给她灌下。 “喝了好好睡觉,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这小丫头,这点痛就受不了了,将来看你生娃的时候怎么办?” 陆鼎峰拿被子捂住了头,闷声闷气的吼道:“打死老子也不生孩子!” 凤甲啐道:“小小年纪,你跟谁充老子呢?等你好了,去练武场,姐教教你做人!” 陆鼎峰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熬过了痛经。 到了第四日,他满血复活了。 他去到了马房,找人偷偷的打听了老郭的住处,鬼鬼祟祟的溜进了老郭的房间。 离阳侯府对下人很宽待,马房的后面,是整齐划一的一排木房子,做为这些护院和马夫的住处。 老郭的房间里没有点油灯,窗户密不通风的都关上了,屋中有一股浓烈的药味。 老郭两日前已经醒了,渡过了危险期。 听到响动,他睁开了眼睛,以为是照顾自己的人送药来了。 当目光慢慢聚焦,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向自己走近时,老郭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祷告,派桑葚姑娘入梦来给我解解馋,好美,像仙女一样……” 陆鼎峰没有听清楚老郭的呢喃,心想这人莫不是在发烧说胡话? 她是亲眼看见江右的匕首插进老郭的腹部的。老郭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但这种伤,最怕的就是发烧熬不过去。 陆鼎峰走到床前,伸手去试老郭额头上的温度。 “还好,不烫。” 老郭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这真的是梦吗?为啥桑葚姑娘的手凉凉的,那么真实? “没发烧呀?老郭,你刚念叨啥呢?” 陆鼎峰站直了身,从一旁拉了根凳子,大大咧咧的坐下。 老郭这才意识到不是梦,桑葚姑娘真的来看他了! 老郭激动的想起身,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痛的满头是汗。 “桑葚姑娘,你……你……” 老郭一边忍着痛,一边紧盯着陆鼎峰,似乎生怕她立即消失。 陆鼎峰忙说:“嘿,别动!那么重的伤,你不躺个半个月,伤口怕是愈合不了。” 老郭立即老实如鸡,一动都不动了,桑葚姑娘的话,就是圣旨! 可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躺着跟心中女神说话,实在不敬,着急得原本苍白的脸都憋红了。 陆鼎峰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个啥,抱拳行礼感谢道,“兄弟,那天谢谢你救我!这恩,我会报的。” 老郭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陆鼎峰叹道:“那日那么凶险,你怎么就冲过来了呢?你不要命了?” 老郭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为了姑娘……命……不要也罢…” 陆鼎峰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汉子的心思,打了个寒颤,将屁股下的凳子往后挪了几分,警告道:“你不准胡思乱想,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心中的女神来看望自己,老郭心里很高兴,即使被拒绝,他也觉得是正常的。 桑葚姑娘是那么的美好,他确实配不上。 “我知道,你能来看我,我就开心。” 陆鼎峰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扫视了一下这屋子,问:“你一个人住,谁来照顾你?” 老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哥。” 陆鼎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想到老郭说的是桑葚的大哥周大福。 周大福一直留在府中,做些杂事。 因为老郭救的是桑葚,又有大小姐亲自吩咐务必要将老郭照顾好,管事的便将他派来照顾老郭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跟桑葚长得有五分相似的男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妹子,你来了?” 周大福见到陆鼎峰似乎毫不意外。 这位原主的大哥,陆鼎峰还是第一次见。 因桑葚的嫂子总去问他要钱,陆鼎峰对这家人印象都不太好。 她平日里又都在内院,周大福一个男丁,自然不方便去找她。 周大福将药碗放在桌上,对陆鼎峰说:“妹子,我听大壮说那个要杀你的人,武功很高,尽量你以后别出府了,有什么东西要买,就捎信给我,哥替你去跑腿。” 陆鼎峰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周大福,觉得原主的大哥,跟她的想象有些不一样。 周大福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陆鼎峰,“这是前日我帮三老爷跑腿,三老爷赏的,你拿去。” 陆鼎峰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有几个散碎银角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两多的样子。 “你老婆不是说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吗?你不把银子给她,给我做甚?” 周大福眼圈有点红: “妹子,你别跟那泼妇怄气,她是她,哥是哥。哥没本事,管不住她,让你受气了。” 陆鼎峰看着这男人软趴趴的样子,叹了口气:“银子我收着,指不定哪天她又来问我要了,转一圈,还是得回她手上。” 周大福觉得有些臊,指了指桌上的药说:“妹子,这药放凉了你喂老郭吃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陆鼎峰刚要拒绝,周大福已经推门出去了。 陆鼎峰无奈,看了看桌上的药碗,又看了看躺床上满眼期待的老郭,硬着头皮端起了药碗,准备喂老郭。 这种伺候人的事,陆鼎峰没啥经验,第一口就差点把老郭呛着。 “咳咳,桑葚姑娘,…谢谢…咳咳…药好甜…” 原本伤口就痛,每一声咳嗽老郭都更痛几分,他的目光,却一秒都没有离开过陆鼎峰的脸。 就是陆鼎峰脸皮再厚,也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了,叱道: “看什么看?再看戳了你的眼珠子!” 老郭脸红,嘿嘿憨笑。 喂完了老郭吃药,陆鼎峰落荒而逃。 刚出马房,就又遇到了周大福。 “妹子,我看老郭这人挺实诚的,你要是对他有意,我去求求大小姐,把你许配给他可好?” 陆鼎峰急了,“什么就好了?我不嫁人,你少在这乱点鸳鸯谱!” 周大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劝道:“你别害羞,你别看老郭是个鳏夫,其实他前面那个,刚娶过来就死了。老郭今年也才二十,只是长得老相了些。” 陆鼎峰气得跺脚,大喝一声:“闭嘴!”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回了内院。 第44章 小孙媳妇,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翌日,楚天骄带着陆鼎峰将上京城的街道逛了个遍。 最终二人选定了两处店铺。 一处在皇城附近的一条僻静巷子里。 别看这巷子门可罗雀,但出了巷子,一转弯就是户部和吏部衙门。 在这里开个茶楼,这样前来衙门办事的人可以在茶楼里等人。 提供午饭,衙门的官员们,还可以到这用午膳。 楚天骄只花了三千两,就买下了这间两层小楼。 这茶楼,楚天骄为其取名:“悠然居”。 买完了茶楼,楚天骄还剩下一万二千两,趁着兴致,继续带着陆鼎峰逛了起来。 每过一个酒肆,陆鼎峰都会拉着楚天骄进去看看。 有了楚天骄跟着,陆鼎峰底气足了,每家酒肆都去跟人家掌柜的云山雾罩的胡侃一通。 掌柜的一般都会吹嘘自家的酒酿得如何如何的好,陆鼎峰便会趁机尝上两口。 看着她脸颊上的两朵酡红色,楚天骄才恍然大悟:“太祖爷爷,你是在骗酒喝吧?” 楚天骄不准陆鼎峰再喝了,拽着她一转弯,逛到了上京城着名的花街柳巷——仙霞街。 没得酒喝了,陆鼎峰心情很不美丽。 街口矗立着两座豪华的青楼,其中一座,便是楚天骄重生当日受伤来过的“惊鸿楼”。 陆鼎峰抬脚就要往里走,被楚天骄拉住:“太祖爷爷,这里就算了吧?你难道还想让我买家青楼?” 陆鼎峰翻了个白眼说:“青楼才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那些男人,被灌了几两迷汤后,再被美女奉承几句,什么话都能套出来。” “好吧,看在你曾经是个男人的份上,信你这一回。” 陆鼎峰扭头瞪了一眼楚天骄,嫌弃她这话说得有点扎心。 “话说,太祖爷爷,这惊鸿楼你应该挺熟的吧?” 陆鼎峰的脸黑了下来,怎的,还来二杀啊? 楚天骄只顾着看从楼上大厅飞奔而下的老鸨,根本没发现陆鼎峰脸色的变化,继续问道: “太祖爷爷,你啥也干不了,上次怎么想到要逛青楼的?看,那老鸨是不是认出你了?” 三杀! 陆鼎峰只觉得楚天骄的话句句戳心,咬牙恨声道:“小孙媳妇,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楚天骄扭头,这才发现陆鼎峰已经生气了,吐了吐舌头,忙哄他道:“放心,如果老鸨管你讨上次的嫖资,我帮你垫付了。” 陆鼎峰这才面色缓和了下来,就听楚天骄补了一句:“从月银里扣!” 绝杀,陆鼎峰“卒”! 陆鼎峰转身就走,“不买了,太气人了!” 楚天骄慌忙去追他。 身后老鸨果然已经认出了陆鼎峰,冲着门口的龟公和护院们大喊:“拦住那丫头,她还欠我们五十两呢!” 陆鼎峰往外冲,与护院们交上了手。 楚天骄喝到:“住手,他欠的银子,我给!” 老鸨这才叫那些人住了手。 今日楚天骄依然是将头发高高束起,没带任何的头饰。穿了一身红色束腰箭袖褙子,咋一看,雌雄难辨。 老鸨快步冲到她跟前,摊开手道:“这位公子,一百两嫖资,拿来吧!” 楚天骄问:“刚才你不是还说她欠你五十两吗?” 老鸨说:“那是她的嫖资,后来她逃跑的时候,不但打伤了客人,还偷走了我好几瓶药,不该一起赔吗?” 楚天骄神情复杂的望向陆鼎峰,陆鼎峰抬头望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楚天骄便知这老鸨说的是实话。 楚天骄刚要掏钱,楼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陈大娘,算了,这位的钱你最好还是别要!” 楚天骄抬头,看见子辰穿着一袭墨竹色宽袖长袍,斜依在二楼的一根梁柱上,眼神淡漠,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老鸨对子辰很客气,一挥手,叫那些龟公和护院都撤了,对楚天骄抱歉道: “是我眼拙,冒犯了公子。不知道公子今日前来,想寻哪位姑娘?” 楚天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位大娘,我是想在这附近买间铺子,来打探下情况。” 陈大娘抬头望向子辰,像是在等子辰指示。 子辰似有些不耐烦,“陈大娘,楚大小姐要问你什么,你如实作答就好。” 陈大娘一听,才知道眼前这位,便是最近在上京城里被人屡屡谈论的离阳侯府大小姐。 “老奴就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小公子,还以为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人呢,原来是楚大小姐啊!楚大小姐请进,老奴这就给您奉茶。” 楚天骄被请进了二楼的雅间,陆鼎峰跟在她身后,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头一直高高的昂着,什么人都不理。 子辰并没有跟进来,楚天骄也不以为意。 虽说上次她受伤,在子辰房间里暂避,但那次她承的是陆钰的情,跟子辰关系不大。 楚天骄虚心的向陈大娘请教了这附近的商铺的价格,青楼的现状后,外面有个小丫头进来给陈大娘递话。 两人耳语了两句,陈大娘看楚天骄的眼神,更加的敬畏。 “大小姐,对面那座楼,本是我买下来准备扩建惊鸿楼的,但如今我银子不顺手,无力扩张,你如果有兴趣,可以买下来。” 楚天骄刚才在楼下已经看见过那栋楼,与惊鸿楼从样式和规模上,都几乎是差不多的。 惊鸿楼在上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青楼,那么对面那座,应该是不错的。 楚天骄来了兴趣。 陈大娘带着楚天骄去了对面,看过之后,陆鼎峰扯了扯楚天骄衣袖,悄声说:“买下来。” 楚天骄问价格,陈大娘说:“楚大小姐要,就八千两银子吧!” 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规模,这座青楼都值八千两,楚天骄想陈大娘应该是看了离阳侯府的面子。 楚天骄爽快的掏出银票,当场签了买卖契约。 等陈大娘回到惊鸿楼,将银票递给子辰,有些困惑的问道:“世子爷之前不还说要在对面搞个异域风情楼吸引各国客商吗?怎的又贱卖给楚大小姐了?” 子辰唇角抽搐,收起银票,有些肉疼道:“世子要败家,你拦得住?” 屏风后面,一个清越的声音叱道:“我耳朵没聋!” 第45章 谁知道呢?我画的就是斧头! 陆鼎峰似乎对这个新买的铺子非常满意,送走陈大娘后,就一直在四处打量。 “大小姐,咱这青楼就叫‘玉楼春’吧?” 楚天骄不懂这些烟花之地的道理,点头应允。 直到几年后楚天骄见到东夷传世了两百年的老店‘玉堂春’,才明白陆鼎峰为什么要为这家青楼取名‘玉楼春’。 “这铺子原有的装潢已经陈旧,需花大力气重新装潢,小孙媳妇,你得赚钱了。” 楚天骄昨天还觉得自己是个富婆,今天就赤贫了。 光买铺子她就花去了一万一千两。 “两个铺子都要装修,剩下的四千两,我估计也就够把茶楼开起来。 要想把青楼也开起来,装修和买人,至少还需一万两。” 陆鼎峰这段时间,对当下的物价有了了解,做出了初步的评估。 楚天骄哀嚎:“除了打劫,我还有什么办法那么快挣到一万两?” 陆鼎峰竖起了大拇指:“有想法!实践证明,你们楚家人的老本行,确实来钱快。” 楚天骄以为她在讽刺自己,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画圈圈。 “咱之前那一万两不就是打劫的陆兆凌那孙子得来的吗?” “小孙媳妇,别气馁,我看好你!你可以将你的土匪事业发扬光大。” 楚天骄也搞不清楚陆鼎峰这是不是说的反话,反正除了打劫,她也想不出什么迅速来钱的办法,遂认真的想了起来。 可惜,楚天骄想了一圈,也没想到适合现在去打劫的人家。 回到离阳侯府,楚天骄收到了王星然的帖子。 楚天骄这才想起自己那日在寿宴上,一时脑抽,居然答应了那帮贵女,做诗社的社长。 “大姐,你会作诗吗?” 楚芸儿最近像个跟屁虫,每天有事没事就腻在青松院。 当看到王星然帖子上说要来与自家大姐协商诗社筹建的具体事宜时,不禁对楚天骄发出灵魂拷问。 楚天骄扶额,心口不一的敷衍道: “大约,也许,是会的吧?” 这回答,完全没有一丝的底气,楚芸儿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你要带领上京城的贵女们成立诗社,还是社长,然后,你说自己——会的吧?” “大姐,你能不能自信点把那个‘吧’字去掉?” “万一她们要你作诗,你做不出来,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楚天骄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自己的冲动莽撞的性子,为什么重活了一世,还是无法完全改掉呢? 难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日叶汀兰提出让她做社长,她是看出来了叶汀兰不怀好意。 叶汀兰是想看她拒绝,然后承认自己是个草包。 但是,自己接下了这社长之位,如果做不出诗来,岂不是一样会被笑话? 还好,她在太庙听了三年敬慈皇太后的每日一吟,又被强灌了三年“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 她心中虽然犯怵,但自觉做两首顺口溜,应该还是可以的。 楚天骄给王星然回了帖子,第二日,王星然便上门了。 这王星然是王丞相家的嫡女,王丞相是离国文官之首,地位超然。 王星然到了楚家,楚家人自然不会怠慢。 李婉娘让人准备了一桌精贵的茶点,送到了青松院。 王星然一边像个小松鼠般吃得欢快,一边对楚天骄抱歉道: “楚姐姐,我不该来叨扰的,让你破费了。下次,咱们约在外面吧,我请客。” 楚天骄与楚芸儿对视一眼,楚芸儿冲着她傻笑,似乎在说:“大姐,糟报应了吧?现在人人都以为你是个穷鬼。” 楚天骄厚着脸皮请王星然坐下,边吃边聊:“不至于,这点果子糕点,我还是请得起的。” “楚姐姐,咱这诗社名字是取好了,可要立些什么章程?像是入社条件,活动地点,时间之类的,总要定下来吧?” 王星然不愧是丞相之女,一发言,就有统筹之能。 楚天骄点头:“诗社的第一件事,便是由我这位社长,任命一位副社长。” 楚芸儿挺了挺胸脯,心想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那办社团,大姐肯定是想姐妹联手,这副社长,我就勉为其难的接了吧。 谁知楚天骄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王星然的手道:“王妹妹,你现在起就是青松社的副社长了。 以后诗社内的日常事务就由你全权负责。 如果遇到有人砸场子这种重大恶性事件,由我出面搞定。” 王星然手拿一块杏子酥,刚要放进嘴里,顿住了。 “楚姐姐,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怎么会草率呢?为帅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我现在就是在点将,王妹妹,你就是我点的主将。 上阵杀敌这种事,不到非常时刻,大帅怎么会亲自上呢?” 被任命为副社长,王星然还是有些雀跃的。 她本就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娇憨的喜色。 “那楚姐姐,我这就上任了?” 楚天骄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小星然,你要相信自己,放手去干吧!谁要是不听你的,尽管报我的名字,看我不揍死她!” 王星然头摆得像拨浪鼓:“那倒不必,都是闺阁女子,动手就不好了。” “楚姐姐,咱诗社成立了,但还未真正开始招人,要不,我们写一批帖子,邀请京中贵女明日来报名吧?” 楚天骄翘着二郎腿,欣然同意。 王星然说干就干,拉着楚芸儿问书房在哪里,邀了楚天骄同去书房写帖子。 有了王星然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楚天骄那手字自然不用献丑了。 她百无聊奈的站在一旁拿了张白纸乱画,突然听见王星然赞道: “楚姐姐,你画的这个,是我们青松社的社徽吗?” 楚天骄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盯着王星然,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是否这又是反讽。 这几天听多了陆鼎峰的阴阳怪气,楚天骄已经有点神经质起来。 “楚姐姐,我早年间随我爹爹去过黟山,那山间有棵迎客松,很是出名,跟你这画的图案十分像。” “楚姐姐,你也去过黟山吗?” 楚天骄皱着眉心想:并没有,我这画的,难道不是斧头吗? 这王星然,莫不是眼神不好? 见楚天骄不语,王星然默认了这就是黟山的迎客松,将自己写的帖子,递给楚天骄道: “楚姐姐,你能在每张帖子的末尾,都画上一个小小的社徽吗?这样显得正式些。” 楚天骄愣怔的咬着笔杆,面露纠结,想说这真的只是把斧头,并不是她设计的社徽。 迎上王星然期待的目光,她又有些不忍挑破真相了。 楚天骄硬着头皮接过帖子,依样画葫芦,在后面加上了一把小斧头。 王星然写一张,楚天骄画一张,楚芸儿负责将这些帖子标注上人名和地址。 三人忙乎了大半天,才将京中贵女的邀请函写完。 楚天骄将这些帖子交给了凤甲,让她带着凤字小队一家家上门送去。 约好了第二天去楚天骄新买的“悠然居”碰头,王星然才告辞离开。 楚天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楚芸儿不明所以问道:“大姐,你什么时候去过黟山了?那山上真的长了棵像斧头的迎客松吗?” 楚天骄无力吐槽:“谁知道呢?我画的就是斧头!” 第46章 你确定咱这是个诗社? 凤字小队,分成六支小队,将这些帖子送往了上京城中有适龄女子的家中。 那日去参加过武宁伯夫人寿宴的贵女没几个,其他的贵女收到帖子时,不明所以。 等看完帖子,才明白是楚天骄和王星然召集大家报名参加诗社。 文臣家的姑娘看的是王星然的面子。 武勋家的女孩子都知道楚天骄。 最初文臣家的姑娘们都挺有兴趣的,吟诗作对正是她们擅长的事。 虽然社长是那个着名的“草包”楚天骄,但好歹有王星然这个丞相之女做副社长,勉强也能接受。 等看完帖子后,刚要答应,发现帖子后面有坨黑色标记,纷纷问道:“这把斧头什么意思?” 凤字小队的人出发前听王星然说了一嘴那是社徽,答道: “社徽!” 武宁伯因是武勋,文臣家眷那日去参加寿宴的本就少,大部分的贵女都不知道“青松社”之名。 看到这充满邪性的社徽,不禁都问: “请问这诗社,叫什么名字?” 凤字小队跟着楚天骄多年,了解自家大小姐的性格,觉得她画把斧头当社徽,那么社团名字除了叫“斧头帮”,还能叫什么呢? “斧头帮!” 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立即想到了楚天骄除了“草包”之名很盛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小霸王”! 凤字小队被恭恭敬敬的请出了门,临走时,大多还收了个大红包。 另外一面,去给武勋家的姑娘们送帖子的队伍,境况却是完全相反。 那些姑娘们,家里的父兄多少都跟离阳侯府有些牵扯,甚至大部分,都在离阳侯麾下任职。 一接到楚天骄的帖子,无不摩拳擦掌,撸起袖子,纷纷喊道: “回去告诉楚大小姐,我们跟着她干了!” 只有那几位参加过寿宴的贵女,收到帖子倒还算正常,客客气气的说届时一定到。 翌日,楚天骄和楚芸儿一大早就赶到了悠然居。 这座茶楼还未开始装修,但之前的东家将桌椅板凳,都留下了。 昨日楚天骄便让王星然把诗社的报名地点,定在了这里。 她让青鸾准备了一些茶点用具,用马车运了过来,指挥着丫头婆子们简单的打扫摆设了一下,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过了半个时辰,王星然也带着丫头婆子来了。 “楚姐姐,你这茶楼挺清雅的,以后可以作为我们诗社活动的主要据点。” “我带了人来,都交给青鸾姐姐安排吧。” 楚天骄自然不会拒绝,青鸾领着王家的仆从,加入了收拾整理悠然居的队伍。 王星然想得周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都带来了。 她们在一楼的大厅,摆了一张长案,做登记名录,书写之用。 王星然还怕那些贵女找不到地方,请楚天骄画了好几幅社徽,自己标注上了方向,让丫头们出去沿途贴上。 第一个到达的,是王星然的好友大理寺卿家的嫡女林婉容。 林婉容人如其名,身材婉约婀娜,待人谦和有礼。 “见过楚大小姐,二小姐,见过王家妹妹。” 四人互相行了礼后,林婉容便与王星然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豪放的笑声,听这声音,楚天骄便面露喜色。 是武宁伯府郑家的姑娘到了。 昨日楚天骄是将帖子送给她的嫡亲表妹,她大舅的女儿郑琳琅的。 郑琳琅只比楚天骄小半岁,两人自小感情深厚。 楚天骄重生回来后,听说郑琳琅被她外祖接到了河东王家去长住,还很是失望了一番。 昨日听说郑琳琅回来了,下帖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她。 郑琳琅一进大门,便像一阵风一样扑到了楚天骄的身上,抱着她扭来扭去: “大表姐,我刚回来,便接到你的帖子,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说吧,咱这社团要干谁,我给你当打手!” 王星然和林婉容正要过来与郑琳琅见礼,闻言一惊,面面相觑。 王星然还好些,她毕竟知道自己加入的是个诗社,而且她还是副社长。 林婉容却吓得脸色发白,有一种误入狼窝了的感觉。 “星然,你确定咱这是个诗社?” 王星然点头:“确定,一定,及肯定。” 林婉容的帖子,是昨日王星然亲自送去的,所以她虽然看那所谓的“青松”标志有些像把斧头,但有王星然在一旁解释这是迎客松,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此时她心里却有些慌,小星然不会是被楚大小姐给骗了吧? 虽然心中有怀疑,但她还是壮着胆子上前去与郑琳琅见了礼。 楚天骄一巴掌呼在郑琳琅脑门上,啐道:“干什么干?作诗呢,你会吗?不会你就来社里当个纪律督查之类的闲职,也就是大家凑一块玩。” 听楚天骄这么一说,林婉容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大家都是同龄人,多一个人一起玩,确实挺好的,也不一定非要别人作诗。 而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来,竟然都是武勋家的女孩子。 进门三句话,总离不开一句:“楚大小姐,咱这社团准备干谁?” 甚至其中有两个,小时候就是跟着楚天骄混的,一进来就喊“大王,你终于想起又要干人了?” 一时之间,悠然居里,满满的黑涩会气氛。 林婉容已经开始坐立难安了,她这位文臣之女,在其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小星然,你确定这是诗社?怎么几位尚书家的,御史家的,侍郎家的姑娘,都没来?” “我不知道哟,莫非,她们怕作诗?” “小星然,你确定她们怕的是作诗,而不是……那位?” 林婉容偷偷的指了指楚天骄。 王星然坚定的否认:“怎么会?楚姐姐有什么可怕的?我昨日去她家,她还请我吃了好多楚家特制的糕点果子呢。” 林婉容狐疑的望着王星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楚天骄那么有信心。 其实,林婉容并不完全了解王星然。 王星然虽是丞相之女,王家诗书传家,但偏偏出了她哥一个异类。 她哥王庭,自小就喜欢溜出府去混,性情又傲娇跋扈,仗着家中势力经常欺负同龄的小孩。 于是,她哥便常常被楚天骄揍。 王星然是听着她哥的挨揍史长大的,但她有自己的是非判断,每次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她都觉得她哥活该被揍。 对楚天骄,王星然一直在心里怀着一丝敬畏。 甚至在她长大后,看了些行侠仗义的话本子后,楚天骄便是她心中的女主角的代言人。 所以,她对这样的气氛,虽然诧异,却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想加入到她们中去。 这时,门外又有几人被丫头迎了进来。 叶汀兰带着几位参加过武宁伯府寿宴的文臣之女走了进来。 叶汀兰虽然是庶女,但她祖父是叶林轩,她本人又才华出众,在上京城的文臣贵女圈里,一直地位仅次于王星然。 昨日收到楚天骄的帖子邀请后,其他几位贵女便派了人去问叶汀兰今日可来。 叶汀兰刚刚被她祖父罚跪了七天祠堂。 在那七天里,叶汀兰每一刻都在心里诅咒着楚天骄。 她发誓,等她能出门了,一定要将楚天骄所拥有的,一一夺去。 收到楚天骄和王星然发的帖子,叶汀兰便联络了那几位发起诗社的贵女。 她们约好了同时到达,以壮声势。 叶汀兰挽着周彤云的手,走在最前面。 两人今日的打扮,都素净了许多,想来是怕再被楚天骄抓住她们炫富的把柄。 一进门,看见大厅内吵吵嚷嚷的热闹气氛,叶汀兰蹙眉。 她没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人。 看到叶汀兰停住了脚步,周彤云自然的也停了下来, 她们身后跟随的四五个贵女,好奇的往里打量,发现来了那么多武勋家的贵女后,小声的嘀咕着:“她们怎么也来了?” 叶汀兰捂着嘴,似在开玩笑:“想来是咱们这位社长,拉来凑数的。” 周彤云和她身后的几位贵女,想到楚天骄的草包名声,跟着偷笑了起来。 第47章 斧头帮,斧头帮! 围着楚天骄的一众武勋家的姑娘们,看到有人进来了,纷纷退到了楚天骄的身后。 莫名的,两群人中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这两群人,在平日的交际圈里,基本是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少有交集。 今日这种对峙局面,实属罕见。 昨日写帖子的时候,王星然是准备只邀请文臣家的适龄贵女的。 楚天骄提出要请武勋家的姑娘时,王星然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 但楚天骄说:“大家都是上京城的闺阁女子,何必厚此薄彼?咱都请了,喜欢来玩的,咱就接纳,不愿意融入的,自去就是,不强求。” 王星然觉得这才符合青松社大气包容的宗旨,欣然同意。 王星然上前一步,与叶汀兰等人见礼。 叶汀兰亲昵的拉住了王星然的手: “王妹妹,辛苦你了,我们那日提议筹建诗社,却没有尽到力,倒是劳烦你下帖子将我们召集起来。” 叶汀兰这么说,是故意忽略了楚天骄才是社长的事实。 楚天骄做这诗社的社长,虽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她当时是万万没想到楚天骄敢接。 等楚天骄真做了社长,叶汀兰心中便有一万个不服。 她自己不好出头去争这社长之位,如果能挑动王星然去争,那就有好戏看了。 谁知王星然根本不接她这茬,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摇头道:“哪里辛苦了,是楚姐姐召集的大家,我只是帮忙做些杂事。” 叶汀兰似乎是这时才看见楚天骄,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盈盈一拜道:“见过楚大妹妹。” 楚天骄颔首,算作是回礼。 叶汀兰觉得楚天骄这是在轻视她,心中的恨意更深了两分。 叶汀兰站直了身,脖颈微扬,做出一副娇憨模样,调侃道: “楚大妹妹,昨儿我接到帖子,看到上面你与王妹妹的名字并列,还以为楚妹妹大度,将这社长的位置,让给了王妹妹呢……毕竟,楚妹妹似乎不太喜欢作诗。” 这话就差直说楚天骄你又不会作诗,霸占着社长的位置干嘛了? 在场的贵女们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楚天骄脸不红心不跳,挑眉反问:“叶小姐,不是你推荐我当社长的吗?我还以为你特别景仰我?难道不是?” 叶汀兰心下暗骂:“神特么的特别景仰你!” “楚妹妹,推荐你当社长,是我个人的意见,那也要看看在座的其他姐妹们同不同意吧?” 王星然有些焦急的反驳道:“叶姐姐,那日不是大家共同推举的楚姐姐吗?我说了我支持楚姐姐当社长的。” 王星然说完,望向了叶汀兰身后的那几位贵女,问道:“你们呢?当时不也没反对吗?” 那几位贵女,既不愿意得罪叶汀兰,也不愿意得罪王星然,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叶汀兰以为,那日在寿宴上,人少,没人敢发言反对楚天骄当社长,今日既然来了那么多人,一定会有人不服气的。 谁知,竟然还是没人吭声。 她哪里想得到,楚天骄早料到了她会利用文武之别的交际圈子孤立自己,所以将上京城官宦贵胄家的小姐都请了。 而后,送出去的帖子,因为一个社标,将文臣家的贵女们,全都吓退了。 武勋家的贵女们,楚天骄自小就是她们的老大,自然不会反对。 最终只有周彤云一人站了出来说:“我不同意!” 空气顿时有些凝固。 郑琳琅嗤笑道:“你不同意,那你滚就是了!” 这话直接将周彤云激怒,跳脚讽刺道: “这青松社可是诗社,你们这些粗人跑来做什么?你们是会作诗还是会画画?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青松社里招,楚天骄当社长,就是胡闹!” 这话顿时引起了众怒,以郑琳琅为首的武勋家的姑娘不干了,纷纷卷起了衣袖,站出来怒斥道: “该滚的是你,这分明是咱家大王的斧头帮,什么狗屁青松社,会做几首歪诗很了不起吗?有种你过来跟我打一架!” 听到“斧头帮”这个名字,楚天骄与王星然同时蒙圈,异口同声问道: “什么斧头帮?” 郑琳琅扭头反问:“大表姐,咱这社团不是叫斧头帮吗?” 楚天骄现在很想隐身,无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立即明白了为什么今日武勋家的姑娘们来得如此多,而文臣家的寥寥无几。 她明明画的是斧头,王星然非要说那是迎客松。 她原以为这就是文人们口中的抽象画,意境到了即可。 看来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斧头就是斧头。 楚天骄忍着暴走的冲动,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肌,让自己显得非常的威严,这还是她前世做皇后练就出来的本事。 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后,她一本正经的宣布道: “是叫青松社。 但大家同为上京城中官宦子弟,不应以文武为界,互相倾轧。 国之兴亡,既需诸葛之智,又需关张之勇,文武携手,方是和谐中兴之相。 光能做几首酸诗,不足矣彰显我离国女子的才能德行。 我决定了,我这青松社,不仅仅是诗社,它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才艺社。 它是上京城中女子们交流切磋文武各种技能才艺的地方,文可琴棋书画,武能骑马射箭。 认同咱社团理念的,就留下,不认同的,来去自如。” 说完,楚天骄唇角紧绷,暗自庆幸,还好最近祖母天天逼着背书,书上这些场面话不少,挺好用的。 楚天骄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再加上她一身上位者的霸气和威严,瞬间将满室的贵女都镇住了。 只有郑琳琅与她自小亲昵,不太怕她,扯了扯楚天骄的衣袖问: “大表姐,真叫青松社?斧头帮多霸气啊!” 楚天骄差点没绷住。 这茬是过不去了是吗? 你就不能仔细体会我刚才说的那番冠冕堂皇的话吗? 人家好好的诗社,已经让我忽悠成大杂烩了,这样你们这些不通文墨的也能在里面有一席之地,你还要我怎样? 谁知,楚天骄没说话,王星然却激动了。 王星然那满月似的小脸蛋上,升起了一层红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出现了雾气,她仰着头,拉住了楚天骄的手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楚姐姐!” 叶汀兰原本是想反驳楚天骄的,听了王星然的话,咽了回去。 有王星然出头,她就不用冲在前头直面楚天骄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她躲在后面不香吗? 就连楚天骄自己也以为王星然会反对将诗社改成才艺社。 她心里清楚,好听点叫才艺社,说白了就是个大杂烩。 谁知王星然下一句大喊道:“就叫斧头帮!” 所有的人张大了嘴,呆滞的望向王星然。 “楚姐姐,我从小就听说你行侠仗义的传说。那时我就想,我如果能像你一样潇洒肆意,该是多么有趣啊! 没想到我梦想要成真了,就叫斧头帮,咱们斧头帮的口号是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楚天骄心里一突,很想问:“小星然,你这是要造反吗?还安邦定国?就带着这帮小娇娘?” 楚天骄身后的一帮武勋家的贵女,跟着王星然喊了起来: “斧头帮,斧头帮!” 这声势,直接把对面叶汀兰等人给震住了,刚又有王星然出头,她们是不太敢跟王星然作对的。 叶汀兰气得脸黑,她当初是中了什么邪才会提议让楚天骄当社长啊? 好嘛,现在连诗社都变黑涩会了! 她身后那几名文臣家的贵女,有的皱眉不说话,有的脸上竟然也有些小小的兴奋。 楚天骄看这一边倒的形势,干脆跨出一步,挥手道: “好,那社团的正式名还是叫青松社,别名就叫斧头帮。记住了,咱的口号是:我辈女子,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话音刚落,在王星然的带领下,其他人纷纷举起了小拳头,喊道: “我辈女子,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我辈女子,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 就连周彤云和其他几位文臣贵女,也从最初的心不甘情不愿,被情绪带动,举起了手,跟着小声的喊起了“文能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 大局已定。 叶汀兰咬紧了牙齿,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楚天骄这个传说中的憨憨,竟然是个大忽悠? 将王星然都能忽悠成了脑残粉? 现在口号都出来了,跟安邦定国,上阵杀敌比起来,诗社算个屁,她再提诗社的事,谁还会理她? 第48章 楚姐姐救我,有恶霸要砸场子了! 楚天骄双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 “各位,现在我任命王星然为副社长,郑琳琅为理事,由她二人主管社内日常事务……” 叶汀兰原想今日定是会推举青松社的主事人,以她平日里的才名,怎么也能混个副社长或者理事当当。 谁知道楚天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一手遮天任命了自己的亲信。 叶汀兰正想发难,门外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 几位身穿淡蓝色太学生院服的年轻男子簇拥着一位头戴四爪二龙戏珠发冠的贵人走了进来。 无论认不认识这位皇子的,都纷纷屈膝行礼。 “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陆元清抬手叫大家免礼。 “各位小姐无需多礼,是小王唐突了。 小王刚途径此地,在外面听见楚家妹妹和我表妹的一席话,心情激荡,不吐不快,一时没忍住,便进来了。” 陆元清说的表妹,是王星然。 陆元清是皇后嫡子,皇后是王星然的姑姑。 楚天骄在门外安排了凤字小队的人留守,严禁男客入内。 但这位六殿下,身份尊贵,他要进来,凤甲也不敢拦。 说来,这事也是凑巧了。 六皇子今日与太学的几位同窗有约,途经外面巷子口时,看到了不少画着斧头的路标。 这种标志在上京城中还是第一次见。 陆元清怕是什么人在皇城附近意图不轨,便带了侍卫和几位同窗过来看看。 等看到外面守卫的凤字小队时,才知道这里是楚家大小姐新买下的茶楼。 楚大小姐正在里面招收会员。 陆元清原本对楚天骄就充满了好奇。 之前楚天骄与他四哥有婚约,那时候他看楚天骄怎么都不顺眼。 但当离阳侯府坚持与陆兆凌退亲后,皇后一系的人,便对离阳侯府好感度猛增。 陆元清当然知道楚天骄的价值。 他四哥娶不到,不代表他娶不到。 所以,他便进来了。 跟着陆元清进来的,还有南宁王世子陆钰和王星然的哥哥王庭。 看见陆钰居然穿上了太学学生的院服,楚天骄才知道他居然留在了京城读书。 太学,是离国的最高学府,集中了全国各地的精英。 不过要读太学,却不一定要通过考试。 每年太学都会为皇亲贵族和世家子弟留一部分名额,他们只需要通过基本的考核,便可以入学。 陆钰应该就是这么入学的。 另外王星然的哥哥王庭,常年以不学无术着称,也进了太学。 王庭对于自家乖巧的妹妹与楚天骄混在一起,深感头疼。 他狠狠的瞪了王星然一眼,王星然装作没看见,躲到了楚天骄的身后。 看了一眼楚天骄,王庭就情不自禁的腿有些发软。 这个莽女,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王庭在心中念咒,希望楚天骄看不见自己。 楚天骄也确实没注意到他,王庭小时候又胖又壮,现在瘦了很多,楚天骄压根没将他认出来。 楚天骄的眼神与陆钰碰撞了一下,彼此都装作不是很熟的样子,迅速移开了目光。 陆钰是藩王之子,楚天骄是手握军权的重臣之女,他们都清楚,人前不可交往过密,以免被人无端诟病,牵连家族。 楚天骄拱手对陆元清行礼,态度清冷的回道:“多谢六殿下谬赞,我们这些不过是女儿家的游戏,当不起殿下的夸赞。” 陆元清仿佛没有听出楚天骄语气中的冷淡,好奇的打量着这尚未装潢好的茶楼: “楚妹妹,听说这是你新买的茶楼。倒是离我们太学院很近。等你正式开业后,我会带人常来的。” 陆元清这话是在明显的示好。 对于送上门的生意,楚天骄自然不会拒绝。 “好,等正式开业的时候一定给殿下送帖子。” 陆元清身后的一众官宦世家子弟,纷纷拱手道:“届时我们也来捧场!” 楚天骄心中一喜,看来这悠然居的地址,选得真不错,将来的生意,应该是不愁了。 王星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楚姐姐,咱们要不就把青松社的第一次活动,放在这悠然居开业那一天吧。也算我们这些人,一起来帮你捧场了。” 王庭看见王星然拉着楚天骄亲昵的说话的样子,就觉得碍眼。 又看楚天骄似乎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且有自家表哥在,他胆子就大了起来。 王庭冲着王星然招了招手:“星然过来,这有你什么事儿?” 王星然现在可不想理她哥,平日里她哥总欺负她,现在有楚姐姐在,她哥拿她没办法。 “不过去,我还要跟楚姐姐研究咱青松社的章程!” 王庭顿时恼了,我乖巧听话的妹妹,果然被楚天骄带坏了。 这可不行! 王庭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王星然的胳膊,吼道:“跟我回家!” “什么青松社,斧头帮?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不准你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社团。” 王星然另一只手,迅速的抓住了楚天骄,喊道:“楚姐姐救我,有恶霸要砸场子了!” 楚天骄额头上爬满了黑线。 “小星然,昨儿我确实是说过,如果有人砸场子这种恶性事件找我,可这不是你亲哥叫你回家吗? 我出手不好吧?” “我不回家,我是青松社的副社长。我哥刚才诋毁青松社了,他就是恶霸!我们青松社,是要安邦定国,上阵杀敌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社团。” 王庭觉得心累,这妹妹还能要吗? 他一个男子,站在一堆贵女面前,对自己的妹妹拉拉扯扯的,确实不好看,只得松开了手。 看见自己妹妹灵活得像只兔子般迅速躲到了楚天骄的背后,王庭被气笑了: “就你们?认识几个字就能安邦定国?会几招拳脚就想上阵杀敌?笑话,别忘了你们是女子!” 这话打击面就大了。 楚天骄原本不想参与到这兄妹二人的争端中,此时也板起了脸。 看见楚天骄双手互握,开始活动手指,王庭迅速的蹿回了陆元清身后,露出半个头冲着楚天骄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看到自己哥哥的怂样,王星然觉得好丢脸。 王庭身旁的几位太学学生纷纷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小霸王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王庭也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楚天骄就是他童年的阴影,一想到被她揍的那些日子,他身上哪哪都觉得疼。 陆钰别开了脸也在笑。 这时不知陆钰身后谁挤了他一下,柔弱不能自理的陆钰顺势撞到了王庭的肩膀。 陆钰虽然是皇帝的亲侄子,但他父王早年就藩,将他留在上京城,地位相当于藩王质子。 上京城的贵胄子弟,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他体弱多病,小时候长得还矮小,所以经常被王庭欺负。 长大后,王庭虽然看六皇子的面子,对陆钰和善了一些,但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这个无权无势的病娇世子。 王庭一把推开陆钰,吼道:“你走开!我想起来了,你小时候就爱跟着楚天骄的屁股后面跑,怎的,你又要投靠过去?” 第49章 事情搞大了 王庭就是这么混,他这完全是在迁怒,自己丢脸,就拿陆钰撒气。 并且,今日他的亲妹子王星然偏帮楚天骄,让他很是不爽。 王星然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陆钰躲在楚天骄身后的样子。 他看陆钰也极其不顺眼起来。 陆钰无辜的望向陆元清,委屈的喊了声:“六堂兄。” 陆元清站出来打圆场,站在了二人的中间,用眼神制止了王庭向陆钰继续发难。 陆元清向楚天骄拱了拱手道:“楚妹妹,我这表弟就是嘴臭,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天骄身后的王星然也探出了半个身子,冲着对面自己的亲哥喊道: “你瞧不起我们青松社,有种你就跟我们比一场。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你们几个,不一定比得过我们这些女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王家兄妹吸引,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亲兄妹,头铁的性子和抱大腿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陆元清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我表妹这建议好,等到楚妹妹这茶楼开业那天,他们几个,跟你们青松社比试一番,正好热闹热闹。” 从陆元清进来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叶汀兰,此时却出声附和了起来: “六殿下这提议我赞成。我相信楚妹妹一定能带领青松社获胜的。” 叶汀兰心里乐开了花,楚天骄,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到时候,当着这么多贵女和世家子弟的面,我看你纠集的这帮乌合之众,拿什么来获胜? 等青松社的其他人输得很惨的时候,叶汀兰就可以出来力挽狂澜,到时候,所有的风头都是她的。 叶汀兰想想那情景,都觉得过瘾!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逼着楚天骄同意。 楚天骄没吭声。 王星然和郑琳琅等人却不安分了,围在她耳边嚷嚷着:楚姐姐、大表姐、社长,答应他们,跟他们干! 楚天骄皱眉,干什么干? 她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些人,除了王星然,其他那一群,哪一个是会琴棋书画的? 会这些的,都站在叶汀兰身后看好戏。 但让楚天骄认怂,她也不乐意。 于是,她对着陆元清道:“既然要比,那咱就文武都比。琴棋书画,骑马射箭马球,全部一一比过。我这茶楼,文比的时候可以,但武比时,殿下在这附近可有场地?” 王星然探出脑袋来补充道: “比试的人员范围也要做规定,仅限于上京城的皇亲贵族和官宦子弟。” 王星然不愧为丞相之女,心思缜密,这人员范围一圈定,她哥就不好去太学里拉那些厉害的帮手了。 陆元清笑着答应:“好,有趣!武比的地点就定在巡城卫的校场,离这不远。” 双方约定好后,陆元清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临走前,陆钰回头看了一眼楚天骄,眨了一下眼。 楚天骄心领神会。 美人果然上道,敌方阵营中有内应了,看来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楚天骄原以为与六皇子约定的比试,也就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 既然文武都比,琴棋书画她没把握,但射箭骑马马球她还是想争一争的。 她自己和楚芸儿、郑琳琅等人,组成了马球队,日日练习马球和骑射。 文比和赛事筹备的工作,她都交给了王星然统筹。 陆元清的想法跟楚天骄差不多,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楚天骄拉近关系,比赛结果如何,并不关心。 所以他把比赛的事,交给了王庭负责,陆钰协助。 当然,陆钰这个三天两天生病的主,肯定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主导权便基本上落在了王庭的身上。 这下好了,王家这兄妹二人,彻底的对峙了起来。 兄妹俩谁也不服气谁,两人又都是能搞事的,直接将比赛的意义上升到了太学新生与青松社的对抗赛。 也不知道这事被谁推波助澜,不久之后,上京城中已经无人不知有这么一场官宦贵胄子弟间的男女对抗赛。 甚至,连赌坊都开始挂上了“青松社挑战太学新生对抗赛”的牌子,允许下注。 当然,大部分人都下的太学新生赢。 当家里的晚膳饭桌上,自家三叔都来问她可有把握赢的时候,楚天骄才知道事情搞大了。 “大侄女,你可要争气些,你三叔我可下了一百两赌你赢,别让我赔了。” 楚晟话音刚落,他身旁就有个阴恻恻的声音问道:“你哪来的一百两?” 楚晟一颤,慌忙向李婉娘解释他管别人借的。 李婉娘意味深长的剜了楚晟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楚天骄捂着嘴笑,估计她三叔今晚得跪算盘了。 等楚芸儿这个小喇叭精将青松社和比赛的事一一说完,全家人都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起来。 才被放出来几日的薛氏,今日一直站在楚老夫人身旁伺候着。 楚家并没有给儿媳妇立规矩的习惯。 但薛氏这次被关了一个多月,自己老实了,想讨楚老夫人欢心,自己坚持要伺候楚老夫人。 她看楚老夫人脸上没有笑容,以为楚老夫人是不太高兴楚天骄搞这些事。 “大姑娘,芸儿,你们好好在家读书习武就是,不要这样跑出去瞎胡闹。 你们毕竟是女儿家,这样胡闹下去,看还有谁家敢上门提亲。” 楚天骄对这位二婶没啥好感,但薛氏是长辈,她也不好顶嘴,低头默默吃饭。 楚芸儿却不干了,冲着自己亲娘嚷道:“娘,女儿家怎么了?咱们这次就是要让那些太学的男子看看,我们并不比他们差。” 薛氏不悦,骂楚芸儿道:“你就是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歪理,就凭你们,怎么可能赢得过人家太学新生?” 楚天骄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楚芸儿跟谁学的,不就是跟她学的吗? 她抬头挑眉看了一眼薛氏,欲言又止。 楚烨这段时间对薛氏非常冷淡,此时也板起了脸,啐薛氏道:“闭嘴,就你话多!” 楚老夫人蹙了蹙眉心,问楚晟:“现在赔率多少?” 楚晟道:“赌太学新生的赔率是1:1.5,赌青松社赢的是1:10。” 这意思是如果一两银子下注太学新生,胜了可以拿回来1.5两银子,而下注青松社,胜了可以拿回来10两银子。 赔率差距这么大,可见大家有多不看好青松社。 楚老夫人夹了个大鸡腿到楚天骄的碗里:“好好比,别丢了咱楚家人的脸。” 说完扭头对李嬷嬷道:“小翠,等会儿从我的体己银子中拿一百两给老三,让他帮我去下注,就赌我两孙女赢!” 楚天骄和楚芸儿都露出了憨憨的笑容,齐声道:“还是祖母最好!” 第50章 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 悠然居在紧锣密鼓的装潢。 楚天骄正愁没有钱装潢新买的青楼,索性将自己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全部押了自己赢。 茶楼和青楼装修的事,楚天骄都交给了陆鼎峰和凤甲。 这天一大早,陆鼎峰就将楚天骄堵在了房门口,伸着手道:“大小姐,给钱!” 楚天骄扶额:“怎么又要钱,我之前不是才给了你三千两吗?” 陆鼎峰拿出一个小本本,让楚天骄自己看。 小本本上记录了这几日茶楼装修的开销。 “怎么花那么多?买这个茶楼才花三千两,你不是说之前的装潢,大部分可以留用吗?” 陆鼎峰面不改色道: “之前的计划,这茶楼也就招待招待附近的普通官员。谁让你把茶楼定位成了贵胄圈小姐和公子们的聚会地呢?” “这些人可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眼界也不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可比的。” “如此咱们的装潢从风格到材料都要上档次,才能长久的留住这些客人。” “而且,这些人的父兄,都在朝中手握大权,对于我们打探消息,更有利。” 看着小本本上一笔笔昂贵的材料费,楚天骄心疼得直抽抽。 她已经把剩下的一千两,拿去赌坊下注了,现在实在是没有现银了。 “算了,你先去忙吧,我出门去想办法。” 楚天骄让人套了马车,直奔武宁伯府。 武宁伯一见大外孙女来了,拉着楚天骄又要考校她的功夫。 楚天娇陪着武宁伯打了一场。 这一次她控制了力道和节奏,尽量让武宁伯没有输得太难看。 “哈哈哈,娇儿,你这身手进步神速啊!” “那还不是外祖您教得好。” 祖孙俩又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武宁伯被楚天骄哄得喜笑颜开。 “外祖,我最近买了个茶楼,装修的银子不够,您借我点儿呗。” 武宁伯听完这话,二话不说叫管家取了五千两银子给楚天娇。 “跟你外祖我还说什么借不借的?拿去! 我可怜的娇儿! 我听说你在家连肉都没得吃,要不你搬到伯府来吧?” “看看你小小年纪,就要学做生意贴补家用,外祖心疼啊。” 楚天骄有些汗颜。 “外祖,那些话都是外面人乱说的,我在家不缺吃穿用度。 也就是最近和琳琅妹妹一起成立了一个社团。 我便买下了一家茶楼,作为活动地点。” 武宁伯一听社团来了兴趣。 “琳琅那丫头前两天说你成立了一个斧头帮。 这名字好,霸气! 好大外孙女,你这帮会还缺打手吗? 你看你外祖我怎么样?” “外祖,我这社团叫青松社。里面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你去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去做看门的大爷呀。 如果遇到不识相的来砸场子,你外祖我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楚天骄知道武宁伯这是辞官后在家太无聊了。 “外祖,我这青松社招你恐怕不合适。 但是您可以把军中的老将们召集起来,成立一个老年团呀。 平时一起聊天喝茶,打打拳,何其乐哉!” 武宁伯连连摆手,“没兴趣,那帮老狗都是伤病缠身,也就剩喘气的份儿了。我才不要跟他们玩,没得惹一身的棺材气。” 楚天骄拗不过,最终只得给了武宁伯一个外援团团长的称号。 承诺等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会通知武宁伯前来声援。 楚天骄又去见了她大舅母王氏和郑琳琅后,才离开武宁伯府。 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转入了闹市区,拉车的马就突然发了狂。 楚天骄今日出门,只带了青鸾,两人在车厢里被颠簸得左摇右晃,听到马车之外,路人发出惊叫声,楚天骄知情况危急,抢到车门前,攀住车辕,翻到了车夫的座位旁。 车夫一边控制着马,一边大喊:“大小姐,这马完全失控了,拉不住。” 楚天骄跳下马车,就地翻滚,没有受什么伤。 打算立即爬起来,去追那马车,却见马路中间,一年幼的乞儿正弯腰在捡落在地上的馒头。 楚天骄冲过去一把抱着乞儿,滚到了一边,避开了马蹄的踩踏。 正在此时,旁边商铺的二楼上,一道剑光飞掠而下,插进了惊马的脖子。 那匹受惊的马,轰然倒地,马夫被甩了出去,身后的车厢撞上了马身碎裂,青鸾也摔到了地上。 就是这么巧,一队京兆衙门的衙役正好赶到,没有马上维持秩序,反而冲着车夫喊道:“你是哪个府里的?敢当街纵马,踩踏百姓?” 车夫伤得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楚天骄松开怀里的孩子,站了起来,对为首那名衙役说:“差爷,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纵马的?你难道看不见马都被杀了,这明显是马受惊了。” 那名为首的衙役只接到上官通知,说这条街上有人纵马行凶,让他前来抓人。 看见楚天骄一身打扮和气势,便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身后还有人提醒他看散掉的车厢上的家徽,一看到那猛虎下山的家徽,这名衙役就双腿打起了颤。 离国中,只有离阳侯府的家徽,是吊晶白额猛虎下山图。 那么面前这个女子,就是传闻中的楚家的小霸王楚大小姐了? 衙役觉得自己今日要玩完,赶紧的换了一副嘴脸: “是是是,是小的失察了,刚没看见是大小姐的马惊了,小的眼拙,小的这就帮大小姐清理现场。” 还好,这场惊马,除了撞洒了几个摊位外,并未伤到路人。 楚天骄走到已经死去的马儿旁,从它脖子上抽下那把长剑,抬头望向旁边的商铺,发现这里居然就是惊鸿楼下,正前方,就是她的新店铺玉楼春。 一个身着青色纱衣,清秀冷俊的男子,站在惊鸿楼的二楼,向楚天骄拱了拱手。 看到子辰,楚天骄便想起了自己的发小陆钰。 那日在六皇子的身边看见陆钰,两人为了避嫌,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楚天骄的目光在子辰的身旁扫视了一下,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有些遗憾。 哎,陆钰这个可怜的病秧子,能少来这些烟花之地,也是好事。 陆鼎峰和凤甲今日刚好带了设计装潢的师傅,来看玉楼春的现场,刚在楼上看见了楚天骄惊了马,飞奔下楼。 楚天骄让他两去查这惊马的原因,并特别提醒陆鼎峰,问问刚才那名衙役,为何会那么巧的及时赶到。 楚天骄提着那柄长剑,准备独自一人步入惊鸿楼。 刚抬脚,裙摆却被刚才她救的那名乞儿拉住了。 楚天骄俯身看了眼这个小乞儿,年龄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脏脏的看不清楚模样,但一双眼睛却灵动清澈。 楚天骄叫了一声“凤甲”,将乞儿交给了凤甲,吩咐道:“给他买些吃的,妥善安置。” “谢谢大姐姐!清言泪阑珊,定日日求天,愿姐姐福常安。” 乞儿纤细的小奶音从下方传来,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诗词的韵味。 楚天骄浑身一颤,“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 小乞儿顺嘴答道:“太庙百年香烛客,魂若囚徒,何来尊荣?” 第51章 猪鹅姓猪 小乞儿的口中顺嘴就能吟出敬慈皇太后在太庙中做的诗句,身份昭然若揭。 楚天骄警惕的左顾右盼了一番,迅速将小乞儿抱起,走到了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楚天骄小声的问道。 “清言!” “姓什么?” “猪……鹅姓猪……” 楚天骄有点懵了。 难道不是?但那首词,楚天骄确定是敬慈皇太后在死后做的。 除了他们同挂太庙的魂们,没人知道。 小乞儿将手搭在了楚天骄的肩膀上,并未因为楚天骄的身份而害怕或者拘束。 “朱清言?不对,你说的是楚,对不对?太姑奶奶?” 小乞儿干瘪的小手抬起来,揉了揉杂乱的头发,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什么,“猪……猪子的猪……姐姐,你为什么叫鹅太姑奶奶?” “你说的是楚辞吧?楚辞的楚?” 小乞丐点了点头。 楚天骄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小乞丐,缺了两颗门牙,发音有些奇怪。 “果然是你,太姑奶奶,你也回来了?” 大名鼎鼎的楚清言,谥号敬慈皇太后。 从辈分上说,是当今圣上的皇祖母。 陆元清和陆兆凌、陆钰等人的曾祖母。 也是楚天骄的太姑奶奶。 楚清言出生离阳侯府,却是楚家为数不多的才女。 因她生母喜好诗词,楚清言自小就好文厌武,妥妥的楚家的异类。 离阳侯府与皇家联姻是平常事,楚清言嫁给了武宗皇帝为后。 可惜的是,武宗皇帝早逝,楚清言无所出。 她抱养了其他后妃的幼年皇子,也就是后来的高宗皇帝。 高宗皇帝生下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就是当今的圣上成宗皇帝。 只不过,当今圣上现在还没死,没有谥号。 楚清言因辅佐幼帝,把控离国朝政多年,是离国历史上最声名显赫的女性,她的名字,至今家喻户晓。 也正是因为是自家的太姑奶奶,楚天骄死后,在同挂太庙的日子里,才会与敬慈皇太后最为亲近。 楚天骄看楚清言的神色,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且对太姑奶奶这个称呼,完全无感。 楚天骄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现在又在大街上,她不方便查问,叫来了凤甲,让她将楚清言抱回离阳侯府,妥善安置。 楚天骄提着那把剑进了惊鸿楼。 子辰已经站在了大堂迎接她。 楚天骄双手将长剑递给子辰,致谢道:“今日多谢你仗义相助,没想到你的内力这么足,竟然能飞剑杀马。” 子辰接过长剑,语气平静道:“小技而已,不似楚大小姐,学的都是攻城掠阵的真功夫。” 楚天骄起了爱才之心,建议道:“子辰,你既然有这身武艺,又何必寄身在这惊鸿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赎身。你以后可以选择跟着我爹,建功立业。” 子辰脸上的表情有了些波澜,却摇头道:“多谢楚大小姐抬爱,但子辰心有所系,不愿离开这惊鸿楼。” 楚天骄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为了南宁王世子,才不肯离开的吧?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那小子的花言巧语。 你别看他蔫不拉几的,其实心里鬼得很,对你未必是真心的。” 子辰似有不悦,楚天骄忙住了口,找补道: “我不是挑拨你俩的感情,我就是觉得,他如果真心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呆在这风月场所呢?” 子辰打断了楚天骄继续劝说的话,抬手送客:“楚大小姐,您是大家闺秀,惊鸿楼这样的地方,不适合您。请吧!” 楚天骄觉得可惜,好好的一个人才,就这么沦落风尘了。 现在她正是招兵买马的时期,如果能将子辰招入麾下,那岂不是一个现成的谍报人员? 但人家明显抗拒自己的提议,强扭的瓜不甜,楚天骄只得再感谢了两句子辰,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子辰回到二楼,陆钰就坐在一间雅室里,手中捻着棋子,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世子,听见了吧?楚大小姐想挖你墙角。” 陆钰微微一笑道:“如果她下次再提议,你就答应她。” 子辰愕然:“你舍得我?” 陆钰淡然道:“你到离阳侯身边,作用更大。” 子辰似乎有些抗拒,抱怨道:“你人还没娶到,就准备着把我当聘礼送给人家了?你这么能,怎么刚才的飞剑,不敢承认是自己出的手?” 陆钰眼皮都没抬一下,骂了句:“聒噪!” 说完,陆钰起身,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 等楚天骄下楼,凤甲抱着楚清言,牵着一匹马正等着她。 凤甲说青鸾和车夫都已经被送到了医馆治疗,无大碍,有桑葚在医馆看着。 楚天骄让凤甲先走,准备自己步行回府。 刚走到路口,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旁。 车帘被掀起,露出陆钰那张绝世倾城的玉脸。 “上车!” 楚天骄闻言一个箭步跳上了车。 车厢狭窄,楚天骄紧挨着陆钰坐了下来。 陆钰有些拘谨的往一旁挪了挪,见楚天骄大大咧咧的寻找着舒服的姿势坐稳,陆钰又悄咪咪的往回挪了一些。 “啧啧啧,我刚才还看见你相好的了,这么快你就出现啦?你俩难道还有心理感应?” 陆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想:屁的心理感应,你真敢想!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其实刚才就在惊鸿楼,只好淡淡回道: “我路过,刚好看见你。” 楚天骄侧头端详着陆钰,看见他清瘦的脸上肌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心道:这脸色,美则美矣,但毫无血色,太弱了。 陆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将脸侧到了一边。 楚天骄语重心长的关切道: “美人儿,看在咱俩自小的交情上,我奉劝你一句,注意身体,少去那些风月场所。” 陆钰额头紧皱,眼看就要绷不住了,扭头过来直视着楚天骄问道: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寻花问柳的人吗?” 楚天骄被陆钰突然的严肃整得有点没反应过来: “难道你不是吗?” 陆钰脸黑,将头再次别开,不想理楚天骄了。 楚天骄不明白他为何会生气,解释道: “我可是亲眼所见你和那个子辰……” “你看错了,不是那样的。” 陆钰觉得这事必须现在说清楚,否则没完没了了。 “那是哪样?”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楚天骄觉得陆钰可能是脸嫩,不好意思,那作为兄弟,她也不好总揪住人家的短处说吧? “美人儿,你叫我上车,是要给我送消息吗?” 楚天骄自以为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其实陆钰也就是看楚天骄的马车坏了,连马都被自己杀了,才想到送她回家的。 不过楚天骄这么问,陆钰还是将陆元清这边的人应战的准备情况,一一告诉了楚天娇。 “我六堂兄,骑射功夫其实很不错,他可能会上场,你要小心。” “今年太学也招了几位武勋之子,这些人功夫也不错。” “听王庭说,他有个大杀器。我猜,有可能是李将军的儿子李匡。听闻这李匡三岁便被李将军送去了黟山学武,武艺超群,是今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 “除此之外,文比我可能会上场,要我放水吗?” 第52章 太祖爷爷,您当年看来生活很不检点啊? 楚天骄真没想到敌方实力如此之强,不禁为自己的一千两赌资感到危险。 但她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人。 在敌方安插奸细这种事,在楚天骄看来是兵法允许的。 “对你没影响吗?如果,那,嘿嘿……” 陆钰看见楚天骄这幅欲说还休的样子,凝眉问道: “你这几年过得不好吗?被人欺负了?” “啊?” 楚天骄有些不明白陆钰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钰面上担忧之色很明显: “你以前都是直来直去的,不会这么委婉,还有你这笑容,不似你了,倒像只小狐狸…” 楚天骄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被看穿,重活了一世,她当然会有改变。 “哪有,我挺好的,人总要长大吧!” “那倒是,不过…” 陆钰心说,我还是希望你是那个无忧无虑,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大王。 ……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离阳侯府。 楚天骄跳下了马车。 陆钰掀帘探头,“你下次若找我有事,可传讯到我府中。” 楚天骄回头挥了挥手,“好!” 楚天骄刚回青松院不久,陆鼎峰就带着青鸾回来了。 青鸾受的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基本就没事了。 倒是那车夫,听说腿骨错位了,需要休息很长时间。 与陆鼎峰进入书房后,楚天骄掏出刚才武宁伯那里要来的五千两银票,递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说:“有了这五千两,茶楼装修是够了,但玉楼春的装修和买人,起码还要两万两。” 楚天骄表情皲裂,大有生不如死之感。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自己琢磨过赚钱这事。 看那些话本子里,人家重生后,就十项全能,仿佛死一次就像游学一百年归来一般。 怎么她重生后,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 像赚钱这种前世她没经历过的事,她是真的不会。 家里还要操心她爹在前线的粮草,她更是没脸去要钱的。 看来,押到赌坊那一千两,必须赢回来。 陆鼎峰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别发愁,小孙媳妇,我已经帮你找到下一个打劫的对象了。” 一听这话,楚天骄立即来了精神。 “马夫说,你去武宁伯府的路上,马儿一切正常。” “刚凤甲检查了死马,马辔头上被人动了手脚。” “据马夫回忆,到了武宁伯府后,马车停在府门外, 他中途只离开了一会儿,是武宁伯府的一个婆子,叫他帮忙扛一下东西进府。” “显然,这是为了故意引开马夫。” “还有更有趣的,刚才那名衙役交代,他的上司派他来巡视这一片,说如果遇到当街纵马的,一定要抓回京兆衙门去。” “那名衙役的上司,正好姓孙。” 楚天骄闻言大怒。 “孙氏,孙家,他们这是想找我报仇?” 上一次武宁伯府孙氏过寿宴,楚天骄带着楚芸儿去参加。 孙氏想算计楚芸儿嫁给自己的侄子孙永福。 孙永福被陆鼎峰切掉了子孙根。 陆鼎峰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孙媳妇,我似乎又给你惹麻烦了,我不该切了孙家那小子的子孙根。” 楚天骄咬牙道:“切得好!是他们先算计我二妹的。” 陆鼎峰立即来了精神,“我刚打听了,玄武大街上的祥云当,就是孙家的。” 楚天骄眼中一亮:“当铺?有钱的地方?嘿嘿……” 陆鼎峰笑得更肆意:“嘿嘿……” 楚天骄立即叫厨房整治了一桌酒菜来,准备好好的孝敬一下这位太祖爷爷。 “太祖爷爷,来,辛苦了一天,尝一口这竹叶青,最是解乏了。” 楚天骄一边请陆鼎峰就坐,一边执壶斟酒。 陆鼎峰反倒傲娇了起来,退后两步,警惕的推脱: “叫什么太祖爷爷,还是叫桑葚,这酒菜嘛,一看就知道没那么好吃的。” 楚天骄狗腿兮兮的将陆鼎峰按在座位上,一杯酒端到了他的跟前,浓郁的酒香散发,陆鼎峰忍不住唆了唆鼻子。 “你没事就桑葚,有事就太祖爷爷,这酒我是真不想喝。” 嘴上这么说,陆鼎峰手却很诚实的端起了酒杯。 楚天骄夹了个大鸡腿到陆鼎峰的碗里: “太祖爷爷,刚您说打劫孙家当铺的事,可有什么详细方略?” “什么方略?你蒙个面,带上凤甲,冲进去抢不就完了?” 楚天骄挠头,“这么简单粗暴的吗?那我知道了,您慢用,我现在就去叫凤甲出发。” 说完,楚天骄就要去取墙上的天鸦剑。 “回来!坐下。” 楚天骄像是预料到陆鼎峰会叫他回来般,嗖的一下退回了凳子上坐下。 “怎的跟你家那位老祖宗一个德行,说风就是雨,莽里莽气的。” 楚天骄一副受教的模样,毕恭毕敬的望着陆鼎峰:“太祖爷爷,您老还有什么指示?” 陆鼎风嫌弃的甩了甩头问道: “我记得当初曾经赏过一副字给你家老祖宗,这幅字还在吗?” “您说的可是您亲笔题的‘良臣虎将’四个字?在的,一直供奉在楚家祠堂里。” 离太祖亲笔题的“良臣虎将”四字,是楚家开宗立族的根本,是楚家人的最高荣誉,当然会被每一代楚家人小心的保管着。 “在就好!咱们可以利用这幅字好好的坑孙家一把。” 两人头碰头的凑在了一起,小声的嘀咕了半天。 “太祖爷爷这套坑蒙拐骗的伎俩,何以如此娴熟?难道您做皇帝之前,从事的是相关行业?” “胡说!朕当初可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平民(街gai溜子)一名。只不过当初穷,偶尔劫富济贫一回。” 两人把酒言欢,书房内,时不时的传出奸诈的笑声。 当凤甲抱着洗干净吃饱后的楚清言出现时,小姑娘被这笑声吓得缩到了凤甲怀里。 “坏人,打……喜你!” 小姑娘冲着陆鼎峰伸出了小拳头。 陆鼎峰没有防备,头上一缕头发被小清言薅住,扯得她生疼。 “哪里来的小破孩儿?快放手!” 楚天骄站起了身,从凤甲手中接过小清言,口中说道:“清言乖,放手,这位姐姐叫桑葚,以后就由她照顾你!” 小清言还是很听楚天骄的话的。 她还记得是这个大姐姐救了自己。 楚天骄让凤甲退下。 当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时,楚天骄对陆鼎峰说:“太祖爷爷,你猜这是谁?” “谁?难不成还是你私生女?” 楚天骄神秘兮兮的说:“她叫楚清言。” 陆鼎峰比楚清言死得早,根本不知道这位孙媳妇的名字。 “姓楚?你爹的私生女?” 楚天骄翻白眼,“太祖爷爷,您当年看来生活很不检点啊?满脑子都是私生女?” “我这不是瞧着这就是今天你在街上捡的那个小乞丐吗?又姓楚,除了是你楚家的私生女还能是谁?” 楚天骄念道:“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 小清言奶声奶气的将下半句吟诵了出来。 陆鼎峰瞪大了眼,对小清言充满了嫌弃: “疯婆子也回来了?” 小清言似乎知道这是在骂她,又要伸手去扯陆鼎峰的头发,被他灵巧的避开了。 “坏人,打……喜你!” 第53章 你这东西是个人都知道出处吧? “哈哈哈,疯婆子居然重生成了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子,太好了!” 陆鼎峰也不知道在高兴个啥,立即伪装出了一副慈爱的面孔,凑过去哄小清言道: “小娃娃,你学声狗叫给姐姐听,姐姐就给你吃好吃的!” 楚天骄想起当初在太庙时,大家都无聊,敬慈皇太后经常提议大家玩诗词接龙。 输了的人,便被要求学狗叫、猫叫之类的。 还好他们这些鬼聊天打屁时,外面的活人听不见动静。 否则,从供奉皇家祖宗的太庙中,时不时的传出小猫小狗的鬼叫声,那就太离谱了。 当时,输的最多的人,就是楚天骄和陆鼎峰。 所以陆鼎峰对楚清言怨念深重。 小清言盯着陆鼎峰手上的鸡腿,疯狂的咽口水。 好想吃,怎么办? 楚天骄摸了摸她圆鼓鼓的肚子,说道:“你今晚已经吃饱了,不能再吃了。” 小清言艰难的转过了身,然后又快速的转了回来,对着陆鼎峰“汪”了一声,将鸡腿抢了过去,塞入了口中。 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与楚天骄和陆鼎峰刚重生时,如出一辙。 “太祖爷爷,她似乎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你别折腾她了。” 楚天骄将小清言放到了凳子上,让她自己坐着啃鸡腿。 陆鼎峰用手戳了戳小清言道: “孙媳妇儿,我是你太祖爷爷。你是怎么沦落成个乞丐的?” 小清言闪躲开陆鼎峰的手,像是生怕陆鼎峰将她的鸡腿抢回去一般,似乎完全听不懂陆鼎峰的话。 “她不会是喝了孟婆汤了吧?据说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前尘旧事。” 楚天骄问:“那她为什么还记得自己叫楚清言,也还记得太庙里做的诗?” 陆鼎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小孙媳妇,当初太庙着火后,你经历了什么?” “很痛,灵魂似乎被撕裂了一般,看到了上京城,很快我就没有意识了,醒来时就回到了现在。” 陆鼎峰诧异道:“你没有看见黄泉路?” 楚天骄摇头,“没有。” 陆鼎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后,娓娓道来: “那我跟你不一样。当初太庙着火时,我的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幽深碧蓝的通道,那些火,变成了通道两旁的彼岸花。 我踏上去走了几步,那条通道就塌了。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坠入了这个世界,一睁开眼就变成了桑葚。” 楚天骄没想到他们灵魂被释放时,看到的居然还会不一样,难怪他们重生的时间点有差异。 “太祖爷爷,您的意思是太姑奶奶她,已经走完了黄泉路?她喝了几口孟婆汤,然后再重生回来的?” 陆鼎峰点头,“看她这宛如新生的呆萌样子,完全有可能。” 楚天骄想想也觉得有可能,反正他们都能重生了,那么还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呢? 楚天骄低头去看楚清言,小姑娘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鸡腿骨头,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低一低的,看来已经瞌睡得不行了。 楚天骄将小清言抱回了自己房中,刚放到床上,就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楚清言留在了离阳侯府,楚天骄对外称这个孩子与自己有缘,要认这个孩子为干妹妹。 此事楚天娇报给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也很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等你爹回京,就让他正式收了这娃娃做义女。” 有了楚老夫人发话,楚清言就成了楚家大房的小小姐。 过了两日,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走进了祥云当。 “你们这里字画收吗?” “收,不知这位客官要当哪位大家的作品?我们有专门的鉴定师。只要是真品,价格好说。” 中年人谨慎的左顾右盼,直到店内没有其他人,才悄声问道:“御赐之物也能当吗?” “活当可以,死当不行。” 这其实是时下当铺的潜规则。 按理说,任何人家得了御赐之物,都须妥善保管,珍贵的,甚至需要供奉起来,万没有拿出去卖或者当了的道理。 可是离国开国以历两百年,从宫里流出来的御赐之物何其多。 那些得了赏赐的家族,有些已经败落了。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留着这些御赐之物做什么? 自然是,换了钱吃饭更要紧。 也有一些人,一时之间手上资金不顺手,先将这些御赐之物当了,等有钱了,再赎回去。 当铺为了免责,对待御赐之物,多数都是收活当,赚取高额的利息。 但如果主家超时不来赎回的,那就赚翻了,他们有权处置。 活当收进来的价格都是很低的,一般也就是物品价值的三至四折,当铺只需要稍加运作便可以翻倍卖出。 掌柜的将中年人请进了后面的一间雅室。 中年人这才从身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根木筒。 仅看那黄花梨的木筒,掌柜的双眼就变得炽热起来。 中年人打开木筒的盖子,小心的抽出一角,露出明黄色的装裱纸。 “咱们先说好了,这物件,你收就开价,不收我就走人。你不可为难我,也别问我怎么得来的?” 听中年人这么一说,掌柜的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脏物? 但脏物又如何? 脏物有赃物的价格。 只要有得钱赚,这东西哪来的,跟祥云当没有多大的关系。 “好,我们祥云当开门做生意,不会去管那些有的没的。” 中年人这才将整卷卷轴抽了出来。 当卷轴展开时,掌柜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东西怎么可能在你手里?” “刚咱不是说好了不问出处吗?” “我是想不问,但你这东西是个人都知道出处吧?” “那好吧,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东西就是楚家的三老爷押给我的。” “楚家现在日子艰难,三老爷把这压在我那里,借走了五万两白银。说是等他大哥还朝时,就赎回去。 可我最近生意也出了问题,急需三万两白银周转。 我便想到拿他这个东西,先到你这里做个活当。 等楚晟那小子把五万两白银还我了,我再来赎回。” 掌柜的一想:楚家现在穷的连肉都吃不起了,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掌柜的仔细的检查了卷轴上的字,确实是离太祖亲笔手书。 据传言,离太祖陆鼎峰,幼年家贫,并不识字。 一直到造反之后,结识了开国国师云徵,才开始读书写字。 他那手“笔走游龙”(狗爬)般的字,不是一般人能仿得了的。 为怕打眼,掌柜的还赶紧的叫了小二去请东家前来。 第54章 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这祥云当背后的东家,便是孙家。 孙家祖上,也曾经封侯拜相。 家中虽然没有离太祖亲笔手书,但离太祖的墨宝,宫中和各大世家还是有一些的,孙家人游走在贵胄圈,见过正品。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孙家的大老爷孙宏伟赶来了。 一进门,孙宏伟便仔细的打量起了当卷轴的中年人。 孙宏伟有些倨傲行了个揖礼,问道: “贵姓?你看着面生,楚老三会找你借款?” 中年人淡然的回了一礼:“我与楚三老爷生意往来已有十载,免贵姓刘,做运河货运生意的。” 孙宏伟对运河货运生意圈不熟,但听闻楚家确实有这方面的生意往来。 孙宏伟的面色温和了几分。 他拿起桌上的卷轴,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是真品,这个臣字,太祖的写法与众不同,我有幸在王家见过太祖墨宝,这个字一模一样。” “你想当多少?什么时候赎回?” “三万两,三个月赎回。” “当不了那么多,你这是御赐之物,又是楚家的东西,我们也要担风险。” 中年人知道孙宏伟不过是在压价,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孙宏伟收这东西没什么风险,因为楚家一定会将这卷轴赎回去的。 “那东家你说能当多少?” “一万两。” “那不行,我急需钱周转,才拿了这物件来当,少于两万两,对我的生意根本没有意义。” 说完,中年人起身,就要去拿桌上的卷轴。 孙宏伟压住了他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好,就给你当两万两,活当,七分利,三个月赎回。” 中年人似乎不太满意,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掌柜的签好了当票,中年人要求在上面仔细的写明了这是太祖御赐的“良臣虎将”卷轴。 最初孙宏伟不同意,但中年人说,如果不写清楚,他便不当了。 他也怕万一赎不回来,会被楚三老爷追责。 孙宏伟最终拗不过他,同意写清楚了品名。 掌柜的立即清点了两万两银票给中年人。 等那中年人离开后,孙宏伟拿着卷轴,眼中尽显狠毒之色。 “楚家,竟敢绝了我儿的子孙根,这一次,我定要为我儿报仇! 居然胆子大到敢拿太祖亲赐的墨宝去抵押,我看你们这次不被抄家,至少也要落得个丢官弃爵。” 典当御赐之物,放在明面上,那还是大不敬之罪。 其他皇帝的御赐之物还好些,这可是太祖御赐的墨宝,即使是当今皇帝见了,都得下跪行礼的东西。 如果是真的,楚家人拿出来当了,还真的有可能被夺爵。 孙宏伟将这卷轴,仔仔细细的包裹好,写了张帖子,派人送去了个地方。 那名当太祖墨宝的中年人,揣着两万两的银票,出了祥云当,便上了一辆马车。 “大小姐,都办妥了,这是银票和当票。” “奇叔,谢谢你了,这段时间你先去庄子上躲一阵吧。” 这名叫刘奇的中年人,是楚三老爷的手下。 楚天骄自己的下人,都是些女子,像扮演急需周转的商家这种角色,实在找不出人,只得向楚晟借人了。 不过楚晟也没有问她借人来做什么。 但现在这位刘奇知道了,大小姐居然让他来祥云当将楚家传世的太祖墨宝给当了,他心里很慌啊! “大小姐,这事三老爷和老夫人真的不反对吗?” “不会反对的,你放心!” 刘奇心一横,也不管了,反正他是奉命行事。 将刘奇送走后,楚天骄又回到了祥云当对面的茶楼。 陆鼎峰一直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孙宏伟出来了吗?” “你看,刚出来!” 楚天骄凑到窗前一看,孙宏伟从祥云当中出来,怀中紧紧抱着个包袱,从形状上看,应该就是装太祖墨宝的那个木筒。 “这老小子,居然不把墨宝放当铺,这是要拿去哪里?” 陆鼎峰的原计划是让楚天骄晚上进当铺,将这墨宝偷出来。 到时候再让人拿着当票去赎回,这样不仅可以讹孙家两万两的当银,还能索赔五万两保价费。 没想到孙宏伟不按套路,直接将这墨宝带离了当铺。 “你在这等着,我去跟上他,看他去哪里。” 楚天骄说完就从窗户直接翻出了茶楼,翻上了屋顶,小心的一路跟着孙宏伟的马车。 还好孙宏伟去的地方不远,否则楚天骄可能会跑断腿。 看孙宏伟居然进了御史台,楚天骄心头一紧,这老小子,果然包藏祸心,这是想告御状? 他就不怕离阳侯府反咬一口,说墨宝被盗,祥云当收受脏物? 楚天骄找了个合适的方位,正想翻墙入御史衙门。 旁边的屋顶上,蹿上去一个人,快走两步到了跟前,对她喊道: “大表妹,你这次连个面都不蒙了?” 看见是郑闯,楚天骄心不慌,竖起了中指放在唇边道:“小声点,二表哥,我忙着呢,没空跟你解释。” 见楚天骄还想翻墙,郑闯心累,跳到了楚天骄跟前一把将她拉住:“表妹,我好歹是巡城卫,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二表哥,孙家的孙宏伟刚进去了,我想进去看看他要干嘛!” “……” “大表妹,孙宏伟是我们的长辈,是老夫人的亲大哥。” “什么长辈,他们对我的马下手,害我惊马,差点伤到百姓。” “……” 郑闯已经知道了楚天骄在街上惊马的事,只是不知道这是孙家人做的。 “大表妹,你满街跳屋顶不犯法,没人理你。但你如果翻进御史台,可就犯法了。 你要进去我不拦你,但这是御史衙门,附近都是朝廷的重要部门,随时都有像我这样的高手巡视,你还要进去吗?” 楚天骄自信进去不会被发现,但她不想在郑闯面前暴露太多。 “算了,不进去了,想也知道那小子肯定是找人告我们楚家黑状去了,我会要他好看的。” “大表妹,其实你不用进去,我也知道孙宏伟找谁去了。 刘御史是他的大舅子,他进了御史台,肯定是找刘长光去了。” 楚天骄讪讪的一笑,与郑闯就站在御史台门外的阴影里,交换着信息。 过了许久,楚天骄看到叶汀兰的祖父叶林轩居然也进了御史台。 楚天骄认识叶林轩,前世,正是叶林轩辅佐陆兆凌上位的。 叶林轩表现得清正廉洁、大义凛然,据说朝堂之上,叶林轩总是把百姓家国放在嘴上,自己的生活也过得相当的节制简朴。 就连离阳侯都认为叶林轩只是与他们政见不合,但却是一心为国的。 直到楚天骄死了以后,才想通很多事。 前世算计离阳侯府,致使楚家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叶林轩。 能养出叶汀兰这么恶毒的孙女,再要让楚天骄相信叶林轩没有私心,一心为国,是不可能的了。 “完蛋了,他们要搞大事,我得赶紧的回去跟我三叔合计对策。” 说完,楚天骄问了郑闯的马在哪里,直接找到了郑闯的马,飞奔回府。 第55章 听说他家大小姐,就是个缺心眼 当日,上京城中便有传言,说楚家不尊皇族,不尊太祖,竟然卖了太祖亲赐的“良臣虎将”匾。 一夜的功夫,这个流言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用猜,也知道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从楚大小姐与四皇子婚礼当日起,这上京城中热议的话题,便一直跟楚家有关。 前有楚大小姐与四皇子退亲,然后又有楚大小姐在武宁伯夫人寿宴上,当众哭穷。 京中百姓还听说,楚大小姐居然将武宁伯夫人的亲侄子给阉了。 如今,这楚家卖了太祖御赐的墨宝,大家自然以为这又是楚大小姐干的。 “楚家再穷,也不敢卖了‘良臣虎将’匾呀,这不是缺心眼吗?” “一定是楚家那位大小姐干的,听说他家大小姐,就是个缺心眼。不缺心眼,怎会好好的四皇子妃不当,硬生生的主动退亲了?” “这楚大小姐,还真是败家,定然是因为吃不起肉,偷了家里的宝物出去卖。” …… 上京城中,骂声一片。 刘御史上折,斥责离阳侯府藐视皇权,私卖御赐之物。 皇帝最初根本不相信这传闻,找了楚烨来问。 楚烨说那“良臣虎将”匾正在楚家祠堂,好好的挂着呢。 皇帝一想,这特么的就是个流言,你这御史虽有风闻言事之权,也不能拿这种事跑朝廷上来瞎咧咧呀? 皇帝将刘御史骂了一顿,没有再追究此事。 孙宏伟知道皇帝就这样轻轻的放过了楚家后,非常的不甘心。 当天便有人在祥云当亲眼看见了书写有“良臣虎将”四个字的卷轴,挂在了收当的高台之后。 上京城中,自有识货的人认了出来:“这就是楚家那块匾,只不过被拆下来了,做成了卷轴。” 这消息被迅速的传播开来。 喜欢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涌入了祥云当。 被皇帝斥责的刘御史约了三五同僚一起来祥云当甄别。 “真迹,绝对是太祖真迹!” “明日朝上,还请诸位大人为我作证,别叫楚烨那厮又狡辩推脱了过去。” 被这位御史请来的其他大人,面露难色,却也不得不同意。 毕竟事实就在眼前,他们就算不作证,还有这么多百姓看见,楚家这次怕是要被问罪了。 陆鼎峰就夹杂在看热闹的百姓中。 当他去到街对面将祥云当里的情形汇报给楚天骄后说:“现在去抢回来还来得及。” 楚天骄摇头:“不用,去抢回来就更说不清楚了。让他们搞大,咱们还要再给他们添一把柴。” 第二天,恰好是休沐日。 有人看见楚烨在偷偷的买粮草。 据粮商透露,这些粮草,将直接运往边城。 “咱们可能冤枉楚家了,楚家并没有卖了太祖墨宝,只是将它当了。” “听说,是离阳侯打算反攻西戎,朝廷不给粮草,离阳侯不愿错过战机,楚家只得自筹粮草。 “十万大军的粮草,楚家本来就穷,除了典当,还能怎么办?” “西戎人年年犯我边境,好不容易离阳侯打了胜仗,可以狠揍西戎人一顿。朝廷那些软脚虾,居然想议和?” “是呀,是呀,大军在前线,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离阳侯这是打算自筹粮草狠揍西戎人了吗?” “支持离阳侯,支持楚家!” …… 一时之间,上京城中百姓的言论转了个弯,被带到了前线战事上,纷纷开始讨论,该不该与西戎议和。 连年的战事,让离国的百姓,都不相信议和能有什么用。 离国与西戎议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议和之后,朝廷都会送给西戎人一些好处,西戎人拿了好处后,过两年,又打来了。 他们更相信离阳侯。 因为离阳侯已经打了胜仗,把西戎占去的三个城池夺回来了呀。 以叶林轩为首的议和派,被百姓们唾弃,骂做了软脚虾。 又有人将叶家一个小小的庶女,就能拥有一张奇珍阁的贵宾卡的事情翻出来说。 虽然奇珍阁已经被查封了,但奇珍阁的贵宾卡需年消费满十万两的传说还在。 “贪官,我呸,居然还敢自诩为清流,我辈耻与他为伍!” “这些贪官,对百姓横征暴敛,对外奴颜媚骨。与西戎议和的事,就是贪官头子叶林轩主导的。” “我们必须阻止议和,否则让西戎人缓过劲来,还会侵扰我边境,到时候,还得加税。” “加了的税赋,他们不会送到边疆给战士们,只会中饱私囊。” “楚家苦,战士们苦,百姓们苦,只有贪官和软脚虾们开心。” …… 茶楼中,有一个小丫头时不时的撺掇几句,说到激动时,还握起了小拳头,义愤填膺的誓要跟贪官和议和派干到底。 就算之前不那么关心战事的百姓,听到加税,也都关心了起来。 一开战,就加税,这是离国的惯例,百姓们早就苦不堪言。 前不久,朝廷才以与西戎开战,加过税。 听说收上去的那些税,并没有用于大军粮草,而是被贪官污吏侵吞了,百姓们顿时怒了。 这怒火,迅速的在上京城中蔓延。 当然,这少不了楚天骄和陆鼎峰的推波助澜。 太学的学生们首先忍不住了。 有学生开始围在吏部和户部之外,静坐示威,抗议此时与西戎人议和。 楚天骄坐在正在装修的悠然居里,听着陆鼎峰的汇报。 “小孙媳妇,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没脑……不,我不是那意思。 我想说你不爱用脑筋。 没想到你居然会利用我那字,顺势牵扯到停战议和的事,这一招高呀!” 陆鼎峰难得表扬一次楚天骄。 楚天骄眼中有得意之色,吹捧道:“那还不是太祖爷爷你教得好!谁让他们想将事情搞大,既然如此,我就借势一把,干脆把议和的事一起解决了。” “小孙媳妇,你之前一直是不是在我面前装傻?” “哪有?太祖爷爷,你高看我了。” “不算高看!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起码还可以多讹孙家五万两。 在如此重利面前,你却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一点满朝文武都不如你。” “太祖爷爷,咱们赚钱不也是为了储备力量吗? 殊途同归,如果这一波舆论,能够挡住与西戎议和,岂不是离我们的目标更近一些? 但愿,没有离国的粮种和耕种技术支持,西戎灭离国的进程,能够止步。” “止步不太可能,但我们可以继续努力。 如果这一次主战派能够获胜,你爹乘胜追击,不说直捣西戎王庭,至少能让西戎的国力和战力大幅度削减。 如此,此消彼长,未来谁灭了谁还不知道呢。” 楚天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愿吧,可惜现在的朝廷,早已经没有了您当初开疆拓土的志气。” 陆鼎峰捶着胸口哀叹: “我陆氏皇族,后继无人呀!” 第56章 这世上还有谁比朕更熟悉祖爷爷的字? 第二日朝会。 刘御史和叶林轩等人一起上奏,参楚家私售太祖墨宝之大罪,要求皇帝将离阳侯府问罪。 叶林轩在接到刘御史传讯,说楚家当了太祖墨宝时,便觉得这是扳倒离阳侯府的好机会。 但他没想到这两人风向有些变了,这事莫名其妙就扯到了与西戎人议和这事上了。 他本人,还被民众们骂做了软脚虾。 为了转移皇帝的注意力,为今之计,只能将速战速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离阳侯府身上了。 “楚家又是楚家!” “这楚家人怎么那么能闹事儿呢? 就不能让朕清闲点吗?” “这楚烨,谁给他的权利私自买粮送往边城的,楚家人这是想造反吗?” 成宗皇帝听到百姓们反对议和,大发雷霆。 在他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就是楚家人挑起的。 朝廷已经商议好了要议和,就差下明旨了。 你们楚家人居然卖掉了太祖御赐的墨宝,换了粮草要送往边疆。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皇帝没有看见楚烨的身影。 一问才知道楚烨今日居然告了病假。 “去,去把楚烨给我叫进宫来,我要当面问问,离阳侯府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让他把那幅御赐的太祖墨宝给我请进宫来。拿不出来,我要他好看!” 传旨的太监领命来到楚家,宣读完旨意后,太监说: “楚大人,咱这就一起去取太祖的墨宝吧。” 楚烨面色难看,有些苍白,乍一看还真像是病了。 他讷讷的摇头:“不用,我这就随公公入宫向陛下解释。” 这传旨的太监看看楚烨的脸色,便知道他拿不出太祖墨宝。 太监心想:“解释,陛下怕是不会愿意听你的解释,看来楚家要玩儿完了。” 怕受到楚家牵连,太监连楚烨给的红包都没收,便催着他入了宫。 参拜完皇帝后,楚烨耷拉着肩膀跪在地上听训。 皇帝劈头盖脸的就问他:“太祖赐予你家的墨宝呢? 上次朕问你,你说还好好的供在你家的祠堂里,结果呢?却出现在了一家当铺里。” “楚烨,你知道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吗?你这是欺君之罪!” 看到皇帝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楚烨,朝堂上的议和派们面露喜色。 尤其是叶林轩,率先站了出来,起奏道: “陛下,楚家私卖太祖墨宝,目无君上!楚家本就手握重兵,现在又私购粮草,臣担心楚家有不臣之心。” 楚烨有些委屈的瘪嘴,“陛下,我没有欺君呀,之前那副墨宝确实是供在我家祠堂里。只不过…” 刘御史本就是叶林轩的人,跳出来抢白道: “只不过什么?你是想说昨晚被盗啦?荒唐!你楚家乃是武将之家,哪个不要命的小贼能在你楚家人眼皮子底下,将你家的御赐之物盗走?” 皇帝深以为然,坐在龙椅之上点头。 “楚烨,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楚烨抬起了头,坚持道: “没盗走,就在我家。” 看见楚烨还犟着个脑袋,不肯承认错误,皇帝大怒。 “来人!给我把这目无君父的犟驴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叶林轩和他的附庸们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御前侍卫刚要来拿人,楚烨从宽大的官袍里抽出一卷明黄色的条状物体。 “陛下,太祖御赐我家的墨宝不就在这儿吗?刚才这位公公来传旨,我便知道,陛下,你一定是想看看这幅太祖墨宝了。于是便提前去取了来,放在了身上。” 皇帝这才想起,刚才楚烨的官服,鼓鼓囊囊,行动也遮遮掩掩,莫非这小子真的把太祖的墨宝带来了? “你,你这真的是太祖墨宝?打开!” 楚烨将那长条形的物品外面的明黄色锦缎一层一层的慢慢打开。 刘御史冷笑一声:“楚大人你可不要拿个赝品来糊弄陛下。” 刘御史百分之一百的确认,楚烨手中的是赝品。 因为真品就在他的怀中。 昨日,叶林轩便传讯给刘御史,让他向祥云当借了这幅太祖墨宝。 今日带到朝中,务必要将楚家私卖太祖之事做实了。 楚烨停住了手,似乎是在犹豫。 楚烨问道:“刘大人您说我这是赝品,可有什么证据?” 皇帝也看向了刘御史。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刘御史得意洋洋的也从官袍中抽出了一根黄花梨木的木筒。 “启禀陛下,这是我向祥云当借来的楚家典当的太祖墨宝。经臣等鉴定,这是真品。” 在皇帝狐疑的目光中,刘御史展开卷轴,上面赫然写着“良臣虎将”四个大字。 再看那如游龙般东一撇儿西一捺的字体,皇帝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太祖真迹。 皇帝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楚烨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楚烨委委屈屈的展开自己带来的卷轴:“陛下请看,我这才是真品,一直供奉在我家祠堂里,刚才取下来的。” 皇帝和众臣的目光,落到了楚烨手中的卷轴之上。 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刘御史刚拿出来过一幅,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楚烨手上的是真品。 “这,这…” 皇帝也有些糊涂了。 “启奏陛下,按理说我楚家的东西自然是我拿出来的才是真的。” “但为了让刘玉史心服口服,咱可以比较一下两幅墨宝。” 两幅墨宝都被呈送到了御前。 单看一幅,皇帝没看出问题。但是两幅放在了一起,皇帝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楚烨呈上来的这幅上面,多了一枚猛虎下山的楚家家徽印记。 看印记年份,跟太祖印是同一时代盖上去的。 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楚家见过这幅墨宝,记得上面确实有楚家第一代离阳侯加盖的家徽印记。 皇帝抄起刘御史奉上的那副墨宝,扔到了刘御史面前,吼道:“好你个刘长光,居然敢私仿太祖墨宝,企图混淆视听,诬陷重臣。” 刘御史捡起地上的墨宝,仍然不肯相信自己手中的是赝品。 “这不可能。臣在御史台就职多年,那里存放着大量太祖朱批过的旧档,太祖的字臣绝对不可能认错。” 其实光看字皇帝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一派胡言!朕自小背祖爷爷亲笔手书的家训,这世上还有谁比朕更熟悉祖爷爷的字?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一幅,才是我祖爷爷亲笔手书!” 皇帝这话无人敢反驳。 刘御史失魂落魄的跪了下来,说自己也是受了他人蒙蔽,并且供出了祥云当的孙宏伟。 皇帝厌烦的下令: “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没事找事儿。” 刘御史磕头请罪,被拖了出去。 这反转来的有些突然,满朝文武全都闭了嘴。 皇帝默然片刻后问:“楚烨,那你买粮草这事是怎么回事儿? 前两日的朝会上不是说了,朕准备下旨给离阳侯,让他伺机休战,准备与西戎议和吗? 你私自购粮,是你大哥准备抗旨继续进攻西戎吗?” 楚烨此时已经起身,又跪下回奏道: “陛下,我又没钱,一共就买了3000 石的粮食,确实是送往了边城。 这是因为我大哥来信说朝廷粮草补给,迟迟未到。 将士们已经开始一日三餐不继了。 不管朝廷休战与否,将士们总要吃饭的。 我日日去户部催粮,周尚书总有各种推脱。难道不打仗了,就要让将士们饿死吗?” 这一番质问,让成宗皇帝有些脸红。 3000石粮食,确实也不够反攻西戎,更别说造反了。 “朕知道了。 周尚书,你立即将大军的日常粮草发往边城,不得有误。 若三日内还未起运,你这乌纱帽就直接摘了吧!” 户部周尚书不敢此时再惹皇帝,点头称诺。 皇帝看着太祖亲笔手书的“良臣虎将”四个字,心有所感,问楚烨道: “楚爱卿,以你看来,目前确实不是休战的好时机吗?” 楚烨今日是做好充分准备的,他力呈此时休战的将会带来的后果,分析如果乘胜追击消耗西戎,会带来的好处。 皇帝听完后,沉思许久。 再想到宫外正在抗议的百姓,皇帝终于松了口: “休战议和的事,暂缓。下旨离阳侯,朕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尽他所能的,消耗西戎国力和战力,是否休战三个月后再议!” 皇帝将太祖墨宝赐还给了楚家。 下朝后,楚烨立即带着好消息回了离阳侯府。 楚天骄激动的满面潮红,拍着陆鼎峰的肩膀喊道:“改变了,真的改变了,我们做到了!” 第57章 一一皆辛虎 虽然只是延缓了三个月,但历史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楚天骄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就有机会改变前世国破家亡的命运。 当晚,楚家人欢聚一堂。 饭桌上,破例没有出现猪脑,而是一家人各自爱吃的菜,凑齐了一大桌。 楚老夫人全程并未参与此事,听着楚烨说完朝廷上的情况后,不解的问: “骄儿,你哪来的那副假的太祖墨宝?居然连圣上和刘御史都打了眼,必定是可以乱真之作。” 楚天骄面红心跳,心一横,大言不惭道:“我自己仿的。” 全家无一人相信。 楚天骄挠头,她总不能说太祖爷爷其实就在她院中吧? 楚老夫人瞪圆了眼睛问:“大丫头,你知道鬼画符吗?” 楚天骄点头,这词她听说过,不就是形容人字写得差吗? 她承认自己字确实写得差,但太祖爷爷那字,不也跟她水平相当吗? “你既然知道,那你应该知道,这鬼和那鬼,画出来的符可天差地别。” 楚芸儿先给楚天骄夹了一条她爱吃的鱼,嗤笑道: “大姐,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仿字,可是门大学问,你……啧啧啧。” 三老爷来了兴致,“大侄女,你这一幅赝品,就赚了两万两。你把你认识的那位造假大师介绍给我,我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楚天骄一脸黑线,“三叔,我那位朋友只会仿太祖字迹,现在上京城里,谁还敢收太祖墨宝?” 三老爷大失所望,嘟囔道:“可惜了,可惜了!” 家人们没有再追问那人是谁,既然楚天骄不肯说,必然是有不说的道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楚天骄回到院子,刚好陆鼎峰和其他丫头们也用好晚膳了。 今日楚天骄叫厨房给陆鼎峰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 陆鼎峰觉得一个人吃无趣,便邀了凤甲和青鸾等与她相熟的丫鬟同吃。 此时刚好散席。 青鸾那日坠下马车的伤已经好了,过来伺候楚天骄卸妆。 陆鼎峰摇晃着别了进来,楚天骄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便叫青鸾退下。 青鸾有些怨念的盯了陆鼎峰一眼。 青鸾觉得,最近大小姐似乎太宠桑葚这个丫头了,今天居然还专门赏了酒席给她。 等屋内只剩下楚天骄和陆鼎峰后,陆鼎峰问: “小孙媳妇,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这次只让孙家损失了两万两,陆鼎峰感觉很不过瘾。 挂在画像里无聊了两百年,重生后陆鼎峰就图个热闹,什么江山,什么百姓,对他来说,都没有搞事来得过瘾。 “太祖爷爷,暂时应该不用我们动手吧?我想叶家和刘御史,肯定不会放过孙家的。” “在他们看来,赝品就是出自孙家的祥云当。” “说不一定,叶林轩会怀疑,这是孙家和我们合伙给他们下的套。 毕竟,孙家和我们还有一层转了圈的亲戚关系。” 陆鼎峰听完这话后,嘿嘿一笑,夸赞道:“小孙媳妇,这次的事,我总算看出来了,你就一直在装傻,骨子里就是个小狐狸。” 两人再次开启商业互吹模式。 楚天骄连连摆手,“哪有,我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有您这只老狐狸在身边压阵,我才敢天马行空的瞎想。” 陆鼎峰面露得意,“其实,你真不笨,就是楚家人以前把你护得太好了,养成了憨直的性子。 不过,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你能吸收别人的长处,听得进意见,只要找到对的人帮助你,就妥当了。” 青鸾在外禀报:“大小姐,小小姐洗好澡了,哭着要寻你。” 青鸾口中的小小姐便是楚清言。 楚天骄不放心小姑娘单独住,将自己青松院里的偏房腾了出来,做为了楚清言的闺房。 楚天娇没有带过孩子,可楚清言就是粘她。 关键是楚清言粘人的方式很特别,别的孩子最多也就是让大人临睡前讲讲故事,这小磨人精却要楚天骄背诗词给她听,才肯睡觉。 最初楚天骄觉得这就是敬慈皇太后的秉性,没有放在心上,找了本诗集准备读给楚清言听。 谁知楚清言一把将诗集薅了过去,压在了枕头底下,奶声奶气的说:“骄骄……背。” 楚天骄背一句,小清言就会接一句。 “床前明月光。” “泥撕地上庄……”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豆浆!” …… 楚天骄将自己会的几首都背完了,实在背不出来了,小姑娘开始扯着嗓子哭。 最终,楚天骄急中生智,学了两声猫叫,才蒙混过关。 楚天骄很头疼,为什么这小祖宗什么都忘了,就是忘不了太庙联诗这一茬呢? 楚天骄很犯怵这睡前联诗活动,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楚天骄拽着陆鼎峰一起去到了楚清言的闺房。 “骄骄、桑桑,背诗诗……” 小姑娘穿着寝衣盘腿坐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看见楚天骄和陆鼎峰进屋,伸出了小短手拍着床板。 楚天骄挥手让照顾楚清言的婆子下去,走到了床边。 楚清言在离阳侯府养了几日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皮肤上的暗黄,胖了起来。 陆鼎峰操着手摇晃着跟在后面感叹道: “她怎么唯独这些歪诗忘不掉呢?” 陆鼎峰很不以为然,觉得楚天骄不该惯着楚清言的臭毛病。 楚天骄回头指了指桌上楚清言白日写的字道: “她也不是什么都忘了,你看桌上那些字。” 陆鼎峰拿起来一看,是一贴漂亮的簪花小楷。 “这字可以卖钱。” 陆鼎峰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一茬。 楚天骄摇头:“字形一模一样,可惜她现在还小,腕力不够,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陆鼎峰注视着小清言,有些羡慕道:“她还真有福气,前世那些糟心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才艺却还留着。” 楚天骄点头:“刚来时还怕生,这几天熟了,秉性倒也是一点没变,执拗得很。” 楚清言见二人光说话,还不开始每日的睡前游戏,小嘴又瘪了起来,眼看就要哭了。 陆鼎峰赶紧抢着开头: “锄禾日当午。” 陆鼎峰前世压根没学过什么诗词,他唯一会的几首,都是在太庙里跟敬慈皇太后学的。 小清言立即找到了乐趣,奶声奶气的接道:“岸滴鹅下斗。” 楚天骄只得往下接:“谁知盘中餐。” 小清言小短手欢快的拍了起来,“一一皆辛虎。” 小清言因为缺了两颗门牙,小奶音含糊不清,逗得陆鼎峰哈哈大笑。 可能是陆鼎峰的笑声激怒了小姑娘,小姑娘直接开始念出了“猪闻正咽已无膳,百尺肉高水接天”这样生僻又含糊的诗句,楚天骄和陆鼎峰挠破了头也接不了下一句。 (注: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 然后,青松院中响起了穿透力极强的魔音,“哇……呜……” 二人没有办法,只得学猫叫狗叫,接受惩罚。 小姑娘满意的住了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虐学渣游戏。 三个人就这么折腾了十几轮,小姑娘才精力耗尽,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出了楚清言的闺房,楚天骄才看见远中站了一堆人在看热闹。 凤甲憋着笑解释:“大小姐,我刚以为咱院里来了群野猫,出来抓猫呢!” 凤乙手中还真拿了根棍子,一本正经道:“我打狗!” 第58章 这破社团,怎的突然就精贵起来了? 青松社与大学学生的对抗赛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王星然亲自上门去邀请叶汀兰参加比赛。 叶汀兰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叶汀兰打定了主意,要看楚天骄出丑。 她不仅自己不参加,还联络了那些与她交好的小姐们,一起拒绝了参赛。 周彤云来找叶汀兰,叶汀兰传了果品茶水招待她。 周彤云一口咬在苹果上,幸灾乐祸道: “等楚天骄的青松社一败涂地时,咱们再另外成立一个才艺社,到时候我就推举叶姐姐你当社长。” 叶汀兰假意谦虚道:“我如何能胜任?不过,青松社确实无法与六殿下的人对抗,届时必会出丑,咱们犯不着跟着一起。” 王星然又去邀请了几位在上京城中颇有才名的贵女,她们的想法跟叶汀兰差不多,都不愿意参加。 王欣然有些焦急,“楚姐姐,这样下去,我们琴棋书画四项,参赛的人员凑不够。” “别担心,你只需要这样……” 王欣然听从了楚天骄的建议,让他哥去找了六皇子。 第二日,陆元清进宫,遇到了太子。 太子是他嫡亲的二哥,两人都是皇后所出。 太子拉住了陆元清问道:“听说你跟离阳侯府的大小姐打赌,要比拼文武才艺?你一个男儿家,为何与女子争长短?” 陆元清当然不会说自己对楚天骄起了些心思,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王庭的头上。 太子叱道:“表弟这也太胡闹了!” 陆元清正想劝说太子来观赛,太子却叮嘱他道: “你们身为男子,要大度些,届时不要让表妹和楚家妹妹输得太难看了。” 陆元清自然敷衍的答应着,便听太子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模样,继续说道: “届时我去给你们做个裁判,大家别伤了和气。” 陆元清原本就是受王庭所托来请太子的。 闻言正中下怀。 王家兄妹愉快的将太子要做比赛裁判的事儿散播了出去。 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离阳侯府的小姐又不可能做妾,所以太子倒真没有啥歪心思。 他也就是不愿自己这一系与离阳侯府在此时伤了和气,没想到却被自己的表妹和楚天骄利用了一把。 听说太子要去当裁判,其他皇子也纷纷开始托关系找“悠然居”开业的请柬。 因为对抗赛名义上还是是“悠然居”的开业热场项目,所以观战的入场券就是“悠然居”的开业请柬。 楚天骄一个还未开业的茶楼,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开业的请柬在黑市上居然炒到了天价。 楚天骄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与陆鼎峰二人多写了二十张请柬拿到黑市去卖,一张一百两,竟然赚了两千两。 叶汀兰后悔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楚天骄竟然能请动太子和其他皇子。 先前,她不仅拒绝了参赛,也没有收到楚天骄的请柬。 她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甚至叫丫鬟去赌坊下了一百两的注,赌的是太学学子赢。 现在,她想参赛了。 太子和其他皇子都会前来观战,这可是出风头的好时机,错过就太可惜了。 太子虽然娶了亲,但其他皇子还没有,尤其四皇子陆兆凌,已经与楚天骄退亲,正是京中贵女们择婿的首选。 叶汀兰一直不想嫁给周锦云,她也有办法不嫁给周锦云,关键就是她得找到一个比周锦云强的下家,才好动手。 权衡利弊之后,叶汀兰果断的选择了暂时向楚天骄服软,她要参赛。 叶汀兰写了拜帖去王丞相府上,可王星然最近都在筹备赛事,忙得根本没有空接待她。 最后,叶汀兰只得硬着头皮,送了拜帖去离阳侯府。 “叶汀兰,呵呵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楚天骄拿着叶汀兰的拜帖,告诉送贴的婆子,让叶汀兰第二日去马场与她会面。 第二日,楚天骄约了郑琳琅等人训练马球。 离国的马球赛,场上每队需要四个人。 楚天骄和郑琳琅自然是主力,还有两位主力是刘月娥和李美仙。 这四人都是自小习武,骑术精湛。 楚芸儿和其他几人作为替补,也需一起来陪练。 当叶汀兰赶到时,场上两队人马激斗正酣。 王星然站在场边,扯着嗓子高喊,“楚姐姐,快,快,琳琅姐姐,球在那边……” 看她兴奋得挥舞着拳头,不停得给所有人加油的样子,叶汀兰还以为场上是一场什么了不得的比赛。 但其实,这只是楚天骄他们训练的日常。 只要王星然有空,都会来旁观助威,每一次都是如此卖力的呐喊。 叶汀兰凑了过去,“王妹妹……” 王星然“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眼睛却追逐着场上的比赛,连正眼都没看叶汀兰。 叶汀兰觉得无趣,只好陪着她看场上的训练。 直到楚天骄她们中场休息时,叶汀兰才找到时间跟王星然说: “王妹妹,上次你提到的让我出赛,代表青松社参加诗词和乐器两个项目,我想好了,我愿意上场献丑。” 王星然撇嘴,“献丑就不必了,我们这次比赛是要赢得漂亮,不需要人献丑。” 叶汀兰被噎住了,心中吐槽:“我就是自谦一下,你堂堂的相府小姐难道听不出来吗?” 叶汀兰厚着脸皮蹭到了王星然身旁,讪讪道:“王妹妹,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全力的。” 王星然这才停下来回头认真的打量了叶汀兰一眼。 心想,楚姐姐料事如神,这厮果然送上门来了。 之前被叶汀兰等人拒绝,小星然可是非常非常生气的。 她撅了一下嘴,不冷不热的说: “叶姐姐,你又不是青松社的正式成员,如何能代表我们青松社参赛呢?” 叶汀兰急了,“我怎么就不是了?从青松社筹建开始,我就在的呀。” 王星然叫旁边的丫头拿过来一个登记簿,翻阅了一下道: “叶姐姐,我可是至今没有收到你的入会费,只有缴纳了入会费的会员,才算我们青松社的正式成员。” 叶汀兰这才想起,前几天王星然确实是派了人来收入会费。 按理说青松社一年一两银子的会费,真的不算贵。 但叶汀兰已经做好了退出的准备,便见都没见来收费的人。 “我现在就补交。”叶汀兰开始掏荷包。 当她把一两碎银递给王星然是,王星然不接,“是100两,叶姐姐,你这才多少?” 叶汀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一年一两吗?” 王星然操着手说:“那是对第一批创始会员的优惠价。现在第一批会员的入会时间已经过去了,再想加入咱们青松社,年费就是一百两银子。” 王星然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之前她不知道楚天骄为什么要把会员费提高一百倍,合着就是专门为了坑像叶汀兰这种之前不肯缴费的人啊? 叶汀兰觉得王欣然是在坑她,但她又没有证据,谁让她之前拖着不缴费呢? 正好她今日出门的时候带了100两的银票。 叶汀兰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荷包里取出银票,递给了王星然。 王星然让自己的丫鬟做好了登记。 “恭喜你,叶姐姐,现在你已经是我们青松社的正式一员了。” 叶汀兰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明白这之前被她弃之如敝履的破社团,怎的突然就精贵起来了? 当叶汀兰再次提出参赛时,王星然双手一摊,抱歉道: “不好意思,叶姐姐,我们的参赛名额已经满了。” 第59章 我觉得琳琅姐姐弹得好! 叶汀兰急了。 据她所知,接受王星然的邀请,参加文比的贵女,只有林婉容一人。 琴棋诗画四项比赛,怎么也有四个名额呢,怎么可能就满了呢? 难道楚天骄和王星然,准备启用那些粗鄙不堪的武勋家的小姐? “我能问一下,具体都有谁参加吗?” “不可说,秘密!” 王星然这明显是不信任叶汀兰,怕她把参赛人员的资料泄露出去。 双方既然是对战,牵涉到战术问题,王星然要保密,叶汀兰也不好反驳。 这时,楚天骄骑着小红溜到了她们跟前。 王星然立即从丫头的手中,接过一张湿润的毛巾,跑上去给楚天骄擦汗。 楚天骄有些受宠若惊,接过王星然手中的毛巾示意她可以自己擦。 王星然手空下来了,嘴却嘚吧上了,“楚姐姐,我也想学打马球,你能教我吗?” 楚天骄宠溺的薅了一下王星然的发髻,笑着答应,王星然高兴得手舞足蹈。 叶汀兰看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心里好气。 她凑过去跟楚天骄见礼,奉上了一堆的彩虹屁,楚天骄才问她昨日下帖找她什么事。 叶汀兰把自己想参加比赛的话又说了一遍。 楚天骄似乎很遗憾:“以叶小姐的才华,肯定能技惊四座,碾压对手,可惜了……” 看楚天骄一脸惋惜的样子,叶汀兰更是想参加了,她眼圈红红的哀求道: “楚妹妹,我之前身体不适,便没有答应王妹妹的邀约,现在我病好了,我也想为社里出一把力……” 楚天骄打断了她的表演,不咸不淡的说: “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名额已经定了,你要真想参加也可以,我有一个办法。” 叶汀兰无暇理会楚天骄的语气不善,只注意到楚天骄说有办法让她参加比赛。 “有什么办法,楚妹妹但说无妨,只要能为社里出力,我一定尽我所能。” 楚天骄问清楚了叶汀兰想参加的项目后,指了指郑琳琅和楚芸儿道: “咯,她俩参加诗词和琴艺,可以花钱向她们买呀。只要你出的价钱足够打动人心,她俩一定愿意退出,将参赛名额让给你的。” “她俩?” 叶汀兰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郑琳琅首先不乐意了,撸了撸衣袖道:“怎的,你瞧不起我?我好歹也跟着我大舅公家里的长工学过几天弹棉花,弹琴怎么就不可以了?” 叶汀兰不敢置信的问王星然:“王妹妹,你觉得她不会出丑,能赢得漂亮?” 王星然睁眼说瞎话,面不改色道:“我觉得琳琅姐姐弹得好!” 叶汀兰终于意识到了这是楚天骄和王星然在为难自己。 “楚天娇,你居然卖参赛名额?”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手中的马鞭敲击着另一只手,无所谓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卖了?我们青松社已经定好了参赛人选,是你自己硬要想把别人挤掉,这是给她们的心灵补偿费。” 楚芸儿捂着胸口道:“我们已经准备了半个月了,不让我们参赛的话,我们的心灵会受到巨大创伤。” 郑琳琅有样学样,捂着肚子道:“对,很受伤!” 叶汀兰别开了眼,气得想跳脚,心灵受伤你捂肚子为毛啊?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初王星然来找她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拒绝? 想起来了,当初她是想看楚天骄的笑话。 “多少钱?” “1000两。” 这是楚天娇估计叶汀兰能够拿得出来的价格。 一千两,叶汀兰肉疼。 但一想到比赛当日能在众皇子面前出尽风头,她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一千两就一千两,可是我今天没有带现银。” “没关系,你可以写欠条。” 楚天骄派人找了纸笔来。 叶汀兰写了一千两的欠条,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问郑琳琅和楚芸儿:“你俩谁让?” 叶汀兰懵了,“不是一千两两个项目吗?” 楚天骄反问:“你想什么呢?她们两个人,一千两怎么够分?一千两一个项目,不二价。” 叶汀兰犹豫了,“太贵了,那我只选……” 没等她说出口,楚天骄插话道:“当日不仅太子和各位皇子要来,整个上京城的茶楼酒肆,都会实时的有人转播赛况,赢了,可就名动上京城了。” 叶汀兰想到连赌坊都已经挂牌了赛事,这场比赛的影响力确实很大。 她一个庶女,名声对她远比钱更重要。 这确实是名动上京城的好机会。 最终,叶汀兰又写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买下了两个项目的参赛名额。 等叶汀兰离开后,郑琳琅和楚芸儿将两张欠条递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扭头对王星然说:“等我要到了现银,再转交给你,催债这事,你可能拉不下脸皮。” 郑琳琅一把又将楚天骄手中的欠条抢了回去,拍了拍胸脯道:“表姐,这种事,哪用得着你亲自出马?我保证给你把钱要回来,交给星然妹妹。” 楚天骄瞅了郑琳琅一眼,知道这就是个精力过于旺盛的,这事交给她确实能行,遂点头应允了。 等到悠然居开业那日,楚天骄和陆鼎峰,一大早就赶到了悠然居。 楚天骄看着装潢得焕然一新的“悠然居”,很是满意。 “大小姐,您看,这假山是从黟山运来的,这个松树,也是照着黟山那颗迎客松修剪的。” “茶楼里的茶叶品种多达57种,来自于各国茶商,可以说,宫里有的,咱基本都有,宫里没有的,咱也有。 茶具都是出自汝窑的细瓷,全部打有悠然居的店标。” 楚天娇终于知道自己投进去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她巡视着自己的第一间茶楼,东瞧瞧,西望望,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的两层楼房,被直接加盖为了四层楼,上面两层全部是包间,私密性极好。 后院也被种上了珍稀的植被,如果客人们想,还可以露天饮茶。 陆鼎峰自豪的宣布: “未来,这间悠然居将会成为上京城贵族社交的重要场地。” 楚天娇当然明白陆顶峰的意思。 来悠然居喝茶的达官贵人越多,她们能听到的秘密也就越多。 因为今天悠然居要进行青松社与太学学生的对抗赛,一楼大厅被布置成了赛场。 楼上雅间外面的走廊,可以看清一楼大厅,设了许多雅座。 不到巳时,茶楼外的铜锣巷就拥堵了起来。 上京城的茶楼,估计没有哪一家开业的盛况,像悠然居这么大。 前来恭贺的马车,直接从户部衙门门口,堵到了悠然居。 楚天娇都不用再做什么宣传,附近衙门的官员们都知道了,旁边的铜锣巷开了一家叫做悠然居的茶楼。 一早就来捧场的楚烨和楚晟还有武宁伯都被请上了三楼。 武宁伯拍着楚烨的肩膀炫耀道:“看我这好大孙女,能干吧?竟然被她捣鼓出这么个好地方,将来我与我那帮老伙计打牌,可有去处啰。” 楚烨被武宁伯拍得肩膀一歪,梗着脖子附和道:“能干,能干!” 楚晟昂着头,挑衅道:“再能干,那也是我们楚家的闺女。” 武宁伯一脚踹到楚晟的屁股上,啐道:“跟你爹一个样,就知道跟我争骄儿!你爹我争不过,难道你我还争不过吗?” 楚烨和稀泥劝道:“骄儿是您外孙,也是我们楚家的姑娘,没必要争,都是一家人!” 三人这才携手进入了雅间。 陆续又有其他人前来,楚家人都帮着一起在接待。 第60章 这礼物还真送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楚天娇没有想到王星然和王庭兄妹,居然带着舞狮队一起前来,在悠然居的门口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哇,楚姐姐,你这悠然居大变样啦?好气派,好风雅,以后这也是咱青松社的会址吗?” “社员八折消费,我二妹那里有贵宾卡,你看着发给社员。” 这会员的思路,还来自于当初奇珍阁年消费满十万两的那张贵宾卡。 楚天骄准备除了青松社的正式会员外,今日来道贺的贵宾,都发一张贵宾卡。 这张卡不仅可以打折,还是身份的象征,将来这些人领着亲朋好友来喝茶,定会觉得很有面子。 陆钰是和陆元清一起到的,陆元清身着紫色滚边蟒纹锦袍,陆钰身着月白色云纹宽袖常服,二人都是容貌清俊之辈,一走进茶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恭贺楚妹妹新店开张,小王这有幅山水字画,希望能配得上妹妹这悠然居的出尘雅致。” 陆元清送的是一幅前朝的名家画作,价值不菲。 楚天骄当下感谢了陆元清,并命人将画作挂在了茶楼最显眼的地方。 陆钰默不作声的跟在陆元清身后,他身旁的长随将一个方形的礼品盒递给了负责收礼的丫头。 王庭眼尖,非要陆钰当面打开礼盒。 楚天骄也想看看陆钰送她的什么,点了点头。 丫鬟拎起礼品盒时,手一沉差点没拿稳。 盒盖打开,里面透出来的闪闪金光,差点亮瞎了楚天骄的狗眼。 “哈哈,陆钰,还是你最了解楚天骄的秉性,这么大一坨金子,正好配某些粗人。” 王星然听她哥说话不好听,抬脚就踩向了王庭的脚背,疼得王庭抱着腿跳了起来。 “王星然!” 这么糟心的妹妹,王庭不想要了,谁要谁拿去。 陆钰送的是一只金镶玉的“聚宝盆”,盆身上除雕有精美的花纹外,还有“招财进宝”四个大字。 楚天骄笑得眉眼弯弯,这礼物还真送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陆钰看见她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凤眼微眯,眸中浮上一层笑意。 楚天骄现在可不就是财迷吗? 从祥云当坑的那两万两银子,已经全部投入到“玉楼春”里去了,楚天娇现在可是妥妥的赤贫一族。 楚天骄原想将陆元清让上三楼,陆元清却杵在她身旁,没有任何要上楼的意思。 “我们就在这里迎一迎太子哥哥。” 陆钰适时的插话,替二人解了尴尬。 楚天骄没有多想,自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看着楚天骄的背影,陆元清问陆钰:“阿钰,你跟楚家妹妹很熟?” 陆钰摸了摸鼻子,脸皱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支支吾吾道: “好几年没见了,小时候有一次王庭将我挂在树枝上,那树上还有窝马蜂,楚妹妹刚好路过,救了我……” 这事陆元清有印象,他记得那次的事后,陆钰病得不轻,南宁王虽然不在上京城,但还留了家臣照顾陆钰。 家臣将这事告到了宫里,皇帝将王丞相叫去好好的责骂了一顿。 王庭原本就被楚天骄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又被他爹狠揍了一顿,差不多一个月没能下床。 当时陆元清两边都去看望了,一边是表弟,一边是堂弟,皇帝命他必须将两人说和了。 陆元清也是从那次之后,才开始常常将这两人带在身边,将他二人的关系缓和了的。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陆元清笑道: “庭哥儿这混小子,那段时间可是听到楚妹妹的名字都发抖,也不知道楚妹妹到底怎么折磨他的,反正我看他的样子,至今还记着仇呢。” 王庭正好凑过来听到这话,知道两人正在说他小时候的糗事,瞪着陆钰威胁道: “不准说,你要敢说,我就跟你割袍断义!” 陆钰紧紧的抿着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陆元清,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陆元清冲着王庭又是一顿骂。 等到郑琳琅等人到的时候,茶楼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叶汀兰和周彤云是一起进来的。 周彤云今日原不打算来的,可当得知叶汀兰要参赛后,又担心她独自前往会吃亏,只得花了一百两银子,从黑市买了张请柬。 二人脸上都带着面纱,一进门就见到了陆元清等人,上前行了礼。 周彤云的七哥周锦云,今日也陪着自家妹妹和未婚妻叶汀兰一同前来。 楚天骄目光在周锦云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主要是想看清楚这个冤大头到底有多招人嫌,才会让叶汀兰宁肯害他性命,也不愿嫁给他。 周锦云与周彤云长得有五分像,兄妹二人的脸都是下巴尖尖,垂眼柳眉,单论相貌,应该算是中上之姿。 只是这周锦云脸上敷了一层香粉,前朝有男子敷粉的传统,到了离太祖建国后,这传统便被废弃了。 虽然民间还是有一些公子哥儿喜好簪花敷粉,但在上京城中的贵胄子弟圈中,这样的人并不多。 周锦云似乎发现了楚天骄在打量自己,冲着楚天骄露齿一笑。 那笑容带着些暧昧不清的意味,楚天骄立即明白了,这就是个作死的纨绔。 看在他也没多久好活了的份上,楚天骄懒得理周锦云。 如果是平时谁敢这么贱兮兮的冲着楚天骄笑,楚天骄不会吝啬赏他一顿拳头。 丫头领着三人直接上了二楼。 路过第一间雅间时,叶汀兰认出了里面坐着的两人。 “刘小姐,吴姐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刘御史家的小姐和吴侍郎家的姑娘到得比叶汀兰还早,三人见面,还真有些尴尬。 之前叶汀兰曾经向二人表示,自己不会参加青松社,更不可能代表青松社参赛。 吴小姐和刘小姐也答应了叶汀兰,不参加青松社,更不会来参加楚天骄茶楼的开业仪式。 现在三人同时出现,各自尴尬的一笑。 “叶小姐,你不是也来了吗?要一起坐吗?” 吴侍郎家的小姐邀请叶汀兰进屋,叶汀兰扭头看了一眼周锦云。 周锦云道:“兰儿,你与彤彤去吧,我刚看见刘公子也来了,我去找他。” 说完,周锦云去了隔壁雅间。 叶汀兰、周彤云进了屋,四人客套了一番后,当得知叶汀兰居然要代表青松社出赛时,吴小姐和刘小姐的脸色明显的不好看起来。 叶汀兰神色黯然的解释道:“王家妹妹多次上门邀请我出赛,我实在是推辞不掉,哎,你们知道,我祖父虽是一部尚书,却也不好与王丞相交恶的。” 吴小姐和刘小姐闻言这才面色放缓,释然了一些。 叶汀兰才不敢告诉她们,她是花了两千两买下的参赛资格。 太子、三皇子、陆兆林和五皇子几乎是同时到达。 太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器宇轩昂的迈进了茶楼,驻步打量了一下室内的装潢,微微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事,纷纷向太子行礼问安。 太子抬了抬手,“众位免礼!” 第61章 这女人,真的变心了! “今日本宫是来朝贺离阳侯府生意兴隆的,大家不可拘束,免得因本宫喧宾夺主,扰了大家的雅兴。” 太子并不知道这悠然居是楚天骄的私产,只以为这是离阳侯府开的店,给楚天骄玩玩的。 上京城中到了适婚年龄的闺阁女子,一般家里都会给她们一两个店铺,让她们学着经营。 这样以后嫁到夫家,既可以自己打理自己的嫁妆,又可以更好的替夫家掌家理财。 太子和其他皇子都送上了贺礼。 陆兆凌送给楚天娇的贺礼是一幅自己的画作。 虽然陆兆凌的画艺精湛,小有名气,楚天骄却颇为嫌弃。 楚天骄心中暗戳戳的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去换几个钱? 陆兆凌从一踏进悠然居,目光就黏在了楚天骄的身上。 以往,陆兆凌只觉得楚天骄粗鄙不堪,虽然一心想迎娶她,却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但经历了退婚事件后,陆兆凌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对楚天骄的轻视,才使得楚天骄离他越来越远。 人的认知是有局限性的,像楚天骄重活了一世,看透了他的真面目这事,就超出了陆兆凌的认知范围。 虽然楚天骄虐了他好几次,但陆兆凌更多的认为,这是其他皇子设下的毒计,目的就是阻挡他和离阳侯府结亲。 上次被楚天骄讹了一万两之后,陆兆凌感觉到自己上当了,想发落江右。 江右集中生智,用陆鼎峰忽悠他的那袭话,稳住了陆兆凌。 “殿下,那丫头投靠未必是真,但是说楚大小姐心中仍然有您,一定是真的。” “如果心里没您,她怎么会向您要钱呢?她向您报销打点巡城卫和京兆衙门的费用,就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楚大小姐一定仍然觉得自己是四皇子妃,才会不跟你见外的。” 陆兆凌还是犹豫,他感觉楚天骄变了,言行举止间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江右说:“殿下,你何必妄自菲薄,这上京城中,哪个闺阁女子不想嫁给您呢?” 这句话成功的激发起了陆兆凌的信心。 确实,他有身份,有才华,长得又算皇子中的翘楚,楚天骄只要脑袋是正常的,就断不会变心。 陆兆凌恢复了信心,却认为楚天骄还是太野性难驯了些,他必须收服她。 “这一次我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得到我。” 那之后陆兆凌自以为是的冷淡了楚天骄一段时间。 等他好奇楚天骄怎么没有主动来讨好自己时,正巧又出了楚家私当太祖墨宝的事。 陆兆凌担心楚家会在这件事情中被皇帝降罪,避嫌都来不及,也就歇了去找楚天骄问清楚的心思。 等听说楚天骄搞了一个才艺社,陆兆凌迷之自信的认为,楚天骄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折腾才艺社,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目光。 否则,楚天骄一个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搞什么才艺社? 还不是因为他陆兆凌是上京城中最有才华的男人。 楚天骄为了配得上他,才会去搏这虚名。 太子被请到了一楼大厅的主桌上,其他皇子作陪。 这张主桌,是专门为了等会儿的比赛裁判设立的。 陆兆凌避开其他人,将楚天骄拉到了一旁,下巴微抬,有些傲娇的说: “楚妹妹,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今日的比赛,尽力就好。” 楚天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殿下,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兆凌以为楚天骄是害羞,语气放柔和了一些:“楚妹妹,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等离阳侯回京后,我会亲自上门再次求亲的。” 楚天骄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陆兆凌:“四殿下,你是不是有癔症?我俩已经退亲了。你要是有病赶紧的去看太医。” 说完,楚天骄转身抬脚大步离开。 看她那急匆匆的步伐,陆兆凌一颗心直坠谷底。 这女人,真的变心了! 陆兆凌黑着一张脸,想要发作。 陆元清走了过来,刚才他看见楚天骄的身影,也想上前单独搭话,没想到听到了这么精彩的一段对话。 陆元清拍了拍陆兆凌的肩膀,“四哥,节哀!” 陆兆凌看清了陆元清眼中的幸灾乐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六弟,你去太学读书,就学会了听墙角吗?” 陆元清可不惯他的毛病,“切”了一声,扭头就走,将陆兆凌独自晾在了那里。 看人差不多来齐了,楚天骄请了太子剪彩,一声锣响后,悠然居就算正式开业了。 所有的人都期待着接下来的比赛。 主持比赛的是王家兄妹俩。 上午将会在悠然居进行乐器、棋艺、诗词、画作四项文比,下午会在旁边的巡城卫校场举行骑射和马球两项比赛。 比赛的规则是王家兄妹经过激烈的讨论,当着陆元清和楚天骄的面定下来的。 一般项目,胜者积一分,马球作为团体赛,获胜积两分。 六个比赛项目合计有七分,青松社和陆元清为首的太学新生队,谁先获得四分,就算赢。 “哈哈,我其实觉得下午可以不用比了。” 王庭嚣张的嘲讽道。 大家知道他的意思,上午太学新生队如果将四项文比的积分都拿到了,那么下午的比赛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们一定会赢吗?我们青松社也是人才济济,可不一定会输给你们。” 王星然很是不服气。 第一项比赛是诗词。 叶汀兰借着雅间内的梳妆镜,认真的整理了一下仪容。 今日她特意梳了个飞仙髻,插了只鎏金祖母绿宝石的如意簪,配上一身湖绿色的广袖逶迤拖地长纱裙,真是熠熠生辉,淡然若仙。 周彤云站在她身旁,一脸艳羡的夸赞道:“叶姐姐你真的太美了!” 吴小姐问叶汀兰:“叶姐姐,你真的要帮楚天骄赢这场比赛?” 刘小姐附和道:“是呀,如果没有你,楚天骄的青松社输定了。” 叶汀兰貌似无所谓的安慰二人:“无妨,就算我两个项目都赢了,也才积两分…” 叶汀兰的言下之意,青松社也就能靠她得两分了。 在叶汀兰等人的心目中,文比楚天骄是肯定没希望的,就算是下午的武比,就算楚天骄等人自小习武,但太学新生里,又不是没有武勋子弟。 骑射和马球,楚天骄等人又怎么比得过那些将来要入军中的武勋子弟呢? 第62章 未必是风头,也许是坑 叶汀兰缓缓来到一楼,走到赛场中央。 她的头微微低下,屈膝向评审席的众位皇子盈盈一拜。 太子和陆兆凌等人颔首回礼。 正在此时,叶汀兰脸上的薄纱适时的滑落,露出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 陆兆凌竟然看痴了。 陆兆凌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叶汀兰。 叶汀兰是叶贵妃的侄女,陆兆凌是叶贵妃的养子,名义上,俩人是表兄妹关系。 但是,以往陆兆凌并未将这位叶家的庶女放在眼里。 陆兆凌感觉叶汀兰完全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比起楚天骄这个莾女不知好上多少倍。 楚天骄与陆元清二人作为领队,分坐在赛场的左右两侧,他们的身旁是各自的队员。 郑琳琅悄声问楚天骄:“表姐,你就这么让她出风头?” 楚天骄抿嘴一笑:“人家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的,咱做生意要童叟无欺,方能长久。” 王星然眨巴了一下眼睛,狡黠的说:“未必是风头,也许是坑。” 王星然早从他哥那里打探到,代表太学新生一方出赛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徐修远。 徐家可是诗书传家的百年世族,族中子弟都是三岁开蒙,六岁就能文能诗。 据说徐修远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八岁就出了个人诗集,今年十四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自己考入的太学。 徐修远与王庭这些保荐入学的学子,水平不在一个档次。 当看见对手是徐修远,叶汀兰心里也犯怵。 她当然也听过徐修远之名,但这位名动上京城的学霸,不是传闻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不参加课外活动吗? 徐家这位小神童,怎的竟然跑来参加这样没有任何学术地位的杂赛了? 徐修远原本还真的不屑来参加这样的比赛,无奈,这比赛的牵头人是王庭呀。 王庭可是在太学里连续骚扰了徐修远一周,让徐修远不胜其烦,才勉强了答应今日出赛的。 王庭为了赢楚天骄,可是很下了些功夫的。 徐修远是被王庭推上场的,小少年站在赛场上,被众人的目光打量,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一抬眸,看见叶汀兰正望向自己,脸上的红晕更深了,赶紧的别开了头。 太子开始出题,让二人以青松为题,做一首七言绝句。 叶汀兰心中一喜,她在赛前早已准备了好几首精彩的诗作,其中一首,便是咏青松,这是最可能出的赛题,果然被她猜中了。 这首《青松》,她偷偷的请人润过色,她绝对有自信能赢。 叶汀兰假作思考了少顷,提笔自信的写下了早已准备好的七言绝句。 观众席上有人发出了赞叹声:“叶家的小姐,果然才思敏捷,才这么一会儿,竟然就做出来了。” 周彤云和吴小姐等人,已经移步到了二楼走廊上的雅座,看见叶汀兰挥洒自如的写下诗作,纷纷鼓起了掌。 周锦云也站在二楼观看,对身旁的刘公子说:“兰儿是这上京城中,最有才华的女子,我未婚妻!” 这时,一个穿着绿色绣花褙子的丫鬟伸头到了周锦云身旁问道:“公子可要上场去给叶小姐献花表达祝贺?我们茶楼提供鲜花,五两银子一束。” 这丫鬟自然就是打算赚点外快买酒喝的陆鼎峰。 周锦云看了眼丫鬟跨篮里的一束山茶花,皱眉道:“这花外面五十文一束,你们这怎么这么贵?” 陆鼎峰一脸诚恳道:“五十文的花,如何配得上叶小姐?” 周锦云点头,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丢入了陆鼎峰的挎篮中。 “好,你去帮我将花送给叶小姐。” 这样的场合,下面坐着几位皇子呢,周锦云可不敢自己下去送。 陆鼎峰得了银子,说了声“好嘞”,飞奔下楼,将花塞到了已经写完的叶汀兰手中。 “叶小姐,周公子送您的,预祝你旗开得胜。” 叶汀兰捧着花,心中有些小得意,但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坐在评审席注视着她的陆兆凌,赶紧的将花丢回了陆鼎峰的挎篮中,说道:“替我谢谢周公子,我现在不方便拿花。” 陆鼎峰前世造反之前,做过很多类似的坑蒙拐骗的事情,他一点不尴尬的提着花篮,又走到了陆兆凌的身后。 “四殿下,叶小姐没收别人的花,大约是在等着您送花呢,怎的,要不要买一束预祝叶小姐得胜?” 陆兆凌一看见这丫头就头疼,低吼道:“滚远点!” 陆鼎峰道:“买不起也不用生气吧,你表妹看来得失望了,哎,可怜的叶小姐……” 前世陆兆凌带着叶汀兰到太庙祭祖,陆鼎峰是认识这两小辈的。 又听楚天骄说过自己和离阳侯府的人,都是被这两人坑死的。 在陆鼎峰看来,就是这俩糟心的狗男女,害了他的离国江山,他不找他俩的麻烦,找谁的麻烦? 陆兆凌身旁的三皇子闻言噗呲一笑,问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你是离阳侯府的丫头?” 陆鼎峰看了眼三皇子,答道:“我是大小姐的丫头。” 三皇子从荷包里取了张银票,丢给了陆鼎峰:“赏你的,退下吧!” 陆鼎峰一看,好嘛,这孙子上道,直接给了十两银子的银票。 陆鼎峰还了三皇子一个慈爱的笑容,三皇子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坏丫头刚嘲笑自己没钱,三皇兄就打赏她,陆兆凌觉得三皇子这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脸,脸黑了下来。 陆鼎峰刚要走,陆兆凌喊了声:“回来,银子给你,把花给我表妹送去。” 说完,陆兆凌掏出了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扔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屁颠屁颠的捡起银元宝,揣入了怀中,直奔叶汀兰而去。 到了叶汀兰身旁,陆鼎峰再次把花塞到了叶汀兰手中,“拿好,你表哥送你的。” 说完,也不等叶汀兰反应过来,陆鼎峰直接转身一溜烟跑了。 哈哈哈,一束五十文不到的茶花,赚了三十五两银子,陆鼎峰愉快得要飞起来了,他要立即到旁边的酒肆去买酒喝。 当比赛计时的香燃到一半时,徐修远才开始动笔。 少年笔走游龙,神情专注,挥毫间光那行笔的姿态,便初具大家风范。 一首五言绝句成型后,徐修远舒了一口气,这才从自我专注的世界中拔出来,发现对手早已完成诗作,还在场上等着他。 徐修远冲着叶汀兰歉意的笑了笑,可惜叶汀兰根本没注意到他。 叶汀兰此时还沉浸在收到陆兆凌送花的喜悦中,眼如春水时不时的瞟向陆兆凌。 陆兆凌也对她投来青睐的笑容,两人眉来眼去,竟如初见一般,心意相通了。 楚天骄远远的看见这对狗男女的互动,心想:“两人这是勾搭上了?” 前世,叶汀兰是在楚天骄成为四皇子妃半年后,才与陆兆凌真正勾搭上的,看来,因为楚天骄的重生,这事要提前了。 楚天骄抬头望向二楼的周锦云,只觉得这家伙恐怕真的没几天好活了。 徐修远和叶汀兰的诗作都被送上了评审台,太子先拿起叶汀兰的,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等再看徐修远的,不禁拍案叫绝。 太子看过之后,将两人的诗作递给其他皇子传阅。 陆兆凌不要脸的说:“我觉得叶小姐的这首用词新颖,刻画生动,当是叶小姐胜。” 陆元清不干了,抗议道:“四皇兄,你莫非眼瞎,明明是修远这首意境高远,朗朗上口,乃是不二佳作。” 两人争论不休,其他皇子看热闹,也不偏帮二人,只不停地拱火。 第63章 你们得有多草包啊? 太子揉着眉心喝道:“住嘴!” 若是单从他的本心论,太子肯定更喜欢徐修远那首。 太子的目光,先扫过了叶汀兰那张娇娇怯怯的脸,有些不忍叛她输。 太子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楚天骄,也不忍楚天骄的青松社首战告败。 最后,太子决定和稀泥: “这两首诗,各有千秋,吾倒是不好冒然说谁胜谁负。若说立意高远,当属徐公子这首,但要论用词华丽新颖,则是叶小姐这首。莫若叛为平局?” 两首诗被念了出来,其实懂诗的人,高下立判,包括叶汀兰自己,都知道自己输了。 太子为什么叛平局,大家心知肚明,就算陆元清心有不服,也不好再反对。 叶汀兰情绪低落的退到了一旁,正好站在了楚天骄身边。 徐修远向陆元清讨要了叶汀兰的诗作,看完后挠头,狐疑的望着太子。 陆元清赶紧的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怕他不识好歹的站出来抗议。 楚天骄靠在椅背上,绷着脚尖,晃着腿,悠哉悠哉的提议道: “太子的评判很公允,但比赛没有胜负岂非无趣。不如咱们双方随意派一人下场,进行诗词接龙,最终哪方接不上了视为输。” 太子刚和完稀泥,面对徐修远质疑的眼神,有些心虚。 楚天骄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自创的诗句分胜负得罪人,联诗联不上,不用太子评判,胜负就自分了。 太子击掌赞道:“楚家妹妹这个提议好,热闹!参赛者所用诗词需有出处,不可臆造。” 太子做的这个限定更绝,你们都用大家都知道的诗,这样更没任何啥好评判的了。 徐修远被陆元清安抚住了,仍然是他应战。 叶汀兰在明知道自己输了的情况下,再要她上去跟徐修远对战,她是抗拒的。 如果再输,可就不是出彩了,那是丢丑。 叶汀兰弯腰贴到楚天骄耳边说:“楚妹妹,我刚赛完,有些头晕……” 楚天骄对叶汀兰避之如蛇蝎。 这个女人可是会下毒的,楚天骄赶紧的扯开身子,向旁边偏去,站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叶汀兰不好意思在大家的注视下说出怯战想退赛的意思,眼圈瞬间红了。 大家之前没有看见叶汀兰主动找楚天骄说话,只看叶汀兰那委屈的样子,二楼的周彤云就认定了是楚天骄又欺负叶汀兰了。 周彤云从二楼噔噔噔的冲了下来,护着叶汀兰,冲着楚天骄吼道:“楚天骄,你不要太过分!” 楚天骄微愕,玛德,这硬性碰瓷,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她懒得解释,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俩疯狗的距离。 叶汀兰眼中的泪水说掉就掉,委委屈屈的用刚好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楚妹妹,我没能替青松社获胜,我错了……” 此言一出,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楚大小姐怪叶家小姐没能获胜啊! 看叶汀兰娇怯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大部分的人内心都偏向了叶汀兰。 陆兆凌首先站了起来。 陆兆凌原本就恼火楚天骄变心了,如何还能忍她又欺负自己的柔弱的表妹,出言喝道: “楚天骄,不就是一场比赛吗,兰儿输了就输了,你凭什么责怪他?” 楚天骄看着陆兆凌为叶汀兰出头的样子,突然有一种回到前世的不真实感。 这种局面,前世楚天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每一次她都被叶汀兰气得跳脚,当她一生气时,叶汀兰不是吓得装晕,就是迎风就倒,让其他人误以为是自己推了她。 陆兆凌这个猪脑袋,似乎就吃叶汀兰这一套,每一次都会偏帮叶汀兰,惩罚楚天骄。 在楚天骄失神的那一瞬间,陆钰在陆元清的身旁耳语了一句,陆元清起身,挡在了陆兆凌的身前:“四哥,你刚是承认叶小姐输了?” 陆兆凌立即噎住了,刚他还跟陆元清吵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让太子叛的平局。 怎的一秃噜嘴,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这一打岔,楚天骄清醒了过来。 她如今才不会上这对狗男女的当。 楚天骄站在安全的距离上,挤出笑容,貌似安慰叶汀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叶小姐又何须介怀?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容易让人误会。 你看,四殿下这不是就误会我欺负你,跳出来替你出头了吗?” 大家看楚天骄得体的仪态,加上温润的言语,不似欺负人的样子,都松了口气。 太子出声斥责陆兆凌道:“君子当耳清目明,谨言慎行,坐回去!” 太子是储君,陆兆凌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服,也只得乖乖的坐回了座位。 叶汀兰靠在周彤云的肩膀上,嘤嘤嘤的小声抽泣,大约是她对周彤云耳语了一句什么,周彤云怒气冲冲的说:“我叶姐姐被你气着了,后面的比赛,她不参加了!” 楚天骄继续含笑点头:“好,叶小姐先去二楼休息吧!不过,叶小姐需知,钱可是不退的。” 叶汀兰浑身一颤,开始肉疼,那可是两千两银子呀。 她想说诗词比赛的后半场她不参加了,但是乐器她还可以参加的。 但周彤云不知道缘由,以为楚天骄说的是入场费,她自己是花了一百两买的请柬,以为叶汀兰也是。 周彤云豪气的啐道:“不退就不退,谁稀罕那点银子!” 叶汀兰的心在滴血,心中狂喊:“我稀罕,那是我的两千两呀……” 周彤云扶着叶汀兰回到了二楼观战,完全不管青松社是否还有替补参赛人员。 郑琳琅从荷包里掏出欠条,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最后是周家兄妹帮着叶汀兰筹钱,将两千两还给了郑琳琅。 比赛场上便只剩下徐修远一人。 楚天骄从后面一个丫头手中,抱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走到了场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青松社最小的会员,楚青言,代表我们青松社参加诗词接龙。”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认识这个孩子啃自己小手手的奶娃娃。 而且这个奶娃娃还要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楚清言。 等问了楚家人,才知道,不是敬慈皇太后楚清言那个清,是青松的青。 为了避敬慈皇太后前世的讳,楚天骄将楚清言名字中的清字改成了青字。 楚天骄抱着楚青言来到比赛场中,对面的徐修远有些傻眼了。 刚太子打圆场,直接叛了平手,小少年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奈何那是太子,他也不好说抗议。 看楚天骄居然抱着个奶娃娃上场,小少年直接懵了。 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是明知道会输,故意摆烂?还是想输了后说他胜之不武? 徐修远撅着嘴问道:“楚小姐,既然是比赛,还请尊重你的对手,你怎可用一个三岁孩童来羞辱我?” 楚天骄正哄着小青言不要吃手手,闻言笑道: “徐公子,放心,我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等会儿比了你就知道了,这绝对是我们青松社的最强战力。” 此言一出,场下哗然。 楚天骄这是在自谦,还是真的准备摆烂了? 一个三岁奶娃子,就是你们青松社的最强战力了,那你们得有多草包啊? 第64章 太姑奶奶还是那个太姑奶奶,太黑心了! 刚刚回到二楼的叶汀兰更是气得想吐血。 楚天骄,你这是在说我还不如一个三岁孩童吗? 在楚天骄的坚持下,徐修远虽然极其不愿意,还是硬着头皮开始了比赛。 楚天骄凑到小青言耳边说:“玩比诗诗了,赢了的有糖葫芦吃。” 凤甲早已经奉命买了几根糖葫芦回来,躲在一楼观战的人群后面。 小青言自从前两日吃过一根糖葫芦后,便惦记上了。 一听有糖葫芦吃,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四处张望,还真被她找到了凤甲的藏身之处。 “糖……糖……” 小青言伸出了手,整个人都向着凤甲的方向扑。 楚天骄暗道失策了,本想利诱一下,结果这小破孩不吃这一套,立马就要。 “赢了才有糖葫芦。” “哇呜……” 楚青言挣扎得更厉害了,刺耳的魔音响起,饶是楚天骄武功高强,拿这扑食的小破孩也没有办法。 楚天骄只得让凤甲拿了一根糖葫芦过来,塞到了楚青言的手中。 楚青言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一口红艳艳的糖衣后,眼泪说收就收,满足的张嘴吟道:“甜于糖蜜乱于猪”。 楚天骄赶紧的翻译:“甜于糖蜜软于酥”。 观众们还沉浸在看小青言扑食的闹剧中,突然听到她念诗,不由的一愣。 徐修远一直气鼓鼓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楚天骄哄孩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如果不是陆元清用眼神制止他,他已经弃赛下场了。 听到楚天骄翻译的诗句,才回过神来,赶紧的接了下一句:“阆苑山头拥万株。” 小青言小舌头一直在糖葫芦上舔舔舔…… 楚天骄看她半天不说话,直接就着她的手,将糖葫芦从她的小嘴边拉远了。 “青言,该你背下一句了。”楚天骄提醒道。 小姑娘瘪着嘴,脑袋一怂一怂的伸过去够她的糖葫芦。 楚天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差点被她给翻出去摔了。 “背完就给你。” 小姑娘总算接受了威胁,背出了下一句:“叶底深藏红玳瑁”。 徐修远拧着眉继续往下接。 在糖葫芦的强大诱惑下,楚青言与徐修远你来我往对了上百句诗,大家才知道楚天骄没有开玩笑。 这个三岁多的小奶娃,真的是博闻强识,不仅自己会给徐修远出难题,连徐修远出的很多生僻的诗句,她都能接得上。 最终,楚青言拿出了杀手锏“深追照影无头绪”。 徐修远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是谁的诗句,下一句是什么。 小少年从一开始觉得被羞辱,到慎重对待,一直到此时,自己竟然接不上一个三岁孩童的诗,心情可谓跌宕起伏,难以言表。 小少年回望了一眼太子,诚实的说: “我接不出来。” 太子问楚天骄:“这句诗冷僻如厮,不知可有出处?” 如果这句诗是杜撰的,或者是参赛人员现做的,便会被判定为输。 徐修远三岁开始背诗,离国只要有记载的诗,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一句,徐修远居然见都没见过。 太子和评审席上的众位皇子,交头接耳,也纷纷说自己没听到过。 二楼的叶汀兰嘴唇上翘,露出了笑容,与身旁的周彤云道:“楚天骄以为抱一个会背诗的孩子出来,就能赢了徐修远,她做梦!” 因为郑琳琅的催债,周彤云和吴小姐、刘小姐都已经知道了叶汀兰是买的参赛资格,现在正心情复杂的消化着这意外。 听叶汀兰这么说,居然没有人出声附和她。 王庭哈哈大笑,指着楚天骄说:“楚天骄,你输了,比赛前说好了需要有出处的诗句,这娃娃不知规定,顺嘴胡诌的不算。” 就连王星然都有些着急,定定的望着台上的楚天骄和她怀里的奶娃娃,没有回怼她大哥。 楚天骄听完楚青言的这句诗,就忍不住擦了一把虚汗。 楚天骄心中暗想:太姑奶奶还是那个太姑奶奶,太黑心了!还好我早有准备。 刚才那句诗,是记录在敬慈皇太后出嫁前的诗集中的。 那时楚清言还是一名闺阁女子,她的诗作是不会流传出去的。 偏偏她后来又成了名人,她的诗作也在参赛范围之内。 还好楚天骄知道自己太姑奶奶只要玩不过了,就会这样耍赖皮。 早早的去楚家祠堂里将这本诗集取出来带在了身上。 当楚天骄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诗集,翻开中间一页,递给徐修远时,徐修远表情皲裂了。 敬慈皇太后的《深闺》,为毛这首诗没有刊印在宫廷诗集中? 太子也凑过来看了看,一眼认出这是大名鼎鼎的敬慈皇太后,他曾祖母的诗集,赶紧的躬身双手接过去。 “深追照影无头绪,浅尝梨花一夜香。” “好诗,这是本宫曾祖母的诗,这本诗集藏于楚家,难怪修远会输。哈哈……,本宫现在宣布,楚家这位小小姐获胜。” 楚青言对于太子的话无感。 她一边舔着已经不剩多少糖色的糖葫芦,一边紧紧的盯着徐修远。 小少年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但自己确实是输了,总不能不认吧? 徐家也是诗礼簪缨之家,徐修远输了比赛,不愿再输了气度。 徐修远向楚青言拒了一躬道:“在下认输。” 谁知楚青言依然不肯放过他,冲着他不停地“喵呜,汪汪”,徐修远无法理会她的意思,准备转身退下。 小姑娘突然就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这种哭声,一听就是哄不好的那种。 楚天骄让凤甲又拿了个糖葫芦来都没用。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向徐修远扑去,那哭声中的愤怒失望情绪,那誓要抓住徐修远的架势,仿佛输的那个人是她。 徐修远只好站住,不明所以的盯着小姑娘,头大如斗。 徐修远尴尬的问楚天骄:“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楚天骄尴尬了。 她总不好让人家徐家公子当众学狗叫猫叫吧? 楚天骄在小青言的耳边告饶:“小祖宗,这次就放过他吧?回府之后我让桑葚叫一百遍给你补上?” 小姑娘才不接受糊弄,哼,谁输了谁叫,这是规矩! 看确实劝不好了,楚天骄只得让王星然主持比赛继续,自己示意徐修远跟着她一起去了后院。 等回来的时候,徐修远满脸通红,羞得不轻。 小少年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已经认输了,那小奶娃子,还非得让他学猫叫狗叫之后,才肯放过他。 楚天骄让凤甲安排人将楚青言先送回府休息,自己才返回了赛场。 比赛还在继续…… 第65章 要不要那么快认怂啊? 王星然正在与陆元清对弈,林婉容和另一位太学学子在作画。 楚天骄看看时辰,才知道刚才在比诗这一项上,耽误了太多时间。 王星然干脆安排了下面两项同时进行。 这两项用时都在半个时辰以上,且选手们需要相对的安静,观众们便无聊了起来。 皇子们已经开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大家对青松社居然能赢下第一局,多感意外。 楚家那个近乎神童的小小姐,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就连武宁伯都拉着楚烨偷偷的问:“这不会是我女婿在外面养的私生女吧?” 武宁伯的女婿,就是离阳侯。 远在边城的离阳侯突感背脊发凉,喷嚏不断。 “这是谁在念叨老子?” 楚天骄也在忙着解答皇子们的问题,为楚青言编了一个楚家军战死老兵遗孤的身份。 太子凑到楚天骄跟前说: “楚妹妹,说来本宫的曾祖母也出自楚家,本宫与楚妹妹亦是亲戚。楚妹妹以后有空,可到东宫来找太子妃玩。” 楚天骄前世与这位太子没什么接触,没有好恶之分。 想到皆因这位太子早逝,陆兆凌才有了夺嫡的机会,楚天骄提醒道: “太子殿下近期最好不要去猎场。” 太子不明白楚天骄为何如此提醒,问道:“听说楚妹妹很喜欢打猎?本宫为何不能去?” 楚天骄不好说得太露骨,只说: “春夏季节,猎场正是大型野兽出没觅食的时期,太子殿下贵为国本,还是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前世这位太子,便是在猎场被熊瞎子所伤,被救回宫后不久就离世了。 太子淡淡一笑,以为楚天骄这只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表示关心的客套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王星然的丫头来找楚天骄,楚天骄与太子致歉告退。 “小姐说,叶小姐不能参加下面的乐器比赛了,咱们这一方,如果实在没人参赛,等她比完棋艺后再上场也可。” 这丫头是王星然比赛前安排来转告楚天骄的。 楚天骄望向场上正绞尽脑汁在对弈的王星然,叹了口气道:“不用了,让你家小姐安心。” 叶汀兰会出幺蛾子,在楚天骄的意料之中。 所幸青松社已经胜了一场了,楚天骄也不是很紧张。 没想到接下来的两局,尽管王星然和林婉娘尽了全力,还是输了。 双方的积分变成了2:1,陆元清带领的太学新生队暂时领先。 王星然哭丧着脸,扑在楚天骄的怀里委屈道:“楚姐姐,我给青松社丢人了。” 楚天骄拍着王星然的肩膀安慰道:“哪有?六殿下的棋艺师从秦老夫子,秦老夫子有离国棋王之称,你输得一点都不丢脸。” 陆元清正被王庭等人围着祝贺,目光却看向楚天骄和王星然,正巧看见楚天骄瞟向他,赶紧的歉然一笑。 王星然扬起了小脸蛋,撅着嘴道:“我刚知道他们乐器这项是南宁王世子上场。据说南宁王世子精通音律,琴笛双绝,我比不过他。” 正在此时,楚天骄看到陆钰抱着一把焦尾琴走向了场中的琴案。 楚天骄心里有了计较。 她向青鸾招了招手,青鸾会意,领着人去了后院的库房。 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婆子抬出来一列排鼓。 陆钰已经跽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调音。 楚天骄走到对面的排鼓前,陆钰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心想:“这丫头是要亲自上场了?我是让呢?还是让呢?” 楚天骄冲着陆钰拱了拱手,陆钰还了一礼,两人眉眼间,已经将想表达的都表达了。 楚天骄说:“我待会儿会鼓一曲破阵曲,还请世子爷为我伴奏。” 陆钰闭了一下眼睑,颔首淡淡道:“不胜荣幸。” 其他人都没有看出任何异样,毕竟,这种友谊赛,为对方和音,也不是没出现过。 王庭自小被这两人联手坑,意识到了不对,可他现在想换人上场,已经来不及了。 王庭走到陆钰身旁悄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放水,有你好果子吃。” 陆钰抬眸,委委屈屈的扭头对身后的太子道:“太子哥哥,他威胁我。” 王庭没想到陆钰会向太子告状,气得跳脚,啐道:“软脚虾,就会告老子黑状!” 太子板起了脸,低喝一声:“表弟,过来!” 王庭心不甘情不愿的别到了太子身旁。 太子温声安慰陆钰:“阿钰,你好好弹,别理这混人。” “咚!” 第一声鼓声响起,楚天骄双手执锤,连续敲击,鼓声轻快,像极了大军出发前的意气风发。 陆钰的手指也开始拨动琴弦,琴音缠绵,像是在述说着将士们与家人离别时的难舍。 鼓声由慢转快,琴音应和,突然,“咚、咚、咚”,鼓声转为了标准的战鼓声,琴音变得激越,鼓声开始急促,为听众们营造起了沙场厮杀的氛围。 楚天骄今日身着一袭红色的齐腰襦裙,鼓锤在她手中像有生命般跳跃灵动。 她穿梭在五只排鼓间,像在舞蹈般时而双手交叉击鼓,时而下腰,好看得紧。 陆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楚天骄的身姿,原本平静的目光,逐渐染上了一层迷醉…… 他的眼前一片红色,仿佛真的看见了身着戎装的楚天骄,站在敌军阵前,挥舞着长剑拼杀,被鲜血浸染,仍然勇往直前。 陆钰的手指不由的跟着楚天骄加快了节奏,两个人像是背靠背的战友,琴音和鼓声交织,奏出了磅礴大气的旋律。 台下的观众们,从最初的放松,变得紧张肃穆起来。 尤其是武宁伯、楚烨、楚晟三人,都将右手拳头放在了心口,似乎回到了当初随军出征的记忆中。 就连最初嘲笑楚天骄不通音律的王庭,也收住了轻慢之色,规规矩矩的站在太子身旁,认真的聆听了起来。 这首破阵曲,是前世楚天骄在宫中专门学过的。 当时学这曲子,只是为了希望等有朝一日,自己得胜凯旋的时候,可以演奏给满朝文武听,希望能够激发起他们对待外敌必胜的决心。 没想到她还没有机会演奏,就被叶汀兰毒死了。 今日她选择亲自上场奏这一曲,也算是弥补了前世的一点遗憾。 曲末,鼓声渐慢,琴音转为凄凉,这是一场大战终了时,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情景…… 曲终,鼓声突然高亢,琴音转为清越,这是将士们百死不悔奋勇向前的心情。 收音的最后一刹那,陆钰的琴弦断了。 楚天骄愕然的看了陆钰一眼,陆钰眨了眨眼睛。 楚天骄忍住笑将鼓槌收起,向评审席颔首致礼。 观众们回过神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太子赞道:“好一曲破阵曲,楚妹妹不愧为将门天骄,完全奏出了此曲的精髓,阿钰配合得也很不错。” 楚天骄拱手向陆钰致谢,退到了场边。 现在本该轮到陆钰独奏了,却见他难堪的站起了身,楚楚可怜的望着太子道: “太子哥哥,我的琴弦断了,而且听完楚妹妹的这首破阵曲,我实在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演奏了,我可以认输吗?” 王庭跳脚,“你……你是故意的!” 太子扶额,虽然他也觉得楚天骄这首破阵曲很不错,可阿钰你好歹也把比赛进行完吧? 要不要那么快认怂啊? 哎,他这堂弟,自小就是这么怂,否则也不会堂堂亲王之子,却总是被王庭欺负了。 太子很无奈。 比赛选手都认输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直接宣布楚天骄胜了。 青松社的会员们,以王星然为首的贵女们,欢呼了起来。 王庭被陆钰气的肝疼,又看见自家妹妹挑衅的望着自己,恨恨道: “急什么,现在2比2打平了,下午还有两场比赛,到时候一定让你们输得很惨!” 说完,王庭瞪着陆钰吼道:“下午的比赛,你不准上场!” 王庭很生气,他早就说过,陆钰这小子,就是个奸细,可惜他表哥不相信。 还好,下午他有大杀器,有李匡在,楚天骄必输无疑。 第66章 这不一看就是祖传的手艺吗? 楚家在樊楼准备了宴席。 宾客们有些回家用膳,有些跟着楚烨和楚天骄去了樊楼。 到了未时末,所有人又齐聚在了巡城卫的训练场。 这武比的场地,是陆元清亲自联系的,巡城卫的将领,自然恭恭敬敬的将场地腾挪了出来。 但作为楚天骄的表兄,郑闯当仁不让的将布置场地、防卫守护的工作揽了过去。 楚天骄一到,郑闯就屁颠儿屁颠儿的上前表功:“大表妹,你看那些装饰,可还满意?” 楚天骄一看,顿时想捂眼。 只见演武台上,扎了八个骑着马的纸人。 四个女装的纸人,还算英姿飒爽,但个个脸颊上都贴了两坨红纸,头上扎着大红花,手中拿着的,与其说是球杆,不如说是招魂棒。 四个男装的纸人,清一色的黑白色,手中的马鞭,是用白纸剪成的掸子,酷似招魂幡。 “这都是谁的主意?” “大表妹,你不喜欢吗?” 楚天骄说:“你这些纸人谁做的?” 郑闯挠着头解释:“准备得有些仓促,这活要得急,我让我手下的老刘扎的。” “请问这老刘家是不是卖寿材的?” “大表妹,你怎么知道,你认识老刘?” “呵呵,这不一看就是祖传的手艺吗?” 还好,除了这八个纸人,场地四周,还花花绿绿的拉满了横幅,气氛才不至于像那荒郊野外的坟场。 横幅上面,大部分写着: “斧头帮必胜!” “青松社第一,不服来战~!” …… 郑琳琅凑了过来,挽着她二哥的手,兴奋道: “二哥,我就说了大表姐一定会喜欢的,你看,这么一布置,咱青松社就有了主场优势!” 楚天骄敲了一下郑琳琅的脑袋,无力的说:“谢谢你啊!表妹,你如果有空,建议你去医馆看一下眼睛。” 郑琳琅听出了楚天骄是在揶揄她,噘起了嘴,抱怨道:“大表姐,人家和二哥昨晚可是忙活了一晚上……” 王星然痴痴的笑着,夸赞道:“我看挺好的,霸气!” 场地的左右两侧,搭有高台,作为观众席。 太子和众位皇子中午都没去樊楼用膳,此时也才刚到。 太子和蔼的叮嘱楚天骄和其他参赛人员:“比归比,别伤了和气!” 楚天骄发现陆元清的身旁,多了一位黑衣少年。 从这少年走路的姿势,楚天骄就能感觉到这是个高手。 陆元清替二人介绍道:“楚妹妹,这是李将军的三子,李匡。” 李匡抱拳向楚天骄行了一礼,楚天骄同样抱拳回礼。 仅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同为高手的气场。 这种气场旁人是没有感觉的,只有对峙的双方,能够从空气中的细微变化,感觉到。 李匡明显有些诧异。 当王庭和陆元清邀请他参赛时,李匡是相当抗拒的。 他在黟山师从玄清真人,习武十几载,自视上京城中青年一代,不会有自己的对手。 这次回京,被他爹塞进太学,不过是为了年底考武举做准备。 居然要让他出手对付一帮弱质女流,不管王庭将楚天骄的武艺吹嘘得多厉害,李匡都觉得是杀鸡用牛刀,有些损他颜面了。 无奈,他爹给他下达了死命令,必须要迅速的融入上京城的贵胄圈子,尤其是那几位皇子,绝对不能得罪。 李匡这才硬着头皮应战的。 没想到今日一见楚天骄,他就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这位离阳侯府的大小姐,确实有几分真功夫。 离阳侯府和大将军府,各自掌管着离国的半数军权。 楚家和李家,素来不睦,这也是皇权制衡的结果。 楚家人和李家人,私下里从不来往,一是为了避嫌,二是离阳侯与李大将军,确实是互相看不顺眼。 楚天骄能感觉得李匡身上的傲气,心想:不愧是后来当了大将军的人。 前世李匡和楚天骄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楚天骄最后那一战,姗姗来迟增援的人,就是李匡。 虽然楚天骄知道那是陆兆凌给李匡下的军令,但楚天骄还是记仇。 第一场的骑射比赛,便是这楚天骄和李匡的比拼。 小红迈着矫健的步伐,被凤甲牵了上来。 楚天骄接过马缰,捋了捋小红的鬃毛,用脸贴上小红的马脖子,小声说道:“小红,老伙计,待会儿撒开腿跑,咱一定要赢了那臭小子。” 比赛的规则是抢靶,参赛者每人有五根箭矢,同时骑马出发,需按照路标,到达指定的地点,马上拉弓,射中箭靶。 射中靶心数越多的人,为获胜。 李匡骑着一匹大黑马,出现在起跑线。 楚天骄下午换了一身艳红色的骑装,小红本来就是一匹枣红色的马。 这两人,似乎是约好似得,正好一黑一红,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楚天骄取下背上的弓箭,认真的检查了一遍。 两人翻身上马,旗手挥旗,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几乎是同时奔了出去。 观众席开始沸腾了起来。 李将军虽然没有亲自来观战,但李家的二老爷来了。 就这么一下会儿功夫,李二老爷和武宁伯就吵了起来。 原因当然是各自为自己家的孩子呐喊助威,一个不满另一个的声音盖过了自己,两人拼着嗓子,一会儿嗓子就受不了了,然后就直接动手了。 楚烨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再看场内,楚天骄和李匡二人,已经跑过了半场,李匡的大黑马略微领先一个身位。 小红今年五岁,正是马年轻力壮的时候,它似乎并不着急自己落后了,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半场刚过,小红开始发力了,它是一匹汗血宝马,楚天骄在马背上能看见小红脖子上浸出的红色汗珠。 小红的马蹄,跑出了残影,“嗖”的一下,从大黑马的身旁擦过,如离弦的箭,直奔射击区。 楚天骄拍了一下小红的脖子,以示鼓励,喃喃自语:“咦,你是故意的吧?你从哪学到的这腹黑的手段?” 楚天骄记得前世小红可不会藏拙,这马难道也成精了? 一红一黑两马的距离从一个身位,变成了两个身位,三个身位…… 小红直接拉开了与大黑马五个身位的距离,到达了射击区。 武宁伯哈哈大笑,冲着李二老爷嘲讽道: “看看,我孙女的小红马,可是正宗的西域汗血宝马,那是我和老离阳侯的坐骑的后代,羡慕吧?” 李二老爷郁闷,李家不驻防西部,没机会亲自去找汗血宝马。 这汗血宝马实在是太珍贵了,整个离国,曾经也只有离阳侯和武宁伯各有一匹。 现在两府中的汗血宝马,都是那两匹马的后代。 场上楚天骄已经搭弓射穿了第一个靶心。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就在楚天骄射出第二根羽箭,准备射穿第二个靶心时,箭矢行至半空,另一根箭破空而出,撞向了楚天骄的箭。 楚天骄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知道是李匡赶到了,并且射出了第一箭。 两根箭矢撞到了一起,楚天骄的箭直接被撞歪,坠到了地上。 而李匡的箭,居然只是速度减慢了一些,继续向前,正中靶心。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呼。 就连武宁伯都不得不佩服,“好强的内力。” 现在两人都各中一箭,但是楚天骄只剩下三支箭了,而李匡还有四支箭。 第67章 那姓李的小子为什么没有射死她? 就算不懂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楚天骄几乎是败局已定了。 虽然小红的速度为她抢得了先机,但李匡的内力,让他立于了不败之地。 精彩的赛事,让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兴奋了起来,纷纷站到了看台的最前面。 太子为楚天骄捏了一把冷汗。 陆兆凌幸灾乐祸。 陆元清很纠结,他既希望己方赢,又怕楚天骄输得太难看会迁怒自己。 只有陆钰,默默的远离了人群,站到了离靶区较近的地方,那附近,郑闯正带着几位巡城卫在执勤顺便看比赛。 “姓李的小子,居然用内力,太卑鄙了!” 郑闯很为自家大表妹生气。 看见陆钰走了过来,一想到陆钰是敌方阵营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搭理陆钰。 陆钰手里捏着一颗刚捡的小石子,凝神静气,盯着李匡那匹大黑马。 小红已经跑到了第三块箭靶的正前方一百米。 大家发现,这一次,楚天骄手握两支弓箭。 当第一支箭射出时,楚天骄立即转身,冲着李匡拉弓,看这架势,是打算第二支箭直接射向李匡。 李匡正准备射出自己的第二支箭拦截楚天骄的箭,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心中一凛,调转箭头的方向,这支箭,射向了楚天骄。 场上众人发出惊呼! “住手!胡闹!” 太子气得大喊出了声。 陆元清吓得快晕过去了,如果楚天骄出事,罪魁祸首就是他,毕竟,这李匡可是他出面请来的。 就连王庭,都屏住了呼吸,突然,他觉得自己跟楚天骄的仇,似乎并没有那么大。 眨眼间,李匡的箭已经行至半途,大家才发现,楚天骄手中的箭,根本没有射出,还握在她的手上。 聪明的人立即意识到了,楚天骄不过是在虚晃一枪,吸引李匡的注意力。 但是,李匡射向楚天骄的箭,却是真的射出了。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以李匡的箭法,楚天骄未必能躲过这一箭。 就见楚天骄单手拽住马鞍,一个翻身,藏在了马腹之下,同时,李匡那支箭,在即将到达小红跟前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中,箭身折断,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楚天骄的第三支箭,已经正中靶心。 两人的比分变成了2:1,但楚天骄还剩两支箭,李匡还剩三支箭。 李匡惊魂未定,一脸懵的呆呆望着楚天骄的方向,双眼放空。 他刚干了什么? 脑袋里的画面在倒带。 李匡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才明明感觉到了强大的杀意,作为练武者,危险感,深入骨髓,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射出的那一箭。 结果,人家楚天骄根本就没射他。 太奸诈了,太狡猾了! 可楚天骄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大的杀意? 居然还未真正出手,就能挑动他的本能危机意识? 还有击落箭矢的不明物体,是楚天骄出手的吗? 难道她的内力与自己相当,只是她遵守规则,没有在骑射场上,用上内力? 李匡突然感到汗颜。 自己居然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太羞耻了。 楚天骄根本不管场下的人的惊叹和李匡的情绪波动,她已经骑着小红,向着第四个靶子飞奔而去。 她早就预料到了李匡会反击,所以翻身藏于马下的动作,是她预先想好的。 小红是汗血宝马,李匡作为将门子弟,都是爱马之人,定然会射人不会射马。 不过,楚天骄还是有些好奇,刚才是谁出手,打落了那支箭? 好强的内力,离国什么时候高手如云了? 就在她思索间,第四个靶子到了,楚天骄射出了第四箭,毫无意外,正中靶心。 听到场上的欢呼声,李匡才回过神来,等他迎头向前赶时,楚天骄已经到了第五个靶子。 这一次,李匡没有拦截,即使拦截,距离也不够。 第五箭,正中靶心。 比赛结束了。 双方都废掉了一箭,即使李匡后面的全中,但他在时间上落后了,也是输了。 李匡收起了弓和箭,默默的跟在楚天骄的身后,返回了演武台前。 楚天骄骑着小红,沿着观众席下面的跑道溜了一圈,接受着大家的祝贺和欢呼。 这一刻,她神采飞扬,那张本就英气勃勃的脸上,似有流光溢彩,让人挪不开眼。 “楚姐姐太棒了!” “楚小姐不愧为将门虎女,厉害!” “好大孙女,好样的!” …… 武宁伯老泪纵横,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了。 他的外孙女,真让他自豪。 太子宣布了比赛的结果,青松社以3:2,暂时领先。 谁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楚天骄居然赢了,那姓李的小子为什么没有射死她?” 叶汀兰不甘心的看着全场为楚天骄欢呼,她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扯烂了,嫉妒像一条毒蛇一样咬噬着她的心灵。 她看向了陆兆凌。 “四殿下今天上午明明已经表现得对我不同了,为什么现在他的目光会一直停留在楚天骄的脸上?” 陆兆凌确实内心很震撼。 在他心目中,楚天骄一直只是个粗鄙不堪,一无是处的莽女。 他从未料到,楚天骄可以如此的光彩照人。 “是我小瞧了她!” 陆兆凌握紧了拳头,不知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只有陆钰,默默的回到了皇子们中间,深藏功与名。 陆元清问他:“阿钰,你跑哪去了?” 陆钰捂着肚子说:“刚才肚子有些不舒服……” 陆元清看他脸色确实苍白,额头上还有冷汗,关切道:“你要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府,不用陪我。” 陆钰有些不舍道:“六堂兄,没事,我还能坚持。” 说完,陆钰虚弱的坐了下来,目光却追逐着场上那个红色的身影。 刚才李匡那一箭,确实把陆钰吓坏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楚天骄将小红交给了凤甲,王星然和楚芸儿等人,将她按在了场地边的一张躺椅上。 “楚姐姐,快休息休息,一柱香后,马球比赛就要开始了。” 几个小姑娘,围着楚天骄,叽叽喳喳,有的给楚天骄喂水,有的给楚天骄揉胳膊,把楚天骄伺候得,那叫个舒坦。 正当楚天骄被小姑娘们宠得欲仙欲死的时候,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阴影,楚天骄感觉到小姑娘们都安静了下来。 第68章 我很强,不用你承认。 楚天骄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看清楚是李匡站在自己面前。 两人目光对视,李匡神情有些别扭,像是在挣扎,最终抱拳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承认,你很强!” 李匡是在为自己射出的那一箭道歉。 这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友谊赛,无论如何,也不该生死相搏。 李匡自己想不到楚天骄那是虚招,是自己无能。 李匡是个骄傲的人。 他觉得楚天骄配得上做他的对手,也配得上他道个歉。 楚天骄没见过少年时期的李匡,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啧啧啧,想不到前世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少年时,居然还会害羞。 虽然这小子长得还挺精神的,态度也还不错,但楚天骄还是看李匡不顺眼。 她翻了个白眼,怼道:“我很强,不用你承认。” 李匡被噎住了,转身离开。 楚天骄冲着他的背影道:“待会儿的马球赛,我还会赢你!” 楚天骄的话音刚落,王星然好奇的问道:“李姐姐呢?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李姐姐?” 场地上,郑琳琅和刘月娥都牵着马走了进来,正在做准备活动,待会儿的马球赛,将由她二人和楚天骄、李美仙四人上场。 这时,一个李家的丫鬟匆忙跑了过来道:“不好了,我家小姐让我来告诉各位小姐,她像是被人下了药了,现在呕吐不止,还拉肚子。” “卑鄙!” 楚芸儿认为是王庭等人干的,撸起袖子就要去干架。 楚天骄一把拉住了她。 楚天骄的目光扫视全场,看见叶汀兰正远远的与周彤云站在对面的观众席上。 虽然隔得远,楚天骄还是能感觉到叶汀兰正在望向自己。 楚天骄问李家的丫头,“刚才你家小姐去过哪里?吃过什么没有?” 李家丫头道:“我家小姐刚才一直在给楚小姐您助威,就站在观众席上。” “对了,我家小姐刚喝了茶。” 为了方便观众们饮水,郑闯在每一排观众席前,都放了一个茶水桌,需要喝茶的,有专人会给贵人们送过去。 据丫头描述,李美仙刚才喊得口渴了,要了一杯茶,是那个郑家的丫头送到李美仙手上的。 楚天骄叫了那个丫头过来。 那丫头说,她们因为要送茶,时常会走开,她真的不知道茶水是否会有问题。 这是郑闯和郑琳琅的疏漏,他们没有派专人守住茶水。 楚天骄赶紧的叫人将茶水全部撤了,换新的。 撤下来的茶壶,叫凤甲带去请人查验。 所幸,听倒茶的丫头说,李美仙喝的是云雾茶,那壶云雾茶,她只倒过一次。 楚天骄看了一眼刚才楚芸儿喂她水的杯子,问道:“这水哪来的,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楚芸儿道:“我一直叫小玉儿拿着的,没事。” 楚天骄直觉是叶汀兰干的,也许是她无从对自己下手,便只好选择了李美仙。 这个女人,自己上午丢了丑,就见不得别人出彩,这满场的人,最希望青松社输的,估计就是她。 但楚天骄暂时没有证据,只好先忍着。 “二妹,你顶替李小姐的位置。” 楚天骄对楚芸儿说。 还好,她们青松社会骑马的社员多,当初组队的时候,多组了一个后备队。 上场的时间到了,楚天骄从凤甲的手中,接过了小红的缰绳。 小红伸长了马脖子,那意思,明显是要楚天骄蹭蹭。 楚天骄此时虽然心情有些凝重,还是用脸在小红的马脖子上蹭了一下。 楚天骄、郑琳琅、楚芸儿、刘月娥四人,各自进入了自己的位置。 对方阵营的选手,也都准备就绪。 太学新生队,上场的是陆元清、李匡、王庭、姜桥四人。 李匡和姜桥二人,都是将门子弟。 陆元清虽是皇子,但据陆钰传递的消息,骑射功夫也是极好的。 王庭自小就是王家的异类,好斗勇充狠,书读得一般,但骑马射箭,却还不错。 从观众的评判角度,肯定是太学新生队更强,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之前双方的积分是3:2,但马球赛是团体赛,如果获胜,可以积2分。 这场赛事,既是最后一场决胜局,也是太学新生队翻盘的关键。 就连郑闯手下的巡城卫们,都激动了起来。 “一定要赢啊,老子可是在赌坊下了十两银子的注。” 一个巡城卫的士兵在喊。 郑闯听到了,直接呼在了这名手下士兵的后脑勺上,骂道:“你眼瞎啊?居然没有下注给我妹妹和大表妹?” 郑闯自己可是将自己的小金库,都下给了青松社赢。 郑闯扯着嗓子冲着场内喊道:“三妹,大表妹,一定要赢呀!” 一回头,才发现他手下的士兵,都充满了怨念的看着他。 好嘛,这些人居然都下的太学新生队赢。 “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割袍断义!” 士兵甲舔着脸上前劝郑闯道:“将军,咱的心还是向着您家妹妹和表妹的,但是钱袋嘛,它们有自己的主张。” 郑闯翻了个白眼,与这些“叛徒”保持了一米的距离,看向了赛场中央。 太子作为裁判,也骑在马上,示意双方队长猜拳决定谁先开球。 楚天骄与陆元清各自出拳,明明楚天骄出的剪子,陆元清出的石头,陆元清胜了,他却在眨眼间张开了手掌,变成了布。 太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小子,你这是要闹哪般呀? 你要表现得大度,直接说让人家先开球不就得了? 楚天骄倒是没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既然她赢了,她就当仁不让的先开球了。 楚天骄挥动球槌将球传给郑琳琅,郑琳琅将球向球门方向带出,在她的进攻路线上,王庭守在那里,明显是冲不过去。 楚天骄策马斜插,小红快如闪电,顷刻间就越过了郑琳琅的身位。 郑琳琅将球传给了楚天骄。 两人这种拉扯的进攻方式,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快到球门前方时,遭遇了对方后卫姜桥的拦截。 楚天骄虚晃一枪,避开了姜桥,刚想挥杆进球,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将球从她杆下拦截。 是李匡及时回防,阻止了楚天骄第一次的进攻。 李匡将球传给了王庭。 郑琳琅迅速转攻为守,挡住了王庭的进攻路线。 王庭骂了句:“我艹!” 被迫将球传了出去。 王庭的传球目标是陆元清,可惜陆元清离他的距离有些远,球还未到时,就被刘月娥拦下了。 刘月娥和楚芸儿配合,将球带回了前半场,传回给了楚天骄。 这一次,楚天骄没有选择自己直接进球,她向郑琳琅做了个动作,佯装自己要挥杆进球时,骗过了李匡,将球传给了郑琳琅,郑琳琅一杆进球。 “1:0。” 记分牌被翻动,场下观众有欢呼的,有叹气的。 楚晟拍着楚烨的肩膀,兴奋道:“进了,进了!” 楚烨一把拽住他的手,甩开后,掸了掸自己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与武宁伯双手互握,两人齐声道:“进了,进了!” 楚晟有点懵,不满的嘟囔道:“你还是我亲哥吗?”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场上激烈的赛况吸引了。 第69章 我以为你会避开的。 轮到太学新生队开球了。 这一次,楚天骄迅速的回防,但还是没能阻止住李匡的攻势,比分又变成了1:1。 比赛的分数一直很胶着,青松社胜在配合与战术,太学新生队胜在力量与技术。 当四个小节打完时,太子下令中场休息。 此时比分竟然是7:7平了。 楚天骄与郑琳琅等人回到场边休息。 四个小脑袋碰在了一起,楚天骄做着战术调整。 “他们最强的是李匡和姜桥,李匡主进攻,下半场起,二妹你其他的不管了,就给我看死了他。” “姜桥和王庭是后卫,两人中王庭这边比较好突破,下次琳琅与我换位置,琳琅你负责从王庭这边突破,我吸引住姜桥,如果李匡回防,也归我拦截。” “月娥,你看住了六殿下,六殿下攻击时容易犹豫,你多利用他这一点,多用疑兵之计。” 虽然是一场马球赛,楚天骄却将前世从战场上学来的兵法,全都用上了。 一炷香后,下半场开始了。 这一次,敌方的位置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总体的分工却没有变。 一开场,楚天骄就感觉到了压力,姜桥明显有看住自己的任务,始终游走在自己的活动区域四周。 好嘛,竟然大家的方略差不多,都开始人盯人了。 李匡也被楚芸儿看得很烦,这小姑娘,非常的赖皮,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人家看人,总还是要保持几个身位的距离,留出彼此的安全空间。 楚芸儿这小姑娘,几乎就是贴着李匡的大黑马在溜。 好几次,楚芸儿的白马与李匡的大黑马都蹭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芸儿的白马是一匹母马,李匡的大黑马似乎还挺不反感这样的蹭蹭,甚至偶尔还主动伸着脖子过去被蹭,把李匡搞了个大红脸。 楚芸儿年龄只有十三岁,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看见李匡脸红,还出言问道: “你生气啦?你别生气呀,我大姐给我的任务就是看住你,我必须这样挨着你的,抱歉啊!” 李匡很无语,楚家人的脸皮这么厚的吗? 由于这两组人都互相被看得死死的,结果就造成了球基本都在东线郑琳琅、刘月娥和王庭、陆元清的杆下。 这四人中,王庭的弱势就被凸显了出来。 郑琳琅多次利用王庭转身不及,突破进球。 第六小节结束的时候,青松社暂时领先,比分变成了11:9。 只剩下两个小节了,李匡终于按捺不住,给陆元清传递了信号,陆元清将球传给了他。 明知道楚芸儿在自己的进攻路线上,李匡却策马往前冲,挥杆去接球。 按照马球的规矩,此时楚芸儿是应该避开的,阻挡进攻路线,属于犯规。 但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眼看就要撞马了,楚芸儿被吓傻了。 大白马也受到了惊吓,扬蹄向大黑马踹去。 千钧一发之际,大黑马一个急转弯,几乎是擦着大白马的前蹄过去了。 李匡挥杆进球,身后却传来了“轰”的一声。 楚芸儿坠马了。 太子立即叫停了比赛,楚天骄赶到了楚芸儿的身旁。 楚芸儿被摔得有点惨,眼泪都痛出来了,还好大白马是她自小的坐骑,附近也没有其他的马经过,她坠马的时候未被踩踏到。 楚烨和楚晟两兄弟围在楚芸儿身旁,楚晟正好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李匡,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了李匡的肚子上。 陆元清挡住了楚晟:“三老爷,李匡他是求胜心切,他不是故意的。” 太子也为难道:“李匡其实并未犯规,只是莽撞了一些。” 李匡今日已经是第二次犯错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他喃喃道:“我以为她会避开的。” 这其实就是李匡思虑不成熟的地方,也是他心狠的地方。 你算到了楚芸儿有可能会避开,但那么短的距离,万一没避开呢? 这又不是真正的战场,岂可如此草菅人命? 坠马这种事,可是会要人命的。 楚晟被拉开,楚烨虽然也很恼火,但此时他更关心女儿的伤势。 楚天骄蹲在楚芸儿身旁,暂时不敢动她,赶紧的叫来了守在场边的府医。 府医检查后,发现楚芸儿只是右手前臂骨折了,还有点擦伤,这已经是万幸了。 楚天骄命凤甲将楚芸儿抬回了离阳侯府。 太子原想比赛干脆结束算了,但楚天骄说无妨,可以继续。 刚才的事故,虽因李匡而起,但却是楚芸儿阻挡进攻犯规了,李匡并未被罚下场。 因楚芸儿受伤,青松社换上了另外一名队员张凤。 这张凤也是后备的成员,但若说骑术和马球技巧,比起楚芸儿来,还是要差一些。 青松社这一方今日也是倒霉,连番损失两员大将。 之前的主力李美仙上吐下泄,从医馆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食物中毒。 那壶李美仙喝过的云雾茶,经检查,并未发现有泻药之类的毒物。 李美仙中午是跟大家一起在樊楼用的餐,所有的人都没有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她食物中毒了。 楚天骄现在无暇想这些。 她原本对这场比赛的胜负心并不重,顶多也就是心疼自己在赌坊下的一千两银子,所以尽全力就好。 但楚芸儿因李匡受伤了,这事楚天骄忍不了。 即使是上一次李匡冲着她放箭,她也没有那么的生气。 太子感受到了楚天骄的情绪有些不对,深感头疼,叮嘱双方道:“本宫再次提醒各位,这只是一场友谊赛,不可伤人。” 虽然双方的队员都点头应允了,但比赛一开始,场上的气氛就不对劲了。 楚天骄骑在小红身上,手执球槌,满身的杀气,不像是在击鞠,倒像是在冲锋陷阵。 此时已经只剩下最后一节了。 比分因刚才李匡的那个进球,变成了11:10,青松社暂时领先一球。 当郑琳琅向楚天骄传球的时候,姜桥拦在了楚天骄的进攻路线上,李匡回防到了楚天骄的身侧。 楚天骄几乎是复刻了刚才李匡的动作,冲着姜桥直冲而去。 有了刚才楚芸儿的教训,再加上楚天骄满身的杀气,姜桥害怕了,骂了句“疯子”,及时的让开了通路。 李匡从旁拦截,与楚天骄几乎是同时去击球。 谁知,楚天骄手中球槌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线,弧线的终点是球,中点却是李匡的手臂。 李匡感受到了危险,也看到了球槌的残影,但他在骑射场上,就被楚天骄这样骗过一次,所以这一次,他没有避开,而是继续去击球。 “咔”的一声,血光四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而后惊叫出声。 楚天骄的球槌重重的落在了李匡的手臂上,那一声脆响,便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球落到了地上,楚天骄补了一杆,将球送入了球筐,这才转身淡淡的对捂住手臂的李匡说:“我以为你会避开的。” 李匡痛得双眼血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以为她会避开的。” 这句话,是他刚刚让楚芸儿坠马时说的原话。 现在,楚天骄回赠他了。 第70章 这脉象,他么的比个牛都还要壮! “你犯规!” 王庭怒气冲冲的对着楚天骄喊道。 太子作为裁判,他看到楚天骄和李匡几乎是同时出手击球的。 如果楚天骄是故意的,那么她是提前算准了李匡的出手路线。 而李匡如果理智,在楚天骄碰到他前,是有机会避开的。 所以,这不能叛为犯规。 而此时,比赛时间已经到了,青松社以12:10,取得了胜利。 结合前面几场比赛,这场对抗赛,青松社以5:2,大获全胜。 一时之间,陆元清等人都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虽然这只是一场友谊赛,但输给一帮同龄女子,让这些贵胄子弟们,还是觉得颜面无光。 李匡被大夫检查后,伤势居然跟楚芸儿非常的相似,右臂骨折。 离开前,他忍着痛从担架上撑起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楚天骄一眼后,才重新躺下。 李二老爷一脸恨意的威胁楚天骄:“如果我侄子的手臂不能恢复如初,我李家必让你付出相同的代价!” 武宁伯拦在了李二老爷跟前,怼道:“怎的?只许他伤人,不许别人伤他?要不咱俩现在打一架!” 李二老爷咽不下这口气,大声道:“打就打!” 话音刚落,胸口已经被武宁伯戳了一下,李二老爷抬手要挡,武宁伯已经顺势倒在了地上。 楚天骄慌忙蹲下护住武宁伯,大喊道:“你们李家人真卑鄙,居然偷袭我外祖!” 太子和陆元清等人,都在关心李匡的伤势,站在李二老爷的身后,没人看见武宁伯戳李二老爷,但却有人看见了李二老爷抬手。 更何况,武宁伯是真的倒下了。 太子很生气! “李仲昌,你们李家要反了吗?竟然嚣张如厮!” 太子居然直呼李二老爷的名字,这是完全不给李家面子了。 楚天骄满脸杀气的抬头望向李二老爷,却感觉到自己握住武宁伯的手,手指被捏了一下。 第一下楚天骄还不敢确定,当手指第二下被捏的时候,楚天骄心领神会。 她瞬间换上了一脸的悲切,控诉道: “李二伯,就算我与你家李匡发生龌龊,那也是小辈间的恩怨,你怎么能对我外祖下狠手?你正值壮年,欺负一个花甲高龄的老人,算什么好汉?” 李二老爷退了一步,辩解道:“我没对他动手,是他自己倒下的!” 周围的人闻言,都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武宁伯。 太子赶紧的叫大夫给武宁伯看诊。 这大夫是武宁伯府的府医,今日比赛,离阳侯府和武宁伯府,都派了一名府医到现场。 没想到今日还真的状况百出,离阳侯府的府医已经随着楚芸儿回府了,留下的这一位,是武宁伯府的府医。 府医将手搭在了武宁伯的手腕上,手一颤,差点被那洪大的脉象惊着。 这脉象,他么的比个牛都还要壮,伯爷,你这又是要闹哪般啊? 府医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武宁伯在家装病骗他那些夫人小妾们时,府医是练过台词的,但现在太子在一旁看着呢,府医很紧张。 但在外人看来,却以为是武宁伯伤势过重,大夫都紧张得冒冷汗了。 府医假模假式的扯开武宁伯胸前的衣裳,他是知道,武宁伯早上自己找世子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撞出了一小块淤青,出门前还看过。 当那块淤青被晾出来时,太子的脸更黑了。 “李仲昌,证据确凿,你刚才居然还敢狡辩?” 李二老爷抬起自己的手开始恍惚了,“我刚才真的推他了吗?” 府医擦着冷汗说:“武宁伯像是受了内伤,如今脉象虚弱,危在旦夕,得立即回府医治。” 郑闯和郑琳琅是真的伤心气愤,想要找李二老爷拼命,被楚天骄拦住了。 “二表哥,表妹,住手,太子还在呢,我们怎么能私自斗殴?太子会替外祖主持公道的!” 这话说得,那叫个大义凛然,仿佛刚才私自打断李匡胳膊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太子被楚天骄这话说得很是受用,挺了挺胸脯道,“你们快抬伯爷回府吧,这事我会禀报父皇,好好惩罚李副将的。” 武宁伯被抬上了马车,楚天骄跟了上去,郑琳琅和郑闯骑马紧随其后。 车行了几步后,武宁伯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看清楚车内只有楚天骄一人后,拍着胸脯翻身就坐了起来。 “咳咳咳,憋死老夫了!” 楚天骄捂着嘴笑,“外祖,你何必这么坑李仲昌呢?” 武宁伯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骂:“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再说,我这一倒,可不就成他们李家理亏了吗?” 楚天骄有些内疚,知道武宁伯是在替自己分担李家的仇恨值。 武宁伯拍了拍楚天骄的肩膀:“好大孙女,干得漂亮!对付敌人,就是要这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祖孙二人说了会儿闲话,气氛活络了起来。 “外祖,你下注我赢了吧?赚了多少?” 武宁伯伸出个巴掌,同样悄声说:“我足足下了五百两呢,这下,变五千两了,都给你!” 楚天骄扯着唇憨笑:“好,外祖,这五千两加上上次的五千两,算你入股的,我还开了间青楼,到时候你就是股东了。” 武宁伯愕然:“青楼?大孙女,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管理吧?” 楚天骄点头:“嗯嗯,是不太方便,要不,外祖,你给我找个人管理?” 武宁伯想了想,点头应允,“你等着,我明日就把人给你派去。” 楚天骄拉自己外祖入股玉楼春,一方面是因为不好白拿武宁伯的钱,一方面也确实因为她缺人手。 她是知道自己外祖的,别看他是个武将,却极善于经营,郑家的家业,基本上都是武宁伯从无到有慢慢的积攒起来的。 太子和陆元清一起回宫,今日正巧皇后让他二人去用晚膳。 陆元清输了比赛,又伤了一名手下,情绪低落。 太子当个裁判,结果比赛却出了那么多事,也不太高兴。 皇后看两个儿子的情绪,便知道出了事,忙问缘由。 母子三人正说着,皇帝也来了。 皇帝原本是不知道这场年轻人之间的比赛的,听了一点开头后,来了兴致,让太子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当听到武宁伯被李二老爷打伤时,皇帝让随伺的太监去传旨,让宫里的太医去武宁伯府看看。 太医看诊回来,说武宁伯确实伤了,但已经缓过来,毕竟年龄大了,需要将养一些时日。 皇帝沉吟片刻后说:“想不到连郑霸天这老东西都如此不堪一击了,哎……”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生出了一些对英雄迟暮的怜惜,下旨斥责了李仲昌,罚俸半年,令李仲昌必须向武宁伯赔礼道歉。 期间,听太子叙述比赛过程时,皇帝赞道:“楚家的丫头真是可惜了,本来是咱皇家的媳妇,却跟老四退了亲。” 皇后可不这么想,楚天骄越厉害,她越不希望她嫁给四皇子。 皇后目光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脸上扫了扫,陆元清接收到了自己母后的目光,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皇后心想,大儿子已经娶妻,楚家的小姐又不能做妾,小儿子这副样子,明显是还没开窍,掳自家来当媳妇,看来是不合适了。 皇后突然想到了自己侄子王庭,不仅尚未婚配,而且据说两人也是自小认识的,年龄相当,家世相当,倒是挺合适的。 皇后心中有了计较,决定第二天将嫂子宣进宫来,好好说道说道。 第71章 她不介意先收点利息 翌日,楚天骄坐着马车去赌坊拿回了自己下注赚的一万两银子。 揣着银票正喜滋滋的准备去玉楼春看看装修进度,却在街上看到一个带着幕帘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从身材和走路的姿势,楚天骄认出了是叶汀兰。 楚天骄立即让停车,吩咐车夫去前面巷子口等自己。 她从马车底座拉出一个麻袋,跳下马车,跟了上去。 虽然昨日李美仙中毒的事,没有查到任何证据是叶汀兰干的,但楚天骄就是直觉这是叶汀兰的手笔。 重生之后,楚天骄一直没有主动找叶汀兰的麻烦,皆因她还没腾出手来,但既然叶汀兰非要作死,她不介意先收点利息。 叶汀兰走到悦来客栈前,警惕的环顾四周,像是怕人跟踪,然后迅速的进入客栈。 楚天骄心想:这贱人到客栈做什么?莫非有奸情? 她躲在门边,听到叶汀兰对着小二说了一声“三楼甲字号房”,径直上楼去了。 楚天骄蒙上面纱跟了进去,小二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楚天骄取了一块碎银塞给小二问道:“住店,三楼甲字号房的隔壁空着吗?” 她预付了一日的房费,小二要带她上楼,被她拒绝了。 问清楚房间位置后,楚天骄拿着钥匙从木质的楼梯走上了三楼。 据小二说,乙字号房间在走廊的倒数第二间,楚天骄找到房间,顺道看了一眼隔壁,房门紧闭,从外面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楚天骄开门进了乙字号房,将房门反锁掉。 她在靠近甲字号房的墙壁上贴耳听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能听到一点点声音,但并不清晰。 她想找条墙缝,却发现这家客栈比较新,墙体严丝合缝。 看到窗户,楚天骄探头出去张望,发现与隔壁的窗户挨得很近。 窗户之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来往的行人很少。 楚天骄从窗户翻了出去,一手抓牢自己房间的窗棂,身体探出,像壁虎一样贴在两扇窗户之间墙体上,另一只手抓住了甲字号房的窗棂。 她看见了叶汀兰已经摘下了幕帘,坐在一张方桌前,正跟对面的人说话。 可惜,从她的角度,无法看见对面的人是谁。 “师傅,我错了,我不该善用毒术。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留下手尾,他们定然查不出来是我下的毒。” “你要记住,我教你毒术,是为了做大事的,不是为了你那些小孩子家的争风吃醋,如有下次,我定不轻饶你。” 楚天骄心中一惊,房中的人就是教叶汀兰毒术的人? 前世叶汀兰亲口说过,毒死楚天骄的千机散,是她自己配置的。 千机散又出自东夷皇室。 那么房中的人,极有可能是东夷奸细,也是奇珍阁背后那个人。 东夷奸细曾经利用暖玉枕里面加万年寒玉,让楚老夫人寒毒入体,差点丧命。 后来楚天骄去查奇珍阁时,他们又卖给楚天骄一个玉扳指,玉扳指上浸有千机散。 东夷人企图利用楚天骄给离阳侯送寿礼,对离阳侯下毒,只可惜被楚天骄识破了,抓了奇珍阁的掌柜。 审讯奇珍阁的掌柜时,楚天骄诈出了奇珍阁与叶家有关系。 除此之外,便没有得到更多的讯息了。 那名掌柜送入暗夜司后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跟踪叶汀兰,竟然让楚天骄撞上了这个人。 听到屋内师徒二人正在考校功课,楚天骄听不懂,也没兴趣听。 楚天骄想过冲进去抓住那个人,但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打得过对方,况且,那人既然是叶汀兰的师傅,一定毒术高超,防不胜防。 她吃过毒术的亏,心有余悸,不敢冒然行动,缩回了乙字号房。 楚天骄匆匆的出了客栈,在后巷找到了车夫,让他赶紧的回府,告诉凤甲,带领着凤字小队前来增援。 她自己又回到了客栈里,继续监视二人。 楚天骄没有想到,才一会儿的时间,隔壁的两人就已经说完了。 她听到了叶汀兰在向那个人告辞:“师傅,奇珍阁没了我要想联系您,该去哪里找您?” “你不用主动联系我,如果有事我会找你。” 奇珍阁果然是他们的据点。 楚天骄听到了开门声,赶紧的从窗棂翻回了自己的房间。 透过门缝望出去,楚天骄看见叶汀兰一个人出来了。 她原本打算今天套叶汀兰的麻袋,但现在有更大的鱼,楚天骄决定暂时放过叶汀兰。 叶汀兰走后,楚天骄密切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隔壁又传来了开门声,那个人要离开了。 凤字小队还没有赶来增援,楚天骄只得自己上了。 在对方经过自己房门口时,楚天骄突然蹿了出去,手中的麻袋套向那个人。 这麻袋是替叶汀兰准备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麻袋套住了头,但那人身材比楚天骄略高一些,楚天骄没能一套到底。 那人手中银光一闪,楚天骄赶紧的避开。 这种会毒术的人手中发出来的毒针,可不是开玩笑的。 还好,毒针没有射中楚天骄,嵌入了走廊壁上。 就在楚天骄躲避的这一瞬间,那人已经挣脱开麻袋,可惜脸上还蒙着面巾,楚天骄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两人交手了两三个回合,那人手中洒出一团烟雾。 楚天骄早有准备,不仅脸上蒙着面纱,还屏住了呼吸,快速的退后。 可就是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拉开了,那人迅速的逃下楼梯,楚天骄紧追其后。 楚天骄追出了客栈,眼看着那人遁入了人群中。 这时,凤甲带着凤字小队赶到。 “跟着我追,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楚天骄和凤字小队在人群中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该死,让他溜了。” 楚天骄气得跺脚。 走,跟我去叶府门外守着。 凤甲等人是骑马来的,楚天骄上了其中一匹马,带着凤甲和凤乙去了叶家,让其他人先回府。 如果叶汀兰是坐的马车,也许她还能堵住叶汀兰。 叶家住在碧云巷,这附近是上京城中文官聚居的地方,光碧云巷这一条巷子,就住着两位尚书,三个侍郎。 楚天骄和凤甲凤乙三人藏身在叶府对面的一颗大树上。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叶汀兰。 楚天骄灵机一动,问凤甲:“可有纸笔?” 凤甲摇头,凤乙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炭笔和一个她平日识字的小本子。 楚天骄在小本子上写下几个字,撕下那一页折了起来。 正好巷子口有一群小孩在玩耍,她拿了一块放在身上哄小青言的糖给其中一个小孩,让小孩帮她把字条送到叶府门房,让转交给叶汀兰。 也是凑巧了,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叶府大门口。 叶汀兰和她的丫头依云从马车上下来。 刚才楚天骄碰见叶汀兰的时候,她身边并没有带丫头,看来是事先让丫头和马车在客栈附近等着的。 门房自然认识自家三小姐,赶紧的上前将那字条转交了。 楚天骄对凤甲二人说:“走,到后门去等。” 叶汀兰看到了字条,狐疑的四周望望,抬脚准备进府,终究还是犹豫了,又退了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中的防身毒粉,心中有了仰仗,对丫头依云说:“你先进去,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进府,你别声张。” 说完,叶汀兰向后门绕去。 楚天骄和凤甲二人,进了叶府后门的巷子,“你们守着叶家的后门和巷子那一头,有人来了的话,通知我。” 楚天骄相信如果叶汀兰收到了字条,一定会出现。 因为她在上面写的,是一首前世叶汀兰经常在她面前炫耀的陆兆凌写给她的情诗,落款是个四字,约叶汀兰到后门外一见。 当然,现在陆兆凌还没来得及写,楚天骄已经帮他先默出来了。 那诗前世能让叶汀兰没事就拿出来炫耀,一定是能打动她的。 即使叶汀兰看到那么简陋的一张字条,心生怀疑,也会抱着万一的心态前来看个究竟。 第72章 这位大姐,您贵庚? 果然,楚天骄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叶汀兰一个人出现在了巷子口。 叶汀兰十分的小心谨慎,她并未立即进巷子,而是站在巷子口往里望。 突然,她感觉到眼前一黑,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都套了进去。 叶汀兰扯着嗓子叫“救命”。 刚出声,头上便挨了一下,昏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可惜叶汀兰已经昏迷,感受不到疼痛。 确信麻袋中的人已经晕了,楚天骄招手,与凤甲凤乙集合。 “凤甲,你蒙上面,从房顶走,将她扛到北城门附近等着。” “凤乙,你把马牵回府,再赶车到北城门口接应凤甲,把她藏好了,运到城外三十里楚家庄,交给李老六看着。” “千万注意,不能让她醒了,她身上可能会藏毒,你们一定要小心。” “跟李老六说,把人给我看好了,谁也不准接近她,等着我明天去审问。” 等楚天骄安排完任务,跳上了房顶,偷偷的潜到了仙霞街,才从房顶上跳下来,整理好了衣服。 白日的仙霞街,跟晚上完全不一样,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 当楚天骄大摇大摆的推开玉楼春的门时,对面的惊鸿楼上,陆钰将她跳下屋檐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这丫头,又怎么了?到自己买的店铺,干嘛还走屋顶?” 自从楚天骄坑了孙家的两万两后,大部分的钱,便用在了装修玉楼春上。 楚天骄一进大门,陆鼎峰便迎了出来,她的身边,还跟了个中年人。 “大小姐,这是武宁伯府今早送来的管事乔叔。” 最近玉楼春的事务都是陆鼎峰在负责,昨晚楚天骄就告诉他了,自己向武宁伯要了一个人。 “大小姐,伯爷说以后小的一家子,就跟着您了。” 乔叔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向楚天骄回禀。 楚天骄对武宁伯绝对信任,相信这个乔叔,一定是有过人之处,才会被派给她。 陆鼎峰带着楚天骄参观装修进度,同时也等于是跟乔叔交接工作。 为了更好的打探各国消息,并区别于对面的惊鸿楼,陆鼎峰事先和楚天骄商量好了,这玉楼春将按照各国风情装修。 这其实也是陆钰当初买下这家青楼后的构想,没想到转手给楚天骄后,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交谈中,楚天骄才知道这乔叔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从年少起就跟着商队去过好几个国家,精通多国语言。 “大小姐,你如果要采买各国的舞姬,我可以联系到他们的商队。” 提到买人,就不得不提到钱。 楚天骄从赌场刚赢回来的一万两,还未焐热,就只得交给了乔叔拿去买人。 “买人的时候一定要查清楚来历,不要被他国奸细混入了。” 乔叔自然懂这道理,而且,从这玉楼春装修时设计的各种暗阁和通道,乔叔已经猜到了大小姐开这玉楼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商量完事情后,楚天骄带着陆鼎峰离开玉楼春。 刚出街口,便见到陆钰的马车停在那里。 楚天骄原本是想到街口去雇一辆马车,看到陆钰向自己招手,便带着陆鼎峰上了陆钰的马车。 陆钰的今日乘坐的是王府的马车,相当的宽敞,多一个陆鼎峰,仍然空间足够。 “世子,怎么这么巧?我每次到仙霞街,都能碰到你?” 楚天骄心想,上次说子辰是他相好的,美人儿还不肯承认,这不,被我又撞到去看相好的了吧? 陆钰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很是头疼,“我真的只是路过。” 陆鼎峰慈爱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隔了五代的孙子,心中感叹:“想不到我陆家人,还能出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娃娃,好想撸一撸,怎么办?” 陆钰被陆鼎峰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上次这丫头在悠然居坑四皇子的钱卖花时,陆钰都看到了,心想:大王身边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丫头。 看楚天骄完全不避着这丫头,一看就是心腹,陆钰不好得罪她,只得将脸别开,不与陆鼎峰对视。 陆鼎峰看他别扭的小模样,一时没忍住,在陆钰的头顶撸了一把,赞道:“是个守礼的好孩子!”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陆钰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鼎峰,“这位大姐,您贵庚?” 看桑葚的外貌,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陆钰今年已经十七,陆鼎峰居然叫他孩子,还动手撸他头发,陆钰有些凌乱了。 楚天骄扶额,太祖爷爷这是想爆马甲吗? 陆鼎峰自己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小孙子虽然看着跟小孙媳妇关系不错,但人心隔肚皮,马甲还是千万不能爆的。 他瞬间入戏,捂着头说:“好晕,大小姐,我刚偷喝了点酒,不行了,我醉了,我要倒了……” 说完,他果断的往车厢壁上一歪,装晕了过去。 这么尴尬的表演,楚天骄也只得配合着演下去,她讪讪的笑道: “世子爷勿怪,我这丫头嗜酒如命,估摸着是真醉了,才会言行无状。” 陆钰回过神来,嗅了嗅,别说,他还真闻到陆鼎峰身上有股酒味。 昨天卖花挣了五十两银子,陆鼎峰一时觉得自己阔绰了,刚去玉楼春监工的路上,遇到一家酒肆,还真买了瓶酒喝了。 陆钰摇了摇头,叹气道:“没事,你这丫头人挺机灵的,难怪你这么宠她,但你还是得告诉她,大白天的喝酒,终归不好。” 楚天骄赶紧的应下。 “我昨日陪着六殿下将李匡送回的大将军府,李大将军像是很生气。” “我今早想办法托人去探了探,据说李匡右手的伤挺严重的,可能会影响他将来使兵器。”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警防李家的报复。” 楚天骄昨日回家,就将这事禀报了楚老夫人和楚烨,他们没有一人责怪楚天骄,反而让她放心。 但其实楚天骄自己心里也知道,李家势必是会报复回来的。 “我知道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对了,如果他日有人问你今日可见到我,你如实说就好了。” 楚天骄从叶家回来后,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跑到玉楼春去转一圈,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陆鼎峰和乔叔她都打好了招呼,如果有人问起,将她到达玉楼春的时间,提前说半个时辰。 陆钰一猜就知道楚天骄定是又做了什么套麻袋打人之类的事,这种事他们小时候楚天骄没少干。 陆钰心领神会道:“我知道了,我就说从惊鸿楼出来,刚巧遇见你。” 楚天骄心想:“你刚不是说路过吗?” 但这问题她没有深究,以陆钰的身份,替她做不在场证人,更好。 当晚,叶家人就发现了叶汀兰失踪了。 叶汀兰的娘苏湘云虽然是妾,却深受叶家大老爷叶江的宠爱。 因叶江的正室已逝,尚未续弦,大房的内务叶家大老爷都交给苏湘云打理。 一听女儿不见了,苏湘云先是审问了女儿的贴身丫头依云。 听说叶汀兰是在大门外收到一张纸条后离开的,因依云说看见那字条上有个“四”字,苏湘云联想到女儿平日里的言行,首先怀疑到的是四皇子陆兆凌。 苏湘云偷偷的遣了人去四皇子府打听,得知叶汀兰并未去四皇子府,才将女儿失踪的事,报给了叶大老爷和叶林轩。 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失踪,只要是在外过了夜,如果报了官,即使找回来了,闺誉也毁了。 叶家人不敢报官,派出了府里的护院家丁暗卫私下里寻找。 他们查到了叶汀兰曾经去过的那家客栈,从小二的口中,得知叶汀兰是到客栈与一个男人会面,叶家人就更不敢声张了。 “这个孽女,行为不检,找回也没用了。” 叶林轩怒道,听这意思,是准备直接将叶汀兰这个孙女放弃了。 叶大老爷和苏湘云却十分疼爱这个女儿。 苏湘云跪着哭求道:“兰儿绝对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还请老太爷救救我的兰儿。” 可惜叶林轩心肠硬,他孙子孙女很多,并不十分稀罕叶汀兰这么一个庶出的孙女。 就这样,楚天骄忐忑了一晚上,却没等来官差的查问。 第73章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次日,楚天骄一睁开眼,便听到院里小青言奶声奶气的喊着“桑桑”。 自小青言代表青松社出战,表现出非凡的记忆力后,小青言在楚家的地位,就不再仅仅是个楚天骄捡回来的孤女了。 楚老夫人一直希望自家能出个会念书的孩子。 楚青言会背诗这一点,正好符合了楚老夫人的期望,便真把她当亲孙女般疼爱了。 楚老夫人拨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伺候楚青言,但楚青言最喜欢亲近的人,还是楚天骄和陆鼎峰。 也许,在楚青言的潜意识里,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三个,才是同类。 大清早的,小青言不敢打扰楚天骄睡觉,便直接开始骚扰陆鼎峰。 “桑桑,打拳拳……” “你这特么的就是老年人打的五禽戏,算什么打拳?” “早起打拳,年(延)年益寿……” “小青言,你才三岁半,不用考虑那么长远,老子要回去睡觉。”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 听着屋外这两位百岁老顽童的每日晨起吵闹,楚天骄果断的起身,换了练功服直接去了练武场。 楚天骄比之前更加的刻苦练功。 那日在骑射场上,她感觉到了自己与李匡力量上的差距。 楚天骄走的是淬体的路子,自小习的是楚家的剑法、枪法还有郑家的拳法。 可这具身体,毕竟才十五岁,就算她三岁开始习武,力量还是有限。 楚天骄前世因缘际会下,得了一本内功秘籍,因为练了过一段时间,内容都还记得。 重生归来后,楚天骄就开始修习内力,内外皆修。 等到楚天骄满身大汗的回到青松院时,小青言已经吃好了早饭,背着个小书袋站在院门口等她了。 “骄骄,我上学去了,你在家要乖乖哟!” 小青言自从刚来时叫过楚天骄姐姐,混熟之后,就再也不肯叫了。 她只唤楚天骄“骄骄”,时不时的还爱摸摸楚天骄的头,奶声奶气的发出老奶奶般的慈祥叮嘱。 楚天骄一度以为她已经记起前世了,谁知私底下问她,她还是不记得。 楚老夫人觉得这个新孙女是个可造之才,绝对不能耽误了学习,早早的就安排了楚青言上蒙学。 楚青言似乎也很喜欢学院里的那种氛围,每天都乖乖的背着她的小书袋,领着她的“琴棋书画”四个丫头,去青苗书院上学。 吃过早饭,楚天骄便出了城。 在楚家庄的暗室里,楚天骄见到了鼻青脸肿,尚在昏迷中的叶汀兰。 “她醒过吗?身上的毒物可检查过?” 凤甲答道:“都检查了,搜出不少东西,还有这本册子。” 楚天骄接过凤甲手中的书,不禁心中一喜:“《毒经秘典》,好东西!” 叶汀兰之前去见她的师傅,从离开客栈后,还未回过叶府,这本《毒经秘典》,想来是她那位师傅给她的。 楚天骄交代李老六:“不要让她猜出你的身份,如果她非要猜,误导她以为你们是在查东夷奸细的暗夜司暗探。” “主要审她那个跟她在客栈会面的人是谁,怎么认识的,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人。” 楚天骄没有亲自审问叶汀兰,因为叶汀兰对她太熟悉了,怕起到反效果。 她让李老六和他的手下,装作查探奸细的暗夜司官员,这样对叶汀兰比较有威慑力。 果然,楚天骄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李老六就出来禀报,叶汀兰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毕竟,叶汀兰此时也只是个娇娇怯怯的十五岁小姑娘,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在挂满刑具的暗室里,就差点又吓晕了过去。 几乎是李老六问什么,她说什么,根本不用上刑,就全都交代了。 她那个师傅,据她说是三年前,她去奇珍阁逛时,被之前那名掌柜的请入了楼上雅间。 那名掌柜的给了她一张贵宾卡,并且送了她一些很漂亮的首饰。 当时叶汀兰以为掌柜的是想巴结自己的祖父叶林轩,而她祖父最忌讳家里人私自收受别人的好处,坏了叶家的名声,叶汀兰不敢要。 结果,那个男人就出现了,说看叶汀兰聪明,资质尚佳,想收她为徒,教她毒术。 据叶汀兰描述,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长相普通,容貌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对叶汀兰说,自己姓上官,没有说名字。 在奇珍阁被查封前,他们都是在奇珍阁联络的。 现在,都是那人主动联系叶汀兰,叶汀兰没法找到那个人。 “姓上官?东夷皇族就姓上官,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收叶汀兰为徒?” 楚天骄觉得迷惑。 李老六说,叶汀兰自己也很迷惑,她真的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收她为徒,她猜是为了接近她祖父。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那个人教叶汀兰的,可不是皮毛,连这本《毒经秘典》都肯给她,应该是真的看中她。” 没能找到那个东夷奸细的踪迹,楚天骄有些郁闷,但只要以后盯紧了叶汀兰,不愁挖不出那个人。 “将她弄晕了,偷偷的丢回叶府后门。” 叶汀兰还有利用价值,楚天骄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现在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需得慢慢的挖掘。 入夜,一个麻袋被丢到了叶府的后巷,直到清早叶家的下人出门倒夜香,才发现叶汀兰。 这件事,叶家人没有声张。 叶汀兰回府后,将自己被掳的情节告诉了她娘,苏湘云叮嘱她: “那些人问你的话,一定不能告诉你祖父,那个什么师傅的事,也不能让你祖父知道。” “为什么?” “你祖父心狠,如果知道暗夜司查过你,一定会将你处理掉的。” 叶汀兰吓着了,当叶林轩传她问话时,叶汀兰一问三不知,只一个劲的哭,说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是把她抓去打了一顿。 结果,叶林轩问她近日可与什么人结仇。 叶汀兰顺嘴胡说出了楚天骄。 也就是那么巧,楚天骄自小就有揍勋贵家子弟的恶名,绕了一个圈,她又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叶林轩也知道上京城中一帮贵女组织了一个“青松社”的事,骂道: “你技不如人,还要去招惹对方,套麻袋揍你一顿,都是轻的了。滚回你的院子,禁足一个月。” 叶汀兰好气,她莫名其妙不知道被什么人掳了,受了满身的伤回家,还要被祖父禁足。 叶林轩等叶汀兰走后,叫来暗卫命令道: “去查查,看是不是楚家那丫头掳的我孙女。如果真是她,我定要她好看。” 这倒不是叶林轩疼叶汀兰,纯粹是掳了叶家人,伤的是叶林轩自己的颜面,他一定要报复回来。 谁知暗卫查了两天回来禀报,叶汀兰被掳的时候,楚家的小姐在仙霞街,离叶府距离很远,没有作案时间。 “也许她不是亲自动的手,去,依样画葫芦,给楚家那丫头个教训。” 第74章 难道真的是神仙? 悠然居的生意自开业后就十分的火爆。 每日上午,正是官员们办公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附近的官员前来。 茶楼的掌柜,便请了一个说书人说书,吸引了一批闲来无聊的老百姓来喝早茶。 青松社与太学新生的对抗赛,虽然出了一些变故,但仍然被说书人编成了精彩的段子。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啪!” “话说楚家大小姐,脚踩风火轮,手拿乾坤圈,一圈砸在李家小子头上……” 如此惊悚的描述,台下的百姓居然听得津津有味,楚天骄也是醉了。 “周叔,这本子是谁写的?”楚天骄问掌柜的。 这掌柜的是楚天骄母亲的陪房,姓周,所以楚天骄习惯了叫他周叔。 周叔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禀报大小姐,这话本子是桑葚姑娘拿来的,据说是小小姐写的。” 楚天骄无语了,原来是这两祖宗干的,她早该想到了,除了这两祖宗,谁还敢把她写成哪吒转世呢? 今日王星然约了楚天骄到悠然居,是要介绍几个新会员给楚天骄认识。 这几位贵女,都是之前被小斧头社徽吓退的文臣之女。其中包括尚书家的,侍郎家的,御史家的姑娘,甚至京兆府府尹的女儿,都来了。 自从青松社赢了太学新生后,名声大噪,这些贵女也想参加了。 看在王星然的面子上,楚天骄耐着性子与这几位贵女寒暄客套了一会儿。 王星然附在楚天骄耳边说,“她们每人交了五百两的入会费。” 楚天骄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 看在钱的份上,楚天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 “哈哈哈,钱小姐,哦……你不姓钱姓赵,失礼失礼,以后赵小姐你就是我们青松社的中流砥柱了……” “钱小姐,你问下个月有什么活动?这事你们可以和星然一起商量,提出几个方案,我再决定……” “哦,你也不姓钱,姓姜,姜桥是你哥?好好好,姜小姐……” …… 几位贵女没想到楚天骄这么平易近人,除了老记不住人的姓之外,确实如王星然所说,挺好相处的。 接近午时,贵女们和王星然才纷纷告辞,楚天骄已经感觉自己说话说得嗓子疼了。 真不知道这些姑娘们凑在一起,话为什么那么多? 楚天骄回府的路上,想给楚芸儿和小青言带点桂花楼的糕点。 马车停在了街口,前面就是桂花楼。 楚天骄下了马车,刚走几步,突感脑后有劲风,忙矮身避开。 一把刀擦着她的后背滑过,楚天骄就地翻滚,避开了来人的第二击。 四个蒙面黑衣人将楚天骄围了起来。 楚天骄这两天出门,都带了天鸦剑,反手拔剑,与四个蒙面人战做了一团。 旁边有百姓看见,吓得四散奔逃。 这四个蒙面人单打独斗,也许都不是楚天骄的对手,但四对一,楚天骄明显吃力起来。 其中一个蒙面人刚架住楚天骄的天鸦剑,身后一个蒙面人便一掌向她袭来,楚天骄抽回剑灵巧的避开,刚侧身,旁边一人的匕首就从她眼前滑过。 楚天骄渐渐落入下风,差点被匕首划伤…… 危急时刻,旁边房顶上,突然跳下一位谪仙般的白衣公子。 虽然这位公子脸上带着银质的面具,但那白衣胜雪,翩若惊鸿的身姿,就足够让人联想到神仙下凡了。 白衣公子一剑将偷袭楚天骄的蒙面人胳膊砍断。 像是怕被弄脏自己的衣服,白衣公子瞬移到了楚天骄的身后。 鲜红的血液喷了楚天骄一身,楚天骄有点懵:我这是被人当人盾了? 刹那间,楚天骄身后一声惨叫,又一个蒙面人被刺中了胸口,就地倒下。 断了一条胳膊的蒙面人退后,冲着其他人喊道:“撤!” 另外两个蒙面人跳上屋顶,奔逃而去。 地上那个蒙面人还有一口气,楚天骄刚想点他昏睡穴,蒙面人喷出了一口黑血,头一歪,死掉了。 居然是一个死士,牙齿里藏有毒囊。 楚天骄起身准备向那位白衣公子道谢,一晃眼,人却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神仙?” 楚天骄有些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遇袭,又莫名其妙的获救,“真是个奇怪的人!” 楚天骄叉着腰冲着周围的屋顶喊了声: “谁呀?做了好事不愿留名吗?不过还是多谢公子援手了!” 见没有人回答,楚天骄蹲下了身。 死掉的死士相貌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任何特征或者能显示身份的东西。 楚天骄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毕竟,最近她可是既得罪了李家,又得罪了叶家,还差点堵住东夷奸细。 楚天骄让车夫去报官,自己独自架着马车回府。 她这一身是血的一进府门,便惊动了楚老夫人。 刚回青松院沐浴好,楚老夫人和李婉娘便来了。 楚天骄被楚老夫人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确实没受伤后,才放开她。 “门房刚来报说你浑身是血,怎么回事?” “祖母,不是我的血。我刚遇到了暗杀。” 当楚天骄把刚才遇袭的情况汇报后,楚老夫人道:“你近日还是少出门的好,难保不是李家或者叶家的人。” “就算一定得出门,也带好护卫。” 楚天骄抓叶汀兰的事,没有瞒着楚老夫人和楚烨,毕竟,叶汀兰身上关系的,是东夷奸细,这不是她个人的私仇问题。 况且,李老六也是归楚烨管辖的,自然会禀报给楚烨。 楚老夫人本想跟楚天骄提一提今日有康亲王妃上门替王家提亲的事,但看楚天骄实在是累了,便咽了回去。 楚老夫人其实挺喜欢这门婚事的,毕竟王丞相家家风很正,虽是外戚,但不仗势欺人。 王庭又是幼子,不必支撑门庭,虽然学识不显,但也没有其他纨绔那种眠花宿柳的坏毛病。 楚天骄嫁过去,没啥压力。 王家的小女儿,和楚天骄还是好友,以后姑嫂感情和谐,楚天骄也能过得更舒心一些。 楚老夫人没有立即答应康亲王妃,只说还要考虑一下,主要还是想听听楚天骄自己的意见。 “你既然身上没受伤,那就睡一觉吧,我和你三婶就不扰你了。” 楚天骄也确实是累了。 送走楚老夫人后,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晚间。 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楚烨已经去查过现场了,蒙面人的尸体被衙门的仵作检查后,也没有发现线索。 “我觉得不会是李家和叶家。虽然大丫头跟他们两家都结了仇,但还没到需要派死士截杀的程度,也许,是那个东夷人,大丫头与他交过手,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大丫头的身份。” 楚老夫人的分析,得到了楚烨的认同。 “东夷人手段狠辣,又善使毒,这段时间,还是让大侄女去庄子上躲一躲吧?” 楚烨向楚老夫人提议道。 楚老夫人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第二天楚天骄醒来,便得到通知,楚老夫人让她收拾东西去庄子上。 楚天骄想到之前与陆鼎峰计划过要培养自己的实力,需要一个基地,拒绝了去楚家庄,而是打算去自己母亲给她留下的庄子。 正巧楚芸儿的也需要修养,楚老夫人便让姐妹二人带上凤字小队同行。 下午,楚天骄悄悄的出了城,连夜到达了庄子。 庄头是桑葚的爹娘,一大早接到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来的消息,便将房间收拾了出来。 楚天骄和楚芸儿被迎了进去,周家夫妻二人看见跟在楚天骄身后的陆鼎峰,不停的拿目光瞟她。 陆鼎峰虽然不认识这二人,但也早就知道原主的父母就是这间庄子的庄头。 让她喊这两人爹娘,她又确实喊不出口,只得支吾着蒙混了过去。 第75章 宁肯娶一头猪,也绝不会想娶楚天骄的(宠粉圆梦 等到将两位小姐安置好,桑葚的娘总算找到机会将陆鼎峰拽到了自家院子里。 “臭丫头,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回家还要我去寻你。” 周大婶嘴里骂着陆鼎峰,手脚却很诚实的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炸泥鳅。 “快吃快吃!今早听说大小姐要来,你爹就猜到你会跟着来。你爹下田里面去抓的泥鳅,我给你炸的酥酥的,一口一个嘎嘣脆。” 陆鼎峰刚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嘴里就被周大婶儿塞了一条炸泥鳅。 陆鼎峰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别扭的推拒:“我自己来。” 别说这乡下现抓的泥鳅,味道还真好,如果有一壶小酒配着,就更美了。 陆鼎峰盘腿坐在炕上鼓着腮帮子正唆着泥鳅,周大叔就提着一坛酒进了屋。 “闺女,要不要陪你爹我整上一小杯。” 周大叔原来也不过是逗女儿的一句戏言,陆鼎峰却当了真。 在周大婶叨叨叨的责骂声中,父女俩你一碗我一碗,越喝越嗨。 周大婶懒得理这俩人,自去替女儿收拾床铺去了。 陆鼎峰和周大叔都喝出了八分酒意,陆顶峰拍着周大叔的肩膀说: “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就着这好酒好菜,结拜如何?” 周大叔打了个酒嗝:“闺女,咱俩结拜成兄弟岂不是乱套了?” “兄弟,我实话跟你说,我不是你闺女。你要是认我是一家人,咱就结拜,你要是不认我,从此咱就各过各的。” 周大叔原本就醉得有些糊涂了,一呼陆鼎峰的脑袋,骂道:“胡说八道,一家人哪有各过个的?结拜就结拜!” 陆顶峰拉着周大叔直接去了院子里,扑通一声,两人跪在了地上。 “我二人,请天上的嫦娥娘娘作证,结为异姓兄弟……” “胡说,同姓,桑葚是大……大小姐给你取的名儿……你本名周小妮,你忘了?” “同姓就同姓……结为同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也不求同年同月死,但求还是一家人……” “好,一家人,有今生,没来世……呃……” …… 等到周大婶儿收拾好床铺出来找这俩时,发现两人都已经摊成八字躺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周大叔碰到陆鼎峰。 “闺女,你等会儿问问大小姐,前些日子送来那些孩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陆鼎峰一拍周大叔的肩膀,“兄弟,这事你问我就行了!” 周大叔一巴掌拍到她手上,吼道:“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的,跟你爹我称兄道弟,像什么话?” “兄弟,你忘记了,咱昨天晚上结拜了。” 周大叔挠着头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周大叔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抄起门口的鞋帮子就冲着陆鼎峰拍过去。 “死丫头,叫你糊弄你爹,叫你糊弄你爹!” 陆鼎峰被周大叔追着满院子跑,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被周大叔摁着叫了好几声“爹”,才重获自由。 楚天骄早上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又与凤甲对打了一场,出了满身的汗。 陆鼎峰领了四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过来,给楚天骄介绍: “这是前段时间买的孩子,养在庄子里。 凤丙和凤丁轮流过来教他们功夫,其他的我会亲自教,有些我教不了的,得找人教。” 这四个孩子,都是陆鼎峰精心挑选的,根骨都还不错,只是习武起步有些晚了。 四人跪下给楚天骄磕头,他们都是签了死契的,楚天骄便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可有名字?”楚天骄问。 “没有大名,还请大小姐赐名。” 楚天骄看这四个都是男孩子,不好按照凤字序列,她是个标准的取名废,想到将来这些孩子都是要派往各国做探子的,依次取名:隐大,隐二,隐三,隐四。 四个孩子被带了下去,陆鼎峰也跟了去给他们上课。 楚天骄洗漱后神清气爽的吃过周大婶精心准备的乡下风味早餐,问楚芸儿: “二妹,你是就在庄子里休息,还是跟我上山去转转?” 楚芸儿一只胳膊受伤,打了绷带,挂在脖子上。 “大姐,我跟你上山,周大叔说翻过前面两座山,便是皇家猎场,咱过去打猎?” “打猎就算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手,能拉弓吗?” “我不打,我就看你打,大姐,你打只鹿回来,咱晚上烤鹿肉吃吧?” 楚天骄一想也有些馋鹿肉了,带上了凤字小队和楚芸儿,出发了。 橘子庄,顾名思义,庄后的山坡上种满了橘子树。 此时正是橘子花开的时候,满山遍野的小白花煞是好看。 穿过种满橘子树的斜坡,又爬了两座山,楚天骄等人才进入了原始树林。 已经能够看见小型猎物出没,大家齐齐动手打了些野兔、山鸡。 凤甲说:“大小姐,鹿还要往深处走,迈过这座山才能看见。” 楚芸儿已经累的走不动了。 楚天骄对其他人说:“你们带着猎物陪着二小姐先回庄子。我和凤甲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碰上一只梅花鹿。” 今日休沐,天气又不错,太子一大早就带着陆元清、陆钰、王庭等人,到了皇家猎场。 太子对这几个弟弟都甚是关爱,自从输了比赛后,这几人有些萎靡,太子是特意带他们出来散散心的。 王庭眼底淤青,蔫哒哒的骑在马上,一摇一晃仿佛随时可能坠马一般。 太子为了活络气氛,骑在马上打趣王庭:“表弟,我可是听说了,康亲王妃替你家上离阳侯府提亲了?” 王庭浑身一震,背脊发凉,感受到了左右两侧仿佛有两道冰箭射过来一般。 他慌忙左顾右盼,却看到陆元清和陆钰神色如常,狐疑自己是不是感觉失调了。 “太子哥哥,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娶楚天骄那个莽女!” 当王夫人说要去楚家提亲时,把王庭吓了一跳。 他已经在家里面闹腾两天了,抵死不从。 想让他娶楚天骄,门儿都没有! 他这辈子宁肯娶一头猪,也绝不会想娶楚天骄的。 无奈他爹娘似乎都对楚天骄挺满意,主要是因为与楚家结亲,可以帮到太子表哥。 王夫人说:“楚家那丫头厉害点不怕,正好管住你,免得你在外胡来!” 更糟心的是,他那妹妹王星然,一听家里准备向离阳侯府提亲,乐开了花,在他娘面前说了楚天骄一箩筐的好话。 苍天呀!一想到有可能要一辈子面对这个莽女,王庭简直觉得生不如死,已经起了离家出走的心了。 太子嗤笑道:“你想娶,人家楚家还未必答应呢,再说,你要真能娶到楚大小姐,我也觉得是个好事。” 太子话音刚落,打了个寒战,“咦,这都快入夏了,我怎么觉得这山里,凉飕飕的。” 正在此时,一只梅花鹿出现在太子的视线里,太子搭弓,一箭居然落空了。 “驾!” 太子驱马追了出去。 陆元清拦在了王庭马前,陆钰夹在了王庭的另一侧,三人与太子拉开了距离。 陆元清道:“表弟,我支持你,你一定要抵死不从,坚决不能娶楚天骄!” 王庭激动的抬眸:“表哥,还是你站在我这边,你放心,大不了我就离家出走。” 陆钰面无表情的点头附和:“我也支持你。离家出走我看行,真到了那一步,我把我这个月的月银都给你。” 王庭感激的拍了一下陆钰的肩膀:“阿钰,没想到你这么义气,过去是我不对,不该老欺负你!” 三人慢悠悠的骑着马,商量着王庭的离家出走计划,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声…… —————— 这章是宠粉加更的一章。 晚上7点照常还有一更哈! 第76章 脸是什么?忘家里没带出来。 太子追着那只梅花鹿,连射了三箭,终于射中了。 梅花鹿倒在地上。 太子很高兴,翻身下马,亲自去看自己的猎物。 刚弯腰,密林中劲风起,两只熊瞎子疯跑了出来,齐齐扑向了太子。 太子被吓得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太子随身带了两名暗卫。 一名暗卫的距离稍远,一名暗卫挡住了其中一只熊瞎子。 另一只熊瞎子举起了熊掌,向着太子的头顶拍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红色的身影挡在了太子身前,一掌向熊瞎子轰出。 太子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血,还未从愣怔中醒过神来,便被女子抓住衣襟甩了出去。 太子摔到了旁边的草地上,疼痛让他清醒,他低呼道:“楚大妹妹!” 楚天骄刚才那一掌,将熊瞎子轰退了几步,但熊瞎子皮糙肉厚,并未受伤。 暗卫甲与另一只熊瞎子缠斗,情况危急,暗卫甲肩膀被抓伤,幸好这时暗卫乙赶到,先将太子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楚天骄与熊瞎子的战况,略占上风。 她一剑刺瞎了熊的一只眼睛,这下,这只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熊瞎子,疯狂的四处乱撞。 凤甲赶到,与楚天骄合力将这头熊杀死。 另外一边,暗卫甲已经倒下,暗卫乙不能离开太子身侧,楚天骄和凤甲攻向了剩下的那头熊。 陆元清、陆钰和王庭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楚天骄和凤甲正在跟一头熊搏斗。 太子喊道:“老六,快射熊的眼睛。” 路元清和王庭二人,都拿出了弓和箭,但他们谁都不敢射,怕误伤了楚天骄。 陆钰一副吓得腿软的模样,推了一把太子身旁的暗卫乙,“你快去帮忙,我们和太子哥哥在一起,没事的。” 暗卫乙犹豫了一下,得到太子的命令,才冲上去加入了战团。 楚天骄三人合力终于将第二只熊瞎子杀死。 再去检查暗卫甲的伤势,发现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太子今日带的十几个侍卫,走在他们前面清障,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暗卫甲发出信号,过了好一会儿,侍卫首领才姗姗来迟,知道太子遇险,差点被吓死。 太子很生气:“如果刚才不是楚大妹妹及时相救,本宫已经命丧熊掌了!” 侍卫首领说是因为发现前方有动静,怕是是有豺狼虎豹,被引开了。 楚天骄说:“这两头熊像是发了疯,太子最好查一查,这事是纯粹的意外,还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太子本心里觉得这就是个意外,但既然楚天骄这么说了,他还是心里一紧,毕竟,他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楚大妹妹,今日的救命之恩,本宫定不会忘。对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天骄和凤甲原本只是想猎一只鹿。 进入前面山里时,正巧遇见一只,她和凤甲追着梅花鹿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皇家猎场。 刚才看见两只熊撅着屁股往这边疯跑,楚天骄就意识到了不对,追过来一看,正巧看见太子差点被熊掌袭脑。 她顾不得擅闯皇家猎场之罪,跳出来救了太子。 太子听完缘由后,更是感激楚天骄。 “楚大妹妹,想不到你家的庄子,就在猎场后面。本宫今日要赶回宫里,你像是受了伤,本宫让表弟护送你回庄子吧。” 太子口中的表弟,就是杵在一旁发呆的王庭。 王庭虽然讨厌楚天骄,但刚楚天骄救了他太子表哥,他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正要点头答应,便又感觉到了背脊发凉。 他不由的拒绝道:“太子哥哥,我想陪你回城。” 王庭话音刚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送楚妹妹吧!” 王庭看了一眼陆元清,又看了一眼陆钰,暗暗的向二人竖起了大拇指,心中赞道:不愧是好兄弟,够义气! 楚天骄确实是一只脚有些扭伤了。 她推辞说自己不用送,有凤甲陪她就行了。 陆钰盯着她有些肿起来了的脚踝道:“楚妹妹,你这护卫也受了点轻伤,还是让我们送你吧。” 最终,太子决定独自回宫,让陆元清、陆钰、王庭带着两个随从,送楚天骄回庄子。 那两头熊被太子叫侍卫扛上带回宫查是否有问题。 太子亲手猎杀的那头鹿,赏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被扶到了马上,回橘子庄的路马无法跑起来,却可以慢慢的走。 陆元清牵着楚天骄身前的马缰,楚天骄怎好让他一位皇子给自己牵马,执意下马。 陆钰将马缰接了过来说:“堂兄,我帮你吧!” 其实陆钰一个亲王之子给自己牵马,也不符合身份,但谁让他俩熟呢,楚天骄没有再拒绝。 王庭看着这两人争着给楚天骄牵马,终于回过些味来了。 他拉过陆元清偷偷问道:“表哥,你不会是自己喜欢她吧?” 陆元清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否认:“哪有,我就是觉得楚妹妹人挺好的。” 王庭没有去问陆钰,他知道陆钰自小就是楚天骄的跟屁虫,替楚天骄牵马,再正常不过了。 最终,凤甲骑了一匹侍卫的马,在前面领路。 陆元清和王庭等人,紧随其后。 陆钰牵着楚天骄的马,走在了最后面。 “你脚疼吗?饿不饿?我带着有干粮。” 楚天骄还真的有些饿了,陆钰从马鞍一侧褡裢里,取出一包肉干,递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吃了两口肉干,刚想找水,便见陆钰将水囊高高的举到了自己的跟前。 楚天骄接过水囊,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也上马吧?咱们同乘一骑。” 陆钰抬头,一双丹凤眼中泛起层层涟漪,眼尾上翘,苍白的脸颊被红云浸染:“大王,这不好吧?” 楚天骄豪迈的一拍他的肩膀道:“你那么虚,我怎好让你一直走路回庄子?要翻好几座山呢。” 虚? 陆钰吸了口凉气,差点噎着。 “看吧,风都能把你噎着,这么虚,就不要强撑了。” 楚天骄同情的劝着自己的小伙伴上马。 陆钰有些纠结,你都说我虚了,我要是上马了,岂不是就承认了? 我不要脸的吗? “来吧,来吧,他们都走远了,没人看见。” 楚天骄往后挪了挪身子,拍了拍马鞍。 陆钰麻溜的踩上了马镫,脸是什么?忘家里没带出来。 “你比我高,侧着坐,别挡着我视线,我来执缰。” 刚爬上马背的陆钰,像触电一般,血气上涌,满脸通红。 身后的楚天骄扶住了他的腰,帮助他侧坐了过来。 陆钰扭着头望着前方,不敢让楚天骄看见自己的脸。 楚天骄执缰坐在后面,仿佛将陆钰公主抱一般,她双臂环过陆钰的腰身,赞道:“美人儿,你腰真细!” 陆钰的脸红得滴血,终于让楚天骄看见了他耳根快烧起来了的样子。 “咋的?小时候又不是没这么带过你,你骑马还是我教的呢,害什么羞?” “楚妹妹,你没觉得咱们都大了,这样有些不合适?” “确实,不过没事,我耳力好,有人来了我会将你丢下去的。” “……” 楚天骄控住了马速,让马儿慢慢悠悠的从树林中溜达着向前。 山林中微风荡过,楚天骄吸了吸鼻子:“美人儿,你身上好香,你用了熏香了吗?” 陆钰道:“没有,是我吃的药丸的味道吧?” 陆钰确实长期服药,他从娘胎出来起,便身上带着毒。 他娘生完他就去世了,据说是孕期被南宁王府侧妃下的毒。 陆钰自小体弱,曾经有太医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岁。 今年,他已经十七岁了。 楚天骄知道这事,但她同时也知道,前世陆钰是活到了十八岁的。 只是南宁王府被抄家后,陆钰失踪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美人儿,你的毒解了吗?” “没解,但能压制住,除了冬天难熬些,平日里没事。” 楚天骄想到了从叶汀兰那里搜来的那本《毒经秘典》,回去之后要好好查查,看上面有没有能帮陆钰解毒的办法。 第77章 不愧是朕的小孙孙,跟朕一样有霸气。 一行人到达橘子庄时,已经是下午。 出橘子林前,陆钰便下了马,牵着马进庄,到了正院门口,将楚天骄扶下了马。 “大姐,听说你受伤了?” 楚芸儿奔了出来。 楚天骄的一只脚肿着,起初还不觉得,从马上下来后,一沾地,便疼得“呲”了一下。 陆钰扶住了她,问道:“要不我抱你进去吧?” 楚天骄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见陆元清和王庭二人,一前一后,抬着副担架出来了。 “楚妹妹,你们怎么那么慢,看我这一路上,砍了木头,还问庄头借了椅子,给你绑了副担架,坐上来吧?” 其实这副担架是侍卫绑的,陆元清不过是动了动嘴。 但他堂堂六皇子,竟然肯放下身段抬在担架前面,还拉了自家表弟抬后面,他自觉是已经向楚天骄表明了自己看重她的心意。 陆钰翻了个白眼,走到那副担架前,假意检查了一下,手在关键部位捏了捏说: “六堂兄,你这临时坐的担架,牢吗?别把楚妹妹摔了。” 陆元清拍了拍胸脯道:“牢固的,刚我还试坐了一下,不信你看。” 说完,陆元清将担架放在了地上,自己坐了上去。 “哗”的一下,绑在中间的椅子散架了,陆元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钰和王庭赶紧的将他扶了起来。 陆元清一脸懵逼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刚明明还好好的。” 楚天骄扶住楚芸儿,姐妹二人一人伤了手,一人伤了腿,相协着进了庄门,颇有些天残地缺的既视感。 陆元清、陆钰和王庭三人站成一排,望着姐妹二人的背影。 陆元清首先叹了一口气。 陆钰也叹了一口气。 王庭觉得自己如果不叹气,似乎就不和谐了,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陆元清气恼的呼了一下王庭的后脑勺骂道: “就你想的什么不着调的歪主意,让我急急吼吼的赶回庄子扎什么担架,害我出洋相了,你还好意思叹气!” 陆元清扭头问陆钰:“阿钰,你又为什么叹气?” 陆钰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我是叹现在天色已晚,担心咱们回城城门已经关了。” 走在前方的楚天骄像是听到了陆钰的话般,扭头说: “六殿下,你们现在回城,赶到时怕是城门已经关闭了,不如就在我这庄子上,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陆元清闻言大喜,能留在庄子上过夜,岂不是多了和楚妹妹接触的机会? “好的,多谢楚大妹妹收留。本王刚听楚二妹妹说想吃烤鹿肉,不如咱今晚就一起烧烤吧?” 陆元清和王庭领了准备烧烤的任务,兴高采烈的到后院砍柴生火去了。 陆钰刚到,以先要洗漱一下为由,留在了前院。 楚天骄这次到庄子,因楚芸儿的胳膊,本就带了府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府医检查楚天骄的脚踝后,认为并无大碍,敷上药,很快就能好。 楚天骄吩咐周大婶通知陆鼎峰,庄子里来了外客。 陆鼎峰让隐大他们藏起来,外客没走之前,不要出去晃。 她自己大摇大摆的到了前院,一眼又看见了陆钰,眼睛一亮。 陆家漂亮的小娃娃,好想再撸一撸啊。 陆鼎峰凑了过去,一脸慈爱的问道:“世子爷,干啥呢?” 陆鼎峰今日还是穿的那件绿色的褙子,梳着简单的双丫髻。 原主年龄本就不大,显得俏皮可爱。 陆钰又见到这个奇怪的丫头,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他明显就干站在那里,抬头望天,什么都没干好吗? 这么明显的搭讪,难道是这丫头对他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陆钰退了一步,冷下了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陆鼎峰眼中的慈爱愈发的深了些:“不愧是朕的小孙孙,跟朕一样有霸气。” 这时,周大婶让丫头端来了一盆水,请陆钰洗脸净手。 丫头被陆钰冰冷的气势吓得四肢发抖,木盆里的水溅了一地。 陆鼎峰一把接过了丫头手中的木盆和帕子。 “去去去,我来伺候世子爷洗漱。” 陆钰爱干净,折腾了大半天,也确实想洗漱一下,纠结了一下说道:“将盆放下,我自己来。” 陆鼎峰将盆放在了石桌上,交叉双手站到了一旁,那目光却一点也没有从陆钰身上移开,“自家的小孙孙闹小脾气了,要怎么哄呢?” 爷爷看到自己喜爱的小孙子什么心情,陆鼎峰现在就是什么心情。 前世他忙着造反,结婚晚,后来虽然生了几个儿子,也有了长孙,但那时离国百废待兴,他也没有那时间和精力含饴弄孙。 重生回来后,见了那么些子孙后代,也就眼前这个,最合他眼缘。 陆鼎峰现在恨不得对陆钰说:“乖孙孙,我是你太祖爷爷,快点过来让我撸一撸。” 陆钰弯腰洗脸,陆鼎峰溜达着走到了他的前方。 “小孙孙头上的小呆毛,好可爱啊!” 陆鼎峰的手又不太听话了,自作主张的按住了陆钰的头,撸了一把后,将那撮小呆毛狠狠地捋平了。 陆钰挣扎着抬起头,满脸的水珠,一瞬不瞬的盯着陆鼎峰,“大胆!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陆钰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紧张感是为毛呀? 难道对面这丫头,是父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陆钰满腔的怒火在接触到陆鼎峰慈爱的目光后,熄灭了大半。 陆鼎峰委委屈屈的指了指陆钰的头顶:“那里有撮头发翘起来了。” 陆钰“哦”了一声,对着水平中的倒影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 等他意识到自己不该那么乖顺的听个丫头的话时,一回头,发现那个丫头已经溜了。 陆鼎峰一蹦一跳的到后院,正遇上陆元清和王庭带着侍卫在搭烧烤架。 其实都是侍卫在忙,陆元清和王庭不过是站在一边看热闹。 “你,去问一下你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用膳?” 陆元清靠在一棵树上,远远的指使着陆鼎峰。 陆鼎峰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孙子,这个孙子长得一般,态度还很傲慢,不喜欢。 陆元清见陆鼎峰不理自己,有些薄怒,叱道:“没规矩,见到本王也不行礼,咦,你不是上次坑了四哥那个丫头吗?” 陆元清也想起了陆鼎峰卖花给陆兆凌的事。 陆鼎峰觉得这个小孙孙不够可爱,需要好好调教,上前潦草的福了福说道: “六殿下,我家小姐说鹿肉刷上一层蜂蜜方才好吃。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蜂蜜了,六殿下可否带人去前面橘子林里,取些蜂蜜回来?” 第78章 是你飘了,还是我举不动刀了? 陆元清以为是这庄子里养的蜂,自然那里会有养蜂人动手,他只需去取一下,并不困难。 没想到当他到达陆鼎峰描述的地点,发现那是挂在橘子树上的一个野生蜂窝。 陆元清进退为难,怕被蜜蜂蜇,又觉得不能让楚大妹妹失望。 最后他让手下的一个轻功不错的侍卫,蒙着头去捅蜂窝,自己远远的躲开了。 等到陆元清和侍卫带着蜂蜜回到院子时,形容狼狈。 他确实没有被蜜蜂蜇到,但是他被蜜蜂追得好惨,跳进河沟里,才躲过了围攻。 王庭从陆元清刚解开的发髻中摘下一只小螃蟹问,“表哥,你这倒底是去取蜂蜜还是去抓螃蟹了?” 等陆元清换好湿衣服出来,看见王庭已经将那只螃蟹烤熟了。 月上柳梢头,大王来吃肉。 楚天骄拄着拐出现在了后院。 新鲜的各种野味腌制后,刷上一层蜂蜜,被炭火烤得滋啦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鹿肉鲜美,让人欲罢不能。 楚天骄大快朵颐,吃得有些停不下来了。 陆钰不能喝酒,吃了几块鹿肉后,便停了嘴,专心替楚天骄烤肉。 火光将二人的剪影映照在地上,正好交叠在一起。 他们的对面,陆元清和王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很有兄弟同心,一口闷半斤的气势。 楚芸儿因手不方便,独坐一方,由身边丫头伺候着进食,自个儿却拿眼睛不停的在其他四人脸上梭来梭去。 陆元清有了三分醉意,壮着胆子举杯,再次感谢楚天骄今日出手救了太子。 楚天骄喝了酒,客套了两句,目光扫过正审视着她的王庭。 王庭不自然的别开头,避开了楚天骄的目光。 楚天骄有些诧异的问:“王胖,你今日怎的如此老实?莫不是被那两只熊瞎子吓破胆了?” 王庭现在身材匀称,但小时候是个黑胖黑胖的小孩,总仗着自己身上比别人多几斤肉,动不动就将人扑倒。 “王胖”便是他小时候的外号。 王庭脸红得如一只烤熟了的童子鸡,支吾道:“我……老子就是不爱搭理你,不行吗?” 他才不会说自己是一想到家里已经向楚天骄提亲,就觉得别扭呢。 楚天骄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她捏了捏手指,发出嘎巴脆响,威胁道:“王胖,够嚣张的啊,是你飘了,还是我举不动刀了?你找抽是吧?” 王庭吓得赶紧的躲到了陆元清的身后,悄声道:“表哥,这样的莽女,你是眼瞎了吧?” 陆元清正在喝酒,闻言差点呛着。 陆元清脸红的偷瞟了一眼楚天骄,发现楚天骄没听见。 幸好王庭的声音不大,陆元清松了一口气,从烤架上取了一根兔腿,塞到了王庭的嘴里,低声叱道:“不准胡说。” 陆钰虽然听见了,但他不会挑破,转移话题问道:“你们说,今日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几人都沉思了起来,逐渐开始各抒己见。 楚天骄前世无意中知道有一种引兽粉,可以令野兽发疯般的追逐。 今日那两只熊的状态,让她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引兽粉”。 在皇家猎场,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现在,既然是闲聊,她便假装无意的提到,似乎听人说过,有这么一种药粉。 陆元清和陆钰都觉得有这可能。 “楚大妹妹,你是在哪里听说这种药粉的?” “忘记了,似乎是听街边说书人在故事中讲到过的。” 陆元清暗暗放在了心上,准备明日回宫后,提醒一下太子可以往这方面查一查。 为了活络气氛,陆元清讲起了他们对战青松社输了比赛后,在太学中被院长罚的糗事。 “楚大妹妹,我们可是被罚打扫了好几日的藏书阁。” 前几日的朝会上,礼部尚书上折,说太学院申请扩建。 太学院希望朝廷能将太学附近的那块地皮,批给太学院,还申请了拨款十万两建设费用。 皇帝想到了太学新生与青松社那场对抗赛,不满的驳回了折子: “年年要经费,结果教出来的学生,连一帮女子都赢不了,不批!” 这话传到了太学院吴院正的耳朵里,可把老头子给气坏了。 吴院正问清楚缘由,才知道自己学院的一帮新生,与一个叫做“青松社”的女子才艺社进行了一场比赛,竟然输了。 吴院正把王庭、徐修远、陆钰等人叫到了自己的听潮阁,恨恨的训了一顿。 听完这事,楚天骄好奇的问道:“那太学院因为这事,就真的不扩建了?” 楚天骄倒是觉得,如果真是因为青松社,阻止了太学院扩建,倒是一件好事。 前世她可知道,陆兆凌得了督办的差事,从中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原本十万两的预算,愣是花了三十万两,修了一座堪比皇家园林的太学新院。 可惜,最终都在上京城沦陷时,付之一炬了。 陆钰递给楚天骄一块烤好的鹿脯肉道:“应该还会修吧,朝廷不拨款,吴院正准备向各大世家化缘,估计过几日就会找上你们侯府了。” 陆钰不好说这其实就是他给吴院正出的歪主意,他还顺带着给自己谋了点小福利。 楚天骄和楚芸儿吃饱后就先回屋休息了。 陆元清今日似乎兴致很高,仍未尽兴,拉着陆钰和王庭二人继续喝酒。 王庭搂着陆元清说:“表哥,我看你是真想不开,怎么会看上小霸王了呢?你这不是找虐吗?” 陆元清道:“表弟,你不觉得越烈性的女子,征服起来越有成就感吗?” 王庭摇头,“不觉得,我就喜欢听话乖顺的,别说,阿钰如果是女子,我就觉得不错。” 听话乖顺的阿钰闻言,暗戳戳的将一块肉在炭灰里裹了一圈,夹起来塞到了王庭的嘴边。 王庭吃得一嘴的黑色,尤未察觉,将嘴怼到陆元清的脸旁,力陈楚天骄曾经的种种劣迹。 陆钰看这俩人似乎是喝醉了,招手让侍卫将他们扶回了客房。 陆钰装作怕积食要消食,散到了院墙边的僻静处,阴影中,一道暗影出现,悄声对陆钰说: “世子,属下回猎场查过了,今日太子那些侍卫,是被人故意引开的。” “属下还在现场附近,找到这个。” 陆钰接过暗卫递来的纸片,嗅了嗅道:“果然是引兽粉,这应该就是包药粉的纸。” 暗卫问道:“这药粉只能将熊引来,却不能保证熊一定会攻击太子。世子,您和六殿下也是被引开的吗?” 陆钰摇头:“我和六殿下走开是意外,太子身上应该也被洒了引兽粉,才能确保太子成为攻击目标。” 暗卫道:“世子,太子如果遇难,皇帝不就没精力对付王爷了?你何必掺和进去查这事?” 陆钰啐道:“短视!太子是国本,他若死了,离国就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将咱们查的讯息,偷偷的传进宫里,别留下痕迹。” 第79章 赐婚?跟谁? 楚天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前世太子遇袭,大约是在秋季。 太子也是遇到的熊瞎子,不幸的是前世没有出现楚天骄临危相救,所以太子受了重伤,回宫当晚,就去世了。 宫里具体如何查这事的,楚天骄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事最终是落在了三皇子的头上。 宫里先是传出三皇子的母妃婉嫔畏罪自尽,后来三皇子便被圈禁了。 等到陆兆凌登基的时候,三皇子已经疯了。 据传言,三皇子每日疯言疯语,都在喊冤。 没多久,三皇子便自己掉进水井里,溺死了。 那时楚天骄已经是皇后,三皇子明面上是失足溺水,实际上,是被杀后被丢进井里的。 楚天骄前世一直怀疑是陆兆凌下手杀的太子。 但今日,楚天骄却有些犹豫自己的判断了。 陆兆凌的势力,是在与她大婚后,才急剧膨胀的。 如今她退亲了,陆兆凌没有离阳侯府可以借势,唯有叶家的支持,此时杀了太子,似乎时机并不成熟。 如果不是陆兆凌下的手,那会是谁呢? 第二日,陆元清等人就告辞回城了。 楚天骄脚受了伤,只得让凤甲搬了张躺椅到院里,自己躺在树下研究那本《毒经秘典》。 她挂在太庙里时,跟着医药世家出身的嘉敏皇后学了点医术的皮毛,将汤头歌背了个烂熟。 如今再看这本毒经秘典,还是有些似懂非懂,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就记下来问府医,倒是渐渐的看出点门道。 后面几日,她白天在府医的指导下,开始学习最基础的制药,晚上看《毒经》,不知不觉,日子倒是过得挺快。 几日后,宫里派了太监来传,说是皇帝要召见她,楚天骄的脚差不多也好了,连夜赶回了上京城。 那日太子遇险,回宫后就禀告了皇帝。 皇帝震怒,让暗夜司严查是意外还是有人想谋害太子。 太子换下来的衣物,被查出了引兽粉,顺着这个线索,很快就查到了尚衣局的一名小太监。 等暗夜司去抓人时,那名太监已经被人灭了口。 暗夜司查了这名太监的过往,发现他入宫后,先是在婉嫔的宫中任过职,而后因婉嫔的推荐,才入的尚衣局。 婉嫔是三皇子的母妃,暗夜司不敢直接拿人,报给了皇帝。 皇帝下令搜查婉嫔的寝殿,竟然就搜出了藏在殿门口,花盆里的药粉瓶子。 婉嫔百口莫辩,被皇帝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皇帝将三皇子叫进了宫里审问。 虽然三皇子一再的否认这事跟自己有关,并且也不相信这是自己母妃做的。 皇帝在盛怒中,认定就是三皇子母子二人联手谋害太子。 三皇子因与太子年龄相近,平日里跟太子有些别苗头,不像下面几个弟弟一样唯太子马首是瞻。 他日常里那些些微的不敬言行,都被抓出来做了辅证。 皇帝准备废了三皇子的郡王爵位,将他圈禁,不日就将下旨。 楚天骄回府当晚,就听到楚烨告诉了她这些讯息。 楚老夫人道:“大丫头,你救了太子,明日陛下一定会封赏你,也许还会给你赐婚,你心里要有准备。” 楚天骄大惊:“赐婚?跟谁?” 她这才退亲,怎的又赐婚,这成宗皇帝莫不是闲得蛋疼,想转行当媒婆吧? 楚老夫人这才把之前康亲王妃上门,替王家提亲的事跟楚天骄说了。 “祖母,你不会答应了吧?” “还没,想问问你的想法。” “祖母,我不想嫁人!” 楚天骄重生回来后,就想通了一事,嫁什么人啊?一门心思搞事儿不香吗? 为了改变前世国破家亡的命运,她每天都很忙的好吧?如果再遇到个陆兆凌那种渣男,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大丫头,你毕竟已经及笄了,总不能真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吧?” 楚老夫人还是希望能替孙女觅一份良缘,欢欢喜喜的将楚天骄嫁出去。 楚天骄滚进了楚老夫人的怀里,软磨硬缠,终于说服了楚老夫人暂时不考虑她的亲事。 皇宫之中,皇后正在给皇帝吹枕头风:“陛下,楚家的大丫头与我那侄子,从小相熟,能玩到一起,我大哥和嫂子,都挺喜欢她的。” “那丫头与凌儿退了亲,名声上毕竟受了些损害,不如陛下就为我那侄子和楚家丫头赐个婚吧?” 皇帝不置可否,没有立即答应。 王家已经占了丞相的位置,如果再和楚家结亲,那可不是啥好事。 翌日,楚天骄盛装进宫。 皇帝刚下早朝,在御书房接见了她。 行过大礼后,皇帝让楚天骄平身。 楚天骄这才发现,太子也在御书房。 太子向楚天骄投来了感激的一笑,手掌微微下按,做了个让楚天骄安心的手势。 成宗皇帝正值不惑之龄,精神矍铄,一脸慈爱的打量的楚天骄,越看越觉得遗憾。 楚家这丫头小时候看着只觉得长得壮实,如今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这么又漂亮又能干的小姑娘,如果不与老四退亲,便是自家的儿媳妇儿了。 “楚丫头,我已经听太子说了,你临危不惧,勇斗熊瞎子。救了太子,这可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恩赏,尽可提出。” 楚天骄抬眸偷瞄了皇帝一眼,她之前一直有个疑惑。 她与太祖爷爷、太姑奶奶都重生回来了,这位成宗皇帝,不知还是原装的否? 但从之前皇帝竟然下令与西戎停战议和,楚天骄便知道了这位皇帝,还是原装的。 如果是挂过太庙的成宗皇帝,一定不会再下如此荒唐的决定。 楚天骄对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熟悉的是那个爱吹牛,蹭她祖父战绩的牛皮大王。 陌生的是如今坐在龙椅上,乾坤独断圣心难测的当今陛下。 楚天骄知道这位皇帝最爱听漂亮话,拱手道: “臣女别无所求,谨愿离国山河永固,国泰民安。太子能够逢凶化吉是陛下的龙气护佑,太子本身气运昌盛所致,与臣女无关。” 成宗皇帝被楚天骄的马屁拍得极其的舒服。 “哈哈哈,真是想不到楚戈那莽夫,居然能生出你这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儿。赏!” 皇帝一高兴,赏了楚天骄黄金千两,珍宝首饰无数,并封了她一个“武胜县主”的爵位。 武胜,正是楚天骄前世的谥号。 楚天骄谢完恩,皇帝又问道: “我听太子说你在几天前就提醒过他近期不宜狩猎,这是为何?可是你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楚天骄心中一紧,进宫之前她就猜到了也许皇帝会有此疑问。 第80章 门口,谁都豁以长 当日在悠然居楚天骄一时心软提醒过太子不要去狩猎。 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太子狩猎遇袭应该还有几个月才会发生。 时间隔得久,就算太子想起自己的提醒,那也不会显得她多么的刻意。 谁曾想这事儿居然提前,那么她的提醒就显得很可疑了。 “启禀陛下,臣女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不过是与太子寒暄时,突然想到臣女的兄长。 臣女的兄长早年间春季狩猎时,曾经遇到一猛虎,险些丧命,臣女思念兄长,一时心有所感,便多嘴提醒了一句。” 这话,皇帝将信将疑。 但楚天骄提到了自己的兄长,已故的离阳侯世子楚临风,可信度提高了不少。 皇帝想起了楚临风,也有几分黯然,那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可惜三年前战死沙场了。 太子也有些动容,他与楚临风年龄相当,也曾经相交过一场,颇为投缘。 楚临风死了,他的妹妹却救了自己,这会不会就是楚临风在天之灵,在将妹妹托付给自己照顾呢? 太子再看楚天骄,除了感激之外,又多了一层兄长看妹妹的爱护之意。 面圣结束后,太子亲自将楚天骄送到了宫门口,临别时,叮嘱道:“楚大妹妹,将来若遇难事,可到东宫找太子妃。” 楚天骄谢恩,带着丰厚的赏赐,回到了离阳侯府。 太子回到东宫,直接去了太子妃的寝殿。 “瑶儿,快替本宫再准备一份厚礼,送往离阳侯府。” 昨日太子回宫,说起自己是被楚天骄所救,太子妃沐瑶就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往了离阳侯府。 “殿下,何以还要再送一份礼?” 太子满脸堆笑的说:“楚家妹妹被父皇封为了武胜县主,今日这一份,是贺礼。” 楚天骄救了太子,被封县主,沐瑶觉得合情合理,忙招呼着自己的管事嬷嬷去开库房准备礼物。 谁知太子在屋里转悠了几步,突然一拍脑袋,兴奋道: “我想起来了,本宫之前曾经得到过一块玄铁,本宫这就吩咐下去,为楚家妹妹打造一副铠甲,想必她一定更加喜欢。” 太子妃愕然,那块玄铁,可是太子视若珍宝的心爱之物。 之前六殿下软磨硬缠想要去打一把剑,太子都不肯给,怎么现在就这么轻易的要送给楚天骄了? 而且,太子还要亲自下令给楚天骄打铠甲? 太子妃探究的窥探着太子的神情举止,越看越心惊。 只见太子搓着手,正为自己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而兴奋,踱了几步后,直接走到了书案前,亲自动笔,绘制起了铠甲的样式。 太子妃捏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醋意,提醒道:“殿下,楚妹妹毕竟与四皇弟定过亲……” 太子完全没有听懂太子妃的意思,继续埋头作画,“嗯,退亲了,可惜了。” 太子妃看太子爱搭不理的样子,只好将心中的话咽回了肚子。 其实,太子真还没有别的坏心思。 他就是感激楚天骄救了自己,同时因为今日想起了楚临风,对楚天骄生出了一些兄妹之情,想好好的替故友宠一下这个小妹妹。 可这一切,看在太子妃的眼里,却完全的变了味道。 楚天骄从宫里回府后,向楚老夫人禀明皇帝的赏赐,楚老夫人很是高兴。 “大丫头,如今你得了这个县主的爵位,即使想晚些出嫁,应该也无妨了。” 楚天骄没想到爵位还有这功效,倒是欢喜了几分。 她最开心的,还是皇帝赏赐的黄金千两,楚老夫人表示这些黄金,都不用交入公中,她可以自己留着。 玉楼春就是个花钱的窟窿,武宁伯给的五千两,加上她自己比赛下注赢的一万两,都用来买各国舞姬了。 现在楚天骄手头,又开始紧张了,这一千两黄金,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下午,楚天骄在自己院子里捣鼓了一阵药材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生。 一时精神恍惚,回到了书房中,将太子遇险一案听来的讯息,写在了一张纸上,想分析一下这事究竟是不是三皇子干的。 正巧这时,院子中传来激动的小奶音:“骄骄,骄骄,呜呜呜,你在哪里?” 昨日楚天骄回府,小青言已经睡了,今早楚天骄要进宫,一大早就去了正院听楚老夫人叮嘱,一直没有与小青言碰面。 小青言听到自己丫头说楚天骄回府了,却没见到人,伤心得差点逃学。 这不,一放学就飞奔回府,小短腿啪嗒啪嗒的颠进了院子,路上摔了好几跤。 楚天骄刚站起身,就见到跑得披头散发的小青言,像只疯兔般旋到了跟前,挂在她的大腿上,仰着脸哭了起来:“骄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次去庄子上,楚天骄没有带楚青言,是不想影响她上学。 没想到这孩子同时看不见楚天骄和陆鼎峰二人,像失了魂一样,每晚都要哭一场才肯睡。 楚天骄捋了捋小青言的头发,温言软语的好生安慰了她一阵,才总算把小祖宗给哄好了。 小青言坐在楚天骄的腿上,一边咬着手手,一边吧啦吧啦的说着她在学堂中的趣事。 小青言被夫子罚站了。 “王舟舟一直哭,一直哭……鹅就没哭。” “夫子哄他,王舟舟不哭了。鹅就问他,四不四他爹娘不要他了……然后他又哭……” “夫子抱着他哄。” “鹅又问他,夫子四不四卖小孩的拐子……王舟舟就又哭了……” …… 楚天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蒙带猜,才将这些信息听明白,为那位叫王舟舟的小朋友掬了一把辛酸泪。 小青言一边巴拉,一边拿起楚天骄写的那张纸,指着其中一条道:“不对,不对……” 楚天骄低头一看,那一条她写着暗夜司从婉妃寝殿门口花盆里搜出毒粉。 “小青言,哪里不对?” “冬妃长肚……不长盆里。” 楚天骄听明白了,小青言的意思是:宫里的妃子藏毒,不会藏花盆里。 “门口,谁都豁以长……” 对呀,门口人来人往,婉嫔为什么要把药粉藏那里? 小青言又指着一行道: “这也不对……先入掖庭署,训三月,方派职。” 暗夜司查到那名太监入宫就派往了婉嫔宫中,漏掉了在掖庭署培训的三个月。 很多太监被收入某个势力之下,也是从这三个月开始的。 这些其实楚天骄也知道,毕竟前世她也做过皇后。 只是她前世做皇后那几年,内忧外患,楚家又连连出事,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宫斗上。 她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却是个宫斗的失败者。 而敬慈皇太后却完全不同,楚清言可是离国历史上活得最长,宫斗最成功的女性。 宫斗的弯弯绕绕,几乎已经刻在了楚清言的灵魂深处。 难怪小青言只需看一眼,便发现了这份证据链中的漏洞。 青鸾走进书房,悄声贴在楚天骄耳边说:“小姐,悠然居的周叔送来了一万两银票,说有位贵人硬留下的,只求能见大小姐一面。” 楚天骄诧异,她现今无权无势,谁会给她送银子? 第81章 我其实不是爱钱的人 “周叔说,那人不肯自报家门,但他认出了那人乘坐的马车,是徐家的马车。” “徐家是三皇子妃的娘家。” 楚天骄接过那张烫手的银票,有些犹豫。 她从不认为自己重活了一世,就一切皆能,相反,她比前世更加谦逊的看待遇到的每一件事情。 只是这一万两银票,太让她动心了。 徐家一定是想让她借着对太子的救命之恩,替三皇子求情。 可她不会去求情,谋杀储君这样的滔天大罪,她求情其实也没啥用。 要帮到三皇子,除非能找到真凶。 暗夜司都查不清楚的事,自己何德何能,能查出真凶? 楚天骄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写满了线索的字条,目光落在了还在吃手手的小青言脸上。 楚天骄对青鸾说:“告诉周叔,明早我去悠然居。” 次日,楚天骄果然在悠然居见到了一脸憔悴的三皇子妃徐宁静。 徐宁静被丫鬟领进三楼雅间,取下头上白色的幕帘,向楚天骄微微颔首后,示意丫鬟退下。 楚天骄起身迎客,请徐宁静入座,一边斟茶,一边打量这位徐家的嫡长女。 楚天骄对徐家人的印象,总体上颇好,至少前世,徐家没有往离阳侯府背后插过刀子。 徐宁静的父亲徐克俭,是当朝的礼部尚书。 徐宁静长相只能说耐看,却在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感。 楚天骄自己不爱读书,不代表她不佩服真正的读书人。 上次徐宁静的弟弟徐修远,虽然比赛输给了楚青言,却输得坦坦荡荡,非常有气度。 为了满足楚青言获胜后的怪癖,小少年甚至红着脸学了两声狗叫猫叫。 这样的胸襟,就让楚天骄刮目相看。 徐宁静没有说一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开门见山的恳求道: “楚妹妹,请恕我唐突了。修远说,此事除了刚正不阿的楚家人,上京城中,没人会替我家殿下求情。刺杀太子一事,真的与三皇子无关。” 楚天骄拿出那张一万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问道:“徐姐姐,既然你说楚家人刚正不阿,又如何想到送来这张银票呢?” 徐宁静道:“皇子不得私交臣子,这一万两可证明你我两家并无交情,仅是拿钱办事,银货两讫的关系罢了。” 楚天骄眼皮一跳,第一次听到送礼送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借口,看来这徐宁静,做了皇家妇后,将那份读书人的聪敏,融会贯通到俗务上了。 况且,听说三皇子极擅敛财,上京城中最赚钱的食肆樊楼,便是三皇子开的。 那这一万两,对三皇子府来说,应该算是小钱吧? 楚天骄的眼睛,艰难的从那张银票上移开,好想收下啊,怎么办? “楚妹妹,你救了太子,此时太子一定是最信任你与此事无关的。 请你向太子求求情,请他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务必相信我家殿下是被冤枉的。” “徐姐姐,虽然我恰巧救了太子,但是无凭无据的,这话我可不能说。” “楚妹妹,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我家殿下,真的是冤枉的。” 昨日小青言提出那几个疑点后,楚天骄就知道婉嫔一定是被冤枉的了。 前世婉嫔自尽,说是畏罪,还留下了一封认罪书,这才坐实了三皇子的罪名,只要能阻止婉嫔的死,或可扭转一二。 “徐姐姐,求太子是没用的,如今只有查出真凶,或推翻现有指向婉嫔的所有证据,才能还三皇子的清白。” 楚天骄掏出昨日自己写的那张分析字条,递给徐宁静。 “徐姐姐,你看这上面我标注的几个疑点,能否帮到你?” 徐宁静打开纸条一看,有些许的激动。 上面楚天骄用朱色标注了疑点,正是昨日小青言说的几条。 “楚妹妹,这几条,想来宫中暗夜司的人,一定也知道,但是他们仍然认定了是娘娘下的毒,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只有自己查了,暗夜司或许能想到,却未必会顺着这几个方向查一下,毕竟,婉嫔已经被定罪了,谁又愿意多此一举呢?” 徐宁静仿佛看到了曙光,猛的起身,给楚天骄行礼,“楚妹妹,我府中和徐家都已经被监视,三皇子和我父亲也皆被禁足中,如今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若妹妹能帮我们洗脱冤屈,三皇子愿以樊楼相赠。” 楚天骄正在喝茶,差掉喷出来。 “樊楼?徐姐姐,此话当真?” 那可是日进斗金的金疙瘩,三皇子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不过转头一想,如果三皇子被定罪,所有家产都会被抄没,能脱罪,送一座樊楼也值得。 楚天骄捂住了要蹦出来的小心脏:呜呜呜,人家拿金山砸我,我该怎么办? 徐宁静怕楚天骄不信她,直接要来了纸笔,写下了转让契约,递给了楚天骄。 “这份契约,有我亲笔签名画押,只要三皇子能自由进出了,便可与楚妹妹到京兆府去办理转让手续。” 徐宁静很聪明,楚天骄光拿着这份契约,没用,三皇子如果被问罪,樊楼还是会被抄没收入国库。 只有三皇子平安了,与楚天骄去办理了转让手续,这份契约才会生效。 但楚天骄也不用担心三皇子事后赖账,毕竟她有契约在手,除非三皇子能保证自己以后都不求人,否则不敢违约。 楚天骄脸上很淡定的说:“徐姐姐,我其实不是爱钱的人……” 手却更诚实的接过了那份契约,“好,我会尽力而为的。” 楚天骄重生后才知道钱的重要性,要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处处需要钱。 而她恰恰没钱。 一座每年十万两收益的樊楼,无论如何都值得她赌一把。 徐宁静又将楚天骄之前放在桌子上那一万两银票塞给了她道: “楚妹妹,无论事情成败与否,这银票都请你收着。你查案,总是需要打点下人的。” 楚天骄没有再推辞,将银票也收入了荷包中。 两人事情谈完,三皇子妃开门对丫鬟说了一句话,少顷,徐修远走了进来。 “楚妹妹,我进出府多有不便,稍后如有什么需要,你尽可跟修远提出。修远会全力配合你。” 徐修远今日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头顶系着一根同色的发带,白皙的脸庞略显稚嫩,眉心紧皱着,单手背在身后,故作少年老成得有些可爱。 徐修远行了揖礼,叫了一声:“楚大小姐”。 徐宁静拍了一下自家弟弟,“楚家与我们徐家,也算世交,叫楚姐姐。” 小少年脸红了一下,改口低声叫道:“楚姐姐”。 楚天骄正需要人手,欣然接受了徐宁静的安排,对徐修远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叫你一声修远弟弟,后面几日,你便跟着我查案吧。” 虽然眼前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徐宁静却莫名的看到了希望。 送走徐宁静后,楚天骄便带着徐修远去了一个朱雀大街后面的青衣巷。 楚天骄让凤甲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凤甲回来后,指着巷子中间槐树下的一户人家道:“大小姐,问清楚了,是那一家。” 楚天骄拉着徐修远躲在了槐树后。 “楚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堵人。” 第82章 翠花,翠花 午后,一辆宫中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一名身着宫中五品太监官服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那间房子的门口。 “刘公公,您老真是会享福啊?” 楚天骄从树后走了出来。 刘德旺一惊,转身认出是离阳侯府那位小霸王,满脸堆笑道:“哟,大小姐,今儿怎的溜达到这破巷子里来了?” 楚天骄环顾四周,好奇道:“破吗?我怎的听说这巷子因紧靠朱雀大街,一座两进的,就要两千两呢?” 两千两银子,对达官贵人也许不算什么,但刘德旺不过掖庭署一名五品管事太监,月银五十两,得存多久啊? 楚天骄这是在敲打刘德旺。 刘德旺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有一瞬间的冷意。 “大小姐,不会是专程到这来堵老奴的吧?” “哪有,我这不是听说刘公公娶了一房娇妻,您老以前也算照拂过我,这不是来道贺的吗?” 楚天骄说的照拂,是她小时候跟着陆钰去宫里玩时,去掖庭署闹腾,被刘德旺告过黑状。 刘德旺心中啐道:“道贺个屁,老子娶媳妇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想找茬就明说。” 刘德旺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说的什么话?这房子是老奴表妹的,我到这里,不过是串个亲戚,老奴一介残疾之人,何来娶妻一说?” 楚天骄也不跟刘德旺争辩,直接拍门喊道:“翠花,翠花,……” 刘德旺表情难看,半个身子挡在了门前怒道: “楚天骄,你别以为知道咱家置了个外宅,查到了咱家媳妇儿的名字,就可以在咱家面前这么嚣张!” 太监置办外宅,从古就有,虽然宫里的主子知道了会不高兴,或许还会挨罚,但其实那些主子大部分都默许了这事。 楚天骄勾了勾手指,让刘德旺附耳过来,悄声问道: “翠花?不是四年前入宫的翠红吗?给你面子我叫她翠花,不给面子,我可喊翠红了?” 这翠红,是刘德旺利用职权,报了恶疾而亡,偷运出宫,改了身份做了娘子。 楚天骄对这位刘德旺的熟悉,可不仅仅是小时候那点事情,前世,刘德旺是被她亲自下令杖毙的。 这老小子是个坏得透顶的东西,不仅贪污受贿,还心理变态,偷了个宫女娶作媳妇,宫中也祸祸了不少刚入宫的宫女。 楚天骄做皇后执掌后宫时,无意中查出了刘德旺的斑斑恶迹,亲自下令杖毙了此人。 刘德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事自己做得隐秘,怎的被楚天骄知道了? 这还了得? 偷运宫人,强娶宫女,都是杀头的大罪,这下要了老命了。 “楚大小姐,小祖宗,你要老奴做什么,直说吧!” “哟,不直呼其名,改喊我祖宗了?那刘公公还不请你祖宗我进去坐坐?” 刘德旺赶紧的叫开门,楚天骄招了招手,徐修远一脸懵逼的从树后走了出来,跟着进了刘德旺的外宅。 进了宅子,楚天骄宾至如归的大摇大摆参观了一下这座二进小院。 当刘德旺的媳妇儿翠花出来招呼客人时,楚天骄痞里痞气的对翠花说: “姿色是不错,老刘你有眼光。” 翠花吓得赶紧的往后缩,刘德旺挥挥手让她退下。 刘德旺打量了几眼徐修远问: “如果我没看错,这位是徐家的少爷吧?” 楚天骄大大咧咧的坐下道:“对,就是他,今儿我上门,主要也就是受了他家三皇子妃所托,请老刘你帮个忙。” 当楚天骄问起给太子衣服上洒“引兽粉”那个小太监时,刘德旺倒是爽快,一股脑的都说了。 那名太监叫江三,宫中人都叫他小三子。 五年前进宫,在掖庭署呆了三个月后,确实是派往了婉嫔宫中。 但是,据刘德旺交代,当年小三子在掖庭署犯了错,被打得半死,恰遇叶贵妃宫中的常嬷嬷路过,替他求了几句情,才侥幸活了下来。 这小三子去了婉嫔宫中后,确实表现得不错,但要说多得宠却也未必。 刘德旺听说这小三子是自己走了尚衣局管事太监李福全的路子,才被调进尚衣局的。 说婉嫔推荐的他进尚衣局,不过是小三子自己自说自话对外的宣传。 大约是为了在尚衣局不受欺负,表示自己背后有主子依靠。 徐修远问楚天骄:“楚姐姐,你说这小三子会不会就是叶贵妃的人,故意安插到婉嫔娘娘宫中的?” 楚天骄沉默不语,叶贵妃当然嫌疑很大,毕竟她可是陆兆凌的养母,按照前世轨迹,最后是陆兆凌登基了,叶贵妃害死太子,合情合理。 但楚天骄总感觉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时怎么回事。 “老刘,你今晚回宫吗?” 刘德旺摇头,他今日休息,明早回宫就行了。 楚天骄盯着他说:“不,你今晚要回宫,而且,你还得想办法带上我们。” “小祖宗,这可真的不行,出了太子遇刺的事后,现在宫门管理得可严了。” “老刘,我相信你的能力,搞俩大活人进宫,手到擒来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楚天骄还用手指了指门帘后面正探头张望的翠花。 刘德旺一脑门的汗,想不通这小祖宗怎么就认准了他能行呢? 刘德旺咬了咬牙,让楚天骄保证绝不将翠花的事说出去后,才道: “酉时初,掖庭署轮休的杜嬷嬷和大宫女夏雨,正好要回宫。我先去将她二人拦住,到时你们用她们的身份,我带你们进宫。” 刘德旺出门找那两宫人去了。 徐修远问楚天骄:“我也要进宫?” 楚天骄道:“当然,你不进去,婉嫔凭什么相信我?” 原本是可以问三皇子要一件信物的。 这不是时间紧迫,楚天骄担心今天晚上婉嫔就会遇害,没来得及去要信物。 酉时初,一辆马车出现在宫门前。 刘德旺领着两名宫人下车,接受检查。 “刘公公,今儿怎的回宫了?” 守门的侍卫正好是与刘德旺相熟的老张,接过刘德旺递过来的掖庭署三块进出对牌问道: “这两位怎的有点面生?” 楚天骄等人都心中一紧。 老张绕着徐修远扮的杜嬷嬷转了一圈,“啧啧”两声,问道:“杜嬷嬷?” 徐修远用帕子半遮半掩,紧张得手心冒汗,捏着嗓子“嗯”了一声。 小少年的脸上被浓妆涂抹,原本清雅的面容,被楚天骄化得艳俗无比,唇角还模仿杜嬷嬷,点了一颗大大的黑痣。 他原本身材偏瘦,穿上杜嬷嬷的衣服后,前后都被垫了不少棉花,倒是显得前凸后翘,像极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刘德旺赶紧的从袖子中掏出一小盒子,偷偷递给老张悄声道:“新货,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老张眼底泛光,瞟了一眼左右,快速的将小盒子收了起来。 刘德旺的身体,趁机挡在了老张和徐修远之间:“杜嬷嬷,夏雨,你俩先进去,我跟老张还有两句话要说。” 老张挥了挥手,让手下放行了。 望着徐修远的背影又“啧啧”了两声,问刘德旺道:“这位杜嬷嬷看年龄不大,可有相好的?” 刚走出几步的徐修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楚天骄一把扶住。 刘德旺附耳在老张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张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刘德旺将楚天骄一直送到了冷宫附近,叮嘱道: “小祖宗,可得小心了,你要是被抓了,我可就完蛋了。” “老刘,放心,后面的事我自会安排,你去忙你的去吧。” “那好,出宫时你联络我。” 扮作宫女的楚天骄挥了挥手,拉着身旁扮作杜嬷嬷的徐修远,蹲在了冷宫外的杂草丛中,直到夜幕降临。 第83章 嬷嬷,请尽情的疼爱小全全吧 夜色昏沉,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 冷宫之外,一声猫叫,让这原本就凄冷的地方,多了一层阴森之气。 “娘娘,该就寝了。” 宫女霜花已经是第三次软声提醒婉嫔就寝了。 婉嫔自搬来冷宫后,每日除了哭就是发呆。 因她整夜整夜的不睡,霜花已经哈欠连天,却也不好独自去睡。 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一个狗洞前。 徐修远蹲下身,撅着屁股迟迟不肯钻进去。 “楚姐姐,你不是有轻功吗?为何要钻狗洞?” 徐修远是端方君子,今日跟着楚天骄,不仅扮了女人,还要让他钻狗洞,小少年还是很抗拒的。 “我是有轻功,可是我带不动你。” 楚天骄一脚踹在了徐修远的屁股上,将他踹得趴了下去,又提着他的腿往前一送,将别扭的少年送进了狗洞。 二人悄悄的溜进了婉嫔房中,楚天骄架住了婉嫔的脖子命令道:“不准叫!” 霜花吓得捂紧了嘴。 婉嫔麻木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位宫人,讷讷道:“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 从皇帝说铁证如山,将她打入冷宫时,她就猜到了总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被灭口的。 此时,她心如死灰,都怪她自己不慎,才会被人陷害,死不足惜。 婉嫔只是心痛三皇子,被她拖累了。 无论她如何力争,这事跟三皇子无关,皇帝都不相信。 说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嫔妃,如果没有三皇子的帮助,如何能买到“引兽粉”这样的冷门毒粉? 婉嫔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的临近。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反而听到了来人说:“三皇子正在尽力洗脱罪名,请娘娘振作起来,配合他。” 婉嫔猛的睁开眼,满眼的不信任。 “娘娘,是我,我是徐家的小七。” 徐修远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婉嫔的跟前。 婉嫔抬手在那张脸上捏了一把,发现这张脸是真的后,无语道: “这位嬷嬷在说胡话吧?你要是徐家的小七,我就是九天的嫦娥了。” “呃……” 徐修远哀怨的望了一眼楚天骄。 楚天骄无辜的一摊手,替他作证:“婉嫔娘娘,他真是徐修远,就是这妆化得狠了点。” 徐修远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半天,才恢复了七分真容。 “楚姐姐,你到底给我涂了多少胭脂水粉啊?都刮三层了怎的还有?” 婉嫔总算从眼前人脸上,看出了点徐家小七的模样。 “小七,真的是你,是皇儿派你入宫的?” 等婉平和徐秀远交流完,楚天骄才问了婉嫔一些关于案子的情况。 “娘娘,近日可能会有人来暗杀你,装作你畏罪自杀的模样,还请娘娘小心。” “多谢楚大小姐仗义相助。但在这冷宫之中,命如草芥。对方如果派个高手来,我也是防不胜防呀。” “我这几日会留在这里陪你,我估计不出三日,刺客就该出现了。” 楚天骄话音刚落,徐修远惊道:“咱们不是明早出宫?” “要出宫你自己出,我要留下抓刺客。” 婉嫔只是个纤纤弱质女子,楚天骄早想到了自己会留在宫中。 进宫前,她就通知了凤甲转告楚老夫人,她要去庄子上住两天。 当晚,楚天骄和徐修远二人便留在了冷宫中。 很快,婉嫔的房间便熄了灯。 从婉嫔搬进冷宫后,这是她第一晚熄灯就寝。 又过了一个时辰,整个皇宫都陷入了寂静,除了偶尔巡夜的侍卫外,听不到一点声响时,一道黑影偷偷的潜进了冷宫。 “死道临头了,还能安心睡觉,这婉嫔还真是心大。” 来人潜进房间,走到床边,直接用被子按住了婉嫔的口鼻。 床上的婉嫔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显然是晕了过去。 刺客点燃油灯,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案上。 当他转身从床上抱起婉嫔的尸体时,正好与尸体的面孔正面相对。 “呃……,这婉嫔睡个觉还浓妆艳抹,好不正经!” 刺客抱着尸体刚准备挂上房梁,尸体突然手指一动,一根银针扎进了刺客的脖子。 床后人影一晃,楚天骄蹿了出来,刺客将手中尸体一推,正要想逃,一阵头晕,身形迟缓了一下,被楚天骄架住了脖子。 “一、二、三……” 楚天骄刚叫到“三”,刺客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楚天骄赶紧的先去看倒在地上的“婉嫔”。 “楚姐姐,你就不怕他真的掐死我?” 扮做婉嫔的徐修远,缓过气来,委屈的抱怨道。 刚才,他真的怕死了,虽然楚天骄给了他一根毒针,但刺客按住他口鼻时,他根本无力动弹好吧? 幸好刺客想将婉嫔伪装成自尽,并未想将他闷死。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再不松开你,我就出来救你了。” 楚天骄解开刺客的面巾,发现这人有一点面熟,想不起来是谁。 将隔壁的婉嫔和霜花叫过来认人,霜花说:“这是尚衣局的李公公。” 楚天骄这才想起,这人居然是尚衣局的掌事太监李福全。 楚天骄从李福全的脖子上,取下那根毒针。 针上的毒是她根据《毒经秘典》上记载的毒药配置的,不致命,但能让人血脉凝滞,暂时的昏迷。 将李福全绑起来后,楚天骄将人弄醒,自己蒙上了面开始审问。 “你们是谁?为何将我掳到冷宫来?” 楚天骄没想到这李福全还挺狡猾,反咬一口,不承认自己刺杀婉嫔的事。 幸好没有将他直接交给暗夜司审问,否则还真有点说不清楚。 楚天骄呼了李福全一巴掌,“别演,这没外人,你演给谁看?” 她将一个布袋递给徐修远,“里面是各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毒针,扎到他说为止。” 徐修远打开布袋,看见里面明晃晃的长短不一的各种毒针,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问道: “为什么是我扎?” 楚天骄瞥了他一眼道: “宫里爱拿针扎人的不都是老嬷嬷?你这形象合适。” “我……” 小少年内心凌乱,我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到底造了什么孽,沦落到要拿针扎人? “快点,你还想不想出宫了?问完事咱明早就可以出宫了。” 徐修远尽管十分排斥,还是选了一根最粗的针,咬着牙闭着眼,对着李福全一顿乱扎了下去。 被塞上了嘴的李福全痛苦的挣扎着,内心狂喊: “你特么的是哪个宫的嬷嬷,这么下流,尽往人的下三路扎?” 突然,李福全感觉到一阵燥热,眼神开始迷离,再看向徐修远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徐修远睁开了眼睛,扭头问楚天骄:“楚姐姐,我看他像是有话要说。” 楚天骄拔开了塞在李福全嘴里的布,就听李福全发出一声呻吟,目光火辣的望着徐修远道:“好爽,嬷嬷,请尽情的疼爱小全全吧……” 徐修远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拼命想往他身上拱的李福全问道: “楚姐姐,你这是什么毒针,他怎么变这样了?” 楚天骄看了一眼徐修远手上那根最粗的针,似乎在回忆…… “呃,好像是催情毒针。” 徐修远吓得赶紧的丢掉手里的毒针,啐道:“楚姐姐,你一个姑娘家,怎的……” 楚天骄捡起地上的毒针,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丢了可惜了,这可是我为庄子上的牛准备的,就准备靠着它明年收获一群小牛仔呢。” “那李福全已经这样了,还怎么审问?” “没事,他现在的情况,是看上你了,只要你肯给他蹭蹭,包管你问什么,他说什么。” “我不!” 徐修远吓得就要往屋外跑,被楚天骄一把抓了回来,劝道:“为了你姐姐,你就牺牲一下吧,就蹭蹭,又少不了你一块皮。” 在楚天骄的威逼利诱下,小少年被当成了挂在驴嘴前的那个苹果,引诱着李福全什么都交代了。 李福全说,的确是他陷害的婉嫔,太子身上的引兽粉,也是他指示小三子洒的。 但这一切,都是背后有人指使他干的,那个人是宫外的人。 那人用他的把柄威胁他,逼他就范。 至于那人是谁,李福全根本不知道,那人每次见李福全,都是戴着幕帘。 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第84章 你什么时候跟楚妹妹如此熟稔了? 李福全还交代,今晚将婉嫔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是昨日那人约他在宫外见面交代的,还给了他一封认罪书。 审讯完之后,楚天骄将李福全的供状做了记录,按上了手印,交给了婉嫔。 “娘娘,明日你想办法求见陛下,将人和证据都呈上,应该可以洗清罪名。” 翌日清晨,楚天骄与徐修远便在刘德旺的帮助下,出了宫。 徐修远内心受到了十万点伤害,一路上,整个人都变得自闭了。 临别时,徐修远用幽怨的小眼神看了一眼楚天骄,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天骄回府睡了一觉,到了晚上方醒。 婉嫔的嫌疑应该是能洗清了,那么三皇子也就洗白了。 想到即将归了自己的樊楼,楚天骄精神百倍,噌的跳下了床。 吃过饭后,她去了书房,将昨晚李福全交代的事,记录了下来。 楚天骄自知自己不算聪明,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全都写下来,第一是怕忘记,第二是可以顺便捋清思路。 “骄骄,背诗诗……” 小青言穿着寝衣,迈着小短腿跨进了书房。 陆鼎峰跟在她身后,发现楚天骄投来不善的目光,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造孽哟,她一个两百岁的老文盲,凭什么要陪着三岁半的孙媳妇玩诗词接龙游戏? 就因为他不会投胎?重生成了个丫鬟? 陆鼎峰很郁闷。 小青言爬上了楚天骄的腿,抱着她的脖子撒娇:“骄骄,背诗诗……” 楚天骄捏了一下小青言的小胖脸,赞道:“最近还真是长肉了,好,等我写完就陪你回房玩。” 小青言在楚天骄跟前是个懂事的小朋友,得到承诺后就不吵不闹了。 当楚天骄记录完李福全的供词后,小青言突然说:“太学。” 楚天骄不明所以,问道:“小青言是不想上蒙学,想去太学读书了吗?” 小姑娘指着楚天骄记录的几行字,用短胖的小手在上面点了几个点,画了个圈。 一旁看热闹的陆鼎峰笑道:“她是嘲笑你字写得难看,让你去上个太学吧?” 楚天骄切了一声,“太祖爷爷,咱俩大哥不说二哥好吧?” 小青言从楚天骄的手中夺过了笔,抽了张纸,将记录里几个地名都抄录了下来,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写上了两个字——太学。 楚天骄一拍脑袋,瞬间明白了过来。 “太姑奶奶,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个地名的中点,是太学,对吗?” 小青言点了点头。 那几个地名,是李福全交代的与幕后之人每次接头的地点。 陆鼎峰不解道:“孙媳妇,你可别胡诌,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太学?” 楚天骄解释道:“太祖爷爷,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太学,是太姑奶奶垂帘听政的时候,选址兴建的。” 楚天骄纸上记录的街道名称,大多是数百年没有换过的老街名,所以楚青言都认识。 “孙媳妇,你这脑袋还自带筛选功能,该记得的都记得,不该记得的都忘了?” 楚天骄说道:“我发现了,她可能大部分的事情都记得,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 陆鼎峰表示羡慕:“这样也好,反正都是重活一世。” 楚天骄有些兴奋:“如果那人每次都约在太学四周的某个地方,那么,那人很可能就藏在太学里。” 小青言才不管这些,看楚天骄已经写完,拉着她和陆鼎峰,回到她的房间,玩起了诗词接龙游戏。 一会儿后,青松院又响起了猫叫狗吠声,丫鬟们已经见怪不怪,无人再出来打狗了。 第二日,楚天骄带着陆鼎峰在太学附近晃荡。 太学离悠然居不远。 两人逛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正准备去悠然居歇息,便见太学中走出来几个身穿院服的学子。 “楚妹妹,好巧。” 陆元清看见楚天骄,赶紧的快走两步,喊住了她。 “楚妹妹,你被父皇封为了武胜县主,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贺呢。” 楚天骄一边和陆元清客套,目光却扫过了他身后的陆钰、王庭、徐修远等人。 “六殿下,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元清指了指王庭手上的一摞帖子道:“院正让我几人帮忙送些帖子去各大世家。” 看楚天骄迷惑不解的模样,陆元清继续解释道: “太学要扩建,但是父皇没有批经费,郑院正准备向各大世家募捐。” 这事在庄子上的时候,楚天骄听陆钰提过一嘴,并未放在心上。 “募捐?世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陆钰上前两步,递了一张帖子给楚天骄道: “这是你们侯府的,募捐仪式是三天后。 募捐金额万两以上的世家,可以获得一个免试进入太学预备班的名额。” 楚天骄更加迷惑了,“太学什么时候有预备班了?” 陆钰笑而不语。 楚天骄恍然大悟:“就是为了圈钱特意开班的?这哪个缺德冒烟的想出来的鬼点子,也太贵了。” 某个缺德冒烟的人站在楚天骄的对面,尴尬的别开了脸。 陆元清凑到两人中间问:“贵吗?这可是太学,不贵吧?” 楚天骄自从自己开始赚钱后,才知道万两银子的价值,这可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一个预备班,又不是正式的太学生,又不包科举一定成功,还不贵?” 陆元清没这概念,讪讪一笑。 楚天骄对着徐修远勾了勾手指,小少年装作没看见,其他人狐疑的看着他俩。 楚天骄装作一本正经的道:“徐公子,麻烦你一下,我有点学业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徐修远十分抗拒的走到楚天骄跟前,被楚天骄一把拉到了旁边。 就见楚天骄偷偷的将离阳侯府那张帖子塞给了徐修远道: “告诉三皇子妃,我查到幕后之人可能躲在太学,我要进这预备班,钱三皇子出。” 虽然抓到了李福全,婉嫔的嫌疑减轻了,但是皇帝并未恢复婉嫔的位份。 大约是因为幕后黑手还未抓到,皇帝命暗夜司还在查。 三皇子如果听说楚天骄发现了线索,应该肯帮楚天骄出这笔募捐费。 “楚姐姐,太学不收女生。” “这事你别管,就让三皇子帮我交钱就行了。” 徐修远在楚天骄的死亡凝视下,不情不愿的将帖子收进了袖子里。 归队时,受到了陆元清和陆钰的灵魂拷问: “你什么时候跟楚妹妹如此熟稔了?” 第85章 这个表妹,是脑袋秀逗了吧? 当晚,便有人将一万两的银票连同那张太学募捐的帖子,一并送回了离阳侯府。 “祖母,我要上太学。” 楚老夫人摸了摸楚天骄的额头,“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楚天娇掏出了那张帖子,连带着那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递给了楚老夫人:“祖母,您看!” 楚天骄把谋杀太子的背后真凶可能潜藏在太学的事,告诉了楚老夫人。 “查案可以,但既然去上学,就得认真读书。我原本就想给你请个夫子在家教你,既然有这机会,你就去好好念书。 如果真能转为正式太学生,倒是替咱们楚家争光了。” “如果你答应每次考试合格,我就叫你二叔去给你报名。” 楚天骄心想预备班本来就是为了圈钱的,考试能有多难? 便答应了楚老夫人的条件。 楚烨得了这差事,很是头疼。 太学可没有收女子的先例,那郑老头想钱想疯了,才会整出个预备班,但要他破例收女学生,怕是得好一番掰扯。 叶府之中,叶汀兰的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但心灵上的伤,却落下了。 那日被楚天骄套了麻袋,又被掳到一个暗室中审问,这些日子,她都活在提心吊胆中。 她一方面害怕暗夜司的人再来找自己,一方面又怕自家祖父知道她在外有个教她毒术的师傅。 胆颤心惊的过了好几日,才回过味来,“那日抓我的人,真的是暗夜司的人吗?” 如果真的是暗夜司的人,为什么又轻易的将自己放了回来呢? 这一日,叶汀兰正在自己院子里看书,竟然又收到了一张诗笺。 可怕的是,诗笺上的内容与她被套麻袋前收到的那一张,几乎是一模一样。 叶汀兰拿着诗笺的手一抖,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送来诗笺的,是府中的一个婆子,声称这是四皇子刚刚让她转交的。 “真的是四殿下亲手交给你的?” 婆子肯定的点头。 叶汀兰慌慌张张的起身,不顾一切的冲到院中大喊:“来人啊,抓坏人!” 几个粗使的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了出来。 叶汀兰指着那个婆子道:“绑起来,送到祖父跟前去,她是潜入府中的坏人。” 叶汀兰根本不相信那张诗笺,是四皇子陆兆凌写的。 在叶汀兰的指挥下,婆子被五花大绑,塞上了嘴,带到了叶林轩跟前。 叶汀兰冲进叶林轩的书房,情绪激动的哭道: “祖父,我抓到害我的坏人了,就是这个婆子,她给了我这张诗笺,居然说是四殿下给她的,他们又想骗我,呜呜呜……” 叶林轩皱着眉,有些嫌弃的看着叶汀兰,心道:这个孙女,最近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居然不通传,就敢冲进书房来了。 嫌弃归嫌弃,但叶林轩还是接过了叶汀兰递过来的诗笺。 “祖父,那日我便是看到了与这一模一样的诗,才去后门看看究竟的。 这婆子居然敢说这是四殿下亲自给她的,她一定是潜藏在府里的奸细,又想害我。” 叶汀兰被楚天骄揍怕了,虽然有点草木皆兵,但推理却没啥毛病。 叶林轩神情复杂的转身问屏风后的陆兆凌:“这是殿下您的笔迹吧?” 叶汀兰愣住了。 陆兆凌尴尬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低着头摸着鼻子低声说:“外祖,表妹,这诗笺是我写的……” 陆兆凌的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个表妹,是脑袋秀逗了吧?收情诗这种事,怎可以拿到叶尚书跟前说? 还有,他这诗明明是新作的,也就让幕僚帮忙润了一下色,怎么听表妹的意思,她之前就收到过? 陆兆凌哪里想得到,这首诗,前世曾被叶汀兰多次拿到楚天骄跟前炫耀。 那日为了引叶汀兰到僻静处,好套麻袋,楚天骄提前帮他默出来了。 陆兆凌今日是来找叶林轩商量宫里传出婉嫔是被冤枉的消息这事。 陆兆凌可不喜欢三皇子能翻身。 他琢磨着是不是能给三皇子添点谋杀太子的证据,趁机将三皇子扳倒了,将来也好少个竞争对手。 送叶汀兰诗笺,不过是之前就起意了,刚进府的时候顺手为之。 陆兆凌已经看出来叶汀兰对他有意,一首小诗,勾搭一下,无伤大雅。 谁知竟然闹出这样的尴尬局面。 陆兆凌看叶林轩面色铁青,心一横,直接跪下恳求道:“外祖,是兆凌唐突了表妹,兆凌不过是心悦表妹,情难自禁。” “如果表妹同意,兆凌愿意迎娶表妹进府为侧妃。” 叶林轩眉毛一跳,他对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不感兴趣。 他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叶汀兰与户部尚书之子有婚约,一旦悔婚,将她嫁进四皇子府,势必会与周家结怨。 如果陆兆凌求的是正妃,叶家能出一个四皇子妃,当然价值远高于周家,叶林轩可能也就答应了。 可惜,陆兆凌求的是侧妃。 一个侧妃不过是个妾室,还不值得叶林轩抛弃与周家的同盟。 其实,自从陆兆凌与楚天骄退亲后,叶林轩就思考过将自己的二孙女嫁给陆兆凌为正妃。 叶汀兰的二姐,是原配嫡出,从身份上做四皇子妃,更合适。 思忖之后,叶林轩将陆兆凌扶起,责怪道: “殿下,您是皇子,岂可随意跪臣子?老夫当不起您这一跪。” 陆兆凌起身,二人表演了一场祖孙情深后,叶林轩语重心长的拍着陆兆凌的肩膀道: “殿下,您糊涂啊!兰儿与周家有婚约,如果我将兰儿许配与你,那您与周家岂非是有了夺妻之恨?你当得起周长安那老匹夫的怒火吗?” 陆兆凌心中一颤,他现在确实得罪不起户部尚书周长安。 倒不是他算漏了这事,他只是之前根本没想过娶叶汀兰,只想虏获她的芳心后,玩玩而已。 如果叶汀兰嫁给了周锦云,正好成为他安插在周家的一颗钉子。 刚才那番求娶的话,不过是被形势所逼。 叶汀兰站在屋中,一脸的蒙圈:这情诗,真的是四殿下写给我的? 那之前套我麻袋,揍我的,也是四殿下的人? 当听到陆兆凌说心悦她时,叶汀兰更懵了。 这话如果她早几日听见,一定会狂喜,现在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四殿下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或者,是想将我骗娶回四皇子府,好引师傅现身? 总之,现在叶汀兰再看陆兆凌,完全变了一种心态,以前有多想嫁给他,此时就有多怕他。 陆兆凌被叶林轩的一席话,似乎是劝住了求娶叶汀兰的心思,转身向叶汀兰鞠了一躬道: “表妹,是我唐突了,还请表妹勿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 叶汀兰连连退后:“不放心上,不放心上。” 叶林轩这才开始审问叶汀兰:“兰儿,你刚说这诗与那日的事有关联?” 叶汀兰看了一眼陆兆凌,不敢说。 叶林轩道:“四殿下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叶汀兰将那日自己收到相同的诗说了一遍。 叶林轩和陆兆凌异口同声道:“四皇子府有奸细!” 听了祖父和陆兆凌的分析,叶汀兰将信将疑,怯怯的问道:“四殿下,真的不是您派的人对我下的毒手?” 叶汀兰依然只说了自己挨打,并未说出对方逼问自己她那位毒术师傅的事。 陆兆凌赌咒发誓,加上陆兆凌的确没有抓叶汀兰的动机,叶汀兰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刚才四殿下已经求娶了自己,居然因为周家被祖父阻止了,叶汀兰又郁闷了。 周家再好,跟周锦云有什么关系? 周锦云只是个无才无德的幼子,又继承不了家业,她嫁过去,能有什么前途? 想到这,叶汀兰心生怨毒,“周锦云,你挡了我的路,就别怪我心狠了。” 第86章 小星然,你这是把青松社给搬到太学来了吗? 到了募捐会那一天,楚烨早早的到了现场。 看见从康亲王到王丞相再到各部尚书,大理寺卿,都被太学请了来。 郑院正很会攻心。 他直接将帖子给了六皇子去发放,这些人不看太学的面子,也得看六皇子的面子前来。 募捐情况超出了郑院正的预期,一场募捐下来,收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邀请函上已经说明了每捐一万两,便可获得一个太学预备班的名额。 有的人当场便填写了入学登记表,有的拿到表格,还要回家商量。 当楚烨将自己的表格交给郑院正时,郑院正瞟了一眼,狐疑道:“楚大人,这楚天骄我怎么记得是你家大侄女的名字?” 楚烨梗着脖子瞪着郑院正:“怎的?你只说了一万一个名额,又没限定我给谁,我家大侄女怎的不可以?” 郑院正一头黑线,扶额道:“楚大人,太学从不招收女学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用特别说明吧?” 楚烨耍赖:“我钱都交了,你要是不收我大侄女,就是违约,小心我拆了你的太学!” 楚烨将楚家人蛮横起来那不讲理的样子,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他确实交了钱,事前太学也没说不招收女生。 郑院正让收钱的夫子将钱退回给楚烨。 楚烨坚决不接:“我离阳侯府想为太学的建设添砖加瓦,为离国的莘莘学子尽一点绵薄之力,你居然敢拒绝?你这是瞧不起我们离阳侯府,还是瞧不起我们行伍之人?” 郑院正头大如斗。 楚烨胡搅蛮缠起来就不是一般人。 连皇帝都叫他“犟驴”,可见他疯起来压根就不是人! 站一旁的王丞相乐了。 想到自家向楚家那位大小姐提亲,结果被拒绝了的事,暗自庆幸,就楚家人这犟驴脾气,真娶进家门,还真吃不消。 他又想到了自家的小女儿,似乎跟楚烨的这位大侄女关系很好,既然小姑娘想上学,是好事,何不成全一下? 于是,王丞相开始在一旁帮腔:“郑老啊,你事前是没说不能收女子,人家钱都交了,你这样可是有诈捐之嫌啊?” “噗……” 刚想过来斥责楚烨胡闹的周尚书差点喷出来,诈捐? 隔壁老王真敢说,郑院正这下要炸毛了! 既然王丞相都帮着楚烨说话,其他想反对楚烨的人,都闭上了嘴。 今日陆元清和陆钰等学生,也被郑院正叫来了会场撑门面。 陆钰已经从徐修远那里知道了楚天骄为什么要进太学。 他原本是想私底下帮她说情的,谁知楚烨这么手快,还未散会就已经将名给报了。 陆钰走到了楚烨和郑院正之间,先喊了声:“楚二叔。” 给了楚烨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陆钰将郑院正拉到了一旁,劝道: “夫子,息怒!您是离国文坛泰山北斗,何必跟楚二叔这样的粗人争辩?” 一句马屁拍得郑院正很舒坦,被楚烨拱出来的火气小了几分。 “太胡闹了!太学怎可招收女子。” 郑院正呼哧喘气。 “夫子,今日咱可是超额了,原本只打算募个十万两,结果募了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不仅可以将太学好好的翻新一下,还可以买下后面那块地,建一个藏书楼。” “夫子,新的藏书楼,必定会篆刻上您的名讳,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事。” “未来每一位入太学的学子,都将记得您的功劳。” 郑院正被陆钰描绘的美好远景说得迷醉了,捻着胡须不停地点头。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古人又云,有教无类。 夫子,我可听说了,连东夷都有女子太学,咱们这不过是个预备班。 原本就不算太学的正式名额。 就算有女子报名那又如何呢?” 郑院正态度开始松动,问起了陆钰东夷真的开办了女子太学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郑院正更加的犹豫了。 自从老离阳侯直捣黄龙,攻入东夷皇城后,离国人就自觉比东夷高一等。 东夷没有的,离国要有,东夷有的,离国更应该有。 陆钰趁机扔出了杀手锏: “夫子,那些世家可不一定是情愿捐款的。 如果你拒绝了楚大小姐入学,其他世家以此为借口,说自己原本也是想让家中贵女占用这个名额的。 您是退钱还是不退呢?” 郑院正浑身一震,坚定道:“不退,谁的我都不退!” 当郑院正返回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楚烨说: “念在你家大侄女救了太子,于国有功的份上,老夫同意她入学了。” 此言一出,旁边一些家里并没急需上太学的子弟的人家,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一周后,楚天娇穿着崭新的太学院服,背着书袋,踏进了太学院。 刚进教室,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便扑到了她跟前。 王星然拉着楚天骄的手,又蹦又跳: “楚姐姐,我爹说既然你都能上太学,我也能上。我们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高不高兴?” 楚天骄一脸的懵逼,很想说:小星然,我真的不是来上学的,你跟着来干嘛? 王星然不仅自己来上太学了,还撺掇了林婉容也来了。 “大表姐,你挡我道了!” 身后一声吆喝,郑琳琅双手放在了楚天骄的肩膀上。 楚天骄环顾四周,好嘛,小星然,你这是把青松社给搬到太学来了吗? 三十人的预备班,竟然有一半是女子,还大都出自青松社。 最令人意外的是,叶汀兰和周彤云居然也来了。 难怪郑院正会同意,这可就是十多万两银子啊。 关于谁跟楚天骄同桌的问题,王星然和郑琳琅进行了一番较量。 最终,王星然提出可以借作业给楚天骄抄,大获全胜,获得了楚天骄的同桌权。 郑琳琅悻悻然的坐到了两人的后排,与林婉容同桌。 第一堂课,一位穿着白衣的年轻夫子,拿着名册走进了教室。 “各位,我姓孔,你们可以叫我小孔夫子。在你们上预备班这一年里,你们将由我管理。” 这位小孔夫子,看着年龄不大,却一身傲气。 说话时总是下巴微抬,鼻孔朝天。 似乎讲台下站的不是他的学生,而是一群无知的蠢货,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你们虽然是预备班的学生,但你们必须遵守太学的所有规定。” “首先,看看你们今日的穿着,就没有一个符合规定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孔夫子的目光扫过了班上所有的人。 “你,发了院服为什么不穿?” “你,戴的这满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你是来上学,还是来相亲的?” “还有你,哦,你倒挺符合规定的,以后大家就按照这位同学的穿着打扮为样板。这位同学,请你站起来给大家看一看。” 被叫起来做样板的楚天骄,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上京城的闺阁女子,谁出门不涂点胭脂水粉,不带个耳环、手镯什么的? 只有楚天骄除外。 她自小就不喜欢那些东西,素面朝天,一根发带将头发束于头顶,是她的日常装束。 检查过衣着妆容后,小孔夫子又颁布了一系列的规矩。 “以上的规矩,只要违背一次,便会被记过,三次记过,开除。” 然后,小孔夫子说班上需要竞选一位班长。 叶汀兰好不容易才求了她祖父,让她来上这太学预备班。 其实就是想以此来增加自己的才名,为自己将来应选皇子妃时,增加砝码。 如果能当班长,岂不是更好? 叶汀兰站了起来:“夫子,我愿意为大家服务。” 小孔夫子仿佛没有听见,望着天花板说:“听说武胜县主在咱们班?不知是哪位?” 楚天娇再次站了起来。 “不愧为县主,第一天上学就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便由你做班长吧。” 叶汀兰好不难堪,涨红了脸抗议:“夫子,班长难道不应该大家选举吗?” 小孔夫子黑了脸,“你以为选花魁呢?选什么举?” 叶汀兰被怼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就听小孔夫子叱道: “这位同学,我没点你名,你为何站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站,那就站到下课吧!” 叶汀兰:“……” 第87章 美人儿,我把这只蝴蝶做成书签送给你可好? 皇宫之中,皇帝在御书房询问太子: “朕收到弹劾太学院的折子,说他们为了敛财,有伤风化,居然允许女子入学,你去了解一下怎么回事。” 太子已经从陆元清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事既然是楚天骄带头的,太子自然要帮忙说话。 “父皇,儿臣听小六说楚大妹妹入太学,是为了帮儿臣查出背后真凶。” 皇帝已经收到了李福全的供状,虽然洗脱了婉嫔的嫌疑,但凶手还没查到,皇帝也很郁闷。 “楚家的那个丫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会查什么案?而且还查到太学去了?” 太子并不知道楚天骄为什么要去太学查,但人家是在帮自己,怎么都得力挺不是? “父皇,也许是楚大妹妹发现了什么线索,反正现在暗夜司那边也没有头绪,不如就让她和小六一起查查?” 皇帝想想也没什么坏处,干脆直接口谕,许了六皇子和楚天骄便宜行事之权,协助查清谋害太子的真凶。 午休时分,楚天骄溜到了夫子们办公的师蚕殿。 据楚天骄了解,太学为夫子们提供了宿舍,供夫子们午休,此时师蚕殿没人。 她打算先找一份花名册回去分析。 据说花名册在主管人事的蒋夫子手中。 蒋夫子的书案比较特殊,堆满了东西,楚天骄翻了一下,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楚天骄躲到了旁边一个书橱后面。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的目的地似乎正是书橱。 楚天骄很纠结,上学第一天就被发现擅闯师蚕殿,会被记过的吧? 她屏住了呼吸,身体尽量的靠后。 当来人抽出书橱上的一本书时,透过缝隙与楚天骄正好四目相对。 “大王?” 看见陆钰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时,楚天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陆钰将书橱码了一下,不留缝隙,转过了身。 “陆钰,你要的那本书找到了吗?” “找到了,蒋夫子,我昨日研究东夷棋圣的残谱,有点心得,咱们去你房间,我摆给你看。” 陆钰将刚进师蚕殿的蒋夫子拉走了。 楚天骄长吁一口气,再次翻找蒋夫子的书案,结果一无所获。 出了师蚕殿,楚天骄沿着小路准备回教室,走到假山附近时,被陆钰追上。 陆钰将楚天骄拉到了假山后面,递给她一本册子,问:“你刚去师蚕殿,是在找这个吧?” 楚天骄一看,乐了。 还就是她正找的太学人员的花名册。 “你怎么会有这个?” “陛下已经下旨,让你和六皇子协助暗夜司查案,六皇子一接到旨意,就让我去找蒋夫子要了花名册。” 楚天骄粗略的翻了一下花名册,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人,如何查起?” 陆钰似乎很不喜欢看楚天骄皱眉,手轻抬,顿在了半空。 “我帮你!” 既然陆钰已经从徐修远那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楚天骄也就没拒绝,把自己之前的推论都告诉了陆钰。 “我只知道与李福全接头的人,很可能躲在太学,其他一无所知,这么多人,该如何查起?” 楚天骄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将旁边的位置留给了陆钰。 陆钰没有犹豫坐到了她的身旁,两个人拿着花名册,商量了起来。 陆钰道:“首先,我们要排除在本地有家室的夫子。因为他们家就在上京城中,活动范围应该不限于太学附近。” 楚天骄点头,“嗯,李福全说他们好几次见面都是快接近宫门落锁的时间。” 两人说着说着,头越碰越近。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假山旁有一众杜鹃花开得正艳丽。 两只翩飞的蝴蝶,在花丛中嬉戏,其中一只落到了陆钰的发梢。 楚天骄被蝴蝶吸引,目光从花名册上移到了陆钰的额发间,眼中流光溢彩,看得陆钰红了脸。 “然后,我们可以从动机去分析…” 陆钰顿住了话头,回望着楚天骄,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与楚天骄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陆钰六岁,楚天骄才四岁。 陆钰还住在皇宫里,由李太妃照顾。 他那时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将他一个人留在上京城,皇伯父虽然对他很好,让太医们日日给他看病煎药,但他的病毫无起色。 他每日被要求躺在寝宫里,除了宫女太监,能见到的只有太医。 那一天,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偷溜了出去,在御花园碰上了几个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陆钰认识他们,其中有六皇子和七皇子,还有一个是皇后的侄子。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问他们可不可以一起玩。 六堂兄接纳了他,可是那个又胖又壮的小胖子不乐意了,他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说: “病秧子,如果你敢爬树,我就同意你一起玩。” 那时候的陆钰太想有伙伴了,他颤颤巍巍的在王庭的帮助下爬上了树。 将他送上树枝后,王庭滴溜溜的转身爬下了树,冲着其他孩子喊道:“快跑,我要砸马蜂窝了!” 陆钰这才看见,在他坐着的地方不远处的树杈上,有一个马蜂窝。 而树下,王庭已经举起了石块,准备砸马蜂窝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出现在了王庭身后。 王庭举着石头蓄势待发,对小姑娘说:“要你管,滚远点。” 话音刚落,便被小姑娘一个扫腿,绊到了地上,手上的石块自然没能击中马蜂窝。 陆钰想,如果那天不是楚天骄及时出现,以他当时的身体,如果被马蜂蜇了,可能已经死了吧? 楚天骄的手轻轻的抬起,扫过了陆钰的脸颊,打断了陆钰的思绪。 陆钰凝视着楚天骄,眼底都是她的影子,喉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想说什么。 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气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暧昧,陆钰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楚天骄的手缓缓的滑过陆钰的脸,突然加速,两指夹住了那只蝴蝶。 “哈哈哈,我抓到了!” 楚天骄夹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在陆钰眼前晃荡,一边炫耀。 陆钰的心跳恢复了正常,心底滑过一丝失落。 “美人儿,我把这只蝴蝶做成书签送给你可好?” 心又雀跃了起来,陆钰冲着楚天骄重重的点了个头。 将蝴蝶用帕子包着夹进了册子里,楚天骄的注意力才被拉回到正事上。 陆钰对学院内的夫子和学生,都比较了解,两人圈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美人儿,你说得对,背后之人潜藏在夫子和杂役中的可能性更大,咱们就从这几个夫子和杂役查起吧。” “这些人如果真有猫腻,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须得用计策。” 楚天骄面露得意之色,拍着陆钰的肩膀道: “放心,你家大王我最近熟读兵法,咱们就先给他来一招打草惊蛇,再用一招引蛇出洞。” 第88章 滚远点,我不跟智障人士掰扯。 陆元清带着王庭和徐修远终于在假山附近找到了陆钰和楚天骄。 陆元清惊喜的喊道:“楚妹妹!” 太子遇刺,其实每一个皇子都有嫌疑,陆元清原本应该避嫌。 从徐修远处得知,楚天骄说凶手可能藏在太学时,可把陆元清给急坏了。 目前在太学上学的皇子,可就他一个啊! 宫里太监来传陛下口谕,让他和楚天骄协助查案时,陆元清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和太子是一母同胞兄弟,兄弟俩感情又深厚,所以从皇帝到太子,都没人怀疑他。 能跟楚天骄一起查案,陆元清高兴坏了。 “楚妹妹,从哪开始查,你说,我们几个都听你的。” 楚天骄也没有怀疑陆元清,从前世陆元清败在陆兆凌手中看,他就不是个厉害角色,让他现在杀嫡亲兄弟,他还没那本事。 “谢谢六殿下信任,我刚已经跟世子爷说了,需要你们协助的他都知道。” 陆钰将楚天骄的计划转述了一遍。 王庭站在陆元清身后,阴阳怪气道:“你搞得如此人尽皆知,凶手不会逃吗?” 楚天骄沉吟片刻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同时六殿下,你让人看住太学,如果有人员异常出学院,监控起来。” 第二日,太学四周便被御林军布控了。 太学中谣言四起。 “你们知不知道,刺杀太子的真凶,就潜藏在我们太学。” “听说了,宫里的李公公被抓了,交代出来的。” “太恐怖了,凶手竟然就在我们身边,但太学那么多人,李公公有没有交代是谁?” “据说凶手每次都带了幕帘,但是还是被李公公在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特征。” “什么特征?” “这我哪知道,反正六殿下他们正核查着呢。” “咦,我刚看见六殿下找郑院正谈话去了,不会是咱郑院正吧?” “对呀,郑院正身上特征最多,八字脚,狐臭,白头,手上有痣……” “没想到你对郑院正观察得这么仔细……” 然后,郑院正走出自己的听潮阁就发现了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 “蒋夫子,你鼻子都快戳到我腋下来了,到底是想闻什么?” “还有你,老秦,你怎么把头发给染了?” “小孔,你今天走路怎么这么别扭?” 似乎每一个人,都不愿与郑院正有共同的特征,即使有的,也在努力的掩饰。 “六殿下,你为什么要把郑院正约去单独面谈?你看,这下太学的画风完全的歪了。” “楚妹妹,真的不是我,是郑院正他叫我去谈事情的。” 陆元清有点委屈。 楚天骄原本的设想只是让凶手猜疑自己有什么特征被李福全知道了,疑心生暗鬼,必会采取行动或想办法出逃。 没想到因六皇子与郑院正的一次约谈,把画风带歪了。 楚天骄扭头问王庭和陆钰等人, “你们有发现谁比较异常没有?” “自从我们散播出谣言后,蒋夫子喷了一身的香水,掩盖他的狐臭。小孔夫子改掉外八字的走路习惯。秦夫子将头发染色了……” “这些太明显的先不算,有没有那种突然受伤的?或者突然告假要离开的?” “有两名杂役,家中有事告假,已经安排了人监视了。” “另外,教马术的鲁夫子,被刚到的一匹烈马从马背上掀下来,摔伤了胳膊。” “被烈马摔了下来,还真倒霉,那我们下午的骑术课,岂不是没人上了?” 这几日上课,楚天娇不是打瞌睡,就是在神游太虚。 骑术课是她唯一喜欢上的课。 楚天骄回到班上,一位叫沐茹娴的女同学拦住了她。 “楚天骄,你每天中午不跟大家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去了?” “关你屁事!” 楚天骄理都懒得理这些无脑挑衅的傻叉,坐会自己的桌位准备开始抄作业。 这沐茹娴家中官位虽不高,但她姐姐是太子妃,她便自觉自己也够资格成为皇子妃。 进这太学预备班,基本上就是冲着六皇子陆元清来的。 谁知刚她听叶汀兰说,这几天中午,都看见了六皇子与楚天骄在一起,这下可打翻了醋坛子了。 “你是不是勾引六殿下去了?你不要脸,勾引完四皇子,又勾引六皇子……” 沐茹娴说道一半,楚天骄已经站了起来,一双眼眸中,寒光迸发,吓得沐茹娴住了嘴。 “管好你的嘴,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沐茹娴被楚天骄浑身的杀气镇住,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小霸王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她说撕嘴可是真敢撕的。 班上其他同学都在看笑话,叶汀兰上前扶了沐茹娴一把,悄声安慰道:“别怕,这里是太学,她不敢打人。” 沐茹娴记起了小孔夫子宣布的诸多规定,胆气壮了些。 “楚天骄,我警告你,你离六殿下远一点!” “滚远点,我不跟智障人士掰扯。” 楚天骄说话的时候,郑琳琅刚从外面玩耍回来,没明白沐茹娴堵在楚天骄座位前做啥,直接走过去说了声:“好狗不挡道。” 郑琳琅虽然从沐茹娴和叶汀兰身后擦过,但没有使一点力气。 但就这时,沐茹娴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般,向着楚天骄扑去。 如果楚天骄不接住沐茹娴,她肯定会摔地上。如果楚天骄扶了,郑琳琅很可能就会被讹上。 叶汀兰这一招硬性碰瓷,还真是无处不用啊? 楚天骄想都没想,单手撑在桌子上,身形一晃,绕到了郑琳琅身后,将她拉开。 沐茹娴毫无遮挡的撞到了凳子上。 “叶小姐,你为什么推沐小姐?” 在叶汀兰开口前,楚天骄先发制人开口了。 确实是叶汀兰推的沐茹娴,她真的没想到楚天骄可以那么快的反应拉开郑琳琅,将她推人的角度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郑小姐刚挤了我一把。” 叶汀兰想要完全撇清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得拉上郑琳琅一起。 郑琳琅怒道:“骂你是狗都抬举你了,你这人怎么乱咬?我几时挤你了?明明是你想使坏。” 沐茹娴的脸撞到了凳脚上,立即起了淤青,还刮出了个口子,浸出了鲜血。 “啊,出血了?我要毁容了?” 沐茹娴摸到了脸上的血后,吓得直接晕倒了过去。 楚天骄嫌弃的扛起沐茹娴,啐道:“就这么点胆,还敢来挑衅?” 边说边走,往医庐而去。 叶汀兰想要跟上,被郑琳琅拦住:“你现在是肇事嫌疑人,别想跑!” 王星然陪着楚天骄二人一起去的医庐。 这沐家和王家其实有亲,王星然对沐茹娴还算熟悉,但王星然很不喜欢这位表姐。 “楚姐姐,等她醒了,肯定会去太子妃那里告状。” “告就告吧,反正是叶汀兰推的。” 说话间,进了医庐。 扑鼻而来的草药味,让楚天骄心中一动,她认真想抓住那个想法,却有些抓不住。 “将人放在木床上,等着…” 一位年龄三十岁左右,穿着灰白色麻布长衫的男人走了出来。 第89章 像这样的脑残,药庐能治吗? “于夫子,她的脸没事吧?” 王星然凑上前问道。 虽然不喜欢沐茹娴,但是王星然觉得一个姑娘家,如果真毁容了,还是太可惜了。 于夫子用了张洁净的棉布替沐茹娴清理伤口。 “你们如果来慢一点,伤口估计已经快好了。” 他动作还算轻柔,修长的手指在沐茹娴的脸上伤口处滑过,像是在触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楚天骄盯着于夫子,发现这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男人,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即使是手指缝隙,都白净无尘。 楚天骄的目光让于夫子产生了不适,他冷然问道:“县主盯着在下看什么?” 楚天娇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对面这个中年男人很普通,身上也没有任何的特征,如果要说特征那就是太干净了。 “没看什么,就想问问于夫子,您在这太学里多少年了?” “十几年了。” 楚天骄一愣,这于夫子看着年龄并不大。 “我跟着我师傅做药童的时候,就到了这太学的药庐来行医了。” 楚天骄脸上挤出假笑,“没想到夫子您资历这么深,嘿嘿。” 楚天骄甩了甩头,如果于夫子在太学呆了十几年了,那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人。 这时,内室传来声音,“老于,我的药你啥时候给我换好,我下午还有课呢!” 随着话音,拄着拐的鲁夫子走了出来。 “呃,武胜县主,正好你在这,下午你们班的骑术课,你带着大家上吧。” 看来鲁夫子还真的是被烈马摔伤了,他这几声吼吼,直接将沐茹娴震醒了。 “我在哪里?我怎么了?” 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的沐茹娴,茫然的坐起来,望着王星然问道。 王星然刚要开口,楚天骄道:“你被叶汀兰推倒,摔伤了脸,还好伤口很小,于夫子说没事。” “楚天骄,你刚才为什么不拦住我,如果你拦住我,我就不会摔了!” 沐茹娴总算回忆起了刚才的情景。 她是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但她更记得当时楚天骄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却避开了。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问于夫子:“像这样的脑残,药庐能治吗?” 于夫子摇了摇头。 王星然在一旁劝沐茹娴,“表姐,是你先去找楚姐姐挑事的,还是楚姐姐将你抱到药庐来的呢。” 沐茹娴心中不服气,但她也不敢再惹楚天骄,请了假先回家去了。 马车出了太学,沐茹娴坐在车上骂骂咧咧的,对身旁的丫头说:“我不回家了,告诉车夫,直接去东宫。” 且不说沐茹娴如何去向太子妃告状的,楚天骄此时带着预备班的学生,来到了骑马场。 鲁夫子杵着个拐,站在一旁指手画脚,需要示范的动作,就让楚天骄演示。 预备班中有一半的学生是会骑马的,但要说骑术精湛,自然是非楚天骄莫属了。 郑琳琅和王星然原本拉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一匹通体黑色,浑身散发着矫健的光泽的大黑马走到了郑琳琅的身后吃草。 郑琳琅一回头就被这匹马吸引住了。 “好漂亮的马儿!” 郑琳琅伸出了手去抚摸马鬃。 马儿头一侧,撂蹄子踹向郑琳琅。 站在一旁的叶汀兰讽刺道:“你不是号称将门虎女吗?连一匹马都收服不了。” 郑琳琅被激起了斗志,对着王星然喊道:“小星然,看我收服这匹大黑马给你当坐骑。” 王星然忙摆手:“琳琅姐姐,不要,这匹似乎就是将鲁夫子摔伤的那匹烈马。” 郑琳琅也是自小跟着武宁伯练骑射功夫的,对一匹烈马,并不太放在心上。 她拽住了缰绳,翻身上马。 那匹大黑马像是触电一般,左右摇晃,上下颠簸,企图将她颠下来。 王星然发出了惊叫声。 正在指导其他学员骑术的楚天骄和鲁夫子这才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琳琅,趴下!” 楚天骄发出惊呼,让郑琳琅伏在马背上,拉低重心。 鲁夫子怒道:“谁将这匹马放出来了?” 大黑马颠得太厉害了,郑琳琅死死的抓住了马鞍,全身伏在马鞍上,也随时可能被颠下来。 楚天骄翻身上马,追上了大黑马。从怀里拿出针囊,选了一根有迷药的,寻到时机,扎进了大黑马的臀部。 大黑马还在继续的边跑边颠,逐渐的,药物可能起作用了,速度减慢了下来,最终,马蹄一跪,倒下了。 郑琳琅与马同时摔到了地上。 楚天骄将她从马身拉开的时候,郑琳琅整个人都像失了魂魄一般。 “大表姐,我没死啊?” “没死,好着呢!” “那这马?” “迷晕了。不过我得把针拔出来,不能被他们发现。其他人问你,你就说马脱力了。” 楚天骄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有这些毒针的事,让郑琳琅帮着遮掩。 尤其是叶汀兰,如果看到楚天骄会这些毒药,岂不是马上就能联想到当初是被楚天骄套麻袋抢走的那本《毒经秘典》? “鲁夫子,你说这匹马本来是被关起来的?” “是啊,昨儿才把我摔了,我怎么可能放它出来给你们学生骑?” 楚天骄想,这也许是有人想让这匹马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如果不是郑琳琅,很可能爬上去训马的人就会是自己。 这个放马出来的人,应该是怕自己继续在太学查下去吧? 楚天骄心中那根弦再次绷紧,这一次,她捕捉到了一点思路,那个人应该认识她,并且怕被她认出来。 楚天骄蹭的站了起来,将郑琳琅托付给了飞奔而来的王星然等人,自己冲着药庐而去。 推开药庐的门,楚天骄看见于夫子气定神闲的在院子里捣药。 “县主怎么又来了?是谁受伤了吗?” “于夫子,你为什么不问问是不是我受伤了?” “县主一看就身上没有伤。” “于夫子刚才去马场了?” 楚天骄的目光落在于夫子的脚上。 刚才看见他,于夫子全身上下可是一尘不染。 而此时,他的鞋面上沾了红色的泥。 “嗯,是去过,送你们鲁夫子回去上课时去的。” 楚天骄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脉络,怎肯轻易放弃。 楚天骄走到院子的角落,从一个簸箕里拈出一搓草根,对着阳光看了看道: “幽兰花根,于夫子,这太学的药庐,怎么会用到这种致幻之物?” 这就是楚天骄上一次进入药庐时感觉到的异样。 她当时在扑鼻而来的药香中,闻到了几味最近她自己在捣鼓的草药味道。 而她捣鼓的药方,都来自于收缴的叶汀兰的那本《毒经秘典》。 什么人怕被她认出来,近期与她打过交道的,最怕被她认出来的人,是叶汀兰的那位毒术师傅。 他们在悦来客栈交过手。 如果叶汀兰的毒术师傅,和指使李福全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 “于夫子,你真的姓于吗?还是,你姓上官?” 楚天骄已经抽出了背上的天鸦剑,严阵以待。 “武胜县主,看来我真的小瞧你了,上次四个死士,都没能杀了你,今日,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于夫子手中几根毒针向着楚天骄激射而来。 楚天骄掀起面前的药簸,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于夫子手中多出了一根长鞭,挥向了楚天骄。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单从武功,楚天骄略占上风,但于夫子擅毒,无论他飞出来的毒针,还是手中那根沾了毒的长鞭,都是楚天骄不敢轻易触碰的。 如此,楚天骄不免打得畏手畏脚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 陆元清和陆钰听到楚天骄和人在药庐打了起来,带着人就冲了过来。 于夫子本想解决掉楚天骄再逃,没想到楚天骄这么难缠。 听到有其他人来了,才转身撤退。 楚天骄如何肯放他走? 这时一伙人推开了药庐的门。 于夫子长鞭一卷,卷向陆元清。 如果陆元清被他卷走,他便可以挟持皇子逃出上京城。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楚天骄天鸦剑凌空一劈,一剑斩向于夫子的手臂。 鲜血喷溅,握住长鞭的半条手臂掉在了地上。 陆元清被喷了一脸的血,陷入了呆滞中。 于夫子见手被斩断,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另一只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针筒,旋开了开关,向着楚天骄扔来。 那枚针筒,像天女散花般,射出无数的毒针。 其他人退后躲避,但离于夫子最近的楚天骄,却避不开。 “小心!” 陆钰扑向了楚天骄,将她按在了地上,自己的身体,将她整个人覆盖。 那些射向楚天骄的毒针,大半都扎进了陆钰的身体。 第90章 妹子,你不觉得楚天骄很可怕吗? “美人儿!” 楚天骄单手撑住地面,一个翻身,跃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扶住了陆钰。 “我没事……” 陆钰眼神有些涣散,但仍坚持着说出了三个字。 看到陆钰背上像刺猬一般的毒针,楚天骄将他又放平到了地上:“你趴好,等我一下!” 楚天骄站了起来,双眼血红,手持天鸦剑,冲向了被御林军挡住的于夫子。 此时的楚天骄,犹如从地狱走出来的阎罗,浑身的杀气,连跟着陆元清前来的那些御林军都感到胆寒。 “让开!” 楚天骄一身大喝,围着于夫子的御林军让出了一条通道。 寒光一闪,楚天骄一剑带着开山裂海之势,劈向了于夫子。 “啊!” 于夫子的另一条胳膊被砍断。 又是一道寒光,于夫子跪了下去,双脚从膝盖处被斩断。 “楚妹妹,够了,他跑不掉了!” 陆元清上前拉住了楚天骄。 于夫子的残躯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楚天骄:“想不到我上官鸿居然会败在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楚天骄猛冲过去,卸掉了他的下巴。 于夫子,真名上官鸿,原本想咬碎牙齿中的毒囊,谁知想死都没有机会了。 楚天骄冷冷的对陆元清身后的御林军说: “上官鸿,东夷奸细,可能就是太子遇袭的幕后黑手,能从他嘴里挖出多少真相,就看你们能不能救活他了!” 即使救活了,也不过是一个双手双脚被斩断的人彘了。 楚天骄提着血淋淋的天鸦剑转身,她所经过处,御林军和陆元清等人自动散开。 连跟她一直不对付的王庭,此时都吓得像鹌鹑一样,缩在了王星然的身后。 “哥,你是在发抖吗?” 王星然转身扯了一下王庭的胳膊。 “妹子,你不觉得楚天骄很可怕吗?” “哪有,我楚姐姐就是这么飒,对待敌人就得这么狠!” “妹子,你能不能跟你楚姐姐说,我以后再也不跟她为敌了。” “哥,你好怂……” 楚天骄走到了陆钰的身边,看到陆钰双眼半闭,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 楚天骄将他扶起,伸手去脱他的外衣。 原本还装昏迷的陆钰瞬间清醒,抓住了楚天骄的手,“别!” 楚天骄并不知道那针筒中的是什么毒,但看一个御林军的兵士中针之后,已经倒在地上,便知道毒性不会太低。 “把外衣脱了,将那些没有没入体内的毒针取下来。” 陆钰松开了手,脸上爬上一层红晕。 楚天骄并没关注到这一点,现在都是生死攸关之际了,谁还能注意到有人还在害羞? 楚天骄两指一拉,将陆钰腰间的腰带解开。 陆钰的脸更红了,楚天骄以为是毒性发作了,加快了动作。 “嘶!” 整幅的淡蓝色的院服被撕了下来。 “呃?” 楚天骄有些疑惑的看向陆钰身上的天蚕甲,其他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如今已是春夏之际,陆钰在院服里面,穿着一件银色的背心。 这背心看光泽,似乎就是传说中刀枪不入的天蚕甲。 那些毒针,全都扎在了背心上。 但这并不算太夸张。 夸张的是,天蚕甲的下面,陆钰还穿着一套金丝软甲。 楚天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但还是被这层层防护雷得不轻。 “世子爷,您这得有多怕死呀?不怕长痱子吗?” 陆钰撅嘴,“我体虚畏寒。” “阿钰,难怪你小子敢冲过去挡在楚妹妹身前,你小子穿着父皇赏给你的天蚕甲啊?” 陆元清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阿钰为了楚妹妹挡毒针那一下,让他太震撼了。 他以为,一向那么怂的阿钰,居然可以为了楚妹妹,连命都不要了。 那他,岂不是很为难? 还好,阿钰一定是因为自己穿了天蚕甲,不怕毒针,才敢去挡的。 陆钰扯了一下嘴唇,心中郁闷。 原本还想装中毒让大王心疼一下的,这下没得玩了。 楚天骄将陆钰的天蚕甲脱下来,抖掉了上面的毒针道:“太好了,世子爷,你刚吓死我了。” “大王,我头晕……” 陆钰虚弱的趴在了楚天骄的肩膀上。 楚天骄摸着他的额头,确实挺烫的,再抓起他的手摸了一下脉搏,有些紊乱。 难道是身上其他地方中了毒针? 楚天骄又去扒陆钰的内衣袖子,没有发现针眼。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楚天骄的动作一起下移… 陆钰赶紧的抓牢了自己的裤腰带,喊道:“不用检查了,没扎到。” 楚天骄皱眉:“但是你的脉象不对,也确实有些发烫,为什么呢?” 陆钰暗搓搓的观察着楚天骄的脸色,小声的提醒道:“内伤?” 楚天骄捡起地上的一根毒针,喃喃自语:“这针连天蚕甲都没破,针本身也没断,会将人打出内伤?” 陆钰继续引导:“也许我本身就比较虚弱?” 楚天骄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呀,美人儿,你本来就柔弱不能自理,你扑出来救我干啥?连根针的力气都能把你打出内伤来,这可叫我于心何安?” 不知道是不是陆钰的演技比较过关,反正现场的人都以为他受了诡异的内伤。 楚天骄自然要送自己的救命恩人回府,其他善后的事宜便交给了六皇子。 王星然和王庭兄妹二人陪着楚天骄送陆钰回南宁王府。 一路上,陆钰似乎都昏昏沉沉的,枕着楚天骄的肩膀,让楚天骄更加的忐忑,不知道陆钰这内伤,到底严不严重。 马车到了南宁王府门前停下,王庭说:“我去叫人来抬阿钰进去吧?” 一路跟着马车回到南宁王府的两名暗卫,躲在屋檐上。 暗卫甲问暗卫乙:“咱们真的不去搭把手吗?” 暗位乙道:“你觉得世子可能被几根针震得内伤了吗?” 楚天骄跳下了马车,将陆钰拦腰抱起,大步迈进了南宁王府。 王星然看得双眼冒起了小星星:“楚姐姐好帅啊!” 王庭摸着鼻子狐疑道:“妹子,你不觉得他们拿反了剧本吗?” 王星然一推自家哥哥:“哥,走快点,阿钰哥哥还受着伤呢,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上京城中的南宁王府,只有陆钰一个主子,陆钰自己都不爱回来住,显得十分的冷清。 一进王府,管事听说陆钰受了内伤,吓了一跳,赶紧的去叫了府医。 这名府医是南宁王从封地给陆钰找来的,一直负责调理陆钰的身体。 把脉后,神情古怪。 府医对楚天骄等人说:“还请县主和王公子、王小姐在外面等候,老夫需为世子脱衣诊断,人多不太方便。” 楚天骄和王庭兄妹二人自然遵从,退出了陆钰的卧房。 “世子,他们出去了。” 陆钰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见确实没有旁人后,才坐了起来。 “世子,您的脉息如此紊乱,您中毒了?” 陆钰拿出一根毒针,递给府医,“被这根毒针擦破了点皮,别告诉他们。” 府医小心的接过那根毒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还好不是剧毒,何必装内伤呢?”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已经是百毒不侵之体。” “世子,听说你为了楚小姐以身挡毒针?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多年来为了压制您体内的阴寒之毒,你师傅以毒攻毒,给您下了上百种剧毒,才让它们获得了暂时的平衡。” “你回京前,他一再的叮嘱,如果遇到像千机散这样的剧毒,会打破你体内毒素的平衡。你依然可能会毒发身亡的啊!” 陆钰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东夷人不会用千机散浸泡天女散花针。 等会儿他们进来,您就说我受了惊吓,引发了弱症,需要卧床休息。” 府医叹了口气,自是按照陆钰的安排执行。 楚天骄听说陆钰是被吓病的,更加的内疚。 “美人儿,你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冲出来替我挡针,这份情谊,我楚天骄铭记于心!” 陆钰躺在榻上眼巴巴的望着楚天骄,让楚天骄想告辞,有些说不出口。 “美人儿,你先休息,我先回府洗漱一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陆钰这时才看清楚,楚天骄淡蓝色的院服上,被喷溅上了不少血迹。 “楚妹妹,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受伤。” 陆钰委委屈屈的缩回被子,蒙着头说: “那你还是回去吧,不用来看我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人,自个儿囫囵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楚天骄想到陆钰在上京城里,虽说有伯父伯母,有堂兄弟,但那些都是皇家之人,又有谁是真心待他的呢? 确实可怜。 楚天骄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一个陆钰的亲人,来照顾陆钰非常的合适。 她拍了拍陆钰的被子,安慰道: “美人儿,那你安心休息吧,等下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的。” 第91章 这样忽悠孩子似乎不太好吧? 楚天骄一回到离阳侯府,便叫来了陆鼎峰。 “太祖爷爷,你的曾曾孙子为了救我,受伤了,你帮我去照顾他几天吧?” 陆鼎峰一听,完全没有兴趣。 “你太祖爷爷我最近忙着呢。玉楼春要开业了,那些新买的舞姬都要一一甄别训练,哪有这闲工夫。” 陆鼎峰边说边抬脚往外走,一副公务繁忙的样子。 楚天骄叹气,原本想着陆鼎峰去最合适。 首先毕竟是他自己的子孙,其次虽然他是丫头身,但却是男儿心,少了男女大妨那些糟心事。 “哎,我还以为太祖爷爷你最喜欢那个小孙子呢,原来不是。” 陆鼎峰已经走到了门口,顿住脚步转身问道:“哪个?” “南宁王世子,陆钰。就是你撸人家头发那个。” 陆鼎峰顿时慌了,一脸焦急的问: “啊?我可爱的小孙孙生病了?严不严重?叫太医没有?” 等楚天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陆鼎峰皱眉: “我小孙孙那么霸气,甚肖朕当年风姿,怎么可能那么弱?” 楚天骄又说了陆钰从娘胎带出来的寒毒的事。 陆鼎峰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很是心疼。 “我可怜的小孙孙……” “大小姐,快叫人给我套马车,我要去看我的小孙孙……” 南宁王府内,陆钰正在书案前看着子辰送来的密报。 可能是密报上的内容让他心烦,陆钰冷着脸冲着窗外喊了声:“幻影。” 一个黑影自窗外跳进来。 “世子,离阳侯府来人了,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外。” 陆钰闻言,眼神瞬间柔和。 “幻影,你今天发现楚大小姐有危险,及时通知我,做得很好。” “但是,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记得让幻灵留下保护楚大小姐,如果她有危险,允许你们出手相助。” “世子,那样我们不是暴露了?” “楚大小姐的命,跟我的一样重要,记住了吗?” “幻影明白了。” 当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幻影跳出了窗子,消失在了夜幕中。 陆钰快速的蹦回了床上,刚拉好被子,门便开了。 “大王心里还是挂念我的。” 陆钰侧身面对着里面,装作假寐。 他以为管家会放进他房间的,一定是楚天骄本人。 谁知管家想通传的时候,陆鼎峰瞪着眼叱道:“你陪我进去就是了,通传什么?万一世子在睡觉呢?” 管家自然知道世子房间附近都有暗卫,不存在安全问题,便没有阻止。 陆鼎峰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孙孙,心尖处就软得像一汪水一般,垫着脚尖,轻轻的走到了床榻边。 管家侧目,心道:“离阳侯府派来的这个丫头好没规矩。” 当陆鼎峰伸出手去探陆钰的额头时,管家更是心惊:“这丫头,胆子真大……” 管家可是知道,他家世子爷很不喜欢别人碰触他,自小也就离阳侯府的大小姐,可以随意将世子搓圆揉扁。 陆钰竖着耳朵听到了脚步声走到塌边,感觉到一只柔荑轻按在自己的额上。 陆钰假装慵懒的转身,睁眼,抓住了那只手。 “你?” 陆钰看清楚面前的人后,立即甩开手,吓得坐了起来。 陆鼎峰很自然的坐到了床沿上,关切的问道: “小孙……呃,世子爷,你哪里不舒服?” 陆钰盯着面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真切的关心,甚至,觉得她的眼神比李太妃更加的慈祥,不尤的放松了一点戒备。 “怎么会是你?” 陆鼎峰抬手就撸了一把陆钰头顶刚睡得翘起来的一撮小呆毛,像哄孩子般捏着嗓子道: “是大小姐派我来照顾你。” 想到楚天骄自己不来,居然派了这个奇怪的丫头来照顾自己,陆钰觉得有些委屈,撇着嘴说: “我不用你照顾,你出去……” 陆鼎峰完全没当回事,小孩子嘛,闹脾气是正常的。 他转身问管家:“世子爷用过晚膳了吗?” 管家摇头,想说世子爷说过了,他不吃晚饭了。 但转念一想,世子爷没出声,是不是现在又饿了呢? 管家转身去传晚膳。 陆鼎峰端起碗鸡汤,撇干净了上面的浮油,吹凉了喂到陆钰嘴边: “乖,生病了再难受,饭饭还是要吃的……” 管家站在一旁,张着嘴,心中不屑:“这丫头,说话怪里怪气的。以为这样我家世子爷就会喝汤?你不知道我家世子爷,最烦人家叫他喝汤了?” 陆鼎峰见陆钰光愣神,不张嘴,又柔声哄道: “啊,张开小嘴嘴,先喝口汤润润嗓子。” “……” 在陆鼎峰絮絮叨叨的安抚中,陆钰莫名的觉得暖心,顺从的张开了嘴,喝了一口汤。 管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我是产生幻觉了吗?这个丫头使用了什么妖术,世子爷怎么会这么听话?” 陆鼎峰慈爱的一笑,往鸡汤里舀了一勺饭,喂到陆钰嘴边: “真是乖孩子,来,啊,再吃口饭饭……” 陆钰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见人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甚至,他印象中,就没有人这样慈爱的对待过他。 小时候他住宫里,李太妃虽然受皇帝所托照顾他,对他也不错,但不会像真的祖母一样宠着他。 这种语气,他只听皇后经常这样哄六堂兄。 那时,他心里很羡慕。 可惜,他的娘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下人和宫女们,照顾他再尽心,都是毕恭毕敬的,有着一层距离感。 陆钰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陆鼎峰没明白自己喂个饭怎么还把孩子整哭了? 陆鼎峰回头看管家,管家也不明白。 陆钰别扭的将头转向了墙壁,闷声闷气的说了声:“出去!” 管家赶紧的去拉陆鼎峰:“世子爷叫你出去。” 陆钰扭头回来对管家说:“何伯,麻烦你先出去,我有话跟这丫头说。” 管家不敢置信的松开了手。 这丫头,有两下子,这是将世子迷住了? 管家何伯出去后,陆钰问道: “你是谁?” 陆鼎峰一愣。 好想告诉小孙孙,我是你的太祖爷爷哟。 但,这会吓死人的吧? 陆鼎峰忍住了,郑重的说: “孩子,你别问我是谁,我真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你的亲人。” “亲人?” 陆钰想,他在这上京城中,亲人应该很多吧? 皇宫里有一大堆,宗族里还有一大堆。 陆鼎峰以为陆钰不信,举手发誓道:“我发誓,我是真心疼爱你的,孩子!” 陆钰被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孩子”震撼住了,突然拉住了陆鼎峰的手,激动的问道: “你是我母妃?你没死?你易容藏在了离阳侯府,对吗?” “呃……” 陆鼎峰被陆钰这脑洞大开的猜测整蒙了。 不过他堂堂开国太祖,连个丫鬟都扮了,一个王府的王妃,又有什么不能扮的呢? 只要能留在小孙孙身边,可以没事就撸孙子玩,让他扮什么不可以? 陆鼎峰反握住陆钰的手,情难自禁般喊了声:“我苦命的孩子……” 而后眼神慌乱,迅速挣脱开陆钰的手,退了两步: “不,不能,不……你猜错了,我只是离阳侯府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 陆鼎峰这副欲说还休,挣扎彷徨的样子,让陆钰更加的怀疑,眼前这个丫头,就是他母妃易容的。 别说,也真是巧了,桑葚的模样,与陆钰的亲娘确实有三分相似。 陆钰见过自己亲娘的画像,这瓜子脸和瑞凤眼都很像。 主要还是这慈祥的眼神,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绝对不是外人可以给的。 除了是他母妃,还能是谁呢? 十七年了,陆钰每一天都在思念自己的亲娘。 他再聪明狡猾,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当他知道当年给自己娘下毒的幕后真凶是谁后,便将自己伪装了起来,整天扮猪吃老虎。 可内心深处,他一样是个孩子,一样渴望母亲。 从他莫名其妙得到的一些机缘看,他总觉得是他娘还没死,隐藏在什么地方关心着他。 他娘如果为了躲避那个人的继续追杀,躲进了离阳侯府扮做一个丫鬟,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年龄差异,那更不是问题,他娘既然擅长易容术,扮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不难。 从第一次见面,陆钰就觉得这个丫头很奇怪,却让他很亲切。 这种亲切感,就像他被接回南宁封地时,见到父王一样的感觉。 陆钰抓住了陆鼎峰的手问道:“你猜,我腰上有个胎记,是什么形状的?” 陆鼎峰挠头:“不会是龙形的吧?” 陆钰颤抖着继续追问:“在左腰还是右腰?” 陆鼎峰皱眉:“不该是在屁股墩子上吗?” 陆钰激动的扑到了陆鼎峰的怀里:“娘……” “呃……” 陆鼎峰良心中觉得这样忽悠孩子似乎不太好,他说的是自己前世的胎记形状和位置。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代了,这孩子居然还遗传了自己的胎记。 难怪跟自己这么投缘。 太祖爷爷变亲娘,这事整的…… 但转念又想,自己不过是为了借个身份来疼他,不为过吧? “孩子,我不是你娘……” “娘,你不承认没关系,当年的事,我都查了,我知道你有苦衷。” 陆鼎峰生起了好奇之心:“我有啥苦衷?” 陆钰悄悄的贴在陆鼎峰耳边说:“我知道指使李侧妃给您下毒的幕后之人是谁。” 陆鼎峰身子一抖,暗叫糟糕:“这种事是我能知道的吗?小孙孙知道我是冒充的后,不会杀我灭口吧?” 陆鼎峰赶紧的阻止道:“你心里知道就好,这事,对谁都不要宣之于口。” 陆钰心中感动:“你果然是我娘,什么事都替我考虑。” 第92章 傻丫头,坏人是杀不光的 楚天骄还不知道她给陆钰找了个娘。 送走陆鼎峰后,青鸾便进屋告诉她水准备好了。 楚天骄扎进浴桶里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等青鸾觉得不对劲时,进去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梦中,楚天骄回到了战场。 面对敌人的围攻,她不停的挥剑杀戮,满眼都是血红色,身周除了敌人的血肉,还有无数倒下的亲人和袍泽。 青鸾将她摇醒:“大小姐,暗夜司来人了。” 楚天骄睁开眼,似乎过了很久才认出青鸾。 “青鸾,什么时候,才能够天下太平,没有战争?” “把坏人都杀光的时候?” “傻丫头,坏人是杀不光的……” 楚天骄换好衣服,去到前厅,见到了暗夜司的小旗孟三火,带着两个手下,来请楚天骄去问询。 “县主,这是凌都统亲下的问询公文,还请您移驾暗夜司,配合调查。” “凌寒冰?他已经是暗夜司的都统了?” “呃……,副的。” 楚天骄接过公文,配合的往大门外走。 刚到门口,就遇到匆匆赶回家的楚烨。 楚烨是在兵部听说了楚天骄在太学抓到了东夷奸细的事后,赶回家的。 一听是暗夜司传讯,楚烨坚持要陪自家大侄女一同前往。 暗夜司没有这种家属陪同的先例,孟三火直接拒绝了楚烨的要求。 楚烨挡住了去路,笑容可掬道: “这位差爷如何称呼?” “参见楚大人,小人暗夜司小旗孟三火。” “孟军爷,我大侄女年幼,胆子小,从未去过暗夜司、衙门之类的地方,家里没个大人同行,那会吓着孩子。” 说完,楚烨塞了一个荷包到孟三火的手中。 这孟三火也是个妙人,直愣愣的推辞道: “楚大人莫不是说笑?武胜县主年幼不假,但您说她胆小? 楚大人莫不是对胆小二字有误解? 出门前我可看见了,那人犯已经被县主削成了人彘,就这,还胆子小?” 楚烨:“……” 侄女太虎不是她的错,再虎的侄女也是个孩子,大哥不在家,自己这个当二叔的,一定得护着。 楚烨见软的不行,直接板下了脸,拦在了门口冷声道: “我大侄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单独进你们暗夜司,对她名声不利。 有什么要问她的,要么我陪同前往,要么就让姓凌的自己到离阳侯府来问。” 孟三火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 如果是别家,他们也就硬拿人了。 可这是离阳侯府。 而且武胜县主还刚抓了东夷奸细,立了大功,他们不敢硬来。 最后,只能同意让楚烨陪同楚天骄一起进了暗夜司。 楚天骄跟在楚烨身后装乖乖女。 暗夜司名声不好,楚天骄前世也没进去过。 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亲自迎了出来。 “楚大人,武胜县主,里面请。” 楚天骄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后来做了暗夜司大都统的年轻人,藏起了心中的恨意。 凌寒冰,在陆兆凌登基后,替代了现任暗夜司大都统墨秋山的位置,成为了陆兆凌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楚烨和楚晟兄弟二人,都直接和间接,死在了凌寒冰的手里。 那是楚家走向彻底倾覆的最后一场阴谋。 当初,也正是因为二叔和三叔都离世了,楚家只剩下了妇孺,楚天骄才被迫接掌楚家军,企图重拾军权,伺机为亲人复仇。 可惜,前世她醒悟得太晚了,刚想除掉凌寒冰,就遇到西戎大举犯境。 在国仇和家恨之间,楚天骄秉承楚家家训,选择了先出征抗击外敌。 谁知,等她回到上京,当晚就被叶汀兰毒杀了。 前世没有报的家仇,楚天骄今生要报回来。 双方客套后,楚烨和楚天骄被领进了暗夜司正堂,凌寒冰还算客气,叫手下给二人都搬了椅子,示意大家坐下聊。 凌寒冰现年应该三十不到,穿着一身黑色的带鸳鸯补子的官服,身材瘦削,长脸鹰鼻,垂眼吊眉。 他端坐在正中主审台上,虽表面做出一副客气的模样,但楚天骄却能感觉到他隐匿起来的对楚家人的不屑情绪。 当发现楚天骄在观察自己时,凌寒冰问道: “县主见过在下?” 楚天骄摇头,言简意赅道:“没见过,就是好奇。” 凌寒冰一本正经的切入主题:“县主,人犯上官鸿已经押入天牢,经救治,暂无生命危险。还请县主将发现人犯的经过和前因后果一一告知。” 楚天骄不信任凌寒冰。 既然他前世最后投靠了陆兆凌,那么必然与叶家有瓜葛。 所以她不能将叶汀兰和上官鸿的师徒关系直言告知。 如果上官鸿不松口,叶家再反咬,楚天骄没有实证。 凌寒冰若配合叶林轩,这事搞不好他们会反咬楚家构陷朝廷重臣。 前世楚天骄吃过太多类似的亏了,所以她不得不小心。 “凌统领,是陛下口谕让我和六皇子查找想谋害太子的幕后真凶。 今日有位同学受伤,送去太学药庐时,我无意中闻到了幽兰花根的味道。 我学过一点医术的皮毛,恰好记得这种味道。 幽兰花根据书上记载,是一种致幻的毒药,所以我才怀疑于夫子的身份。 没想到被我一诈,他居然对我出手,做实了他奸细的身份。” 虽然楚天骄掐头去尾,但说的却是事实。 凌寒冰如果找人去查证,都可以查到实证。 且她只说关于上官鸿的事,上官鸿当时以为自己必死,已经在众目睽睽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没什么好做手脚的地方。 至于能否从上官鸿身上多挖点东西出来,就看这暗夜司的水有多浑了。 也许,自己可以向太子进言,让太子插手审问,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思忖好自己的应对之策后,无论凌寒冰再怎么追问,楚天骄都三缄其口。 凌寒冰眼底露出怀疑,这武胜县主与传言完全不符,不仅说话严丝合缝,且对自己似乎全神戒备,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够严谨,被这小丫头察觉到了什么? 楚烨看凌寒冰还要想追问,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凌都统,我大侄女只是个孩子,侥幸能抓到上官鸿,已经是帮了你们暗夜司大忙了,你还想怎的? 难道你们暗夜司一帮大老爷们,自己不想干活,想将查案的活,都丢给我大侄女? 那你们的俸禄,都给我大侄女行不?” 凌寒冰被楚烨怼得哑口无言,只好起身恭恭敬敬的将这叔侄二人送出了门。 上了马车,楚烨问楚天骄:“骄儿,你怎么没告诉凌都统叶家的事?” 楚天骄说:“二叔,这凌都统不是个好东西,你要小心。回去咱们跟祖母一块儿商量。” 当晚,在楚老夫人的房中,楚天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她虽没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凌寒冰有问题的,但楚老夫人是知道她前世那个梦的,楚烨又无条件相信楚老夫人。 三人商量后,决定暂时不惹叶家,先看看上官鸿能交代出些什么。 如果上官鸿没有交代叶家的事,那么,楚天骄也不能说。 得等拿到实证后,再出手。 第93章 看吧,你干的好事儿! 楚天骄第二天去南宁王府看望陆钰。 到了王府,刚进入陆钰的院子,便看见陆鼎峰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哼着小曲。 她的身旁,摆放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有一壶酒,一碟香酥花生米,和一些时令瓜果。 “桑葚,你可真会享福,我看你这样子,是乐不思蜀了吧?” 看见楚天骄,陆鼎峰俏(老)脸一红,刚坐直了身子,复又想到什么似的,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道: “怎的,我老人家歇息片刻,都不行了?” 楚天骄愣住了。 太祖爷爷今天很嚣张啊? 平日里他也经常嚣张,但是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知道分寸的。 今日这是发什么神经了? “娘,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陆钰从屋里冲了出来,乳燕投林般奔到陆鼎峰跟前,跪下身将一双虎头鞋放在了陆鼎峰的膝盖上。 楚天骄差点没惊得摔倒:“……” 陆钰这才看见了楚天骄,有些慌乱的站起身,结结巴巴的问:“大王,你来了?” 楚天骄指了指陆鼎峰,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陆钰:“你娘?” 陆钰像是很挣扎般,看了看四周,对树梢上的幻影说了声:“警戒,别让其他人进我这院子。” 而后,陆钰拉着楚天骄走到陆鼎峰面前,一脸兴奋的介绍道: “大王,她就是我母妃,她没死,她一直易容躲在你们离阳侯府里。” 楚天骄扶额。 陆鼎峰拼命的对着楚天骄眨眼睛。 楚天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美人儿,你先别激动,你给我搬根凳子来,好好给我说道说道,怎么我的丫头,就成了你娘了?” 陆鼎峰瞬间老实了,摆手否认:“大小姐,我可没说我是他娘,是他自己猜的。” 楚天骄挑眉看着陆鼎峰。 陆鼎峰立即站起了身,还顺便把躺椅拂了拂道: “大小姐,您坐,我刚才不过是猜到您要来,提前在这帮您暖座呢!” 陆钰有些哀怨的看着楚天骄,“大王…” 看那小样,似乎还有点怪楚天娇不该虐待他娘了。 楚天骄大摇大摆的坐在了躺椅上。 陆鼎峰谄媚的摘了颗葡萄,直接塞进了楚天骄的嘴里。 “呸,我不吃。你们说吧,怎么回事儿?” 陆鼎峰没等陆钰开口,便做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声明道: “世子爷,我已经给你强调很多遍了,我真的不是你娘。” 陆钰投给陆鼎峰一个“我懂”的眼神。 “娘,我知道您有难言之隐,但是楚妹妹真的不是外人。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我最信任的人。再说你毕竟隐藏在她的身边,一直瞒着她,不好。” 楚天骄被这两人绕的有点头晕。 “先甭扯这些!世子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她是你娘?” 陆钰将自己昨日的种种发现和试探一一道明。 楚天骄捂着眼思考了一会儿,心想:“陆钰这是想他的娘,想疯了吧?不过这也确实是颇多巧合,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亲人,如果太祖爷爷真的想待在陆钰的身边,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吧。” 整理好思路后,楚天骄问陆鼎峰:“你如果想嫁给南宁王做王妃,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陆鼎峰直接蹦了起来,摆手喊道:“不嫁人,不嫁人。” 他蹦得太厉害,直接踩到了陆钰的脚背。 陆钰“哎呦”一声,捂住了脚金鸡独立。 陆鼎峰扭头将他扶住,“对不起,世子爷,我是骗你的。我发誓我真的不是你娘!” 陆钰一脸的扭曲,不知是脚痛还是心痛的问道:“你如果不是我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如果不是我娘,怎么会知道我身上的胎记?” 陆鼎峰总不能说:孙子,你那胎记压根儿就是遗传我的吧? 他一咬牙指了指楚天骄甩锅道:“大小姐告诉我的。” 楚天骄:“我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呀!” 陆鼎峰冲着楚天骄眨眼:“大小姐,就是他屁股墩上有一个龙型胎记的事儿,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楚天骄额头挂满黑线,“桑葚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长屁股墩上的胎记,我怎么能知道?” 陆鼎峰将楚天骄拉到了一旁,悄声哀求道: “小孙媳妇儿,你要是能帮我把这小孙孙搞定了,既让他不恨我,又别叫我娘,我以后什么话都听你的。 甘心情愿给你做牛做马。” 楚天骄翻白眼:“你本来就是我的丫头,有卖身契那种。” 陆鼎峰咬牙承诺:“这个月我陪小青言玩诗词接龙,绝不麻烦你。” 楚天骄举手击掌:“成交!” 楚天骄走到了陆钰的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美人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娘去世三年多了,我每一天都在心里面想她,经常还会在耳边听到他对我絮絮叨叨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你的娘没死,我可以陪着你去找。但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是你娘!” 陆钰还在挣扎,但他看楚天骄说得这么郑重,已经信了大半。 “那她为什么…” 楚天骄知道他对陆鼎峰的身份还是怀疑,恳切道:“美人儿,你可能觉得他对你的关心异于常人。那是因为他确实是你们陆家的人,我只能说到这里,至于他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陆钰看向了陆鼎峰,想到他们陆家庞大的宗族,又信了几分。 楚天骄绕着陆钰转了一圈,目光下移。 陆钰慌忙捂住了屁股,脸红的喊道:“大王,这个你不用解释,但是你得对我负责。” 楚天骄:“…” “负责就算了,解释我可以解释。” 陆钰错认了个丫头当娘,本来就羞愧,如今还要当着楚天骄的面讨论自己屁股上的胎记,羞耻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大王你自便。我头晕,要回屋躺躺。” 说完,陆钰头也不回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楚天骄指着陆鼎峰叱道:“看吧,你干的好事儿!” 为了不让陆鼎峰继续闯祸,楚天骄将他带回了离阳侯府。 楚天骄刚进府,就听到门房传话,说三皇子偕同三皇子妃来了,一直在上院楚老夫人处等着她。 第94章 谁造反了?不是你说要多掌握资源在自己手中吗? 三皇子夫妻刚刚从宫里谢恩出来,便直接到了离阳侯府致谢。 皇帝已经恢复了婉嫔的位份,解除了三皇子的禁足。 为了安抚三皇子被冤枉的委屈,甚至还给三皇子晋了亲王的位份,封号瑞。 虽然册封大典还未进行,但圣旨已宣。 如今,三皇子陆沅重已经是继大皇子陆绍风之后的第二位被封亲王爵位的皇子了。 陆沅重可谓是因祸得福。 他夫妻二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不仅按照合约,将樊楼拱手送上,还将樊楼的掌柜、厨子共计二十余人的卖身契,一起送给了楚天骄。 送走了瑞亲王夫妻后,楚老夫人和留在家中的楚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天骄。 楚天骄捧着那个装着樊楼地契和下人卖身契的木盒,喜滋滋的摩挲着,仿佛没有看见自家祖母和三叔不可置信的表情。 最后,还是楚晟忍不住了,问楚天骄:“大侄女,你这算趁火打劫吗?那可是樊楼啊!” “算吗?不算吧?是陆沅重自己要送给我的。” 楚晟咽了咽口水,满怀期待的问楚天骄:“大侄女,你自己管不过来吧?要不要三叔帮你打理?” 楚天骄刚想答应,楚老夫人一声呵斥:“不行,这樊楼就大丫头自己管着,楚家其他人别沾手。” 在楚晟不解的目光中,楚老夫人解释道: “如果咱家其他人插手了,会被误解为这樊楼是三皇子贿赂侯府的。 樊楼只能是大丫头的私产。 大丫头替三皇子洗脱冤屈的事是过了明路的,作为报酬,明正言顺。” 楚晟讪讪的辩解:“大侄女,三叔没别的意思,三叔就是想能经常免费在樊楼吃个席。” 楚天骄噗呲一笑,挥手道:“那还不简单,走,今儿咱全家就樊楼吃席去!” 楚老夫人摇头:“低调!财不露白,富不露相,贵不独行,这么简单的道理,从小就教你们了,咋总学不会呢?” 看楚老夫人反对,楚天骄刚想说那就算了,谁知楚老夫人眨了眨眼又道: “全家人一起去太招摇了,要不,就咱三个中午一起去?” 楚天骄和楚晟忙点头。 祖孙三代人,轻车简行,杀到了樊楼。 傍晚,楚天骄在书房查看樊楼的账目。 要管理一个日进斗金的大食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采买,人员的工钱,各种收支流水,每日进出就是好几百两。 看了不到一个月的账目,楚天骄就头晕目眩了。 陆鼎峰走了进来,楚天骄将账目一把推给了他,“太祖爷爷,看,咱这下有钱了。” 这段时间,楚天骄可谓疯狂敛财。 救太子的事,皇帝赏赐了黄金一千两。 答应替三皇子洗白,徐宁静预付了一万两银票。 如今,又有了日进斗金的樊楼,她一下子觉得自己阔绰了。 陆鼎峰撇嘴:“这么点钱,你就满足了?你可知,养一个庞大的间谍网络,每年需要多少钱?” 陆鼎峰比了个巴掌。 “五万两?” “加个零。” “五十万两?太祖爷爷,你杀了我拿去卖吧!”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陆鼎峰原本就是进来跟楚天骄商量玉楼春开业的事的。 “太祖爷爷,这事我不好出面吧?要不,我叫我外祖出面?” “武宁伯倒是个合适人选,行,那你就请武宁伯出面,邀请上京城中的贵人们出席吧。时间就定在七日后。” 皇帝的口谕,要暗夜司务必在三日内,让上官鸿开口交代清楚,在离国的一系列间谍活动。 上官鸿,本就好不容易才救治过来,根本就不敢对他用刑。 用了致幻的药物,也就能确认了他的身份。 上官鸿乃是东夷皇帝的旁系堂叔,东夷鹰眼组织在离国的负责人,潜伏在离国五年了。 这可是条大鱼。 审讯的大理寺和吏部官员,听到这身份,都激动得颤抖了。 后来,暗夜司派出人去查证,才知道于夫子的师傅,五年前去世,于夫子扶灵归乡时,被上官鸿等人杀害。 从此,上官鸿便易容成了于夫子,潜伏在了太学。 企图谋害太子和离阳侯及楚老夫人等事,上官鸿都供认不讳。 但这些都是在他被下了致幻药物后承认的。 要想从上官鸿嘴里知道些别的,例如东夷是否还有其他人潜伏在上京城,东夷人对离国还有什么其他的部署,他神志不清,也说不清楚。 上官鸿清醒的时候,就闭目等死,什么都不会再说。 凌寒冰现在焦头烂额。 原本上官鸿交代的这些,也能够向皇帝交差了,但上官鸿醒来后,见到凌寒冰,示意他附耳过去,问了凌寒冰一句话: “凌都统,五年前凌家的灭门惨案,真的是我东夷人做的吗?” 当时审讯室内还有其他人,凌寒冰吓出了一身冷汗。 凌寒冰现在只想上官鸿快点死。 可惜,审讯,并不是他一个人。 上官鸿是重犯,由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共同审理。 审讯结束后,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步出了审讯室,凌寒冰故意慢行了一步。 狱卒准备将上官鸿送回牢房时,他还是没忍住,冒险上前道: “我有两句话问他,你们先退后。” 狱卒虽然觉得这不合规定,但凌寒冰是暗夜司的副都统,位高权重,他们也不敢违拗。 上官鸿因手足皆被楚天骄砍断,被绑在一个特制的木椅上。 看狱卒退到了门口,凌寒冰低下身小声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鸿嘴角抽搐,似在嘲笑,“凌都统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我只求一死。” 凌寒冰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上官鸿眼底有幽光一闪道:“只有我知道。” 凌寒冰放下心来:“我成全你。” 说完,凌寒冰在上官鸿的胸口,使了把暗劲。 上官鸿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看着凌寒冰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唇角再次上扬,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上官鸿被押回了天牢。 第二日,当狱卒发现他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幸好已经有了昨日的那些供词,皇帝虽然遗憾没能挖出更多的东西,但总算清除了一个潜伏在上京城中的大奸细,还是心中甚慰。 皇帝又下旨表彰了楚天骄的功绩。 原本楚天骄的县主爵位是个空头虚爵,但这次她的功劳是实打实的,皇帝将武胜县,赏给了楚天骄做为封地。 楚天骄接到圣旨后,兴奋不已。 武胜县,她前世打仗的时候,曾经路过过。 虽然是一个贫瘠的地方,但她扎营的时候,手下的一个老军头无意中发现,那座山中,有铁矿。 现在,还没人发现那座铁矿,离国虽然禁止私开铁矿,但若铁矿在她的封地上,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 当楚天骄把这个消息悄悄的告诉了陆鼎峰后,陆鼎峰诧异道:“小孙媳妇,我发现你现在在往造反的路子上走了?” 楚天骄撇嘴:“谁造反了?不是你说要多掌握资源在自己手中吗?” 第95章 我们怎么比阿钰还怂了? 一大早,楚天骄便被楚烨叫去了前院。 “二叔,啥事这么早叫我?我还要去练武场晨练呢。” 楚天骄人未进门,声先到。 谁让她这两日高兴呢? 但当她一脚踏进厅堂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小孔夫子昂着头,用鼻孔正对着她,阴阳怪气道: “县主既然都能晨练了,那定然身体没有大碍了。这就跟我回去上太学吧?” 自那日与上官鸿一战,楚天骄便以大战后身体不适为由,一直赖在家里不肯去太学念书了。 没想到小孔夫子,居然追到家里来抓人上学。 “二叔!” 楚天骄有些哀怨的喊着楚烨。 二叔实在是太坏了,也不告诉她是小孔夫子来了,这下好了,想继续装病都装不了。 楚烨抬头望天,心中却在想:“哼,谁叫你带你三叔去吃席,也不叫上我。” 楚天骄见楚烨不帮自己说话,只好舔着脸,讨好小孔夫子道: “夫子,我这受的是精神创伤,表面看不出来的,容我再休息个三五天吧?” 小孔夫子拎起楚天骄的领子,毫不留情道: “上下观古今,起伏千万途,书中自有欣或笑,开卷自逍遥,走吧……” 楚天骄被小孔夫子像拎小鸡仔子似的,拎出了离阳侯府。 上马车前,青鸾追了出来,送来了院服和书包。 坐上马车,楚天骄将书包往车座上一扔,哐当一声,自书包中掉出一堆小物件。 小孔夫子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弹弓、匕首、火折子,面无表情冷声道:“与学业无关的东西,不能带进太学。” 楚天骄无奈的将这些留在了马车上。 小孔夫子勾了勾手指,示意楚天骄把书包递给他检查。 气生云彩,存水不干涸的歙砚;锋藏一段春秋的青狼毫;薄如蝉翼,洁白如雪的云舫;居然还有一块价值千金的松烟墨…… 小孔夫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仇富的情绪,小孔夫子哼了一声,昂头用鼻孔对着楚天骄讽刺道:“还真是学渣文具多!” 到了太学,楚天骄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以往,其他学子看见楚天骄,至少能保持平常心,但今日,却在看清是她之后,每每侧目,然后快速避开。 一直到走进预备班的教室,这种怪异的气氛才缓解了一些。 不过除了王星然和郑琳琅、林婉容三人,其他人对她还是避而远之。 “同学,麻烦你让让……” 楚天骄点了一下挡住她去路的前面一位男生。 那个男生扭头一看,发现是楚天骄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生捂住了头颤抖着告饶: “县主饶命,我不是故意挡道的……” 楚天骄:“……” 王星然看出了楚天骄的疑惑,贴在她的耳边报告道: “楚姐姐,这几天不知道哪个坏东西在太学里造谣,说你杀人如麻,习惯了将人砍断手脚做成人彘,他们背地里还叫你……” 王星然有些说不出口。 “小星然,说吧,他们叫我什么?” 王星然鼓起勇气说: “人屠!” 楚天骄哈哈大笑! 难怪小孔夫子要亲自到家里来接她上学,怕是担心她是因为这些流言,不敢来上学了吧! 那日王星然是亲眼见了上官鸿被楚天骄斩断手脚的,她虽然也有些害怕,晚上还做了噩梦。 但王星然心中知道,这是对待敌国奸细。 况且当时楚天骄以为陆钰为了替她挡毒针,中了暗算,激愤之下,才会出手那么重。 所以王星然并不怕楚天骄。 郑琳琅本就出身武将世家,更是不怕。 那日的事,流传出来后,最初舆论导向还是赞扬楚天骄明察秋毫,勇猛善战的。 传到后来,就被有心人误导了。 楚天骄逐渐被妖魔化,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偷偷的传:于夫子怎么可能是东夷人呢? 不会是被楚天骄虐杀后,官府为了掩盖楚天骄的残忍罪行,给于夫子栽赃的一个敌国奸细的身份吧? 楚天骄抬眼望向坐在教室后面默不作声的叶汀兰。 叶汀兰原本就在偷瞄楚天骄,被她凌厉的目光一盯,吓得浑身一颤。 叶汀兰在上官鸿的身份暴露后,吓得寝食难安。 但听说上官鸿死了,临死也没有透露出她,才松了一口气。 甚至,她心里暗暗庆幸,死了好,死无对证。 除了那日抓走自己的那些人,再没人知道上官鸿是她的师傅了。 她已经开始怀疑套自己麻袋,抓走自己的人,就是楚天骄。 即使楚天骄说出去她和上官鸿的关系,她不承认,楚天骄拿她也没办法。 但楚天骄套她麻袋,抓她去审讯的仇,她要报。 那些关于楚天骄的流言,的确是她推波助澜的。 对楚天骄来说,叶汀兰没有了上官鸿在背后支持,凭她之前那半吊子毒术,压根不足为惧。 楚天骄要想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她搞那些小伎俩,根本入不了楚天骄的法眼。 现在懒得理她,不过是想留着她吊叶林轩。 叶林轩这个伪君子,前世扶持陆兆凌,灭了楚家满门,这笔帐,楚天骄会一一跟他们算清楚的。 午休时,王星然和郑琳琅挽着楚天骄去食堂用午膳。 看见陆元清和陆钰、王庭三人。 陆元清的午膳是有专门的宫人送来的,陆钰和王庭自有侍读替他们买好了饭菜,奉到跟前。 楚天骄因嫌麻烦,从来不带侍读,王星然和郑琳琅有样学样,也将自己的侍读遣回家了。 太学里的食堂,跟外面的食肆没有什么区别,可以点餐,也可自带饮食,还有杂役送餐。 楚天骄丢了锭碎银给一名杂役,让他帮忙送餐过来。 三人刚坐下,她们周围的桌子,哗啦一下人就走光了。 郑琳琅看着生气,想卷起衣袖找这些人理论,被楚天骄拉住: “没意思,流言止于智者,你跟他们说不着,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陆钰远远的看见了,撞了撞陆元清: “六堂兄,楚妹妹来了。” 陆元清像是没有听见,低头继续用餐。 王庭将跟前的盘子一指,对身旁的侍读说:“替我们搬到小姐那边去。” 陆元清神情复杂的瞪了一眼王庭。 王庭不解:“表哥,你不想过去?” 陆元清低头,让陆钰和王庭将头靠过来,小声道:“我改主意了,楚妹妹太吓人了,我不敢娶她。” 那日,上官鸿想卷走陆元清为人质,楚天骄为救陆元清,一剑斩断了上官鸿的手臂。 当时鲜血喷溅了陆元清一脸。 陆元清当场吓懵了。 事后,陆元清吐了,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曾经在他心目中女神一般的楚天骄,便扭曲了模样,变成了一只母老虎。 王庭深以为然,点头:“我就说嘛……” 陆钰原本见到楚天骄是很尴尬的,也不想过去,但看陆元清和王庭谈到楚天骄那副略带嫌弃的模样,突然很生气。 “你们不去,我去!” 陆钰都忘记了叫侍读,自己提着自己的食盒,大步就朝着楚天骄的方向走去。 陆元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虚,问王庭:“我们怎么比阿钰还怂了?” 第96章 我为他们发声,我为他们代言 楚天骄刚拿起筷子,就看到一个人走到了她们同一排的座位上,放下自己的食盒,静静的吃饭。 “他怎么……” 楚天骄欲言又止。 郑琳琅往楚天骄身边挪了挪,贴着她的耳边说: “大表姐,据说李家遍寻天下名医,才替他治好了伤,没留后遗症。 你小心,他肯定会找你报仇的。” 楚天骄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斜对面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李匡,吐了吐舌头。 之前马球赛的时候,楚天骄打断了李匡的手臂,是为了替楚芸儿报仇。 一臂换一臂,楚天骄并不觉得自己亏欠李匡的。 如果李匡要找她报仇,她接着就是了。 刚想着,陆钰提着食盒,气鼓鼓的放在了楚天骄对面的桌上,坐了下来。 “世子爷,谁惹你了?” 陆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楚天骄,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不是气陆元清和王庭不仗义,他也不想过来。 毕竟,看见楚天骄,他就会想起她那个缺德冒烟的丫鬟。 陆钰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连着好几日,他都想将自己掩埋在被子里,永不见人。 哎,不敢想,一想都是泪…… 陆钰低头,一言不发的吃饭。 见陆钰不理自己,楚天骄好没意思的与王星然和郑琳琅对视了一眼。 刚想将一块肉放进嘴里,王庭扯着陆元清也走了过来。 两人放下食盒,像两具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坐在陆钰的左右两侧。 那闷头进食的样子,就差将头埋进食盒里了。 气氛是如此的诡异。 楚天骄食难下咽。 “啪!” 她将筷子拍到了食盒上,指着对面的四个男生问: “说!你们什么意思?” 楚天骄首先盯住了李匡。 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 李匡面无表情的别开了头,“哼!” 李匡站起身,俯视了一眼身侧的陆钰等三人,眼中流露出不屑,又端起自己跟前的食盒,起身迈步走开了。 楚天骄觉得莫名其妙,指着李匡的背影问其他人: “他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摇头。 楚天骄又指着陆钰和陆元清、王庭三人,“你们三又什么意思?” 陆元清和陆钰慌忙将头重新埋进食盒里。 只剩下王庭挠头。 在楚天骄霸道的目光下,王庭支支吾吾道:“我们就是怕你被孤立,来陪你吃个饭。” 楚天骄刚想说谢谢,就听王庭继续说道: “不过我们又怕你误会,所以不敢说话。” 楚天骄问:“我误会啥了?” 王庭诚实的解释:“楚天骄,你很好,但你不是我们的菜!” “噗!” 陆钰一口饭喷了出来。 陆元清瑟瑟发抖。 楚天骄瞪大了眼睛,双手互握,开始活动手指。 王庭吓得连连告饶:“楚天骄,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家做兄弟可以,我们都不会娶你的!” 楚天骄起身拎住王庭的耳朵问:“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想嫁给你们三中的任何一个了?” 王庭哀求道:“楚霸王,我错了,是我自作多情,我只是替他们发声,为他们代言。” 陆钰赶紧的起身捂住了王庭的嘴:“你少说两句。” 陆元清也起身讪笑:“楚妹妹,开个玩笑,别介意。” 被王庭这么一闹,气氛总算正常了起来。 陆元清讨好的对楚天骄说:“楚妹妹,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离阳侯要率大军返京了。” 楚天骄一愣。 近日里边关捷报频传。 楚家军已经将西戎人赶出离国境内,并且打散了好几个西戎的部落。 前日军报,离阳侯已经攻占西戎的第一座大城翠叶城了。 楚天骄一直以为,按照她爹离阳侯的性格,定是会直捣西戎首都西京城,将西戎重创后,才会返朝的。 就听陆元清道:“我也就偷听了一耳朵。 据说是西戎派了使团,准备到上京来投降求和。 公函都已经送到鸿胪寺了。 我父皇这才下旨停战,让离阳侯返朝的。”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 虽然能见到她爹心里很高兴,但是此一役,原本大好的形势,还是毁在了朝廷的停战派的言论中。 皇帝定然觉得能让西戎人主动投降求和,已经算大获全胜了。 这是给了西戎喘息的机会,没伤到西戎的根本,过不了两年,西戎还得卷土重来。 不过,也可能确实是朝廷已经负担不起大军的粮草和军需了,被迫停战。 朝廷有多穷,楚天骄是心知肚明的。 没两日,西戎人投降,离阳侯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了上京城。 楚家上下都喜气洋洋,开始准备迎接离阳侯返京。 在这喜气中,楚天骄的玉楼春正式开业了。 这一天,楚天骄早早的就换了男装,溜进了玉楼春顶楼的雅间里。 陆鼎峰站在她身旁,给她介绍着这雅间的玄妙之处。 “小孙媳妇,你看,这扇窗。” 陆鼎峰拉开窗帘,外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楚天骄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楼下,甚至通过几面镜子的反射,可以看清一楼的舞台。 “如此外面岂不是也能看见我?” 楚天骄退了两步,她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躲在顶楼偷窥。 陆鼎峰嘿嘿一笑,“要不你出去看看,看能不能看见我?” 楚天骄趁着没人注意,溜到了外面走廊,往那间雅室望去。 只能看见雅室与其他几间雅室一样,有一面巨大的墨色琉璃墙,里面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 回到雅室,就听陆鼎峰吹嘘道:“这墨晶,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的,花了五千两银子呢。” 楚天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太祖爷爷,你装个普通琉璃在这,也没啥大碍吧?这不是有窗帘吗?” 陆鼎峰撇嘴:“这种你能看见别人,别人看不见你的快感,你不懂!” 陆鼎峰又带着楚天骄走到另外一堵墙前,按动机关,出现了一个暗道。 “这个暗道,进去后四通八达,可以到达每一个房间后面。” 陆鼎峰领着楚天骄进入暗道。 陆鼎峰刚想点燃火折子,楚天骄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夜明珠。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楚天骄看见暗道的墙上,还有一些暗门。 下了一个狭窄的台阶后,她们到达了三楼。 楚天骄走进一个只能容一人站立的暗室,在陆鼎峰的指导下,看到了眼前的小孔。 将眼凑过去,正好看见一墙之隔,她外祖武宁伯,正搂着一位异域风情的美女,在亲热。 楚天骄赶紧的退后。 陆鼎峰凑过去看了一眼,啧啧称赞道:“武宁伯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楚天骄呲牙,嫌恶的啐道:“太祖爷爷,你说自己以后就留宿玉楼春,监控全场,不会就是这么监控吧?” 陆鼎峰笑得有点猥琐。 楚天骄抹了一把身上的鸡皮疙瘩,回到了雅室,便从那扇墨晶窗子处,看到一楼陆沅重和陆兆凌进来了。 “我外祖还真是面儿大,居然连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请到了。” “何止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上京城中,现在武宁伯可是所有贵夫人们的公敌。 就连太子,都被他请过了,据说太子妃直接将孙氏叫到了东宫,好好的敲打了一遍。 如果不是皇帝不方便出宫,我怀疑我那爱吹牛皮的孙子,都被他请来了。” 楚天骄正想夸武宁伯两句,突然看见几个眼生的人走了进来。 管事的迎了上前,正在询问几人的请柬。 其中一人的目光,看向正准备上楼的三皇子。 从那人抬起的衣袖,楚天骄看到了一缕寒光。 “糟了!” 第97章 刺客也是有羞耻心的。 玉楼春开业,武宁伯发出去的请柬众多,几乎是上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人手一张。 但真正前来的,并不多。 毕竟,这是青楼。 离国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官员去风月场所,但终归于名声有碍,且家中有妒妇的,更是不敢前来。 掌管玉楼春的管事,是跟了武宁伯多年的乔叔,朝中大部分叫得上名号的官员,都面熟。 刚刚进来的两人,不仅乔叔不认识,且他们拿出来的请柬,明明是兵部两位主事的,却非本人。 乔叔笑着问二人名讳,二人闪烁其词。 “二位,今日玉楼春开业大吉,感谢二位的莅临,里面请。” 乔叔向门口两侧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一名护卫上前,准备领着这两人去往侧面专门为散客准备的区域。 两人不理护卫的领路,直接要往楼上去。 一人与护卫僵持,另外一人快速向前蹿出,正要踏上楼梯,便被楚天骄拦住了。 楚天骄今日穿着一件天青色半袖常服,不仅头发束了冠,还给自己添了两撇小胡子。 如果不认识她,可能就以为是一名前来道贺或寻花问柳的普通人。 楚天骄手中的折扇抵住了来人的肩膀,笑问:“兄台这是着急上哪?” 被她挡住的那人,身材高大,精壮,穿着一件墨色常服,但衣服不是很合身,过于的紧绷。 对方似乎并不认识楚天骄,不耐烦道:“让开。” 那人的目标明显是三皇子陆沅重。 而此时,陆沅重站在上面几级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问身旁的陆兆凌: “四弟,刚才过去那个人,你不觉得面熟吗?” 陆兆凌也觉得面熟。 虽然楚天骄化了两撇胡子,但整体气质却没变。 两人一起转身。 楚天骄并不想在这里动手,毕竟今天是玉楼春第一天开业,就发生刺杀事件,对玉楼春的声誉影响不好。 她小声威胁对方道:“兄弟,你现在转身,出门,还有机会逃脱。” 对方一听,知道自己暴露了。 刚要抽出匕首,便听楼梯上方,陆沅重满是兴奋的喊道:“楚大妹妹,你怎么来了?” 那人一听面前之人是楚天骄,眼神一闪烁,拔出匕首就向楚天骄攻去。 楚天骄手中的折扇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折扇,这是楚天骄的二哥楚珉宇以前用来装逼的扇子。 扇骨都是精钢炼制。 今日楚天骄为了扮成男子,特意去她二哥的房中,找楚珉宇的管事嬷嬷借了出来。 就听身后陆沅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怎的打起来了?” 楚天骄灵机一动,一边与对手拆招,控制着动作幅度,一边高声说道: “今日我外祖的玉楼春开业,我来捧场,为大家准备了一场武斗大戏,奏乐!” 乔叔闻言赶紧的指挥演出台两侧的乐师奏乐。 另一位被护卫拦住的刺客,也动起了手来。 客人们刚觉得这武戏不大好看时,一声铿锵有力的琴声穿透了其他乐师奏出的靡靡之音。 就见子辰单手执琴,白衣飘飘,进门后直奔大厅中央。 乐曲声顿时被他带成了《十面埋伏》。 “咦,那不是对面惊鸿楼的当红小倌子辰吗?怎么蹿场子过来了?” “莫非是来砸场子的?” “不像,刚才那说话的是武胜县主吧?应该县主请来给武宁伯道贺的。” “县主还真是孝顺。” 这时,从三楼之上,甩出十来根红菱。 身着七彩霓裳的舞姬自天而降。 陆兆凌认出这些舞姬,赫然竟是楚天骄的十二武婢。 陆鼎峰站在三楼,擦着冷汗道:“还好我机灵,提前想到让凤甲今日来镇场子。” 凤甲等人,将那两名刺客和楚天骄围住。 她们都不懂跳舞,但下来时,陆鼎峰叮嘱了她们注意动作整齐,跳不了舞就转圈圈。 陆鼎峰还叮嘱大家,开业仪式,见血就不好了,让凤甲割衣服就行了。 于是,就看到大厅中分成了两个圈。 舞姬围绕着两名男子一边转圈,一边出招。 转到刺客跟前的,就刺一剑,然后快速转开。 两名刺客眼晕,一边招架,一边心中暗骂:这什么破青楼,怎的这些舞姬个个剑带杀气,却招招不见血,只割衣服? 刺客也是有羞耻心的。 被一帮女子不停地割衣服,几轮下来,已经衣不蔽体。 先是露胸,然后肚子,背…… 逐渐到了不可描述的部位,刺客慌了,想要用手去遮掩,便露出了招式的破绽。 楚天骄趁机将一名刺客手中的匕首打落,博得满堂喝彩。 六名武婢的剑,抵住了刺客,楚天骄手中扇柄一击,击中刺客穴位,刺客跪了下去。 楚天骄一手刀将人击晕,早已经等候在侧的护卫,将人拖了下去。 另外一边,单手执琴的子辰,琴中暗藏玄机,拨弄间,琴弦可以激射而出,如暗器一般,扎进了刺客的身体。 就这样,他还有空继续拨琴。 引得宾客们大声叫好。 在六名武婢的协助下,另一名刺客被制服,拖了下去。 楚天骄小声说道: “继续跳,别停,一起舞一曲清风剑。” 清风剑是楚家人自小就学的入门剑法,十二武婢都熟悉得很。 十二人整齐划一的开始舞剑,楚天骄以扇为剑站在前面领舞,子辰退到了一旁专心抚琴…… 这场上十三人,个个年少英挺,皎如玉树临风前,举剑白眼望青天,好不壮观养眼!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陆沅重鼓得尤其的卖力,冲着刚下楼来迎接他的武宁伯夸道:“伯爷,你这外孙女,可真是有心了!” 武宁伯自然已经看出这是陆沅重惹出来的麻烦,扯了扯唇角,皱着老脸嘿嘿一笑,揽住了陆沅重的肩膀道: “三殿下,来来来,咱们楼上慢聊。” 陆兆凌看着楚天骄,神情复杂,啐了一声:“不守妇道,有伤风化!” 楚天骄退到了场边,问子辰:“你怎么过来了?” 子辰冷着脸道:“来观摩。” 楚天骄虽然不太明白两对门的青楼,有啥好观摩的,但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子辰淡淡的颔首,抬脚就往外走。 回到惊鸿楼后,没好气的将琴往案上一掼,对着某人啐道: “哼,你倒是会拿我做人情,有种你将人娶回府呀?” 第98章 我去黑市帮您抬个价? 玉楼春的暗室内,那两名刺客悠悠醒转。 跟以往刺杀的死士不同,都不用上太多的刑,两名刺客就交代了。 是有人出一千两黄金,让他们蹲在玉楼春外面,刺杀一名男子。 他们不知道男子姓甚名谁,只看过男子的画像。 当陆沅重下马车时,他们便认出了陆沅重是画像中的男子,原因很简单,那财大气粗的土豪气质,让陆沅重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 他们跟着陆沅重进了玉楼春。 因为陆沅重今日穿的是便服,这两名刺客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刺杀的目标,竟然是一名皇子。 当从楚天骄口中知道目标人物是离国的三皇子时,两名刺客大声喊冤: “我们被人坑了,如果知道他是三皇子,打死我们也不敢接这生意啊!” 楚天骄并没相信这两人的说辞,问道: “那你们在知道事不可为后,为什么要向我出手?” 与楚天骄交手的那人说:“因为我们是赏金杀手,而你是楚大小姐。” “猎杀榜上,楚大小姐的人头,值两千两黄金。” 楚天骄诧异,“赏金杀手?猎杀榜?买凶的是什么人?”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通过黑市的蛇头,拿到的那人的画像和暗杀地点和那两张请柬。” “而楚大小姐您,在六国的猎杀榜上,排名第九十九。” “猎杀榜?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潜藏在六国之中的一个暗黑势力,开出来的榜单。 他们负责接单,联络买家和杀手,根据目标的价格和刺杀难度,排出来的榜单。” 刺客的话仿佛为楚天骄打开了一扇新奇的大门。 她前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暗黑组织。 赏金杀手倒是听说过不少,离国朝堂也确实有人被赏金杀手所杀。 什么人有那么大的势力,敢组建这么庞大的组织? 楚天骄心生警惕,问清楚了与刺客联络的那名蛇头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后,立即派人去抓。 三皇子被武宁伯带到了一间单独的雅室,等楚天骄审讯完两名刺客后,将这事告诉了三皇子。 三皇子张着嘴半天合不拢:“刚才那场剑舞,不是作秀,是有人要暗杀我?” 楚天骄点头,“两名刺客交代的情况就这些,如果三皇子要,我可以将人交给你。” 陆沅重连连摆手:“不用交给我,直接送京兆府衙门吧。” 陆沅重回过味后,问楚天骄:“楚妹妹,你说有人出千两黄金买我的人头?” 楚天骄再次点头。 陆沅重面有愠色,双手抱住自己头,似乎是掂了掂份量,一拍桌子怒道: “为何如此便宜?我堂堂皇子的人头,怎可如此低贱?” 楚天骄惊得一个踉跄,暗暗吐槽:您这关注的重点,还真是清奇! “殿下,您觉得多少钱才合适?要不,我去黑市帮您抬个价?” 陆沅重一愣,讪笑道:“那倒不必。” 楚天骄打量着陆沅重。 这位三皇子可能因为喜欢敛财,酷爱金银两色。 他今日穿着一件金银丝满绣菊花的白底常服,头戴瓒金丝八宝发冠,左右手指上,各带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玉扳指,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行走的财神爷。 楚天骄舔着脸讨好道:“三殿下,今儿我又救了你一回,不知殿下可还有第二家樊楼相赠?” 陆沅重闻言,翻了个白眼。 “楚妹妹,本王今日可是宾客,保护我的安全,不应该是你和武宁伯的责任吗?” 楚天骄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遗憾的心道:“看来这三殿下,名不副实啊!” 陆沅重不知道楚天骄正在吐槽他不够怨种,见她失望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楚天骄的确多次救了自己。 “楚妹妹,樊楼我是没有了,但是……” 一听这但是,楚天骄激动了起来。 她一脸憧憬的望着陆沅重,那热切的眼神,如果不是陆沅重知道她正琢磨着他的钱,可能会误会楚天骄对他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咳咳……” 陆沅重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后急忙道: “我有几支商队,如果楚妹妹有兴趣做商队的生意,可以自己组建一支,跟着我的商队走走货,一趟下来,也能赚个几万两。” 楚天骄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最近陆鼎峰在橘子庄训练了好些探子。 除了隐大到隐四外,又从楚家庄上选了好些年龄稍长些的家生子做探子。 这些人都是准备撒向各国的。 如果能够自己组建一支商队,将人编进去,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做生意,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到了东夷、南越、西戎等国,还可以在当地置办些产业,将人安置下来,发展势力,逐渐将自己构想中的间谍网络组建起来。 好机会! 楚天骄脸笑开了花,冲着陆沅重拱手一拜: “殿下,您可真的是我的财神爷爷,这事我干了! 还请您派个人给我,带带我的人。 等我商队组建好了,让他们跟着您的商队走。 有钱大家赚,有危险,我的人会顶在前头!” 陆沅重眼睛一亮。 给了楚天骄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 陆沅重拉楚天骄一起做商队,可不就是看中了楚家有护卫力量吗? 走商队最重要的就是路上的安全问题,有了楚家的人护卫,天下还有什么地方商队去不得? 两人相视一笑,坐下开始详谈合作细节。 隔壁陆兆凌久等三皇子不归,有些不耐烦了。 出来寻找时,恰好看见三皇子和楚天骄走出雅间。 两人之间那热络的气氛,看得陆兆凌心中一窒。 近日,叶林轩暗示他想将自己的二孙女嫁给他做正妃,但陆兆凌兴趣缺缺。 娶不到楚天骄,他便将目光投向了李家。 在他看来,叶府的小姐,做他的侧妃还行,做正妃,价值还不够。 对楚天骄,陆兆凌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最初以为楚天骄心悦他时,陆兆凌对楚天骄是满怀鄙夷的,嫌弃楚天骄粗鄙。 当楚天骄明确表示不会嫁给他后,他又觉得嫉恨,认为这个女人不识好歹,水性杨花,定是看上了别人。 如今,恰好看见楚天骄和三皇子凑在一块儿,陆兆凌妒火中烧。 原本三皇子借着楚天骄的光,能够洗脱冤屈,捡了便宜还晋升了亲王,就够让他恼火了。 此时,他看三皇子的眼神,更像是淬了毒。 “三皇兄已有正妃,你居然放着我的正妃不做,要去逢迎一个有妇之夫,真是自甘下贱!” 他在心中诅骂着两人,脸上却堆起了笑,走过去问:“三皇兄,楚妹妹,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陆沅重和楚天骄二人自然不会将他们的商队计划透露给陆兆凌。 两人的闪烁其词,看进陆兆凌眼里,更是确认了二人之间有奸情。 “哼,你们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看!” 陆兆凌心中暗暗起誓。 第99章 学渣还是学渣 送走了陆沅重和陆兆凌后,楚天骄回到了顶楼的雅间。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凤甲回来禀报,抓到了那名蛇头。 据凤甲说,她们赶到的时候,蛇头已经逃了,但她们却在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按照那个地址,她们寻到了刚刚躲起来的蛇头。 “真是奇了怪了,这是有人赶在了我们的前面,知道了蛇头的去向,在给我们通风报信?” 此事颇为蹊跷,凤甲有些迷惑。 楚天骄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直接审问了那名蛇头。 这是一个精瘦猥琐的中年汉子。 看见楚天骄进入暗室,蛇头连连告饶,说自己就是一名遵纪守法的普通老百姓。 “这位贵人,小的杜三,常年在西市做的小本生意,不知贵人抓我来有何贵干?” 楚天骄冷笑: “杜三,你这口气还真大,你的小本生意都能买卖皇子的人头了,那你的大生意岂不是要翻了这天?” 杜三装听不懂,几番审问,都油盐不进,不肯交代。 楚天骄并不想在玉楼春用刑,让凤甲将人送到了楚家庄交给李老六审问。 第二天蛇头便交代了,说是这单是他接的。 几日前,一名带着幕帘的男人,在西市口通过猎杀组织的暗号,联络到他,下的单。 据杜三交代,那人交易的全程,都很神秘,他没有看见那人的模样,但那人说话时,仿佛舌头有点捋不直,不像是离国人。 楚天骄看到李老六传回来的审讯结果,吩咐凤甲将这杜三,连同之前抓到的两人,一同交给了京兆衙门。 陆鼎峰问楚天骄:“这事你不查了?” 楚天骄耸耸肩,反问道:“为什么要我查?朝廷那么多部门,都是吃干饭的? 我只是想知道刺杀是不是针对玉楼春的,既然不是,那就让朝廷的人查吧。” 看陆鼎峰的眼眶有点发青,楚天骄问:“太祖爷爷,你昨夜不会在玉楼春听了一晚的墙角吧?” “咳咳……” 陆鼎峰老脸一红,一本正经的否认:“哪有?有什么事,那些姑娘自会禀报。” 楚天骄跟陆鼎峰说了与陆沅重一起组建商队的事。 “小孙媳妇,这是好事。这商队的大管事,我推荐乔叔的儿子。 乔叔早年间就是替武宁伯走商队的,他儿子今年虽然才二十岁,却也跟着乔叔去过不少地方了,还会一些他国话。” 武宁伯已经将乔叔一家人的卖身契都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叫来了乔叔和他的儿子乔兴。 等楚天骄将商队的事说明白后,乔叔推辞道: “大小姐,乔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大事?如果大小姐信得过老奴,还是老奴来领办这件事吧?” 乔叔确实是比乔兴更稳妥,但是玉楼春目前刚开业,陆鼎峰虽然整天往玉楼春跑,但是经营上的事,还是需要乔叔负责牵头总理。 乔叔看出了楚天骄的顾虑。 “大小姐,玉楼春可以交给月娘打理。” 乔叔说的月娘,是隔壁惊鸿楼的老鸨陈大娘举荐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妓女。 青楼女子,花期很短,上了年纪之后,有些会赎了身嫁人,有些会留在青楼这个行业做老鸨。 这位月娘,便是不想嫁人的。自己出去单过,又觉得老无所依,想留在玉楼春做老鸨的。 之前乔叔采买回来的舞姬和妓女,便是这位月娘在调教,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乔叔觉得此人可用。 楚天骄也见过这位月娘,考虑之后,同意了乔叔的举荐。 “乔叔,月娘如果代替你管理玉楼春,需要签死契,你去问一下她是否愿意。” “另外,商队的事你主理,还是把乔兴带着,多带他几趟,也许他就能独挡一面了。” 乔叔称诺。 随着手上产业的增多,楚天骄才感觉到培养人才的重要性。 为了培养探子,她已经在楚家庄的家生子中薅了不少人了。 楚家庄上的人,大多都是跟着历代离阳侯征战过的退伍老兵,他们的后代,忠诚度和底子都不错。 但是,总薅家里的羊毛,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办法多培养一些新鲜的血液。 送走乔叔父子后,楚天骄拿出今日太学夫子布置的作业,写了一会儿就开始咬笔杆。 作为一名资深学渣,楚天骄并未因为重活一世,而华丽蜕变为一名学霸。 那些四书五经,不会背的,依然不会背。 因为有管账的经验,算学她倒是好了不少,但让她写策论,完全是要了她的小命。 磨磨蹭蹭的咬了半个小时笔杆,也就写了两行字。 一直到小青言放学,带着她的小伙伴王舟舟踏进青松院,楚天骄眼前一亮。 “骄骄,鹅回来了。” 王舟舟小朋友也很有礼貌的向楚天骄鞠躬,喊了一声:“楚姨好!” 楚天骄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这位经常被小青言挂在嘴边的王舟舟小朋友,就是王庭和王星然的亲侄子,他们大哥的长子。 所以王舟舟小朋友按照辈分,称呼楚天骄为“楚姨”。 王舟舟小朋友今年五岁,长得黑胖壮实,很有王庭小时候的模样。 但与王庭不同,王舟舟因是家中的长子嫡孙,自小被精心教养,行事有度,少年老成,颇有乃祖王丞相的风范。 “小青言,帮我一个忙,这篇策论你会写吗?” 小青言看了一眼题目:《行赏忠厚之至论》,脸上的小奶膘鼓了鼓,撇嘴道: “好简单,但鹅很忙,没空帮你。” 说完,小青言拉着他的小朋友王舟舟噔噔噔离开了书房。 楚天骄无语,自己在书房中又憋了一会儿后,起身去到院里,想看看两小孩有啥好忙的。 到了小青言屋外的走廊上,楚天骄便看见琴棋书画四名丫头,手中拿着毛巾、盆子等物,围绕在两个孩子身旁忙活。 “舟舟不要皱眉,再皱眉就要长皱纹了……” 听到小青言的奶声奶气,楚天骄更加的好奇,走过去一看,忍不住为王舟舟小朋友鞠了一把泪。 只见王舟舟小朋友脚踩一个泡脚盆,盆中漂浮着各种刚从院子里采来的不明花草。 脸上,被涂上了黄黄的一层糊,从那糊的色泽和夹杂其中的各色不明物体,估计是小青言刚用鸡蛋、各种花草,捣成的所谓面膜。 楚青言的小胖手尤不满足,还在他的脸上拍打,搞得自己也是满手的糊。 这种敷脸的模式,楚天骄被小青言荼毒过一次后,就敬谢不敏了。 没想到她居然在陆鼎峰和自己的脸上施展不开拳脚,将她的养生爱好,发展到了王舟舟小朋友的身上。 “青言,什么时候才能好,我还要回家练琴呢……” “你都能奏《山河曲》了,你祖母还逼你每日练琴?” 王舟舟点头:“祖母说练琴需锲而不舍,持之以恒,方能大成。” 小青言问:“那笛子你还练吗?” 王舟舟道:“练的,每日半个时辰练琴,半个时辰吹笛。晨起学剑术,晚上学六国语,休沐日练马术,一样都不能拉下……” 小青言叹气:“你压力好大,更要养生,你记得每晚按照鹅教你的方法揉脸梳头,预防早衰秃顶……” 听着二位小朋友的对话,楚天骄突然觉得有点惭愧。 人家孩子都那么努力,自己居然一个策论都做不出来,太丢人了。 她没有惊动两个孩子,蹑手蹑脚的退回了自己的书房,奋笔疾书。 到了第二日,楚天骄的策论破天荒的得了个乙,这已经是她入太学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策论了。 下课的时候,楚天骄刚想离开教室,听到叶汀兰和周彤云两人在吵嘴,不禁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这两人,一直好得蜜里调油似得,居然会吵架,真是奇了怪了。 楚天骄竖起了耳朵,就听周彤云说:“你与我七哥有婚约,我七哥如今病了,你去探望一下他,隔着门帘,不会真的过病气给你,如何就不行了?” 楚天骄心中一动,周锦云病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那周锦云将不久于人世,叶汀兰守了望门寡,没多久就该进四皇子府了。 这一世,还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吗? 楚天骄一直心中有个疑问,这周锦云,真的是自己病的,还是叶汀兰下的毒? 如果是叶汀兰下的毒,那周家和叶家的同盟关系,必然会破裂。 周锦云的爹周长安,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 长期以来,周长安与叶林轩沆瀣一气,克扣边关将士的粮草军饷。 如果能够瓦解他们的同盟关系,这事,倒是值得掺和一把。 第100章 你俩议亲不是没成吗?怎的就有孩子了? 刚才,周彤云红着眼睛,请叶汀兰散学后跟她一起回家,看望周锦云。 周锦云前几日突然头晕,原本以为是刚刚入夏,自己夜里贪凉,吹了风所致。 周家的府医看过之后,觉得无甚大碍,说是着了凉,开了药煎来喝了就会好。 谁知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周锦云依然不见好,反而病势愈发沉重。 昨日,周锦云咯血了。 周长安赶紧的下帖子请太医。 结果太医说可能是痨症。 在这个年代,痨症几乎是无药可医,只能将养着,运气好的,还能活个好几年,运气不好的,就只能等死了。 这下可把周家人给急坏了。 周锦云是家中嫡幼子。 周长安和周夫人人到中年,才生了他。 周锦云自小便被周老夫人和周夫人宠着,全家都让着他,生怕他受一点委屈,才会把他养成个标准的纨绔。 周彤云虽然出生比周锦云还晚一年,但对这位嫡亲的哥哥,也学着祖母和母亲的样子,十分的宠着。 兄妹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也就是因为叶汀兰与周锦云定了亲,周彤云把叶汀兰当成了嫡亲的嫂子,才会一直黏着叶汀兰。 周彤云实在没有预料到,叶汀兰会拒绝去探望周锦云。 叶汀兰最初只是推三阻四,被周彤云求得急了,居然说他们毕竟尚未成婚,此时她去周府,怕与名声有碍。 周彤云很生气:“你之前也不是没去过我家?前几日我哥生日,你不是还亲自给他做了桃花酥送来?你就是嫌弃我哥得了痨症,想避开?” 此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周彤云的声音高了几分。 叶汀兰此时心里也很乱,她不答应去看周锦云,倒不是心虚,而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她确实给周锦云下了毒,就在前几日的那桃花酥里。 她是亲眼看见周锦云全部吃光的。 为了不让周锦云暴毙,自己引祸上身,叶汀兰下的药是要三日后毒发的。 可这都过去七八日了,周锦云也只是咯了点血,症状像痨症。 这可把叶汀兰急坏了。 她是想让周锦云死,这样她就可以另择佳婿。 但周锦云如果像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周家依然不会退亲,她祖父叶林轩也不会同意她退亲。 上官鸿已经死了,叶汀兰没有地方去问她这次的用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那本《毒经秘典》也丢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将药方记错了,才会造成毒性不够。 就算她现在去周家,她能做什么? 现在周锦云身边一定围满了人伺候,她也没法下手啊。 就算有独处的机会下手,可她能记住的毒药方子,都只剩下立即死亡的药方了,她也不敢下啊。 楚天骄躲在教室外面听墙角,也听得一头的雾水。 这周锦云的症状,据周彤云的形容,倒是跟《毒经秘典》上的一种毒发作时很像。 但为什么周锦云从感到头晕,到咳血,再到今天,能拖这么长时间呢? 楚天骄明明记得书上说那味药下去后,三日暴毙呀。 难道周锦云真的是得了痨症,不是中毒? 楚天骄一边琢磨,一边离开了教室,准备去食堂用午膳。 她边走边在心中背《毒经秘典》上那味药方上的药材属性,想从中琢磨出点什么线索。 因为太专注,走着走着,撞上了一堵“墙”。 楚天骄完全没觉得疼,身体自然的转了九十度,向一旁走去。 那堵被她撞到的“墙”,横跨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楚天骄才意识到不对,抬头一看,有些被打扰后的恼怒。 “好狗不挡道,让开!” 李匡满头黑线。 是谁刚不长眼睛,直接往自己身上冲,撞了人也不道歉,转身就走? 想找她讨个说法,居然还这么凶? 李匡很生气。 那日蹴鞠赛时,被楚天骄打断了手臂后,他虽然很痛,却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之后家里人想替他找楚家人报复,他拦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 况且,还是自己思虑不周,先弄伤了楚芸儿。 李匡自认为自己是将来要做大将军的英雄人物,他与楚天骄的仇怨,将来,他会自己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讨回来,而不是靠着家里人暗算楚家泄愤。 幸好他父亲李大将军很支持他的想法。 李大将军对李匡说:“楚家那丫头很强,小子,你可以将她当做你的磨刀石,什么时候打败了她,你就能更进一步了。” 所以,楚天骄在李匡的心目中,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之前楚天骄因为抓上官鸿的手法过于残忍,被太学中的同学们孤立,他才会走过去坐到楚天骄的附近,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位值得尊重的对手的声援。 只不过,他的意思,楚天骄完全没有接收到。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只要谁再挑拨一句,估计就会直接拳脚相向。 楚天骄已经开始活动手指,李匡也不甘示弱的拉开了马步。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路旁的花丛中响起:“太学内禁止斗殴,违规者,记过一次”。 小孔夫子鼻孔朝天的踱了出来。 楚天骄立即变脸,堆上了笑容,抬手在李匡的衣襟上拂了拂道: “李同学,你衣襟上有一粒灰尘,我帮你掸掉。” 李匡一怔,拉开架势的马步晃了晃。 楚天骄侧头看小孔夫子还不依不饶的盯着她,态度又和煦了几分。 上前直接扯着李匡的衣袖问道: “李同学,你这件衣服做工如此的精湛,穿在你身上,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在哪里买的?” 看楚天骄那表情和语气,仿佛他们是好闺蜜正在聊穿衣化妆一般自然和谐。 李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院服,讷讷道:“学院发的。” 小孔夫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楚天骄看到小孔夫子走了,狠狠的瞪了李匡一眼,迈开大步,向食堂走去,独留下李匡站在路中央,依然跨着马步。 风中凌乱…… 一进食堂,楚天骄便看见王星然和陆钰等人在向自己招手。 “楚姐姐,我给你买好饭了。” 王星然永远是个贴心的小妹妹,指着桌上的食盒对楚天骄说。 吃饭的时候,王庭不停地看楚天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胖,有什么话你就说,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啥意思?” 王庭尴尬的摇头,“还是等下咱俩私底下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庭。 王庭怕大家误会,赶紧解释,“你们不要多想,我就是要跟她谈谈关于孩子的问题。”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郑琳琅最咋呼,脱口而出问道:“你俩议亲不是没成吗?怎的就有孩子了?” 陆钰更是黑了脸,一副要将王庭生吞了的模样。 楚天骄双拳紧握,控制住暴起揍人的冲动,对王庭说: “你现在最好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说清楚!” 第101章 楚天骄,我始终敬你是条汉子! 王庭赶紧的解释:“别瞎理解,我说的是我大侄子和她妹妹的问题。” 众人这才知道,王庭要说的孩子,是王舟舟和小青言。 楚天骄没好气的问:“俩孩子都挺乖的,有啥好聊的?” 王庭面露尴尬,看大家都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却抵死不说,还红了脸。 吃过了饭,等其他人都离开了,王庭看周围没人了,才低声对楚天骄说: “楚天骄,我虽然一直跟你不对付,但我却始终敬你是条汉子。” 楚天骄愕然,王胖今天吃错药了,这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呢? 一时没能理解到王庭这层铺垫的核心思想,楚天骄也不好当场发作。 就听王庭继续说道: “楚天骄,你是真虎啊,你自己虎就算了,你总不能带坏孩子吧?” 楚天骄柳眉倒竖,叱道:“王胖,有话就直说,少在这叽叽歪歪的,什么叫我带坏了孩子?” 王庭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看向楚天骄的目光,不停闪躲。 最终,等楚天骄又开始活动手指了,才硬着头皮说:“楚天骄,我真的是够给你留面子了。” “这种事,如果被我大嫂或者我娘发现了,肯定会去你们离阳侯府,找楚老夫人讨要说法。” “到时候,我看你脸往哪里放?” 楚天骄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手指捏得嘎嘣作响。 王庭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我也是个混的,那种书,我其实也看过。你要看,我也不反对。” “什么书?跟小青言和舟舟又有什么关系?” 王庭以为楚天骄在装傻,白了她一眼道:“什么书你非要我明说吗?就那本,封面精美,有两个小人的……” 楚天骄努力的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小青言一本这样的书。 但她的书房,小青言都是随便使用的,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有这样一本书了。 “麻烦你收好,不要让孩子们看到。甚至,还让孩子们之间互相流传。” “这次,如果不是我家那小子偷看的时候,被我无意中抓到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说完,王庭又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偷偷摸摸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塞给了楚天骄。 “我家舟舟说,是你家小青言借给他看的,还你!” 楚天骄一头雾水的接过了那本册子,刚翻开一页,就如遭雷击。 神啊,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楚青言一个三岁半的小孩,会有这样的书? 楚天骄自己也红了脸,讷讷解释道:“王胖,我发誓,这书真不是我的。我会回去查,问清楚这书青言是从哪里来的。” 王庭起身,摆了摆头,神神秘秘道:“我懂!” 走出去几步后,王庭又别了回来,悄声问道:“我能打听一下,这书是在哪个书局买的吗?” 楚天骄蹙眉,低吼道:“滚!说了不是我的。” 王庭惋惜的叹道:“画工真的不错,实属精品。” 楚天骄知道自己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散学,她就冲回了家。 焦急的在青松院里转来转去,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小青言背着小书包走进院子。 “楚青言!” 楚天骄高声喊道。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狐疑的看了一眼楚天骄,淡定的问道:“骄骄,你经期紊乱了?” 楚天骄一噎。 “叫你不要乱看那些养生的书,神特么经期紊乱,这是你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应该关心的吗?” 小青言鼓着小奶膘翻白眼: “那你为何如此暴躁?跟你说过了,暴躁会减寿,总是不听。” 楚天骄一时产生了幻觉,仿佛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三岁半的孩子说话,而是在聆听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的絮叨。 “楚青言,跟我进书房。” 在被小青言带偏之前,楚天骄拎着她的领子,直接将她提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掏出那本王庭给的小黄书,楚天骄直接拍到了桌上,问道: “这书哪来的?你看过没有?为什么给王舟舟?” 小青言踩着椅子爬上去,才拿到那本画册。 翻了两页后,瞪着迷茫的大眼睛问:“这小鬼打架的画册,有什么问题吗?” “呃?” 楚天骄红着脸扯过册子,仔细的翻看了两页。 别说,画工是很精美,而且很具有艺术性。 没有暴露重要部位,却能让人从意境中体会画中各种姿势的妙处。 但这,看在孩子眼里,还真的就是小鬼打架。 楚天骄的气稍微的平息了一些,问道:“哪来的?” 楚青言老实回答:“桑桑房里拿的。” 楚天骄扶额。 她就知道,这满院子的人,除了太祖爷爷,也没人会收藏这样的东西。 楚天骄心头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楚青言见她脸色不对,赶紧的冲着她念道: “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楚天骄深呼吸一口,才压制住自己翻滚的怒火,克制的继续追问: “那你为什么又给了王舟舟?” 楚青言撇着嘴说:“不是你说同学之间要懂得分享吗?” “我也没叫你分享这样的东西呀?” 楚青言还伸出手想去扒拉那本画册,被楚天骄一把抓回来,收到了身后。 楚青言一副嫌她小气的模样继续说: “王舟舟在学人物画,他画的那些小人难看死了。 鹅觉得这本书上的小人画得传神,定是大家作品,正好给他做启蒙画册。” 楚天骄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小青言呀,你用这本书给王舟舟做启蒙画册,你难道是想培养出一名春宫大画家吗? 虽然楚天骄被气得七晕八素,但这事终究不能怪孩子。 楚天骄告诉小青言,以后借书给同学,需要给她先过目,便让小青言自行回房了。 日暮,陆鼎峰迈着轻快的步伐,颠进了青松院,完全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怎样的一场暴风骤雨。 当晚,青松院鸡飞狗跳,就听见陆鼎峰扯着嗓子在屋里嚎: “我老人家命苦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禁足啊,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才要投身在个丫头身上啊……” 青松院里的人,对桑葚这丫头时不时的自称老人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桑葚如今太得宠,在青松院的地位,甚至已经赶超了青鸾。 看到她被大小姐罚禁足,大家反而觉得心中挺痛快的。 叶家,叶汀兰刚到家,就被她娘苏湘云叫到了房中。 “兰儿,你与周家少爷的婚期,原本定在明年。 今日周家来人,问了老夫人,想将婚期提前到两个月后,老夫人已经答应了。” 叶汀兰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娘,你不会也同意了吧?” 苏湘云叹道: “老夫人都同意了,娘能说什么? 娘也想多留你一些时日在身边。 但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娘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将你嫁掉啊。 这是你的嫁妆单子,你看还想添置些什么,娘想办法替你置办。” 叶汀兰一把将苏湘云递过来的嫁妆单子扔掉,怒道: “娘,我不嫁!你知不知道,这周锦云得了痨症,周家这是想让我赶着过去冲喜。” 周家今日来人并未说周锦云得的是痨症。 只说身体有些不适,想来是身边没个贴心人,疏于照顾,才会生病。 周老夫人的意思,是叶汀兰早点嫁过去,周锦云身边也有人管着了,免得他们为周锦云提前纳妾。 叶老夫人觉得两家反正都是要结亲的,早点晚点关系不大,便同意了婚期提前的事。 苏湘云听叶汀兰这么一说,顿时也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已经与周家定下了七月十八的日子,我这就去找老夫人说。” 叶汀兰一把拉住了苏湘云道: “你一个妾,找老夫人说得着吗?你还是让父亲去说吧,也许老夫人还能改主意。” 叶汀兰一直对她娘的妾室身份,耿耿于怀。 但她娘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熬死了正室,还能笼络住她爹没有续弦。 像这样不客气的当面说她娘是妾的身份,叶汀兰还是第一次。 苏湘云听了,面上尴尬,心中一阵难过。 “好,我今晚跟你爹说,让他阻止婚期提前。” 叶汀兰看她娘那没底气的样子,心中一阵绝望。 “周锦云,你要死了还要拖着我一起,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102章 为什么帮我? 叶大老爷叶光宗性格绵软,对叶汀兰的娘苏湘云,却是真心的疼爱。 在听苏湘云说了周锦云患了痨症后,也是不愿将女儿嫁给周锦云。 周老夫人对这个大儿子,说不上多疼爱,毕竟叶光宗,并非周老夫人所出。 叶林轩老家在离国与东夷的边境胶州。 叶林轩早年在老家有妻子,生下了叶光宗。 当年叶林轩孤身上京赶考,高中状元。 正当喜庆时,却听说老家胶州被东夷入侵。 东夷大肆屠城,叶家老小都丧于兵祸之中。 等老离阳侯夺回胶州城时,胶州城十不存一。 叶林轩赶回胶州,发现家中只余下儿子叶光宗被一老仆人藏起来,带到了乡下,才得以幸免。 叶林轩与东夷人有血仇。 这也是武宁伯当初说叶林轩不可能投靠东夷人的原因。 现在这位叶老夫人,是叶林轩在上京城续娶的官宦小姐。 所以叶老夫人,对叶光宗没有苛待,但真要说有多少母子情分,却也未必。 听完叶光宗的叙述,叶老夫人有些气周家故意隐瞒,却又觉得此事自己不好出面推了周家。 “宗儿,与周家联姻,是你爹的决定。无论是婚期延后,还是退亲,都得你爹同意。” 叶老夫人将皮球踢给了叶林轩。 叶光宗很怵他爹,但这样的大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叶林轩。 在叶林轩的书房中,叶光宗刚开口,叶林轩便道: “此事周尚书已经跟我知会过了,婚期就定在七月十八,让兰儿这些日子,就不要去太学了,在家备嫁。” 在叶林轩的心目中,一个庶出的孙女的幸福,远远比不上叶家与周家的同盟来得重要。 叶光宗还想为女儿争取几句,便被叶林轩瞪出了门。 听到连太学都不让她去了的消息,叶汀兰更加的绝望。 “凭什么要我嫁给一个痨病鬼?就因为我是庶出,你们就可以这样糟蹋我一辈子的幸福?” 叶汀兰冲着她爹娘吼道。 苏湘云一边抹泪,一边安抚叶汀兰:“兰儿,稍安勿躁,还有两个月,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哼,你能帮我求祖父答应退亲,还是你能帮我去杀了周锦云?” 苏湘云讷讷不语,眼底有一丝狠意闪过。 第二天楚天骄就发现了叶汀兰没有来上学。 课间的时候,周彤云一个人在发呆,沐茹娴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两人开始像斗鸡一样互瞪了起来。 楚天骄走了过去,拦住了沐茹娴的肩膀。 沐茹娴脸上那点小伤早好了。 那日从太学请假后,便去了东宫,找她姐姐太子妃沐瑶告状。 她把叶汀兰和楚天骄一并恨上了,在太子妃跟前说了二人一堆的坏话。 谁知太子妃并没答应帮她报仇,而是让她以后少惹楚天骄。 没了太子妃出头,沐茹娴回到太学老实了些,基本不会再主动挑衅楚天骄了,但对叶汀兰却不然。 一个庶女,她还不看在眼里。虽然叶汀兰多次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推她的,但沐茹娴还是时不时的要找点叶汀兰的麻烦。 今日叶汀兰没来,她就找上了叶汀兰的小姑子周彤云。 见楚天骄突然揽住了自己,沐茹娴有点懵:“你……你想干什么?” 沐茹娴虽然是个刺头,但她是真的有点怕楚天骄。 “沐同学,人家都不愿理你,你守着人家怼天怼地的有啥意思,要不,跟我去外面练练?” 沐茹娴回到太学,当天就听说了楚天骄断了上官鸿手脚,把人削成人彘的事。 一听楚天骄要拉她出去练练,吓得脸都白了。 “不练,我走……”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嚣张的刺头,都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周彤云抬眼不解的望着楚天骄,问道:“为什么帮我?” 楚天骄淡淡一笑:“我是班长啊,有义务维持班上同学的和谐。” 周彤云“哦”了一声,便不愿再理睬楚天骄了。 “听说你哥生病了?” “不关你事。” “周锦云年纪轻轻的,上次看到,还壮得跟头牛一样,能得什么大病?不会是被人下毒了吧?” 周彤云一怔。 从周锦云生病开始,因为症状最初很轻,后来又像极了痨症,所以没有人怀疑过周锦云是中毒。 楚天骄的话像一击惊雷,将周彤云惊醒。 周彤云当然知道,她哥一直身体很不错,这病来得蹊跷。 她猛的抓住楚天骄问道:“你知道什么?” 楚天骄摇头:“我也就是猜的。你们周家兄妹,虽然跟我不对付,但大家也都是自小就认识的。我不过是觉得你哥病得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听楚天骄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周彤云像是泄了气,收回了手。 楚天骄本想点到为止,但看周彤云的样子,似乎没有领悟到。 离开前,楚天骄貌似无意的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种毒药,吃下去后要好几天才发病,好好的人,怎么就病了呢?” 周彤云盯着楚天骄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家后,周彤云先去看了周锦云。 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周锦云已经瘦脱了形。 “咳咳,八妹,快出去……咳咳……不要过了病气给你。” 看到周锦云脸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形销骨立的样子,周彤云红了眼。 “七哥,你那日发病前,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没有?” 周锦云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这么问,摇了摇头道:“没有啊,都跟平日里一样……咳咳……我过生日那天不是喝多酒胡闹吗……咳咳……爹罚我在家禁足,我连家门都没出。” 听周锦云提到生日,周彤云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叶汀兰那日拿来的桃花酥。 周彤云摇了摇头,低语道:“不会的……” 她回想起当日,叶汀兰突然来访,神秘兮兮的对她说,今日是周锦云的生日,她一大早在家做了桃花酥,略表心意,让她去叫周锦云。 叶汀兰从来没有为周锦云主动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为周锦云下厨。 周彤云高兴坏了,立即将周锦云叫到了花厅。 她当时吵着要分享一下叶汀兰给七哥的爱心糕点。 叶汀兰拿出了两盒桃花酥,一盒分给了她,一盒是特意为周锦云准备的。 为给七哥和叶汀兰留出谈话的空间,周彤云抱着自己的那一盒桃花酥先走了。 两盒一样的桃花酥,自己吃了没事,那么七哥吃了,也应该没事。 周彤云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这时,正好太医来给周锦云问诊,周彤云鬼使神差的问道: “请问王爷爷,有没有一种毒药,会吃下去后,过好几天才发病,症状像我哥这样的?” 给周锦云看病的,就是当日给楚老夫人看病的王老太医。 他是太医院的院正,德高望重,医术了得。 周长安废了好大的人情,才请动他为儿子看诊。 王老太医捻着胡须沉吟,点了点头道:“应该是有的,只是老夫孤陋寡闻,还未碰到过这样的毒药。” 被周彤云这么一提醒,王老太医给周锦云把脉时,便多留了个心眼。 周锦云的脉象确实像痨症。 但王老太医既然心中存疑了,便会在细节上去考证。 逐渐的,王老太医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不知老夫可否取周少爷几滴血回去研究?” 陪王太医一起进来的周长安,不解的问道:“我儿这病,可是有什么蹊跷?” 王太医现在不敢断言,只说需要进一步的求证。 周长安自然不会拒绝王老太医取血的要求。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仪器可以验血,高明的大夫,却能通过血液的味道、颜色以及喂食小动物、银针等方法,判断血液中是否带毒。 王老太医取了一些周锦云的血液,开了保守治疗的药物后,告辞离开了。 第103章 不愧是散财童子一枚,上道! 三皇子妃徐宁静给楚天骄下了帖子,请她上门一叙。 太学即将月考,楚天骄连着好几天都没空。 这日休沐,起了个大早,乘着马车便去了三皇子府。 商队的事乔叔已经开始筹办,三皇子也很守信的派了个经验老道的管事给楚天骄,与乔叔一起准备货物,人员,路线等等。 对于陆沅重这位财神爷,楚天骄可不愿得罪了。 到了三皇子府,楚天骄被直接领进了后院。 徐宁静在自己院中的起居室内接待了楚天骄,这是将楚天骄完全视为了通家之好的妹妹。 徐宁静今日穿着一身粉绿色的锦绣团花家居长裙,既显得清新淡雅,又很随意谦和。 徐宁静的唇笑成了月牙形,起身上前拉着楚天骄坐到了贵妃榻上。 受到如此亲切的接待,楚天骄刚进王府的那种拘束感,慢慢淡去。 “楚妹妹,在我这,你就当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些……” 徐宁静将小机子上的果品糕点往楚天骄的面前推了推。 楚天骄拈起一颗荔枝,冰冰凉凉的,剥了颗放进了嘴里。 上京城在离国的北方,荔枝这种水果,是稀罕物。 “妹妹爱吃荔枝,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一筐回去。” 这荔枝怕是三皇子从千里之外让人飞马疾驰送来的,这一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 可见,三皇子府,确实是豪奢。 徐宁静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跟楚天骄攀谈,但楚天骄的性子,不是个能说家长里短的人。 谈话基本上都是徐宁静挑起,楚天骄倾听加附和。 直到徐宁静提到了那日三皇子在玉楼春遇刺的事。 “我家殿下说了,楚妹妹就是我们的贵人。这不,不知道哪个缺德冒烟的买凶暗杀他,幸好被楚妹妹给救了。” 徐宁静自从开口送了楚天骄樊楼后,在楚天骄眼里,就是送财童女一枚。 嗯……陆沅重是送财童子。 楚天骄望着徐宁静,眼底冒起了小星星,瞬间坐直,略带兴奋的问道:“所以呢?” 徐宁静一窒,暗道这天聊得,我这不就客气一下吗? 难道你还想要我再送你一座樊楼? 当然,徐宁静今日约楚天骄前来,本就是为了拉近关系,自然不会将天聊死了。 “殿下的意思,既然咱们与楚妹妹如此投缘,他想认楚妹妹做义妹,不知道楚妹妹意下如何?” 楚天骄一听没钱赚,顿时蔫了下去。 什么义妹?没意思,还不如合伙赚钱来得关系牢固。 再说,三皇子想认自己这个义妹,谁知道是不是起了攀附离阳侯府,也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心思。 目前太子活得好好的,这几个皇子都挺老实的,可别养大了陆沅重的心思。 楚天骄摇头:“三皇子是皇家人,认我做义妹不合适。” 见楚天骄果断的拒绝,徐宁静又道: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跟着楚妹妹一起查案,据说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如今都长进了不少。” “你们都在太学,还请楚妹妹以后多多关照些他。” 楚天骄想到最近徐修远一见到自己就逃的模样,有些失笑。 徐宁静看来是真的想跟自己绑定关系啊。 可你拿自家弟弟做筏子,也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见没啥油水可捞了,楚天骄也就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刚想找个借口告辞,便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陆沅重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像一座行走的小金佛。 一身金灿灿的长袍,穿在他略显圆润的身躯上,让人很有打劫他的冲动。 “楚妹妹,一听说你来了,本王就着急赶过来了。你听本王说,我刚从京兆府衙门回来……” 陆沅重一进门就着急忙慌的将刚才去京兆府衙门得知的情报与楚天骄分享。 原来,京兆府根据杜三提供的情况,对西市口进行了扫荡。 打击了一批地下的赌坊、黑市,从中拔出一些与暗杀组织有牵连的蛇头。 结合多人的口供,才知道那名买凶的幕后之人,不仅仅找了杜三一人。 他们的暗杀标的,也不仅仅是三皇子,还有太子、六皇子等人。 只不过暗杀三皇子的那两名赏金杀手动作快,行动又曝光得早,其他的暗杀行动才没有得以实施。 “综合那些蛇头提供的资料,那个买凶的人,从口音和身材,都像是西戎人。” “此事京兆府已经报进了宫里。” 楚天骄心中一凛,西戎人正派使团进京议和,为啥要这样大肆的暗杀离国的皇子,这不符合逻辑呀? 楚天骄本身是不希望与西戎的战事结束得太快,但如今朝廷已经同意了休战,连她爹都在回京的路上了,她已经放弃了最初的想法。 休战,与民休养生息,只要朝廷不签订那些资敌的条款,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西戎连边境第一大城翠叶城都被离阳侯占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更希望停战。 暗杀离国皇子,挑起事端,显然是有人不想两国休战,故意为之。 楚天骄把这意思一说,陆沅重说:“楚妹妹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可是,保不齐西戎也有好战派,这事是谁主使的,还真说不清楚。” “因这事与我有些关系,父皇叫我牵头,协助京兆衙门的查清。 楚妹妹你是知道我的,让我做生意我在行,让我查案,我可真的没头绪。 这不,我想到上次你帮我洗冤的事,听内弟说你查起案来,鬼斧神工,智计百出,所以,我想请托你帮我一帮。” 楚天骄暗自吐槽:神特么的鬼斧神工,智计百出?徐修远肯定不是这么夸自己的。 想到徐修远扮做嬷嬷,拿着粗粗的毒针往李福全下三路乱扎的样子,楚天骄就想笑。 “三殿下,您过讲了,我哪会查什么案?上次不过是因缘际会,碰巧了。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如何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插得了手的?” 看楚天骄推脱,三皇子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楚天骄跟前的台面上: “楚妹妹,我也知道让你帮忙这事有些为难你了。 但父皇这是第一次交代正经公务给本王,本王务必得办漂亮了。 这两万两银票,就当给楚妹妹添些脂粉钱,辛苦楚妹妹了。” 楚天骄原本是真的不想沾惹上这事,但一看到银票,她就眼睛有些挪不开了。 谁让陆鼎峰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到处都需要钱。 乔叔这次组建商队,光是办货和人员,就至少要五万两银子。 她已经把这段时间赚的银子,都给乔叔了,还差三万两的窟窿。 楚天骄强行将目光从那张银票上挪开,故作矜持: “三殿下,我真不会查案。” 陆沅重观察着楚天骄的脸色,从怀中又掏出一万两银票: “再加一万两,当是给楚妹妹的车马费。” 楚天骄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两张银票上面,说道:“成交!” 陆沅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就知道,没有什么是钱搞不定的事情。 楚天骄同样露出了笑容,三皇子,不愧是散财童子一枚,上道! 周府之中,周长安听到王老太医的诊断,又惊又怒:“什么?我儿不是痨症,而是中毒?” 王老太医颔首道:“是的,周大人,令郎中的这种毒药非常的奇特,可以在短时间内损伤人的脾肺,让人精气耗尽而亡。 毒发时间一般会在服毒的几天之后。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令郎服用这毒似乎炮制得不到位,造成毒性减半,令郎才侥幸能活到现在。” 周长安急忙问道:“此毒可解否?” 王老太医摇头:“不知道药方,老夫无法配置解药。” 周长安闻言,一方面愤怒谁居然胆大包天到给他儿子下毒,一方面又担心周锦云随时会毒发身亡。 “王老太医,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儿。” “能救老夫当然会全力救治,但令郎所中之毒,并不是单一的毒药,而是多种毒材炼制的复合毒药,才会有如此奇特的功效。如果查不出毒药的成分,老夫也没有办法。” “老夫现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令郎多开些滋补脾肺的药物,延缓毒发的时间。” 要知道毒方,便必须先查出下毒之人。 周长安送走王老太医后,便下令全府彻查。 周彤云知道周锦云果然是中毒后,想起了楚天骄。 “楚天骄前日的提醒,当真是无意中说的吗?” 第104章 呜呜,你再敢揍我,老子灭你九族! 从三皇子府出来,楚天骄便直奔武宁伯府。 先去拜见完武宁伯之后,楚天骄直接去了郑闯的院子。 郑闯今日也休沐,正坐在院子里擦他那根红缨枪的枪头。 看见是楚天骄进来,颇有些意外。 “大表妹,你最近不到我地盘上闯祸了?” 郑闯见面第一句话,就开始扎心。 楚天骄讪讪的一笑,知道自己之前给郑闯惹了不少的麻烦,乖巧的喊了声二表哥,说了一箩筐的恭维话。 郑闯被她奉承得很舒坦,豪气的将手中的红缨枪一比划道: “大表妹,说吧,又有啥麻烦事要你二表哥帮你摆平?” 楚天骄用手轻轻的推开都快怼到她脸上的枪头,讨好道: “二表哥,我记得你刚进巡城司的时候,就分到负责西市口。那边的地下组织,你熟吗?” 郑闯收起红缨枪,摇头:“不熟。既然他们都叫地下组织了,我一巡城卫,我是官他们是贼,真要熟了,岂不是官匪一家?” 楚天骄不信。 “二表哥,我这次真有正事。需要查一下潜藏在那些地下黑市中的杀手组织,找一个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你帮帮我。” 楚天骄将三皇子遇刺的事,以及今日三皇子的托付,一一向郑闯做了交代。 郑闯蹙眉道:“既然那些蛇头,都被京兆衙门给抓了,如何查起?” “我问过三皇子了,虽然抓了几个蛇头,但除了杜三,其他的都是外围的。 他们知道的消息,也都挖出来了。 真正的核心人物,一个没抓到。 我不相信刺杀皇子这种大单,暗杀组织的高层不知情,下面的蛇头就敢接单。 从情理上说,普通的暗杀组织,根本就不敢接这样的单子。 这个暗杀组织,本身就有问题。” 郑闯沉吟片刻后道:“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在西市口呆了几十年了,三教九流应该都熟。 他欠我一个人情,明日我带你去找他。 他肯不肯帮你,就看你的手段了。” 第二日,楚天骄向太学告了假,带了凤甲,直奔西市口与郑闯汇合。 西市是上京城鱼龙混杂的地方,附近都是贫民区。 楚天骄与凤甲二人,化了妆。 楚天骄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棉布长衫,看上去像是个落魄的小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凤甲一身青衣小帽,扮作随从。 两人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在西市口起始的牌坊前下车,便看见郑闯等在了那里。 可能刚刚经历了京兆衙门的清洗,今日西市口分外的冷清,除了街面上一些正规的店铺外,摆摊的人很少。 灰白色的街道上,零零星星的散落着各种垃圾杂物,道路的两旁,堆放着一些空荡荡的货架。 “你要是平日里来,这里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现在估计大家都怕京兆衙门还会突击检查,不敢出摊。” 郑闯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楚天骄拐进了一条巷子。 刚进这条巷子,楚天骄的鞋便沾染上了一层煤灰。 整个巷子都弥散着一股烟火的味道。 巷子口有一个很大的门面,店门敞开着,从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这是西市最大的铁匠铺。老葛头在这打铁好多年了。我估计上京城里半数的非法武器,都是从这家铁匠铺流出去的。” 离国对铁制的武器有控制,寻常老百姓是不能拥有像匕首,刀之类的兵器的。 “既然你都知道这是卖黑武器的地方,官府为什么不查封了?” “查封它做啥?老葛头不卖,自有其他人卖。至少老葛头明面上还知道遮掩,也按时缴税,衙门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便管理。” 楚天骄带着凤甲跟着郑闯进了铁匠铺。 几个学徒模样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拿眼瞅着三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老葛头人呢?” 郑闯完全无视了这些人眼神中的戒备,高声问道。 一位学徒用手指了指后面破旧的门帘。 从那门帘后,传出类似于野兽般的低吼声: “呜呜,你再敢揍我,老子灭你九族!” 郑闯抬脚要往里走,几名学徒聚拢过来,挡在了门帘前。 郑闯一笑,冲着里面喊道:“老葛头,两年不见,你好好的铁不打,开始贩卖人口了?” 门帘内又是几声闷响,大概是什么人又挨了几下暴揍。 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黑炭似的老脸。 “哟,郑小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个精瘦的老头冲了出来,对着学徒们一挥手,学徒们立即回归本来的岗位,继续打铁。 老头搓着手,躬着身子,客气的招呼着郑闯。 “老葛头,我有事找你帮忙,找个地方聊聊呗!” 老葛头环顾四周,估计是看这门厅里实在没有能坐人的地方,才躬身邀请郑闯去后院坐坐。 “这两位小哥是?” “我表弟,自己人,无碍。” 老葛头挑开了门帘,楚天骄走了进去,一眼看见逼仄的后罩房里,堆满了煤炭,角落处,躺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少年。 少年嘴里被塞着布条,看见有人进来,努力的挣扎着,发出“呜呜”声。 郑闯也看见了这个少年,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老葛头你不会还掳人吧?这种事你可不能干。” 老葛头看了一眼那浑身是伤的少年,嫌弃道: “我家那混蛋孙子,前两年还给小将军跑过腿的,葛三蛋,您不记得了?” 郑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少年的面容,认了出来,奇道: “你自己的孙子,你这么折磨他作甚?” 葛老头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现出哀伤之色: “这小子前两日跟人打架,撞破了头,回来发了一夜的烧,醒来就魔怔了。” “满口胡话,不捆着他,他非给我惹下大祸不可。” 郑闯既然确定了少年的身份,就不想多管闲事,跟着老葛头去了院子。 楚天骄回头又看了一眼少年,那少年目光狰狞的瞪了她一眼,楚天骄心道:“果然是个不识好歹的混小子。” 对于这种底层百姓中的家务事,楚天骄不懂,也没有兴趣参与,扭头也去了院子。 当郑闯说明来意后,老葛头眼神闪烁,推辞道: “老头子我在这西市口,一直做的是本份的买卖,什么地下黑市,杀手组织,老头子真不清楚。” 楚天骄打量着这院子,看见后面有一圈的厢房,有一排应该是住人的,另外一排,像是货仓。 楚天骄往其中一间走过去。 老葛头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小哥,到别人家里,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楚天骄挑眉:“老丈勿怪,我就是想看看,这西市口里,真的有遵纪守法的商铺吗? 如果真有,本人可要好好替您宣传宣传,请京兆衙门,将您树为标杆,每天带人来参观参观。” 老葛头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现出一丝愠怒。 “京兆衙门就算来,老头子也不怕。老头子按时缴税,年节日该给的孝敬也都给了。 小哥若真要逼老头子,大不了这铺子老头子不做了。” 见双方起了火气,郑闯打着圆场道:“老葛头,你是自己人,就跟你实说了。 这是我大表妹,离阳侯府的武胜县主。” 老葛头听到离阳侯府,面上的怒气消减了一些,拱了拱手道: “原来是离阳侯府的大小姐,失敬失敬。” 离阳侯府在百姓中的名声一直很好,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楚天骄那个县主的爵位,还没有离阳侯府的大小姐这个称谓来得响亮。 楚天骄见郑闯已经说破了自己的身份,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回礼道: “葛老丈,非是我一定要逼你。只是这事是陛下吩咐下来的,事关两国邦交。 你也许听说了,我爹把西戎人狠揍了一场,已经准备回京。 这时候任何与西戎人有关的事,都关系着两国的和谈成效。 还请老丈帮帮我,莫使前线将士的血白流了。” 葛老头为难的沉吟了许久,最后咬牙道:“老头子生平最敬佩之人,就是老离阳侯。既然大小姐已经说到这份上,老头子就冒险掺和进这事。” 楚天骄听葛老头答应了,冲着他深深一拜。 葛老头侧过身没有受她的礼,补充道: “老头子事先说明,大小姐如果要查那个暗杀组织,凶险异常,老头子可不保证大小姐的安危。” 三人坐了下来。 葛老头娓娓道来:“话说这地下黑市,是从古就有,没啥好稀奇的。 只是你们说的那暗杀组织,据我所知,道上人都称它为鬼盟……” ———————— 姐妹们,还没有打五分好评的,帮帮忙给个五分好评吧!番茄这造孽的评分机制啊,新书出来的评分惨不忍睹,太伤人心了。麻烦大家帮我提提分吧!谢谢!拜托拜托! 第105章 你演,你使劲的演! 葛老头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楚天骄。 楚天骄对那个叫鬼盟的神秘组织,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据葛老头说,这个组织,是十几年前,开始出现在上京城的。 他们的话事人,一直很神秘。 几乎没有人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 唯一和那人联系较多的人,就是已经被抓进了京兆衙门的蛇头杜三。 近两年,那人几乎都是利用杜三在控制其他黑市的铺子,帮他们传递消息,接收单子。 离国的江湖中人,定期会从杜三那里,看到一份涉及六国人名的猎杀榜。 榜单上的人,无不是六国之中,声名显赫之人。 离国的皇帝、太子和离阳侯、李大将军等人,都在榜单之中。 其他各国的政要,也有出现在榜单上的。 总体上来说,这份榜单,没有政治立场,似乎只要你出得起钱,天王老子都能杀。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鬼盟炒作的一个噱头,毕竟榜单上的人,几乎没一个是寻常的赏金杀手可以接触到的。 要想杀掉这些人,都不容易。 楚天骄想到之前那名赏金杀手说自己在猎杀榜中位列第99位,一时心里有了波动。 也不知道是谁,想付两千两黄金就买自己这条命? 从铁匠铺出来,楚天骄就去了三皇子府。 跟三皇子一阵商议后,三皇子同意了楚天骄的方略,答应出面让京兆府找个理由,放了杜三。 当晚,楚天骄在京兆府的衙门里又见到了已经遍体鳞伤的杜三。 “杜三,想活命吗?”楚天骄开门见山道。 从进了京兆衙门后,杜三就知道自己必死。 突然听到有生的希望,原本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亮光。 这个世界,真正悍不畏死的人,毕竟是少数。 “想活!” 杜三费劲的吐出两个字。 楚天骄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捏着杜三的下巴,喂进了杜三的嘴里。 杜三根本控制不住,那颗药丸便被吞咽了下去。 “杜三,等会儿你便会被丢到乱葬岗,你需要做的,就是装死。” “等到了乱葬岗,你自己逃回西市,改头换面,继续做你的蛇头。” “刚才那颗药,每个月都会毒发一次。没有我的解药,你将会活得生不如死。” 杜三迷茫的看着楚天骄:“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已经被抓进了衙门,就算假死出去,也没人会信我了。” 楚天骄耸了耸肩膀,“我要你帮我钓出你的上线。至于如何取信于他,让你自己活下去,那是你的问题。” 杜三沉吟片刻,答应道:“好!” 安排好杜三的事后,楚天骄留下凤甲,跟踪杜三的踪迹,自己出了京兆衙门,上了马车。 楚天骄刚回府,便听到门房传话,说楚老夫人让她去一趟上院。 楚天骄迈进上院的会客厅,一眼就见到一个雪白的身影,坐在楚老夫人的下首,与楚老夫人相谈甚欢。 楚天骄吓得慌忙想退出去。 便听到屋内传出楚烨的高声呼叫:“大侄女,快进来,看看谁来看你了!” 楚天骄低着头,挪进了会客厅。 小孔夫子,你莫不是有病吧?哪有一个夫子,学生请一天假,就追杀上门的道理啊! 小孔夫子原本还态度谦和的在和楚老夫人攀谈,听见楚天骄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一敛,转身昂头,从鼻孔中发出一声闷哼: “哼!听闻县主身体不适,需告假一天,我特意上门探望。 啧啧啧,眼前活蹦乱跳的同学,是谁啊? 既然都可以出门玩耍了,为何旷课?” 楚天骄心中叫冤。 可她又没有皇帝的圣旨,不过是为了赚三皇子那点外快,才参与查案的。 这不算公事。 她总不能对小孔夫子说:我没去上学,因为我赚钱去了吧? 楚天骄迅速捂住了头,步履踉跄的走了进去,声音绵软的哀声道: “我头晕,我脚软,夫子,我真的生病了……” 小孔夫子完全不吃这一套,起身笔直的站着,冷着脸用鼻孔俯视着楚天骄,一言不发。 那意思非常的明显:“你演,你使劲的演!” 楚天骄演不下去了,老老实实的交代:“夫子,我今天真的有事才请假的,至于什么事,不好告诉你。” 小孔夫子脸色好看了一点。 从刚才他坐的座位旁的茶几上,拿出一叠纸张,递给楚天骄: “明天算学月考,这是复习资料,你若明天考不及格,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烨侧过头去,不忍看自家大侄女那狼狈的模样。 楚老夫人眼睛都笑弯了,看向小孔夫子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仿佛小孔夫子,才是她的亲孙子一般。 楚烨代楚天骄将小孔夫子送出了门。 楚老夫人欣喜的对楚天骄说:“你们这位夫子,真的是大好人,有他盯着你,我总算是放心了!” 楚天骄滚到楚老夫人怀里撒娇: “祖母,他莫不是有病吧,整天就知道盯着我!” 楚老夫人一拍她的后背,正色道:“滚回去念书,如果月考不及格,你外面所有的那些产业,全部交给你三叔代管。 不把脑子给我武装起来,干什么都难以成事!” 楚天骄发出一声哀嚎:苍天呀,为什么她要自讨苦吃,上什么太学预备班? 楚天骄拿着那叠复习资料,回到青松院,被迫挑灯夜战,准备第二日的月考。 到了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太学。 她精神正萎靡中,完全没有发现教室后面,周彤云不停的在看她。 上午考完试,楚天骄连饭都不想吃,就想趴在桌上补眠。 正迷瞪间,感觉有人坐到了自己的对面,用手指戳了戳自己。 楚天骄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看见周彤云坐在了自己前排的座位上,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楚天骄,我有事问你。” 周彤云可能一直在想自己该如何措辞,才不会惹到眼前这个小霸王,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说话显得特别的谨慎。 楚天骄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不耐烦道:“说,别耽误我睡觉。” 周彤云道:“楚天骄,你那日提到我哥可能是中毒,是故意提醒我的吗?” 楚天骄一听是这事,顿时清醒了。 她反问道:“你哥真是中毒?” 周彤云默认的点头,望向楚天骄的目光满怀期待。 楚天骄:“呃,我说我是猜的,你相信吗?” 第106章 美人儿,你干啥缺德事了? 周彤云平日里跟楚天骄不对付,但今日的事,关系到周锦云的生死,她再也没有了跟楚天骄一争长短互怼的心气。 “楚天骄,只要你能救我哥,将来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周彤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但她就是感觉楚天骄隐瞒着什么,直觉的认为,楚天骄也许有办法能救周锦云。 仔细想想,楚天骄虽然可恶,但却真的是她们这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那倒不必,我不缺小跟班。不过,看在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也不希望你哥死的莫名其妙。要不,你跟我说说太医怎么说吧?” 周彤云将王太医的那番诊断告诉了楚天骄。 楚天骄顿时明悟:还真是叶汀兰下的毒啊! 这种毒,确实是《毒经秘典》中有记载的,叶汀兰定是失了这本书,又没有上官鸿的指导,才会在炮制毒药的时候,出了差错,造成周锦云没立即死掉。 如今又在自己的提醒下,让周家人查出了周锦云不是痨症,而是中毒。 如果王老太医用药替周锦云吊着,也许周锦云还能多活不少时日。 周锦云活不活着,楚天骄并不关心。 她在意的是瓦解周家和叶家的同盟,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周家人自己查出,下毒的人是叶汀兰。 楚天骄斟酌之后道:“下面我说的话,也许你会认为我在挑拨离间,反正信不信由你。” 周彤云现在是一心想救她哥,忙道:“你说,我信你。” 楚天骄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空话,但只要能引起周家人对叶汀兰的怀疑,就够了。 “叶汀兰会毒术。” 此言一出,周彤云睁大了眼,一副震惊得不敢置信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整天跟叶姐姐在一块儿,我怎么不知道她会毒术?” 楚天骄撇了一下嘴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自己想办法试探她。” 周彤云将信将疑。 “你自己回去查查,看你哥生病前后,有没有吃叶汀兰送的东西吧。” 周彤云一愣,想起了那盒桃花酥。 “叶姐姐为什么要下毒害我哥?他们是未婚夫妻呀!” 楚天骄面含轻蔑道: “因为叶汀兰不想嫁给你哥,她想嫁进皇家。” 周彤云想起了日常的许多事。 其实叶汀兰的心不在周锦云的身上,早就有迹可循。 只是周彤云,早已经将叶汀兰当成了自己嫂子。 叶汀兰和周锦云的婚事,又是叶林轩和周长安亲自定下的,基本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叶汀兰日常又善于伪装,所以周彤云从未往叶汀兰不想嫁给她哥这方面想。 周彤云想到了叶汀兰一直自视甚高,而自己的七哥,却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也许,叶汀兰是可能会看不上周锦云的吧? 楚天骄看周彤云已经开始沉默,大概是心里有所触动,加码道: “你们家最好封锁周锦云的病情,就说他可能病病歪歪的活很久。也许,叶汀兰不愿嫁进你们家,还会再出手。” 周彤云不敢完全相信楚天骄的话。 这些话颠覆了她一贯的认知。 在她的心目中,叶汀兰一直是那么温婉,美好,与她亲如姐妹。 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会心如蛇蝎,下毒谋杀未婚夫。 但那盒桃花酥,真的是巧合吗? 叶汀兰第一次给七哥做吃食,结果没几天,七哥就中毒了。 至于自己当时也吃了一盒,那很可能两盒压根就不一样。 一盒有毒,一盒没毒。 当周彤云从愣神中清醒过来时,发现楚天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不管周彤云信不信,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中埋下了。 楚天骄没有跟周彤云继续啰嗦,而是去了饭堂吃饭。 王星然她们都已经快吃完了。 看见楚天骄,王星然指了指面前的食盒道:“楚姐姐,我还准备自己吃完了,给你带回去呢。” 这些日子,陆元清等人,已经习惯了与楚天骄、王星然等人一起吃饭。 王庭看见楚天骄的黑眼圈,哈哈大笑道:“楚天骄,你昨晚摸黑打鬼去了?” 楚天骄有气无力的坐下,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月考,复习呢!” 王庭啧啧称奇:“你居然会在意月考成绩,怪事!” 楚天骄抱怨道:“家里祖母盯着呢,不及格,会被罚得很惨。” 陆钰已经吃完了饭,正襟危坐的看着楚天骄问道:“后面的几门,有把握吗?” 楚天骄沮丧的摇头。 陆钰若有所思。 散学的时候,楚天骄挽着王星然和郑琳琅刚走出太学校门,便看见陆钰站在不远处冲她招手。 楚天骄让王星然等人先走,自己走了过去。 陆钰看了看楚家的马车道:“我的马车坏了。” 楚天骄环顾四周,看见南宁王府的马车停在角落里,车夫正半跪在地上,检查车轮。 依稀中,还能听见车夫的骂声:“哪个缺德冒烟的,趁老子打个瞌睡,就弄断了俺的轮轴?我诅咒他出门被狗咬,走路被屎砸!” 陆钰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 楚天骄同情的抬手邀请:“走吧,我送你。” 陆钰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跟着楚天骄就往楚家的马车走去。 这时,天上一只鸟飞过,一颗白色的鸟屎从天而降。 楚天骄眼疾手快,一把将陆钰拉开,险险的躲过了这一波鸟屎的攻击。 楚天骄迷茫的看了一眼天,又看了看陆钰,若有所思。 陆钰惊魂未定,慌慌张张的爬进了车厢里。 等马车起步后,陆钰拿出一卷纸,递给楚天骄说: “你明天考策论吧?我梳理了一下你们预备班近期学过的文章,拟了几个可能考的题目,你看看。” 楚天骄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的五个题目,顿时头大。 “你给我题目我也不会写呀!” 陆钰摸着鼻子尴尬:“我没想到这一层……” 楚天骄灵机一动,哀求道:“美人儿,你帮人帮到底,要不你写了这五篇策论给我背背?” 陆钰无奈,只好道:“那先去悠然居吧,我一边写,你一边背,还能节约点时间。” 楚天骄的悠然居,就在太学附近。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 下车的时候,一条狗突然从巷子深处冲了出来,吓得陆钰又跳回了马车。 先下车的楚天骄操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美人儿,你干啥缺德事了?这又是鸟屎又是狗咬的?” 第107章 你那孙子如今可好些了? 叶汀兰从太学已经办理了退学。 她的嫁衣很早便开始绣了,却始终没有完成。 叶汀兰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绣绷上一朵艳丽的牡丹,尚缺最后一瓣花瓣。 正红色的锦缎上,精致的牡丹富贵图,在叶汀兰看来,就像是讽刺。 “为什么我就只能穿着牡丹富贵图?为什么我不能绣百鸟朝凤?” 叶汀兰很想将这嫁衣撕得粉碎,可是她不敢。 她的祖父叶林轩的话,在叶家就像是圣旨。 叶林轩让她必须嫁,她便只能遵从。 大丫头依云进来禀报: “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来了。” 叶汀兰收敛心神,站起了身,迎到了房门口。 叶府的二小姐,叶竹心,今年十六岁,乃是叶光宗已故的原配夫人所生。 因是嫡出,自小又死了亲娘,一直都养在叶老夫人跟前。 叶老夫人对叶光宗虽然没多少真情实感,但对这自己亲手养大的二孙女,却是极宠的。 叶汀兰从小就会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庶出的身份不讨喜,便始终讨好着这位二姐。 叶竹心的容貌远远不如叶汀兰。一张脸的轮廓过于的硬朗了些,垂眼上挑眉,颧骨过高,显得有些刻薄。 因为名字里有个竹字,叶竹心很爱穿绿色的衣裙。 今日她便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素面云萝裙,配上她高挑瘦削的身材,远远的乍一看,还真的挺像一根竹杆在移动。 叶竹心之所以十六岁了,还未出嫁,一方面是因为离国的女子,议亲年龄普遍比较晚。 大部分人家都是十五岁才开始议亲,十八岁左右出嫁。 另外一方面,便跟她这副容貌有很大的关系。 以叶竹心尚书府长房嫡出的身份,应该匹配高门大户可以承爵的嫡子。 甚至嫁进皇家,做皇子的正妃,都没有问题。 叶林轩也留着她待价而沽。 可叶竹心这副容貌,实在是入不了高门大户那些当家主母的眼。 叶林轩如今便想将她嫁给四皇子陆兆凌做正妃,将来如果陆兆凌成事,叶家便能出一位皇后。 可陆兆凌明显看不上叶竹心。 在叶林轩的多次暗示下,都一再的装傻,死活不肯接这一茬。 “三妹,你这嫁衣,好漂亮!” 一进门,叶竹心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幅牡丹富贵图上,赞不绝口。 叶汀兰一面叫依云准备茶点,一边谦虚的客套: “哪有,若论绣工,我不及二姐的万一。将来二姐的嫁衣,定是美轮美奂,让上京城中其他贵女,望尘莫及。” 叶竹心被吹捧得很舒坦,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她的绣工,是叶老夫人高价请的最厉害的女师教的,她自己也喜欢刺绣,所以叶汀兰这马屁,确实是拍到叶竹心心里去了。 一旁的四小姐叶从兰,看到那大红色的嫁衣,先是有些嫉妒,但又想起最近听到的传言,眼底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光泽。 叶从兰和叶汀兰一样是庶出,只是她的姨娘,远没有苏湘云得宠。 叶汀兰因容貌和才情出众,苏湘云又得宠,才能嫁给周尚书的嫡子为正妻。 而叶从兰,无论容貌,还是才名,都没有,又是庶出,要想嫁入高门,最多只能配个庶子。 看叶林轩的意思,估计会找个他看重的有功名在身的寒门子弟,将叶从兰嫁了。 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叶汀兰嫌弃得恨不得毒杀未婚夫的亲事,却曾经让叶从兰嫉妒得发狂。 当然,当听说周锦云得了痨症,周家着急要叶汀兰嫁过去冲喜后,叶从兰就偷偷的躲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此时,她还不忘往叶汀兰的心口扎刀: “三姐,听说未来的姐夫身体抱恙,你这嫁衣可要绣快点,虽然日子定了七月十八,万一……” 她那意思,是咒周锦云等不到七月十八,也许临终前,周家还得催着叶汀兰提前嫁过去。 叶汀兰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叶汀兰并不生气,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叶汀兰就可以想办法不嫁了,那还真的是好事一件。 所以叶汀兰轻笑一声,回怼道:“多谢四妹关心,我这嫁衣反正也不差几针了,就不知道祖父将来会给四妹择一门怎样的良婿,将四妹风光大嫁?” 此话是在揶揄叶从兰只能嫁入寒门。 叶从兰白了脸。 她自己是没有实力压过叶汀兰的,便挽住了叶竹心的手道: “要说嫁得好,还是得看咱们二姐。我听说祖父打算让二姐嫁入四皇子府做正妃,将来咱们二姐,可就是王妃了!” 叶竹心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事,叶老夫人已经提点过她。 好几次四皇子来府里拜见叶老夫人时,叶老夫人都刻意安排了叶竹心前去见面。 陆兆凌身份是皇子,又长得一表人才,叶竹心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只是每次见面,陆兆凌对她都是一副客客气气,敬而远之的模样,让叶竹心有些失落。 叶汀兰闻言有些吃惊,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之前白日都在太学上学,最近又被勒令在自己院子里绣嫁衣,还不知道叶竹心可能嫁入四皇子府的事。 将她嫁给一个痨病鬼冲喜,却将嫡出的孙女嫁给皇子做正妃,凭什么? 叶汀兰再抬头看向叶竹心时,觉得她那张脸,怎么看怎么丑。 这么丑的女人,四皇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叶汀兰想到了陆兆凌写给自己的那张诗笺,更加的意难平。 四皇子心悦的,明明是自己。 此时,叶竹心在叶汀兰的心中,便成了抢了自己姻缘的罪魁祸首。 依云端了茶点进来,叶汀兰亲自斟茶,姐妹三人说了好一会的闲话。 第二日,叶汀兰收到了周彤云的帖子,约她一起去城外的温泉庄子避暑玩耍。 叶汀兰心道自己正需要出门躲躲。 周家人相邀,叶老夫人一定会准许。 周彤云这邀请,还真是及时雨,便告诉来人,自己一定会同去。 楚天骄好不容易熬过了月考。 有陆钰的帮忙,她感觉自己这次怎么都能混个合格。 月考结束后有两日的休沐,楚天骄招来了凤甲,问杜三的情况。 “杜三从乱葬岗逃出去后,就没有回西市口,而是躲进了西城区的贫民窟里。” “这几日,他的伤差不多好了,我看见他出去过一趟,见了他之前的那个姘头,让那婆姨帮他买了些东西,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楚天骄听完凤甲的汇报,吩咐道:“你催催他,他那铺子京兆衙门已经封了。给他五百两,让他在西市口将铺子重新开起来。” 凤甲领命出去了。 上学的时候,楚天骄整天想睡觉,可真到了休沐日,她又睡不着了。 实在觉得无聊了,她换了一身男装,叫上了陆鼎峰,一块儿去了西市口葛老头的铺子。 这几日葛老头都在帮楚天骄打探消息。 见到楚天骄一身落魄公子打扮进来,直接将她引到了后院。 看见后院有香烛和一些符箓到处贴着,楚天骄不解的问:“你是在做什么?” 葛老头一脸疲惫的叹息道:“我那混蛋孙子不是中了邪吗? 前日我请了个道长来做法,折腾了一天一夜。 这些都是道长让贴的。” 楚天骄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个目光狠厉的少年,看着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有些同情的问道: “那你孙子如今可好些了?” 葛老头长叹: “这邪祟厉害,久久不肯离去。灌了符水后,我那孙子如今上吐下泻,只剩半条命了。道长说,这是在排除污秽,可我看着,实在是心疼得紧。” 这时,一侧的厢房中,传来虚弱的吼声:“葛老头,你个天杀的老东西,等朕回了宫里,非叫人来灭了你九族不可……” 楚天骄和陆鼎峰皆是一震,同时冲向了那间厢房…… 第108章 闭嘴,你要是敢再说一个朕字,老子就打死你! 楚天骄冲进那间厢房,立即被一股恶臭味熏得退了出来。 陆鼎峰比她好不了多少,只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楚天骄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后,转身问葛老头: “你这孙子,不会是拉身上了吧?” 葛老头撩开门帘进屋,冲着炕上的葛三蛋就是一巴掌,“你个龟儿子,老子跟你说了,要拉就喊人,你又拉身上,想臭死老子?” 屋内传来葛三蛋有些委屈的声音:“刚喊了,你个死老头,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葛老头一边嫌弃着葛三蛋腌臜,一边替他收拾。 过了一会儿,牵着一根绳子走出了房间,绳子的另外一头,绑着葛三蛋。 葛三蛋的嘴里,还塞着布条,看见楚天骄二人看猴似的看着自己,自尊心像是受到了伤害,面露愠色,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高傲的别开了头。 虽然身上被捆着,散发着恶臭,葛三蛋依然挺直了腰背,尽量迈出了龙行虎步,想让自己显得器宇轩昂一些。 楚天骄和陆鼎峰慌忙让开了路,陆鼎峰悄悄的对楚天骄说:“我好想揍他!” 楚天骄回应:“确实讨打。” 葛老头不知道这两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冲着楚天骄抱歉道: “污了大小姐的眼了,我要带我这孙子去一下茅厕,还请大小姐去前面等等。” 楚天骄也实在有些受不了葛三蛋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一边捂着鼻子后退,一边道: “麻烦葛老丈把你这孙子收拾干净些,待会儿我有话问他。” 葛老头愣了一下:“他一个中了邪的浑人,疯言疯语,大小姐能有什么跟他好说的?” 楚天骄道:“你别管,也许我有办法帮你治好你这孙子的病。” 说完,楚天骄和陆鼎峰退到了后罩房。 这里是堆放煤炭的地方,前面便是打铁的前厅,现在没有人。 “看出来了吗?是哪一个?”楚天骄悄声问陆鼎峰。 陆鼎峰一咧嘴,嫌弃道:“这么没脑子,除了那个登基三年就嗝屁的混小子,还能有谁?” 两人面面相觑,一起叹气:“哎,怎么回来的是他啊,屁用都没有,只会惹麻烦。” 楚天骄问:“那还救他吗?” 陆鼎峰想了一下道:“再蠢也是我孙子,留在外面万一真被人烧了,我这……” 楚天骄懂了他的意思,这是想救了。 据楚天骄猜测,这重生在葛三蛋体内的,定是那位早逝的武宗皇帝,也就是楚青言的丈夫,当今皇帝的亲爷爷。 武宗皇帝陆承基是陆鼎峰的长子嫡孙,襁褓中时,陆鼎峰还没死,所以对这个孙子,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如果是其他生前没见过面的子孙,陆鼎峰也就懒得管了,可这个,真要让他被烧死,陆鼎峰还是于心不忍。 说来,这位武宗皇帝陆承基,可能是陆家最悲剧的一位皇帝。 他爹太宗皇帝活得长,他十几岁才被立为太子,然后又当了二十几年的太子。 当太子期间,因为他爹实在太英明神武,在智商上完全的碾压他,就显得他这个太子,特别的蠢。 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陆承基另辟蹊径,热衷于习武和领兵。 陆承基拜了当时的离阳侯为师,整日泡在离阳侯府,跟着那一代的离阳侯学武艺,立志要做一位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陆承基娶了离阳侯府的小姐楚青言为妻,觉得这样老丈人教起自己来,更不会藏私。 他原本以为自己娶回来一个志同道合的太子妃。 谁知这楚青言是离阳侯府的异类,厌武喜文。 这夫妻两个,南辕北辙,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彼此都很失望。 虽然陆承基一心想当大将军,可他贵为太子,太宗皇帝怎会真的让他领兵作战? 太宗皇帝让那位离阳侯像带孩子一样,带着他玩玩就行,万万不可真的让他上战场。 陆承基常常混迹在军营里,混了一身的兵痞子习气,还挂了个监军的名头,过足了干瘾。 到真有仗打时,那一代的离阳侯,自己该怎么打怎么打。 陆承基这位监军,总是被支使到后方,调配军需,押运粮草。 但陆承基自己不觉得自己无用,他认为那一代的离阳侯打的每一场胜仗,都是因为他运筹帷幄有功。 等到陆承基好不容易熬死了他爹太宗皇帝,自己登基为帝了,他便撒开了手脚,御驾亲征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军事才能,他还刻意将那一代的离阳侯,留在了后方。 其结果可想而知。 那一战,离国大败,陆承基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回京后,熬了一年多,便病逝了。 如果不是有楚青言垂帘听政,也许那时候的离国,便已经被其他五国蚕食了。 说陆承基蠢吧,也不尽然,他还知道依托离阳侯府,稳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说他不蠢吧,他又自视特别的高,身前就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一马当先。 总之,挂在太庙的时候,这就是个被所有祖宗唾弃的憨子。 尤其是敬慈皇太后楚青言,替他扛下了江山社稷,为他养庶子,辛苦操劳半生,心中怨气最大。 入了太庙之后,楚青言每日对陆承基冷言冷语,极尽讽刺。 这夫妻二人吵嘴互怼,便成了太庙的每日娱乐项目之一。 等到葛老头将葛三蛋收拾好,换到了一间干净点的房间,才来请楚天骄。 楚天骄见葛三蛋还被绑在床头,示意葛老头松绑。 葛老头为难道:“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了点招式,一旦松绑,我怕再想捆住他,不容易。” 楚天骄看葛三蛋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显然是葛老头怕松绑后葛三蛋反抗,连衣服都没给他换,直接用水冲的澡。 “葛老丈,你先出去,我跟他聊几句,看看怎么能治好他这毛病。” 葛老头本不信楚天骄有那能耐,但看她语气坚定,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便一再告诫切勿松绑,才走出了房间。 楚天骄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外,示意葛老头走远些。 葛老头极其不放心的频频回头,最后还是离开了后院。 楚天骄这才松开了葛三蛋嘴里的布条。 “放了朕,你们这些刁民,如此绑着朕,还有王法吗?” 陆鼎峰上前就是一巴掌呼到了葛三蛋的脑门上: “朕个屁朕,你太祖爷爷我都沦落成个丫头了,你个臭小子,还不知道审时度势?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龟孙子?” 葛三蛋被打得有点懵。 陆鼎峰虽然跟楚天骄一样换了男装,但这一开口,便是少女音。 再看她那唇红齿白的样子,怎么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葛三蛋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个女子。 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太祖爷爷的豆蔻少女,葛三蛋狐疑道:“姑娘,你有病吧?” 陆鼎峰气不打一处出,吼道:“陆承基,你的名字还是老子取的,我没病,有病的是你!” 陆承基安静了下来,眼睛咕噜直转,一副在动脑筋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傻子。 然后,就听他说:“嘿嘿,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葛老头请来的戏子。我之前跟他说过我是武宗皇帝,他不信,没想到还敢让你拿我的名讳来忽悠我。这死老头,一定是憋着什么坏,又想折磨我。” 陆鼎峰差点被他气的吐血,啐道:“我真怀疑你爹是不是被戴绿帽子了,才会生下你这个蠢货。 该聪明的地方,你犯蠢,该犯蠢的时候,你瞎装聪明。 老子这离国的江山,就是毁在你这种不肖子孙手上的。” 楚天骄在旁边一激灵,扭头对陆鼎峰道:“太祖爷爷,你还别说,你们陆家,还真的是从太宗皇帝之后,就没出什么聪明皇帝了。” 陆鼎峰一怔,想到自己和儿子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后代却一代不如一代,也不禁有些唏嘘。 不过说陆承基不是太宗亲生的,陆鼎峰倒是觉得不至于。 他那儿子,精得很,不太可能被戴绿帽子。 见面前的两人居然大大咧咧的讨论起了自己血统的纯正性,陆承基开始有些生气,而后却醒悟过来,这语气,还真的有点像他爷爷。 “你们是谁?” 听到陆承基总算说话正常了些,陆鼎峰道:“老子是你皇祖父陆鼎峰。太庙被烧了,老子比你先重生回来,投身在了这个丫头的身上。” 听到太庙被烧这话,陆承基总算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皇祖父。 “呜呜呜,皇祖父,你咋就变成了个女子了呢?那朕该叫你皇祖父还是皇祖母呢?” 陆鼎峰翻白眼,特么的,这龟孙子永远抓不住重点。 现在是讨论称呼的时候吗? “闭嘴,你要是敢再说一个朕字,老子就打死你!” 大家都是皇帝,面前这个,还是开国皇帝,陆承基没了底气,不敢再端皇帝的范了。 第109章 姑娘,请自重! 这间厢房小归小,收拾得还算干净齐整,楚天骄靠在门框上,操着手等着屋内的祖孙两沟通。 陆承基全身依然被绑着,靠在床上。 因为喝了道士的符水,他已经拉了一天一夜了,原本就黝黑的脸庞,现在眼圈青紫,嘴唇泛白,那病弱的模样,似乎随时就可能再次嗝屁。 陆鼎峰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陆承基激动的扑进了陆鼎峰的怀里,带着哭音喊道:“皇祖父救我!” 那可怜的神情,那满含心酸的热泪,无不说明了他这段时间,受尽了苦楚。 在外人面前,他还要端起皇帝的架子,宁折不屈,但对着嫡亲的祖父,却可以肆意的发泄着情绪。 陆鼎峰叹了口气,毕竟是嫡亲的孙子,光一声皇祖父,就叫得他心软了。 “基儿……呃,小基啊,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就不能先装装葛三蛋?至少哄得葛老头别绑你呀!” 陆承基有些羞愧,解释道:“皇祖父,朕那日刚醒来……哦,我,皇祖父,别打,我,我,我……” 在陆鼎峰的暴力镇压下,陆承基总算是学会了平民的自称。 “我刚醒来,便听到这该死的葛老头,居然在私卖武器,一时没忍住,便斥责了他两句,然后就露馅了。” “等我搞明白自己这是重生在了个少年的身上,葛老头已经认定了我中邪了。” “他不仅趁我刚醒转没力气,将我绑了起来,还敢动手打我。” “我堂堂陆氏子孙,怎可受这草民的欺辱,于是我便跟他吵了起来。” “后来,我就算想装葛三蛋,也装不了了。我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不晓得应该怎么装呀!” 陆鼎峰啐道:“你就不能先装个失忆什么的?你活着的时候,没看过话本子吗?那些话本子里,但凡重生的,都是先装失忆。” 陆承基迷茫:“话本子?皇祖父,哪个好男儿会看那种幼稚的东西?有那功夫,我还不如读几本兵书。” 身前酷爱看话本子,并从中学了不少智计的陆鼎峰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下去,骂道: “你说谁不是好男儿了?你要是能多看点话本子,会这么不知道人情世故,憨得跟头牛一样?” 陆承基捂着头顶嘴:“皇祖父,你现在本来就不是好男儿,你都变女人了……” 楚天骄在一旁听这祖孙二人的对话,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承基望向楚天骄,眼神充满了戒备。 楚天骄心想,你现在才想到戒备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不过陆承基之前完全沉浸在见到亲祖父的震撼中,没有去管楚天骄,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陆鼎峰都没有避着楚天骄,显然这人不需要避着。 “那个,太姑爷爷,我是楚天骄。” “小孙媳妇?你也回来了?” 楚天骄“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楚天骄没有喊陆承基太皇爷爷,而是叫他太姑爷爷,是只认他楚家女婿的身份,不想认他皇家的身份。 陆承基一看有晚辈,立即端起了架子,正襟危坐的板着脸道: “小孙媳妇,你既知是朕,怎的不行礼?” 楚天骄“切”了一声,抬头看天。 陆鼎峰翻白眼,“不仅你小孙媳妇回来了,你媳妇儿也回来了!” 陆承基浑身一颤,那种被楚青言支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向门口望了一眼,警惕道:“哪里?” 楚天骄挂太庙的三年,听多了这夫妻俩的每日互怼,知道陆承基虽然嘴硬,但骨子里还是怕楚青言的。 居然还给她端架子,看她不吓唬死他: “太姑爷爷,你最好认清现状,快速的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否则,我可就叫太姑奶奶来教你怎么重新做人了!” 陆承基连连摆手,“别,我不想见她。” 关于陆承基的去留,三人产生了分歧。 陆承基打死不愿再呆在铁匠铺里。 楚天骄却不太想带他回府。 这个祖宗,可跟另外两个不一样。 陆鼎峰重生得比自己都早。 在楚天骄回来前,陆鼎峰自己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楚青言是将前世的事大部分都忘了,本身就是楚家人,如今在离阳侯府里当小小姐,也当得很适应。 但眼前这位,明显是还没转过弯来,还记着自己前世是皇帝的身份,处处端着架子。 这要带回离阳侯府去,那可真的就是供奉了一位祖宗。 陆鼎峰自己都是离阳侯府的丫鬟身份,这事上做不了主,但看那意思,是既心疼孙子,又嫌这孙子是个惹祸精,有点举棋不定。 楚天骄和陆鼎峰交换了一下眼神,前后脚走到了院子里。 陆承基想跟出来,被陆鼎峰怼了回去。 “太祖爷爷,他如果跑离阳侯府去称帝,那会害我楚家满门抄斩的。” “不至于,我会让他闭嘴的。” “他跟您不一样,您登基前,做过半辈子的平民,知道民间疾苦。他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没人能压得住他。你能整天守在他身边看住他吗?” 陆鼎峰想了想,觉得楚天骄说得有道理,叹了一口气道: “那我来做他的工作,让他先适应葛三蛋的身份。你去忽悠葛老头,尽量让葛老头善待他吧!” 看到陆鼎峰有些落寞的神情,楚天骄有点心软了,安慰道: “太祖爷爷,等他接触过平民生活,学会自力更生,知道收敛后,我同意让他进侯府,跟你在一起。” 陆鼎峰点了点头。 当初陆鼎峰训练自己的儿子,就够狠,将儿子丢到民间隐姓埋名的历练了好几年,才成就了后来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 到了孙子这一代,陆家便没有延续这样的教育方式了。 致使后来的离国皇帝,一代不如一代。 陆鼎峰觉得,这正好是一个重新教育孙子的好机会,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回屋给陆承基洗脑去了。 “小基,你明白重生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又活过来了?” “不,像我们这样的,只是一缕孤魂,寄托在别人的身体里,延续的,是别人的人生。” “那我到底是陆承基还是葛三蛋。” “现在,你是葛三蛋。这就跟重新投胎一样,只不过,你带有前世的记忆。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你不过是一个老铁匠的孙子。” 陆承基这段时间,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放不下皇帝的尊严。 听陆鼎峰这样跟他点破,陆承基眼圈都红了,哽咽道:“皇祖父,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陆鼎峰忍住了心疼,硬着心肠道: “我已经不是你的皇祖父了,我现在甚至比你还小两岁,我叫桑葚,是离阳侯府的一名二等丫头。” “皇祖父,你可是开国太祖啊!” “小基,你媳妇儿每日在太庙吟的那首诗你还记得吗?” “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太庙百年香烛客,魂若囚徒,何来尊荣?” “对,你还不明白吗?从咱们死亡的那一刻起,前世的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 我们的魂魄被困在太庙,每日享受后人的香火,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孤独和无聊有多么的难熬。 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们新生,丫头也好,铁匠铺的孙子也好,我们就应该活出崭新的人生,将前世种种统统忘掉!” 陆承基痛苦的捂住了头。 陆鼎峰以为他还在挣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谁知,陆承基突然抬起了头,眼神清明,坚定的吐出一句话: “姑娘,请自重!” 陆鼎峰突然就有了打死这个孙子,让他重新投胎的冲动。 这个孙子就是重生回来想把自己再气死的吧? 第110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天骄找到了葛老头。 “老丈,你那孙子不是中邪了,而是摔坏了头。” 楚天骄担心陆承基真被当成了妖魔鬼怪给烧了。 葛老丈将信将疑。 “他总是胡言乱语,这不是中邪了是什么?” 楚天骄绞尽了脑汁,总算让葛老丈相信了葛三蛋只是病了,将过去的事情忘记了,产生了幻觉才会胡言乱语。 “刚我已经给他喂了我的独门秘药,现在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葛老丈回到了后院,正巧此时陆鼎峰也与陆承基沟通完了。 葛老丈看见陆承基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却没有逃走,稍稍放心了一些。 进了房间,葛老丈谨慎的靠近,喊了声:“蛋娃子……” 陆承基拧眉,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一抬头,正好看见陆鼎峰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陆承基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葛老头老泪纵横,一把将陆承基的头薅了过去,泣道:“蛋娃啊,你可吓死祖父了!” 陆承基被闷在葛老头的怀里,挣扎了一下,便听到陆鼎峰在一旁叹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的身体发肤,又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呢?更何况葛老丈年迈,含辛茹苦的将孙子拉扯大。” 表面上陆鼎峰是在感叹葛老丈的不容易,实际上是在提醒陆承基。 你占了人家葛三蛋的身子,就应该替人家尽孝。 陆承基放弃了挣扎。 葛老丈转身向楚天骄下跪,就要磕头致谢,唬得楚天骄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老丈,使不得使不得!” “楚大小姐,您救了我这孙子,就等于救了我葛家唯一的血脉啊!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 听葛老丈叙述,其他三人才知道,这葛三蛋的爹,早年间也是一名打铁的好手,可惜不学好,跟着黑市的人瞎混,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害了性命。 葛三蛋的娘,死了丈夫后,就改嫁了。 葛老头一个人将葛三蛋,从襁褓中的一个小娃娃,拉扯大。 好不容易看着孙子已经十五岁,能帮着看一下铺子了,只要再给孙子娶一房媳妇,自己也算是老有所依,谁知道葛三蛋又中邪了。 前段时间,在葛三蛋疯疯癫癫的日子里,葛老头一直硬挺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如今,孙子好了,却在跟楚天骄和陆鼎峰叙述的时候,辛酸得不停地抹泪。 听到葛家的故事,陆承基一直保持着沉默,慢慢的眼中戾气消散,有些羞愧。 楚天骄不好意思领这份感激。 毕竟,这真的葛三蛋可能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就是个冒牌的。 陆鼎峰上前搀住了葛老丈,将他引到了院子里,意味深长的劝道: “老丈,令孙这病,其实很好医治。你以后别惯着他,让他自食其力的讨生活,慢慢就会好了。” “有一种人,就是每天闲的胡思乱想。如果忙着讨生活,为了吃饱肚子就得不停地劳作,反而就百病俱消了。” 葛老丈挠头,不解的问:“这位姑娘,你的意思是,我这孙子得的是懒病?” 陆鼎峰摇头:“不尽然,他这是有轻度的癔症,也就是爱胡思乱想,把戏本子里的故事当真了。” 葛老丈顿悟:“难怪,他总说那些犯上的话。老头子我明白了,以后让他多干活,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陆鼎峰在与葛老丈沟通之后,葛老丈终于相信了,他孙子这病,不用特别医治。 犯病的时候,也不用捆他,只需要将他撵出去,让他自食其力,饿两顿就会好。 “千万千万别惯着他,否则他还会犯病!” 陆鼎峰一再的告诫葛老头。 葛老头承诺:“放心,我明白了,明儿我就带着他打铁。” 屋内,楚天骄和陆承基先是大眼瞪小眼,颇为尴尬。 突然,就听陆承基小声的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楚天骄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陆承基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追加了一句:“你太姑奶奶,现在还好吗?” 楚天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陆承基这是在问楚青言的情况。 “很好,太姑奶奶回楚家了。每天念书,养生,玩诗词接龙。” 这话似乎勾起了陆承基久远的记忆,他长叹一口气道:“这就是她向往的日子吧,很好……” 楚天骄又给陆承基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时局。 “太姑爷爷,你不要再琢磨着回皇宫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当今的陛下,虽然是你的孙子,但他是原装的,不是跟咱们一起挂过太庙的那一个。 你自己是做过皇帝的人,你应该清楚,皇权之下无父子的道理。 他不会认你,甚至,可能会将你当成妖魔鬼怪烧掉。” 陆承基其实并不傻,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回皇宫。 他就是放不下架子。 陆承基可能觉得楚天骄的话又有点伤他自尊心了,板起了脸颇有威仪的叱道: “我知道,不用你一个小辈啰嗦。” 楚天骄翻白眼,挑衅的望着陆承基说:“太姑爷爷,我打赌,你的生存能力,还不如人家真的葛三蛋。 没了人伺候你,搞不好你会将自己活活饿死!” 陆承基表示很不服气,从鼻孔中发出哼声:“哼!小瞧谁呢?” 楚天骄继续刺激他:“要不我们打赌。 如果你能够坚持一个月,不露馅,完美的融入葛三蛋的身份,我就接你回离阳侯府? 让你跟太祖爷爷团聚?” 陆承基有些意动。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不能回皇宫,如果能回离阳侯府,也不错。 他当太子的时期,没少在离阳侯府消磨时间,对侯府,他还是很认可的。 而且,还能跟自己嫡亲的皇祖父在一起。 不管陆鼎峰说什么,陆承基过去的一生,最崇敬的人,就是自己的皇祖父。 有皇祖父在,似乎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好,说话算数。” 两人击掌为誓。 因为今天是太学休沐日,周彤云心中藏着事,一大早便坐着马车去叶府接上了叶汀兰。 周家在城外有一处温泉庄子。 按道理,现在是夏季,并不是泡温泉的好时候,但周彤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将叶汀兰骗到乡下去了。 楚天骄说叶汀兰会毒术的那话,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周彤云的心里。 如果不亲自验证一下,周彤云夜不能寐。 叶汀兰也有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叶府的原因。 两人各怀心事,在马车里虚与委蛇的客套着,一个时辰后,到了周家城外的庄子。 稍微修整了一下后,周彤云就拉着叶汀兰去庄子里散步。 此时正是初夏,草木旺盛,漫山遍野都开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周彤云像个小孩子一样,采了很多的花花草草。 周彤云编了两个花环,自己戴上了一个,又将另外一个给叶汀兰戴。 “叶姐姐,我这花环编得好看吧?来,咱一人一个。” 叶汀兰接过花环,看见花环上的断肠草,撇了撇嘴,在往自己头上戴的时候,像是无意般将花环拆散了。 “真可惜,我再编一个吧!” 叶汀兰将周彤云编的那个花环丢到了地上,自己蹲下身开始采花。 周彤云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变换,心道:“也许是巧合……” 第111章 你个坏女人,居然给我七哥下毒! 到了午膳时分,周彤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野味上来。 进了饭厅,周彤云对自己的丫鬟和叶汀兰的丫鬟依云说:“你们也下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依云有些迟疑的望向叶汀兰。 叶汀兰以为是周彤云有话要对自己说,颔首同意。 丫鬟们退了下去。 庄子里的泥鳅、小虾、黄鳝等,味道都很不错。 叶汀兰最近心情不好,食欲自然不佳,今日又怀有心事,面对着一大桌的美味,也食难下咽。 周彤云却吃得很欢,笑问道: “怎么?不合叶姐姐口味吗?” 叶汀兰不愿被周彤云看出自己有心事,勉强的又多吃了两口。 桌上有一盘凉拌野菜,周彤云自己夹了一根,尝了一口道: “叶姐姐,来尝尝,这个野生的蕨菜,味道可鲜美了。” 看叶汀兰没有动作,周彤云替她夹了一筷子。 叶汀兰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放在厅里的沙漏。 计算着此时,叶府中,应该晚膳已经结束了。 叶竹心平日里都是跟着叶老夫人一起用晚膳。 但是最近叶老夫人身体有些抱恙,晚膳时便让子孙们都各自在自己院子里单独用膳。 叶竹心容貌不佳,对身材管理就更加苛刻。 晚膳时,叶竹心一般只喝一碗血燕粥。 今晚的血燕粥,是叶汀兰花了心思找人替叶竹心准备的。 那个人,很多年前,在叶汀兰明白自己与叶竹心这位嫡出的二姐在家里的地位是完全不同时,就安插在了叶竹心的身边。 平日里,也就帮着传递一些消息。 这一次,却会要了叶竹心的命。 叶汀兰今日必须离开叶府,是为了彻底将自己撇清。 叶汀兰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夹起碗里的凉拌蕨菜。 刚要送到嘴边时,瞳孔收缩,露出惊疑之色。 她抬头看向周彤云,见周彤云正一脸天真无邪的望着自己。 刚才,周彤云自己似乎还吃了一根。 叶汀兰心里那一丝怀疑一闪而过,放下了筷子。 “周妹妹,快别吃了,这不是蕨菜,这是剑舌草,剧毒。” 周彤云变了脸色。 这份凉拌蕨菜里,确实是混了剑舌草。 周彤云自楚天骄说了叶汀兰会毒术后,便想到了这个试探她的方法。 她专程向府里的府医请教了,有哪些看起来像野菜的植物,含有剧毒。 这剑舌草,便是她提前准备好,吩咐厨娘混进蕨菜里的。 两者的形状很相似,但剑舌草的边缘是锯齿状,刚周彤云自己吃那根,是蕨菜,并且她已经吐到了帕子里。 看周彤云脸色发白,半天不说话,叶汀兰以为她被吓着了,“周妹妹,你刚吃了吗?如果吃了,赶紧的催吐。” 周彤云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吓着了,捂着嘴就往外冲。 叶汀兰起身跟着她,想去帮忙。 谁知到了门口,周彤云却冲着早已安排在门外的护院家丁喊道:“将叶汀兰和她的丫头,都给我绑起来。” 叶汀兰脚步一顿,有点慌了神。 她做梦都没想到,周彤云这个一直在她心目中,毫无心机,白痴一样的小姑娘,居然会试探她。 “周妹妹,你什么意思?” 叶汀兰慌不择路的往屋内退。 几名周家的家丁涌入了饭厅。 周彤云站在门外恨声道:“叶汀兰,你个坏女人,居然给我七哥下毒!” 叶汀兰大骇,这件事怎么周彤云会知道了? 这里是周家的庄子,如果自己被抓起来了,就算自己不承认,周彤云也可能对自己用私刑,逼自己承认。 不,她不能被抓住。 叶汀兰虽然没有武功,但身上带着些毒粉。 只见她手一扬,一团白色的烟雾便向几名家丁袭去。 家丁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倒下了。 叶汀兰冲出了饭厅,周彤云上前拉扯她,一把薅住了叶汀兰的头发。 周彤云没想到叶汀兰居然能从几名家丁的包围中冲出来。 这事,周彤云没有禀报周长安,她担心这只是楚天骄的挑拨离间。 她原本想自己搞清楚真相后,再禀报家里。 所以她依托的,只是庄子上的家丁。 原本想着这些人对付叶汀兰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叶汀兰不仅会下毒,还会用毒粉。 周彤云自己也是完全不会武功的,薅住叶汀兰的头发,已经算是匹夫之勇了。 叶汀兰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毒针,扎向了周彤云。 周彤云立即觉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叶汀兰扯开周彤云的手,奔向马棚。 周彤云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 “她果然会毒术!是她害了我哥。” 周彤云此时应该无比的后悔,不该心里还对叶汀兰抱有幻想,才没有告诉家里大人。 她一个小姑娘,根本不是叶汀兰的对手。 如果是周长安来布局,叶汀兰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叶汀兰从马棚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此时,上京城的城门已经关闭。 叶汀兰一路疾驰,被马儿颠得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周家人抓住。 她甚至想到了当初被楚天骄套麻袋,关在黑屋子里的恐惧。她知道,一旦被周家人抓住,就算她抵死不认账,也必将会受尽折辱。 身后还有周家的家丁在追逐。 暮色里,叶汀兰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寺庙,认出了那是国安寺,赶紧的朝着山门方向骑去。 国安寺大门外,有个小和尚在扫地。 叶汀兰冲上前去,翻身下马,哀求道: “小师傅救我,有歹人要掳我!” 这小和尚年龄不过七八岁,吓了一跳,缩回了寺门内,慌慌张张就要关门。 小和尚从门缝中探出个脑袋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庙里不允许女客进入,你还是另寻他处安身吧!” 叶汀兰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挤进了庙门。 小和尚着急得直跺脚:“这位女施主,你怎么能硬闯进来呢?” 叶汀兰反身将庙门关上,插上了门栓,自己抵在门上喘气。 庙门口的动静,惊动了正准备去厢房休息的陆兆凌。 真是巧了,陆兆凌今日留宿在国安寺。 叶贵妃的生辰快到了,他为了表示孝心,专程到国安寺来为叶贵妃祈福,点长寿灯。 “兰表妹?你怎么在这?” 突然看见叶汀兰形容狼狈的出现在国安寺,也很是意外。 “表哥救我!” 叶汀兰看见陆兆凌,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扑了上去,投入陆兆凌怀中哭泣了起来。 突然的美女入怀,陆兆凌揽住了叶汀兰,温声安慰道:“表妹,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呜呜呜,表哥,是周家人要害我,他们想绑了我提前跟周锦云成婚。” 陆兆凌知道周锦云病了。 听说周家要叶汀兰提前嫁过去冲喜。 这事当日陆兆凌听说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周家和叶家联姻,对自己有利,陆兆凌也就熄了再撩拨叶汀兰的想法。 “婚期不是已经定了七月中旬了吗?” “表哥,呜呜呜……周锦云应该是快死了,周家人等不及了……” 叶汀兰在路上就想到了这个理由,如果周家人说自己给周锦云下毒,她不仅不会承认,还会如此反咬周家一口。 谁让周彤云这个没脑子的,今日要私下里绑她是事实呢? 叶汀兰一边哭诉,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往陆兆凌的身上蹭。 陆兆凌被蹭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两人就在这寺庙的山门前,搂在一起说话。 “咳咳,陆施主,这里毕竟是佛门清净地,请注意分寸。” 陆兆凌身后,一个中年和尚提醒道。 陆兆凌一惊,赶紧的松开了叶汀兰,拉开了一点距离。 陆兆凌转身对中年和尚行了一礼: “大师勿怪,这是我表妹,遇到了意外,才寻到了国安寺来避难。” 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回礼道:“我看这位女施主无恙,还请陆施主带着她速速离开。” 这是赤裸裸的下逐客令了。 陆兆凌对面前这位渺音和尚,早就是一肚子的气了。 当初,就是这个死秃驴,给自己和楚天骄批的八字,说他们八字不合,才导致了楚家退亲。 如果不是因为国安寺是皇家寺庙,陆兆凌早就收拾这渺音和尚了。 “渺音,你还真的是不将吾放在眼里啊!” 渺音和尚不卑不亢,语气平和道:“小僧眼里,众生平等,陆施主多心了。只是国安寺不接待女客,这是连皇后娘娘都知道的规矩。” 陆兆凌无语,搂着叶汀兰道:“表妹,咱们走!” 叶汀兰看了看山门外道:“可周家人应该还在外面。” 陆兆凌不屑道:“我倒要看看,周家人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掳人。” 第112章 死老头,朕是这个意思吗? 陆兆凌给随从顺心使了个眼色,顺心上前打开寺门。 周家的家丁果然等在外面。 可看见与叶汀兰一起出来的,是四皇子陆兆凌,没人敢上前阻拦。 “滚!” 陆兆凌仅仅说了一个字,这些人就落荒而逃了。 叶汀兰依附在陆兆凌身边,亦步亦趋,上了马车。 “表妹,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前面十几里,我有座庄子,咱们今晚可能只有在庄子里将就一晚了。” 上京城有宵禁,即使陆兆凌身为皇子,也叫不开城门。 叶汀兰其实挺着急回城的。 现在给周锦云下毒的事已经败露,如果叶竹心再中毒,那她就是不打自招了。 以叶林轩的智商,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猜到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明白是叶汀兰下的毒。 可城门关了,现在就算回叶家也晚了。 叶汀兰一想到叶林轩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处置自己,就不寒而栗。 她的这位祖父,可不会顾念什么祖孙情谊。 将她拆骨剖心向周家人谢罪可能都会算轻的处罚了。 如今,能救自己的,只有陆兆凌了。 叶汀兰原本头发已经被周彤云扯散,形容有些狼狈。 上了马车后,叶汀兰将头发全都拆开,披散下来,在后面轻轻的束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表哥,今日幸好遇见了你,否则,我……” 叶汀兰本就生得极美,此时又一副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望向陆兆凌的眼神,有感激,有爱恋,有崇拜,极大的满足了陆兆凌身为男子的虚荣心。 “表妹,周家如此不顾礼仪,明日回城,我定请外祖父为你讨回公道。” 叶汀兰知道明日真回城了,陆兆凌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审时度势,就不会如此说了。 “表哥,兰儿自小就心悦您,如果能常伴您身边,就算无名无分,也好过嫁进周家,忍受这相思之苦。” “表妹,这……” 陆兆凌心想:果然这小妮子是喜欢我的。可惜了,娶了她会影响我与周长安的关系,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可听她的意思,宁肯无名无分都要跟着我,那玩玩应该关系不大吧? 这两人真是臭猪头自有烂鼻子闻,跛驴配上了破口袋。 一对贱货彼此看对了眼。 又各有算计,很快便在马车里搂搂抱抱了起来。 “表妹,我亦心悦于你,但你终归是要嫁入周家的……” “表哥,那周锦云已是将死之人,这次我没能如周家人的愿,只要再拖上两个月,说不一定周锦云到时已经不在了。” 陆兆凌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既然周家都着急到不顾礼仪,要抓叶汀兰提前成亲圆房,想来是因为周锦云已经不行了。 周家人想给周锦云留个后,才会如此草率。 兰表妹明日回家后,无论周锦云死不死,最终都会嫁进周家的。 那这后,我帮他们留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到了庄子时,叶汀兰是被陆兆凌抱下马车的。 这一夜,叶汀兰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讨好陆兆凌。 陆兆凌享用得很是满意,倒是对这位表妹,生出了一丝不舍。 上京城中,叶府内。 叶竹心晚膳后不久就毒发身亡了。 居然有人敢在叶府中下毒,这事让叶林轩大为震怒。 叶竹心的所有丫鬟仆役,都被绑了起来,一一审问。 审到一半时,却发现叶竹心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失踪了,找了一圈后,在后院中的井里发现了这个丫鬟的尸体。 追查下来,发现叶竹心今晚的晚膳,正是这名丫鬟去厨房取的。 饶是叶林轩雷霆手段,也没能查出这个丫鬟背后之人是谁。 “心儿平日里连门都不出,能有什么仇人?背后的凶手,就在这宅子里。” 叶林轩头疼的做出了判断,死了个孙女而已,他倒并不是太难过,但敢在叶府中行这种腌臜事,才是让他真正震怒的原因。 叶光宗和苏湘云也赶到了,叶光宗是真的伤心,苏湘云是假意陪着抹泪。 叶老夫人一听到亲自带大的二孙女死了,直接昏厥了过去。 总之,这一晚,叶府之中,乱了一夜。 而城外陆兆凌的庄子里,确是另外一番旖旎光景。 陆兆凌和叶汀兰两人折腾了一宿,第二日起晚了些。 叶汀兰知道此时如果自己回城,叶竹心已经死了。 如果周家人再找上门,自己几乎就没有活路了。 她娇羞的搂着陆兆凌道: “表哥,兰儿已经是你的人,你能答应再陪兰儿三天吗?” “今日不回城吗?万一家里找你,岂不是不好?” “不会的,家里以为我在周家庄子上。周家人又以为我已经回府了。就算三日后他们发现,殿下只需为我作证即可。 周家人掳我去与周锦云圆房,我不堪受辱,逃了出来。 我慌不择路,逃入了山中,受了点伤。 三日后才被恰巧路过的表哥所救。” 陆兆凌点了一下叶汀兰的鼻子夸道:“还是你鬼主意多。” 陆兆凌昨晚很是满意,最近他又没什么正事,当下便同意了叶汀兰的要求。 周彤云昨日被叶汀兰迷倒,不久便醒来了。 幸好叶汀兰那毒粉,只是迷药,她才有幸捡回一条命。 此时周彤云无比的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相信楚天骄的话。 等到追叶汀兰的家丁回来禀报,叶汀兰跟着四皇子走了,周彤云恨声道:“明日,待到我回城,定要让我爹上门讨要公道。” 这一夜,很多人都睡不着,其中还包括躺在铁匠铺的陆承基。 楚天骄和陆鼎峰离开了铁匠铺,将他留了下来。 陆承基眼巴巴的望着陆鼎峰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的委屈,感觉自己是被嫡亲祖父抛弃了。 葛老头叫人去外面给陆承基请了大夫,大夫诊断后,确定他是吃坏了肚子,给他开了药。 到了晚上,陆承基总算是不拉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前几日,他每天被绑着,努力的挣扎求存,并未觉得这葛家的炕,如何的膈人。 现在被松绑了,能够自由的躺平,他却嫌弃起了这炕太硬,那被子太粗糙。 自小睡惯了高床暖枕的他,前世即使是去军营里,也会带上一套自己的被褥,让随从铺上厚厚的兽皮。 像这样的硬炕,他完全就没睡过。 听声音,院子里静悄悄的,葛老头和伙计们忙了一天,都已经累得睡着了。 陆承基辗转反侧,最后,鸡鸣时分,才总算睡着。 他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蛋娃子,快起来,吃了早饭好干活了!” 院里传来了葛老头的呼声。 陆承基艰难的起身,双眼还半闭着,张开双臂,等待着下人来伺候自己穿衣。 举了半天,还没有人来伺候他。 陆承基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葛三蛋的房中,没有人会进来伺候他。 取了床头的褂子,陆承基便傻了眼。 昨夜睡觉的时候,他不会脱衣服,便直接将褂子前的布扣扯掉了好几个,现在这件褂子,还能穿吗? 陆承基光着膀子下地,在屋内的柜子中翻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套到了身上。 问题又来了,他不会扣这种平民的布扣。 在屋内倒腾了半天,急得他满头大汗,那件新穿的褂子,依然是敞开着的。 “葛老头,葛老头……” 陆承基扯着嗓子冲着外面喊着。 葛老头急冲冲的颠了进来。 “蛋娃子,怎么还不出来?” 对于陆承基没有喊自己祖父,葛老头还是介意的,这孩子,自从生病后就连自己这个祖父都不认了。 葛老头狡黠的冲着陆承基问道:“蛋娃子啊,楚大小姐说你好了,我有些不相信,我有个问题要考考你。” 陆承基可不想再被捆起来,忙道自己真的好了,随便葛老头考。 葛老头一脸郑重的问道:“父亲的父亲叫什么?” 陆承基想都没想就答道:“祖父。” 葛老头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一声:“诶,这就乖了。” 陆承基红了脸,有些别扭,知道自己被葛老头套路了。 他瞪着眼气鼓鼓的问道: “葛老头,这个怎么扣?” 葛老头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确实是摔坏了脑袋啊,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葛老头替陆承基穿好衣服后,领着陆承基去了厨房。 铁匠铺的伙计们,都是一起吃饭,满满的围了一大桌。 葛老头旁边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馒头和粥,显然是给陆承基留的位置。 看着这简陋的早餐,陆承基完全没了胃口。 “葛老头,我要吃肉!” 葛老头原本想哄着他,但转念一想,昨日那位姑娘才一再强调了不能惯着他,便板着脸道: “想吃肉没问题,跟着我干活,自己挣了钱自己买。” 对于自食其力这件事,陆承基是接受的,回应道:“那你给我开工钱。” 葛老头心中一喜,觉得这是个好现象,点头同意:“你就跟着李二娃先学抡锤,按学徒工给你工钱。” 陆承基对此没有异议。 其实葛三蛋以前就是在铺子里打铁的,只是那时候他不拿工钱,每个月葛老头都会给他一定的零花钱。 见陆承基将面前的馒头掰了一小块,就丢下了,葛老头问:“怎么,就不吃了?” 陆承基不想承认自己是吃不惯这粗鄙的食物,敷衍道:“不吃了,我觉得我有点恶心。” 葛老头侧目:“是吗?老子帮你洗拉了屎的裤子,都没嫌弃你恶心,你倒是自己嫌弃起自个儿来了?” 陆承基无语,翻了个白眼,心道: “死老头,朕是这个意思吗?” 第113章 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 吃过早饭后,李二娃主动上前揽住陆承基,陆承基不习惯别人碰触,侧身避开了。 “蛋哥,你先将火烧起来,我来添煤。” 李二娃去到了后罩房取煤。 前厅此时只有陆承基一人。 他盯着眼前的炉子,傻了眼,烧火这事,他也不会呀。 还好,火折子这东西他还是会用的。 陆承基凭着自己的理解,点燃了火折子,整个丢进了炉子里。 “蛋哥,火生起来了吗?” 李二娃拖着一筐煤出来,问傻站在炉子前的陆承基。 陆承基摇了摇头。 李二娃凑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急忙将炉子里那根木棒抽了出来。 “蛋哥,你把大锤的手柄丢进去做啥?” 陆承基挠头,“生火不是应该加木头吗?” 李二娃惊道:“可这是大锤的手柄,你把它烧了,待会儿你抡啥?” 原来,铁匠铺的大锤,都会配上不同长短的手柄。 铁匠根据需要,会将手柄拆下来,换上更适合的手柄。 陆承基以为那是柴火,给直接丢进了炉子里。 还好,他的火压根就没有生起来。 等到李二娃准备自己生火的时候,又找不到火折子了。 陆承基指了指炉子里被新添的柴压着的某样物件道:“在那里。” 可怜的李二娃不明白陆承基这是什么神操作,问道:“蛋哥,你不想干活也不用这样报复葛大爷吧?你这是打算拆了他的铁匠铺吗?” 一上午时间,陆承基状况百出,还好他前世练武,葛三蛋本身的体质也不错,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才终于学会了抡锤。 到了晚间,陆承基向葛老头伸出了手:“工钱!” 葛老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哪有干一天就结算工钱的?” 陆承基执拗的坚持道:“我以后自己养活自己,不吃你的饭,把工钱给我结了!” 葛老头真想给这愣头愣脑的傻孙子两脚。 又体恤他伤了脑袋,估计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只得掏出十个铜钱给他。 “学徒一个月的工钱三百文,今天先给你十文。” 陆承基拿着这笔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赚到的“巨款”,迈出了铁匠铺的大门。 街口的大肉包子,三文钱一个,他已经听李二娃说过了。 陆承基一口气买了三个大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饿了一天的他,此时觉得这大肉包子,比前世的宫中御厨所做的灌汤小笼包还要好吃。 “呃……” 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后,陆承基昂首阔步的走回了葛老头的家。 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得胜回朝的将军,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哼,小孙媳妇,你居然敢瞧不起朕! 你以为朕不能靠自己在这平民的世界里自力更生? 笑话,朕才第一天,就自己赚钱吃饱了!” 此时的陆承基,完全没想到,他一顿就花了九文钱,那明天的早餐和午餐,该怎么办呢? 离阳侯府里,楚天骄一大早便接到隐大的汇报,说昨日叶汀兰跟着周彤云去了城外的庄子,后来又只身逃了出来,跟着四皇子去了四皇子的庄子。 这隐大是楚天骄放在橘子庄培养的探子。 如今橘子庄上的探子,早已经不止四个了,但这隐大,是其中表现得最优秀的一个。 楚天骄派隐大去跟踪叶汀兰,是准备将隐大放到异国他乡前,多多锻炼他,为他增加一些实战经验。 听完隐大的汇报,楚天骄基本上已经猜到了昨日在叶汀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这时,看住叶府的隐二也回来汇报,说叶府的二小姐,昨晚死了。 隐二买通了一个出们买菜的仆妇,从那名仆妇口中得知,那位二小姐,是被毒死的。 “呵呵,叶汀兰,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拆散叶家和周家的同盟,就看你的了。 如你所愿,我再为你嫁进四皇子府,添一把火。 这样,周家和叶家,想要冰释前嫌,怕就难了。” 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吩咐她立即让悠然居、樊楼和玉楼春都行动起来,尽快将叶汀兰与陆兆凌勾搭,毒杀周锦云的消息,散播出去。 周彤云已经回到周家。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长安下朝回家,周彤云立即将叶汀兰下毒的事,以及昨天自己是如何试探她,又如何让她跑掉了的事,一一说明。 “什么?你说是你七哥未过门的媳妇下的毒?” 周长安得知这消息后,与昨日的周彤云一样的震惊。 有同去庄子的家丁和丫鬟作证,周彤云还绑了叶汀兰的丫鬟依云回来,周长安知道,周彤云不是在胡说。 叶汀兰和周锦云的婚事,是周长安和叶林轩亲自定的,为的是巩固两家的同盟关系。 周长安相信,这绝对不会是叶林轩的主意。 “这个贱人,居然胆子如此之大,敢毒杀我的儿子,如果小七有什么意外,我非要她陪葬不可。” “走,跟我去叶家!” 儿子的命危在旦夕,周长安讨要说法是其次,关键是必须问出叶汀兰到底给他儿子下的什么毒。 家里的孙女死了,叶林轩今日仍然照常去上了朝,办完了公务才回府。 叶林轩认定叶竹心的死,一定是家里人干的。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叶家没有报官。 叶竹心的尸体还停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按照叶林轩的意思,对外只称是叶竹心得了急病而亡,停灵三日后,便拉入叶家祖坟埋了。 一个未出阁的孙女死了,叶家完全没有向外报丧,大门口,连白幡都没挂。 当听到周家父女上门时,叶林轩还有些意外,以为是叶竹心的死亡讯息传了出去,周家父女这是来吊唁来了。 叶林轩是长辈,不用为叶竹心服丧。 他一身常服在前院的会客厅接待了周家父女。 “周老弟,你怎么来了?” 叶林轩看到周长安那一脸的怒容,便立即明白过来,不是来吊唁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好你个叶林轩,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如果你不想与我周家联姻,退亲就是,居然让你孙女给我儿子下毒,害他性命!” 周长安已经顾不得客套了,见到叶林轩,就是一顿发作。 等叶林轩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心中立即明了,这就是叶汀兰干的,包括昨晚叶竹心的死,也找到了真凶。 “这个孽障!如果查明真的是她做的,我打死她向周老弟你谢罪。” 叶林轩甚至都不辩解,直接认下了叶汀兰的罪过。 人家满院子的仆役,都看到了叶汀兰扔毒粉,他就算辩驳,又有什么用? 叶汀兰对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与周长安的同盟关系。 叶林轩放下了姿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哄得周长安坐了下来。 “那孽障昨日并未回府。等抓到了她,我一定扭送她去周府,任由周兄你处置。” 叶林轩的态度,完全在叶汀兰的预料之中,所以在她知道自己玩砸了后,才不敢立即回城。 叶汀兰原本计算得好好的,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给周锦云下毒,结果周锦云没死,周家还要她提前嫁过去。 这明明是她自己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可她却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是周家太无耻,她祖父太无情。 又听说了叶竹心要嫁给陆兆凌,她便把叶竹心一块儿恨上了。 凭什么自己要嫁给一个痨病鬼,而叶竹心却能做皇子妃? 如果叶竹心死了,是不是叶林轩就能改主意,让她嫁给四皇子呢? 所以,她才启用了隐藏在叶竹心院子里的棋子,毒死了叶竹心。 还企图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跟着周彤云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 可惜,叶汀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天骄这个变数。 楚天骄告诉了周彤云她会毒术,引发了周彤云的怀疑。 当她毒杀周锦云的事曝光后,她的算计就崩盘了。 如今,叶汀兰只有牢牢的绑定了与陆兆凌的关系,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看在叶竹心已死,叶家再没有比她更适合联姻的孙女的份上,也许,叶林轩能放过她。 第114章 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叶汀兰和陆兆凌在城外的庄子里,度过了荒诞的三天。 当他们乘着马车回上京城时,叶汀兰一直惶恐不安。 她依在陆兆凌的肩膀上,小心的试探着:“表哥,祖父要处罚我,你会为我求情吗?” 陆兆凌以为叶汀兰说的是两人滞留在外的事。 这事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色令智昏了。 但经过这三天,陆兆凌发现这个表妹不仅貌美,还有诸多好处。 尤其是两人在闲聊时,叶汀兰暗示有办法可以让太子死的无声无息。 这事,让陆兆凌重新估算了叶汀兰的价值。 也许,把这个表妹留在身边,意义更大,毕竟只要有太子在,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 陆兆凌决定好好跟叶林轩商量,争取能让叶林轩同意,延缓叶汀兰和周家的亲事。 这样,等周锦云死了,他就可以将叶汀兰接进四皇子府了。 马车从南城门进入,城门口进出的人流很多,这时,一个年轻人推着一辆粪车要出城,行人们纷纷避开。 陆兆凌的车夫一边骂着人,一边指挥着马儿们避让。 那推粪车的年轻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走着曲折的路线,还是撞了上去。 马车一甩尾,急停,车厢翻倒在地上,马头前,满地的金汁。 暗卫江左从一侧的人群中冲了过来,从倾倒的车厢中将陆兆凌和叶汀兰扒拉了出来。 陆兆凌和叶汀兰两人,身上多少都沾了点金汁,形容有些狼狈。 陆兆凌怒道:“怎么回事?” 车夫刚才已经被撞得飞了出去,从金汁中爬了起来,茫然的寻找着那名推粪车的年轻人,却哪里还寻得到踪迹。 “四殿下,刚才……” 江左在汇报的时候,城门口的其他行人,已经认出了陆兆凌。 “那不是四皇子吗?他身边那位小姐是谁?” “不就是叶府的三小姐吗?两人果然在一起,勾搭成奸了。” “前两天听说这两人串通起来,谋杀周家的少爷,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这两人才从城外回来,不会是一直在一起吧?” “我刚听人说,在城外的**庄子,三天前就看见这两人了,四皇子还真持久……” 群众们小声的议论着,陆兆凌和叶汀兰两人没内力,自然听不见。 但江左武功高强,自然全都听清楚了。 他抽了抽唇角,一边感慨这些老百姓的想象力,一边头疼要不要向陆兆凌汇报。 自从陆兆凌将他弟弟江右驱逐后,江左就不是那么忠心了。 每天虽然还是跟着陆兆凌,保护他的安全,却大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日子心态。 最终,江左还是忍住了,没有将听到的那些流言告诉陆兆凌。 陆兆凌被洒了一身的金汁,当然不会再直接去叶府了。 叶汀兰死活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叶府,陆兆凌无奈,只好带着她先回四皇子府更衣。 叶林轩其实早就知道叶汀兰藏在陆兆凌的庄子里。 不管周长安如何的催促,他却没有行动。 最初,叶林轩对叶汀兰这个破坏了他计划的孙女,恨不得直接交给周家处置算了。 只要能平息周长安的怒火,要了叶汀兰的命,叶林轩也不会心疼。 但自从知道叶汀兰是跟着陆兆凌走了后,叶林轩就开始重新掂量这件事了。 叶竹心已死,叶家除了叶汀兰,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嫁给陆兆凌。 叶林轩一直在扶持陆兆凌。 这是因为叶贵妃至今生不出儿子,才被迫收养了陆兆凌这个养子。 叶家最后,一定要有一个与皇家的共同血脉,才能完美的实现叶林轩的计划。 至于周家的怒火,叶林轩只能想别的办法平息了。 城门口的这一出,很快便传到周家。 周彤云还在太学,尚不知道,但周长安这几日都无心上朝,称病在家,立即便听到了风声。 “原来是攀上了高枝,才会给我儿子下毒啊!” 这一刻,周长安连对叶林轩的信任,都发生了动摇。 周长安并不知道,叶林轩原本是打算将叶竹心嫁给陆兆凌的。 在他看来,从叶林轩的角度,把孙女嫁给四皇子,获得的利益,确实大于嫁给自己的儿子。 如果叶林轩既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又不想得罪自己,让自己的儿子悄无声息的死掉,确实是解决两家婚约最有效的办法。 “这老贼,也许根本就是知道他孙女的行动,却没有阻止。” 在周长安看来,叶家祖孙俩是算错了自己儿子命硬,没有死成,还让王老太医给查出来了是中毒。 “如果没有楚家那丫头的提醒,彤儿就不会提醒王老太医往中毒的方向查,也许连王老太医都会被骗过去。” 周长安终于意识到了,此事的关键人物,是楚天骄。 周长安在家里等了一天,叶林轩依然没有带着叶汀兰上门来道歉。 “人已经回城了,却还是不肯来谢罪,看来叶林轩这老儿,有另外的打算。” 看了看时间,周长安叫人套马车。 叶林轩不来,周长安只能自己去找他。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周长安突然让转向:“去太学!” 楚天骄刚出太学门,便被周家的下人拦住了。 跟她前后脚出来的周彤云,也认出了自家的马车。 她奔向马车,看到里面坐着的是她爹,钻进了车里。 “彤儿,你去把楚家大小姐请来,我有话问她。” 当周家的家丁说他们老爷想见自己时,楚天骄并没有动。 对于周长安,她不想显得自己太主动。 楚天骄希望留给周家的印象,是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无意间提醒的周彤云。 按照这一世的经历,她应该连周长安都没有见过,如何肯跟他家的仆人去马车里见他? 直到周彤云亲自来请,楚天骄才勉为其难的跟周彤云说,自己乘自家马车,先去悠然居等他们父女俩。 在悠然居见面,是比较合适的地方。 首先这里是楚天骄自己的地盘,安全有保障。 其次,在这里,隐蔽性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很快,周家父女来到了悠然居,被掌柜的带入了一间完全隔音的雅间。 周长安并没有摆长辈的架子,而是向着楚天骄深深一揖道: “多谢县主提醒,才使我儿能够苟延残喘至今。还请县主救人救到底,赐我儿解毒良方。” 楚天骄露出天真懵懂的神情,惊诧道:“周世伯,您言重了,我哪里有什么解毒的良方?” 周长安原本就是想诈一下楚天骄,但看她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顿时失望,脸上那所谓的感激之情,便淡了几分。 楚天骄确实知道叶汀兰下的什么毒。 甚至,那本《毒经秘典》里,详细的记载着解毒的方法。 可她如何能轻易的替周锦云解毒? 这样,叶家和周家,不就斗不起来了吗? 楚天骄前世没有做过恶人,最后却落得个被毒杀的下场。 这一世,她正努力的学习着,要以恶制恶,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周长安这个虚伪的家伙,一直跟楚家作对。 前不久,还克扣前方将士的粮草,搞得他爹不敢追击西戎人。 楚烨三天两头的去户部要粮草,每次都被周长安为难。 如今,周长安总算有事情求着自己了,却想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从自己这里得到解毒的药方,那真的是做梦。 据楚天骄推测,叶汀兰连毒药炮制的流程都会记错,解毒的方子,也未必记得准确。 到时候叶汀兰给不出解药,或者给的解药解不了周锦云的毒,周叶两家的关系,才会彻底的崩掉。 第115章 楚家的丫头应该不会没事溜我这老头子玩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世伯与其求我,不如找那位下毒之人要解药。” 周长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之所以先来找楚天骄,不过是想赌一把。 说来说去,除了周彤云和周家的下人,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叶汀兰下的毒。 现在他又急于要求解药。 几乎是处处受制于叶林轩。 如果他能在楚天骄这里找到解药,那么他发作起叶林轩来,便会更有底气。 可惜,楚天骄让他失望了。 客套了几句后,周长安仿佛自己只是来当面向楚天骄道谢般,起身告辞。 楚天骄似笑非笑叹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这句貌似无意的话,飘进了周长安的耳朵里,他只当是楚天骄小孩子家家的瞎显摆,并未放进心里。 出了悠然居,周家父女俩直奔叶家而去。 叶汀兰就算万般不愿意,还是被陆兆凌送回了叶家。 面对叶林轩黑如滴墨的脸,叶汀兰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去。 “我竟然不知道,我有个如此有能耐的孙女?” 叶林轩看向叶汀兰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陆兆凌以为是两人苟且的事暴露了,冲着叶林轩深深一拜哀求道: “外祖父,我与兰儿是真心相爱,求你成全我们!” 叶汀兰闻言,向陆兆凌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她非常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赶紧的挑破道: “祖父,兰儿错了。但兰儿实在不愿嫁给周锦云,兰儿对表哥情根深种,现在兰儿已经是表哥的人了,说不一定着腹中……” 叶汀兰抚着自己的小腹,暗示着叶林轩。 那意思是说她也许已经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叶家与皇家的共同血脉了。 不得不说,叶汀兰找准了叶林轩的七寸。 一个有叶家血脉的皇孙,将来会是一颗重要的棋子,这对叶林轩的谋算来说,太重要了。 叶林轩沉吟片刻后道: “四殿下先回去吧,此事容老夫考虑。” 在安抚住周家之前,叶林轩什么都不会答应,但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陆兆凌刚走,叶林轩请来了家法。 拇指粗细的皮鞭,抽在叶汀兰的身上,她一边惨叫,一边告饶。 叶林轩这一次,是真的被气急了,下手完全没有留手,唯一避开的,就是叶汀兰的肚子。 “我叶家,居然养出了你这样心思狠毒的女子!” “毒杀未婚夫,毒杀嫡姐,勾引皇子,未婚苟且,这哪一条,不够你死一百次?” “……” 叶汀兰被打得皮开肉绽,心中的怨毒之情迸发,回怼道: “这还不是因为祖父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个人! 我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何曾顾忌过我的幸福? 明知道周锦云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却要逼我嫁给他。” 在叶汀兰被打得昏厥过去时,下人来报,周长安来了。 叶林轩甚至都没有让人将叶汀兰带下去医治,直接请了周长安进来。 当周长安看见地上躺着的叶汀兰的狼狈相,对叶林轩的信任感又恢复了一分。 能够下这样的狠手,也许叶林轩事前是真不知道下毒的事。 两人客套了几句,周长安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叶兄,如今我那儿子,还命悬一线,还请你让你家这孙女,把解药交出来吧。” 叶林轩赶紧的让府医来将叶汀兰弄醒。 “我没有解药。” 叶汀兰已经知道自己抵赖也无用,承认了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下的毒。 但解药,她是真没有。 周长安顿时急了,“没有解药,那解毒的方子总该有吧?” 叶汀兰知道现在只有周锦云活过来,自己才能活,否则自己就得给周锦云偿命。 可毒经秘典已经丢了,她根本就记不全解药的方子。 “那毒药是我之前捡到的一本书上记载的,如今这本书被人抢了,我也记不全方子。” 周长安气得差点吐血。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既然敢配置毒药,那你还记不住解药的方子? 被人抢了,多么荒诞的理由。 叶林轩在一旁同时逼迫叶汀兰交出解药方子。 叶汀兰只得努力的回忆,最后,她交代了一个她认为应该差不多的药方。 连同自己炮制的毒药的方子,一起说了出来。 但她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无力落笔书写。 叶林轩谨慎的也不愿意动手书写,只叫下人取了纸笔,递给了周长安。 周长安心知叶林轩这是不愿意落下把柄。 但他救子心切,只得自己记录了药方。 周长安写完两张方子,恨声道:“如果我儿平安,那此事再议,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你就给我儿陪葬!” 叶林轩没有异议。 两人约定,此事如何处理,待看周锦云的毒解了后再商量。 周长安拿着两张药方,去了太医院找王老太医。 “什么?王老太医出城去了?” 这个消息对周长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唯一能诊断出周锦云中毒的太医,便是王老太医。 所以周长安认为只要王老太医看过这两张药方后,周锦云便会得救。 谁知,据太医院的人说,王老太医得知某处出了一种他找寻多年的灵药,急匆匆的留下了周锦云的滋补药方,自己便出城寻药去了。 “王老太医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院正留话说,快则三日,慢则一旬。” 周长安心急周锦云的毒随时可能毒发,如何能够等? 他只得找了太医院的另外一位名声还算不错的徐太医。 徐太医看了两张方子后,点头道:“这张解毒的方子,确实应该是对症的。” 周长安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 他请徐太医配置了解毒的药,一同回周家去给周锦云解毒。 谁知周锦云服下解药后,最初面色红润了一些,没过多久,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死了过去。 “糟了,这解药不对!” 其实,叶汀兰说的解毒方子中的药材,确实是对的,只是每样药材的剂量,她记不准确了。 徐太医根据对应药材的药性,认为这解毒的药方是正确的。 可这种复杂的毒方,剂量增减一分,药性都千差万别。 徐太医手忙脚乱的替周锦云施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周锦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最多还有一日,如果没能找到真正的解药,令郎凶多吉少。” 徐太医的诊断,几乎是叛了周锦云的死刑。 周长安一面自责自己莽撞了,相信了叶汀兰的解毒方子。 一面怒火滔天,召集了周家的一些家丁护院,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直接向叶家杀去。 而在城外的赤焰山上,王老太医一边擦汗,一边问身旁的凤乙: “你家姑娘上次寻火龟的时候,真的在这山中看到了火灵芝吗?” 凤乙这姑娘,平日里就寡言少语,闻言点头:“是!” 王老太医带着期盼注视着凤乙: “那你真不记得在哪一个山头看见的?” 凤乙一脸的憨态,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王老太医看向眼前茫茫一片的大山,心道:“楚家的丫头应该不会没事溜我这老头子玩吧?” 第116章 大侄女,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神了 楚天骄上次替楚老夫人寻药的时候,就在火龟生活的山洞中,见过火灵芝。 当时她并不认识这是疗伤的圣药。 后来王老太医给楚老夫人治病的时候,在楚家住了一段时间。 楚天骄日日去请教医术。 无意中听到王老太医提到了火灵芝。 但当时她并不确定,便没有说。 自从得到那本毒经秘典之后,楚天骄对医毒之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边自己阅读各种医药方面的典籍,一边向府医请教,慢慢的对各种药材,熟悉了起来。 当她终于从一本图谱中看到火灵芝的样子后,便确定自己当初在那洞中见到的,便是火灵芝。 只是她一直事多,无暇去采。 这次,为了支开王老太医,楚天骄才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送信给王老太医,说赤焰山中,有火灵芝。 王老太医听了这消息,立即就坐不住了。 楚天骄还贴心的派了凤乙给王老太医带路。 只不过,凤乙得到的命令是,先不要告诉王老太医火灵芝的真实位置,先带着他老人家在赤焰山中看三天风景。 “小孙媳妇,你为什么不帮周长安救下周锦云,让他记挂你的恩情?” “太祖爷爷,你觉得周长安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吗?” “不了解,无法判断。” “对于唯利是图的人来说,别人帮他,都是应该的。不帮,反而会恨上你。与其这样,不如让周叶两家,彼此狗咬狗。” …… 陆鼎峰带着隐大和隐二来向楚天骄汇报情况。 对于隐大在城门口的操作,楚天骄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你们做得很好,等此事了结后,让隐三想办法混到鸿胪寺接待外宾的驿馆去,你两在外策应。 悠然居来报,鸿胪寺的官员最近在准备接待外宾,我估计是西戎的使团快到了。” 隐大和隐二领命退下。 第二日,楚天骄散学后回到离阳侯府。 一进门,就发现家里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一问才知道,是她爹离阳侯派人回来送信,还有三日,便能到上京城了。 楚老夫人从收到传讯后,便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一边吩咐三夫人李婉娘安排人打扫离阳侯和楚珉宇的院子,一边安排人给他们准备衣裳、食材,还不停的将自己院中这段时间收到的好东西,让人往儿子孙子的院子里搬。 李婉娘一点都没有因为婆母偏心大伯和侄子而生气,反而与楚老夫人调侃道: “说来二少爷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要不娘你帮他把媳妇儿也准备上,等二少爷一进家门,正好成亲。” 这话还真听进了楚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立即盘腿坐到了榻上,一边吃着颗蜜枣,一边跟李嬷嬷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这京中与我家珉宇年龄相当的姑娘,还真不少。 王家的姑娘,我看着不错,跟骄儿还关系很好,做妯娌合适。就是年龄偏小了些。嫁过来后,还得等两年才能生孩子。 郑家的姑娘,我看也很好,性子虽然是莽撞了些,但与咱们楚家人对脾性。 ……” 然后,一下午时间,京中的适龄女子,都被楚老夫人盘算了一遍,好不容易,她选了几个备选的,准备等着楚珉宇一回京,就给相看。 李嬷嬷小声的提醒道:“要说大夫人走了也三年多了,侯爷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 楚老夫人黯然,说起之前的大儿媳妇郑氏,原本就是楚老夫人自小看着长大的武宁伯之女。 婆媳俩的感情一直不错。 只是没想到,大孙子会英年早逝,连带着把他娘郑氏一块儿带走了。 “郑氏虽然走了三年了,但还有珉宇和骄儿。给老大续弦这事,我不是没想过,但我怕委屈了两个孩子。” 楚天骄到上院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 前世这个时候,楚老夫人已经离世,自然不可能给离阳侯续弦。 楚天骄对多一个后娘,并没什么感觉,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她娘郑氏,有些伤感。 “祖母,我听说我爹和二哥要回来了,我可以请两天假,提前出城去迎接他们吗?” “不准耽误功课!” “祖母,我上次月考,可是全部都合格了的,你就同意我请两天假嘛,我已经等不及了,我都好久没见到爹和二哥了。” 楚天骄确实想念离阳侯和楚珉宇。 算上前世,这两人,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了。 在楚天骄的软磨硬缠下,楚老夫人好不容易同意了楚天骄前去迎接。 晚饭的时候,楚烨一直情绪不高。 等大家都散了后,楚老夫人把楚烨留了下来。 楚天骄还想问问自己爹和二哥的消息,看要不要给他们带点东西过去,也留了下来。 楚老夫人问楚烨怎么回事。 “这次出征的伤亡名单,大哥今日让人送到了兵部。 这次将士的伤亡很大,我是头疼这抚恤金,朝廷怕是不肯拿出那么多。” 楚老夫人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楚烨伤感的说道:“这次死亡将士合计七千三百六十二人,伤残更是过万。我与兵部的同僚核算过,抚恤金至少需要二十万两白银。” 楚老夫人叹气,母子俩都知道,想让朝廷拿出这笔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楚烨面色阴郁,眼底闪过愠怒:“周长安那老匹夫,连战时的粮草和饷银都克扣,这抚恤金,如果能从户部批下来三成,都谢天谢地了。” 楚老夫人沉吟许久后吩咐:“你让老三核算一下家里的存银,到时缺多少,家里补上吧。 你大哥这次拿下了翠叶城,应该也会有些收益,等他变现后,再补给公中。” 这些年,朝廷经常克扣军饷和抚恤金,离阳侯没办法,只能以战养战,将战场上收缴的战利品,通过楚晟管理的商队变现,再贴补回给将士们。 但西戎本就不是富裕的国家,在那些蛮荒之人身上,又能收缴到多少战利品呢? 最终,只有从楚家的公中贴补进去。 楚天骄前世带过兵,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上前一步,对楚烨说: “二叔,我有办法让周长安那老贼,这次全额给抚恤金。” 楚天骄将周叶两家的事一一道来。 楚老夫人和楚烨都听失了神,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楚烨惊叹道:“大侄女,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神了,你如果能帮二叔把这笔抚恤金搞定,那二叔就把你祖父留下来那杆火云枪借给你玩一年!” 楚天骄闻言大喜。 老离阳侯有两件神兵,一件传给了楚天骄,就是她现在用的那把天鸦剑。 还有一件,便是火云枪。 那是一把玄铁炼制的长枪,通体黝黑,坚韧无比,有摧枯拉朽之势,曾被视为离国第一神兵。 当年楚烨少年从军的时候,老离阳侯心疼幼子,想着他不能承袭爵位,便把这把火云枪传给了楚烨。 火云枪是楚烨视为比自己性命还珍贵的东西。 楚天骄眼馋那把火云枪已久,每次问楚烨想借来玩玩,都被无情的拒绝,没想到这次楚烨这么大方,居然肯借给她一年。 没想到叔侄二人正商量时,门房让人来通禀,周长安父女来访。 “大侄女,你不会神机妙算到他们此时会来吧?” 楚天骄摇头:“哪有,我原打算等周锦云死了,周叶两家彻底闹崩呢。” 楚烨点头:“这倒是省事了,不用我上门去告诉周长安这老匹夫了。” 两人定下方略,楚烨先去了前厅接待周家父女。 第117章 吹唢呐倒是会,你要不要帮忙? 周长安带着人去叶府大闹了一场。 可叶汀兰确实是没有真正的解毒药方。 被周长安逼得没有办法了,叶汀兰祸水东引:“我那本书肯定是被楚天娇抢去了的。 之前我被人套麻袋,想来想去,应该就是楚天骄干的。 也就是那一次,我丢失了那本书。 只要找到楚天骄,就能拿到解毒的方子。” 周长安结合之前楚天骄提醒周彤云的事,暂时相信了叶汀兰的说法。 为了救自家儿子,他只能低下头去求楚家。 楚烨在前厅接待了周家父女。 这一次周长安备了大礼。 以前每一次见到楚烨,周长安都是鼻孔朝天,今日却躬下了身,态度极其的谦卑。 “楚大人,漏夜前来打扰,实属无奈之举,还请见谅!” 楚烨一脸惊奇道:“周尚书是看了兵部提交的伤亡抚恤金条陈,连夜上门商讨来了吗? 这份为政勤勉的精神,实乃我辈楷模啊!” 周长安一愣,没有听懂楚烨什么意思。 他这两日都告病在家,还不知道伤亡抚恤金的事。 楚烨板下了脸问:“今日我已经将与西戎这一战的伤亡名单和抚恤金明细,报到了户部。难道周大人不是为此事前来?” “神特么的伤亡抚恤金,老夫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来找你,一看就知道你小子是在跟我演戏。” 周长安心中吐槽,面上却不敢发作楚烨。 他冲着楚烨躬身一揖,姿态又放低了两分道: “楚大人,犬子锦云中了毒,命悬一线。老夫今日前来,是想请武胜县主过府一叙。” 楚烨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梗住了脖子,嚷嚷道: “你儿子快死了? 有病找太医去啊,我楚家人都是莽夫,你请我那大侄女去作甚? 她抬个棺倒是有一把好力气,但堂堂县主,你儿子配请她抬棺吗?” 楚烨摆出要吵架的架势,令周长安分外的头疼。 以往在户部和朝堂上,他们两人没少这么吵。 但今日他可不能接楚烨这犟驴的茬。 如果他敢接茬回怼,楚烨一定会像每次被他赶出户部衙门时一样,将自己赶出离阳侯府大门。 “楚大人,老夫听闻令侄女会些医术……” 周长安话还没说完,便被楚烨打断: “我们楚家人,都没脑子,医术这玩意儿太高端,不会!吹唢呐倒是会,你要不要帮忙?” 说楚家人没脑子这话,是周长安经常在户部衙门里讽刺挖苦楚烨的,楚烨现在奉还给了周长安。 周长安被楚烨气得够呛。 这个犟驴,明摆着是不跟他谈抚恤金的事,他就不接解毒这话头。 周长安只得硬着头皮画大饼:“楚大人还是先将县主请出来吧,抚恤金的事,老夫明日回衙门看到兵部的条陈后,会考虑的。” 楚烨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份折子,递了过去道: “还好,我身上正好有一份备档的,周大人先看看,我这就叫人去请我那侄女。” 周长安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个,但又不得不看。 如果他说自己不看,他可以保证,这楚烨定然还会从中作梗,让他见不到楚天骄。 见周长安开始装模作样的看起了那份折子,楚烨这才坐回了正中主座的椅子上。 这时,仆役上来奉茶。 楚烨端起茶杯小口的喝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周长安坐在了一侧的客座上,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和怒火。 周彤云站在他的身后,心神不宁的望着门口。 楚天骄算着时间,出现在了前厅。 周彤云一看见她的身影,就扑了过去,拉着楚天骄哀求道:“楚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哥吧。” 楚天骄抽出了被她拉着的手,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头装憨: “咦,这不是叶汀兰身边那个嘴替周小姐吗? 你不是从小就叫我莽女,说我目不识丁。今儿可是奇了,怎会认定我能救你哥?” 周家父女看楚家这叔侄俩,一模一样的装傻套路和表情,苦笑连连。 以前这对父女有多爱损楚家人,现在就有多尴尬。 周彤云眼泪都急出来了。 她哭着将叶汀兰之前的话转述了一遍。 楚天骄神情淡定的反问:“她说什么你就信,那你找她去呀!” 周彤云被噎住了。 楚天骄这才昂起了头宣布: “我没捡到过她什么书,不过我倒是跟着王老太医学了几天医术。你哥这种情况,我似乎,可能……恰好能治。” 周家父女顿时明白,叶汀兰说那本毒书在楚天骄手上,应该是真的了。 只是楚天骄不承认罢了。 周彤云一咬牙,跪了下来,恳求道:“楚姐姐,只要你能救我哥,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楚天骄避开了这一跪,心中暗道:“看周彤云对她哥那份真情实感,倒是不像叶汀兰般坏到根里去了。” 楚天骄步入了厅中,望向了周长安,拱了拱手道: “周世伯,我爹三日后回朝,那些伤亡的将士,却不能跟着他一起得胜凯旋。 我正准备明日出城去迎接英灵。 只是这两手空空的,总觉得愧对那些跟着我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周长安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知道今日如果不答应批了那二十万两的抚恤金,楚天骄是绝对不会跟着自己去周家的。 周长安对楚烨说:“这条陈我可以批,但最终还要上报给陛下定夺,此事能否成,老夫不敢保证。” 楚烨指着那条陈道:“你先签字。” 周长安签了字,写下了户部同意的批语,盖上了自己印鉴。 楚烨将条陈揣进了怀里。 他只需要去户部将今日那份没签名的换回来,把兵部的其他流程补上,便可以呈交皇帝了。 但周长安说的也是事实,这是最终还要廷议。 如今的朝廷,叶林轩和周长安这一伙人,话语权极大,明日廷议时,还需周长安帮忙。 要说这离国朝堂,经历了五代后,与离太祖和太宗时期朝廷的励精图治,政策清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仿佛就像是历史的必然般,到了第四代,第五代开始,贪腐、厌战、苟且偷安的风气,便会在朝堂中泛滥。 就连皇帝,也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名为力求平稳,实际无所作为。 国库紧张,军费一再压缩,常年拖欠军饷和抚恤金,这几乎已经成为了离国朝堂的常态。 楚烨心里还是没底,望向了楚天骄。 楚天骄拉过楚烨悄声说: “呆会儿二叔陪我去周家走一趟。我可以先保周锦云不死。 至于周锦云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廷议时,周长安会不会帮你了。” 楚烨顿时乐开了花。 周长安见这叔侄二人笑得贱兮兮的模样,心中一阵发慌,却只能硬着头皮请这两人跟他一同回府。 到了周家,一群人直奔周锦云的院子。 楚天骄装模作样的给周锦云把脉问诊。 其实她那刚学没多久的医术,根本诊断不出周锦云的毒。 但她不需要诊断,人家王老太医和徐太医,都已经诊断过了。 她只需要将解药拿出来即可。 但楚天骄觉得,不能让周长安觉得这太容易了。 楚天骄时而蹙眉,时而沉吟,做足了戏后,才道:“肺乃娇脏,其性喜燥恶湿,喜刚恶柔……” 楚天骄将最近背的医书上跟肺有关的内容,大段大段的背了一遍后才说:“此毒可解,只是……” 第118章 县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旁边的众人,被她这一顿表演给唬住了,就连楚烨都暗道: “看大侄女这模样,不像是只凭着一张毒方的样子。难道大侄女真的是个医学天才,短短几个月,连太医都治不了的疑难杂症都会治?” 周家父女更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周彤云此时感觉楚天骄整个人都在发光。 “过去是我太浅薄了,没能看出楚大小姐,才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我总是受叶汀兰的教唆,冲上去嘲讽楚大小姐,实际上粗鄙的人,是我啊!” 周长安的内心活动没有那么复杂。 不过,他现在对楚天骄真的有医术这事,倒是信了几分。 听到楚天骄一个“但是”,把周长安吓得一哆嗦,忙问:“有什么问题,还请县主直言。” 楚天骄一脸为难:“周公子这毒,已经深入肺腑,要彻底解毒,不是普通的药能救治的。” 周长安慌了: “需要什么药,还请县主明言,我周家库房里还有些珍稀药材。” 楚天骄要了纸笔,提笔写下了一堆药材。 天山雪莲、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 林林总总,一共二十几样。 周长安接过单子一看,差点没站稳。 这每一种药材,都价值千金。 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就这些品种,怕是连皇宫中,都凑不齐吧? “这,县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楚天骄一本正经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如何敢开玩笑? 周世伯是觉得这药难寻是吧? 巧了,这些药我知道有位朋友那里有,只是这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周长安顿时明悟,玛德,你这是在赤裸裸的讹钱嘛。 但现在救儿子要紧,周长安也不敢讨价还价。 幸好,周家豪富,尤在叶家之上。 周长安这些年为官,不知道贪了多少,此时出点血,虽然肉疼,却还是拿得出来钱的。 “去,叫账房拿十万两银票给县主。” 十万两,差不多正好是楚天骄写的这些珍稀药材的价值。 楚天骄得了银票,让青鸾从药箱里拿出一颗食指粗细的药丸,要了碗水,化开,喂周锦云服下。 “此药可暂时延缓令郎的毒发时间,我这就去找我那朋友买药,连夜炮制解药。” “明日我二叔会带着解药上朝,散朝后,自是会将解药交给周伯父。” 楚烨知道楚天骄这是威胁周长安在明日的朝会上,帮他说话,向楚天骄竖起了大拇指。 处于半昏厥中的周锦云,服下药后,明显的进气多了一些。 周长安让一直被强留在周家的徐太医查看。 徐太医诊过脉后,冲着楚天骄一揖问道:“不知县主给周公子服的是什么药?竟然有如此奇效?” 楚天骄跟这位徐太医不熟,自然不会吐露,故作神秘道:“秘药!” 这纯粹的废话,竟然换来了徐太医敬畏的一瞟。 周长安听到说这药果然有效,稍稍放下心来。 楚烨大大咧咧的揽住了周长安的肩膀宽慰他: “周大人,放心,我楚家人最讲信誉,不会干那种得了好处不办事的缺德事儿的。 明日廷议,还请周大人鼎力相助。 否则,我不保证我侄女给的解药,我会不会一不小心,忘记带了。” 听到这直白的威胁,周长安苦笑:“放心!” 离开周家,楚天骄跟着楚烨上了马车。 “大侄女,那解药你真能连夜炮制出来吗?” 楚天骄让青鸾打开那个小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楚烨。 “给,解药。” 楚烨打开小盒子一看,里面还躺着六颗跟刚才周锦云服用的一样的药丸。 “大侄女,你早就准备好解药了?” “那是,这药本来就要连服七天。 我这倒不是为了周锦云准备的。 我是知道叶汀兰会这种毒之后,为了预防她哪天对我身边人下毒,先备好的解药。” 楚烨像捧着宝贝一样将小药盒收好,放进怀里。 “大侄女,这药一定很贵吧?” 楚天骄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点头道:“嗯,很贵,成本要三两银子呢。” 楚烨一时没稳住,惊得头往后一扬,撞到了车厢壁上。 都顾不得疼,他指着楚天骄惊叹:“大侄女,三两银子的成本,你坑了周长安十万两?” 楚天骄有些懵懂的反问楚烨:“不应该吗?” 楚烨扬声长笑:“哈哈哈,应该,太应该了!对付周长安那老贼,就得这么坑!咱们楚家这些年因为他的为难,贴进去的军饷,何止十万两?” 楚天骄眼睛咕噜一转,提醒楚烨道:“那二叔,你身上有六颗解药,你可以只给他一半,剩下一半再坑一次。” 楚烨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非叫周长安把这两年欠我楚家军的军饷,给我补齐了不可。” 至于楚烨后来怎么对付周长安,楚天骄已经不管了。 她连夜收拾了行装,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小红,带着几个凤字小队的成员,出城迎接她爹和她二哥去了。 叶家,叶汀兰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府医处理过了,但那疼痛感,依然钻心。 叶汀兰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复盘整个事件。 “周家为什么会知道是我下的毒? 一定是楚天骄,她能抓住师傅,就能知道我和师傅的关系。 那日套我麻袋的人是她。 抢我毒经秘典的人,也是她。 一定是她告诉了周家人,是我下的毒。 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楚天骄这个贱人一直在背后搞事。 只要我能活下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叶汀兰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是楚天骄在背后搞她,可惜,一切似乎都有些晚了。 她现在能否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就是周锦云被救活了,周家也未必肯放过她。 要想叶林轩保她,除非她真的有让林轩舍弃周家保她的价值。 叶汀兰摸着自己的小腹,乞求着那里面能真的有个孩子。 楚天骄出了城门一路疾驰,日暮时分停在了一处驿站。 将马交给了驿丞后,一行人开了三间上房住下。 楚天骄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对驿丞却没有隐瞒身份。 知道了楚天娇的身份后,驿丞非常的热情。 “县主,是在大厅用膳还是在房里?小站的驴肉不错,已经替县主安排上了。” 想着自己一行有六个人,楚天骄吩咐晚膳安排在了大厅。 光看桌上的那些饭菜,楚天骄便知道这驿丞是真的用了心的。 除了驴肉外,还有鱼和野鸡,时令的菜蔬也做了好几盘子。 楚天骄等人正吃着,驿站外又到了一行人,看服饰装扮,应该来自西戎。 为首的少女面如满月,脸上有两团高原红,满头发辫,一身华丽的火红西戎骑装,手持长鞭。 一进门就用蹩脚的离国话喊道: “饿死了,好酒好菜给我上上来…” 一群人瞬间将驿站的大厅坐满。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指着楚天骄等人道:“你们,滚!” 楚天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几名凤字小队成员站了起来。 驿丞出来打圆场:“这位使节,大厅坐得下,没必要赶人。” 壮汉耀武扬威道:“西戎莎珏公主在此,闲杂人等一律清退。” “噗!” 楚天骄一口汤喷了出来,哈哈大笑。 “傻缺公主?哈哈哈。” 就连驿丞都有些绷不住了,掩袖偷笑了起来。 那名华服少女站起身,手中长鞭向着楚天骄挥去。 第119章 有人还知道自己有个爹啊? 莎珏公主是西戎王的六公主,此次西戎使团到离国和谈,她偷偷的跟着她哥入境。 路上,莎珏嫌弃使团走得慢,自己带了几个随从,离开了大队伍,一路疾行,先到达这个入京必过的驿站。 虽然她听不懂楚天骄说的“傻缺”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一鞭,带着风声,袭向楚天骄的后背。 楚天骄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一个急转身,徒手抓住了长鞭,一使劲,将莎珏往前一拽。 莎珏也算是自小弓马娴熟的草原儿女。 踉跄两步后,扎稳马步,扯着长鞭与楚天骄角力。 可她使尽了全身力气,脸涨得通红,也无法将长鞭从楚天骄的手中拉回来。 楚天骄跨坐在长凳上,单手拉着长鞭,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边轻抿着,一边看向莎珏。 她刚刚在房间换了一身雪白的男式长衫,头发用一只白玉发冠束在头顶,看上去像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 “战败国的一个公主,就敢在我离国的疆土里耍威风,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傻缺一个啊!” 莎珏公主见自己拉不动长鞭,对着身边人喊道:“来帮忙呀!” 她身边带的两名婢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起上前拉住了长鞭的一头,三人共同使劲。 凤癸怕楚天骄一个人拉不过对面三人,想上前帮忙,被楚天骄喝止:“又不是拔河比赛,不用帮忙。” 话音刚落,楚天骄轻飘飘的一松手,对面正使劲的三人摔倒。 莎珏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她婢女的腿上,反应过来,冲着另外一桌的大汉们喊道:“澄卓尔,你们还不出手?” 那一桌大汉中一位面容还算周正的男子起身,为难道:“公主殿下,离队时二王子殿下一再的叮嘱,让你不准惹事,不准与离国人发生冲突……” 这一桌人没动,另外一桌大汉显然是公主亲随,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楚天骄等人冲去。 凤癸等人接住了这些人的攻势。 眼看着西戎人不敌,那名叫澄卓尔的西戎首领,才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加入了战团。 大厅之中,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楚天骄的五名手下,与十几名西戎大汉战斗,逐渐落入下风。 这时,楚天骄将靠在墙上的火云枪拿在了手中,站了起来。 今早离府前,她特意去了楚烨的院子,拿到了火云枪,就是为了见到楚珉宇的时候,可以在他面前显摆。 没想到还未见到楚珉宇,却先在这用上了。 楚天骄拖着火云枪直取莎珏公主。 在枪尖快要抵住莎珏时,那名叫澄卓尔的西戎人拔刀架住了火云枪。 只听咔嚓一声,澄卓尔的弯刀发出了碎裂声。 “枪下留人!” 澄卓尔只得出声喊道。 火云枪的枪尖在离莎珏喉咙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莎珏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差点又坐了下去。 黝黑的火云枪散发着浸骨的寒意,那枪头上的猛虎下山图,因为常年染血,已经形成了暗红色的纹路。 当年将楚家家徽铸为导血槽时,铸造师可能都没有想到,这纹路,最后会变成一只血虎。 也正因为枪头这一团血红色,才有了火云枪之名。 “六国第一神兵火云枪?你是楚家人?” 澄卓尔惊呼出声。 当年老离阳侯凭借这一杆火云枪,杀穿东夷,威震六国。 这件神兵,除了楚家人,谁还有资格拿? 楚天骄挑了挑眉,算是承认了。 澄卓尔急忙用西戎语发出命令,让那些还在打斗中的壮汉住手。 “误会,都是误会,还请楚公子手下留情,不要与我们公主计较。” 澄卓尔不知楚天骄真实身份,见她有火云枪,又一身男装,便认定他是楚家的公子。 楚天骄并未收起火云枪,而是冲着莎珏公主问道:“你服不服?还敢不敢再我离国疆土内耍横?” 莎珏虽然吓得脸色苍白,双脚发软,却依然不愿丢掉公主的尊严。 知道楚天骄的身份后,她反而胆气壮了一些,强撑着挺了挺胸脯道: “我不信你敢杀了我!” 莎珏其实不算太傻,此时正是两国议和的敏感时期,楚天骄确实不敢杀了她。 如果莎珏在离国的疆土内出事,两国战事又起,即使是楚家,也未必担得起这责任。 这道理莎珏懂,在场的人几乎都懂。 所以连澄卓尔也放松了下来。 楚天骄笑了。 她原本就生得英气,此时一笑,大有倾城之姿。 一直盯着她的莎珏竟然一时迷了眼,心扑通跳了一下。 楚天骄不解风情的抡起火云枪,向下横扫,打在了莎珏的腿上。 正被楚天骄美色所迷的莎珏,糊里糊涂的便被一枪扫到了地上,正好匍匐在了楚天骄的脚下。 楚天骄恶趣味的用火云枪打了几下莎珏的屁股道: “是,我现在不能杀你,可我能打你!” 澄卓尔在一旁看傻了眼。 但只要莎珏没有生命危险,他也懒得管。 他的任务,就是随行莎珏,避免他闯祸而已。 这几下楚天骄委实没有用力,莎珏没觉得屁股多疼,却觉得羞辱。 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个登徒子,等我二哥到了,本公主一定要你好看!” 楚天骄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男装如此行事,似乎是有轻薄人家的嫌疑,立即收起了火云枪。 “咳咳,本公子就是给你个教训。 你们只要老老实实的,本公子也不再与你们这些蛮夷计较了。” 说完,楚天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吃饭。 其他人看主子们都打不起来了,也纷纷收起了兵器,各自吃饭。 只有莎珏,让驿丞开了个房间,躲回了房间不知道琢磨什么去了。 一夜无话,楚天骄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驿站。 行了不过半日,便见前方尘土飞扬。 看见那“楚”字军旗,楚天骄热泪盈眶。 楚家军,前世最终是在她手中彻底覆灭的。 楚天骄百感交集,心中有愧疚,有期待…… 策马赶至军前,被队伍的先行士兵拦住:“什么人,大军过境,暂请避让。” 楚天骄看向拦住自己的小兵,激动的喊道:“张嘎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小兵看向眼前的白衣公子,摸了摸脑袋,狐疑道:“公子认识我?” 楚天骄眼中含泪。 此时张嘎子还小,但十年后,他将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百夫长。 在楚天骄与西戎的最后一战中,为替楚天骄挡住来自后背的袭击,战死。 张嘎子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名白衣公子何以如此的激动。 不过,他还是态度和软了几分,劝道: “公子,麻烦您让一让。” 楚天骄下马,牵着小红矗立在路边。 眼看着面前的大军在自己眼前经过,楚天骄单手握拳,捂住胸口,在心中行着注目礼。 “大妹妹?” 一个银甲少年停住了马,像是不敢相信般,俯视着站在路边的楚天骄。 楚天骄破涕为笑,扑了上去。 “二哥!” 楚珉宇今年不过十九岁。 三年多以前,离阳侯世子在前线阵亡后,尚不足十六岁的楚珉宇便离开了太学,披甲从军,去了边关。 这就是楚家人的宿命。 每一代的长房嫡孙,都必须要有人能接掌楚家军。 他们必须十五从军行,靠着自己挣军功,在军中建立威信,等到合适的时机,接掌军权。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离阳侯这个爵位,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更多的是责任。 离阳侯府,百年世家,为何却没有多少的勾心斗角,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每一代长房的爵位,都是拿命去拼出来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折损了多少的嫡子嫡孙。 所以楚家始终人丁单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简单。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楚家人都很团结。兄弟间既是家人,又是同生共死的袍泽。 不像那些庞大的文臣大家族中,充满了内斗。 一身银色盔甲的楚珉宇,与楚天骄一样,有一双杏眼,唇若丹朱,齿如编贝。 兄妹俩样貌的相似度,近五成。 只不过三年的边关生活,让楚珉宇脸上多了许多的风霜之色。 曾经软萌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成了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 当楚天骄扑过来时,楚珉宇脸上笑意绽放,一伸手,将楚天骄拉上了马。 兄妹俩人同乘一骑。 “大妹,你不在家等着我,怎的跑这么远来了?” “想你了呗,等不及了。” 兄妹俩人热火朝天的述说着彼此的思念。 路边凤癸等人也纷纷扬起了唇角,牵过楚天骄的小红,尾随着队伍行进。 “爹呢?”楚天骄兴冲冲的问了好多话后,才想起问她爹。 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有人还知道自己有个爹啊?” 第120章 要不,你把黄金折现给我吧? 楚天骄一回头,才发现身后一匹跟小红同色的汗血宝马上,她爹离阳侯楚戈正瞪着一双虎目,生气呢。 “啊?爹,接住我!” 楚天骄拉了一把缰绳,让楚珉钰的白马放缓了脚步,当两马并行时,她一个燕子翻身,翻到了她爹的马上。 “哈哈,还是一样调皮!” 楚戈回头看了一眼闺女的头顶,哈哈大笑。 楚天骄从背后抱住了她爹,将头靠在楚戈的背上,庆幸: “爹,你能活着回来,真好!” 楚戈啐了一口,“呸,什么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年近四十的离阳侯,虎背熊腰,因常年驻守边关,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 “哎呀,爹还没洗澡呢?我的骄骄儿不会嫌爹臭吧?” “才不会呢,爹身上都是大英雄的味道!” 楚天骄在离阳侯的身上,闻到药味,皱了皱鼻子问:“爹,你受伤了?” 离阳侯无所谓道:“小伤,不碍事。” 楚天骄想到前世他爹回京奔丧时,身上并无大伤。 这一次,因为楚老夫人没有死,离阳侯与西戎交战的时间延长了,没想到却受了伤。 虽然离阳侯说是小伤,但从停战至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离阳侯依然在服药,看来这伤定然不轻。 但在这刚刚重逢的时刻,楚天骄不愿扫兴,没有再继续这话题,只是将这事放进了心里。 父女俩一路说着话,行了半日,大军停了下来。 前方有天使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奔来。 全体人员下马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召征西大将军、离阳侯楚戈进京觐见,随行人等,去往西山营驻扎。无诏者,不得入城……” 离阳侯接过圣旨后,回到队伍里安排。 路过楚天骄身边时,低声骂道:“玛德,搞这种形式,老子真要带兵入城,特么的他们谁拦得住呀?” 西山本就是楚家军的营地,大军原来既定的方向,也是那里。 此次楚戈只带了一半的楚家军回来。 剩下的一半,依然驻扎在边境,恐与西戎的和谈失败,再生战事。 楚天骄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红身边,取下了火云枪,背在了背上。 楚珉宇眼睛都直了。 “大妹,不要动,你背上背的,是火云枪?” 楚天骄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将火云枪拿在了手上,挽了两个枪花,冲着楚珉宇咧嘴傻笑。 “大妹,给我玩会儿。” 楚珉宇要疯魔了,搓着手围着楚天骄打转。 “大妹,你怎么从二叔手里骗来的?我连摸一下,他都不准我摸,居然给你了?” 楚天骄有点遗憾道: “那倒没有,他借给我一年。” “借给你一年?啊!大妹妹,我的好妹妹,那你借给哥半年行不?” 楚天骄自己还没玩够,当然不愿意。 兄妹俩便围绕着火云枪打闹了起来。 将士们都在休整,准备等离阳侯安排好后,就直接回西山营。 兄妹俩干脆就在一旁的草地上,比起了枪法。 得胜回朝,将士们心情原本就还不错,便有许多将士围住了兄妹俩人,看起了热闹。 “想不到大小姐的枪法这么好,居然与二公子过招,还隐隐占了上风。” “楚家就没有孬种,以前的大公子,那枪法才是真的出神入化。” “二公子也不错,主要是输在兵器上。大小姐拿的可是火云枪。” …… 兄妹俩正玩得高兴,人群中挤进来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唬得大家都噤了声,跪下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 楚天骄和楚珉宇也赶紧的停了手。 太子笑容可掬的鼓起了掌。 “楚二公子和楚大妹妹都是身手不凡,本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楚天骄兄妹二人向太子行礼后,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 太子仿佛一位邻家大哥哥般低头问楚天骄:“楚妹妹可收到我送的铠甲了?” 楚天骄忙道谢:“收到了,谢谢太子赏赐。” 太子笑道:“那可是玄铁所制,坚韧程度,不比你手中的火云枪差。” 上次楚天骄救了太子一命,太子便拿出自己珍藏的玄铁,亲自设计构图,为楚天骄锻造了一副玄铁铠甲。 楚天骄收到这副铠甲后,也曾亲自上门谢恩,但看太子妃接待的时候,神情淡淡的,便只在东宫坐了一小会儿,便告辞了,并未碰到太子。 今日听太子又提起,方才得以当面道谢。 陆元清和陆钰跟着太子一起前来,陆元清冲着楚天骄笑了笑。 陆钰本来还好好的,见太子低头和楚天骄说起了铠甲的事,面部越来越僵硬,最终傲娇的别开了头。 楚珉宇跟太子和六皇子都见了礼,当看见陆钰时,发出惊叹: “这不会是阿钰吧?” 陆钰转头换上了一张腼腆的笑脸,喊了声:“楚二哥。” 楚珉宇直接上手,捏住了陆钰的脸,“哎呀,我的妈呀!阿钰,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瞧你这脸蛋,都能掐出来水了……” 陆钰都快哭了,好不容易逃开楚珉宇的魔掌,躲在陆元清身后探头道:“楚二哥,你还是那样的不学无术,乱用歇后语。” 楚珉宇抄着手笑: “啧啧啧,孩子大了,都会顶嘴了。 也不知道是谁,当年被我妹妹捡回侯府时,晚上一打雷就钻我被窝,哭着喊哥哥的。” 陆钰小时候偶尔会在离阳侯府过夜,都是跟楚珉宇住一起。 两人感情很好,只是陆钰十岁就回了南宁,大家也很多年没见了。 被当众说出小时候的黑历史,陆钰羞得满脸通红,口中却坚决的否认道:“楚二哥,你记性差,记错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太子和陆元清奇道:“阿钰,原来你跟楚二公子这么熟?” 陆钰“嗯”了一声。 心中却叹道:“这楚二哥还是那么直接,本来想装跟他不熟的,也装不成了。” 等离阳侯闻讯赶到见过太子后,太子说: “本宫奉旨出城迎接离阳侯凯旋而归,此战大捷,离阳侯辛苦了!” 有太子仪仗开道,皇帝也算是给足了离阳侯面子。 与大军分别后,离阳侯只带了几名贴身随从和楚珉宇进城。 入城后直奔皇宫复旨。 楚天骄跟在队伍的后面进城,陆钰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到了她身旁,两人并行。 “你今日怎么也来了?” “六堂兄也奉了旨跟随太子一同出城迎接侯爷,我是被六堂兄拖来的。” “哦……” “刚刚太子哥哥说的铠甲是怎么回事?” “上次我不是救了他吗?太子赏赐的谢礼。” “那铠甲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 “你可不可以不要?” “那么好的铠甲,为什么不要?” 陆钰原本就黑着的脸变得更黑了。 “不就是玄铁锻造的吗?我给你打一副黄金的。” 楚天骄有些懵,不明白陆钰为什么突然跟一副铠甲较起了劲。 “美人儿,你怎么突然想到送我铠甲了?” 陆钰别扭的低声说:“你及笄的时候,我不是不在京城,没来得及送你及笄礼吗?” 楚天骄想到那金灿灿的黄金,便咽了咽口水。 “要不,你把黄金折现给我吧?” 陆钰气得满头黑线,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留下楚天骄兀自喃喃低语:“美人儿今天真奇怪,莫不是又病了?” 第121章 楚姐姐,你确信阿钰哥是这意思? 当晚,离阳侯和楚珉宇都被留在了宫中,皇帝赐宴。 就连楚烨,作为兵部侍郎,都没有回家用膳。 楚老夫人伸长了脖子,一直在前厅等着,只用了些糕点,久久不喊开饭。 一家老小都只能干等着。 直到掌灯时分,侯府大门口才热闹了起来。 楚珉宇一路飞奔进府,直冲入上院,口中喊着:“祖母,孙儿回来了!” 楚老夫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那精神头,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妪。 楚珉宇在宫中已经卸甲,只着了一身五品武将的朱色官服,像风一样卷进了前厅,一把抱住了楚老夫人。 “祖母!” “我的珉儿啊,快让祖母好好看看!” 楚珉宇被楚老夫人一会儿捏脸,一会儿拍胸,好好的检查了一遍新旧伤口后,才算放过。 这时离阳侯和楚烨也到了前厅,一声“娘”喊完,又是一番母子相见的动情场面。 好不容易等到开席,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离阳侯已经官职超一品,而楚家第一代离阳侯就立下承诺,绝不封王,所以在官爵上,他已经是封无可封。 皇帝只得赏赐了楚戈一些金银财帛。 皇帝加封了楚珉宇,将他从六品昭武校尉升成了五品指挥佥事。 十九岁的五品官,在整个离国,当属罕见。 在楚家,却是比较普遍的事。 每一代的世子,几乎都是这个进度。 今日楚青言也参加了家宴。 突然见到家里多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楚戈最初还以为是楚烨或者楚晟又生了一个闺女。 得知这是楚天骄帮自己认回来的干女儿时,楚戈仔细端详了一下楚青言道:“像我们楚家人,可!” 楚青言当着全家人的面,正式的拜见了楚戈,认了爹。 楚天骄心想:“但愿太姑奶奶不要恢复前世记忆。如果哪天她恢复记忆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飙。” 楚珉宇对于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妹妹,也很高兴。 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的一块珍贵的玉佩,送给了楚青言。 当离阳侯问起楚烨关于抚恤金的事时,楚烨得意的说:“二十万两,全部搞定!” 楚戈不敢置信:“你莫不是吹牛?还是搬空了家里的库房?” 楚烨这才将楚天骄如何给周锦云看诊,又如何敲诈周长安的事一一道来。 “你们不知道,昨日朝堂上,周老贼之配合,竟然与我一起怼叶林轩。 论到国库的银两调度,还是周老贼最有发言权,他一反水,那伙文臣便没了话说。 陛下只要户部说有钱,该给的还是愿意给的。” 楚戈招手,让楚天骄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闺女,你这次可是帮了爹大忙了,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楚天骄看了一眼楚老夫人,贴着楚戈的耳朵悄悄说:“爹,我不想再去太学念书了,麻烦你帮我跟祖母说说情。” 楚天骄进太学的事,楚戈已经在家书中知道了。 他知道这个是楚老夫人全家开智的计划之一,不敢有违,冲楚天骄眨了眨眼道:“此事回头再说!” 这一晚,一家人尽兴之后才散席。 楚天骄扶着楚戈回房。 离阳侯已经醉了,他的贴身随从兴伯替他宽衣。 “兴伯,我爹这次受了重伤?” 兴伯自小就跟着离阳侯,年龄也已经四十岁了。 楚天骄是他看着长大的,本不想隐瞒,但离阳侯曾经下了严令,不准他跟家里人说,便有些犹豫。 楚天骄拧眉,就要去检查榻上的离阳侯身上的伤。 兴伯只得老实交代:“肩膀,右肩胛骨碎裂,恐怕以后右手使重兵器会有困难。” 楚天骄大惊,这样重的伤,他爹以后还能上战场吗? “大小姐,这事还请您一定不要往外说。就连二公子,都不知道侯爷的伤如此严重。 侯爷说了,现在刚刚收拾完西戎人,或许还有几年的安稳日子。 但如果他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人借此阻止他再领兵。 其他几位老爷在能力上各有各的不足,二少爷还未成长起来。 楚家军到时候群龙无首,这对楚家还是对离国,都将是灭顶之灾。 侯爷还说,此时停战,正当时。 过几年,等四老爷或者二少爷成长起来了,他就可以放手了。” 楚天骄点头,她当然明白他爹的用心良苦。 回到青松院,楚天骄整夜辗转难眠,她在想前世她爹的死,会不会就是因为那时已经也像现在一样有伤? 第二日,楚天骄还是极不情愿的回到了太学上学。 午膳的时候,大家都如常的坐在了一起,唯有陆钰一人,远远的一个人坐着。 王庭喊他几次过来,他都装作没听见。 王庭不解的问楚天骄:“你怎么他了?刚才叫他过来时就不肯,非常的不对劲。” 楚天骄抬眼往陆钰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挠头想了一下说: “也就是昨日他说送我一副黄金甲,我让他折现而已。” 王庭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阿钰一个闲散的藩王世子,每月也就那点月银,哪来的钱给你打什么黄金甲? 他肯定是随便说说的。 谁知你竟然当真要人家折现给你,定是把他臊住了。 他脸皮薄,才不想见你。” 楚天骄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夸道:“王胖,还是你了解陆钰,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你帮我给他带个话,我没当真,大家兄弟,谈什么钱不钱的,伤感情!” 王星然若有所思的提醒楚天骄:“楚姐姐,你确信阿钰哥是这意思?会不会他就是想送你一件礼物呢?” 楚天骄摇头:“不会,不会,那可是黄金甲呀,得多少钱呀!再说,我已经有了太子送的玄铁甲了。” 郑琳琅一听玄铁甲,就红了眼,嚷着一定要去侯府见识见识。 然后,话题就被带偏了。 可怜的陆钰独自孤零零的坐在远处,时不时的偷瞄这边热闹的场景,咬着牙低语: “你们倒是再来哄我一下呀,再来一次我就勉为其难的过去了。” 可惜,直到午膳结束,几人都没有再想起他。 散学回家后,楚天骄原本想去找楚珉宇玩,结果得知她二哥已经出门会友去了。 这时,凤甲回来禀报,说西市那边,杜三有动静了。 “杜三找人重新办了一份户籍证明,简单的易了容。 让他的姘头出面,重开了间杂货铺。 他自己基本上不再出面。 我一直在暗处盯着,今早,看见一个戴着斗篷的人走进了那间杂货铺,停留了很久。 等那人走时,我想跟踪,结果跟丢了。 怕打草惊蛇,我也不敢跟得太近。 后来我找到了杜三。 杜三说,那人就是鬼盟的上线,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编了个故事,基本上算是糊弄过去了。 只要最近官府悄无声息不再查西市口,应该鬼盟的生意,会逐渐的恢复。 到时候就可以顺着那人往下查了。” 楚天骄去自己的梳妆台上,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凤甲。 第122章 六国中唯一的女皇 “这个荧粉你给杜三,下次那人再出现时,让他想办法将这药粉撒到地上,让那人踩上去。” 凤甲打开瓷瓶看了一眼,又将瓶子还给了楚天骄。 “不用,我那还有好多。小小姐做了不少,院里人人都有。” 楚天骄唇角抽了抽,收回了那个小瓷瓶。 这瓶里装的,其实是楚青言最近捣鼓出来的会夜间发光的一种特制香粉。 小姑娘估计是想起了很多年前宫中流行的一种发光彩妆。 她让陆鼎峰帮她寻来了一堆贝壳,磨粉,提炼,得到了一种会发光的粉末。 加入香粉中后,可以使妆容在夜里发光。 楚天骄本来就不爱化妆,倒是觉得这种荧粉用来跟踪或许有效。 凤甲退下,准备回西市继续盯着杜三。 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吩咐道:“太祖爷爷,西戎使团进京了,最近躲在暗处的人,可能会搞事。 你把所有的隐字小队成员都散出去,盯紧使团的动向。” 陆鼎峰点头,表示知道了。 过了两天,西戎的使团进了上京城。 西戎使团由西戎的二皇子布英带领,一行上百人,带着不少的辎重细软进城。 据说,那十几车的辎重,是送给离国皇帝的礼物。 皇帝听到鸿胪寺的汇报后,大喜,让鸿胪寺好生招待西戎使节。 巧合的是,东夷向离国纳岁贡的使团第二日也到了。 十七年前,老离阳侯直捣东夷皇城,活捉了东夷皇帝上官齐。 逼迫东夷签订了战败赔款条约。 从此,东夷年年需向离国上岁供。 上官齐被扣押在了离国,三年后病逝在上京。 东夷皇太女上官凤继位,成为了六国中唯一的女皇。 上官齐还在世的时候,东夷都是按照条约,每年上供。 但上官凤继位后,东夷逐渐恢复了元气,每年的纳贡,便只是一种形式了。 有时候东夷送来的贡品价值,可能还没有离国皇帝的赏赐多。 但离国现今的皇帝,对东夷纳贡这件事的形式,很看重。 只要东夷人还肯来朝贡,他便认为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毕竟,当年他参加过那一战,负责押运过粮草。 一时之间,上京城中热闹了非凡。 楚天骄的樊楼、玉楼春、悠然居,都经常会有异国人出现。 尤其是樊楼和玉楼春,更是日进斗金,生意好得出奇。 这一日,恰逢太学休沐,楚天骄一大早兴冲冲的去找楚珉宇。 “二哥,听说近日城中十分的热闹,咱们逛街去吧?” 楚珉宇今日没有约会,欣然同意。 二人商量着叫上其他的堂兄弟姐妹,一块儿出去乐呵一天。 楚芸儿领着自己嫡亲的弟弟楚阳初和三房的小堂妹楚雨霏,到了大门口集合。 楚阳初是楚烨的嫡子,今年只有十二岁,还在青苗书院上学。 三房的嫡女楚雨霏年龄更小,刚满十岁,头上梳着双丫髻,脸上肉肉的,被楚芸儿牵着手,甜甜的喊着:“二哥,大姐姐……” 三房还有一位嫡子,因年龄太小,李婉娘怕他们兄妹带不住,便婉拒了楚珉宇和楚天骄的邀约。 楚家兄弟四人,都没有纳妾,所以家中并无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 可惜的是楚青言一大早就被王家接去玩了,倒是错过了这一次楚家兄妹们的聚会。 楚珉宇现在是兄妹中最年长的,拍着胸脯道: “今儿你们想买什么,就跟二哥说,二哥买单!” 楚天骄知道她二哥刚刚得了一笔赏银,此时荷包正鼓囊着,便点头称好。 楚芸儿也不客气,冲着楚珉宇道:“二哥,朱雀大街上最近开了好几家卖各国奇珍的珍品店,我可想去逛逛了。” 楚珉宇豪气的一挥手:“走,就上朱雀大街。” 兄妹五人,分别乘坐两辆马车,直奔朱雀大街而去。 楚天骄已经好久没到朱雀大街来逛了,每次路过,都是乘坐马车匆匆而过。 今儿下了马车一看,还真是热闹。 确实如楚芸儿所言,街边开了好几家新的店铺。 尤其是之前被查封了的奇珍阁,居然又开张了。 虽然换了老板,但名字还是叫奇珍阁,里面卖的东西,与之前大同小异。 如果不是楚天骄知道那位掌柜已经死了,都会怀疑就是之前的那一家。 街上还有不少穿着东夷服饰的人,据说这次东夷朝贡的使团,还带了不少的商队一起过来。 楚天骄对新开的奇珍阁有点好奇,路过时,抬脚走了进去。 楚芸儿挽着她的手臂,一进门就被店里的装潢晃花了眼,嘴巴张大“哇”了一声。 楚天骄被楚芸儿快速的拖到了一楼的首饰区。 “大姐,这套红宝石的头面,好漂亮,你平日里喜欢穿红衣,配你太合适了。” “还有这套小珍珠的,霏儿戴正合适,又贵气又可爱。” “呀呀呀,这套亮晶晶的是什么材质?好闪啊!” …… 楚芸儿自从跟着楚天骄在武宁伯府装穷那次之后,就没敢再买过首饰。 今日突然看见这么多好看的首饰头面,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嘴不停地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手指指向了展台上最漂亮的几套首饰。 就连楚雨霏,年龄虽小,也被展台上的首饰吸引,眼睛放光,死死的盯着楚芸儿说的那套小珍珠头面。 跟在后面的楚珉宇笑道:“喜欢就买,正好二哥今日一人送你们一套首饰。” 楚芸儿放开了楚天骄,转身挽住了楚珉宇,笑得狗腿兮兮的夸道:“二哥最好了,二哥霸气!” 楚雨霏低声道:“谢谢二哥。” 楚天骄是知道楚珉宇得到多少赏银的,她也清楚像这样的首饰,在奇珍阁会卖出什么样的价格,摆手拒绝: “二哥,我就不用了,我首饰多得戴不完。你给二妹和三妹买就行了。” 楚珉宇如何肯厚此薄彼,对站在柜台后的小二说:“这三套一共多少钱,给我包起来。” 小二知道遇到了大客户,面露喜色道:“诚惠七千二百两,给您打个折扣,七千两就可以了。” 楚珉宇一时没反应过来,追问道:“多少?” 小二重复了一遍:“七千两。这套红宝石的,使用的是最好的鸽子血,颗颗颜色通透,不含杂质,光这一套,就要五千两。” 楚珉宇掏钱的手有些僵住了,他这次得的赏银,一共也就两千两。 即使加上他平时存的俸禄,他的全部资产,也就堪堪三千两银子。 而这三套首饰,居然就要七千两。 楚珉宇突然觉得自己好穷啊! 楚天骄当然不会让她二哥出丑,且她原本也不是很想买那套头面。 她平日里都是男装打扮,带首饰的机会少。 且前面几次,皇帝、太子和三皇子,都赏赐了她不少的首饰,她至今都还没动过呢。 “二哥,你看我一天到晚都是穿男装,这首饰我真用不上。” “小二,就那套水晶的和小珍珠的,一共多少?” 楚天骄说的是实话,就算今日不用去太学,她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 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身上穿的一套月白色的束腰长袍。 楚芸儿以前也经常买首饰,按照其他店铺的价格,一套水晶的,不过几百两银子,即使是红宝石的,也不过千两左右。 奇珍阁的首饰虽然看上去品质是要更好些,款式也更新颖,但这价格,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知道自己这是为难楚珉宇了,忙懂事的摆手:“不,我也不要了,就给霏儿买吧。” 楚雨霏有些留恋的再看了一眼那柜台里的小珍珠头面,脸上露出纠结之色,最后也有样学样的说:“我也不要了。” 楚珉有些脸红。 本想在妹妹们面前充当一次大哥范儿,谁知,荷包不支持。 他尴尬的低头对楚天骄说:“大妹妹,要不下次哥再给你买,哥的钱还真的只够两套。” 小二看这群人的反应,便知道是嫌价格贵了,忙开始解释他们的做工和材质是如何的与众不同,物有所值。 楚天骄正想打断小二的热情推荐,这时,从二楼走下一个人,冲着小二说:“三套都包起来,一共两千两,卖给楚二公子。” 第123章 我的心意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楚天骄仰头看向来人,有些意外:“子辰,这家店你买下来的?” 子辰下了楼梯,先向楚珉宇行礼道:“见过楚二公子。” 这才转身对楚天骄说:“见过县主。这家店之前官府拍卖,我看位置不错,价格也合适,便买了下来。之前的奇珍阁生意不错,便延续了他们的经营模式。” 这是子辰第一次跟楚天骄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楚天骄有些诧异。 愣了一下后,楚天骄想,也许子辰只是怕自己误会。 这家奇珍阁的前身不干净,子辰怕自己误会新店与老奇珍阁的关系,才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时,小二已经在将那些头面从展台取出来,装入包装盒子了。 楚天骄忙阻止道: “子辰,你多次帮我,我心中已是非常感激,不能再占你便宜了。 那套红宝石的头面,真的不要了。” 楚珉宇疑惑的看向子辰,眼中有隐隐的戒备。 一个长得还算好看,但却有脂粉气的男人,突然对自己妹妹大献殷勤。 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送大妹首饰。 真是胆大妄为! 楚珉宇都没去问子辰的身份,直接将自己身上带出来的两千多两银票塞给了楚天骄。 “大妹,给,就先买两套。哥回去就努力赚钱,过些日子来给你买那套红宝石的。” 子辰接收到了楚珉宇的敌意,心中郁闷的想: “玛德,有些人自己要送心上人首饰,自己不出面,非叫我出来顶这雷。好尴尬!” 无奈,子辰灵机一动道:“那两套就算二公子买的,这套红宝石的,算小店送给县主的。” 楚天骄如何肯收? 正在双方纠缠时,楼梯上又有了动静。 陆钰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想通了,从二楼走了下来。 “咳咳,楚二哥,楚妹妹,那套红宝石头面,是我让子辰帮我送的。” 楚天骄看见陆钰和子辰在一起,露出了我果然知道你们是一对的眼神。 楚珉宇看到陆钰,奇怪的问道:“阿钰,你怎么在这?知道我们在下面,早怎么不出来?” 陆钰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怕楚妹妹不肯收,不敢出来吗? 之前我答应了送她一套黄金甲做及笄礼,她要折现。 我琢磨着不如换成这套红宝石头面如何?” 楚天骄“噗呲”一笑,“你还真记得这事啊?” 楚珉宇被“黄金甲”给震住了,拉着陆钰问怎么回事。 陆钰好一阵忽悠,才让楚珉宇理解了那不过是因为楚天骄及笄时,他不在上京,需要补一份及笄礼。 陆钰自小便与楚家兄妹亲厚,准备送楚天骄一套黄金甲,楚珉宇并不觉得多么突兀。 楚天骄看大家这样扯下去实在尴尬,干脆从荷包里掏出了五千两银票,加上楚珉宇的两千两,拍到了子辰手上道: “一共七千两,我买了!” 事情这才算完满解决了。 不过花五千两买套首饰,楚天骄还是挺心疼的。 但她既不愿意无缘无故接受陆钰或者子辰的礼物,又不想自家二哥尴尬,此时自己买下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子辰在陆钰威胁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收了银子。 陆钰见楚天骄宁肯自己付钱,也不接受自己的好意,鼓着腮帮子赌气暗恨: “我的心意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你就不怕失去我吗?” 陆钰没好气的冲楚天骄说:“那我还是给你打一套黄金甲做及笄礼吧!” 楚天骄不明白为啥陆钰似乎又生气了,无辜的说: “你一个人在京城,能有多少银子?” 陆钰刚想说:“这新奇珍阁就是我开的。” 子辰在身后咳嗽了两声,陆钰只得忍住了。 接过小二包装好的三个礼盒,楚家兄妹向陆钰和子辰告辞后,出门上了马车。 陆钰看着楚家兄妹的背影,转身瞪了子辰一眼,从他手上拿过那五千两银票,冷声道:“从你分红里扣!” 子辰跳脚:“凭什么?这是人家楚小姐付的钱。” 陆钰将银票塞进自己荷包道:“我要拿去打黄金甲。” 子辰气得要吐血:“等师傅查账,我要如何交代?” 陆钰完全不在意的说:“随便你怎么说,我本来就不赞成你们盘下这家店。这家店原来是东夷人开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子辰不说话了。 子辰的突然沉默,让陆钰顿时警觉,他厉声问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子辰讪笑:“哪有,师傅不过就是无意中知道了这家店以前暴利,想多为王府赚点钱罢了。” 陆钰将信将疑。 马车上,楚珉宇问楚天骄: “大妹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楚家嫡子嫡女,每月的月银二十两,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刚才楚天骄突然拍出五千两银票,把楚珉宇给吓了一跳。 不过当着外人,楚珉宇才没有问。 楚天骄怕刺激到他哥,谦虚的道:“之前救了太子一命,陛下赏的。” 楚天骄救太子的事,楚珉宇那日听太子提起,已经知道了。 “大妹,这五千两算哥借你的,等哥赚了钱就还你。 你一个小姑娘,好不容易得了这五千两,一下子就花出去了,是哥没用。” 楚珉宇一脸的内疚。 突然感觉自己虽然已经是五品官,却钱途暗淡,每个月才一百多两银子的俸禄,好穷啊! 好不容易带弟弟妹妹们出来一趟,总要尽兴。 楚珉宇身上还剩一百多两银子,他想弥补,便故意风轻云淡的说道: “我昨儿在樊楼吃了一道橙酿蟹,那味道,真是绝了!走,哥带你们去樊楼吃顿好的。” 楚天骄一听橙酿蟹,也有些馋了,忙点头同意。 到了樊楼,正好是大家用午膳的时间。 看到樊楼外居然有人在排队等位置,楚珉宇懊恼:“糟了,我忘记定位置了。” 楚天骄笑着说:“没事。” 楚芸儿是兄妹几人中唯一一个知道樊楼是自家大姐的产业的人,抿嘴偷笑了起来。 楚天骄直接往里走,楚珉宇想去拉,慢了一步,楚天骄已经迈进大门了。 楚珉宇心想:大妹这是真馋了。算了,进去看看,如果没有位置,就问问能不能外卖个橙酿蟹,先给大妹解解馋,再去别家也行。 谁知刚进樊楼,便看见掌柜的迎了上来说道:“县主,今儿怎的有空前来了?店里又出了几样新菜,一会儿您尝尝可还合口味。” 楚天骄默默的点头,就要往楼上走。 樊楼的最上面一层,有一间专门的雅间,是留给楚天骄的。 这时,几个被拦在门口的西戎人不干了。 他们冲了进来,冲着掌柜的喊道: “你刚才不是说没位置吗?怎的他们一来,就有位了?” 楚天骄回头一看,在这几位西戎人中,认出了一位熟人。 西戎二皇子布英,楚天骄前世在战场上见过此人。 布英今年不到三十岁,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脸颊有络腮胡子剃过后的青痕,很好辨认。 布英也在打量楚家兄妹,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楚珉宇的身上。 之前楚天骄叮嘱过,对外不要透露她樊楼东家的身份,所以掌柜的不好明说,只得推脱: “这几位是提前预定好的。” 几位西戎大汉不依不饶,叫嚣道:“我们不管,我们先来,有空的房间,就该我们先进。” 楚珉宇真以为是楚天骄预先定了位置,面露喜色。 听几位西戎人叫嚣得刺耳,楚珉宇傲娇的叱道: “你们到了上京,就要守我离国的规矩。在这吵什么吵?” 第124章 大妹,你需要打手吗? 今日楚珉宇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的儒衫。 此时看上去,不像个武将,反而像个稍微魁梧点的书生。 西戎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其中一名大汉,便要上前拉扯楚珉宇。 楚珉宇一个擒拿手,反剪壮汉的手臂后,冲着他的屁股一脚踹出去,将壮汉踹出到了地上。 其他几名壮汉顿时一拥而上,围住了楚珉宇。 这时莎珏公主从门外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澄卓尔。 莎珏之前去了街上买零食,这会儿是刚刚赶到。 莎珏一眼认出了楚天骄。 澄卓尔也在布英的耳边嘀咕了两句,布英喊了声:“住手!” 布英向楚天骄拱手道:“原来是楚公子,失敬失敬!” 楚天骄的站位,与楚珉宇其实在同一方向,只略有点角度。 明显布英喊的楚公子,是楚天骄。 但其他人却以为他是在跟楚珉宇说话。 只有楚珉宇奇怪的心想:“这人有斜视吗?跟我说话为啥看着我妹?” 楚珉宇懒得回礼,直接喝道:“既然知道是我楚家人,败军之将,还在这闹什么闹?” 不得不说,楚珉宇这话让西戎人非常的下不了台。 西戎人惯常以骁勇善战闻名于六国。 被楚珉宇当面挑明他们战败的事实,让布英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看向了楚珉宇。 刚才看楚珉宇的身手,便知道这是位高手,既然跟那位楚公子在一起,很可能也是楚家人。 “这位公子,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将来希望能在战场上与你一论高下。” 楚珉宇哼了一声,气场全开道:“随时恭候!” 莎珏望着楚天骄,露出了笑容。 别说,莎珏虽然脸长得圆圆的,但笑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楚天骄没明白她为什么冲着自己笑,出于礼貌,颔首回了一礼。 莎珏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从身上解下来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跑到楚天骄跟前,双手奉上: “楚公子,用你们离国的话说,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这把匕首送给你!” 旁边的人这才知道,西戎人口中的楚公子,可能喊的是楚天骄。 可惜,离国人不爱跟西戎人打交道,没人提醒莎珏和布英,他们认错了人。 楚天骄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看见莎珏将匕首塞到了她的手中,转身飞奔离开。 这一突发转折,让布英都瞪圆了眼睛。 那把匕首,可是莎珏的贴身之物。 在西戎,一个姑娘将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男子,就是在表达爱意。 自己妹妹居然喜欢上了楚家的公子? 这情况太突兀了。 布英有些没搞懂,深深的看了楚天骄一眼,急忙说了一声“告辞”,便追莎珏去了。 楚天骄更没搞明白。 她不知道西戎这风俗,只觉得莎珏这女孩子还挺可爱的,打了她一顿屁股,居然还送自己礼物。 “不打不相识?” 这是想结交自己吧? 可惜了,这是位敌国公主。 否则这么爽朗的姑娘,还真的可以当个朋友。 楚珉宇也不知道西戎人的风俗。 他只奇怪为啥西戎公主叫楚天骄“楚公子”。 楚天骄一边上楼,一边将那日在驿站碰到莎珏的事,告诉了楚珉宇。 掌柜的领着楚家兄妹进了为楚天骄特意准备的雅间。 楚珉宇准备点菜,楚天骄拉了一下他说:“二哥,不用,他们会看着安排的。” 等菜上来后,楚珉宇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人手一盅的橙酿蟹,暗暗的捂了一下钱包。 楚珉宇有些担心自己剩下的一百两不够付账。 樊楼之所以能被称为上京第一食肆,皆因这里的菜,不但新颖,而且食材新鲜,味道是真的好。 这一顿,兄妹几人都放开了在吃,吃得非常开心。 就连楚珉宇,最初还担心自己钱不够,吃了几口之后,干脆不管了。 楚珉宇叫来了掌柜的,问多少银子。 掌柜的如实汇报:“三百一十两。” 楚珉宇不好意思的抱歉:“今儿我身上银子没带够,可以赊账吗?或者我把我这玉佩抵押给你,回府我派人将银子给你送来?” 楚珉宇觉得离阳侯府的名声在那,就算钱不够,掌柜的应该也能通融。 谁知,掌柜的连连摆手道,“二公子,不用,不收钱。” 楚珉宇这才感觉到了不对,“为什么?” 掌柜的看向楚天骄。 楚珉宇问:“大妹,你不会提前买单了吧?” 楚天骄咧嘴一笑:“二哥,你猜!” 楚珉宇打死都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楚芸儿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 她都憋一顿饭的功夫了。 看她二哥时不时的摸荷包,就知道楚珉宇在担心钱不够。 楚芸儿心里觉得好笑,可看楚天骄没说,她也努力的忍着不说。 听楚天骄现在让楚珉宇猜,看来是不需要再瞒着兄弟姐妹们了。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座樊楼,就是大姐的?” 楚珉宇对着楚芸儿一撇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樊楼耶,怎么可能?” “大妹,你跟他们老板认识?” 楚天骄也笑了起来,促狭的点头:“你也认识。” 楚珉宇问掌柜的:“谁呀?” 掌柜的抬头望天。 最终,还是楚天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呀!” 楚珉宇还是不肯相信。 直到掌柜的肯定的告诉他:“二公子,这家樊楼的东家,就是大小姐。” 楚珉宇有一种自己被雷劈了的感觉。 他站起了身,激动的揽住了楚天骄的肩膀问道: “大妹,你不会干了什么打家劫舍的事了吧?” 楚天骄摇头。 “不抢劫,你怎么把樊楼搞到手的?就算是爹,也未必能买得起这樊楼啊!” 不得不说,陆鼎峰当初说楚家人骨子里就是山大王,真的没说错。 楚珉宇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家劫舍。 楚天骄淡定的说:“别人送的,一座樊楼而已,不算什么。” 楚芸儿在一旁掰着手指算给楚珉宇听: “二哥,现在大姐才是家里最有钱的人。上京城里最火的悠然居和玉楼春,都是她的。” 楚珉宇彻底的懵逼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后,楚珉宇哀叹: “我做什么官啊?我几年的俸禄,也买不起樊楼的一层楼啊! 大妹,你需要打手吗? 干脆二哥辞了官,给你当保镖行不? 每个月就给我五百两银子就行。” 楚珉宇受到了刺激,当晚就找他爹口头销了假,连夜赶回西山大营去了。 据说,楚珉宇走的时候扬言,楚天骄如果不雇佣他当打手,他以后就不回来了。 第125章 这也算为国献身了! 鸿胪寺的使馆驿站内,莎珏正在跟布英闹。 “二哥,我就是喜欢楚公子,我要招他做驸马。” 布英头疼。 “妹妹,这是不可能得事。 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 楚家成年的只剩下一位二公子楚珉宇。 楚珉宇是要继承离阳侯爵位的,怎么可能做你的驸马?” “那我就嫁到离国,给他做夫人。” “就算你想嫁,离国的皇帝和离阳侯也不会答应。 楚家军与我西戎可是生死仇敌。” “我不,我就要嫁……” 一直跟着莎珏的澄卓尔,其实是布英身边的智囊。 他跟着莎珏不过是布英担心莎珏闯祸,吩咐澄卓尔替自己看住这个不靠谱的妹妹。 “二殿下,如果公主真能嫁给楚珉宇,对我们西戎倒是有利无害。” “怎么说?” “殿下可以将与楚家联姻,加入和谈条件中。作为我们向离国表达和睦相处的诚意。 此举,不但公主开心,同时可以离间离国皇帝和楚家。 不管离国皇帝和楚家同不同意,我们都不吃亏。” 布英闻言顿时心动。 这些年,每次西戎进攻离国,最终都会遭遇楚家军拦截。 这一次,离阳侯不仅夺回了西戎之前攻下的三座城池,还反攻西戎,占领了西戎边境第一大城翠叶城。 此时正值夏季,草原上正是草茂羊肥的时节,西戎各部落忙着放牧,无暇组织大规模的反攻。 西戎王才会在这时候提出和谈,拖延时间。 等到入冬后,西戎国内粮食不足时,又会纠集各部落,再次进攻,抢回翠叶城。 如果能离间楚家与离国皇帝,让离阳侯不再增援边境,那当然是对西戎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布英再次看了看莎珏,问道:“你真想好了,非楚珉宇不嫁?” 莎珏根本不管她哥的那些算计,只要能让她嫁给她心心念念的“楚公子”就行。 自从那日被楚天骄打了屁股后,莎珏便像中了邪般,每天都会想起楚天骄的脸。 今天,她将自己的贴身匕首送给了楚天骄,楚天骄并没有拒绝。 在莎珏看来,楚天骄就是已经接受了她的心意了。 所以,现在只要能嫁给楚天骄,她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是,二哥,我心意已决。” 布英看着自己这个傻妹妹,叹了口气。 第二日,在离国皇帝召见西戎使团的朝会上,布英当着离国的满朝文武提出了自己的和亲请求。 离国皇帝原本姿态雍容的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西戎的使者,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 听完布英的请求后,皇帝差点没绷住,呲牙追问: “你说什么?西戎王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楚珉宇?” 得到布英肯定的答复后,皇帝黑了脸,问站在第一排的楚戈道:“楚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楚戈也被搞得有点猝不及防。 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西戎赤裸裸的离间之计。 “启禀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我楚家常年阻击西戎,犬子绝对不能娶敌国公主。” 皇帝已经收到了离阳侯请封楚珉宇为世子的折子,自然知道楚珉宇绝对不能娶敌国公主的道理,点了点头。 谁知,这时叶林轩却站了出来,进言道: “陛下,如果离国能与西戎和亲,这是两国停止交战,还天下黎民百姓太平安康的大好事。 想来离阳侯不会为了一家之私,弃离国黎民于不顾。” 叶林轩,惯常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 离阳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知道这老贼用心险恶,想趁机给自己下绊子。 如果他同意和亲,将来楚珉宇怕是很难再上战场了。 如果他不同意和亲,按照叶林轩刚才的话,就是弃黎民安危于不顾。 离阳侯还未开口,便听见楚烨抢先一步站了出来道:“听叶尚书所言,是赞成与西戎和亲了? 那既然这样,我觉得人家西戎嫁的是一位公主,我们这边也该出一位皇子,方能显出诚意。 我看四皇子就不错。 年龄相当,还未娶亲,又是叶尚书的外孙,正好全了叶尚书为天下黎民的拳拳之心。” 不得不说,在这段时间楚老夫人的逼迫下,楚家人天天读兵法、史书,还是有作用的。 刚才,楚烨原本想上去跟叶林轩硬吵,结果灵机一动,想到了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帝一听,这事居然扯上自己儿子了,皱了皱眉。 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挺多,不过娶一皇子妃,影响不大。 如果真能换来边境太平,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皇帝咳嗽一声道:“朕觉得楚爱卿言之有理,如果真要和亲,朕愿意让朕的四子,与贵国的六公主和亲。” 叶林轩闻言大惊。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如果陆兆凌娶了敌国公主为正妃,那将来还想问鼎那个位置,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而且,如今他正在谋划如何让叶汀兰嫁给陆兆凌。 有了西戎公主,那叶汀兰最多也就能做个侧妃了。 “陛下,此事不妥……” 叶林轩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对,甚至推翻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论调。 楚烨冷笑:“叶尚书的脸皮,还真是够厚。自己才说过的话,跟自家利益冲突了,便可以立即推翻。 听闻叶尚书的孙女,与四皇子在城外的庄子共处三日方回府。 两人间为了私情,甚至不惜给周尚书的公子下毒。 你现在又反对四皇子和亲,怕是想将你家那个庶女,嫁入四皇子府为正妃吧?” 说这话的时候,楚烨还向周长安使了个眼色。 陆兆凌与叶汀兰苟且的事,经过楚天骄的推波助澜,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除了皇帝不知道,这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有所耳闻。 此时看向叶林轩,眼神中多少点了些鄙夷。 叶林轩恨得牙痒痒,当即决定,回家再打叶汀兰一顿出气。 周长安此时已经拿齐了七颗解药,替周锦云解了毒。 不过,周锦云经此事后,元气大伤,身体羸弱不堪。 他也早就听说了叶汀兰与陆兆凌的事。 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不仅给自己儿子下毒,还跟皇子厮混,这口气,周长安如何咽得下去。 周叶两家正在商议退亲,叶林轩也愿意对周家做出补偿,但周长安还是意难平。 两家的关系,算是已经有了巨大的裂痕。 此时,楚烨给自己递过来了一把刀,正好让自己出气,周长安当然要接下。 周长安站了出来,上奏道:“臣也赞同让四皇子与西戎莎珏公主和亲。” 以往的朝堂上,周长安与叶林轩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今儿居然针锋相对,这把一帮文臣武将都看傻眼了。 尤其是周叶两人的附庸,此时不知道应该帮谁好。 皇帝的关注重点却有些偏了。 他刚刚听到楚烨说,陆兆凌居然与叶家的一位庶女厮混,并且企图毒杀未婚夫,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当着外国使节,他不好追问,决心等散朝之后,将这事给整明白了。 西戎二皇子布英并不想让莎珏跟离国四皇子和亲,他所图的,不过是离间楚家与皇帝。 但他又不能拒绝得太明显。 所以,这一日关于和亲的事,自然没有结果。 呆在四皇子府的陆兆凌,今日感觉到阵阵凉意。 “盛夏时节,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我也与周家那纨绔般,被兰儿下毒了? 不行,还是不能娶她进府,这样的带毒的女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正想着,皇帝就派了人传他进宫。 陆兆凌被皇帝好一阵斥责。 皇帝看着陆兆凌,眼神中充满了嫌恶: “朕决定七日后在皇家猎场,招待两国使节。到时候,你多跟西戎那位公主处一处。 哼!你既然那么喜欢跟女人厮混…… 不如就把这精力,用在敌国公主身上,这也算为国献身了!” 皇帝的一番话,让陆兆凌如坠地狱。 “父皇……” 陆兆凌内心崩溃,神特么的为国献身? 父皇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把我当种马了吗? 第126章 走,朕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皇帝下旨七日后将在皇家猎场举行一次狩猎活动,款待西戎和东夷的使节。 楚天骄也要参加。 当听到离阳侯回家说起西戎公主想嫁给楚珉宇这事时,楚天骄若有所思: “原以为‘傻缺’这小妮子被打了屁股,还送我匕首,倒是个能处的人。 谁知道竟然是为了想给我当嫂子啊?” 楚天骄完全没想到,人家不是想给她当嫂子,人家是想给她当娘子。 楚珉宇被紧急招回了家问明缘由。 楚珉宇想了一下,道出西戎公主莎珏和二皇子布英,确实是在樊楼见过他。 楚烨今日在朝上怼得叶林轩难以招架。 这是楚烨历史上针对叶林轩最好的战绩,他自己很有成就感,心情此时正好。 楚烨踱到了楚珉宇身旁,拍了拍楚珉宇的肩膀安慰道: “二侄子,想不到你还是个招蜂引蝶的体质,还好,今儿你二叔我替你挡了。 七日后的狩猎,你可别再招惹那莎珏公主了。” 楚珉宇挠头叫屈:“我哪里招惹她了?” 看见他爹离阳侯正直视着他,忙狗腿兮兮的拍马屁道: “天生丽质又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我爹将我生得太过帅气了。” 楚戈瞅了一眼儿子,又瞅了一眼女儿,竟然觉得楚珉宇说的不无道理。 楚天骄站一旁跟着傻笑,完全没有自己替她二哥招惹了烂桃花的自觉。 这晚,凤甲回来禀报,那个鬼盟的人,又出现了。 这一次,凤甲跟到了朱雀大街附近,还是跟丢了。 “大小姐,杜三想见你。” 楚天骄连夜到了西市口。 杜三的杂货铺刚好开在葛老头的铁匠铺斜对面。 楚天骄刚到,就看见葛老头蹲在对面门外抹眼泪。 正事要紧,楚天骄先进了杜三的铺子。 “楚大小姐,我有重要情报禀告,那解药能不能给我?” 楚天骄给了杜三这个月的解药。 “鬼侯让我启动暗号,尽快招一批人,有大行动。” 杜三口中的“鬼侯”,便是他那个上线的代号。 楚天骄立即想到了七日后的狩猎。 可杜三能找来的,都是些江湖赏金杀手。 对于守卫森严的皇家猎场来说,赏金杀手,几乎就是些乌合之众,能起到什么作用? 楚天骄百思不得其解,下令道:“按照他说的做,不过,其中要掺杂一半我们的人。” 从杂货铺出来后,楚天骄去了铁匠铺。 葛老头见到楚天骄,再度红了眼。 “大小姐,您说我这孙子不是中了邪,而是生了病。可老汉我看他真的就是中邪了。” 楚天骄讶异:“他又胡言乱语了?” “那倒没有。” “那老丈这是?” “大小姐帮我再去看看我那孙子吧,那就是个讨债鬼,老头子这条命,都要被他折腾没了。” 葛老头是真的伤心,浑浊的双目中噙着泪水。 原来,陆承基当初在陆鼎峰和楚天骄的刺激下,答应了好好的融入葛三蛋的生活。 可他前世毕竟是皇帝,即使是登基前,也是皇子、太子,如何能受得了葛家贫寒的生活? 第一天,陆承基凭借着与楚天骄打赌的那口气性,还能忍着干活,换了三个包子。 到了第二天,他就熬不住了。 在他看来,辛苦一天,才赚十个铜板,连三餐温饱都无法保证,这样的活,干来有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不肯老老实实的打铁了。 先是去街上溜达了半天,实在饿了,就回葛家蹭饭吃。 葛老头心疼孙子,哪里会真的不给他饭吃? 陆承基吃饱后,便觉得自己一身的才华,即使不做皇帝,也能再创辉煌,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然后,他就去了京兆府,准备自荐先做个小吏。 可他现在不过是个平民,年龄不过十五,又没有功名,别说自荐做小吏了,连京兆衙门的大门他都进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闹腾得狠了,还被守卫的衙役打了一顿,踹到了大街上。 陆承基很是气愤,认为这是京兆府尹没有礼贤下士的胸襟,就站在人家门口大骂了起来。 然后,他就被当成疯子,抓进了牢里。 葛老头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才交了赎金,将他赎了出来。 陆承基却开始摆烂了。 不吃不喝,一副要将自己饿死的模样。 饿了两天后,他可能是自己受不住了,主动开始要饭吃。 葛老头原本还挺高兴。 谁知,陆承基先是嫌饭菜不好吃,要顿顿吃肉。 葛老头给他买了。 然后,他又开始嫌弃起了炕太硬,被子太粗糙,衣服太破烂…… 如果葛老头不给他钱换好的,他就绝食。 如此折腾下,葛老头能够满足他的,都满足了。 这两天,他居然嫌弃葛家是匠籍,逼着葛老头必须把这铁匠铺卖了,更换户籍,说他要去考功名。 这铁匠铺就是葛老头的命根子,也是一家的生活来源,葛老头如何能同意。 再说,葛三蛋大字不识一个,葛老头根本不相信自家孙子能考出什么功名来。 听完葛老头的叙述,楚天骄感觉到头疼。 她就知道,这个太姑爷爷,不是个好伺候的。 内心深处,她是真的不想管这人。 可将他甩给葛老头,也确实是太为难葛老头了。 而且,还要看陆鼎峰的面子。 楚天骄想了想,一咬牙,对葛老头说:“老丈,你如果信得过我们楚家,信得过我,就签了卖身契,让他跟着我做个随从。 我可以承诺你,五年后,等他懂事了,只要他想离开,就将卖身契还给他。” 葛老头眼中冒光,像是看见了救苦救命的活菩萨般,立即给楚天骄跪下磕头。 “大小姐,谢谢你!你这真的是救了我们祖孙两条性命了。” 在离国的普通老百姓的观念里,进离阳侯府为奴,可是一条相当好的出路。 离阳侯府从来不苛待下人,甚至一些有才能得下人,可以跟着侯爷出去挣军功。 离国有好些武将,都曾经是离阳侯府曾经的家臣,挣了军功后升职,被侯府放了出来,自立门户。 葛老头觉得,自己孙子想靠科举,无非就是想做官。 那完全是个荒唐的妄想。 但进了离阳侯府,却不一定没有这样的机会。 就算自己孙子没那才能,只要在侯府中踏踏实实的干活,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这对当时的老百姓来说,能衣食无忧,就是福分了。 再说,葛老头自己年纪也大了,他总担心自己死后,这孙子,很可能会把自己作死。 以后有楚大小姐管着,那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葛老头二话不说,立即请楚天骄代拟了一份卖身契,将葛三蛋卖给了楚天骄为奴。 “老丈,您也知道您那孙子性格桀骜不驯,以后我或许会吓他一吓,你如果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在意。 他如果找你闹,你也不要听。” 葛老头表示理解。 他这段时间已经被陆承基折腾狠了,对他有些犯怵。 怕陆承基知道自己将他卖了,会跟自己拼命,葛老头认怂道: “大小姐,我还是先避开吧。你先将他带走,我再回来。” 葛老头心想,反正孙子就在离阳侯府,以后想见,随时可以去看看,不在乎这一会儿。 楚天骄进到内院。 推开陆承基的房门,果然看见原本简陋的房间,放上了一张并不协调的木床。 床上的被褥,都是丝绵的。 陆承基穿着一件丝绸的袍子,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与当日刚刚救下他时,判若两人。 看见楚天骄进来,陆承基不咸不淡的说:“怎么,终于想起朕来了?” 楚天骄冷哼一声,压住心中的火气道: “你不是喜欢高床软枕吗?跟我走吧,有个地方不用干活,可以天天高床软枕。” 陆承基顿时来了精神,“小孙媳妇,你要带我回楚家了?” 楚天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走不走?” 陆承基从床上一跃而起道:“走,朕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离开铁匠铺的时候,陆承基甚至都没有问一声葛老头在哪,就跟着楚天骄上了马车。 等马车停在仙霞街,走进玉楼春时,陆承基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小孙媳妇,你带我来青楼做什么?” 第127章 此子盘靓条顺,倒是个做小倌的好材料 自从上次有人想在玉楼春刺杀三皇子后,楚天骄便在玉楼春布置了不少的人手。 楚天骄对玉楼春的新任管事月娘使了个眼色。 月娘打量了一下陆承基,心领神会的将她和陆承基引到了后院。 一群护卫围了上来。 陆承基慌了,“小孙媳妇,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有外人在,陆承基还是知道不能朕呀朕的。 楚天骄拿出葛老头的签的那张卖身契道: “葛三蛋,现在你祖父已经将你卖给我了。 你就先在这玉楼春做个杂役吧。” 陆承基暴怒:“放肆!楚天骄,你居然想让我给你当奴才?我灭你九族!” 他那浑身的帝王气势,还挺唬人。 月娘和旁边的护卫,都吓了一跳。 楚天骄平静的对月娘和护卫们解释:“这个人有癔症,别理他。你们替我好好的收拾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月娘仔细的打量着陆承基,露出了惋惜之色: “大小姐,还真是可惜了。 我见此子浓眉大眼,盘靓条顺,稍微打扮打扮,倒是个做小倌的好材料,可惜脑袋不好使……” 楚天骄原本就是为了吓唬陆承基,顺着月娘的话往下说: “无妨,他听话,就让他做个杂役。如果不听话,还想着逃跑,你就直接给他灌药,让他做个小倌。 你别看他脑袋不清楚,其实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好好培养,不比对门的子辰差。” 陆承基这下是真的慌了,赶紧的想逃出去。 一群护卫将他围住。 虽然陆承基前世学过武艺,单打独斗,或许还能胜过一两个护卫。 但面对一群护卫,他几下便被擒住了。 “楚天骄,你不忠不孝,我是你祖宗,你竟敢如此折辱我?我祖父不会放过你的!” 陆承基口中的祖父,指的是陆鼎峰。 楚天骄并不与他掰扯,只冷笑道:“你不知道吧,你祖父当初,也是在对面青楼渡过了难忘的一周后,才认清现实的。 希望你尽快认清现实,否则,你很有可能成为我玉楼春的头牌小倌。 我相信月娘定有上百种办法,让你就范。” 月娘自从接掌玉楼春后,便心心念念的要与对门的惊鸿楼打擂台。 一直没找到像对门子辰那样才貌双绝的头牌小倌。 现在,大小姐送来了一个好苗子。 月娘顿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开始对陆承基训练起来。 让他明日就可以挂牌接客。 陆承基还想大骂楚天骄,月娘顺手脱下自己脚上的绣鞋,塞住了他的嘴。 陆承基何曾被如此折辱过,气得差点晕过去。 月娘拍了拍陆承基的脸蛋道: “瞧这小脸皱得,都快起褶子了,这可不行。从今儿起,这皮肤就得养起来,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包管将你养得细皮嫩肉的。” 陆承基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此时,他宁肯回铁匠铺子打铁。 楚天骄知道他心里所想,故意恶心他,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 “太姑爷爷,你不是喜欢高床暖枕,锦衣玉食吗?成了当红小倌,躺着就能赚钱,很快你就会实现梦想的。” 说完,在陆承基愤怒的目光中,楚天骄叮嘱了月娘几句,扬长而去。 回到青松院,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 当得知楚天骄将陆承基买了下来,还送到了玉楼春后,陆鼎峰打了个寒颤。 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惊鸿楼被逼着卖身还债的那些恐怖日子。 顿时,陆鼎峰一改平日里的肆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躬身说道: “大小姐英明!奴婢知道大小姐这是为了吓他。 只要能让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认清现实,重新做人,随便大小姐怎么折腾他,奴婢都没有意见。” 楚天骄赞赏的看了一眼陆鼎峰叹道: “太祖爷爷,如果太姑爷爷能像你这么懂事,何至于此?” 陆鼎峰谄媚的奉承道:“那都是大小姐英明神武,领导有方。 我是真心折服大小姐,决心跟着大小姐干一番事业,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陆鼎峰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 他此时心肝都在颤抖:“玛德,太吓人了,真卖青楼啊? 这黑心的小孙媳妇,真下得去手? 看来,以后不能太飘了。” 其实,楚天骄想出让月娘调教陆承基这招,还真是从陆鼎峰这得到的灵感。 当初,陆鼎峰也不愿意在离阳侯府老老实实的做个奴婢,趁着出府,自己跑了。 在误入惊鸿楼后,被折磨掉了心气,自己又逃回了离阳侯府,从此便老实了。 楚天骄觉得,青楼,或许是克制这些当过皇帝的老祖宗们的好地方。 到了狩猎这一日,楚天骄和楚珉宇,跟着离阳侯和楚烨,去了皇家猎场。 还未到皇家猎场,就碰到了王家的马车。 王星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冲着楚天骄挥手喊道:“楚姐姐,楚姐姐……” 楚天骄骑着小红到了她的马车旁边。 “小星然,你怎么也来了?” “楚姐姐,我虽然不会拉弓射箭,但是骑马没问题,我今儿要跟着你下场。” 楚天骄等会儿肯定是要参加狩猎的,带着王星然可能会有点碍事。 楚天骄并未嫌弃王星然是累赘,笑着说:“好,那你等会儿跟紧了我。” 两人正说着,后面郑琳琅骑着马“嘚嘚嘚”的追了上来。 “大表姐,今儿咱一定要干翻那些东夷和西戎人,看,我们还带了什么?” 郑琳琅从身后的包袱里一扯,扯出一面大旗,上面赫然是青松社的标志——一把斧头。 楚天骄知道,但凡这种招待外国使节的狩猎会,皇帝都会下旨,让离国的贵胄子弟,与外国使节们比一比。 郑琳琅拉上了青松社的大旗,这是要以青松社的名义,跟东夷和西戎使团干的意思了。 王星然鼓起了掌:“这主意好,最近申请入团的人少了,我会费都收不起来。 咱青松社的会费也花得差不多了。 如果这次咱们青松社在狩猎中拔的头筹,必定会名扬四海。 到时,我就可以趁机涨会费,再收一批新会员。” 楚天骄平日里根本不管青松社的事,社里的开支和活动的组织,都是王星然这个副社长在管理运作。 突然听到社里居然还经费紧张了,楚天骄有些意外。 王星然解释道: “楚姐姐,你之前跟我提的成立孤寡院的事,已经落实了。 上个月,我们青松社用会费成立了第一家孤寡院。 我真的没想到上京城中的孤儿和老无所依的人那么多。 才一个月,孤寡院就收容了三百多人,这开销自然就大了。” 楚天骄没想到在自己没参与的情况下,王星然居然带着青松社的成员,做成了这么大一件事,很是高兴。 “小星然,我果然没看错人。当初选你做副社长,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等回城后,我跟你一起到孤寡院去看看。 如果缺钱,我来想办法。” 到了猎场,各家搭起了营帐。 楚家的营帐与王家和郑家的紧挨着。 三个小姑娘刚准备出去转转,便有南宁王府的下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出现在了楚家的营帐前。 第128章 某人还真是像极了渣男啊! 楚天骄让人将盒子搬进了自己的营帐。 “楚姐姐,这是阿钰哥哥送你的及笄礼吗?” 楚天骄猜应该是的。 当盒子被打开后,三人的眼睛顿时被闪瞎了。 真的是一件做工精细,十成足金的黄金甲。 “好漂亮啊!楚姐姐,快穿上让我们看看!” 在王星然和郑琳琅的帮助下,楚天骄换上了这套黄金甲。 这套黄金甲完全是按照她的身材打造的,不仅合身,还照顾到了她女子的身份,在甲片上篆刻有繁复的花纹。 楚天骄本就生得英气,穿上这套黄金甲后,犹如天神下凡,更显精神。 “大表姐,你现在就是个移动的小金人,连我都好想打劫你!” 郑琳琅看得两眼泛光,不停的用手去摸甲胄上的金片。 “扯一片下来,就够我好几个月的月钱了,想不到南宁王世子这么豪横!” 王星然想起了之前陆钰的别扭,痴痴笑了起来:“楚姐姐,阿钰哥哥不会是想追求你吧?” 楚天骄一边对着铜镜打量着身上的黄金甲,一边挥手:“不会,他有心上人了!” 不远处南宁王府的营帐里,陆钰正在一边转圈,一边问回来复命的下人: “楚大小姐收到我送的礼物后,没有说什么吗?” 下人摇头。 陆钰一颗心都在紧张:“这下,她应该懂我的心意了吧?” 在王星然和郑琳琅的怂恿下,楚天骄穿着这套黄金甲,到了集合的地点。 顿时,明晃晃的金色亮瞎了一众人的眼。 会场的正前方,搭了一排高台。 皇帝坐在高台正中,身边围了一众大臣,正在跟西戎和东夷的使团叙话。 当阳光照射在楚天骄身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射向了高台。 皇帝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这是哪家的小将?如此亮眼?” 大臣们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楚戈一看,这不是自家闺女吗?什么时候整了这么酷炫的一套行头了? “启禀陛下,这是我家的……” 还没等楚戈说完,西戎的莎珏公主就挥着手大喊了起来: “楚公子,我在这里?” 说完,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匆匆向皇帝行了个礼,就跳下了高台,直奔楚天骄而去。 皇帝纳闷:“这是珉宇那孩子?” 楚戈摇头:“不是,是小女天骄。” 楚珉宇今日也来了,正跟太子和几位皇子站在台下叙旧呢。 陆兆凌站在太子的身后。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高台之上,在人群中找到了莎珏公主。 既然皇帝让他为国献身,陆兆凌心中再不情愿,还是得想办法跟这位西戎公主套套近乎,就当完成政治任务了。 当看清楚莎珏的容貌后,陆兆凌松了一口气。 “还行,不丑。如果父皇非要坚持赐婚,大不了我就先娶进门。过上一年半载,想个办法让她意外身故。” 突然听到台上的西戎公主大喊“楚公子”,楚珉宇和陆兆凌都吓了一跳。 陆兆凌是皱紧了眉头,转身看向了楚珉宇。 心中怀疑:“这敌国公主,我还没娶进门呢,怎么楚家这小子就给我戴绿帽子了?” 楚珉宇则是脸上有点发烧,又有点嘚瑟。 人长得太帅,也是负担啊! 这异族公主,如此奔放热情的吗? 楚珉宇自觉自己有些吃不消。 算了,干脆直接跟她说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娶她的,这样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楚珉宇壮着胆子冲着莎珏迎了过去。 身着一身花花绿绿的骑装的莎珏,像一阵狂风般卷到了楚珉宇的跟前。 可是,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然后…… 就直接从他身边刮了过去。 楚珉宇傻了眼。 众人追随着莎珏的身影,一直看到她奔到了楚天骄的马前。 莎珏跑得气喘吁吁,小脸已经热得红扑扑的了,仰着头,满眼的喜悦: “楚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楚天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扬起了小手冲着莎珏打了个招呼: “嗨!莎珏,你好。” 郑琳琅笑出了声:“哈哈,傻缺?” 莎珏在上京带了几日后,便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与离国话中的哪两个字音近了,也知道了“傻缺”的意思。 看见郑琳琅和王星然,居然能随侍在“楚公子”身边,莎珏认为她们一定是“楚公子”的侍妾。 莎珏原本就妒火中烧,此时听郑琳琅居然敢嘲笑她,脾气上来了,手中的长鞭便管不住了,直奔郑琳琅而去。 就连楚天骄都没有预防到莎珏会突然出手。 这一鞭眼看就要打在郑琳琅的身上,郑琳琅一个侧身,单手抓住马鞍,在马鞍上做了一个漂亮的回旋,避开了这一鞭。 这一动作,博得满场喝彩。 楚天骄喝了一声:“住手!” 莎珏此时满心都是楚天骄,当然不会违拗她的命令。 她收回了鞭子,气鼓鼓的冲着郑琳琅说:“你骑术不错,但你一个侍妾,还没有资格和楚公子并行,下来!” 郑琳琅不解:“我怎么就侍妾了?你还真是人如其名,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莎珏叉着腰,指着楚天骄理直气壮道:“我皇兄已经替我向贵国陛下求亲,我才是他的夫人,你们都给我滚开!” 楚天骄听完这话,差点吓得从马上滚下来。 特么得,这都什么事啊? 她终于明白了她哥的烂桃花是怎么来的了。 刚刚赶到的楚珉宇狠狠地瞪着自家妹妹,喊道:“楚天骄,你干的好事!” 莎珏一看楚珉宇凶楚天骄,也没搞清楚“楚天骄”是什么意思,转身冲着楚珉宇凶道:“不准你吼我夫君!” 楚珉宇咬紧了牙,顿时气笑了。 他也不理莎珏,抬头对马上的楚天骄说:“回家再跟你算账。” 楚天骄有些难为情的低头问莎珏: “莎珏公主,你想嫁的人,不会是我吧?” 莎珏一脸的天真懵懂,看着楚天骄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真诚的告白: “楚公子,我们草原女儿,喜欢了,就要大胆的去争取。 我那日将我的贴身匕首送给你,就是向你表明了心意。 此生,莎珏非你不嫁!” 如此坦坦荡荡的表白,让楚天骄不禁有些动容。 不管莎珏是不是敌国公主,但这份真诚的爱意,都值得尊重。 楚天骄翻身下马,走向了莎珏。 莎珏公主一颗心“扑通扑通”,就快跳出胸口时,楚天骄抓住了莎珏的手道: “谢谢你,莎珏!如果你不是西戎的公主,我愿意与你结义金兰,姐妹相称。 但……嫁给我,还是算了吧!” 在莎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楚天骄摘下了头盔,解开了束发的发带,一头柔顺的长发随风飞扬,配上绝世倾城的容颜,莎珏顿时明白了,眼前人,是一位女娇娥。 “你是女子?” 莎珏退了两步,眼睛中有泪花在闪动。 楚天骄心有不忍,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莎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莎珏羞愤的转身跑掉了。 这时,一个酸涩的声音响起,“某人还真是像极了渣男啊!” 楚天骄抬头,看见陆钰站在不远处,一副酸到了牙根的模样,正茶里茶气的讽刺她。 楚天骄正因一不小心给自己二哥招惹了烂桃花而生气,看见陆钰这副样子,顿时不高兴了,将手中的黄金甲的头盔扔给他: “还你,都是你这破铠甲惹的祸!” 陆钰:“……” 陆钰捧着头盔,风中凌乱。 第129章 比就比,我等也可立下生死状。 陆钰刚才一直在营帐里琢磨,如果楚天骄收到黄金甲后,明白了他的心意,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他互述衷肠。 他在营帐里紧张忐忑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出来。 心心念念的,便是等会儿楚天骄对他说:“阿钰,我明白你对我的好了,我们……” 当他赶到会场时,看见楚天骄正穿着他送的黄金甲,心中还狂喜了一下。 结果,等他凑近了,便听到了莎珏的表白。 天呀,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连个女人都开始觊觎他的大王了? 然后,他就酸了。 一不小心说了点茶言茶语,结果,彻底把他家大王给得罪了。 眼睁睁的看着楚天骄离去的身影,陆钰咬了咬牙,追了过去。 “楚妹妹,等等我!” 楚天骄自顾自的准备回营帐重新换装。 “等你做什么?我是渣男,离我远点!” 楚天骄心里很不爽,一方面觉得这完全是无妄之灾,一方面又觉得对莎珏有些愧疚。 陆钰纯粹是自己没事找事,撞到枪口上来给她撒气了。 快到楚家营帐时,陆钰才终于拦住了楚天骄。 楚天骄其实很少对陆钰发脾气,反而从小到大,都是她哄着陆钰的时间多些。 主要是陆钰身体弱,楚天骄觉得万一给他气着了不好。 但今日陆钰这么讽刺她,是真把她给惹着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像渣男?我又不是故意招惹莎珏的!” 一边说,楚天骄还一边卸甲。 反正她里面还穿着里衣,也不怕暴露。 将肩膀上的一块护肩取下来,塞到了陆钰手里:“还你!” 陆钰真有些吃不消了,心知这次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一贯能屈能伸,也就是在楚天骄脾气好的时候,才敢让他那点小傲娇冒头。 现在楚天骄火了,他顿时蔫吧了下来。 “大王,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 陆钰眨巴着大眼睛,像只小狗般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 楚天骄正要继续数落他,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笑了。 这一刻,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陆鼎峰总喜欢找机会撸他家小孙孙了。 楚天骄此时都感觉自己手心有点发烫,好想上前去撸一撸陆钰的头顶。 楚天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笑,心中的郁闷便纾解了许多。 “哎,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说完,楚天骄就要进自己的营帐,被陆钰拉住了胳膊。 “大王,黄金甲。我日日催着工匠们赶工,好不容易才赶在狩猎日前送给你的,收下呗。” 楚天骄看了一眼陆钰手上的头盔和护肩,撅嘴:“跟你说了折现就行,费那功夫做啥?看在你一片心意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说完,楚天骄接过了陆钰手中的头盔和护肩,进入了营帐。 陆钰站在营帐之外,郁闷的用脚犁地,差点抠出个两进小院来。 这一刻,他在心中把莎珏公主鞭挞了几十遍,该死,怎么能赶在他送黄金甲想表明心意的时候,抢了他的台词呢? 哦豁,这下,又白费功夫了…… 过了一会儿,楚天骄从营帐中出来时,已经换回了一套火红色的女式骑装。 她再不敢乱穿男装了,万一再招惹朵桃花,楚珉宇非掐死她不可。 回到会场,很多人看着楚天骄笑。 莎珏此时应该是躲回了自己的营帐。 西戎的二皇子布英却对楚天骄投来了怨恨的目光。 陆兆凌最凌乱。 刚才皇帝知道了西戎公主向楚天骄表白的事,狠狠的瞪了陆兆凌一眼。 那意思仿佛在说:“没用的东西,两个媳妇你一个都没捞着。” 陆兆凌没琢磨清楚,为什么他的赐婚对象,会爱上了他的前未婚妻? 有了刚才的那一出之后,西戎人也不好再提与楚家联姻的事了。 因为楚戈非常的不要脸,在知道莎珏认错人之后,居然冲着布英哈哈大笑道: “原来贵国公主,看上的是小女? 如果布英皇子坚持要与我楚家联姻,我不介意让小女娶了莎珏公主。” 这死不要脸的离阳侯,这是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故意拿来调侃他。 西戎的离间计,算是彻底泡汤了。 布英刚想拒绝离国皇帝让四皇子娶莎珏的提议,澄卓尔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布英脸上的阴霾散开,对离国皇帝说: “感谢陛下对两国和谈的诚意,我将立即飞马传书,禀明我父皇,希望能尽快定下这门亲事。” 就这样,陆兆凌莫名其妙的再次承担起了为国献身的重任。 东夷的使者们,一直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将这一出闹剧看在眼里。 这次东夷使团的领头人,是东夷国的礼部侍郎詹佑光。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位文弱的中年文士。 当听到西戎可能要与离国联姻时,詹佑光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年轻人,皱紧了眉头。 詹佑光与那位年轻人交头接耳了一阵,两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瞟向高台两侧的凉棚,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当楚天骄回到会场时,王星然和郑琳琅在一座凉棚里向她招手。 楚天骄与陆钰分开,各自去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高台之上,东夷使团中,有一道目光投向了楚天骄。 楚天骄警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回望,看见了坐在东夷使团中的那位年轻人。 “怎么会是他?” 楚天骄认出了那个年轻人。 可惜,她不能将这个人的身份,公然的禀告皇帝。 如果皇帝问她为什么会认识东夷的二皇子,楚天骄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就是这个东夷二皇子,前世,设下毒计,间接害死了她爹吧? 皇帝身边的太监,宣读了圣旨。 主要内容是含蓄的自夸了一下皇帝自己多么的英明神武,威震四方。 然后欢迎了一下两国的使团。 并且宣布,按照惯例,今日举行一场狩猎的比赛。 比赛以个人为单位,谁的猎物最多,就算谁赢。 皇帝准备了一张绝世神弓,赏赐给拔得头筹的人。 东夷使臣詹佑光站起了身,拱手行礼道: “多谢陛下的盛情款待。只是这狩猎比赛,虽然是游戏,但仍然关系到各国的名誉。如此规矩,恐怕有失公平。” 皇帝不解,“各凭本事夺冠,怎的就有失公平了?” 詹佑光道:“这是在离国,贵国人多势众,只需将猎物集中到一人身上,便可夺冠。” 此话一出,在场的离国大臣便有出来反驳的。 但仔细说起来,詹佑光提出的这一点,确实可能存在。 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根本不怕。 再说,今日自己的几位皇子都在,还有楚家和李家的人在,随便东夷和西戎人怎么比,离国都占上风。 “那使臣你说怎么比?” 詹佑光道:“外臣建议,咱们各国选拔五人,进入狩猎区,以一个时辰为限,谁的猎物最凶猛,算谁赢。” 众人哗然。 这皇家猎场可是有虎豹这样的猛兽的,都在深处的猛兽区。 一般狩猎的时候,大家都会刻意的避开这些猛兽,甚至在猛兽区外,还派有兵士看守。 万一有误闯入的人,也会及时的驱散。 如果按照詹佑光的意思,比赛的人肯定得进猛兽区,那其中的风险,便是无法估计的了。 皇帝摇头:“不妥,无论你们哪国使臣,在我离国的皇家猎场出现伤亡,都会伤了两国的交情。” 詹佑光道:“我东夷男儿,悍不畏死,区区野兽,能耐我何?如果陛下怕引起两国纷争,我等愿签下生死状。” 说完,詹佑光挑衅的看向布英:“西戎人以勇猛着称,不知布英殿下可有胆量,与我等一决高下?” 布英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喊道:“比就比,我等也可立下生死状。” 第130章 是三剑客,还是三贱客,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现在东夷和西戎的使臣都同意了。 离国皇帝心中再窝火,也不能丢了离国的颜面,只能同意更改比赛规则。 太监重新宣布了规则后,便是各国自行选拔出战人员的时间。 楚天骄眉心紧锁,叫来了楚珉宇。 “二哥,我要出战。” 楚珉宇摇头:“不行,猛兽区太危险了。” 楚天骄对楚明宇说:“二哥,东夷人突然要求改变规则,我怕他们有什么毒计。 别忘了上官家族善于使毒,你们去,我不放心。” 楚天娇从杜三那得到情报后,无法确定背后之人的具体计划,便让凤甲带了人混进去。 如果对方有攻击皇家猎场的计划,便让凤甲按照预先的指示行动。 东夷人突然提出更改比赛规则,这非常的可疑。 很可能,杜三接的单子,就是东夷人下的单。 因为不知道东夷的具体计划,楚天骄只能步步为营,随机应变了。 楚明宇已经知道了楚天骄会一点毒术。 如果东夷人真的是想在这一场比赛中下黑手,确实是楚天娇在身边会多一层保障。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楚珉宇已经发现楚天骄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好,咱俩一起。” 见楚珉宇同意了,楚天骄又跑去提醒她爹,多多小心,唯恐有变。 离阳侯虽然觉得女儿有点小题大做,还是稍微提高了些警惕。 另外一边,太子受命正在选择参赛人员。 听说楚家兄妹都要参加,太子表示同意。 每个队伍中要选五个人。 陆元清和王庭、陆钰都主动要求加入。 太子摇头:“就你们仨那武艺,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王庭不服气,冲着太子嚷道:“太子哥哥,你瞧不起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三个,如今有太学三剑客之称吗?” 刚好从离阳侯身边赶过来的楚天骄闻言,噗呲一笑,讽刺道: “是三剑客,还是‘三贱客’,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陆元清、陆钰、王庭三人,同时捂住了胸口,一副严重受伤了的表情。 郑闯今日是陪着郑琳琅来的。 郑琳琅听说楚天骄要参加,如何肯罢休? 扯着那面斧头帮的大旗,就蹿到了楚天骄的跟前。 “大表姐,小星然不顶事,我你总得带上吧?” 郑琳琅刚才面对莎珏的皮鞭,表演了一下精湛的骑术。 此时又举着青松社的大旗,站在楚天骄身后不停地冲着太子挥来挥去。 太子想不注意到她都不行。 “郑小姐骑术不错,就是……” 太子话音未落,郑闯赶了过来。 今日郑闯是陪着郑琳琅来的,见妹妹要往前凑,又有表弟表妹也要参加,郑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自荐。 “启禀殿下,臣愿带队参加。” 太子知道他们四人是表兄妹,郑闯在巡城卫一直名声很不错,办事沉稳,武力值也尚佳,正是青年一代将领中的翘楚。 太子当下点头,“就由郑参将带队吧。” 现在,只缺一个人了。 李匡牵着他的大黑马,缓缓的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向太子行礼: “启禀殿下,草民想参加。” 李匡现在既没有官职,又没有爵位,但他爹是李大将军,他又是今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所以太子对他还是很看重的。 “好,那就算上李公子。” 至于还在拼命往人群中挤,不停扯太子衣角自荐的陆钰,被太子坚定的放弃了。 自家堂弟那怂样,太子又不是没见过,无论如何都不会选陆钰的。 陆钰急得直跺脚:“太子哥哥,你不公平,我生气了!” 太子无奈,只好哄他,后面还会安排大家狩猎的,到时候再让他去。 各国的参赛人员决定好之后,全部站在了会场的中央。 十五个人,手中牵着各自的马匹,等待着离国皇帝一声令下。 楚天骄没有想到莎珏也会参加,向莎珏投去了抱歉的目光。 莎珏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看见此时一身红色骑装的楚天骄,如那绽放的红牡丹一般娇艳,莎珏难过的别开了头。 这时,一声锣响,比赛开始。 所有的人翻身上马,奔向了树林深处。 大家都事前看过猎场的布局图,知道猛兽区在猎场的西南边。 三队人马最初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上官烈也在东夷的参赛队伍中。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东夷和服式骑装,腰间配有一柄三尺长的长剑,神情冷厉,眼神中充满了阴鸷之气。 上官烈故意靠近楚天骄,问了一声:“你就是楚天骄?” 楚天骄没想到上官烈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居然会主动找自己搭话。 她一边控制着缰绳,一边冷哼道:“二皇子这是准备自爆身份了?” 上官烈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可能也没想到楚天骄会认出自己。 这一刻,他想的是,会不会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离国人早就知道自己混在使团中,一直在装傻防备着自己? 上官烈装做没听懂楚天骄道破自己身份的话,敷衍道: “楚小姐认错人了。我只是东夷的一名普通侍卫。” 楚天骄沉声威胁:“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在上京城里作妖,否则,上官鸿的下场,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上官烈之所以会特别注意楚天骄,也是因为上官鸿。 当上官鸿被楚天骄削成人彘的消息,传回东夷后,东夷女皇上官凤震怒,立即让人查了有关楚天骄的信息。 此次上官烈伪装进入离国,便是来上京安排上官鸿遗留下来的谍报网的。 顺便,他还想好好的报复一下离国,消除一部分上官鸿之死,对东夷潜伏人员士气的影响。 听到楚天骄的警告,上官烈目露狠厉,冷声道:“鹿死谁手,尤为可知!” 说完,上官烈不再多言,一鞭击打在马臀上,加快了速度。 楚天骄收回了心神,李匡的大黑马靠近了过来。 “刚才那个东夷人,内力深不可测,小心!” 楚天骄自己主修的是淬体,对旁人的内力不像李匡那么敏感。 听到李匡的提醒,楚天骄正要感谢,却见李匡已经提速去追郑闯了。 楚天骄:“……” 楚天骄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扯着嗓子喊道: “大家小心!不要与东夷和西戎的队伍靠的太近。” 路上遇到一些野兔、山鸡、梅花鹿,最初大家还有兴致射出一两箭,等发现已经与东夷和西戎人拉开距离后,众人便没了兴致。 “咱们先到猛兽区完成任务吧,不要走散了。” 郑闯年龄最大,是大家公认的临时队长,发布指令道。 “我在前面开路,三妹和大表妹跟紧我。李公子护住她俩,珉宇你殿后。” 五人组成队形,有条不紊的进入了猛兽区。 第131章 为什么养了这么不正经的一匹马? 进入猛兽区后,郑琳琅身下的马儿开始焦躁不安,这是兽类之间彼此的感应。 五人中,以郑闯的坐骑和楚天骄的小红最淡定。 这两匹都是汗血宝马的后代,自然不会怕猛兽的威压。 就连李匡的大黑,此时都已经有点走不动了。 “下马,附近可能有猛兽。” 郑闯一声令下,五个人全部翻身下马,牵着马小心的往前行进。 李匡的内力是几人中最强的,自然耳力也是最好。 行了几步,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五人寻了一处相对的开阔地,让马儿自行离开。 小红像马王一般,领头带着其他的马匹走到一边吃草。 李匡的大黑过去想跟她蹭蹭,被小红一撂蹄子,踹了一脚。 听到这动静,楚天骄瞪了李匡一眼。 李匡那百年冰山般的冷脸竟然泛起了红晕。 李匡恨不得回家就把大黑给阉了。 玛德,真不知道他这么一正经人,为什么养了这么不正经的一匹马? 大黑和小红闹出的动静,似乎惊动了还在寻找目标的野兽。 丛林中的杂草像是被狂风席卷般发出了窸窣声。 一只吊晶白额猛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了草丛。 楚铭宇率先拉开了他的四石强弓,一箭射向了猛虎的额头。 此时猛虎与五人的距离还远,猛虎在感觉到了袭击后,头一偏,楚珉宇的箭稍微偏了一点,擦着猛虎的耳朵过去了。 猛虎像是发了疯般的向楚天骄等人的方向扑了过来。 郑闯拔出了背后的红缨枪迎了上去。 李匡执剑,在一旁助攻。 郑琳琅和楚珉宇继续射箭。 楚珉宇的第二支箭,射中了猛虎的身体。 接着是第三支。 猛虎已经受了重伤,狂性大发。 楚天骄也提着火云枪冲了上去。 猛虎扑向了当头的郑闯,郑闯的红缨枪一挑,刺入了猛虎的下颌。 李匡的剑刺中了猛虎的腹部。 楚天骄还未动手,这只硕大的猛虎,便已经死了。 前后用时不过短短一分钟。 楚天骄看着猛虎身上的伤口赞道:“看来大家还都是懂解剖虎皮的位置的,下手的部位,都刚刚好。” 郑琳琅想法很跳脱:“我要用这张虎皮给祖父做个褥子。” 在场的人中,有四个都是武宁侯的孙辈,当下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只是还有李匡。 楚珉宇提议: “咱们再打一只,给李公子。” 虽然李匡说不用,但其他人都认为这样方才公允。 猛兽虽然可怕,无奈这五人的武力值太恐怖了,一只一只的来,这整个猎场的猛兽,都不够他们秒杀的。 五人怕猛虎的血腥味引来太多其他的野兽,匆忙用绳子将虎身绑起来,拖在了马后。 听到一声狼啸,大家看了一眼李匡。 李匡说:“不要,狼群咱们不一定能对付。” 众人点头,决定避开狼群。 换了个方向走了一段路,听见了前方传来阵阵杂乱的兽吼声和奔突声。 楚天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大喊: “糟了,兽潮,快跑!” 所有的人都知道兽潮不是开玩笑的,立即转身往回跑。 “好好的怎么会有兽潮?不会是那些异族人捅翻了虎豹的老巢了吧?” “皇家猎场的猛兽并不多,从来没有出现过兽潮。” 楚天骄突然想起了太子遇刺那次,那只熊瞎子无缘无故的冲出猛兽区,直奔太子而去的事。 “我知道了,是有人撒了引兽粉! 我怀疑是东夷人的阴谋。 他们很可能沿路都在撒引兽粉,想引着那些野兽一路冲出猎场。 我们不能原路返回了,很可能会正冲撞上兽潮。 换一条路线!” 大家觉得楚天娇的分析有道理。 楚珉宇拿出了猎场的地形图,大家一看,选择了一条小路绕道返回。 五人再无心狩猎,开始抓紧赶路。 “那些野兽应该是冲着会场中央而去。 东夷人不会是想利用这些野兽刺杀陛下吧?” 楚天娇终于想通了之前为什么鬼盟会召集那些赏金猎手了。 那些赏金猎手,应该是为了吸引外围的御林军。 他们只需要在外围佯攻一下,便会将御林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此时,如果兽潮再奔突出去,守卫猎场的御林军兵力便会被大部分消耗。 这样,皇帝身边势必会空虚。 一定还会有一波死士潜藏在猎场中,准备给皇帝等人致命一击。 如果这就是东夷人的安排,他们还真的有得手的可能。 想通了所有的关节后,楚天骄反而释然了下来。 幸好,她预先安排好了凤甲,潜伏在那些赏金杀手中。 这些人,到不了皇家猎场。 东夷人的安排,便少了一半的成功可能。 楚天骄并不担心皇帝。 皇帝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大臣和暗卫保护。 楚天骄更担心的是离阳侯。 以她爹的性格,肯定会冲在前面与那些刺客作战。 难保不会受伤。 即使离阳侯自保没问题,但也很容易暴露出他的肩伤。 不过现在楚天骄光着急也没用,即使他们赶回去,也已经晚了。 这时,楚天骄隐约听到了呼救声。 “是西戎莎珏公主的声音。” 西戎的布英皇子和莎珏公主,他们的经历,和楚天骄他们差不多。 只不过,他们没有遇到兽潮,而是遇到了狼群。 “救还是不救?”郑闯问大家。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楚天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大家都觉得楚天骄更有决定权。 “现在是在我们离国的皇家猎场里,如果西戎的皇子和公主全部丧命,两国肯定会马上就开战。 这也可能是背后之人的目的之一。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让布英和莎珏死在皇家猎场。” 没有人有异议。 众人掉转了方向,向着呼救声而去。 楚天骄等人赶到时,看见在一处被树林围起来的空旷地带,一群狼将布英等人团团围住。 布英的两位侍卫已经负伤。 布英一身狼狈,手持弯刀,护在莎珏身前。 莎珏的一条腿上有血迹,似乎已经被狼群咬伤。 楚天娇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 “大约有三十匹狼,太多了!” “远程放箭,吸引部分狼群过来,能杀多少是多少。” 五人躲在了树林里,取下背上的弓箭,同时放箭。 第132章 大妹,你都给他们下的什么药? 第一轮剑雨后,狼群中倒下了五匹野狼。 身形巨大的头狼,调转了方向,幽深的眸子,看向了楚天娇等人藏身的树林。 众人还要放箭,头狼已经快如闪电般向他们奔来。 郑闯立即弃了弓箭,提着红缨枪,挡在了前面。 头狼身后,是乌压压的一群黑狼。 楚天骄头皮发麻,对其他人说:“这样不行,你们先顶一会儿,我来想办法。” 今日楚天骄没有带天鸦剑出来。 她一摸身上,掏出了莎珏送她的那把匕首,砍断了绑在猛虎尸体上的绳子。 楚天骄从身上掏出一包药粉,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了猛虎的伤口上。 怕伤口太少,不利于抹药,她还用匕首胡乱的在虎尸上割了无数刀。 “来,大家一起帮忙。” 在楚天骄的指挥下,郑闯警戒,其余四人共同使劲将那只猛虎的尸体抛了出去。 猛虎即使死了,余威还在,头狼刚冲到虎尸前,就停下了脚步。 它戒备的退了两步,看向虎尸,闻到了血腥味,观察了许久,发现这只老虎已经死了。 头狼和它身后的其他黑狼,开始围着虎尸打转。 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刺激着它们的神经。 终于,第一只狼扑了上去,咬住了虎尸的前腿。 而后,狼群围绕着虎尸啃食了起来。 拼死累活的战斗,不就是为了一口肉吃吗? 吃什么不是吃? 有现成的肉了,群狼表示,“我们决定摆烂了,你们这群人类,滚一边去吧。” 只有那只头狼,依然警觉的盯着树林,似乎在预防着楚天骄等人突然冲出来。 布英等人看到身边的狼群掉头,就发现了楚天骄他们。 楚天骄露头,用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布英等人小心的沿着那个方向撤退。 楚天娇等人还不敢动,他们怕一动,那只头狼就会扑上来。 楚天骄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差不多数到五十的时候,狼群中便有狼开始停下了吃肉,焦躁的在同伴中拱来拱去。 有了第一只,便有第二只,第三只…… 这群狼,原本就是个族群,自然有公有母。 很快,公狼间开始争夺母狼,抢到手了的,便急不可耐的做起了繁衍后代之事。 头狼听到身后传来的不可描述之声,烦躁的回头,发出一声狼啸。 那意思似乎在说:“你们这群没羞没臊的混蛋,停下!” 但是,此时头狼的威望完全无法抑制住药性,最多只有个别没配上对的公狼扭头,冲着头狼低吼了一声。 那意思似乎在回答:“头,等等,种族繁衍是大事,让我先当一次隔壁老王就来帮你!” 头狼怒了,转身怒视着楚天骄等人,“肯定是这些卑鄙的人类,带坏了我们狼群的风气。” 郑闯命令郑琳琅赶紧的闭眼。 李匡的冰块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别开了头。 楚珉宇震惊得合不拢嘴,问楚天骄:“大妹,你都给他们下的什么药?” 楚天骄不好意思道:“三叔说上次庄子上的牛用了催情针后,挺有效,好几头母牛都怀孕了。 三叔让我多配一点药给他。 我昨儿刚配好,正好带在身上。 狼群这么多,别的药剂量也不够呀,我就给老虎尸体上抹了那药了!” 头狼冲到了郑闯跟前。 “动手!” 郑闯一声令下,就像对付猛虎时一样的分工,几人开始了战斗。 少顷,头狼被杀死。 远处的狼群却还在狂欢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人也没有对正沉浸在欢乐中的狼群下手,偷偷的从一侧溜走了,追上了布英等人。 布英和莎珏并未走远。 看到楚天骄等人追来,他们排成了一排,站在楚天骄等人面前,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行礼致谢。 “你们是真勇士,谢谢!” 楚天骄等人相视而笑。 莎珏看向了楚天骄手中的匕首。 楚天骄这才意识到,这是人家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该还给莎珏了。 楚天骄掏出身上的手帕,仔细的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合上刀鞘,向莎珏走过去。 “这个,还你!” 莎珏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不,楚小姐,你留着吧。” 这一刻,不知为何,楚天骄竟然觉得有点心酸。 心想:莎珏这个小姑娘,如果不是西戎人,该多好啊! 两队人马简单的交换了一下信息,便集合在一起继续赶路。 西戎人只剩两匹马了。 他们就算两人一骑,还多出了一人。 楚天骄翻身上了小红,向莎珏伸出了手。 莎珏知道现在还是生死存亡的时间,也没有矫情,借着楚天骄的手,攀上了马鞍。 “楚小姐,我能叫你楚姐姐吗?” 莎珏坐在楚天骄的身前,低身问道。 楚天骄肯定的回答:“可以,抛开国仇,论私交,你这个妹妹我认。” 莎珏阴霾了一天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楚姐姐,如果以后都不打仗了,请你到我们草原来玩。到时候,我会用最肥美的牛羊来招待你……” 两人一路上说着闲话,时不时传出莎珏的轻笑声。 在真挚的情感面前,一切的国仇家恨,似乎都被暂时的淡忘了。 当一行人赶回营地时,看见一片狼藉。 皇帝和太子以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离开皇家猎场。 剩下的人由离阳候指挥,正在清理现场,搜捕漏网的刺客。 楚天娇找到了他爹。 离阳侯并没有受伤。 据离阳候说,刚才确实有野兽冲出来袭击人,但是很快便被御林军杀退了。 这些野兽都有求生的本能。 见御林军人多势众,纷纷退回了山里。 在兽潮出现的时候,有刺客出现。 皇帝倒是没有受伤,但太子为皇帝挡了一箭。 其他的臣子,略有伤亡。 楚天骄问猎场之外可有动静,离阳候说没有动静。 东夷的使团那五个参赛人员,一个都没出来。 “哼!他们肯定是装作遇难,从猎场的其他方向,逃走了。” 当楚天骄向离阳侯说明,这肯定就是东夷人的阴谋后,离阳侯重视了起来。 离阳侯派人赶回皇宫请旨,要求先将东夷使团控制起来,并且沿着回东夷的路线,搜捕逃跑的五人。 这时,有人来通报说是有楚家的婢女来找楚天骄。 如果是其他人负责,现在整个猎场作为案发现场,闲杂人等是肯定不能放进来的。 但是现在负责的人是离阳侯,所以守卫入口的士兵才会进来通传一声。 “让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凤甲匆匆赶到,楚天骄走到了一边,听凤甲汇报。 凤甲之前被她派了出去,和鬼盟招募的那些赏金杀手们在一起行动。 “大小姐,今早我们按照杜三刚获得的指令,赶往皇家猎场。 到了半路的时候,我将那些人引入了预先设好的埋伏圈中。 大部分人已经被擒获。 只跑掉了三个人。” 楚天骄早就算到了,赏金猎手的目标是皇家猎场。 所以她事先向楚珉宇借了一百名楚家军,由张嘎子领头,埋伏在了半路。 当混入这些赏金猎手中的凤甲将他们引入包围圈后,便将这些人全部抓了起来。 “那些人呢?” “按照您的指示,全被捆起来带到了橘子庄。” 橘子庄就在皇家猎场的背后,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很好,你先回橘子庄,将这些人给我看紧了,我有大用。” 第133章 要不,你回家也开始吃猪脑? 楚天骄叮嘱了凤甲几句,让她提前回橘子庄准备人手,凤甲便又匆匆离开了。 楚珉宇走过来问:“大妹,你之前管我借那些人,做什么用的?” 楚天骄也没瞒着楚珉宇,大致的说了一下情况。 楚珉宇颇感意外:“大妹,如果不是你预先将这些人引走,猎场的御林军很可能会中计。 御林军如果分兵出去捉拿那些人,猎场内守卫空虚,刚才的情况肯定更糟糕。 大妹,我才离开短短三年,你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楚天骄当然不能告诉楚珉宇,她重活了一世,逼着自己去学习,去用脑子,才能有这些进步。 楚天骄狡黠的嘿嘿一笑:“都是祖母每天让吃猪脑的效果,要不,二哥,你回家也开始吃猪脑?” 楚珉宇自然知道楚家人流行吃猪脑的传说。 他回家后,楚老夫人宠着他,还未将这一套用在他身上。 光想想每天一盅猪脑,楚珉宇就觉得恐怖。 “别,麻烦你千万别提醒祖母这事,我吃不惯猪脑。” 营帐已经被毁,楚天骄找到自己的黄金甲,仔细的包裹起来,让楚珉宇帮她带回府。 西戎使团由离阳侯派人护送回京。 郑闯和郑琳琅等人还在等着楚天骄。 “大表哥,琳琅,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楚珉宇问楚天骄什么事,楚天骄谎称自己想到庄子上去歇两天再回城。 楚珉宇以为楚天骄是要去处理那些赏金杀手,便没有再追究。 楚天骄一人单骑向着橘子庄的方向行进。 走了不久,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楚天骄下马,将小红隐藏在了路边树林里,自己躲在树后观察。 须臾,看见李匡一个人骑着大黑,从前面经过。 “他怎么走这条路?是跟踪我,还是巧合?” 楚天骄此时赶时间,去往橘子庄,只有这一条路,既然避不开,那便不避了。 楚天骄牵出小红,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你怎么走这边?” 楚天骄追上李匡问道。 李匡依然是那张冰块脸,声音毫无起伏的叙述道:“我听到了你跟那个东夷人的对话。” 楚天骄想起了狩猎比赛之前,上官烈来找自己搭话时,李匡确实是在附近。 以李匡的内力,如果故意想听,是有可能偷听到她与上官烈的对话的。 楚天骄问道:“所以呢?” 李匡淡淡的说:“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楚天骄没想到,这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李匡,居然会猜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楚天骄没有跟着郑闯和楚珉宇他们回城,确实是准备去追上官烈。 皇家猎场的背后,就是橘子庄。 所以楚天骄猜想,上官烈他们,应该就是从那条路,逃出的皇家猎场。 楚天骄也没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拦截上官烈,凤字小队现在都在橘子庄上,她正好过去抽调人手。 前世,两年后东夷会从临海城入侵离国。 就是这个上官烈,在临海城附近的胶州释放瘟疫病毒。 驻守胶州的李家军,很多也染上了瘟疫。 李大将军怕瘟疫扩散,不敢放染病的李家军增援临海,只得向朝廷求援。 在上京城中丁忧的离阳侯,被皇帝下旨夺情,带兵增援临海。 长途奔袭的离阳侯,刚到临海,便中了东夷的埋伏,重伤不治身亡。 那一战,东夷的主帅也是上官烈。 为了不让历史重演,楚天骄下定决心,这一次,要抓住上官烈,让他走不出离国的国门。 这也是楚天骄为什么不肯公开上官烈身份的原因。 如果公开了他东夷皇子的身份,反而楚天骄不好杀他了。 他自己掩藏身份,扮做寻常的侍卫,杀了也就杀了。 楚天骄原本想等狩猎结束,再偷偷动手,谁知道上官烈居然直接跑了。 楚天骄虽然对李匡也很膈应,但此时追击上官烈要紧,她便没有多言,快马加鞭赶路。 路过橘子庄时,凤乙已经带着人等在了路口。 当看到陆鼎峰骑着他的棕色小母马也混在队伍中时,楚天骄皱眉:“你跟去做什么?” 陆鼎峰满眼期待的望着楚天骄:“大小姐,带上我呗,行军打仗我可以给你当个军师。” 楚天骄知道他这是在上京城憋坏了,想跟着出去浪,叹了一口气,默许了。 一行人向东行去,李匡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楚天骄也没有反对。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以李匡的武艺,当个打手,还是够资格的。 根据舆图,从上京城到东夷,有三条路。 其中两条都是官道,楚天骄估计上官烈不敢走官道。 只有一条路,官道少,多山路,经过的大部分都是乡村小镇,无重要城镇。 并且这条路线距离还更短。 楚天骄估计上官烈等人,多半会走这条路。 就算她估计错误了,只要她能提前到达两国边界的雍平关,在上官烈出关之前拦截住他,效果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上京城的皇宫中,皇帝将御林军的主将和暗夜司的都统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招待外国使臣的狩猎,皇帝自己居然遇刺,太子重伤,皇帝不仅后怕,而且觉得丢人。 刚才得到离阳侯传回来的消息,怀疑这就是东夷人干的。 皇帝立即下旨扣押东夷使团的詹佑光等人。 结果,等暗夜司的人赶到使团驻地时,詹佑光等人已经逃了。 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如今带着人正在追捕东夷使团的人。 至于参加狩猎比赛的五人,御林军和暗夜司,都以为他们已经死在了兽潮中。 陆钰已经回了南宁王府,他心情有些压抑。 今日那些刺客的行为,让陆钰非常的迷惑。 按道理,刺客的主要目标应该是皇帝。 但是以陆钰的眼力,可以看出,刺客的兵力,大部分都是冲着太子和自己的方向来的。 当时,陆钰和太子站在一起。 陆钰要照顾到自己扮猪吃老虎的人设,不能放开了手脚与刺客搏斗。 太子身边的护卫,拦住了部分的刺客。 陆钰装作惊慌的东躲西藏,暗中出手偷袭了两个围追堵截自己的刺客。 他明显感觉到其中一个截杀自己的刺客,在发现自己有武功后,眼神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那个刺客认识自己! 那么极有可能,刺客的刺杀目标中,包括了自己。 他们事前得到的资料,自己不会武功,才会那么的诧异。 可惜,刺客全部是死士,没有留下活口。 这时,陆钰的暗卫幻影进来禀报:“世子,今日的刺客,是东夷人安排的。暗夜司已经在搜捕东夷使团的人了。” 陆钰不解:“东夷人为什么要杀我?” 第134章 我这是跟上楚大小姐的想法了吗? 陆钰关心的问楚天骄等人的消息。 幻影禀报,参加狩猎的其他人都回城了,但楚大小姐没有回城。 “据说,楚大小姐他们在猛兽区,避开了兽潮,全都平安无事。” 听完幻影的汇报,陆钰突然一震,“不好,她一定是去追那几个东夷人去了。” 陆钰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对幻影说: “你让幻灵去通知子辰,让他来王府,这几天就扮做我,在府里装病。你跟我出城一趟。” 楚天骄一行人,连夜赶路,到了第二日的中午,路过路边一间茶肆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上官烈等人的一点消息。 据那位茶肆老板说,两个时辰前,确实有几个男人路过这里,在茶肆中喝了大碗茶,买了包子。 根据老板对几人样貌的回忆,其中一人,应该就是上官烈。 “他们应该跟我们一样,赶了一夜的路。前面五十里,便是江川镇。 咱们进镇里找一找,或许他们会进镇打尖。” 这样连夜赶路,人也许还能硬挺,但马儿已经受不了了。 楚天骄准备在前面江川镇,让马儿们休息一下,喂点精细饲料。 几人再度翻身上马赶路,陆鼎峰骑在马背上哀嚎: “大小姐,抓个人需要这么拼命吗?老人家这身子骨快跑散架了。” 陆鼎峰这具身体,不像凤乙等人是自小练习骑术,跑个一天一夜还能挺住。 他现在两腿已经被马鞍磨出了血,马儿跑起来钻心的疼。 想喊楚天骄多休息一会儿,结果,楚天骄抓人心切,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诉求。 到了江川镇,几人直奔镇上最大的客栈。 楚天骄安排了人伺候马匹,自己到了柜台前打听消息。 “掌柜的,今日可有几个外乡人住进来?” 楚天骄大致描述了一下上官烈的外貌形象,掌柜的摇头表示今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当楚天娇问:“今日来客栈的人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正巧这时,一名小二路过,凑过来说:“一个时辰前,有两个外乡人来买了许多的精饲料,还打了五斤酒走。” 楚天骄猜这人应该就是上官烈的随从。他们应该是不敢住在客栈里,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整。 “镇上只有你们一家客栈吗?除了客栈,还有什么可以住人的地方?比如说破庙、没人的院子之类的。” 小二说在镇子的北面儿,有一座废弃的月老庙。 楚天娇开了间房,让陆鼎峰先在客栈休息,自己带了人直奔月老庙而去。 听小二说镇子很小,不用骑马。 楚天骄便把马留在了客栈中,正好让马儿可以休息一下。 李匡就像个小跟班一般,默默无闻的跟在楚天骄的身后。 到了月老庙,楚天骄等人果然看见庙外有几匹马拴在木桩上。 楚天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示大家先退后。 楚天骄小声的说道:“这个上官烈诡计多端,且会使毒,大家小心。李公子,麻烦你先过去探一下,庙里有多少个人?” 李匡神情复杂的看向楚天骄,心道:“我以为你要身先士卒直接冲进去,结果你让我一个人去试水?” 李匡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潜了过去。 他没敢离得太近,怕打草惊蛇。 在月老庙外隐蔽处凝神静气听了一小会儿,脸色大变,偷偷的溜回了楚天骄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埋伏?我听了一下,呼吸声很杂,根本不止五个人。” 李匡有点后怕,如果刚才直接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上一次在与青松社的比赛中,自己被楚天骄打断了胳膊,李匡并未怨恨楚天骄。 事后,他爹李大将军说,整个比赛的过程,都暴露了李匡自己的思虑不周,在这一点上,他与楚天骄的差距很大。 李大将军让他把楚天骄当做磨刀石,只有能够战胜了楚天骄,他才能真正的独挡一面。 所以李匡才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楚天骄,希望看看自己与她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刚才的情形,以李匡的判断,肯定是会直接冲进去的,而楚天骄却让大家退后。 此时,李匡看楚天骄的眼神都变了。 “我真的不如她缜密!”李匡心想。 但其实,这些都是楚天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学到的谨慎。 楚天骄点头,“我猜就是,上官烈这人,怎会轻易留下破绽让我们找到,必然有啥诡计。” 李匡问:“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有八个人,里面至少有三四十个人。” 楚天骄:“上官烈逃跑的时候,只有五个人,突然多出来了这么多人。 一定是他入上京前,就布下的接应队伍。 这些人武力不会低,咱们硬拼是不行的,只能智取。 其他人无所谓,只要能杀了上官烈就行。” 月老庙内,上官烈喝了一口酒,感觉身上的疲乏减轻了一些。 坐在他身旁的一个随从问:“殿下,他们真的会来吗?” 上官烈唇角上挑,露出了邪魅的一笑:“我真没想到楚天骄居然会认出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以身为饵,看她敢不敢来追我。 只要她敢来,我就可以替十七堂叔报仇了。” 上官烈想到了当初上官鸿的死讯传回东夷时,上官凤那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笃定自己只要为上官鸿报了仇,上官凤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进入离国之前,上官烈就大量的收集了楚天骄的信息。对楚天骄的性格进行了分析。 这一路上他几乎是在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着楚天骄到了这处月老庙。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楚天骄偷偷摸摸的溜到了那几匹马跟前,塞了几颗糖丸到马嘴里。 上官烈为了伪装成没有埋伏的模样,庙外只有五匹马,甚至没有留人看守。 这些马本来不吃外人给的东西,正想出声,尝到了甜味,便都有滋有味的咀嚼了起来。 楚天骄退了回去,心道:“小样,我就知道你们嗜甜,这可是我家小红的心头好,便宜你们了。” “走,我们先到这附近搜一搜,他们一定将其他的马匹藏在了附近。” 凤乙等人散开,留了一人盯住庙内情景,其他人在月老庙附近搜寻。 不一会儿,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找到了三十几匹马。 不过,这些马有两个人看守着。 李匡和楚天骄二人,偷偷的潜到守卫附近,突然暴起,快速的解决了这两人。 李匡出手重,他下手的那人已经死了。 楚天骄只是将人打晕了。 将活口唤醒后,楚天骄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做什么?” 那个东夷守卫想要抵死不说。 楚天骄拿出了一根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的毒针,在守卫的眼前摇晃: “你顽抗是没有用的,我这针扎下去,你不想说也会不知不觉的说出来。” 守卫看到眼前的毒针上泛起的寒光,打了个寒颤道:“我们是东夷的青卫,在此接应二皇子。” 楚天骄看这人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伸手取了下来,发现这人的脸上有一团刺青,像是黥刑的印记。 “你脸上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们青卫都是曾经在军中犯过事的人,二殿下将我们救下来,组成了他的私兵,取名青卫。” 李匡走到他刚杀死的那名守卫身旁,扯下那人面罩,发现果然那人脸上,也有黥刑刺青。 楚天骄计上心头。 然后,她就开始蹲在地上跟那人唠嗑,什么都问。 那名守卫似乎也放弃了挣扎,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匡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主动开始剥那名死了的东夷人的衣服。 等楚天骄问完,将这名叫郭平的人处理了,李匡过来帮她把郭平的衣服也扒了。 楚天骄赞了一句:“聪明!” 李匡突然心里一跳,似乎有些雀跃,“我这是跟上楚大小姐的想法了吗?” 第135章 量大还不贵,真是居家出行的必备好药 楚天骄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被贴上了莽直标签的她,竟然会因为思考缜密,被李匡景仰。 这其实是前世上官烈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楚天骄才会如此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连她爹离阳侯和李大将军都栽在了上官烈的手上,可见这是怎样的一个劲敌。 楚天骄与李匡换上了两名守卫的服装,戴上了面罩。 还好,东夷语跟离国话没什么区别。 楚天骄对李匡说:“你待会儿扮做这郭平。 你们身材差不多,你声音太硬了,放软一些,说话就跟他差不多了。” “我来扮这个死了的丁四,他个子小,跟我身形差不多。” “待会儿他们等不到我们,肯定会过来取马,咱们就装作无事发生就行。” “记住了,咱们混进他们队伍的目的,是刺杀上官烈。 如果没有机会刺杀,那么便想办法让他们逐渐减员。 在到达雍平关前,一定要让他们减员到我们可以对付的人数。” 李匡不解:“我刚看见你对月老庙前那几匹马下毒了,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马都毒死?”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现在毒死有什么用?他们那么多人,步行咱们也打不过,附近又没有驻军。 那五匹马我下的也不是毒药,不过是些泻药而已。 上官烈没发现咱们,最多以为是那个店小二卖给他们的精饲料有问题。” 楚天骄让凤字小队的人,将郭平和丁四的尸体拉去处理了,然后回客栈休息一个时辰。 “凤乙,我沿途会给你留下标记,你们一个时辰后再顺着标记找来就行。 如果遇到掉队的东夷人,就杀了。 远远的跟着,别离得太近。” 等凤乙等人走后,楚天骄和李匡二人,就像刚才郭平和丁四一样,各自找了一棵树,靠着休息。 月老庙里,一直等到天黑,上官烈还是没有等到楚天骄。 他派出人去打听,得知楚天骄的人居然在镇上的客栈住下了。 上官烈意兴阑珊的啐道:“我以为楚天骄与寻常的贵胄子弟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吃不得苦的。 追了我一路,看来这是受不了了,见到个客栈就图安逸住下了。 我费尽心机给她留下的线索,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看来,以前对她的传言才是真的,这就是个蠢货。 能抓到我十七叔,搞不好真是误打误撞。 白费了我的连环计!” 随从问上官烈:“殿下,咱们要不要趁夜杀进客栈,将那些人都杀了?” 上官烈摇头:“不妥,我之所以布局在这月老庙,便是想等事了之后,抹去痕迹,方便我们下一步赶路。 离国皇帝在猎场遇刺,本来就会派人来追使团的人,回东夷的关卡,也会严查。 如果我们血洗了那家客栈,必然无法掩盖住风声,暴露踪迹。 到时候要想平安回东夷,就难了。” 随从问:“那怎么办?咱们今晚继续赶路吗?” 上官烈想了一下道:“已经休息了一个下午了,连夜赶路吧。” 上官烈等人出了月老庙,在山凹处找到马群。 “你们没发现什么动静吧?” 上官烈身边的随从,冲着李匡吆喝了一句。 李匡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无事!” 说完,咳嗽了两声。 外面更深露重,郭平和丁四二人,守着马匹,着了点凉很正常。 随从好心的扔了个水袋给李匡:“里面是酒,喝两口,暖和一下。” 李匡直挺挺的接过了水囊,完全没有其他表示,随从拧紧了眉。 楚天骄赶紧的上前,躬着身子给那个随从行礼,一边咳嗽一边哑着嗓子说:“谢谢大人!” 说完,楚天骄抢过李匡手上的水囊,打开喝了两口。 转过身背对着那名随从,往水囊里放了点药粉,然后才转身送还给随从。 随从刚要说点什么,便听到上官烈喊了声“出发”,赶紧的收起水囊,翻身上马。 楚天骄和李匡也各自上马,跟在了队伍里。 没行多久,上官烈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坐骑速度慢了下来。 然后,“哗啦”一下,他的坐骑便拉了起来。 上官烈只得下马,等他的马拉完。 他的几名随从的马也相继的拉了起来。 看只有他们五人的马窜稀,上官烈问身边的随从:“你给他们喂了什么?” 随从道:“从那客栈买回来的精饲料。” 看其他的马都没事,而其他的马都是在山坳里吃的草,并未吃精饲料,上官烈只能自认倒霉:“肯定是那店里的饲料有问题。” 五人与后面的青卫换了马。 “你们五人等马好些了,再追上来吧。” 上官烈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楚天骄和李匡并没被留下来。 一路上,楚天骄遇到身上有酒气的青卫,便会想办法靠近,上前讨一口酒喝。 “咳咳,这鬼天气,虽是夏天,晚上居然这么凉。兄弟,把你那酒给我喝一口行不?” 遇到大方的,一般都会将酒囊抛给她。 她接过酒囊,假意喝酒,实际上是不停地在往里面放泻药。 自从有了叶汀兰那本《毒经秘典》后,楚天骄就发现下毒真的是个很好的辅助手段。 这些泻药,是她在西市口买的,别说,量大还不贵,真是居家出行的必备好药。 一行人行进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逐渐开始脱离队伍,躲到路边去解决腹痛问题。 楚天骄给李匡使了个眼色。 李匡会意,装作自己也腹痛,落在了后面。 李匡的武艺,单打独斗,不比任何一个青卫差。 加上这些青卫又都把他当成了一块儿“野蹲”的自己人,没有防备。 所以,李匡基本上是一剑一个,在草丛中收割着这些青卫的性命。 唯一让李匡心情不太美丽的,就是每次他都得顶着一股“翔味”杀人,感觉自己很变态的样子。 等到天亮时,上官烈才发现队伍中已经少了十个人。 “人呢?” “落后面出恭呢。” “怎么会那么多人都要出恭?去了多久了?” 这时大家才觉察到,这些人出恭之后,都没有再回来。 第136章 这种想法要不得,我一定是被大黑传染了。 上官烈已经感觉出了问题,但是大家一直在一起,没道理只有这十个人出事呀。 或许,是他们出恭掉队后,被楚天骄的人杀了? 难道楚天骄没有在客栈住店,而是一直尾随着自己? “从现在起,五人为一小队,就算是出恭,也必须以小队为单位一起去。” “你们五个,倒回去看看情况,不用走远了,一刻钟必须返回。 其他人原地休整!” 上官烈点的五人中,就包括了楚天骄和李匡。 楚天骄和李匡与其他三人调转马头,回头去找那些掉队的人。 五人骑行了一段路后,楚天骄指着草丛深处道:“刚才王六好像就是在那边蹲着,咱们一起下马看看。” 此时天刚蒙蒙亮,万籁寂静。 其他人没觉得草丛中有什么危险存在,一起下马准备过去找找那位王六。 楚天骄和李匡走在了最后面,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刚进草丛,两人一人一剑,收割了两条人命。 剩下的人转身惊恐的举剑自保,楚天骄和李匡一起出手,不过几个回合,便把这人解决了。 “还回去吗?”李匡问。 “当然不,现在回去就是送死,咱们远远的跟着上官烈就行了。” 上官烈在前方等了一刻钟,见派出去的五人都没回来,立即下令:“上马,全速赶路。” 此时,他的队伍只剩下了十五人。 上官烈心中第一次浮上了恐惧之感:“楚天骄,是我小瞧你了。” 楚天骄和李匡就在这草丛中,休息了半个时辰。 从猎场出发后,两人都已经是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此时已经疲惫不堪。 半个时辰后,路上出现了马蹄声,两人警醒,睁眼一看,发现是凤乙带着人赶到了。 楚天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从凤乙的手上接过火云枪,翻身上了小红。 “他们还有十五人,咱们八个人,有一搏之力,但是胜算不大。 上官烈此时受了惊吓,白天必然会全速赶路,按照路程,今晚应该就能赶到燕回山。 咱们直奔燕回山,见机行事。” 李匡说:“我曾经到过燕回山。此山地形特殊,我们可以利用地形设伏,或许可以增加胜算。” 自从老离阳候去世后,离国的东部边境,就是李家在驻守。 李匡对燕回山熟悉,实属正常。 楚天骄下马,让李匡在地上将燕回山的地形画出来。 李匡也不客气,蹲下身边画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按照脚程,天黑之前,上官烈应该刚刚到达燕回山下。他人困马乏,定然不敢连夜入山。” “咱们只需要留一人在后面看住马。其他人绕过他们连夜翻山,便可到达燕回谷。” “燕回谷是骑马通过燕回山的必经之道,此谷狭长,两侧山峦高耸。” 李匡指了指凤乙等人道: “以她们的武功,攀爬上去没有问题…” 李匡说到这里,楚天骄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抬眸深深的看了李匡一眼,心道:“不愧是将来做了大将军的人。” 这俩人,一个佩服对方的心思缜密,另外一个佩服对方将兵法和地形融合运用得出神入化。 如果不是前世有宿怨,或许还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定下计划后,楚天骄的人不再做停留,一路飞驰赶往燕回山。 傍晚时分,一行人才到了燕回山脚下。 “前边有一个村子。” 李匡指着一条小路说道。 “走进去看看!上官烈今早被我们吓着了。他怕给我留下线索,应该不敢进村。” 楚天骄到村中一看,这个村子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 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 楚天娇叫来了村长,给了他一点碎银,将马匹和陆鼎峰安排进了村子。 听说楚天骄是京城来的人,正在追捕东夷奸细。村里的一位叫汪全的猎户,主动要求为他们带路。 楚天骄自然不会拒绝。 在村中稍事休息后,便由汪全带着他们从小路连夜进山,绕到燕回谷。 一行人走了半夜,才赶到燕回谷。 凤字小队在猎户汪全的带领下,爬上了两侧的山崖。 她们按照计划做着准备,连汪全都帮着她们抓紧时间堆放石块和滚木。 楚天骄和李匡守在谷口。 李匡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你睡会儿吧,有动静了我叫你。” 楚天骄为了保存体力,也没有跟李匡客气,靠在谷口的一块岩石后面,闭上了眼睛。 李匡坐在她的不远处,盘腿调息。 当听到楚天骄均匀的呼吸声时,李匡偷偷的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晨光洒在楚天娇的睡颜上,朦胧中带着恬静。 也许是实在太疲惫了,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双臂抱着火云枪,头靠在岩石上。 李匡莫名其妙的就开始非常羡慕那一杆火云枪。 当意识到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时,李匡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这种想法要不得,我一定是被大黑传染了。” 李匡赶紧的挪开了眼睛,收敛心神继续调息打坐。 上官烈的人马清晨开始赶路,逐渐靠近燕回谷。 确实如楚天骄所料一般,连续的失去手下,让上官烈变得谨慎起来。 他已经放弃了找楚天骄报仇的事,一心只想着能尽快安全离开离国境内。 所以昨日他们是连夜进山的,人困马乏,在山中休息了两个多时辰,准备今早穿过燕回山。 到了燕回谷前,上官烈叮嘱手下道: “燕回谷狭窄,小心有伏击。” 手下们称诺。 一名与上官烈亲近的下属问:“殿下,咱们星夜兼程,几乎是不眠不休。追兵应该还在咱们后面吧?” 上官烈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咱们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可惜了,这次不能杀了楚天骄。 之前在猎场,我见她背的是火云枪。 如果能够杀了她,将火云枪夺下,那才解恨。” 火云枪,在东夷人的心目中,便是世间第一杀器。 当年老离阳候就是手执火云枪,杀穿了东夷国。 如果能够抢到楚家的火云枪,在东夷人的心目中,其代表的意义甚至超过杀了楚天骄。 一行人缓慢的进入燕回谷,谷底狭窄,十五个人排成一列行进,上官烈在队伍的中间。 两侧巉岩耸立,山风轻淡,有飞鸟横渡,落于对面树梢上。 上官烈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感觉似乎一切正常,应该没没有埋伏。 即使如此,他还是传令让前面的人走快一些。 行至一半,一棵倾倒的大树横在路上,大树上枝叶繁密,马儿不能直接跨过。 前面的人只得下马砍那些树枝。 感觉到队伍停下来了,上官烈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两侧山崖上,几支冷箭袭来。 其中一支箭,差一点就射到了上官烈的头上。 “下马,有埋伏!” 第137章 对你们李家人来说,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上官烈话音刚落,山上就有巨石和滚木落下,其中还夹杂着一两支冷箭。 原本就挤在一起的东夷人,人仰马翻,许多人都受了伤。 上官烈的身上,也被落石击中了一下,虽然无大碍,但还是让他行动迟缓了片刻。 反应过来后,上官烈飞身踏上前面随从的马背,连续迈过几人,到了那棵挡住去路的大树前。 从树枝的缝隙中穿过时,前方,一支箭矢带着内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上官烈挥剑抵挡,那箭却并未被他打落,继续前行,射入了他的肩膀。 “好强的内力!” 上官烈惊惧。 楚家人练的是外家功夫,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内力,上官烈知道自己这次遇到高手了。 迎面看去,李匡的第二支箭已经射出。 上官烈此时已经跨过了那根大树,能够自由活动了。 他纵身向一侧的崖壁跃去,借力向前,一边躲避箭矢,一边向李匡攻去。 “滋滋滋……” 金属剐蹭岩石的声音响起,楚天骄拖着火云枪,逆着光,大步向前,迎向了上官烈。 李匡退到了她的身后,以箭射击随着上官烈钻出来的其他青卫。 那些青卫可没有上官烈的那么强的内力,李匡一箭一个,连杀三人。 加上之前被落石和冷箭所伤的人,上官烈这边,有战斗力的,剩下也只有七、八个人了。 楚天骄已经与上官烈交上了手。 一寸长,一寸强,楚天骄将火云枪使得如行云流水。 上官烈无法近身攻击楚天骄,那一身的内力,便被卸了一半效果。 山崖上的凤字小队,还在不停地放箭,那些东夷的青卫心里憋屈,两边都有人,他们躲都没法躲,只能挥剑抵挡。 李匡看没人再钻过来帮助上官烈了,将弓扔到了一边,抽出自己的青虹剑,加入了楚天骄和上官烈的战团。 二打一,很快上官烈便落入了下风。 加上他左肩上还在不停地流血,力有不逮,稍不留神,便被火云枪戳到了小腹。 上官烈唇角抽搐,眼露阴狠之色,疾速后退,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小腹从火云枪头下退出,带出一股血箭。 在李匡的青虹剑劈向他的手臂时,上官烈的手腕露出,一个针筒出现。 楚天骄大喊一声:“小心,天女散花针。” 李匡赶忙撤剑后退,楚天骄扯下身上的披风抵挡,无数的细针,真如那天女散花般向二人袭来。 李匡虽然将剑舞得密不透风,还是被一两根毒针射中了腿。 他只觉得一种酥麻之感入体,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楚天骄还好,披风面积大,又被她舞得如一块盾牌般,将射向她的毒针全部卷了进去。 上官烈奔向了李匡,将剑架在了李匡的脖子上。 “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他。” 上官烈威胁道。 楚天骄犹豫了。 前世李匡任大将军时,延迟了救援楚家军,致使楚家军在被西戎围困数月后,粮草殆尽,全军覆没。 那一战,是楚天骄生前的最后一战。 她知道那是当时的皇帝陆兆凌下的旨意,李匡只是奉旨行事。 但楚天骄对领兵的李匡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还是心怀怨恨。 但是,那毕竟是前世的李匡。 这一世,李匡与自己并肩作战,抓捕上官烈,相当于战友。 楚天骄觉得自己如果落井下石,任由上官烈杀了李匡,多少有点缺乏道义。 李匡此时全身发软,没有反抗之力。 他看了一眼楚天骄,冷静的说:“不用管我,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上官烈继续威胁道:“他中了我的毒针,一个时辰如果不服下解药,必死无疑。 你不要存任何侥幸的心里,以为不放我,可以救他。” 楚天骄将手中的火云枪放下,有些沮丧的说:“你走吧,放人,出谷时,将解药留下。否则,天涯海角,我都会继续追杀你。” 上官烈架着李匡,迈过了楚天骄,退了几步后,继续要挟:“让我的人过来!” 楚天骄再度拿起了手中的火云枪:“不行,你先放人,我再放你的人过来。” 其实谷中活着的东夷人,只有五个了,还都受了伤,没有什么威胁性。 但楚天骄怕上官烈不放李匡,继续以李匡的性命要挟出关,所以坚持必须先放李匡。 上官烈似乎在犹豫。 这时,李匡说:“楚大小姐,动手吧,他受了重伤,现在不一定打得过你。 我李家人本就是马革裹尸的宿命,用我一条命,能换东夷二皇子一条命,值了。” 楚天骄看向李匡的眼神,变得更加的复杂,忍不住,她追问了一句: “对你们李家人来说,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李匡一愣:“这不是一回事吗?” 楚天骄很想告诉他,这不是一回事。 君,只是那位坐在皇位上的陆家人。 国,却是离国的百姓和这大好的河山。 但这话,楚天骄此时不能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楚天骄收敛心神,神情肃穆的对李匡说: “李公子,如果今日你死在这燕回谷中,我楚天骄发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为你报仇!” 说完,楚天骄不再去看李匡,而是盯着上官烈。 “上官烈,我离国的将门子弟,没有软骨头。你再不放人,那咱们就决一死战吧。” 上官烈看楚天骄的表情,不似开玩笑。 他此时肩上,腹部都受了伤,与楚天骄决战,完全没有胜算。 那山壁之上,还有毫发无损的楚家下人,自己就算杀了李匡,也根本逃不掉。 “楚天骄,人我可以放,但是你必须立下重誓,等我放了他之后,不得再追我。” 楚天骄虽然很遗憾不能将上官烈就地解决,但是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李匡死在这里,不说自己会不会心有不安,光李大将军会做何反应,都难以预料。 “好,我发誓……” 在楚天骄立下誓言后,上官烈退到了谷口,放开了李匡。 “解药!” “让我的人过来。” 李匡已经没有了行动之力,楚天骄将他拖了过去,下令让凤乙等人下山,放了剩下的五名东夷人。 上官烈怕自己不给解药,楚天骄会违背誓言,继续追捕自己,将一个药瓶,放在了谷口。 眼看着上官烈离去,李匡难过的说:“是我拖累你了。” 楚天骄摇头:“没有,东夷人的天女散花针,一般人都躲不过。” 第138章 没有看见我家大王前,我不回去。 如果不是楚天骄看上官鸿使过一次天女散花针,她自己也躲不过。 楚天骄闻了一下药瓶中的解药,从味道上判断,应该没有问题,便给李匡服下了。 楚天骄拿出荷包里的吸铁石,让李匡卷起裤脚,低头替他吸出里面的毒针。 “这些毒针细若游丝,如果不吸出来,会随着血液游走,进入心脏,一样会死人。” 李匡注视着楚天骄的头顶,心中一暖,“楚大小姐,谢谢你!” 凤乙他们还在下山,东夷人已经离开了燕回谷,现在谷底只有他们两人。 楚天骄再次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李公子,如果有一天,我楚家军正在前线与敌国作战。 你本该率兵前来增援。 但龙椅上那位,为了一己私利,下旨让你按兵不动。 眼看着我楚家军被包围,即将全军覆没,你会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李匡没想到楚天骄会问自己这么刁钻的问题,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楚小姐刚才问的选忠君还是选爱国的问题吗? 李匡陷入了迷茫。 在君权至上的时代,有人或许会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敢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李匡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圣旨大于一切。 李家人自诩为将忠诚刻进了骨子里,这才获得了两代皇帝的信任,让李家逐渐分掉了楚家一半的军权。 如果哪天李家人也开始思考君为上还是民为上的问题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如楚家一样,生出反骨,被皇帝逐渐削权? 李匡甩了甩头,抱歉的对楚天骄道:“这问题我现在还回答不了,等哪天我想明白了,再回答你。” 楚天骄也不强求,将李匡身上的毒针吸出来后,便起身站在一侧,等凤乙他们下来。 凤乙他们下到谷底,便开始往那些重伤的东夷人身上补剑。 上官烈只带走了轻伤的五人,这些人本来就是弃子。 楚天骄也没有人力将这些人押回上京。 留下这些人,只会为祸附近的乡民。 从这些人的身上,搜出一些青卫的令牌,楚天骄全部收了起来。 回到那个小山村,楚天骄等人休整了半日。 李匡已经完全恢复,问楚天骄:“咱们就这么放过上官烈了吗?” 楚天骄摇头:“我发下重誓,在他出关前不再追捕他,不代表我不可以向雍平关的守将通风报信。 雍平关的守将应该是你们李家人吧? 你怎么说?” 李匡点头:“对,雍平关的秦将军,是我爹的下属,咱们这就出发去通知他吗? 上官烈等人受了伤,又没有马,应该走不远。” 楚天骄让凤乙把从东夷人身上搜来的财物,都留给了村里人,一行人告辞离开。 看到陆鼎峰身后跟着两个少年,楚天骄问怎么回事。 陆鼎峰上前邀功道:“这两个少年都是好苗子,他们想跟着大小姐杀东夷人,我答应了他们向你请愿。” 楚天骄问了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汪林,十七岁,一个叫汪火,十五岁,他们是两兄弟。 “大小姐,汪家兄弟家里都没人了,留在这村里也是打猎为生。 这两孩子都挺机灵的,我看好好培养,将来能成大器。” 楚天骄看这兄弟两人目光清澈,底子不错,点头应允。 “回去再签死契,先带上吧,到前面城镇,给他们买两匹马。” 凤字小队挪了一匹马给这兄弟两人。 汪家兄弟虽然没骑过马,但楚家的马都是受过训练的战马,只要主人下达了命令,一般不会乱来。 凤乙稍稍教汪家兄弟一下,两人就能骑上马,跟着队伍行进了。 李匡的大黑这半日跟着小红在村子溜达,像是混熟了,此时一个劲的要往小红身边凑。 李匡尴尬得不行,揪了一下大黑的耳朵吼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楚天骄似乎对小红的万人迷属性已经习惯了,只微微一笑,便驾马越过大黑,再次进入燕回山。 在楚天骄等人通过燕回谷后不久,两人两骑出现在了这里。 “世子,这里刚刚经历过大战。” “嗯,下马看看。” 陆钰带着他的暗卫幻影,一路狂追,紧赶慢赶,终于追到了这里,依然没有看见楚天骄的身影。 途中,幻影多次劝陆钰返京。 陆钰总是不放心,“没有看见我家大王前,我不回去。” 幻影撇嘴,心道:“怎么就你家的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陆钰下马查看了一番后,神情放松了下来。 “死的都是东夷人,我家大王就是威武!” 幻影走到刚才楚天骄和上官烈激战的地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天女散花针。 “世子,这里有很多毒针。” 陆钰神情一变,“糟了,天女散花针。没有我为大王挡针,万一大王中招了,怎么办? 快,加速,一定要尽快找到楚大小姐。” 陆钰心急如焚,连夜狂追,终于在第二日的午时,即将进雍平城时,发现了楚天骄等人的踪迹。 “世子,你怎么不前去相见?” 幻影不解的问躲在关外树林中的陆钰。 “我家大王好好的,我出去做啥?” “也是,你是藩王世子,离京需要向陛下禀报。 突然出现在雍平城,搞不好会被陛下问罪。 世子,那是李家公子吧?” 陆钰此时也正酸溜溜的盯着楚天骄身边的李匡。 “这臭小子,悄不楞登的混到了我家大王身边,莫非是想撬我的墙角?” 陆钰开始纠结,情敌当前,不出去,怕自家大王被撬了。出去,又怕暴露了身份。 “世子,他们进城了,咱们也进去吧?” “嗯,进!” 陆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银质面具和荷包里的假路引,稍稍心安,决定先进城再说。 雍平城是雍平关前面的最后一座城池。 此时守将已经接到了上面旨意,加强了对入城人员的盘查。 上官烈化妆成离国百姓,进入了雍平城,却出不了关。 雍平关临时关闭,要等上面的旨意,才能开关放人。 上官烈没有办法,只好在城里租了一个民居,住了下来。 他不敢去住客栈。 虽然楚天骄发了重誓,但他不能完全相信。 在这雍平城中,有重兵把守,只要自己被发现,都不用楚天骄动手,他就得被抓。 而楚天骄等人,却住进了最大的客栈。 李匡独自去了城主府,向镇守雍平关的秦将军报讯。 不久,全城开始戒严了起来。 上官烈感觉到了外面的管控变紧,大骂了一声:“楚天骄,你无耻!” 第139章 不会是因为丑吧? 上官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避风头。 这家小院的屋主,已经被他们杀了,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去,楚天骄找不到他们。 上官烈捂着腹部的伤口,感觉到一阵头晕,进到主屋躺下。 临睡前吩咐手下: “你们尽量不要出去,进城前,我已经发了信号联系暗线了,他们自会顺着标记找到我们。” 说完,上官烈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原本是想在雍平城中找个医馆治疗的,结果现在他连门都不敢出,只能继续用身上的金疮药勉强对付。 此时应该是伤口发炎,完全挺不住了。 楚天骄住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李匡本想让楚天骄跟他一起住到秦将军府上去。 但李家和楚家属于两个不同的派系。 楚天骄为了避嫌,不愿意与李匡一起住到秦府。 李匡只得拒绝了秦将军的再三挽留,执意回到了客栈与楚天骄等人住在一起。 客栈的最后一间上房,还住进来了一位面戴银质面具的神秘男子。 楚天骄叫小二烧了水送到屋中,沐浴更衣后,才下楼吃饭。 正好这时,李匡从秦府回来,便过去坐下与楚天骄说明情况。 凤乙等人退到了隔壁桌,重新点菜。 因怕隔墙有耳,李匡将头凑到了楚天骄跟前耳语。 “据秦将军说,他前日就收到了飞鸽传书,闭了关门。 上官烈如果走雍平关,是肯定没有出去的。” “秦将军知道了我们在追捕上官烈。 他已经下令开始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上官烈。” 楚天骄点头,夸李匡此事办得不错。 她刚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李匡离她很近,不自觉的就抽了抽鼻子,瞬间红了脸。 楚天骄并未察觉到异样,侧头问道: “上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李匡不敢再看楚天骄,低着头汇报: “秦将军说,暗夜司已经抓到了东夷使团的人。 如果朝廷不知道上官烈在离国,不日就会下达旨意开关。 所以,秦将军会将我们遇到上官烈的事,向上汇报。” 楚天骄提起桌上的茶壶,给李匡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续上了一杯。 她之前不希望将上官烈的身份张扬出去,是想自己偷偷的杀了上官烈。 但现在需要仰仗朝廷暂时闭关,也只能将上官烈的身份禀报了。 至于说法,她已经想好了。 就说是在上京城郊碰巧遇到了,上官烈自己自曝的身份。 两人正在耳语,李匡突然感觉背脊发凉,一转头,看见一位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站在楼梯上,正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楚天骄也发现了那人,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站了起来。 这位,不就是两月前,自己在上京城街上遇到死士时,出手相助的那位白衣公子吗? 那风骚的银质面具,上面不仅篆刻着蝴蝶和枫叶,还镶嵌着宝石,让人过目不忘。 见楚天骄起身,李匡不明所以的跟着站了起来。 就听楚天骄向白衣公子抱拳说道:“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上次承蒙公子出手相助,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楼梯上的白衣公子从袖子中抽出一把折扇,掩住嘴唇,“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楚天骄神情一滞,心道:“这叫人怎么往下接?难道认错人了?” 楚天骄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匆匆再行一礼,自顾自的坐下,继续与李匡说话。 “你吃饭了吗?” 李匡其实在秦府已经用过餐了,但他突然就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说:“还没,急着回来告诉你情况。” 楚天骄叫来了小二,点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这几日大家都是风餐露宿,饿了就吃干粮,好不容易能好好吃顿饭,楚天骄一边点菜还一边咽了咽口水。 这小表情落在李匡眼里,觉得好笑,低头扯了扯唇角,心道:“没想到楚大小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小二愉快的答应着,转身退下。 两人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突然,一个阴影笼罩过来,那位白衣公子,走到了李匡的对面,紧挨着楚天骄,自顾自的坐下了。 “一起。” 楚天骄侧头望向白衣公子,一脸的惊讶。 刚才不还爱答不理的吗? 怎么突然跑来拼桌吃饭了? 不对,这大堂中还有那么多的座位,这人是来蹭饭的吧? 看他那着急上火的动作和简短的声音,楚天骄认定此人一定是饿急了。 算了,人家毕竟救过自己,请他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楚天骄尴尬的点头:“好,一起吃吧,这顿我请,当是感谢公子上次的相助。” 李匡能感觉到对面那人对自己的敌意,但又觉得莫名其妙。 有了外人在,楚天骄和李匡也不好再谈正事了。 楚天骄扭头问白衣公子:“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白衣公子依然用扇子半遮半掩,瓮声瓮气的说:“倪佳笛!” “倪公子,失敬失敬,我姓楚,想来你也认识我,否则当初也不会出手帮我。 这位是我朋友李匡。” 听到楚天骄介绍李匡是自己的朋友,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了她。 李匡是一阵雀跃。 楚李两家,天然对立。 再加上太学与青松社那场比赛中,自己的唐突表现,收获了楚天骄满满的敌意。 李匡不敢奢望楚天骄能把自己当朋友。 之前在太学,他每天看见陆元清、王庭他们跟楚天骄一起吃饭,知道他们是一个圈子的朋友。 李匡心里也没有羡慕过。 现在楚天骄介绍自己也是她的朋友了,李匡却莫名的觉得荣耀。 能做楚大小姐的朋友,这代表着她认可我的人品和能力了吗? 对面的白衣公子,自然就是陆钰,他的心情可非常的不美丽。 “这傻不愣登的黑小子,怎么就成大王的朋友了? 危险,我绝对不能让这黑小子,再单独亲近大王了!” 之前,陆钰原本是怕楚天骄认出自己,不敢出现的。 结果在楼梯上看见楚天骄和李匡耳语,酸到了牙根里,一时没注意,便被二人发现了。 然后,他好不容易糊弄了过去,就听见楚天骄居然让小二上菜,要跟李匡一起吃饭。 陆钰没忍住,便插了进来。 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念的大王平安无恙,结果身边却出现了一个黑小子。 陆钰都想干脆自爆马甲算了。 “我还能再装一装,如果大王知道了我一直在骗她,肯定会火冒三丈不理我的。马甲,必须得捂住。” 楚天骄也在观察陆钰,心道这倪公子好生奇怪,为什么戴了个面具,还要用一把折扇遮遮掩掩的?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倪公子,你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为何要戴面具?” 陆钰沉声道:“身负家仇,不便真容示人。” 李匡越看对面那小子别扭的样子,就越不顺眼。 挑眉低语:“不会是因为丑吧?” 第140章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一起出门看月亮? 说是低语,其实在座的其他两人都听清楚了。 陆钰哼了一声,不理李匡。 他心中冷笑:“一个黑小子,居然敢说我丑,本世子的盛世美颜,可是得到大王官方认证的。” 看陆钰不说话,楚天骄与李匡交换了一下眼神。 楚天骄微不可察的冲李匡点了点头,那意思仿佛在说: “干得漂亮,他估计就是丑,不敢见人,被你逼出真相了。” 李匡也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对,你看他都不敢反驳我。” 看到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暗搓搓的互动,陆钰气得一收折扇:“我不丑!” 楚天骄突然觉得这声音耳熟:“你……” 陆钰知道自己刚才破功了,忘记了伪装声音,吓得赶紧的沉声弥补: “你们不要胡说,我真不丑。被你们一气,我嗓子都岔气了。” 楚天骄觉得刚才那声音,好像陆钰。 转头一想,陆钰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怂蛋,怎么可能跑到雍平城来? 再说,上次与那些死士交手时,这位倪公子,武功深不可测,绝对不可能是陆钰那个病娇可以伪装的。 至于两人的身形,虽然相近,也有很大不同。 这倪公子比陆钰要高上一些,腰肩也更宽许多。 楚天骄的目光一直在陆钰的脸上打量,比较着陆钰和眼前这位倪公子的异同。 陆钰吓得背心都出汗了,心道: “我刚下楼前往靴子里垫了好几块鞋垫,又穿了护甲在衣服里,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大王的眼睛。” 这时,菜上齐了。 看到桌子上一道板栗烧鸡,楚天骄故意热情的夹了颗栗子给陆钰: “倪公子,这家店的板栗烧鸡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陆钰自小对栗子过敏,但为了不掉马甲,只得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这一顿饭,陆钰吃得相当的惊险。 幸好大家都不熟,又都是出生贵族家庭,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范,席间三个人都闷头苦吃,才让陆钰险险的混了过去。 回到房间,陆钰摘下面具,把幻影吓了一跳: “世子,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陆钰已经感觉到了身上开始发痒。 到铜镜前一看,他那张自诩为盛世美颜的玉脸,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小疙瘩,脸颊还略有红肿,鼓了起来。 “世子,你这是吃了栗子了?” “嗯。” “你知道自己对板栗过敏,为何还要吃?” “我家大王夹的,我敢不吃吗?” “……” 幻影无语的盯着陆钰看了许久,叹气道:“你这是在用生命追妻啊! 你不如写信让王爷上京城来为你提亲,直截了当,也好过你整天这么作死吧?” 陆钰翻了个白眼,啐道:“父王怎么敢向离阳侯府提亲?” 幻影知道陆钰的难处,只能陪着他长吁短叹。 南宁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表面上两人兄友弟恭,实际上,皇帝也就是看在南宁王一直很怂的份上,才容得他偏安一隅。 如果南宁王哪天提出要与离阳侯府联姻了,皇帝必然会猜忌。 到时候,削藩还是小事,会不会被连根拔除,尤未可知。 陆钰并没有随身携带治疗过敏的药物。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的医馆大多关门了,陆钰只得自己出去找大夫配药。 主仆二人一个走街上,一个走房顶,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找到一家还未关门的药铺。 药铺的门是虚掩着的,陆钰只身进去配药。 陆钰一进门,便发现了异常。 一名穿着短款葛衫的小二躺在地上,屋中的医案倾斜在地,像是刚发生过打斗。 陆钰蹲下探了探小二的鼻息,还活着。 将小二弄醒后,陆钰说:“我要配一些过敏的药,大夫呢?” 小二懵懂的坐起来,突然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惊恐的喊道:“快报官,师傅被人抓走了。” 听小二叙述,刚才来了两个男人,说是请这家药铺的大夫出诊。 这位小二的师傅,便是药铺的掌柜兼坐诊大夫。 大夫说城里正戒严,怕去了太晚回不来,不肯出诊。 那两个男人二话不说,便把大夫从医案后扯了出来,将小二打晕了。 想来,现在那名大夫已经被劫持去给病人看诊了。 小二着急要去报官,陆钰说自己是好人,先在这帮他看店。 等小二出门后,陆钰按照自己平日里过敏吃的药方,去药柜里自己配了药。 留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陆钰走出了药铺。 “看店我肯定不会,但我会帮你把门关上。” 回到客栈,正巧遇见楚天骄和李匡往外走。 “你们这是?” 楚天骄和李匡吃过饭后一块儿商量了一下,光靠秦将军派人搜寻,不一定能搜到上官烈。 楚天骄说:“上官烈受了重伤,一定会找医馆或药铺看诊。 白天刚进城,他会先找藏身之所。 现在刚刚日暮,他可能会出来找大夫。 咱们将城里的医馆和药铺搜寻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李匡自然同意楚天骄的分析,两人说走就走,立即准备出门搜寻上官烈的踪迹。 楚天骄没想到会在客栈门口碰到这位“倪公子”。 她自然不会正面回答陆钰的问题,只说:“外面月色不错,我们出去逛逛。” 陆钰浑身一抖,心中醋海翻涌:“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一起出门看月亮?”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刚刚爬上来的一轮残月,急切道:“一起!” 楚天骄皱眉心道:“怎么就又要一起了?这位倪公子这么没皮没脸的吗?” 这两个字,陆钰完全没有征询意见的意思,为了怕被楚天骄拒绝,他竟然直接攀上了李匡的肩膀道: “兄弟,赏月这事,人越多越好。 要不咱们再买壶酒,来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四人?” 李匡表情皲裂,退后两步,将自己的肩膀从陆钰的魔掌下拯救出来,一脸蒙圈的看向楚天骄。 楚天骄心中狐疑: “这位倪公子莫不是有病? 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的高冷,怎么这一次再见,就变得像块牛皮糖一般难缠了?” 楚天骄着急出去找上官烈,懒得跟陆钰掰扯,冷着脸道:“倪公子,咱们不熟,要看你自己看吧!” 说完,楚天骄转身就往街上大步走去。 李匡自然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陆钰站在客栈门口跺脚:“你跟我不熟?你跟他难道还能比跟我熟?” 见人已经走远,陆钰已经顾不得自己要回店煎药的打算了,偷偷的跟在了楚天骄和李匡的后面。 “你们要敢两人望月,我就敢天狗吞月!” 跟了两条街后,陆钰发现了不对劲。 “大王为什么一直在敲药铺的门? 她肯定是在追东夷人。 莫非刚才那家药铺里,劫持大夫的人,就是东夷人?” 知道自家大王在办正事后,陆钰的醋劲就过去了,头脑也清醒了过来。 他对幻影说:“你去想办法,把楚小姐他们引到刚才那家药铺。” 陆钰自己飞身上了房顶,直奔那家药铺的方向而去。 第141章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武功不够高 按照陆钰的分析,那些人既然连劫持人都敢,就不会管药铺关没关门。 之所以劫持的是那家药铺的大夫,定然是因为他们的驻地,就在那家药铺附近。 陆钰以那家药铺为中心,开始在那附近的房顶上搜寻。 很快,陆钰便发现了一个小院有些不对劲。 陆钰趴在屋顶上窥探,看见院中有一大汉在煎药。 他挪到正屋的屋顶,轻轻的掀开一块瓦片。 陆钰的内力原本就与李匡不相上下,耳力自然极佳。 他听到屋中有人在恶狠狠的说:“如果我家主人喝下你的药,还是没醒,我要了你的狗命。” 然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告饶:“贵主这是伤后没有及时清理,引发的高热,能否熬过去,得看天意,非人力所能左右……” “闭嘴,我家主子就是天佑之人,如果没好,就是你没尽力!” …… 陆钰看不见躺着的人是谁,但他基本已经确定,这就是楚天骄在抓的东夷人。 陆钰衡量了一下,屋里一人高热,其余还有五人,如果幻影在身边,他们应该能将这些人制服。 到时候将人送到自家大王面前,大王一定会觉得自己比那个黑小子能干。 此时,幻影已经让街边的一个乞丐给楚天骄送了信。 刚刚赶到就看见自家世子撅着屁股在屋顶上偷窥。 陆钰冲着下面使了个眼色,说了一声:“干!” 两人跳进了院子。 楚天骄得到传讯后,赶到那家药铺。 此时衙役正跟着小二回来查看。 李匡出示了秦将军给自己的信物,衙役放了他们进去。 问过小二之后,楚天骄已经能确定是东夷人抓走了大夫。 又听小二说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公子来抓过药,楚天骄便知道了是谁给自己报的讯。 她略一思考,判断就跟陆钰差不多,从这附近开始搜寻。 等她和李匡找到那间院子的时候,五个东夷人倒在地上,全都死了。 那名大夫瑟缩在墙角,已经晕了过去。 楚天骄搜寻一圈,没有找到上官烈。 将那名老大夫救醒后,老大夫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天上突然跳下来两个人,他们打打打…… 又来了一伙人,杀杀杀,将床上的人救走了。” 楚天骄听老大夫的描述,刚才似乎来了两伙人。 按照药铺小二的说法,给自己报讯的是那位倪公子,那其中一伙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倪公子的人。 “老丈,别怕,我们是官府的人,你已经安全了。 你仔细回忆一下,刚才的来人中,有没有一位是戴着银质面具的。” 大夫点头:“有一个,先来的人,戴着面具,也被后来的人一起抓走了。” 楚天骄推断,应该是那位倪公子先来,与东夷人打了起来。 这时,又来了另外一批人,将上官烈救走了。 楚天骄有些焦急。 一方面是知道了上官烈在这雍平城中竟然还有同伙,那要抓到他就难了。 另一方面,那位倪公子,虽然是萍水相逢,但知道他落入了东夷人的手里,还是让楚天骄心慌。 楚天骄对大夫说:“你还能走吗?你家的小二已经报官,你自己回去禀告官府吧,我们先去追人了。” 说完,楚天骄和李匡出了小院。 他们四处搜寻,完全没有发现那伙人和那个倪公子的踪迹。 “先回客栈,等等那位倪公子,他武功那么高,说不一定能自己逃脱。” 结果,楚天骄回到客栈等了一夜,那位倪公子却再没有出现。 到了第二日清早,楚天骄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匆忙去敲李匡的门。 “走,快去城门口。我们想岔了,上官烈和他的人可能会出城。” 雍平城是雍平关前的城池,关门是通往东夷的国门,关门虽然关了,但通往离国境内的城门并未禁止通行。 此时城门应该马上就开了,上官烈很可能会出城,绕道临海乘船回东夷。 被楚天骄一提醒,李匡也醒悟过来。 两人甚至顾不上洗漱,直接拿了武器,取了马就直奔城门而去。 李匡手上有秦将军给的信物,如果能赶在城门开之前赶到,或许还能阻止上官烈出城。 两人骑着马一路飞奔,幸好清晨的路上的行人不多,看见两骑狂奔经过,都能及时避让。 当二人赶到城门时,城门已经打开,李匡举着秦将军给的信物上前,楚天骄拦住了出城的队伍。 城门官看到信物,听了李匡的话后说:“刚才已经出去了几十个人了,后面的队伍,你们可以挨个检查。” 李匡和楚天骄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晚了一步。 上官烈如果要走,一定会第一批出城,他们来晚了。 叮嘱了城门关好生检查后面的人,李匡和楚天骄扫视了一下排队的队伍,知道里面肯定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了。 “还追吗?”李匡问。 楚天骄摇头:“去秦将军府,请秦将军发函给临海和胶州,让他们找吧!” 楚天骄心知,已经没有希望了。 那位倪公子的武功如此之高,居然都会被人抓住,那说明来救上官烈的人,武功有多高。 就算她和李匡继续追,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至于那位倪公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楚天骄和李匡在雍平城又盘横了一日,带着凤字小队回上京。 一路上,楚天骄情绪都不高。 这一次没有杀了上官烈,等于放虎归山,两年后那一场祸事,要如何避免? 楚天骄看了眼身旁的李匡,或许,可以从李匡身上下手? 只要能阻止胶州的瘟疫,李大将军就可以自行抵御东夷的进攻,那么她爹离阳侯,也就不用千里驰援了。 李匡看楚天骄看向自己,知道她一路上都心情郁闷,是因为没有抓到上官烈。 李匡觉得是自己在燕回谷时,拖了楚天骄的后腿,心中愧疚。 “楚大小姐,明年我就孤身入东夷,定要取了上官烈的人头给你!” 楚天骄摇头:“在离国咱们都杀不了他,到了东夷,都是他的人,就更没有机会了。” 李匡目中露出坚毅之色,“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武功不够高。回去我就苦练,下一次,我必然不会再拖你的后腿。” 楚天骄叹气:“昨天那位倪公子,我见过他出手,武功远在你我之上,竟然会被抓,可见上官烈的人有多厉害。 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居然会在雍平城,藏了这么厉害的后手。 他贵为皇子,不仅自己武艺高强,智计过人,还有无数的高手可以调派,不是仅凭你我二人可以对付的。” “楚小姐,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已经很厉害了,咱们这一次,缺的不过是人手。下一次,我请我师傅出手,不怕对付不了上官烈。” 楚天骄听李匡提到自己的师门,黟山的玄清道长,心生向往:“李公子,下次你师傅到上京,你能否帮我引荐引荐?” 李匡自然应允。 三日后,楚天骄回到了上京,刚到城门,便看到满城缟素,吓了一跳。 拉着路人一问,才知一个时辰前,太子薨了。 第142章 那当初拘走他们灵魂的那些禁制,还在吗? 太子薨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天骄和李匡都很震惊。 在猎场的时候,虽然听说太子受了伤,但是楚天骄看离阳侯的表情,太子应该不会严重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 怎么突然就薨了呢? 前世,太子也是死于猎场。 两月前,太子在猎场遇到了熊瞎子袭击,被楚天骄所救。 楚天骄以为自己已经逆天改命,没想到命运的车轮又一次回到原点,太子还是薨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死于熊掌之下,而是死于东夷人的刺杀。 楚天骄的心中漫上一层深深的无力感。 要想与既定的命运抗争,真的那么难吗? 前世,楚天骄对太子的死感触不深。 那时候她与太子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不了解。 但这一世,太子却给楚天骄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是一位性格温和,胸襟宽广的太子,如果他能够平安的继承皇位,或许,前世的很多事都可以避免。 但是,太子却死了。 楚天骄只感觉到脚下一阵虚浮,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 身旁的李匡扶住了她。 李匡同样也很震惊,甚至心里也有几分悲切,但却没有楚天骄那么的难过。 “楚大小姐,你没事吧?” 楚天骄脸色苍白,在那一瞬间的晕眩后,稳定住了心神。 “走,回府!李公子,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楚天骄挣脱开李匡的手,翻身上马,带着凤字小队直奔回离阳侯府。 离阳侯府也已经挂白。 楚天骄冲到上院时,楚老夫人正在换装,准备进宫。 “骄儿,你回来了?我正要遣人去庄子上接你呢。 你爹刚派了人回来说,让我们都准备起来,待会儿要进宫祭拜。” 楚天骄急切的问:“祖母,你可知太子怎么会薨的?” 楚老夫人叹息:“听你爹和二叔说,太子在猎场那日受了刀伤,原本问题不大,当场就有太医给包扎了伤口,止了血。 结果回宫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太医院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让太子醒过来。 拖了几天,今日突然就薨了。” 楚天骄心下怀疑,追问道:“祖母,你可知太子伤在哪里?” 楚老夫人摇头:“这要问你爹,他在现场,应该清楚。 你爹从猎场回来后,就一直被陛下留在了宫里,只匆匆回来过一次,我也没有机会好好问他。” 楚天骄知道,太子病危,皇帝将离阳侯留在宫里,应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以借助离阳侯震慑一些人心浮动,顺便可能还让离阳侯协助京畿的防卫。 太子是国本,此时正是最容易出现混乱的时候。 楚天骄回到青松院,换上了李婉娘送来的丧服。 她有县主爵位,等会儿是必须跟楚老夫人一起进宫哭灵的。 看到挂在房中的那一套玄铁铠甲,楚天骄又神伤了一会儿。 重生归来,她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事,但太子的死,却提醒她,她做得远远还不够。 楚天骄随着楚老夫人进宫,在宫门口,遇到了南宁王府的马车。 陆钰脸色苍白的从马车上下来,楚天骄记得当日在猎场,他与太子是在一起的,想问问他太子的伤到底有多重,竟然会突然薨逝。 在宫门口检查的时候,楚天骄靠了过去,小声道:“阿钰……” 陆钰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身份玉牌交给守卫查验,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等守卫查验好之后,陆钰头也不回的踏进了宫门。 见陆钰不理自己,楚天骄愣在原地,心道:“美人儿这是因太子离世,伤心过渡吗?” 太子的灵柩已经移至奉先殿,满朝文武和诰命夫人,分为内外两块祭拜。 皇后因太子的突然离世,已经病倒,现场的祭拜,暂时由叶贵妃主持。 楚天骄混在人群中,观察着叶贵妃,没成想,叶贵妃的目光,也正巧落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碰撞,楚天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嫌恶。 因为和陆兆凌退亲,又与叶家为敌,叶贵妃会嫌恶楚天骄,实属正常。 楚天骄想到了前世这位名义上的婆婆,没少整治自己,心中也升起一阵厌烦。 按照离国的丧仪,太子的灵柩在奉先殿停灵七日后,就要移至皇陵太庙。 太庙的主殿,只供奉离国的历代皇帝和皇后,太子的灵柩,先存放在偏殿,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行葬入陵寝。 到了第七日,楚天骄随着送灵的队伍,到了太庙。 这是楚天骄重生后第一次回到太庙。 巍峨的太庙,庄严肃穆。 皇亲贵胄们对着太庙主殿的方向遥拜。 这些人都不知道,曾经,在这太庙的主殿中,囚禁着他们的历代皇帝皇后的灵魂。 等太子的灵柩送入偏殿后,楚天骄想找个机会,脱离队伍,偷偷溜到主殿去看一看。 她现在很疑惑,自己和太祖爷爷他们的灵魂都回来了,那么现在主殿中的画像里,应该是空空如也。 那当初拘走他们灵魂的那些禁制,还在吗? 今日太庙虽然戒备森严,但是送葬的人实在太多,难免会有混乱。 楚天骄看见一位年迈的诰命因受不住连日的辛苦和酷暑,晕了过去。 她赶紧的冲了过去,小声道:“我身上有清心丸,先扶老夫人去一边休息,我给她喂药。” 楚天骄和那位诰命的儿媳妇一起,将老诰命扶到了靠近主殿方向的廊下。 楚天骄掏出一颗清心丸,喂到了老诰命的嘴里。 这药是楚天骄为楚老夫人准备的,她带了不少。 “多谢县主仗义相助。” 那位儿媳妇是位中年夫人,也穿着一品诰命的服饰,向着楚天骄躬身致谢。 楚天骄这才认出来,这位中年夫人,是李大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李匡的娘。 那么晕过去那位,便应该是李老夫人了。 楚天骄给李老夫人把了把脉,宽慰李夫人道:“没事,老夫人只是有点中暑,吃了清心丸,在这阴凉处散散,应该就能缓过来。” “县主竟然懂医术?” “略通一二,不足挂齿。” 楚天骄不想与李夫人多寒暄,她冲上去帮忙,不过是想借机溜出队伍。 李夫人看着楚天骄,神情复杂。 之前听说是这位楚大小姐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胳膊,李夫人差点找到楚家去理论。 后来被李匡给劝住了。 这几日,自家儿子莫名奇妙的跑了,回来才知道,居然是跟着这位楚大小姐去了东夷边境一趟。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心性,李夫人非常清楚。 居然会跟着楚大小姐千里奔袭,一走好几天,要说两人之间没什么,李夫人绝对不信。 看这位楚大小姐,倒是样貌出众,只是这行事太过狠厉了一些,李夫人略有不喜。 但人家毕竟现在在帮自己,李夫人也不好摆脸色,只是心中记挂着,回去一定要盯紧了自家儿子。 楚天骄借口想去出恭,向李夫人告辞,自己悄悄的向主殿的方向溜去。 看见主殿的门口,有两名侍卫把守,楚天骄躲到了一个石狮子后面,琢磨着怎么把人引开。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143章 不想活了的,可以到这回去继续挂着 楚天骄一回头,看见三皇子正站在自己身后。 三皇子今日穿着孝衣,虽然身材还是圆滚滚的,但连日来守灵,看上去还是神情疲惫,消瘦了一些。 上次收了三皇子一万两银票查刺客在玉堂春刺杀他的事,楚天骄至今也没有完全查清楚。 那位鬼盟的鬼侯,相当的狡猾,凤甲跟踪了好几次,都跟丢了。 楚天骄再见到三皇子,便有些不好意思。 谁知,三皇子似乎已经将那事给忘记了,根本提都没提。 楚天骄心想,现在连太子都死了,估计之前刺杀三皇子那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跟东夷人有关了,查与不查,其实关系不大。 “听说你之前追东夷人,追到雍平关去了?怎的,追到了吗?” 三皇子这几乎是在明知故问,如果楚天骄追到了上官烈,现在已经朝野轰动了。 楚天骄摇头:“上官烈太狡诈,还是让他给逃了。” 三皇子凝眉:“不怪你,你能发现他混在使团里,已经很厉害了。 太子哥哥就是被他给害了的,这仇,父皇一定会找东夷人讨回来的。” 楚天骄这几日已经听到了风声,皇帝有意向东夷发兵,朝廷中为战与不战,正在争论不休。 如果要战,那前世两年后那场战事,便会提前。 前世那一战,离国大败,离阳侯阵亡。 从理智上,楚天骄认为东夷人害了太子,应该战。 但从情感上,楚天骄很怕前世的悲剧会重演,担心离阳侯的安危,希望暂时不要开战。 甩了甩头,楚天骄暂时将这事搁置一边,看了看站在主殿门口的侍卫,又看了看三皇子。 自己的身份不能进太庙主殿,但三皇子身为皇子,他可以呀。 楚天骄对三皇子哀求道: “殿下,我一直很敬仰历代皇家祖宗,想进殿一拜,你能否带我进去祭拜?” 三皇子侧头看向主殿,“小事一桩,走。” 楚天骄跟着三皇子到了主殿门口。 两位守卫的士兵向三皇子行礼,只看了楚天骄一眼,便放行了。 三皇子先迈进去。 楚天骄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便感觉到一股吸力。 眼前似乎有一个旋涡向她卷来,她吓得赶紧的退后。 三皇子站在门内,回头问她:“怎么还不进来?” 楚天骄退出去之后,眼前瞬间清明,恢复原样。 她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虚弱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妹妹,怎么了?” 三皇子赶紧的冲出来,俯身问她。 楚天骄双手着地,退后了几步,才能勉强站起来,靠在廊下喘气。 “殿下,我可能中暑了,歇一会儿就好。” 三皇子看她的模样,以为她是真病了,便要去帮她传太医。 楚天骄昏昏沉沉的坐在廊下,目光惊惧的望着太庙的主殿大门。 透过大门,她能看见主殿中,香火依旧。 “这个主殿中,依然有禁制。它能辨识出我是从里面跑出来的鬼魂,一旦我踏进去,便会再度被吸走。 可按照现在的时间节点,我还没死,里面没有我的画像,为何还是会拘我的灵魂?” 楚天骄带着满腹的疑惑,艰难的起身,壮着胆子又靠近了一些。 站在门槛之外,弯着腰往里瞧。 两名守卫看见她奇奇怪怪的动作,也没有阻止。 楚天骄看见了主殿的房梁之上,绘制着阴阳鱼形图案,这种图案,与其他偏殿中的完全不一样。 楚天骄重生归来后,曾经在赤沙山云徵的故居里,得到过一枚压胜钱,后来又在奇珍阁买到过一枚。 那两枚压胜钱上的图案,与这房梁上绘制的,一般无二。 阴阳两鱼,合在一起就是一幅八卦图。 陆鼎峰曾经说过,离国的开国国师云徵,生前每日都在把玩这些压胜钱,而这座太庙主殿,就是国师云徵监造的,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太祖爷爷不会是被自己生前最好的朋友给坑了吧?” 楚天骄觉得回去之后,有必要跟陆鼎峰好好谈谈这事。 这太庙主殿还在,禁制对自己有效,就肯定对其他祖宗有效。 不想活了的,可以到这回去继续挂着。 想活的,得想办法把这禁制毁了,以防万一哪天被人收了。 三皇子带来的是王老太医。 楚老夫人听到讯息,也一起赶了过来。 王老太医给楚天骄一把脉,吓了一跳,“县主,你上次的离魂之症不是已经好了吗?老夫今日把脉,为何你这脉象,又与当日近似了?” 这可把楚老夫人唬住了,抓着楚天骄的手不肯放开。 楚天骄此时头晕脑胀,虚弱的安慰楚老夫人道:“祖母,我没事。” 楚天骄知道王老太医说的离魂之症,是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的事。 那次她中了火毒,又心神受创,昏迷不醒,还梦到了前世。 今日,还好她逃得快,魂魄没有被吸走,却还是有些受创。 “可能是中了暑热……” 楚天骄解释道。 王老太医拈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上次是热毒,这次是暑热,难道离魂症跟热有关?老夫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三皇子在一旁插话:“刚才楚妹妹想跟我进去祭拜祖宗,或许,是这太庙里祖宗们的龙气太盛,楚妹妹年龄小,冲撞了?” 这个年代,鬼神之说很普遍。 连王老太医都认可了三皇子的说法。 “祭奠马上要结束了,还是让县主先去皇陵外面等吧?” 楚家的马车停在车马驿,离主殿还有很远的距离。 三皇子让人将楚天骄和楚老夫人送出皇陵。 这些大臣和诰命,进入皇陵后,为表恭敬,都是步行的。 楚天骄脚步虚浮,与楚老夫人互相搀扶着行进。 三皇子派的人,又都是侍卫,不好搭手。 走了没几步,楚天骄脚一软,就又要倒下。 这时,一个人冲了过来,将她拦腰抱起,说道:“我送你。” 陆钰抱着楚天骄,还要照顾到楚老夫人的步伐,却未见多么的吃力,楚天骄有些意外。 “阿钰,你怎么突然力气变大了?” 陆钰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往前走。 楚老夫人虽然觉得这有失体统,但皇陵内又不准带下人,离阳侯和楚珉宇都有值守的任务,如今也没人能帮忙了。 这南宁王世子,至少是从小看到大的,他要帮忙,也只能这样了。 楚天骄觉得今日的陆钰十分的不同。 从皇家猎场一别,还不到半月,陆钰却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创般,洗去了脸上的所有稚气,从眼神到动作,都变得不一样了。 楚天骄狐疑:“难道太子的死,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 楚天骄想问陆钰,却发现陆钰除了抱着她往前走,目光始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他那种清冷的态度,仿佛在与自己划清界线。 但偏偏看见自己病了,他又不顾众人的目光,上前来抱起自己。 “阿钰,别难过……” 楚天骄还是没忍住,低声的安慰了一句。 陆钰一声不吭的走着,到了车马驿,将楚天骄放在了马车前,转身与楚老夫人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楚天骄:“……” 第144章 那是那是因为她馋我的身子! 太子的治丧期间,上京城中的百姓一百日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 玉楼春已经停业,陆承基在心里感激着自己的那位没见过面的曾孙。 如果不是因为国丧,他很可能就要被月娘拉出去接客了。 楚天骄自那日从皇陵回来,就病了。 连续休息了半个月才见好。 等她想起来被自己丢在玉楼春的陆承基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一日,陆鼎峰回到青松院对楚天骄说: “大小姐,橘子庄上关着的那些赏金杀手,大部分已经被收服,他们愿意今后为大小姐效力。 但这些人都是散兵游勇,需要一个人制衡管理,你看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如何?” 楚天骄这才想起了陆承基。 “太姑爷爷?他最近怎么样了?” 陆鼎峰想起自己偷偷的到玉楼春去看自己孙子时,见到的惨样,呲牙道:“现在乖了,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哭着想见你…… 我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了他,他知道这才是正事,愿意以后听令,大家一起使力,改写这江山倾覆,山河崩塌的命运。” 楚天骄来了兴致,立即带着陆鼎峰去玉楼春,想看看月娘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将陆承基那满身的傲气消磨掉。 到了玉楼春,楚天骄有些意外。 原本她以为停业一个多月了,楼里一定会看上去非常的萧条冷清。 谁知推开门,就看到楼里的姑娘们,东倒西歪的坐在一楼大厅里,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望向舞台。 舞台上,一位唇红齿白,身着青色云烟罗纱衣的俊秀少年正在吟诗。 少年声音低沉婉转,吟诵得很有意境,换来了台下的姑娘们的掌声喝彩。 楚天骄皱眉问道:“国丧期间不能娱乐,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鼎峰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小姐稍安勿躁,看看再说。” 这时,舞台上的那位少年转身从身后拿起一张纸,指着纸上的字念叨:“这个字读‘将’,这个字读‘军’,这个字读‘令’,连起来就是你们熟悉的词牌名将军令……” 楚天骄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少年非常的眼熟。 虽然施了脂粉,穿了轻纱,但那眉眼,分明就是葛三蛋的眉眼。 “这……” 楚天骄震惊的捂住了嘴,谁能告诉她,月娘这是在大变活人吗? 怎么可能把一个粗糙的铁匠铺小子,给收拾打扮成了个翩翩俏公子? 这时,月娘已经看见了楚天骄,迎了上来问安。 “大小姐,国丧期间,大家都这么荒废着也不是个事。 子夕通晓文墨,我便让他教教楼里的姑娘们读书识字。” “子夕?” 月娘指了指台上的陆承基,介绍道:“这是葛三蛋的艺名。” 楚天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被陆鼎峰扶住后,看着月娘一言难尽道:“月娘,你还真指望靠他跟对门的子辰打擂台啊?” 月娘转身喊了声:“大家先暂停一会儿。” 这时,那些专心听课(看小鲜肉)的姑娘们,才转身看向月娘和楚天骄。 她们并不知道这玉楼春真正的东家是楚天骄。 不过楚天骄是武宁伯的外孙女,她们也不敢造次,纷纷起身行礼。 月娘挥了挥手道:“今儿就先散了吧。子夕,过来……” 陆承基站在舞台上,望向楚天骄,愣住了,慢慢的,眼眶中浮上了泪水…… 陆鼎峰跺脚:“这犟孩子!” 就在陆鼎峰和楚天骄都以为陆承基会因为怨恨楚天骄将他送到青楼,不肯过来时,舞台上像是挂起了一阵旋风。 身着青色云烟罗纱衣的少年,卷起一层烟云,奔到了楚天骄面前,激动的拉住楚天骄的手,哽咽道: “小孙媳妇,你可算来了!” 月娘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啐道:“胡喊什么呢?这是大小姐!” 陆承基一个哆嗦,赶紧的收回手,恭恭敬敬的躬身喊道:“大小姐。” 看陆承基对月娘那畏惧的样子,楚天骄不解的问道:“月娘,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月娘虽然混惯了风月场所,有点放荡不羁,但在楚天骄面前,却不敢放肆,赶紧回禀道: “奴婢谨遵大小姐旨意,先是让子夕做杂役,是他自己连杂役都做不好,我才好好调教他一番的。 大小姐你看,他现在被我养得这皮光水滑,身娇肉嫩的,是不是卖相不错?” 楚天骄咧嘴,不好当着两人的面继续问这问题。 自己将玉楼春交给了月娘,又确实是让月娘调教陆承基,就不能不给月娘面子,苛责她的细节和过程。 “走,跟我上去吧!” 楚天骄带着陆承基和陆鼎峰,去了顶楼的雅间。 三人一进门,陆承基就赶紧的关上了门,转身拉住楚天骄哀求道: “小孙媳妇,我求求你了,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楚天骄掰开了陆承基的手,在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这里不好吗?我看你身上穿的云烟罗,可要一百两银子一匹呢,月娘还挺舍得在你身上花钱的。” 陆承基哭丧着脸,扭捏的低声道:“那,那是……那是因为她馋我的身子!” 说到这,陆承基触动了伤心事,眼中又有雾气升腾: “如果不是我拼死抵抗,早就被她给…… 这楼里的姐姐妹妹,每个都可以揩我的油,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连睡觉都不敢闭眼,就怕一睡过去了,被……” 楚天骄忍着笑,装作一本正经道:“那样不好吗?既有高床软枕,又有美人投怀送抱,跟你当初在皇宫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陆承基连连摆手:“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你不知道,那个老虔婆,她不仅让姐姐妹妹们随便揩我油,还想让我伺候男人。 她居然准备公开拍卖我的初夜,如果不是因为国丧,我恐怕已经……” 说到伤心处,陆承基崩溃的大哭起来。 陆鼎峰是受过青楼磋磨的人,知道青楼里有多少手段逼人就范。 看见自家孙子哭,他也触动了伤心事,忍不住过去搂住了自家孙子。 祖孙俩抱头痛哭的模样,看在楚天骄眼里,又气又觉得好笑,她咳嗽了两声问道:“你们这么哭,是在说我虐待你们了吗?” 陆鼎峰最机灵,赶紧的收泪,退到楚天骄身边,舔着脸哄道:“小孙媳妇别多心,我就是被这孙子招的。” 陆承基这些日子,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已经重生,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加上前两天陆鼎峰偷偷来劝他,让他明白什么叫已经卖身为奴,什么叫重活一世。 陆承基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依附于楚天骄,老老实实听话,才能过好日子。 “大小姐,我再不拿乔了,以后我就跟我皇祖父一样,尽心辅佐你,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你不要再将我送到青楼就行。” 楚天骄看他像是真的知道收敛了,点头道:“你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统领下属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有件事要交给你……” 第145章 我这是被我媳妇儿跟她的相好揍了? 楚天骄重生回来后,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陆鼎峰帮她训练探子,编成了“隐部”。 如今,隐部已经有十几个可以放出去的探子了。 当然,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按照楚天骄和陆鼎峰的计划,会以这些人为骨干力量,放到各国去,在当地再继续发展外围的下线。 那些抓回来的赏金猎手,个个都身怀武艺,但生性散漫。 现在虽然同意了跟着楚天骄,很多都不过是为活命的权宜之计,心中未必真服。 楚天骄准备将他们先放到楚家军中去训练一段时日。 一方面增强他们的纪律性,一方面加强他们的归属感。 这些散兵游勇中,需要一个核心人物带领。 陆鼎峰管理隐部,已经需要占用大量时间和精力,不可能再管这一部分人,所以推荐了陆承基。 楚天骄考虑之后,也认为陆承基比较合适。 听到楚天骄让他去军营历练带人,陆承基很雀跃: “太好了,我前世就跟着我老泰山在军营里混,楚家军的军营就像我家一样,这事我保证干好!” 陆承基当太子时,因智商上干不过自己的父皇,另辟蹊径,开始走领兵打仗的路线,经常跟着当时的离阳侯在军营里混,自认为对军营非常的有归属感。 楚天骄道:“那你去找月娘要件正常点的衣服换上,我先带你回府。” 陆承基一听,顿时支楞了起来。 将身上的云烟罗纱衣一扯,只着里面的白色内衫,他大摇大摆的推门出去找到月娘,将那一团纱衣摔到月娘脸上吼道: “快给你霸霸拿件男人能穿的衣服来,这鸟石子衣服,是男人能穿的吗?” 月娘知道了是楚天骄要带这小子走了,心中多有不舍,叹息道: “子夕啊,你要是在军营里混不下去,赶紧的回来。记住了,千万别受伤,身上如果留疤了,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陆承基一哆嗦,啐道:“打死我都不会再回来的!” 听到他要走,楼里的姐姐妹妹们一涌而出,有扯着他的袖子哭的,有往他怀里钻的,大多喊道:“子夕弟弟,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 楚天骄站在远处摇头,对陆鼎峰说:“你这孙子,看来是个风月高手啊,看把这一楼的姑娘们撩得,你确定他真的想离开?” 陆鼎峰看见自己孙子左拥右抱的在宽慰那些姐姐妹妹,嫉妒得直咬牙,道: “我肯定他是想离开的,这就跟吃肉一个道理,爱吃肉,不代表自己愿意当那块肉。” 陆承基换了一套正常些的长衫跟着楚天骄回到离阳侯府。 站在府门口,他不胜唏嘘,感叹道:“小孙媳妇,当年我就是从这里进去迎亲,将你太姑奶奶娶回东宫的。 一晃已经百年了。 她在哪?还好吗?” 正说着,楚青言被王舟舟小朋友牵着手,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今日青苗书院没有上学,楚青言被接到了王府去一起学琴。 楚青言的琴艺,大大超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让王府的教习刮目相看。 那位教习之前是宫廷琴师,认为这个是个天才苗子,很想收楚青言为徒。 琴师教唆着王大夫人让楚青言与王舟舟一起练琴,说是这样两个孩子间可以互相促进。 王大夫人也乐得与楚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便上楚家来提议。 然后,楚青言便多了一门才艺课。 学完琴之后,楚青言邀请王舟舟回离阳侯府,做她最新创意的保健大套餐,王舟舟便跟来了。 陆承基并不知道楚青言重生回来变成了个小孩。 楚青言也不认识陆承基。 看见楚天骄和陆鼎峰都站在府门口,楚青言甩开了王舟舟的手,迈着小短腿,飞奔了过来,抱住了楚天骄的腿。 “骄骄!” 楚天骄摸着她的头顶,问她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楚青言开始吧啦吧啦的说自己学会了什么曲子,教习又是如何夸奖自己的。 王舟舟小朋友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楚天骄行礼,喊了声:“楚姨”。 陆承基看着楚青言还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突然就觉得这声音很烦人,有种魔音刺耳的感觉。 这种感觉,前世一般都是他老婆念叨他的时候,他才会有。 那时楚青言刚嫁进东宫,总想让他陪着吟诗作对。 最初他还能耐着性子应付一下,时间长点了,他就不耐烦了。 他最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去练两套拳脚呢。 那时离国在太宗皇帝的治理下,国力渐涨,礼乐之制复兴,为了巩固政权,太宗皇帝刻意的重文轻武,将文臣的地位和待遇都大幅度的提高。 这就导致了贵胄圈里,渐渐的开始瞧不起像离阳侯府这样的武勋世家。 楚青言受当时的那种时代思潮影响,她自己的母亲也出身诗礼簪缨的世家,便总想改变世人对楚家人粗俗不通文墨的刻板印象。 她不仅自己在诗词歌赋上下苦功夫,还逼着陆承基跟他一块儿努力。 陆承基前世没少被她叨叨,以至于后来,陆承基一听她叨叨,就感到烦躁。 鬼使神差的,陆承基伸手去捂住了楚青言的嘴:“哪来的小屁孩,胖得跟个球一样,一张嘴吧啦个不停,不累吗?” 楚青言惊恐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王舟舟年龄虽小,气势却足,横跨一步上前,一口咬住了陆承基的胳膊。 楚天骄被这一大两小的互动搞懵了,这三人间的关系有点复杂,她突然好想去买个瓜来啃,怎么办? 陆承基胳膊被王舟舟咬痛了,放开了捂住楚青言的手,对着王舟舟怒道:“松口!” 陆鼎峰反应了过来,当着外人,也不好告诉陆承基那就是她媳妇,只得说:“臭小子,你干啥呢?那是府里的小小姐。” 楚青言向后退了几步,猛的埋头往前一冲,用头撞向陆承基的小腹,高喊道:“坏人……打喜你!” 陆承基被楚青言突然的一撞,没有防备,倒在了地上。 王舟舟和楚青言顺势扑到了他的身上,又是扯头发又是挠脸,口中高喊着:“打喜你……坏人!” 可怜的陆承基,刚刚听到陆鼎峰说那个小孩是府里的小姐,就不敢还手了。 而两个孩子却打出了激情,不依不饶的将他按在地上撕扯。 等楚天骄和陆鼎峰将三人分开时,陆承基头发已经被扯掉了好几绺,脸上还有被指甲抓破的血痕。 等进府之后,陆鼎峰才偷偷的告诉陆承基,“那个小小姐,就是你媳妇楚青言!” 陆承基又惊又怒,“我这是被我媳妇儿跟她的相好揍了?” 第146章 为什么世子回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承基第二日便坚持要去西山营。 楚天骄和陆鼎峰都认为他是因为被楚青言刺激到了。 楚天骄早就跟楚珉宇说好,让陆承基和那些赏金杀手编成的小队,都暂时寄放在他的麾下。 楚天骄送去的刚好是十一个人,被编成了一个什,陆承基担任什长。 到了军营,其他十个人,看陆承基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便有些轻视他,认为他只是楚家的奴才,才能够被任命为什长。 可陆承基再混,也是前世做过皇帝的人,对于人心把控的能力,早就刻到骨子里了。 很快,这十个人便被他分化内斗了起来。 陆承基利用楚珉宇给他的权利,将十个人分成了两个伍,放言会在他们中选出两个伍长。 “大家既然已经到了军营,便要混出个样子来。 听说以前各位都是江湖人,小弟佩服各位的武艺,但有一句话还是想劝劝各位…… 俗话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这话是啥意思呢?各位想来都知道。 那就是有了本事,就要靠着这本事做官,才能有出息。 各位之前混江湖,根本没有走仕途的机会。 但是进了楚家军就不一样了。 这里升职完全靠的是军功。 你们一身武艺,还怕杀不了敌人,还怕立不了功? 将来做个大官不比你们之前混江湖香吗?” 陆承基的话,让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触动。 能当官,谁想当平民呢? 他们投靠楚天骄的时候,楚天骄也对他们做了承诺,将来等他们立功了,适当的时机,会放他们自由,让他们自立门户。 那么此时如果能在楚家军中混个官职,何乐而不为呢? 陆承基看这些人都意动了,适时的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伍长虽小,却是离国军队官职的起点,当了伍长,才能晋升什长、屯长、百夫长…… 咱们这个什还有两个伍长的空缺,这事小将军让我自己定。 但我看各位大哥都是兄弟,我不可能偏私谁。 那这事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以十天为限,我会根据兄弟们的表现做记录,上报给小将军。 所有的人都可以争取。” 这些人之前也都是一盘散沙,彼此谁都不服气谁,被陆承基拿个小小的伍长做诱饵,立即就内斗了起来。 陆承基再一分化拉拢,很快便将这些人给收服了。 陆承基对楚家军的规矩非常的熟悉,他的上级对他也很满意。 军营里吃住虽差,但经过了月娘的磋磨后,陆承基宁肯吃粗粮,睡硬板床,也再不去想什么高床软枕了。 如此一来,他还真的就在军营里过得如鱼得水起来。 其他的那些人,其实都被陆承基骗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朝廷军队的正式编制。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只是楚天骄的私兵,所有的军饷,都是楚天骄私人掏腰包,根本不可能在正式编制中升职。 但陆承基才不管这些,他认为楚家要给这些人一个编制还不容易? 就看这些人能不能训练得出来,是不是有真本事了。 再说,这些人都跟陆承基一样,被迫与楚天骄签了死契的,他们想做官,还不是得等楚天骄给他们放契之后才行。 楚天骄把人交给陆承基之后,就完全放手了,根本不知道陆承基在帮着她画大饼的事。 她在家休息了一个月,终于,有个人杀到了楚家,将她拎回了太学。 “小孔夫子,你总盯着我干嘛?我真的不想读书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以为像你这样的烂泥,我愿意管你?” 楚天骄听出了眉目,奇怪道:“谁托付你这样整我的?你告诉我名字,我非找他报仇不可。” 小孔夫子紧抿双唇,死不肯吐露到底是谁托付他盯着楚天骄的。 回到太学,楚天骄在课堂上打了半天的瞌睡,到了午休,立即精神抖擞的直奔饭堂。 只看见王庭一人,楚天骄很意外,问身旁的王星然:“你哥怎么落单了?” 王星然道:“姑姑病了,清表哥天天进宫伺疾,已经很久没有到太学了。” 王星然的姑姑,就是当今皇后。 自从太子死后,皇后受不了打击,一直缠绵病榻。 陆元清去宫里伺疾,也是应该的。 楚天骄又问:“那陆钰呢?” 王星然道:“楚姐姐,阿钰哥哥已经病了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楚天骄一怔,陆钰病了? 自从皇陵一别后,楚天骄自己也一直在生病,根本没有见过陆钰,更不知道他病了的事。 散学之后,楚天骄直奔南宁王府。 到了南宁王府,门房认得楚天骄,刚想上前拦她,楚天骄已经迈着大步跨进了府门。 门房不敢再做声,只得任由她飞奔进去。 “楚大小姐,世子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管家在前院拦住了楚天骄。 从小到大,楚天骄进南宁王府,从来没有被人拦过。 楚天骄一时没有回过味来,笑着对管家说:“何伯,我就是知道阿钰病了,来看他的。” 何伯已经在这南宁王府中伺候了很多年了,自然知道两人的情谊,对世子突然要求不见任何人,包括楚大小姐,何伯也很为难。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主子下达的命令,何伯也只好遵从。 何伯为难的对楚天骄说:“大小姐,世子真的说了自己不见客,你就别为难老奴了。 这样,您先回去,等世子醒了,我再通禀。他知道了是您,说不一定立即会套车去离阳侯府找您的。” 楚天骄这才正色了起来,狐疑的问何伯:“你家主子这是得的什么病?连我都不肯见?” 何伯支吾道:“就跟以前一样。” 此时已经快入秋了,何伯脸上却急出了汗珠。 他心道:“我又不能咒世子,给他随便安个什么病,楚大小姐如果再追问,可就真要顶不住了。” 谁知,楚天骄根本不问了,她一个晃身,闪过了何伯,直奔陆钰的院子而去。 楚天骄一边跑还一边喊:“何伯,放心,他不会怪你的。他发病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很快,楚天骄便进了陆钰的院子。 蹲在树上的幻灵想跳下去阻拦,被幻影拉住,“别管!” 幻灵犹豫:“可是,世子……” 幻影道:“只有楚大小姐能开解世子。” 幻灵低声问道:“你们在雍平城,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世子回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幻影叹气:“不能说。” 第147章 大王,咱们私奔可好? 楚天骄进了陆钰的院子后,便轻手轻脚了起来。 既然何伯说陆钰在睡觉,那还是不要吵醒他的好。 楚天骄决定进去看看陆钰就走。 轻轻的推开门,一个裸着上身的背影映入眼帘,那光洁的皮肤,紧绷的肌肉,窄腰翘臀,让楚天骄顿时看呆了。 陆钰已经听到了门响,但没有脚步声,听呼吸是个练家子,以为是幻影,沉声道:“今晚你跟着,让幻灵在院里看紧了。” 说完,一边解裤带一边转身。 看清进来的人是楚天骄时,陆钰吓得赶紧的将裤子重新系好,抓起旁边刚脱下的长衫,穿到了身上。 楚天骄吸溜了一下快滴下来的口水,“阿钰,别着急,咱们谁跟谁呀!我不介意你没穿衣服。” 说完,她背着手晃到了陆钰跟前,抬手用一根手指在陆钰的胸膛上戳了一下,叹道: “你居然还挺有料的,我以为你脱了衣服,是一把骨头,瞧这胸肌,你偷偷练的?” 陆钰慌慌张张的穿着衣服,脸上的神情转变了七八种,有震惊,有羞涩,有克制,有无奈,最后,定格成了淡漠…… “楚……楚小姐,你这样擅闯男人的卧房,是不是不合礼数?” 楚天骄一愣,转瞬抬起两只手,各捏住陆钰的一边脸颊,扯了扯,狐疑道:“这脸是真的呀,说这话,我还以为你是别人假扮的呢!” 然后,她又抬手去摸陆钰的额头,“也不发烧,你说什么胡话?” 陆钰挥掉她肆无忌惮的爪子,冷声道:“楚天骄,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楚天骄痞里痞气的回怼:“是你把自己当女子了吧?别别扭扭的!” 陆钰费尽心力绷住的表情肌颤了两颤,抬手扶额,无力的叹了叹:“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陆钰随意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走到了书案前,坐下假装看书,不理楚天骄了。 楚天骄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小会儿,提醒道:“你书拿反了。” 陆钰:“……” 楚天骄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拖了个凳子,坐到了陆钰的对面。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上次在皇陵我就觉得你奇奇怪怪的,今天居然敢喊我‘楚小姐’,我招你惹你了?” 陆钰将书举起来,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瓮声瓮气的说: “都大了,避嫌。” 楚天骄翻白眼:“避嫌你还抱我?” 陆钰:“……” 楚天骄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书案上,手支持着下巴,侧脸昂头问道: “我看你也没病的样子,为什么装病?是谁又欺负你了吗?告诉我,看我不揍死他。” 从小陆钰被欺负,都是楚天骄给他出头。 听到这话,陆钰眼眶有点酸。 陆钰好想像以前一样,拉着楚天骄的手述说自己的憋屈和愤闷,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心道: “我绝对不能连累了大王,更不能将她的家人拖进这件事里。” 楚天骄看陆钰那变幻莫定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一定是有什么事。 她坐直了身子,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怒道:“是不是王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又欺负你了?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 刚刚回到王府的王庭打了个寒颤,将衣服收紧了一些,喃喃道:“还真是快入秋了,怎的突然这么冷?” 陆钰摇头,“没谁欺负我,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话说得,楚天骄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时候嫌我多管闲事了?是谁从小挨了欺负,就只会扑过来喊‘大王救命’的?” 陆钰把书举得更高了一些,遮住了自己全部的脸,“那是小时候。” 楚天骄那暴脾气,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站起来,整个身子探过书案,一把扯下陆钰装模做样举着的书,吼道:“陆钰,你给我好好说话!再阴阳怪气的,信不信我揍你?” 楚大王自小积攒起来的淫威不是开玩笑的,陆钰书被抢了,双手还举着,像是在投降,脸白了白,嘴唇轻颤,眼眶又红了。 楚天骄看他那副怂样,心里莫名一软,绕过书案,走了过去,学着陆鼎峰的样子,在陆钰的头顶撸了一把,柔声哄道: “美人儿,乖,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就行,不要一个人藏心里。 你这破身子,哪能压事?别把自己真郁出病来了。” 陆钰这一刻真的绷不住了。 他一把抱住了楚天骄,将头靠在她怀里,问道:“大王,咱们私奔可好?” 楚天骄吓得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私奔?这是个啥意思? “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吧?要私奔也是你跟子辰私奔,我帮你打掩护。咱俩私奔个什么劲?” 这话将陆钰刚刚燃起来的那点激情,瞬间浇灭了。 他贪恋的在楚天骄的怀里蹭了蹭,忍着满腔的不舍,起身退后,背对着楚天骄道: “嗯,我说的胡话。 楚妹妹,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南宁了。 父王替我择了一门亲事,到时候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咱们还是理应避着点。 楚妹妹,山高水长,咱们各自珍重吧!” 楚天骄只觉得心尖处有些钝痛。 阿钰要成亲了? 阿钰马上就十八岁了,又是南宁王的独子,早早成亲很正常。 上一世也听说他与南宁当地的一家姓梁的世族家的小姐定了亲,不过后来还未成亲,南宁王府便被抄家了。 这一世,不知道南宁王府还会不会造反,至少目前毫无迹象。 那阿钰会平安的娶到那位姓梁的小姐吗? 屋子里落针可闻,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 那一日在雍平城,陆钰原本是想抓了上官烈向楚天骄邀功的。 结果,他和幻影刚跳下去与那些东夷人杀做一团,便又来了一波人。 这些人中,有一个人的武功出奇的高,很快陆钰便落入了下风。 虽然那人穿着黑衣,蒙着面,但陆钰还是从那人的招式中看出了端倪,他喊出了声:“师傅,怎么会是你?” 那人见自己已经被认出,直接下了狠招,陆钰被点中穴位,晕了过去。 等陆钰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暗室内,动弹不得。 从小教他武功的师傅,就站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 “上官烈现在还不能死。” “你跟东夷人勾结?你是东夷奸细?” “不,我这都是为你好!” “屁话,我一离国的皇族,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了敌国的皇子,你居然说是为我好?” “将来时机到了,你就会明白的。” “放了我,或者杀了我!” “徒儿,你稍安勿躁,等天亮城门开了,我会带着上官烈离开。到时,你的穴位自会解开。” “不要再叫我徒儿,我不会认一个叛国的人为师!” “呵呵,随便你吧,只要你高兴。” 陆钰还想再问,脖子上被拍了一下,陷入了昏厥中。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空空的屋子中,幻影躺在角落里,还在昏迷。 陆钰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穴位已经解了,起身在幻影的穴位上拍了几下,将幻影叫醒。 幻影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陆钰:“世子,昨天那人,真的是你师傅?” 陆钰沉重的点了点头。 幻影不敢置信:“他怎么会是……” 第148章 干!咱们去抢亲! 几天后,太子的孝期结束,上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西戎使团已经离京。 西戎王并没有同意莎珏与四皇子陆兆凌的亲事。 莎珏临走的时候,到离阳侯府来做客,与楚天骄说了半天话,两人还真处出了些姐妹之情。 这一次,在离阳侯和王丞相的坚持之下,离国并未同意西戎提出的过分要求。 不仅没有归还翠叶城,也没有给粮种。 西戎使团只拿到了两国通商,建立互市的协议,败兴而归。 皇帝这一次能那么的强硬,跟太子的死关系很大。 他暂时抛却了息事宁人,一心只图安逸的心理,开始下令整顿军备,凑集粮草,随时准备发兵东夷,为太子报仇。 离国刚刚经历过大战,此时发兵,国力不支持。 但皇帝给户部下了严旨,一年之内,必须把东征的粮草和军饷,准备好。 无论户部尚书周长安如何的哭穷,这一次,皇帝都没有松口。 又过了几日,楚天骄听说陆钰已经向陛下请旨,皇帝同意了他回南宁成亲。 陆钰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楚天骄,这让楚天骄很郁闷。 这一日,太学食堂里只剩下四小只。 楚天骄蔫哒哒的戳着跟前的饭菜。 重生回来后,楚天骄见到食物,都如那饿狼一般,像今日这种没胃口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 大家都看出了她有心事。 王星然忍了好几次,终是没忍住,对楚天骄说:“楚姐姐,你如果舍不得阿钰哥哥,就去把他留下吧。” 就连王庭都在一旁附和:“阿钰这小子,平时在跟前觉得他又怂又坏,挺招嫌的。这突然听说他要走了,我还怪舍不得的。” 郑琳琅跟陆钰原本没这三人这么熟,但近期在太学也算是天天一起吃饭,勉强混熟了。 她道:“大表姐,陆钰是要回南宁成亲,你拦着人家,这不好吧?” 楚天骄一听陆钰成亲,心里就怪怪的,这感觉她都好几天了。 她担心陆钰回去后,像前世一样,大家便是永别,心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对那位素未蒙面的梁小姐,她倒也没啥感觉,反正前世陆钰也没能真的娶了她。 不过前世听说陆钰定亲的消息,应该是两三年后了,这一世不知为何,提前了。 那也许,陆钰真的会跟那位梁小姐成亲吧? 楚天骄突然就暴躁了起来,将手中的筷子一扔,喝到:“成亲,成亲?你们这些脑子,为什么就不能想点正事?整天就琢磨着成亲! 不就是想生猴子吗?去山里抓两只来养不行吗?干嘛非得自己成亲自己生?” 家里已经在准备议亲了的王星然,突然就眼前一亮,举着小拳头喊道:“楚姐姐,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也不要成亲。” 王星然的议亲对象,就是楚天骄的二哥楚珉宇。 这事因为之前在太子的孝期,王楚两家都不敢明说,只双方的长辈在偷偷的合计。 两家原本关系一般,但因着楚天骄和王星然兄妹关系好,又加上王舟舟小朋友和楚青言互动,两家竟然在这段时间,越来越热络了起来。 王丞相虽然是国舅,平日里避嫌在朝堂上很少发言,但为人还是比较正直的。 离阳侯与他没有多少仇怨,最多也就是文武之间的天然不合而已。 近日,两人的关系也开始和缓了不少,看来都有做成这儿女亲家的意思。 王星然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议亲对象是谁,但已经从她娘那里,听到了些风声。 楚珉宇对此还一无所知。 前世,因为楚老夫人和离阳侯相继去世,楚珉宇一直在孝期,根本就没讨上媳妇。 前世楚珉宇当了一辈子的光棍,如果他知道,这辈子他好不容易可以讨上媳妇了,却就这样被他自己嫡亲的妹妹,给搅黄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王庭是一直挺怕成亲的,之前家里让他跟楚天骄议亲,就把他吓了个半死。 如果身边的小伙伴都成亲了,他必然会被他娘念叨死。 所以,他也不想陆钰成亲。 听楚天骄这么说,王庭一拍桌子附和道:“楚天骄,在我眼中,你一直是条汉子。如果你真能拦住陆钰不回去成亲,我以后就喊你一声‘大王’!” 郑琳琅自己没什么主见,反正大表姐说啥就是啥,也跟着一起瞎起哄,“干!咱们去抢亲!” 其他三人突然无语起来,纷纷看向郑琳琅,楚天骄问:“抢什么亲?” 郑琳琅一脸懵懂的反问:“我以为你们不想南宁王世子成亲,准备去抢亲呢?” 楚天骄翻白眼:“他是回南宁成亲,又不是在上京,咱们怎么抢?” 郑琳琅挠头,“在南宁就不能抢了吗?” 这句话让楚天骄灵光乍现,她突然笑了起来,拍了一下郑琳琅的肩膀道:“对呀,咱们去南宁,不就可以了吗?” 楚天骄倒不是真的要去抢亲。 她就是不放心陆钰这一去,南宁王府会不会提前造反,又落得个跟前世一样被抄家灭门的下场。 她想去南宁探一探,如果南宁王府造反这事,前世是被冤枉的,那么她可以想办法提前警告陆钰和南宁王。 如果南宁王府是真的要造反,那她只能带着陆钰逃了。 楚天骄想起陆钰那日问她“私奔可好”,楚天骄怀疑,是不是陆钰知道了什么,不想参与,想让自己帮着他逃开。 一定是这样,楚天骄突然就通透了起来。 既然你要回南宁,我就跟着你,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成亲,还是你爹要造反,你有危险。 这样不就行了吗? 其他三小只,听说真的要去南宁抢亲,顿时坐不住了。 “这么好玩的事,我也要去。”王星然首先跳了起来。 王庭听自家妹妹要跟去,也意动了。 反正他就是个学渣,能逃几天课,跟着楚天骄去南宁玩一圈,何乐而不为呢? 郑琳琅也想去,但她怕被她爹揍,拉着楚天骄的袖子道:“大表姐,你帮我跟我爹说一声行不?” 楚天骄摇头:“当然不行,我要去就得瞒着家里出行,我祖母可是天天逼着我好好上学的。” 郑琳琅心里那个纠结,抢亲呀,这事没干过啊,不去凑热闹她会遗憾终生的呀。 最后,她一咬牙道:“我也去,如果我爹揍我,大表姐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就成。” 楚天骄原本没想带着三小只,但看大家都群情高涨,便犹豫了。 南宁王真要反,应该也是几年后,她此去目的,主要是打探情况,别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就应该没啥危险。 此去南宁,山高水远的,人多确实热闹些,几人同行,就当是游学了,便点头同意了。 四个人头碰头的商议了起来,没注意到隔墙有耳,有个人已经站在食堂外面,偷听很久了。 第149章 送你们去南宁 楚天骄当日回家便叫来了陆鼎峰和凤甲。 “我不在上京的这些日子,那些产业和人手,就由桑葚打理了。 账目如果你忙不过来,可以叫小青言帮忙,她看账没有问题。 凤甲你留在京中,负责协助桑葚。” 陆鼎峰因为楚天骄出门不带自己,正闹别扭。 楚天骄没办法,只得放下姿态悄声哄他:“太祖爷爷,您看我的这些人里,除了您,谁还能把这一大摊子事给主理起来?” 陆鼎峰想了想,还真没有。 楚天骄趁机劝道:“我这次去南宁,主要还是为了查你的小孙孙的爹,是不是要造反。 你也不希望你小孙孙被杀头吧? 就算为了陆钰,你也受累一下,把京里这摊事挑一段时间,回来,我给你带南宁的特产。” 陆鼎峰撇嘴:“南宁那穷山恶水,能有什么好东西?你把我小孙孙带回来就行。 这不孝子孙,走之前也不来让太祖爷爷见一见。” 楚天骄听他的语气,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凤甲不放心楚天骄独自出行,一再劝她带上凤字小队。 楚天骄拒绝道:“我这次是偷溜,把你们都带着,还不被祖母发现啊?” 凤甲说:“那把凤乙和凤癸带上吧,她二人的武艺不在我之下,路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楚天骄想了一下,带两个人出去,动静不大,便点头应允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楚天骄留了一封书信,说想出去游学一些时日,偷偷的装作去上学,骑着小红便出了城。 凤乙和凤癸带着行李,等在了城门口。 三人出城,快到十里长亭时,远远的看见了黑不溜秋的一人一马矗立在那里。 李匡的大黑看见楚天骄的小红,就不安分了起来,撒腿就要往前奔。 李匡拽了一下缰绳,大黑才委委屈屈的停下,还长嘶了一声,想来是在跟小红打招呼。 小红傲娇的踱步向前,连节奏都没有乱一分。 到了跟前,楚天骄诧异的问:“李公子,你这是在等人还是准备出行?” 李匡言简意赅道:“等人。” 这十里长亭是上京城外的一处别致风景,但凡有被贬的官员,或者举家搬迁的人出行,京中的好友故旧,都会在这里送行。 楚天骄没有多想,以为李匡是等在这里送友人。 这时,王家兄妹驾着马车驶来。 王庭骑着一匹俊俏的白马护在车旁,驾车的是王庭的随从多鱼,王星然和她的贴身丫头玳瑁坐在车里。 “楚姐姐,长途跋涉,我怕自己骑马不行,还是带了车,可以吗?” 驾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骑马,但此去南宁,要走七八天的路程,如果一直骑马,王星然确实挺不住。 楚天骄笑着说:“没关系,到时我累了,也可以到你车上休息休息。” 王庭看见李匡,也有些意外,过去打招呼问道:“李兄,送人?” 李匡摇头。 王庭看了一眼楚天骄,楚天骄努了努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匡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庭小心的猜测道:“李兄是准备回黟山?” 李匡看了一眼楚天骄道:“送你们去南宁。” 几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幻听了。 李匡在太学,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人结交。 突然提出要送他们去南宁,搞得这几人都很蒙。 楚天骄蹙眉:“李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南宁?” 李匡道:“昨日在饭堂,无意中听见的。” 楚天骄知道李匡内力高深,耳力好,撇了撇嘴。 李匡红了脸。 他昨天确实是无意中听见楚天骄他们要去南宁阻止陆钰成亲。 李匡跟陆钰原本就不熟,自然不会去掺和这事。 但是听到楚天骄要去找陆钰,他就是心里别扭得紧。 回到家,他娘说太子孝期结束了,给他择了一门好亲事,约了女方过两天相看。 李匡一听就更加的烦躁了。 他想到了楚天骄说的那句“你们为什么整天想着成亲?为什么就不能想点正事”,认为非常的有道理。 “成亲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李匡当即决定自己也要逃,坚决不能被他娘抓去相亲。 逃哪呢?还有比跟着楚天骄去南宁转一圈更有意义的事吗? “我跟着楚天骄去南宁,只是为了近距离的琢磨我的对手,让自己变得更强。” 李匡如此安慰着自己,立即觉得自己做了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楚天骄刚跟李匡从东夷边境回来不久,对这人的观感略有改变,觉得少年时代的李匡,可能还有救。 如果将来与东夷必有一战,那么和李匡搞好关系,自己插手临海和胶州的战事,会方便很多。 想到这,楚天骄便决定不赶人了,李匡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就当临时雇了个打手,挺好用的。 郑琳琅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个尾巴。 看见郑闯出现,楚天骄就觉得要坏事。 “二表哥,你怎么跟来了?” 郑闯面色不善,叱道:“大表妹,你胆子也太大了。” 郑琳琅扯着郑闯的衣袖哀求道:“哥,你答应我带你来看看,你就放我走的。” 原来,郑琳琅昨晚在家偷偷收拾行李,想起出个远门,总得多带点银子吧,就跑去她哥那里坑盘缠。 结果一不小心,就被郑闯诈出来了目的。 好说歹说,郑闯才答应替她保密。 不过要求今早亲自送她过来,要问问楚天骄具体的行程和计划,还要叮嘱他们很多事。 楚天骄被郑闯拉到了一边。 两人嘀咕了很久,郑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同意了他们去南宁。 不过,郑闯给了楚天骄一枚玉牌:“大表妹,你拿着这枚玉牌,可以到沿途的驿站飞鸽传书,报讯回来。 你记得三天必须传书一次报平安,只要收不到信,我就带人去找你们。” 楚天骄收下了玉牌,知道这是离国军队体系的特殊传讯方式,又快又安全。 一行人在十里长亭就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郑闯一一叮嘱完,才出发。 郑琳琅最兴奋,这是她第一次长途远行,一路都冲在前面。 楚天骄等人跟在后面,也觉得天高海阔,神清气爽,一路有说有笑。 行了两日,进入了豫州,在路上遇到一大队的流民,才知道今夏大河洪水,豫州受了灾。 这些流民都是之前躲避洪灾北上迁徙的豫州百姓,现在入秋了,洪水退了,他们在官府的组织下,正在回迁。 楚天骄叮嘱众人:“咱们只管走自己的,遇到讨要食物的,千万别停下来。 这支流民队伍,一眼看不到头,如果咱们停下来帮助了一个,其他的人必然会一拥而上。 到时候引起流民哄抢,就不好办了。” 王星然时不时的掀起车窗帘子,看向外面。 那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时不时的靠近讨要食物,王星然眼圈都红了。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追着马车跑,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求求贵人,给点吃的吧。” 王星然终于忍不住了,叫车夫停车。 她刚想下车将车里剩下的干粮送给那孩子,便有几十个流民冲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第150章 我乃离阳候府嫡长孙女楚天骄,御赐爵位武胜县主。 人在饥饿的时候,求生的本能驱使,可能会失去理智。 王星然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一时的善心,会将大家陷入危险之境。 蜂拥而至的流民,将王星然的马车和楚天娇等人团团围住。 楚天骄手执火云枪,一扫一大片。 她那如战神下凡的凌厉气势,震慑住了最先涌过来的十几个人。 凤乙和凤癸护住了车门,将王星然推回了马车。 几个流民从马车的另外一侧,搭上了车窗,企图翻进车里。 王星然和她的丫鬟玳瑁发出了尖叫声。 惊慌中,王星然拔下了头发上的发钗,用尖头对准那个已经将半个身子探进车窗的男人喊道:“滚出去!” 那个男人看见了茶几上放置的糕点,贪婪的伸出了手。 “他们有吃的。” 男人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去够。 王星然尖叫,狠下心来,毫无章法的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发钗。 发钗尖锐的头戳在了那个男人手上,那个男人像是毫无知觉般继续往里钻。 就在那个男人整个身子都快钻进车里时,外面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拽了出去。 李匡一剑砍断了那个男人死死攀在车窗上的一条手臂,鲜血喷溅而出,男人摔下了马车,一条断臂还挂在车窗上。 “杀人啦!” 对平民来说,鲜血是最有震慑力的道具。 流民们纷纷退后,与马车拉开了距离,惊恐的望向李匡和楚天骄等人,眼里有惧怕,有愤怒,但仍然没有离去。 王庭刚才也吓了一跳,他拔剑了,但并未伤人。 看人群退后了一些,赶紧的钻入车里,安抚自己的妹妹。 “让开,否则杀无赦。” 楚天骄又挑翻了一个大汉,她并未下杀手,但也没有留情。 火云枪被她当做了棍使,只要有人敢上前,就是一棍横扫,竖劈。 那些看她面相俊俏秀美,以为是个好欺负些的小公子的大汉,被她撂倒了一地。 流民中有妇孺跪了下来,哀求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之间乌鸦鸦的跪倒了一片。 “贵人施舍点粮食吧。我们都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贵人救救孩子吧!这个孩子已经快饿死了。” … 楚天骄心中同情,但她知道此时绝不是心软的时候。 “你们这群人带头的是谁?有乡长或者里正吗?上前回话。” 一个六旬老者被推举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上前给楚天娇行了一礼: “小人富平县牛角村村长牛富贵,见过贵人。” 楚天骄看这老者年龄虽大,形容也憔悴,但衣衫却不像其他人那般破烂。 除了鞋和裤脚布满灰尘、泥土外,上衣倒是干净整洁,应该是个在乡里间有德望的人。 “老丈,我问你,像你们这样被发回原籍的灾民,朝廷不是会发路上的粮食和盘缠吗?何以困顿如斯?” “启禀贵人,我们之前逃到了翼南县。 七日前翼南县令发文,撤掉了灾民安置点,劝我们返乡。 文中确实说沿途官衙会发放粮食,但除了在翼南县我们领了一日口粮外,再没见过一粒粮食。 在翼州境内,我们每日早晚可以在衙门设置的粥棚喝上一碗稀粥,勉强也能果腹。 出了翼州后,沿途便再无粥棚。 沿途县城甚至紧闭城门,不让我们入内。 我们都是良民,本不该冲撞贵人,委实是太饿了。” 楚天骄听完牛富贵叙述,思忖片刻道:“老丈,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此时我们没有粮食给你们。还请你让大家让开道路。 我以离阳侯府的名誉起誓,到了下一个县,一定会有粥棚。直到你们回到富平县,沿途都会有人安置。” 在离国没有人,不知道离阳侯府。 牛富贵惊喜的看向楚天骄,鞠了一躬问道:“敢问公子是?” 楚天娇拿出自己的县主身份牌,示于人前,大声道: “我乃离阳候府嫡长孙女楚天骄,御赐爵位武胜县主。 所有的人听着,让开道路! 我现在就去前面的县衙给你们联系施粥。 拦路者,视同暴民,杀无赦!” 流民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那名叫牛富贵的老者被围住,他本乡的人倒是听他的劝,让开了道路。 一些外乡的,没人主事,也有人不信,上前质问: “如果你们走了,就不管我们了怎么办?” 楚天骄嗤笑,亮出手中火云枪道:“凭着我先祖这杆火云枪,难道我还杀不开一条血路?我骗你们作甚?你们拦着我们,只会耽误我们去前面县城筹措粮食的时间。” 楚家人在离国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 听楚天骄这么说,反对的人生出了畏惧,讪讪的退后。 楚天骄邀请那位叫牛富贵的老者道:“老丈可否与我们一同前往前面县城,向县令说明情况?” 牛富贵被楚天骄安置在了王星然的车头,与驾车的多鱼坐在一起。 楚天骄在前面开道,流民让开了一条通路,一车几骑向前行进,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才离开这一队密集的流民队伍。 王庭此时已经回到了马上,他赶上楚天骄,问道:“前面是容县,容县的县令是我爹的门生,我与你同去县衙。” 楚天骄知道,到了地方,王丞相的招牌,比离阳侯府好用,故点头同意。 到了容县,果见城门紧闭。 这几日附近几个县,都知道会有流民经过,怕流民进城抢劫,大多关闭了城门。 王庭骑马立于城下高喊:“王丞相府第七子王庭,欲进城拜望容县谢县令,请开城门。” 守城官看城下一行人,高头大马,衣装华贵,又自称是丞相府的人,不敢怠慢,赶紧的让开了城门,放几人入城。 王庭出示了自己的户籍帖,守城官确认了身份,态度更加的恭敬。 “王公子,小人这就带您去县衙。” 几人顺利抵达县衙,有守门的衙役看是城门官亲自领来的人,问清情况后,飞奔入后衙报讯。 少顷,一位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小个子中年人慌慌张张的迎到了门口: “真是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看这位谢县令官服松垮的样子,刚才应该没在办公。 进入了县衙,谢县令有许多客套的礼数,被王庭都一一的推拒了。 王庭直接将楚天骄推了出去,介绍道:“这位是武胜县主,她有事找你办!” 谢县令的态度一样的恭恭敬敬,但对待楚天骄,就没了面对王庭时的诚惶诚恐。 按道理,楚天骄有爵位,王庭不过一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人员,谢县令应该更敬着楚天骄才对。 这态度的差异,完全是因为在离国,文武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离阳侯再是超一品侯爷,也没有王丞相这个文官之首更让文臣们敬畏。 而楚天骄这个空头的县主,还没有王庭这个丞相家的幼子更来得吃香。 听完楚天骄的叙述和要求,谢县令为难道:“此事豫州州府衙门,并未发函同意开仓赈济灾民。 是翼州那边嫌弃灾民过冬难以安置,单方面鼓动灾民回迁的。 豫州境内,沿途县衙,没人敢私自开仓放粮。 加上之前户部发文,令各州县筹措军粮,州府的常平仓估计也已经空了。 我们这几个县,因今夏那场大洪水,本来就没有收上来税和粮食,更是无力接济灾民了。 县主悲天悯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事,恕下官无能为力。” 第151章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楚天骄并未因谢县令的话而意外。 豫州本就是洪水多发地区,有时连续几年发洪水,灾民就会涌入翼州。 翼州年年帮着豫州安置灾民,已经不堪重负。 如今正是秋收时节,翼州没有受灾,拿出一些粮食来遣送灾民返乡,自然比留着灾民过冬,消耗的粮食少很多。 所以翼州才会急吼吼的将这些灾民驱赶回乡,沿途也好生相待,设置了粥棚。 但豫州则不同,豫州连年受灾,本来就穷困,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粮食来安置返乡灾民,自然希望这些灾民都不要回来的好。 所以豫州州牧,根本就不肯发函开仓放粮。 至于容县县令说的粮仓中空空如也,可以跑马了之类的鬼话,楚天骄是不信的。 容县并不靠近大河,受灾远比富平等县轻,此时秋收,或多或少,都会收上来一批税粮,说没有,不过是他的推脱之词。 当然,这些粮食都是要上缴朝廷的,容县县令确实也没有权力用于赈灾。 楚天骄计算了一下,今日路上遇到的灾民,大概有3000多人,日落前应该都会赶到容县。 3000人每人三两粮食,一顿饭需要五石左右的粮食。 按照一斗米二十文的价格,五石为五十斗米,合计需要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楚天骄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三千两的银票递给谢县令。 “不用你开仓赈济,粮食我买。 这是五百两银子,后面的几天,都会有灾民路过容县。 你无论从县衙粮仓匀还是向城里富户买,都将这五百两换成粮食,设立粥棚。 剩下的两千五百两,你以我的名义,派人送去后面的几个县,让他们依样设立粥棚。” 谢县令收了银子,自然不再那般为难,连声夸赞县主大义。 楚天骄冷冷的看着他,双手交叉互握,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威胁道: “返程的时候,我们还会路过这里。 到时候我会沿途查问。 如果你这事办得好,王庭自然会跟他爹说,我想王丞相也会为有个能干的门生而欣慰。 但如果这事你办得不好,你知道后果吗?” 看到楚天骄凶悍的样子,谢县令心中骂了句:“莽夫。” 但面上还是堆着笑,躬身应道:“下官一定将这事办好,不会叫县主花了银子,还操心。” 谢县令要留楚天骄一行人住在县衙后宅,被楚天骄拒绝了。 他们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 楚天骄安排凤乙和凤癸二人,将牛富贵送回城外,与灾民汇合,同时监控谢县令设置粥棚。 王星然今日受了惊吓,一直蔫蔫的,郑琳琅在安慰她。 大家聚在了王星然的房间。 王庭问楚天骄:“区区三千两,就可以安置这沿途的灾民,豫州牧,为什么不做?” 楚天骄轻笑:“你看到的,只是咱们这一路的灾民。 豫州全境,有多少受灾的百姓,你知道吗? 而且咱们能管的,也就这一次被翼州遣返回来的那些,还有从其他地方回来的呢? 再说,三千两可不是区区小数目,一个七品县令,月俸也就十几二十两,不贪赃枉法的,也拿不出来呀。” 王庭讪讪的挠头道:“这银子总不好叫你一个人出,回头我们均摊吧。 我出来就带了一千两银子,路上花费算我的。” 楚天骄笑笑没有说话。 李匡突然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千两,递给了楚天骄:“给,我那份。” 楚天骄有些意外。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默默的将银子收进了荷包里。 王庭揽住了李匡的肩膀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挺有钱啊!” 李匡沉声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楚天骄愕然,赶紧的又掏了五百两银票,递还给李匡。 李匡摇头拒绝,“给点碎银子零花就行。” 郑琳琅噗呲一笑:“李公子这样子,怎的让我想到了我爹向我娘上缴私房钱时的情景?” 楚天骄顿时一头黑线,啐道:“胡说八道。” 李匡用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楚天骄,红了脸。 楚天骄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了李匡手中,喝到:“自己留着。” 郑琳琅不好意思将荷包取下:“表姐,我没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你包我吃住行不?” 楚天骄自己在重生回来前,每个月也就只有二十两月银,自然知道这几位的情况,摇摇头道:“不用,你的那份我出了。” 王星然眼睛红红的说道:“是我拖累大家了。楚姐姐明明提醒过我的。” 楚天骄知道她心里难受,摸了摸王星然的头顶,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善心有时候也要用对地方和时机。” 李匡这时候问:“如果当时那些流民不让开,你会杀过去吗?” 楚天骄点头,又摇头。 “我会带着你们冲过去,甚至可能会伤一两个带头闹事的,但不会杀他们。 楚家人,永远不会将刀枪刺进离国百姓的胸膛。” 李匡若有所思。 楚天骄想到他今日砍断了一个人的手臂,安慰道: “你当时出剑,是事急从权,你也没有伤那人的性命,这就够了。 我给那人的止血药,是上品良药。我也叮嘱了凤乙,待会儿她会去看看那个人的情况,从城里带个大夫出去给那人治伤的。” 李匡没想到这事楚天骄居然都替他补救了,郑重的拱手:“谢谢!” 入夜后,凤乙和凤癸回来禀报,城外的粥铺已经设好,那些流民都喝上了粥。 牛富贵是一直跟着楚天骄进了县衙的,听到了楚天骄自掏腰包为灾民购粮的事。 牛富贵回到灾民群中,将这事替楚天骄传扬了出去。 灾民们感念楚天骄的恩德,很多人对着城门方向叩拜。 楚天骄听到这一段汇报,摇头说:“大可不必。” 几人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继续赶路,不日,进入了徽州,来到了黟山脚下。 李匡征询意见问道: “如果大家不介意,可否陪我回一趟师门,顺便游览一下黟山?” 黟山是离国的名山,楚天骄还从来没有游览过。 听李匡这么提议,顿时心动了。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王星然已经恢复了精神,拉着楚天骄说:“楚姐姐,我带你去看看那颗迎客松,真的的跟咱们青松社的会徽长得一模一样。” 楚天骄想到自己当初胡乱画的一把斧头,被王星然认作黟山迎客松的趣事,不禁笑出了声。 李匡的师傅玄清道长是得道高人。 楚天骄想起了太庙主殿里的双鱼八卦图,似乎是道家的标志,忍不住捏了捏荷包里的两枚压胜钱。 第152章 你不会也是道士吧? 进黟山的过程是愉快的,几人真跟出来旅游一样,边走边看,行了半日,方才行至半山腰的一座道观前。 楚天骄看道观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云中观”,有些失神。 虽然楚天骄没来过黟山,却听说过云中观。 这个观名在离国曾经被多次写入正史和野史里,因为这就是开国国师云徵出山前清修的地方。 “话说当年,少年国师云徵在黟山中突见祥云当空,仙鹤翩飞。 登顶破晓峰夜观天象,只见东方青龙星宿四周,有紫气升腾,便知天下将有英主出世……” 这一段类似于茶馆评书的叙述,是陆鼎峰在太庙经常白话的,楚天骄已经熟悉得能倒背如流了。 而那天下英主,当然说的就是他自己。 按照陆鼎峰的说法,云徵当年本来在云中观好好的当着道士,突然有一天,窥破天机,知道了他这个英主要崛起了,所以开始出山四处寻找他。 两人终于在陆鼎峰刚刚攻下一小块地盘,正式成为反贼后相遇。 云徵立即就折服在了他那身自带的帝王之气下,冲着他喊了大哥,从此成为了他的军师,帮着他一起打下了离国江山。 这话里有多少水分,楚天骄不清楚,但云徵出山前,确实就是在这云中观中修行,是肯定没错的。 没想到,李匡的师门,居然跟开国国师有这层关系,那么玄清道长,或许知道一些关于云徵的事。 “李四,你不会也是道士吧?” 王庭拍着李匡的肩膀问道。 这声李四,是因为王庭觉得叫李匡名字,太生分了,这些日子一路同行,就他与李匡两个男的,交流比较多,自然越来越熟络了。 李匡尚未及冠,还未有字,正好他在李家排行第四,所以王庭认为叫他李四,显得亲切一些。 李匡显然不太喜欢与人太亲近,别扭的将肩膀挪开,淡淡道:“我只跟着师傅习武,未出家。” 王庭还颇为遗憾,“可惜了,出家多好,就没人逼你成亲了。” 李匡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猜测王庭话里的内涵。 叩门之后,一个七八岁的小道士来开门,见到李匡,高兴的喊了声:“三师兄,你回来了?” 进了观门,李匡先带着众人去马厩,安排好几匹坐骑后,才去到客房。 “师尊他老人家素爱清净,不喜见外客。 大家就在这客房住下,有什么需要,可告诉清风师弟,他会安排。 等我先去拜见师尊后,明日带你们上山,游览风光。” 那位开门的小道士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道:“我就是清风。” 等李匡走了,楚天骄想到在路上买的窝丝糖还未动过,让凤乙取了出来,递给清风: “清风小道长,这糖送给你吃,可甜了。” 清风看了眼楚天骄手中的糖,咽了咽口水,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楚天骄弯腰尽量与清风保持平视,笑道:“你怎么无功呢?你刚才不是给我们开门,又领路了吗?等会儿还得麻烦你带我们去领膳食,你功劳可是大大的呢。” 清风仿佛被说服了,伸手拈起一块窝丝糖,另一只手比划了个一道:“我只吃一块,师傅不让我吃糖。” 说完,小道士将糖放进了嘴里,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然后,楚天骄将一包窝丝糖都放到了他的手上。 清风纠结的说:“那我再吃一个……” 云中观并不大,客房也不多,楚天骄和凤乙凤癸住一间,等她们将行李收拾好,洗漱完毕时,一包窝丝糖都进了清风的肚子。 清风难为情的舔着手指道: “这个……怎么吃完了呢? 居士小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师尊,他会罚我去祖师洞中面壁思过的。” 楚天骄听到了祖师二字,假装景仰道:“嗯,不告诉你师尊。清风的祖师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你能告诉我他的名讳吗?” “姓云啊,所以我们叫云中观啊!” 清风仿佛觉得这应该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其实,大家只知道云徵出身云中观,却不知他有后代传承在云中观。 名扬天下的玄清道长,也无人知他竟然就是开国国师云徵的徒孙。 听完清风说完他师祖的来历,楚天骄不禁有些害怕见玄清道长了。 如果云徵是玄清道长的师爷爷,留有讯息告诉他太庙禁锢着一批皇族的灵魂,那么玄清道长,会不会看出自己是从太庙逃出来的灵魂呢? 楚天骄再一次的触碰了一下荷包里的那两枚压胜钱,决定不能莽撞的直接向玄清道长请教,免得对方看出端倪。 在楚天骄的诱拐之下,清风终于答应了带楚天骄去祖师洞,拜拜他伟大的祖师爷爷。 楚天骄并未带其他人,她跟着清风一路穿过了道观,来到了道观后面的一座山峰前,清风指着上面的一块岩石道: “那块石头后面,便是祖师洞,一般人上不去,以前师尊罚我时,都是他将我拎上去的。 以前我自己下不来,可吓人了。在里面呆一柱香的时间,我就……” 楚天骄想,那洞穴上下无路,只能靠绝顶的轻功上去,清风不过一个几岁的孩童,将他放里面,孩子肯定被吓哭了。 这玄清道长,惩罚徒弟的方式,还真是让人无语。 楚天骄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上去,清风拉着她拐到了一侧,指着一根粗壮的藤蔓道: “这根藤,是三师兄帮我种的,现在我能拉着藤自己上下,师尊就很少罚我进祖师洞了。” 楚天骄问:“那我能上去看看吗?” 清风摇头:“居士小姐姐你不是本门中人,是不能进祖师洞的。你想拜祖师,在这里拜是一样的。” 楚天骄心道不能为难小孩子,自己大不了夜里再来就是,遂装模作样的冲着那祖师洞拜了三拜。 回到观中,清风去了厨房给大家领膳食。 凤乙和凤癸前去帮忙将食盒提了回来。 李匡一直没有再出现。 入夜,整个云中观都静悄悄的,楚天骄让凤癸留在房中,带着凤乙去了后山。 楚天骄让凤乙留在下面望风,自己抓住了藤蔓就要往上爬,凤乙担忧的小声问道: “小姐,那洞中会不会有机关?” 楚天骄:“……” 第153章 贪狼在命宫,化气为桃花 借助那根藤蔓,楚天骄很快爬到了祖师洞的洞口。 看里面有微光,楚天骄以为是供奉云徵的香火。 等她小心翼翼的潜进去,看见李匡背对着洞口,跪在蒲团上。 李匡察觉到了动静,以为是清风,“小师弟,你快下去吧,被师尊知道了,又要罚你。” 楚天骄躲在暗处,窥探了一下洞内的情形。 这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内空间不是很大,并没有楚天骄想象中的供奉案台和香烛之类的地方。 李匡跪着的蒲团对面,有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身着道袍的青年。 一颗夜明珠镶嵌在洞顶,是洞内唯一的光源。 两侧的洞壁上,倒是有一些用利器刻画出来的字迹和图案,看不清写的什么内容。 李匡没有听到回答,才意识到了不对,转身看见阴影中的楚天骄,一跃而起,快速出剑,“谁?” 楚天骄发现洞中有人后,就想撤走,但实在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结果就被李匡发现了。 楚天骄没有拔剑,侧身避开了李匡的袭击,顿时整个人都暴露了出来。 “楚小姐?”李匡收住了剑势。 楚天骄故作轻松道:“你怎么一走人就没影了呢?跑这山洞来跪着做啥?” 李匡顿时误解了楚天骄的意思,以为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师尊罚我跪一夜祖师,反省己身。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害你担心了。” 楚天骄一怔,心道:那倒没有。 趁着跟李匡说话的机会,楚天骄步入了洞内,对着那张画像惊叹道: “这是你师傅的画像吗?一看就是位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李匡此时已经忘了门规不允许外人进祖师洞。 在他看来,楚天骄压根不知道这洞对云中观的含义,楚天骄应该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他那百年木讷的表情肌竟然堆砌出了一层笑意,眸色迷离的望着楚天骄解释道:“这位画中人,是我派祖师。” 楚天骄像个观光客一样,反剪着双手,在洞中踱步,目光却落在了那些文字上。 那些字楚天骄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内容却晦涩难懂,像是一篇介绍某种天象的文章,因为里面有方位和星宿的名称。 “这是什么?”楚天骄问。 李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云氏天机斗数。” 楚天骄张大了嘴,她听说过天机斗数,那是一种推命术,据说可以窥探天机,预测命理。 这墙上刻的,应该是云徵在天机斗数的基础上,改进后的一种推演术。 这很重要。 但楚天骄总不能当着李匡的面偷他门派的绝学吧? 楚天骄小心的问道:“你会吗?” 李匡摇头:“不会。这门术数,只有天赋极高的人,才能学会。我于这方面毫无天赋,师傅没有教我。” 楚天骄有些惋惜,如果李匡会,凭着现在大家的交情,或许她还能套些话出来。 她虽然不懂,但觉得这种推演天机的术数,肯定跟她想探寻的太庙之谜有关联。 楚天骄集中注意力盯着那些墙上的字,可惜,身为学渣,她实在是记不下几句。 这时,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楚小姐对天机术数感兴趣?” 洞内的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李匡慌张的跪了下来,叩首道:“师尊,是徒儿带楚小姐进来参拜祖师的,还请师尊见谅。” 楚天骄知道了这位老道士,便是大名鼎鼎的玄清道长,心生畏惧,自然的退后了一步。 待缓过神来,楚天骄行了个晚辈礼,“拜见玄清真人。” 玄清道长手执拂尘,在李匡的身上掸了掸,李匡面露痛苦之色,却不敢吭声。 “起来吧,这有外人在,你跪给谁看呢?” 李匡不敢起身,继续跪着,额上已经出现了冷汗。 楚天骄心道:“这还真的是位严师。” 玄清道长上前两步,身体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墙上的文字道:“楚小姐还未告诉贫道,对这天机术数可有研究?” 楚天骄一脸懵懂的摇头:“从未涉猎,只是听说开国国师云徵擅天机术,心生景仰,不免多看了两眼,还望真人恕罪。” 玄清道长微笑:“无妨,这墙上文字虽然是本门先祖所留,却与流传中的天机术大同小异,无甚秘密。” 楚天骄心道:“无甚秘密你挡着做甚?” 楚天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讪讪一笑,便想告辞。 原本玄清道人觉得,楚天骄不过是一个贵胄家庭出生的小姑娘,与自己的徒儿李匡,有些牵扯不断地关系,对她倒是没有什么恶意。 现身也不过是不想外人观摩本派传承而已。 但当他无意中将目光落在楚天骄脸上时,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看玄清道人看着自己蹙眉,楚天骄心中一凉,暗叫糟糕。 就听玄清道人问道:“楚小姐有逆天改命之相,可是有哪位高人,曾为你改命?” 楚天骄心知玄清道长肯定是从自己面相中看出了异样,赶紧的遮掩道: “哪有,哪有,最多也就是安国寺的渺音和尚帮着批了批字,做个法什么的,谈不上什么改命吧?” 佛道不同宗,楚天骄觉得将锅甩给安国寺的渺音和尚比较合适。 果然,听到渺音和尚的名号,玄清道长眉头松了松,叹道: “佛门中果然有高人。楚小姐勿怪,贫道观你面相,原本是天生的凤命,此时却被云遮雾挡,生出许多的岔路,想来是有高人为你改命,所以才出言问一声。” 楚天骄顺着玄清的话往下编:“那就对了,我之前与四皇子有婚约,渺音大师说我与他八字不合,若坚持成婚,恐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所以退亲了。” 玄清道长对那位佛门高僧肃然起敬,点头道: “你之前夫妻宫凉薄,确实不宜成婚。只是这改命之后,贪狼在命宫,化气为桃花,恐将来姻缘颇多波折。” 说完,玄清道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李匡,看李匡还傻不愣登的跪着,心中叹气。 自己这徒弟是什么心性,玄清自然清楚。 徒弟不顾门规将这位楚小姐带到这祖师洞来,看来是动了真情了。 但这位楚小姐的夫妻宫,扑朔迷离,徒儿将来怕有得苦吃了。 第154章 你这小娃娃,倒是生得一张巧嘴。 楚天骄不知道玄清道长在担心自己的徒弟。 害怕被他看出端倪,知道了自己是从太庙中跑出来的鬼魂。 楚天骄集中生智,瞬间变脸,谄媚的望着玄清道长啧啧道: “小女子终于知道了黟山为何如此出名了!” 玄清道长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顺嘴问道,“为什么?” 楚天骄仰头送上彩虹屁:“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嘛,真人可不就是活神仙吗?” 玄清道长唇角抽动,忍住了笑。 就听楚天骄继续说: “之前我与李公子交手,一直不服气他为什么武功那么高,现在也知道原因了。” 这一次玄清道长知道楚天骄是在故意奉承自己了,没有搭话。 就听楚天骄依然在自顾自的说: “名师出高徒啊!可怜我为什么没有这么一个神仙般的师傅呢?” 楚天骄此时就仿佛陆鼎峰附体一般,尽心尽责的扮演着一个戏精小迷妹的角色,整整的拍了玄清道长半柱香时间的马屁。 她想明白了,要想挖出太庙真相,就得从云中观入手。 自己必须跟眼前这位玄清道长搞好关系,将来才好套话。 即使这玄清道长真的窥破了自己重生的秘密,大家关系好,也许他还能放自己一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玄清道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看楚天骄的眼神,也越来越慈和。 “你这小娃娃,倒是生得一张巧嘴。” 听到楚天骄在那白话,还跪在地上的李匡凌乱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霸气的楚大小姐吗? 这难道不是戏里面经常出现的奸臣吗? 这些甜得腻人的溢美之词,楚小姐是想齁死我师尊?” 李匡偷偷的抬头瞟向自己的师尊,却发现自己师尊一脸的享受之色。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又一次被楚大小姐颠覆了。 原来师尊并不是天生严肃,他是喜欢听这样的奉承之语? 李匡觉得楚天骄又给自己上了一课。 跟着楚小姐,总是能学到新的技能,李匡觉得自己这一趟,跟得值了。 最后,楚天骄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仰着脸哀求道: “真人,李公子答应了明日带我们游览黟山,不知是否影响到真人的安排?” 楚天骄重生回来后,只会在长辈面前,表现出这种娇憨的神情。 她生得极美,平日里只因英气过盛,才让人忽视了她原本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玄清道长微笑着看向楚天骄,被她那双杏眼中流露出的孺慕之情搞得心里热乎了起来。 不愿目光对视,楚天骄赶紧的低头,一副心怀忐忑的样子,还无耻的学着李嬷嬷家的小孙子对着手指,这可把玄清道长萌化了。 明明知道这小姑娘是在变着法为徒弟求情,玄清道长还是颔首允许了。 “嗯,楚小姐远来是客,就让我这不成器的徒儿,带你们在黟山上好好的逛逛吧。” 楚天骄雀跃起来,冲着玄清道人拱手作揖道:“谢谢真人,真人你真好!” 被突然送了一张好人卡的玄清真人,有些不适应,抬手拈须,又摆出了一副高人之态。 玄清真人自小出家,在这云中观中长大。 成年后虽然云游四海,却总是一副古板冷清的面孔示人,大家都觉得他难以接近,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年长后,他觉得观中冷清,便收了几个徒弟。 谁知除了小徒弟清风稍微活脱一点,其他几个,都是孤清的性格,甚是无趣。 要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徒弟就好了,那样观中,多热闹啊! 玄清道长觉得甚是遗憾。 可惜了,是个女娃娃,年龄也大了。 如果是个男娃娃,年龄再小些,拐了来当徒弟,倒是可以和小徒弟清风凑成一对活宝。 如此,自己这晚年岁月,也就可以添些乐趣。 楚天骄完全不知道自己用力过猛,差点就要被玄清道长拐去做徒弟了。 不过如果她知道了,说不一定还会继续用力,好顺势打入敌人的内部。 李匡本来是因为课业考核不过关,被自己师尊处罚。 他一直在担心明日无法带其他人去游山,更怕师尊让自己就此留在山上,不能继续陪楚天骄去南宁了。 现在,听师尊居然免了自己的处罚,同意了让自己明日陪楚天骄他们游山,李匡感激的瞅了楚天骄一眼。 此时,楚天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好强,不战而屈人之兵!楚小姐不愧是将门天骄,京圈一姐,我对兵法的应用,完全不及她万分之一。” 楚天骄在武力上没有让李匡绝对的敬服,却凭着从陆鼎峰那学来的谄媚奸佞之词,让李匡认可了她将门子弟一姐的地位。 第二日,李匡果然一大早就到客房来接上了楚天骄等人,带着他们游玩了一天黟山风光。 玄清道人知道李匡要护送楚天骄去南宁,也未阻拦,只是叮嘱他: “返程时,可带那位楚小姐,再来观中暂住。” 听到这话时,李匡差点一个趔趄绊倒,这是他那个生人勿近的师尊能说出来的话吗? 哦,对,师尊如此偏爱楚小姐,是因为师尊爱听奉承话。 李匡觉得自己可以现学现用一下,仰着头,直愣愣的送上了一句:“师尊,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说完,他还依样画葫芦的伸出两只大手,低头对了对手指。 玄清道长:“呃……滚!” 李匡仓皇逃出玄清道长的静室,一路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说一样的话,一样的动作,师尊却让我滚呢?” 小道士清风恋恋不舍的拉着楚天骄,“居士姐姐,你下次还来吗?” 楚天骄弯腰点着他的鼻子道:“来,下次也给你带窝丝糖。” 清风一直将几人送到了山脚,才忍着泪挥手作别。 一路上,李匡骑着大黑,经常蹭到楚天骄身旁,不停的偷瞄楚天骄,想从楚天骄的言行举止中,找出自己与她的差距。 这可把大黑给乐坏了。 一有机会,大黑就伸长了脖子,去蹭小红的屁股,小红扬蹄就是一脚,大黑却不为所动,过一会儿,又来了。 楚天骄不胜其烦,冲着李匡吼道:“管好你的马!不行就骟了。” 李匡和他的大黑,同时身下一凉。 后面一路,还算平顺,五日后,他们进入了南宁境内。 第155章 难道不应该给陆钰一个惊喜吗? 南宁王病了。 陆钰从回家之后,每日都会到南宁王的房中问安。 南宁王继妃谢氏也不避讳,总是坐在榻边给南宁王擦汗抹脸、端水喂药。 陆钰一直找不到机会单独和自己的父王相处。 无论他怎么暗示,南宁王都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一边慈祥的跟他说话,一边用眼神瞟向谢氏。 陆钰便知道,自己的父王已经被人控制了。 从知道自己的师傅是东夷奸细开始,陆钰便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局面。 所以他借着成亲之名,急急的赶回了南宁。 他的师傅谢容安,已经控制了整个南宁王府,而他的这位继母,恰巧就是谢容安的义女。 陆钰不知道为什么谢容安没有对自己出手,还允许自己自由的活动。 可能因为他已经控制住了父王,知道自己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吧。 在陆钰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谢容安。 当时南宁王已经被皇帝赶回了封地,独独留下了陆钰在宫中,给李太妃抚养。 陆钰知道自己实际上是皇帝扣押下来的质子。 因为南宁王只有他一个儿子,如果他父王安分守己,陆钰在上京的日子就会好过。 如果他父王稍有异动,他那位皇伯父,必会取他性命。 陆钰自出生体内就带有寒毒,宫中的太医想尽了办法,维持着他的性命,但也断言,他一定活不过十八岁。 而他,即将要满十八岁了,身体却越来越好,这都是谢容安的功劳。 那一年,南宁王从封地给他送来了一位“谢先生”,据说医术高明。 谢容安成为了京城南宁王府的府医。 陆钰从此便经常找借口出宫,回南宁王府居住。 在谢容安的治疗下,陆钰体内的寒毒被压制,身体越来越好。 某一天,陆钰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府郁闷的时候,谢容安问他想不想学武功。 陆钰不愿总是被王庭等人欺负,更不愿自己永远只能躲在楚天骄身后,对着谢容安猛点头:“想,我要学武功。” 于是,谢容安便让陆钰拜自己为师。 陆钰二话不说就磕头认了师父。 从此,谢容安开始教授陆钰武功。 因为陆钰身中寒毒,谢容安在治疗他时,采用的就是以毒攻毒的办法。 所以他给陆钰练的内功,也是一门靠毒素迅速激发身体潜能,增强内力的功法。 陆钰习武虽晚,内力却远超一般人。 在知道谢容安是东夷奸细前,陆钰对这位师傅,是心存感激的。 前几年,皇帝对南宁王的猜忌总算淡了。 陆钰回到了南宁封地。 当谢荣安的义女与南宁王搅合在了一起时,陆钰看在谢容安的面子上,同意了自己的父王纳谢氏为继妃。 陆钰有些哀怨的瞪了自己父王一眼。 南宁王讨好的看着儿子,冲儿子挤了挤眼睛。 这位南宁王,年龄已近不惑,脸上却毫无皱纹。 陆钰是丹凤眼,而他的父王,却有一双更好看的瑞凤眼。 父子两同样的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都生得极美,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种美。 南宁王那双瑞凤眼,端方大气,让他即使是在挤眉弄眼,也让人觉得他不过是眼睛进了沙子。 人们对南宁王的第一印象,总是——这是位正人君子。 但实际是不是,很难说清楚。 从他府里有四位侧妃,十几位夫人,外面还有不少的风流债看,可能未必。 而陆钰那双丹凤眼,天然含情,当他瞧着你时,你会觉得这是一只男狐狸精,正在撩你。 “钰儿,你继母刚才说的花会,你就看在爹的面子上,出席一下吧。 那位梁小姐,如果你看着不满意,大不了娶回来搁着,将来你继承了我的王位,再娶个可心的侧妃便是。” 陆钰板着脸拒绝道:“没兴趣,不去。” 谢氏坐在床沿,手中端着一碗药,正一勺一勺的喂进南宁王的嘴里。 陆钰盯着那碗药,谢氏解释道: “这只是十全大补汤,义父说王爷有些虚,趁着这次病了,正好补补。” 南宁王泪眼婆娑。 陆钰咧嘴。 陆钰闻着药味,确实是十全大补汤,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的父王叹了口气。 可怜的父王,都被软禁了,还要补肾虚…… 在不知道谢容安给南宁王下了什么毒之前,陆钰也不敢救南宁王。 不知道自己父王,现在拖着这残破的身子,要如何伺候这位继母? 谢氏年龄比南宁王小很多,在陆钰面前,她也一贯不敢摆继母的架子。 即使现在他们谢氏父女两占了上风,谢氏依然低眉顺眼的劝陆钰道: “世子,梁小姐才貌双全,又是梁州牧的侄女,与她成亲,对王府百利而无一害。 世子应该知道,梁州牧作为南宁府的最高行政长官,实际上就是朝廷派来看住咱们王府的。 咱们俩家如果联姻了,将来行事,会方便很多。” 陆钰冷哼道:“行事?行什么事?” 谢氏:“……” 南宁王没有反心。 之前在不知道谢家父女身份前,听了谢容安的建议,培植势力,不过是为了自保。 现在,南宁王和陆钰夫子俩,都知道自己是被谢容安利用了。 那些培植起来的势力,大部分都经了谢容安的手,压根就是东夷在离国的一个暗探网络。 父子俩即使被挟持软禁,也不敢向朝廷求援。 因为如果被朝廷知道了,南宁王一样会被定罪。 下属通敌叛国,和他自己通敌叛国,根本说不清楚。 南宁王府一样会被抄家杀头。 这也是谢容安不怕陆钰告官的原因。 楚天骄等人进了南宁城,并未直接去南宁王府找陆钰,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对此,王庭有异议:“到了阿钰的地盘上,咱们为何还要住客栈?偌大一个南宁王府,难道还招待不了我们几个人?” 楚天骄不能说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来查前世南宁王造反的事的,当然住在外面更方便一些。 万一住进王府后,南宁王派人将他们监视起来,她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你叫什么,咱们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不应该给陆钰一个惊喜吗? 再说,咱们是来抢亲的,怎么个抢法,总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行定夺吧?” 王庭被怼得哑口无言。 其他人倒没有太多的意见,反正楚天骄说什么便是什么。 楚天骄说:“我刚才听外面的人说,南宁当地的桂花节就是明日。 南宁王府会举行花会,到时候我先混进去打探打探再说。” 李匡道:“同去。” 楚天骄蹙眉:“参加花会的据说都是女子,难道你要男扮女装?” 李匡:“……” 第156章 哼,还真的是借着花会,今日来选妃啊? 南宁王府举办的花会,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楚天骄当晚便从小二那了解到了南宁城中有哪些世家小姐会参加。 听小二说,离客栈不远便是本地富商胡家的宅院,而胡家的那位三小姐,一心想嫁进王府,肯定会参加花会。 小二离开后,王庭打趣道:“楚天骄,你不会还想去偷请柬吧?” 楚天骄挑眉:“不用,我明早跟着那位胡小姐进去就行。” 王庭撇嘴:“你去参加花会,那我们做什么?” 楚天骄道:“你们游山玩水,四处体验一下这南宁的风土人情,再去茶楼听听南宁城里城外的闲谈趣事,回来说给我听。” 李匡对这些事完全没有兴趣,他板着脸问:“那我呢?” 楚天骄忍了一下,还是对李匡说:“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四处去探探这南宁城的防卫部署,回来画份草图给我。” 李匡一怔:“你要查南宁王?” 楚天骄睁着眼睛否认:“怎么会?咱们不是来抢亲的吗?话本子里抢亲都必有一场恶斗,咱们不该先探明对方的部署,方便以后逃跑吗?” 郑琳琅激动了,摩拳擦掌的喊道:“这事我也可以,我爹教过我怎么看防卫图。我不会画,但我可以查。 等陆钰上花轿的时候,咱们就扮做恶霸,将他掳了,杀出城去。” 众人齐齐看向郑琳琅,楚天骄在她的头上拍了一巴掌:“你糊涂了吧?阿钰要娶亲,也应该是新郎,骑马的。还抢花轿,花轿里是新娘子。” 王星然倒是理智很多,质疑道:“连刚才的小二都没听说过阿钰哥哥要成亲的消息,会不会阿钰哥哥请旨回家成亲,只不过是个托词,根本就没这事呢?” 王庭摇头:“不会,那可是欺君之罪。” 李匡对什么抢亲没有兴趣,他只在意楚天骄让他探查南宁城的防卫。 他低着头沉思:“楚小姐一定别有用意,抢亲看来不过是戏语。” 几人商量妥当,分好了工,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楚天骄换回了女装,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带着凤乙,一大早便等在了胡家门口。 一柱香后,看见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粉色襦裙,带着个丫鬟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想来这位少女,便是胡家的三小姐了。 楚天骄让车夫跟上了胡家的马车。 车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凤乙跳下了马车,少顷,一道残影飞向前面的马车的车轮,只听“咔嚓”一声,轮轴断裂,车厢倾斜了一下。 前面的马车靠边停了下来,车夫下车检查后,对胡小姐说车坏了,不能走了。 那位胡小姐坐在车厢里发脾气,大骂道:“出门前你怎么不检查好?现在你要我怎么办?耽误了我参加王妃的花会,回去我就叫爹打死你。” 这时,楚天骄雇的马车上前,正好经过胡家的马车。 楚天骄撩开车帘问道:“车里可是胡小姐?” 稍后,胡小姐上了楚天骄的马车。 胡小姐一脸感激的谢道:“楚小姐,谢谢你,如果不是正巧遇到你,我可能就要迟到了。” 楚天骄笑盈盈的拉着胡小姐的手道:“哪用这么客气?上次在梁州牧家的宴会上见过胡小姐一面后,便觉得胡小姐人美心善。 在咱们南宁城中,谁提到胡小姐,不说只有你,才配得上咱们世子? 今日能帮到胡小姐,是我的荣幸。” 这位胡小姐,生得只能算普通,脸有些扁,即使上了妆,依然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街边的烧饼。 偏偏她自己觉得自己很美。 听楚天骄这么夸自己,胡小姐立即对楚天骄好感渐生。 又听楚天骄说只有她才配得上世子,更觉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楚小姐,是自己一生的知己。 “楚小姐,听口音,你不是咱们南宁本地人吗?” 楚天骄道:“我是赵知县的侄女,到南宁来探亲暂住的。” 楚天骄打听过了,那位赵知县家没有小姐,这次花会家里应该没有人会参加,不怕穿帮。 胡小姐一听楚天骄是到赵知县家暂住的侄女,心中便稍微看轻了一点楚天骄。 这种情况的小姑娘,一般都是家里情况不好,为了能嫁得好一点,才暂住到家境好的亲戚家的。 不过赵知县怎么说都是官,而胡家不过是商户,胡小姐对能与赵知县的侄女结交,还是挺高兴的。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等马车到南宁王府门前时,这位胡小姐,已经打算跟楚天骄结义金兰了。 在王府门口检查请柬的时候,楚天骄挽住了胡小姐的手,正在说话。 门口的侍卫看完胡小姐的请柬后,便放了她们进去。 胡小姐也没注意到楚天骄并未出示请柬。 楚天骄和胡小姐被引入了前厅。 胡小姐要先去给南宁王妃谢氏行礼问安,楚天骄却推说自己要先平复一下心情再去。 胡小姐已经认定楚天骄是小户人家出生的女子了,没见过世面,不敢去见王妃,情有可原。 两人便暂时分开了。 楚天骄从进了王府之后,一路走来都在四处打量,发现南宁城的南宁王府的布局,和京城的南宁王府,几乎是完全一样。 前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位小姐了,她们彼此熟悉,正在闲聊。 楚天骄找了个座位坐下,竖着耳朵偷听她们的谈话。 “听说这次花会,世子会出现,我好激动,世子去上京这一年,连南宁城的花都开得没颜色了。” “梁珊珊现在可得意了,听说南宁王妃看中了她,今儿这花会,就是为了安排她跟世子见面。” …… 楚天骄疑惑:“陆钰还没跟那位梁小姐见过面吗?那定亲也是他撒谎咯?” 就在这时,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头珠翠的小姐,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 那些正在说闲话的小姐们,赶紧的噤了声。 楚天骄猜,这位应该就是那位梁小姐了。 梁珊珊扫视了一下前厅中的众人,目光落在那几位小姐脸上,表情不屑,完全没有搭理这几人,便独自坐到了对面第一个座位上。 一位小姐小声吐槽道:“真当自己是世子妃了,瞧她那狂劲!” 这时,一群人簇拥着南宁王妃也到了前厅。 楚天骄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身影远远的跟在南宁王妃身后。 “哼,还真的是借着花会,今日选妃啊?” 楚天骄赶紧的从旁边茶几上,抓了一把不知道是谁的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第157章 人渣!建议当场去世。 楚天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还故意的将自己的身子退到了椅背上,借着其他几个女子的身子,遮掩着自己。 谢氏坐到了右边主位的椅子上。 陆钰愣了一下,坐到了左边,单手支撑在扶手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开始了神游。 厅中的众位小姐纷纷起身行礼,楚天骄也混迹其中,敷衍的行了个礼。 楚天骄觉得奇怪。 在离国,左为尊。 谢氏即使只是继妃,也算陆钰的长辈,为何却偏偏将左边尊位让给了陆钰? 楚天骄偷偷观察,发现这位南宁王妃,还真是年轻,看上去比陆钰大不了两岁。 只听见谢氏露出与自己年龄完全不符的慈和笑容,压了压手道:“众位小姐免礼,都入座吧。” 那位带楚天骄进南宁王府的胡小姐,此时退到了楚天骄的身边。 楚天骄乐得多一个人掩护自己,一把将胡小姐拽到了自己的前边座位。 谢氏继续说道: “今日请大家来,主要是为了赏花,咱们这就去院子里逛逛,这八月的桂花,可是开得真香。 到时咱们就以桂花为题,各位小姐各展才艺,做个诗或画个画什么的,都行。 世子今日也有雅兴,到时请世子品评一二。” 陆钰脸上毫无表情变化,继续盯着天花板神游太虚。 楚天骄却厌烦的撇了撇嘴,心道:“这南宁怎么跟上京一个味道,开个花会还要比拼才艺?是了,人家这是在选妃,当然要看才艺了。” 想到这,楚天骄心中更加的烦躁,狠狠的瞪了陆钰一眼。 陆钰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突然把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了厅中,扫视了一遍厅中的这些小姐们。 这可把那些小姐们激动坏了,纷纷含情的回望,有大胆的,还冲着陆钰眨眼睛。 胡小姐满面潮红的浑身颤抖着,嘴里小声念叨着:“世子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也许是胡小姐的动静太大,引起了陆钰的注意,陆钰的目光,还真就看过来了。 陆钰眉头皱了皱,他看见一个傻子一样的女子身后,躲着一个人。 只能看见那人的半幅裙子和脚,那位小姐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前面那个傻子身后,陆钰有些好奇,偏了偏头。 陆钰只看见一把团扇。 这人是故意在遮掩面容,陆钰心中冷笑:欲擒故纵!还是个挺有心机的女子。 陆钰以为楚天骄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顿时失去了兴趣,继续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梁珊珊看见陆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反而看向了胡小姐的方向,脸色大变。 撕扯着手中的手帕,低骂了一声:“狐媚子!” 这时,谢氏招呼大家去花园赏桂花。 花园中早已经布置妥当。 满园子的桂花飘香,甜得腻人。 一排排长案上,放着各色糕点小食和桂花酒。 楚天骄始终跟在人群的后面,避开陆钰。 她原本今日来,是准备找陆钰的,结果知道陆钰选妃后,心里就不爽了,不想跟他相认。 当大家都开始作诗作画时,楚天骄躲在了一棵桂花树下,端了一盘糕点在吃。 别说,这南宁王府的糕点,做得还挺不错。 楚天骄一大早出门,没有来得及吃早饭,早就饿了。 胡小姐看见了楚天骄,跑来拉她:“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楚小姐,你帮我看看,我这首诗做得怎么样?” 楚天骄抬眼一看,差点没噎着。 什么狗屁玩意儿啊? 她虽然也不太会作诗,但好歹也是青松社的社长,见惯了王星然她们的佳作,品评还是会的。 但胡小姐这个诗,她感觉自己真不知道怎么点评了: “黄花藏在绿叶中,好似玉上戳了孔。香飘十里人人爱,风一吹来转瞬空。” 胡小姐满眼期待的望着楚天骄。 楚天骄只好忍着心悸口不对心的夸赞道:“好诗!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吟桂花的诗了。赶紧的拿去给世子看吧。” 胡小姐闻言,高兴得手舞足蹈,自夸道:“我也觉得我这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楚小姐,你等着,我这就拿去给世子看。” 陆钰半躺在一张凉榻上,手中端着一杯酒,半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狐狸,冷眼旁观着那些女子冲着他搔首弄姿。 胡小姐兴冲冲的将自己的诗作奉上。 陆钰直接揉做了一团,当做个球,投掷到了前面的长案上的果篮中。 胡小姐臊得慌,正要哭出来时,陆钰说: “去捡回来。” 胡小姐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陆钰指了指果篮里的纸团。 胡小姐以为他是刚没看清自己的大作,要重新看一遍,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捡了回来。 陆钰接过已经被胡小姐抹平的诗稿,又揉成了一团,再次投向了果篮。 胡小姐张大了嘴,完全不明白陆钰这是在做什么。 陆钰又说:“去捡啊!” 胡小姐这才恍然大悟,世子这是在把她当狗溜呢! 胡小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回了楚天骄所在的那棵桂花树下。 楚天骄赶紧的隐藏身形。 胡小姐扑在楚天骄的肩膀上哭道:“世子太可恶了!” 楚天骄刚才将陆钰溜胡小姐的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她觉得今天的陆钰确实有些不一样。 这时,谢氏领着梁珊珊走到陆钰跟前,介绍道: “世子,这位就是梁州牧的侄女珊珊。 梁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咱们南宁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梁小姐刚做了一首诗,想请世子品评一二。” 陆钰眉眼都没抬一下,冷声拒绝:“不感兴趣。” 梁珊珊此时低眉垂眼,含羞带怯,冲着陆钰福了一福道:“听闻世子的琴笛双绝,不知珊珊可否邀请世子与我合奏一曲?” 陆钰抿了一口酒,一把扯住梁珊珊的裙摆,用力一拉。 梁珊珊站立不稳,扑到了凉榻上。 陆钰狷狂不羁的挑着梁珊珊的下巴调笑道: “谈什么琴?搞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作甚?你不就是想爬我床吗?本世子成全你。 你看是在这还是回我院中?” 原本喧闹的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向陆钰。 楚天骄气得捏紧了拳头,暗骂了一声:“禽兽!” 她是真没想到回到南宁的陆钰,是这副样子。 看来,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白瞎了她跑这么远来,还以为他会有危险,想来救他。 救什么救? 人渣!建议当场去世。 就在楚天骄把拳头捏得嘎嘣脆响的时候,梁珊珊已经挣脱开了陆钰的怀抱。 她此时羞愤交加,这个南宁王世子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把她当成妓子般调戏? 梁珊珊哭着跑掉了。 其他的那些小姐们,此时看陆钰,也没了最初的热情,纷纷向谢氏告辞。 胡小姐也走了。 临走时,还抹了一把泪。 谁都没想到,之前看上去神仙般的世子,在好看的皮囊下,如此龌龊。 院子里只剩楚天骄和几个还心存幻想的小姐没走。 为了不暴露,楚天骄偷偷的往深处溜。 谢氏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陆钰骂道:“你故意的!” 陆钰哈哈大笑,挑衅的看向谢氏:“母妃,可不是我不愿意的哟,现在整个南宁城,怕是没人肯嫁给我了吧?” 等到陆钰回到自己房间时,迎面一个拳头向他袭来,只听一人骂道:“畜生!” 第158章 大王,别踹脸! 陆钰侧头,避开了楚天骄的拳头。 “大王?” “哼,你还敢躲?” 楚天骄一把抓住了陆钰,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将他拎进了屋。 举起拳头又要打,陆钰赶忙求饶:“大王,有话好好说!” 看到陆钰双手投降的样子,楚天骄的拳头终究是没有打下去。 “大王,你怎么来南宁了?” 陆钰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楚天骄怒气冲冲的低吼道:“你管我?反正我不是来看你的。” 陆钰轻笑:“这可是我家。” 楚天骄操着手,傲娇的仰头:“哼,我就是路过南宁的时候,听说城里出了个色中恶魔般的世子,想来惩奸除恶的。” 陆钰顿时明白了,刚才那个拿着团扇遮脸的女子,就是楚天骄。 而刚才他在花园中自污的那出戏,全被楚天骄看见了。 “大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那样的,我那是在演戏。” 楚天骄根本不信,冷冷的说道:“陆钰,你真的让我长见识了。 我曾经被人骗过,原本也不愿意再轻易的相信别人。 但是你从南宁回上京后,看在咱们从小的交情上,我还是相信了你。 我总觉得,三岁看到老,就算这世上坏人再多,家人和像你这样的跟家人一样的朋友,终归还是可以信任的。 谁知,你却在我面前装小白花,回了南宁就是一根大毒草。 我现在已经无法将你和我从小认识的那个美人儿联系到一起了。 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在上京时,你就想跟我划清界线,是我犯糊涂了,还担心你,才追到南宁来。 你说得对,大家都大了,人会变,咱们的情义,到此结束。 就此别过!” 说完,楚天骄向陆钰拱了拱手,就要出门离开。 陆钰脸色煞白,楚天骄的每一句话,都像锥子般,扎在他的心头。 是他辜负了大王的信任。 虽然这一次,他的确是在演戏,他并不像楚天骄说的一样,是个贪花好色之徒。 但他其实也确实是一直在骗楚天骄。 陆钰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把抓住了楚天骄的衣袖,哀求道:“大王,对不起……” 楚天骄想挣脱开,“滋啦”一身,衣袖被撕下来了半幅。 楚天骄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也好,这就算割袍断义吧。” 说完,楚天骄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什么人?” 院中有两名侍卫现身,拦住了楚天骄。 楚天骄出手,以一对二,与侍卫交上了手。 这两名侍卫,其实是谢荣安安排来看紧陆钰的人。 他们跟着陆钰回的院子,所以楚天骄潜入院子时,并未碰到这两人。 陆钰的暗卫幻影和幻灵,都已经被谢容安制服,不知道关在了什么地方。 院子里原本有下人,但陆钰觉得应该都是谢家父女安排来监视自己的,便都赶了出去。 这院子里,如今就他自己一个人住着。 平日里,也就这两个侍卫会在院子里看住他,将他的行踪报给谢容安。 所以楚天骄和两名侍卫交手这么久,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这两名侍卫武功很高。 一般的人,想看住陆钰,其实也做不到。 楚天骄今日是混进南宁王府的,既没带天鸦剑,也没带火云枪,她唯一随身携带的,就是她那一包毒针。 此时,她五指之间,捏着几根毒针,与这两名侍卫缠斗。 武器不顺手,难免落入了下风。 不过她的针尖,还是剐蹭到了几次对手。 两名侍卫,可能也是因为看守的是世子,又在王府之中,都没有带武器。 三人拼的是拳脚,楚天骄胳膊被打得有些酸痛,腿上还挨了一脚。 这时,一枚棋子,打向了其中的一名侍卫,紧接着,陆钰加入了战团。 局面顿时变成了二打二。 楚天骄和陆钰的武功原本就比两名侍卫高一点,形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到了第三十个回合,一名侍卫之前被楚天骄手中的毒针剐蹭了好几次,药性开始发作了,头晕目眩,攻势减缓。 楚天骄趁机将他打倒,扑上去用手上五根毒针,冲着侍卫脸上一顿猛扎。 侍卫终于晕了过去。 另外一边,陆钰也占了上风,楚天骄没有去帮忙,而是操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等陆钰终于将人制服,打晕后,楚天骄才开口讽刺道: “了不起啊,世子居然是个高手。 在我跟前扮了十几年的柔弱,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骂我蠢?” 如果之前楚天骄只是觉得陆钰品行不端,不愿再与他来往。 那么现在,楚天骄的怒火,已经实质化。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又憨又蠢,被人利用,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没想到这辈子才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也是一直在欺骗自己。 陆钰知道,如果他现在再不解释,那就真的失去楚天骄了,还是永远都哄不好的那种。 噗通一声,陆钰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楚天骄的双腿,哀求道:“大王,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有苦衷。 楚天骄抬脚就踹,“苦衷个屁!你特么的就是把我当个免费的打手,叫你整天装怂,叫你整天装怂!” 陆钰被楚天骄踹了好几脚,又不敢反抗,可怜巴巴的在地上缩成一团,抱住头说:“大王,别踹脸,其他地方随便你踹,只要你能消气!” 听他这么说,楚天骄又觉得没意思了。 再说,刚打了一场,又踹人,还是挺累的。 她叉着腰呼哧喘气,指着陆钰说:“老实交代,为什么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陆钰爬了起来,在两名侍卫的身上,各点了几下,让他们至少昏睡几个时辰。 楚天骄冷言冷语的讽刺:“还会点穴,我真是瞎了眼了。” 陆钰赶紧的小跑回她身边,舔着脸哀求道:“大王,进屋说吧,站这晒得慌。” 楚天骄跟着他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瞪着眼吼道:“交代!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为什么骗我?” 陆钰老老实实的交代:“七岁习武。 大王,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是我师傅不准我说。 而且你知道我在上京的处境有多么凶险,我不得不装弱啊。 如果皇伯父知道我会武功,毒还压制住了,你知道那会是什么结果的。” 楚天骄想了想,觉得这理由勉强能接受。 “你还骗了我什么,都交代清楚。” “大王,刚才在花园里,我真的是装的。我就是不想娶亲,故意吓那些女子的。” 楚天骄:“……” 陆钰看出了楚天骄不相信,干脆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父王被软禁了。” 楚天骄此行原本就是来查南宁王造反的事的,一听陆钰这话,立即将与陆钰的那点个人恩怨抛之脑后了,正色的问道:“好好说,怎么回事?” 陆钰在上京的时候,其实是不想把楚天骄卷进这件事情中来的。 但是现在楚天骄人都到南宁了,再瞒下去,意义不大。 谢荣安早晚会动手的,整个南宁王府倾覆在即。 到那时,如果楚天骄知道了真相,肯定更难过。 陆钰刚才在屋子里,就在思考,应不应该告诉楚天骄真相。 说了,显得自己很自私。 不说,不仅南宁王府,可能整个离国,都将面临危险。 纠结之后,陆钰决定还是信任自己无所不能的大王。 最坏的结果,楚天骄可以将消息带回上京。 第159章 你还有什么需要隐瞒我的? 陆钰从自己出生就带毒说起,告诉了楚天骄谢容安的来历,以及自己拜谢荣安为师的事情。 “我曾经问过父王怎么找到谢容安这位神医的。 父王说他当年回到封地后,便派人四处寻找能给我治疗的神医。 有一天南宁城中突然开了家医馆,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那位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能,父王便派人将那位大夫请入了府中。 这位大夫便是谢容安。 父王与这位大夫聊了几次,发现他不仅精通医术,还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父王便将此人收入了府中,并派他先到上京城去给我治疗。” 楚天骄想到了前世关于南宁王造反的事,她并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谢容安的人。 “既然是你师父,那他为什么会软禁你父王?他想造反?” 陆钰摇头:“他不是造反,他根本就是东夷的奸细。 他想挟持我们南宁王府,在南宁养私兵。 等东夷进攻离国时,南北同时夹击,到时朝廷只能分兵。 如果此时西戎再从西面一起进攻,那离国危咦。” 楚天骄一震,这不就是前世两年后的格局吗? 只不过当时南宁王造反的事,很快便被扼杀了。 而东夷从临海犯境,在胶州散播瘟疫,让李大将军无法驰援。 她爹离阳侯被迫千里驰援临海,结果中了东夷的埋伏,不幸身亡。 很可能前世也是南宁王或者陆钰发现了谢容安的算计,鱼死网破,让人向朝廷传递了消息。 结果,南宁王府因与谢容安瓜葛太深,自己也被当成了反贼,被抄家灭族了。 楚天骄顿时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你是怎么发现你师傅是东夷奸细的?” 陆钰低着头,扭捏半天不肯说。 楚天骄吼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隐瞒我的?” 陆钰怯怯的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道: “大王,我说了后,你能不能不打脸?” 楚天骄一怔,“跟我有关?” 陆钰那小表情为难到了极点,最后还是没扛住楚天骄凌厉的目光,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跟着你去雍平城时发现的。” 楚天骄恍然大悟,“倪家笛?” 陆钰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名字取得太狗血了,也不知道大王发现后会不会嫌他恶心。 楚天骄却根本没有去想他那假名字有什么问题,今天陆钰给她的惊吓太多了,她现在已经麻木了。 不过心里,她给陆钰又记了一笔账。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等正事解决了之后再来一一清算。 “上官烈是你师傅救走的?你打不过他?” 陆钰点头:“不仅我打不过,咱俩加一起都打不过,所以,咱们要小心。” 楚天骄警惕了起来:“那他现在在府里吗?” 陆钰摇头:“他早年间鼓动着我爹,在南宁城外一百里的洪武山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 当时我爹也是信了他,认为有一点自己的私兵,如果朝廷要对南宁王府出手时,至少可以自保。 这几天,他去洪武山了。” 楚天骄不解:“那既然谢荣安不在,以你的武功,为什么不逃出去,或者把你爹救出去?” 陆钰摇头:“我爹被谢荣安下了毒。我只要轻举妄动,我爹肯定没命了。 而且那个谢氏,是谢荣安的义女,整天都看着我爹,甚至不准他与我单独说话。” 楚天骄眉头深锁,她现在明白了陆钰的处境,确实是进退两难。 他自己被监视着,南宁王又中了毒。 即使有办法向朝廷求助,朝廷也会因南宁王府窝藏东夷奸细,而将他们抄家。 陆钰说:“大王,我告诉你这些,其实就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待会儿等入夜了,你偷偷的溜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然后赶紧的回上京,将这事禀告我皇伯父。 请他加强东夷边境的布防,同时派兵来南宁镇压叛乱。” 楚天骄叹道:“你明知道你皇伯父绝对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一定会趁机将南宁王府连根拔起。” 陆钰无奈的说:“无所谓了,他想杀就杀吧。 我父王真的从来没想过要造反,但是皇伯父始终不肯相信。” 楚天骄知道原因,南宁王与当今陛下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南宁王从小就因为一副好皮囊,嘴又甜,哄得先皇多次当众暗示想将皇位传给他。 虽然后来还是当今陛下继承了皇位,却对自己这个弟弟,一直心有芥蒂。 楚天骄在太庙里挂的三年里,亲耳听高宗皇帝说,他当时留的遗诏,其实是传位给南宁王的。 那是另一个夺位的故事,楚天骄也不想说给陆钰听,免得陆钰生出其他想法。 楚天骄很不喜欢这些皇权斗争。 她跟太庙里的那些老祖宗们呆了三年。 偶尔也会听到他们反省己身。 活着的时候,他们拼了命的想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不惜杀兄杀妻杀子,名为大义,实质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到头来,报应来了。 他们费劲心力换来的尊荣,不过是让自己死后挂在画像里受后人朝拜。 不能转世投胎,不能吃喝,寂寞空虚的百年孤独着。 毫无意义。 所以陆鼎峰才会重生后,快乐的做个小丫头。 只要允许他搞事,他便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 楚青言和陆承基,也都没想过再回皇宫。 重活一世之后,楚天骄和那些老祖宗们,才真正的懂了,什么是家国。 “阿钰,我帮你,但我不回上京。 王庭、李匡、王星然、郑琳琅都来了。 咱们一起想办法,将谢容安和他的势力铲除。” 陆钰一惊,“他们怎么都来了?” 楚天骄啐道:“你不告而别,大家都担心你。” 陆钰眼眶有些红了。 “不,大王,你还是让他们都赶紧离开吧,南宁太危险了。” 楚天骄问:“谢荣安控制了整个南宁城吗?” 陆钰摇头:“那倒没有,他逼着我娶梁州牧的侄女,就是为了拉拢梁州牧。” 楚天骄心中盘算,因为自己重生,所以才会去追上官烈。 陆钰为了自己,跟到了雍平城,提前发现了谢容安是东夷奸细。 上一世,陆钰或南宁王,应该是两年后才发现谢容安的真实身份的。 那么,此时,谢容安的部署,一定还未成型。 南宁还不在他的掌控之下,那么就还有机会,在不惊动朝廷大军的情况下,将谢容安铲除。 楚天骄想明白之后,对陆钰说: “你有办法让我见见南宁王吗?他的毒,也许我能解。” 第160章 你是楚天骄,你这个女魔头! 陆钰知道楚天骄会一点点的医术。 至于替南宁王解毒,陆钰却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陆钰只当这是楚天骄的好意,毕竟谢容安的医术有多高,自己清楚,大王却不知道。 “大王,咱们还是先审这两个侍卫吧。我父王的毒,等脱险以后,再请名医解毒。” 楚天骄不高兴了: “你瞧不起我?别的毒我也许不会解,但是东夷人的毒我还是有五成把握的。” 看楚天骄坚持,陆钰不好再拒绝。 “我找机会吧,现在咱们审清楚那两名侍卫,探明谢容安在府中的部署,再做定夺。” 陆钰回来几天了,只见过谢容安一面。 府里他熟悉的老人,都消失了。 丫鬟婆子和下人,大部分都是他去上京后,谢氏新换的。 谢容安的身份暴露后,回了南宁就将南宁王控制了。 府里的管事、账房,包括陆钰院里的老嬷嬷和小厮,这些人不是被谢容安杀了,就是关到了别处。 所以陆钰对府里的情况,也只能靠自己的观察,所知甚少。 楚天骄虽然感觉到了陆钰对自己的医术不信任,但也知道陆钰说得有道理,现在应该先探明情况,再定方略,便没有继续坚持。 陆钰将两名侍卫拖入了房中。 陆钰解开了其中一个人的昏睡穴,但这名侍卫并未醒转。 “他为什么还不醒?” “他中了我的毒针,没两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那怎么办?” 楚天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儿,倒了一粒解药,塞进了那名侍卫的嘴里。 侍卫甲悠悠醒转。 陆钰侧目,悄声赞道:“大王,你的毒还挺厉害的。” 楚天骄知道他这是在变相的拍马屁,懒得接话。 陆钰只好讪讪的扭头,冲着那名侍卫问道: “谢六,幻影和幻灵被你们关在了什么地方?” 这名叫谢六的侍卫像没有听见一般,根本不理睬陆钰。 陆钰生气的掐住了谢六的脖子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六一脸的不屑嘲讽道:“我劝世子爷还是赶紧的将我们放了,否则等义父回来,王爷和世子都没好果子吃。” 陆钰这才知道,这名谢六,居然是谢容安的义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话本子里,坏人都喜欢收义子义女,实际上不过就是打着亲情的名义,培养棋子而已。” 楚天骄的话,表面上是说给陆钰听的,事实上却是为了动摇谢六对谢容安的忠心。 谢六没有反驳,想来他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角色。 陆钰继续审问了半柱香的时间,把谢六快打成猪头了,谢六还是不肯开口。 楚天骄不耐烦了,让陆钰退后,卷起衣袖准备自己上场。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包毒针,蹲在了谢六跟前,将毒针排开,按着谢六的脑袋,让他看清楚: “你叫谢六是吧?这些毒针你之前都没有尝过,你猜都是些什么毒?” 谢六被陆钰点了穴位,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用眼神和表情仇视着楚天骄。 楚天骄将他松开了一些,直视着谢六的眼睛问道: “你认识上官鸿吗?你知不知道上官鸿是被我抓的。” 谢六浑身一震,问道:“你是楚天骄,你这个女魔头!” 楚天骄噗呲一笑:“砍了你们东夷派到我离国的奸细,我就成女魔头了?你们东夷人动不动就屠城,杀的还是我离国的老百姓,岂不是畜生?” 谢六无法反驳,扭头不理楚天骄。 楚天骄将他的头又掰了过来,好让他继续看清楚那些毒针。 “不怕实话告诉你,上官鸿都没能挺过我这些毒针,你,就更不可能了。” 楚天骄在吹牛,可谢六又不知道她在吹牛。 上官鸿是暗夜司审讯的,楚天娇不过是将他砍成了人彘。 但她确实是用这些毒针审讯的宫里的那位刘太监,从而获得的上官鸿的信息。 楚天骄想借着上官鸿的名气,让这谢六破防。 果然谢六再看向那些毒针时,眼神开始躲闪。 楚天骄继续恐吓:“我如果用这根毒针扎在你的身上,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谢六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哼”,似乎觉得楚天骄小瞧了他。 就听楚天骄继续说:“这针上的毒,是我为我家庄子上的牛配置的,自从用了这毒之后,我家庄子小牛的产量,蹭蹭蹭往上涨,你猜到这是什么毒了吧?” 谢六已经猜到了那是催情的毒药,低骂了一声:“无耻!” 楚天骄当没听见,指着那名还在昏迷中的侍卫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你俩关系如何?” 谢六没回答,陆钰帮他回答了:“那人叫谢七,是他亲弟弟。” 楚天骄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谢六道: “我如果在你们兄弟俩的身上,各扎几针,再把你俩关一个房间里,你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 谢六打了个寒颤,眼神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你不能这样做,你是女人,怎能用这样污秽的手段?” 楚天骄冷笑:“污秽吗?我又不偷看,关我什么事。 再说,这总比你们东夷人动不动就往人家的地盘上散播瘟疫强吧?” 谢六吼道:“你还有没有人性?” 楚天骄笑道:“对人才讲人性,对你们这些跑到我离国国境内来使阴谋诡计的敌国奸细,讲什么人性?” 针尖放着寒芒,向着谢六的眼睛靠近。 楚天骄一脸纠结的说:“你总瞪着我,咱们第一针就扎眼睛吧…” 谢六终于扛不住了,颤抖着喊道:“我说,世子的两名暗卫就关在护院们住的院子里,在我房间下面的地窖里。” 陆钰看到楚天骄审讯谢六的过程,暗暗心惊: “还好我刚才交代的快,大王踹我脸,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楚天骄问谢六: “谢容安什么时候回来?” 谢六又紧抿起嘴唇。 楚天骄拿起毒针,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作势要扎,谢六吓得慌忙喊道: “后日,后日!” 后面的审讯就顺畅得很多了。 楚天骄和陆钰轮流问了许多问题,将谢六知道的,都挖了出来。 等谢六交代完了,被陆钰又点了昏睡穴,楚天骄喂谢七吃了解药,如法炮制,又问了一遍谢七。 谢七被点了昏睡穴后,陆钰准备将他们拖到床下面藏起来。 楚天骄问:“留着他们过年吗?” 陆钰为难道:“他们毕竟是谢容安的义子,现在杀了他们,谢容安回来,会不会我父王动手?” 楚天骄看着陆钰,反问道:“你抓了他们,和杀了他们,对谢容安来说,有区别吗?” 陆钰:“……” 谢容安后天就会回来,一旦发现看守陆钰的两名侍卫失踪,便会猜到陆钰开始行动了。 到时,便是大家撕破脸的时候,与其多留两个隐患,还不如都杀了。 陆钰瞬间想通了这个道理,慌忙道:“大王,你赶紧的带着王庭他们离开南宁!” 第161章 陆钰感觉自己的待遇,已经比王庭都不如了。 看到陆钰焦急的神情,楚天骄知道这就是关心则乱,解释道: “你别急,杀了这两名侍卫,就没人知道我来过了。 谢容安回来,可能会让你父王吃些苦头,但至少不会杀了你父王。 一个活着的南宁王,远比死了的南宁王价值更大。 根据他们刚才交代的,谢容安根本还没准备好。 我分析,他招的那些私兵,应该一直以为自己效忠的是南宁王。 毕竟他们都是南宁本地人,和谢荣安带来的东夷人是不一样的。 谢荣安只有挟持着你父王,才能让这些私兵,跟着他北上对抗朝廷军队。 或者,等我看过你父王的毒可解之后,咱们就一起逃出去。 等我叫来了帮手,再一起将谢容安剿灭。” 陆钰被暂时的说服了,点了两人死穴,将人杀了。 楚天骄又像被刺激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般,阴阳怪气的讽刺道:“是谁看见只狗都要躲到我的背后,啧啧啧,居然敢杀人了?” 陆钰知道楚天骄这是气还没顺,只能讪讪的傻笑。 看见楚天骄开始扒侍卫的衣服,陆钰欲言又止。 等楚天骄将其中一套递给陆钰,让他换上时,陆钰嫌脏,不肯换。 楚天骄翻白眼: “看来矫情这毛病是真的。” 陆钰不敢再拒绝,忍着难受换上了侍卫的衣服。 楚天骄自己也拿了一套,走到了屏风后面换上。 裤腿有点长,楚天骄让陆钰帮她找了两根带子将裤脚绑了起来。 陆钰房中没有化妆品,为了掩饰面容,楚天骄从熏香炉中,抓了一把香灰,就要往陆钰的脸上抹。 陆钰赶紧的闪躲,边躲边说: “其实你易容换装就行了。 这里是我自己家,我是府里的世子,谢荣安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你跟在我后面,扮做监视我的人,比突然出现两个面生的侍卫,更合情合理。” 楚天骄啐道:“那你不早说?” 陆钰擦着额头的冷汗,“你不让我说呀!” 楚天骄气不顺,一脚踹过去骂道: “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陆钰生生挨了两脚,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求饶。 陆钰现在心里苦得像吃了黄莲。 以前他家大王从来舍不得动他一根小指头,连跟他说话,似乎都比对别人温柔一些。 现在却动不动就拳脚相向。 陆钰感觉自己的待遇,已经比王庭都不如了。 楚天骄想的则是,以前我以为你柔弱不能自理,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把你给吓病了。 哼,骗子! 骗了我这么多年,原来是个皮糙肉厚的,看我不把你这么些年欠我的打,一一揍回来。 楚天骄最终还是采用了陆钰的方案。 陆钰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楚天骄在自己的脸上抹上了一点香灰,整个人看上去黑黑的,倒是不容易看出她的本来面容了。 陆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 楚天骄背着陆钰的剑,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遇到人时,楚天骄尽量低着头,不与人对视,倒是让他俩混到了目的地。 “谢六说这里面住的侍卫,都是谢容安从东夷带来的人。 现在应该大部分在府中各处带着其他护院执勤,轮休的有两人,咱们进去就速战速决。” “大王,你先在外面接应我,我先进去探探。 人多,我就不动手,只当我自己过来溜溜的。 人少,我再动手。 你听到打起来了,再进来帮忙。” 楚天骄觉得陆钰的安排很合理,点头应允。 一会儿,楚天骄听到了打斗声,冲了进去。 陆钰正跟一名侍卫打做一团。 旁边厢房门推开,又一名侍卫睡眼惺忪的出来了,楚天骄赶紧的向那名侍卫攻去。 这两名侍卫的武功,明显不如谢六和谢七,很快便被杀了。 将两名侍卫的尸体拖入房中藏起来,他们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谢六说的那个地窖。 陆钰跳下去,将地窖中的幻影和幻灵背了出来。 楚天骄看到地上目光涣散的两人,问道:“他们怎么了?” 陆钰道:“受了刑,还可能被喂了软骨散之类的毒药。” 楚天骄蹲下身替幻影把脉。 “不是软骨散,是往生丹,谢容安真的是个畜生。” 陆钰一惊,“什么往生丹?” 楚天骄在那本《毒经秘典》上看过记载,解释道:“往生丹是控制人的心神的一种毒药,吃了后,人会逐渐失去自我意识,忘记自己是谁,变成行尸走肉,只听命于施毒之人。” 陆钰急了,“那这毒能解吗?大王,你救救他们。” 幻影和幻灵是南宁王给陆钰的暗卫,跟了陆钰好几年了,主仆间早已有了感情,陆钰确信这二人不是谢容安的人。 楚天骄:“往生丹要连续服药七日,才能将人的记忆全部毁掉,你回南宁不过五日,应该还来得及。 先将他们带出南宁王府吧。” 陆钰喊着:“幻影,你还认得我吗?” 幻影呆呆的看着陆钰,看了许久,才喃喃道:“世子。” 陆钰拉住了幻影的手,“嗯,我是世子,是陆钰,跟我走吧。” 幻影乖乖的站了起来。 陆钰又去问幻灵,幻灵木讷的看了陆钰许久,突然冲着他呲牙,发了狂般想咬陆钰。 陆钰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昏睡穴。 陆钰背起了幻灵,拉着幻影,楚天骄在前面开路,出了护院住的这个院子。 路过一片小树林时,陆钰说: “你们先在这躲着,我去那边探探。穿过树林就是围墙,可能有侍卫巡逻。解决了侍卫,咱们翻墙出去。” 楚天骄点头,将剑递给了陆钰。 过了一会儿,楚天骄听到了有人在喊:“世子,站住!” 楚天骄靠近了一些,躲在树后偷听。 有人在劝陆钰。 “世子,还请你回自己院子去。” 陆钰说:“我在自己家里散步,你们也敢管我?” 那人说道:“谢先生说了,外面最近不安生,世子最好不要出门。” 楚天骄远远的窥见,陆钰对面站了十几个人,心中暗叫糟糕。 然后,她就见到陆钰不知道对为首的那人又小声的说了些什么,那人就带着人跟着陆钰走了。 楚天骄退回了小树林,问幻影:“幻影,你认识我吗?” 幻影盯着楚天骄看了许久,呆呆的点头:“世子的大王。” 楚天骄以前从未见过幻影,没想到他居然真能认出自己。 “幻影,你家世子现在把你和幻灵托付给了我,跟我先出府好吗?” 幻影想了想道:“世子说,大王比他更重要,幻影听大王的。” 楚天骄背起幻灵,拉着幻影,悄悄的潜到了围墙边。 幸好陆钰选的这一处围墙不算高。 幻影虽然神志不太清楚,武功却还在,只是内力使不出来而已。 楚天骄垫着他,让他先爬上墙,然后将幻灵递给了他,自己再蹿上墙头。 三个人翻出了南宁王府,楚天骄带着两人,找到了等在南宁王府外,焦急等待的凤乙。 第162章 楚天骄你还是人吗? 回到客栈,王庭和王星然兄妹二人已经回来了。 李匡和郑琳琅出去探查南宁城的防卫部署,还在外面忙。 “楚天娇,你带回来的这两人是谁?” 王庭看见浑浑噩噩的幻影和昏迷中的幻灵,好奇的问道。 “这是陆钰的两名下属,被坏人下了毒。 我现在要替他们解毒。 等李匡和琳琅回来,我再一起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王庭意识到发生了大事,焦急的问: “阿钰怎么了?有危险吗?” 看他焦急的样子,楚天骄突然想到了王庭与陆钰的恩怨,好心提醒道: “王胖,你从小欺负陆钰,怎得还如此关心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某一天陆钰变成高手,找你报仇怎么办?” 王庭呲了一下牙,不屑道:“切,阿钰这个怂包,他要能成高手,我就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楚天骄同情的看了一眼王庭,心道:自己被陆钰骗惨了,王庭可能比自己更惨。将来王庭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楚天娇写了个药方,安排了凤乙和凤癸出去买。 她先将幻影带到了王庭的房间,王庭跟过去想帮忙。 一会儿屋里传来了王庭的大嗓门吵闹声。 “楚天骄,你好歹是个女的,你让他把衣服脱成这样做什么?” 楚天骄耐着性子解释: “我先给他施针。 等凤乙她们回来了,你让她们先煎一副药。 再搬个浴桶到这个房间来。” 王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叉腿坐在了床边,死死的盯着床上裸着上半身的幻影。 幻影此时神志不太清楚,但还是知道羞耻,正双手护胸,惊恐的看着楚天骄和王庭,那可怜的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王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幻影道: “不行,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 楚天骄抓住了王庭的衣领,将他拎到了门边,王庭扒着门框抵死不从: “我不出去! 楚天娇,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出门时我答应了郑二哥,要照顾好你们几个女娃娃的。 你和他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即使你是在施针,对你名声也有影响。 我在旁边,至少可以帮你证明清白。” 楚天骄满头的黑线,一脚踹到了王庭的腿上,将他踹出了门。 “滚,不要影响我施针,你这么吵,我很可能手一抖将他扎成个傻子的!” 王庭还是被推了出来,楚天骄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凤乙和凤癸买了药回来。 楚天娇也替幻影施完了针,她神情疲惫的打开了房门。 一眼就看见王庭蹲在门边。 “楚天骄,我一直在门外,将来可以替你证明你是真的在施针。” 楚天骄虽然烦他,却也知道王庭是一片好意。 “等药汤熬好了,你帮我把他丢到浴桶里吧。” 王庭得了差事,蹿进了屋里,看幻影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惊恐道:“楚天骄,你不会把人扎死了吧?” 凤乙和凤癸搬了浴桶到房间,王庭把昏迷的幻影丢进了浴桶。 被滚烫的药汤一刺激,幻影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王庭越看越心惊: “楚天骄你真的懂医术吗?你确定用这么滚烫的药汤,不是想把陆钰的这个侍卫煮熟了当晚饭吧?” 对楚天骄会医术这件事情,王庭是始终持怀疑态度的,在他看来,楚霸王很可能就是在拿陆钰的这名小侍卫练手。 楚天骄感觉有一百只苍蝇在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忍无可忍,点了王庭的哑穴。 王庭大怒,挥着手抗议,上蹿下跳的追着楚天骄想让她给自己解穴。 “你再闹,我就让你动不了,把你丢进浴桶跟他一块儿泡。” 在楚天骄的威胁下,王庭终于老实了下来。 王庭拎着桶,按照楚天教的指挥,不停的往浴桶里添热汤。 一直到所有的热汤都没有了温度,楚天骄才让王庭将已经昏迷的幻影,从浴桶里拖了出来。 楚天骄给幻影把脉,发现他的毒已经去掉了大半。只需要再重复两次这样的治疗,应该就能恢复了。 这证明,毒经秘典里所记载的解毒方法和药方都是对症的,幻影中的的确是往生丹。 楚天骄去到了另一个房间,幻灵还在昏迷中。 根据脉象,幻影和幻灵所中的毒,程度差不多。 但幻灵却已经连陆钰都认不出来了。 楚天骄分析,这可能是两人意志力的差异造成的。 楚天骄如法炮制,开始治疗幻灵。 在她给幻灵治疗时,李匡和郑琳琅回来了。 一群人很奇怪的围着幻灵的浴桶开始开会。 房间里雾气弥漫。 王星然和郑琳琅有些不好意思,远远的拉了根凳子坐到了窗边。 王庭拽着李匡,指着自己的喉咙,不停的“啊啊啊”。 李匡看出了他被点了哑穴,替他解掉了。 王庭苦大仇深的喊道:“楚天骄你还是人吗?我一直在帮你干活,你却点我穴位。” 楚天骄撇嘴,有些理亏的小声解释:“你太吵了!” 楚天骄将南宁王府发生的事情跟大家说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被吓着了。 大家原以为只是来南宁游玩一趟,顺便抢个亲,谁都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什么?你说南宁王被软禁了?东夷人控制了整个南宁王府?那咱们赶紧的报官吧。” 王庭第一个叫了起来。 李匡眉头紧锁,分析道:“咱们并不知道南宁当地的官府,是否已经被腐蚀。 贸然报官,指不定咱们就暴露了,都会有危险。” 楚天骄点头:“我的意思是,你们先离开南宁。出了南宁境内后,帮我传讯给我二哥,请他把我的护卫队和凤字小队,都派过来接应我。” 李匡表示反对:“他们走,我留下。” 郑琳琅说:“大表姐,我不走,我可以帮上忙的。” 王星然说:“阿钰哥哥有危险,我也不想走。”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王庭和王星然先出南宁边境,找一个安全的驿站,用郑闯给的玉牌,利用军队的传讯体系,先通知楚珉宇派人来接应。 李匡与楚天骄开始分析敌我的力量悬殊。 楚天骄分析道: “根据我和陆钰审问那两名谢容安的亲信得到的消息看,谢容安的力量主要集中在三点。 一是谢容安本人的武功很高,咱们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二是南宁王府中聚集了大量谢容安的亲信。 三是南宁城外的洪武山基地。” 李匡拿出了纸笔,一边记录,一边分析: “还有南宁当地驻军是黑是白,目前存疑。 南宁驻军,归州牧梁成管辖,咱们可以先从他这边切入。 咱们可以偷偷的派人送封信到州府衙门,就说南宁王有危险,请他相救。 如果他没有与东夷人勾结,他必会派兵包围南宁王府。 如果他不予理睬,那极有可能,他与那谢容安有勾结。” 楚天骄想到了谢氏准备让陆钰与梁珊珊联姻的事,皱了皱眉。 她预感,那个梁州牧不会太清白,否则前世南宁王府不会鱼死网破向朝廷报讯后,还被当成造反抄家灭门。 梁成不一定是谢容安的人,但一定在等着南宁王犯错,好踩着南宁王府的尸体向皇帝表功。 楚天骄想保住南宁王府,就不能让梁州牧来控制事态的发展。 “先想办法把南宁王和陆钰救出来吧。 咱们带着南宁王和陆钰先躲起来,等我二哥派的人到了,咱们再将谢荣安的人一网打尽。” 第163章 这颗药丸够大,希望能堵住王爷的嘴。 第二日一大早,其他人都离开了南宁城。 谢容安明天就会回到南宁王府。 要救出南宁王和陆钰,只剩一天时间了。 楚天骄和李匡潜入了南宁王府,凤乙和凤癸在王府外接应。 谢容安的手下已经发现幻影和幻灵逃了。 今日南宁王府的守卫明显更森严了几分。 楚天骄从昨天翻墙出来的地方翻进去的。 还好此时这里无人。 二人穿过小树林,潜到陆钰的院子附近。 陆钰的院子周围,已经加强了警戒。 楚天骄发现没法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潜进去。 李匡小声的问道:“怎么办?” 楚天骄努嘴让撤回小树林。 “咱们只能先去找南宁王了。听说谢容安的义女一直盯着南宁王的,咱们得想个办法将她引开。” 李匡问道:“如果我放火烧了南宁王府,南宁王世子会不会找我算账?” 楚天骄一喜,点头赞许:“烧!这小树林里这么多干草,正好引火。” 两人说干就干,直接在小树林里四处点起了火。 李匡回到陆钰的院子外面接应陆钰。 这里跟上京的南宁王府的布局完全一样,楚天骄熟悉地形,去主院找南宁王。 楚天骄很快就摸到了主院外面,静待时机。 一会儿,小树林方向升腾起了浓烟,府里的下人大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楚天骄看见谢氏带了人从院子中出来,站在院门口张望。 “怎么会走水了?”谢氏一脸怒容的问道。 有侍卫来禀报:“是护院们住的院子外面那片小树林,会不会是幻影和幻灵?” 谢氏想了一下:“这两个奴才,中了毒还这么折腾,他们没有逃出府? 他们肯定会去找世子,走,跟我去世子的院子看看。” 楚天骄看见谢氏带了人向陆钰院子的方向赶去,她趁机钻进了主院。 碰见了谢氏的丫鬟,楚天骄天鸦剑出手,一剑一个解决了。 当楚天骄冲进南宁王的房间时,身上溅了不少的血。 南宁王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楚天骄提着带血的天鸦剑走到床头。 楚天骄刚想出声,便看见南宁王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冲着楚天骄问道: “漂亮的小姑娘,你是来杀我的吗,可否容我换一身像样的衣服? 我毕竟是亲王之尊,如此衣衫不整的死掉,有损威仪。” 南宁王生得俊美,此时一双瑞凤眼真诚的望向楚天骄,仿佛楚天骄不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刺客,而是他多年的好友。 楚天骄相信南宁王并不认识自己。 从他的话中,也能听出南宁王将自己当成了刺客。 楚天骄心情复杂的解释道: “王爷,我是离阳侯府的楚天骄,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南宁王面色一顿,有些惊讶,然后翘唇笑了起来:“楚家的小姑娘啊?你满月宴时我见过你,一晃都成大姑娘了。 你祖父当时还在世,抱着你逼我们每个人使劲夸你。 是了,你手里提的,正是老离阳侯的天鸦剑,我认得。” “王爷,咱们逃出去后再叙旧吧?” “楚丫头啊,我不能逃呢,你要不带着阿钰那小子逃回上京吧?” “王爷是担心身上的毒吗?我给你把一下脉。” “楚丫头,你居然会医术?没用的,我被谢氏下了好几种毒,每天她要给我吃一大碗解药,不吃我就没命了。 我倒不是怕死,但她说死的时候我会七窍出血,死得非常难看。 我怕丑,要不楚丫头你现在把我掐死吧? 掐死还能留个全尸。 等你和阿钰帮我收敛的时候,记得给我画个妆,把我画俊美点。” 在南宁王唠叨的时候,楚天骄已经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把完脉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丸,塞到了南宁王的嘴里。 南宁王被噎住了,好不容易吞下去后,满眼期待的问楚天骄:“你给我吃的解药?” 楚天骄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王爷的话太多了,这颗药丸够大,希望能堵住王爷的嘴。” 南宁王:“……” 楚天骄不顾南宁王的反对,坚持将他拉下了床。 “王爷,时间不多了,快跟我走。” 南宁王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楚丫头,你自己走吧,王府里都是谢荣安的人,南宁城也已经被谢容安控制,咱们逃出去也没有用的。” 楚天娇一怔:“梁成已经与谢荣安勾结?” 南宁王道:“梁成有把柄在谢荣安手上,咱们没法向官府求助。咱们就算逃出了王府,也逃不过谢容安的追杀。 楚丫头,谢谢你来救我,但这一劫我是躲不过的了。 麻烦你回了上京带一句话给我皇兄。 告诉他我真的无意谋反,这都是东夷人的算计,还请他加强东夷边境的防卫。 陆云奇引狼入室,愧对列祖列宗…” 南宁王还在哔哔,楚天骄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你的毒我会解!” 南宁王顿时停止了抒情,面带怀疑之色的追问:“楚丫头,你刚说什么?” 楚天骄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毒我会解!” 南宁王:“你刚才给我吃的真是解药?” “你身中两种毒素,一种是软精散,作用是让你没有力气,刚才我给你吃的药丸就是软精散的解药。 一种是万蛇丹,这是东夷用来控制敌人的一种毒药。 每两日都需要服用解药。很巧,我恰恰好会配置这种解药。 至于你说谢氏每天都会给你吃一大碗药,我估计那应该是十全大补汤,因为你明显补过量了,有阳亢之症。” 南宁王试了试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比刚才更有力气了。 南宁王从床板之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块像虎符一样的令牌,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看见楚天骄没有挪脚,还扭头催促道:“楚丫头,快走呀,谢氏回来就走不掉了。” 楚天骄:“……” 感情南宁王刚才的所有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不过真是怕毒发而亡罢了。 南宁王府的侍卫都去救火了。 楚天骄带着南宁王,从另外一端的围墙翻了出去。 她和李匡约定,救到人后各自先出城,在城外三十里的小泉山脚下集合。 第164章 接了,太胖,接不住! 楚天骄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对着围墙上挂着的南宁王说:“王爷,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南宁王看了眼八尺高的围墙,有些紧张。 他连日来被软禁在床上,此时只感觉自己手脚都有些发软。 “楚丫头,你可一定要接住我啊!” 楚天骄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南宁王闭上了眼睛,心一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往前扑。 他只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被人托了一下,卸去了一部分的下坠之力,然后,“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南宁王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上还是被摔得有些疼,他抬头正巧看见楚天骄的靴子,在自己的跟前。 南宁王从地上爬起来,充满怨念的瞪着楚天骄:“楚丫头,不是说好了接住我吗?” 楚天骄摊了摊双手,一副无辜的表情,“接了,太胖,接不住!” 南宁王一脸呆滞:“太胖?本王可是离国第一美男,身材从未走形,你说我太胖?” 楚天骄指了指南宁王的小腹,提醒道:“十全大补汤喝多了。” 南宁王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有些起伏的小肚腩,受到了二次暴击,整张脸皱了起来。 楚天骄趁机补刀:“有皱纹了。” 南宁王:“……” 凤乙和凤癸牵着马跑了过来。 楚天骄指着被打击得心神俱丧的南宁王道: “你二人带着南宁王赶紧的出城,我在这里接应李公子。 凤乙将南宁王扶上了马背,自己与他同乘一骑。 凤癸对楚天骄说:“大小姐,我留下来帮你吧?” 楚天骄摇头:“你们护好他最重要,天黑前如果我们没到,你们就立即北上,让他亲自到湘南总督府去报案。” 楚天骄原本打算带着南宁王和陆钰先躲起来,等自己的护卫队到了再与谢容安角力。 但刚才听南宁王说,谢容安掌握了州牧梁成的把柄,梁成完全靠不住,很可能还会四处通缉他们,那么,南宁境内,是没法待了。 为今之计,破局的关键就变成了把南宁王带出南宁,让他亲自去湘南总督府报官。 湘南总督府虽然远在樊城,但是现任的湘南总督薛常胜曾在老离阳侯麾下任职,与楚家有香火情,比梁成更值得信任。 只有这样,南宁王府才能洗脱叛国和造反的罪名。 前世南宁王应该是始终在谢容安的手上,谢容安借着他的名义想起兵造反。又有那些私兵为证,南宁王即使递出了消息,也无法洗刷自己。 这一世只要他能亲自赶到湘南总督府报案,将锅全部甩给谢容安,又是自己和李匡、王庭三名贵胄子弟亲自救出来的。 楚天骄等人可以证明他确实被软禁了。 有他们三人的身份为南宁王作证,南宁王最多会被治个受人蒙蔽,御下不严之罪。 就算被抄家,也不至于被砍头。 凤乙和凤癸习惯了听令行事,心里虽然担心,还是带着南宁王直奔城门而去。 楚天骄牵着小红和李匡的大黑,将他们藏在了王府外的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自己又翻上了王府的院墙。 从院墙上往里眺望,能看见小树林方向的火势越来越大。 现在正是初秋,天干物燥,楚天骄怀疑这座南宁王府,怕是保不住了。 南宁王以后知道了是她和李匡放火烧的王府,应该不会叫他们赔吧? 楚天骄跳下院墙,冲着陆钰院子的方向奔去。 正赶上李匡和陆钰,被几个侍卫围攻。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的尸体。 楚天骄加入了战团。 陆钰以一敌三,看见楚天骄后着急的喊道:“大王,你带着黑小子快走,我断后。” 刚才陆钰在自己的院子里,一看到小树林着火,就想到了是楚天骄来救自己。 对于楚天骄冒死来救自己的举动,他很感动,但是也很头疼。 来都来了,他又不能放任自家大王被抓,只能配合着杀出去了。 看守陆钰的侍卫有一部分去救火了,陆钰杀了两名剩下的侍卫,冲出了院子,看见了李匡。 “这黑小子怎么也来了?” 陆钰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还没来得及交换信息,便遇到了赶来的谢氏。 谢氏带的人不少,但这些人一部分是谢家父女的嫡系,一部分是从外面招募来的护院。 谢家父女的嫡系当然毫不犹豫的拦截陆钰,但那些护院却有些犹豫。 陆钰毕竟是南宁王世子,护院们不明所以,不敢太卖力围攻他。 如此,陆钰和李匡二人才能坚持到现在。 李匡和陆钰二人都争先恐后的护住楚天骄,尽量自己吸引敌方战斗力,不让那些侍卫围攻楚天骄。 楚天骄很无语。 她冲着二人喊道:“你俩退后,摆成三角阵,听指挥。” 陆钰和李匡不明白楚天骄的用意,依然挡在她的身前,三人形成倒三角形。 楚天娇一边往前突,一边语气严厉吼道:“退后,听指挥!” 两人这才开始行动,且战且退,将楚天骄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陆钰和李匡为左右翼,退到了楚天骄的后面,楚天骄低声示警:“屏住呼吸!” 话音刚落,一包毒粉冲着前面的侍卫扬去。 这是楚天娇向上官鸿学的,毒经秘典里正好有这种毒粉的制作方法。 第一次楚天骄在客栈碰到上官鸿的时候,上官鸿就是靠着这毒粉逃掉的。 毒粉碰到空气化成了烟雾,将前面的几名侍卫笼罩其中,不仅影响了侍卫的视力,还会让侍卫昏迷。 楚天骄转身就跑,陆钰和李匡紧跟着她。 “大王,你不该来救我的,你们走吧,我父王还在府里呢,我不能丢下他。” “你父王已经出城了,路上再跟你细说。” 三人跑到墙角下,纵身跃过围墙。 楚天骄带着二人,找到了藏在巷子里的小红和大黑。 他们到的时候,小红正在扬蹄踹大黑,陆钰脑中不禁闪过一句话:“马肖其主。” 楚天骄翻身骑上马背。 陆钰没马,很自然的跟在楚天骄身后。 楚天骄嫌弃的指了指大黑道:“你上那边去。” 陆钰顿感心酸,大王是真的嫌弃他了,即使是专程来救他的,也不愿跟他共乘一骑。 李匡唇角扯了扯,板了一天的脸阴转晴,幸灾乐祸的邀请道:“世子,我搭你!” 李匡刚才救了自己,陆钰不好摆脸色给他看,极不情愿的上了马。 三人一路狂奔出了城。 一直到了城外三十里的小泉山脚下,见到了其他人,才停了下来。 南宁王父子相见,有很多话要说,但此时时间紧张,陆钰只能上了马车,与南宁王边走边说。 楚天骄骑着马在马车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还没有出南宁边境前,追兵随时都可能赶到。 从现在开始,咱们必须星夜兼程,尽快赶到樊城。” 第165章 什么事比抓你父王更重要? 按照楚天骄昨日的安排,王庭和王星然已经先走一步,他们离开的方向,也是樊城。 但他们应该会在进入湘南境内后,就找到军驿,飞鸽传书给京城。 谢氏父女的人没见过王庭和王星然,他二人应该是安全的。 他们会在总督府所在的樊城等待楚天骄。 如果楚天骄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赶到,王庭就会向湘南总督府报案。 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谢氏一定会向谢容安报讯。 也许还没等他们到樊城,谢容安就会追上他们。 一行人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好不容易赶到了南宁与湘南的交接地带八角山。 “前面便是湘南州了。马已经受不了了,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个时辰吧。” 楚天骄下了马,走入了路边的树林中。 其他人也学着楚天骄,在小树林中随便找了棵树靠着坐下。 凤乙和凤癸取了水囊和干粮,分给大家。 南宁王感叹道:“难怪当年老离阳侯说他后继有人了,楚丫头,你这魄力,甚肖乃祖。” 楚天骄窝火的看着南宁王,怼了一句:“我祖父眼光是很好,不像有的人,养了一府的奸细尤未自知。” 南宁王羞愧的低头解释道:“我也是为了自保,才中了谢容安的算计。” 楚天骄反问:“王爷真的没想过培植自己的势力,伺机而动?” 楚天骄这话问得尖锐,但其实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如果南宁王自己心里没想法,也不会被谢容安利用了。 自保有很多路,如果南宁王肯放弃封地,老老实实在上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如今成宗皇帝已经坐稳了龙位,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就算南宁王在封地,老老实实的不想着培植私兵,他对谢容安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谢容安也不会在他府中蛰伏十年之久。 这就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说归到底,都是私欲惹的祸。 楚天骄点到为止,喝了口水,吃了点干粮,开始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李匡突然站起身示警:“有人来了!” 李匡的耳力,是众人中最好的。 现在正好夜深人静,他能听到几里地外马蹄的声音。 楚天骄立即下令: “不套车了,你们骑马先走。王爷骑我的小红,尽快赶到樊城。” 楚天骄只看了一眼李匡,李匡便说:“我留下来断后。” 陆钰不甘落后的出声:“你们都走,我和幻影断后。” 随着神志的恢复,幻影的武功也恢复了大半。 楚天骄又看了一眼李匡,李匡说:“听声音,有十几匹马,应该是追兵。” 看见两人之间的默契,陆钰心中酸水直冒,却不敢出声。 楚天骄扫了一眼众人,做出了决定:“我、李匡、陆钰、幻影四人留下,凤乙、凤癸、琳琅,你们护送王爷赶紧走。” 分配妥当后,李匡把自己的大黑也给了幻灵,他们只留下了两匹拉车的普通马。 等郑琳琅带着人走了后,楚天骄从马车中取出绊马索。 四人在道路上下了两道绊马索,举着弓,藏到了道路两旁的树上。 刚刚布置妥当,夜色中便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绊马索被捆在道路两旁的树上,如果是白日,肯定一眼就看见了,可现在正是深夜,追兵又只顾着赶路,根本没发现路上的绳索。 顷刻间,几匹马同时撞了上去,疾速行驶中的马被这一绊,轰然倒地,马上的人被掀飞出去。 后面紧跟的马匹也纷纷撞到了一起,形成了连环撞马,一时之间,路上惨叫声起,马嘶人嚎。 “放箭!” 楚天骄一声令下,四人齐齐放箭。 四人的箭法,都是百步穿杨,矢不虚发,即使在黑暗中,一样是一箭一条人命。 从南宁出境原本就有好几条路,谢容安的手下,数量有限,分兵之后,这一队只有十五人。 被马摔出去受伤了几人,又被射死了几人,剩下的几人冲入了小树林。 一人砍向了楚天骄藏身的那棵树,楚天骄在树倒之前,从天而降,将弓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楚天骄趁着对方抵挡之时,从背上抽出了火云枪,一枪向那人刺去。 李匡和陆钰等人也与人交上了手。 由于对方人数并不占优,楚天骄等人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 看着满地的尸体,楚天骄道:“检查一下他们的马有没有没受伤的。” 正好,追兵的马中还有两匹是毫发无损的,被李匡牵了过来。 加上那两匹拉车的马,四人刚好够了。 陆钰和李匡都上了马,看楚天骄站着不动,陆钰问楚天骄: “大王,还不走吗?” 楚天骄拉着马缰踌躇不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陆钰和李匡不敢打断她的思路。 等楚天骄醒过神来,刚想抬头跟李匡和陆钰商量时,李匡调转了马头说:“我同意杀个回马枪。” 陆钰瞪了一眼李匡,心道:“我家大王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同意个什么劲?” 楚天骄抬头看向李匡问道:“你也觉得这是上策?” 李匡点头。 两人配合作战多次,尤其是在去雍平关的路上,一路截杀上官烈,培养起的默契,让李匡已经猜到了楚天骄所想。 虽然不知道楚天骄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但是在战事决策上,李匡已经对楚天骄无条件的信任。 陆钰不解:“为什么要回去?你们是不知道谢容安的武功,咱们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楚天骄问:“为什么来的是侍卫,不是谢容安?以谢容安的轻功,应该赶到了。” 陆钰一愣。 楚天骄自问自答:“因为谢容安有比抓你父王更重要的事绊住了。” “什么事比抓你父王更重要?” 楚天骄又问。 李匡和陆钰都一头雾水。 李匡是一路上根本没完全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只听楚天骄的安排。 陆钰是知道他师傅是东夷奸细,也知道他师傅挟持他爹是为了造反。 但是仅凭洪武山那一千私兵,陆钰不觉得谢容安能造反成功。 楚天骄提醒道:“南宁还有个梁成,而你父王说,梁成有把柄在谢容安的手上。 梁成手下可是有至少一万兵马。 还不知道他们互相勾结,私蓄了多少,也许数量不止一万。” 楚天骄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她之前一直受自己前世记忆的影响,认为梁成是朝廷的人。 前世正是梁成剿灭的南宁王府,而后借此大功,升了湘南道总督,统管湘南州和南宁地区的所有军政要务。 一直到楚天骄死,梁成都是白的。 但是南宁王明确的告诉了她,梁成有把柄在谢容安手上,为什么前世谢容安没有告发梁成? 而楚天骄前世甚至都没听说过谢容安这个人? 这一切像团迷雾,直到刚才发现谢容安居然没有亲自来追他们,楚天骄才恍然大悟。 谢容安手上最大的棋子,不是南宁王,而是梁成。 因为梁成是有实权的,而南宁王只是有个龙子凤孙的名头,造反时可以拉着南宁王的大旗,糊弄军民。 谢容安失去了南宁王,不能再失去梁成,所以,现在去控制住梁成,比追南宁王对他来说更重要。 第166章 叫爹! 楚天骄不禁想到,前世,在她死后的三年,突然之间离国就被灭国了。 很可能就是东夷和西戎夹击,再加上南部的梁成手握重兵,配合东夷作乱,才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让离国灭亡得那么的迅速。 只要南宁王赶到了樊城,南宁王府的危机就算解除了。 但离国的危机却并未解除。 谢容安部署了那么久,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的。 有没有南宁王,他都会在南宁作乱。 楚天骄抛开前世固有思维的限制,重新梳理近期发生的事情。 近期发生的最大的事件,就是太子的薨逝。 而且是东夷的二皇子上官烈亲自潜入离国动的手。 这代表着什么? 东夷为什么会突然刺杀太子? 是不是东夷其实早就部署好了,准备跟离国开战? 自己受前世的影响,老觉得那一战应该在两年之后,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难道东夷就不可以提前开战吗? 楚天骄打了个寒颤,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寒意。 楚天骄决定先潜回南宁,去确定自己心中的怀疑。 她看了一眼陆钰,说道:“谢容安认识你,你跟我们回南宁太危险了。” 陆钰原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回南宁,现在看自家大王还不带自己玩,更是急了。 “大王,咱们直接去樊城,让朝廷派兵来剿灭谢容安,不是更好吗?” 楚天骄摇头:“我有一些事需要确认,等朝廷派兵,怕时间来不及了。” 看到陆钰和李匡都满脸疑问的望着自己,楚天骄沉声道:“我怀疑,不等朝廷向东夷宣战讨回公道,东夷就会提前开战。也许,就是近期。” 李匡和陆钰都是一愣。 自十七年前老离阳侯直捣黄龙,攻入东夷皇城,活捉当时的东夷皇帝后,东夷一直对离国俯首称臣。 虽然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从来没有再对离国宣战过。 离国人在东夷面前,自觉高人一等。 就连成宗皇帝,长期厌战,知道了东夷害死了太子后,都能挺起胸膛,积极备战,准备来年向东夷讨回公道。 东夷敢向离国开战? 这让李匡和陆钰无比震惊。 即使陆钰知道谢容安是东夷奸细,也只觉得谢容安就是躲在暗处的老鼠,只敢在离国境内偷鸡摸狗的搞破坏。 与离国正面硬刚,东夷人有这胆吗? 楚天骄知道,东夷人有这胆量。 甚至,前世离国被灭国,就是东夷主导的。 东夷现在的女皇上官凤,在这十七年里,一定是励精图治,时刻准备着报仇。 不管信还是不信,当楚天骄说出这种可能之后,陆钰和李匡都不再反对返回南宁了。 此去东夷边境,太远,眼前就有一个东夷的大奸细,搞清楚谢容安的行动意图,就能知道东夷的部署。 这趟南宁,必须返回。 陆钰发现楚天骄和李匡都在看着自己,赶紧道:“我也回,我可以化妆。” 楚天骄觉得陆钰对南宁城熟悉,留下也可以,便对幻影说: “幻影,你骑马去追南宁王,告诉他我们潜回南宁与朝廷军里应外合。 如果遇到我哥派的人,让他们化妆成老百姓入南宁城接应我们。” 幻影的毒还未完全解,楚天骄没有空给他施针,只能写了药方给他,让他到了樊城后自己抓药吃,多吃几副,效果也是一样的。 等幻影走后,楚天骄看了一眼被落在路边的马车说道:“将马都套到车上,咱们轮流驾车,另外两个人休息,尽量保持体力。” 三人驾驶马车原路返回,一路上又碰见了一队追兵。 楚天骄和李匡扮做兄妹,称是南宁胡家的亲戚,要去南宁探望姑母。 追兵没见过二人,又见他们的方向是去南宁城,追兵想不到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没有将他们与自己要追捕的对象联系起来。 其中一名追兵撩开了车帘往里张望了一眼,只看到楚天骄一人。 追兵便将他们放过去了。 陆钰此时扣在车顶,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天骄招手让他下来,开始替他化妆。 一天之后,三人返回了南宁城外的小泉山脚下。 陆钰穿着楚天骄的裙子从车上下来。他头发梳成了包头,脸上浓妆艳抹,唇角还点了一颗大黑痣。 “大王,非要换女装吗?这裙子好短。” 楚天骄忍着笑,憋出了一句:“不碍事,玉楼春的姑娘们还故意将裙子剪短,人家只当你穿的是新款。” 李匡看着陆钰,也忍俊不禁,实在憋不住了,将头别到一边偷笑。 陆钰跺脚,指着李匡说:“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扮女人,他也得扮。” 楚天骄冷声道:“他不用,他扮你相公,你二人扮做夫妻,我扮你们的爹!” 陆钰和李匡齐齐噤声,审视着楚天骄。 “大王,你这么面嫩,扮我们闺女还行,扮爹太勉强了吧?” 楚天骄没有反驳,钻进马车一会儿出来,已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他还换了一身黑色的老头衣服,佝偻着背,俨然真的是位五六十岁的平民老汉。 这大变活人的戏法,让李匡和陆钰吓傻了。 “大王你哪整的这一套行头?” 楚天骄得意的说道:“从上京出发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一套装扮的行头是我在西市口买的,花了五两银子呢。” 陆钰委屈的要求道:“大王,你能把你这套行头借给我用吗?” 楚天骄脸一抬,斜眼讽刺道:“想屁吃呢?我能让你扮我爹?” 三人如此便在城外草草的确定了关系。 楚天娇还是给李匡简单的画了一个妆,主要目的是为了掩盖他将门子弟的英气。 楚天骄只是在李匡的脸上涂了点蜡黄色,让他将劲装上的护腕和护腿撒开,就算妆容完成了。 陆钰撅着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大王你偏心!” 楚天骄翻白眼:“要不你俩交换?” 陆钰一想自己如果像李匡这样简单装扮,南宁城一半的人怕是都能将他认出来,只得忍了。 “放掉两匹马,有一匹拉车就行了。” 李匡和陆钰都明白这是楚天骄想得周全,他们现在扮演的是贫民家的一家三口,不可能有三匹马拉车。 李匡将两匹马赶入了山林后,很自然的坐到了车夫的位置。 陆钰奇怪道:“黑小子,你一路上都在跟我争坐车厢的权利,咋的现在这么自觉了?” 李匡头也不回的扔出一句话:“现在你是我媳妇儿。” 陆钰痛苦的往后一仰,生无可恋的望着楚天骄: “大王…” 楚天骄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到他头顶上,骂道:“叫爹!” 陆钰:“…” 第167章 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豪奢! 这一家三口奇怪的组合到了城门口,发现入城的检查明显严格了许多。 如果是几个男子,一般都会被拦下查问。 不过像楚天骄他们这样的一家三口,守卫也就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路引,便放行了。 “大王,你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路引?” “叫爹!” 楚天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暗哑了。 而陆钰的声音,因为楚天骄给他吃了颗变声丸,此时听上去尖锐刺耳,像极了那些爱骂架的村妇。 自从上一次追捕上官烈经历了假扮青卫下泻药的事后,楚天骄回到京城,就让陆鼎峰给她整了全套的暗探装备。 路引这种东西,橘子庄有专门的人负责制作,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变声丸是楚天骄向王老太医求的方子,自己配置的。 橘子庄的暗探,已经被派往了各国,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必不可少的。 进城之后,陆钰指路,他们先到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前,准备安顿下来。 “这院子是府里的管事成伯的,成伯单身一人,在府外置办了这个院子是为了养老。可惜,这次我回来发现成伯已经失踪了,应该是被谢容安害了。” 陆钰在锁上一捏,那挂锁便碎成了两半。 推门进去,发现这院子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积累满了灰尘。 三人将马车赶进了院里。 卸下马车后,李匡很自然的拿起了扫帚开始扫地。 楚天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做过收拾打扫的事,看见李匡居然会扫地,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老怀甚慰的表情。 再拿眼去瞧陆钰,看见陆钰像个傻媳妇一样拽着裙子游手好闲。 楚天骄抽出隐藏在车厢底的火云枪,在陆钰的屁股上边打边骂:“懒丫头,还不去做饭,你爹我饿了!” 陆钰边跳边逃:“我不会做饭!你是爹,不该你做给我吃吗?” 楚天骄有点心虚,因为她也不会做饭。 但她绝不会承认她不会。 “你爹我现在出去转转,买点吃食回来,顺便打探消息。 你和女婿在家好好的收拾,咱们住客栈不方便,要在这住好几天呢。” 李匡和陆钰二人就像两个弃儿般,被他们的“楚爹”留在了家里。 楚天骄佝偻着背,迈着外八字脚,背着手,到了街上就开始打听这两日南宁城中的动静。 这间院子其实离王府并不算远。 周围的百姓都知道王府着火的事,但没人听说南宁王失踪。 想来定是谢氏父女对外隐瞒了消息。 至于州府衙门,这两日也没有什么动静,唯一有关的传闻,还是那日桂花宴上,陆钰调戏了梁珊珊的事。 表面上南宁城风平浪静,楚天骄甚至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楚天骄找了间杂货铺,买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让伙计直接送到成伯家去。 杂货铺的老板娘看楚天骄出手阔绰,便与她絮叨了起来。 “你就是东三巷子那套空院子的房主啊?从未见过您回来住,您是做啥营生的?” “之前在梁家当差,如今年岁大了,主子怜惜,给了银子允我自行养老。” 老板娘双眼中瞬时多了一层敬畏。 梁家,可不就是州牧家吗? 能在州牧家当奴才的,都不是一般人,更何况眼前这老头,竟然还能被主子放出来享福,那以前在梁家地位定然不低。 老板娘赶紧的开始攀交情:“我一亲戚,一直在给州牧府送菜,不知大爷您怎么称呼?或许我那亲戚跟您还是老相识呢。” 楚天骄哪里认识什么州牧府的人,她纯粹在胡说八道,听说老板娘家亲戚给州牧府送菜,上心了起来。 “小老儿姓王,你亲戚是哪位?” … 楚天骄和老板娘聊得热火朝天,楚天骄又在杂货铺里买了不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板娘越看她越顺眼。 老板娘亲自领着楚天骄去买了熟食,看见楚天骄一出手就要了三斤驴肉,老板娘景仰道:“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豪奢!” 楚天骄已经打听清楚了老板娘的亲戚的情况,神情放松的、回了成伯的院子。 推门进去,一眼看去,这个院子,仿佛被一切为二。 一半干净,另一半不仅脏,还比她走的时候更乱了。 李匡一脸得意迎接了出来,将楚天骄请到了自己清洁的地盘上,“楚小姐,这边有两个房间,正好我们一人一间。 杂货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归置好了。” 楚天骄指着陆钰打扫的半个院子,嫌弃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样是人,差距怎得这么大呢?” 陆钰不服气的抱怨道:“这黑小子自幼在山上当道士,自然洒扫的事都会。我从小在宫里长大,我怎么知道应该怎样打扫卫生?” 其实陆钰说的是实情,楚天骄自己还不是一样不会? 三人就在院子中摆了个小桌子吃饭,楚天骄一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我明日打算混进州牧府去看看。 那送菜的老张家的住址我问清楚了,咱们吃完饭就去他家走走亲戚。” 陆钰:“你跟一卖菜的也能攀上亲戚?” 楚天骄傲骄的抬起了下巴:“老板娘的亲戚,不就是你爹我的亲戚?如果不是杂货铺的老板还健在,老板娘很可能已经准备招赘你爹我了!” 第二日一大早,楚天骄扮做了老张的闺女,李匡扮做帮工,跟着老张混进了州牧府。 门房看见老张问道:“今天怎么舍得把你闺女也带来帮忙了?” 老张颤颤巍巍的解释:“家里那婆娘病了,一半的菜蔬是要送到内院大厨房去的,姑娘跟来方便些。” 老张也不想带这“闺女”呀! 可家里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花姑娘,用剑架在他家人脖子上呢。 他如果不老老实实带这两人进州牧府,家里人怕是会没命了。 进了州牧府,楚天骄一直在东张西望。 在二门处,一个婆子清点出来一大筐子菜,指着楚天骄道:“你,扛着菜跟着来吧!” 李匡扮做的老张的帮工,要上前帮楚天骄的忙,被婆子指着鼻子骂: “哪里来的混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夫人小姐们吃的菜,岂是你能送的?” 楚天骄给李匡传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跟着那婆子,去了内院。 第168章 你是送菜的张家的姑娘? 楚天娇扛着一筐菜,跟着婆子进了内院。 这州牧府比南宁王府略小一些,但也是亭台楼阁林立,楚天骄穿花拂柳,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拐了几个弯,才见到一排烟火气很重的房子。 这应该就是州牧府的大厨房了。 因为日常安排膳食的都是府里的夫人,一般大户人家的大厨房都设在内院,提供主子们和内院下人的膳食。 外院自有外厨房,一般供应的是门房和侍卫等外院人员的伙食。 “哟,徐嬷嬷,辛苦了,来来来,这有镇得凉凉的银耳汤,给你舀一碗,您先喝着,我这就对对单子。” 大厨房的管事妈妈热情的招呼着那位带楚天骄进来的婆子。 徐婆子将清单递给管事妈妈后,就坐到了一根小凳子上喝银耳汤。 楚天骄假装乖巧的站在了她的背后,竖着耳朵听徐嬷嬷跟厨房里的人聊天。 “富春家的,你哭丧着一张脸作甚?” “徐嬷嬷,你可不知道,昨日她家富春挨了打。主子也没有赏药,富春今儿烧得厉害,她可不就愁死了?” “在这府里干活,就得自己仔细着点。自己不仔细,被主子罚了,能怨谁呢?” “徐嬷嬷,我家富春啥德行,您老还不清楚?咱们两家可都是从胶州老家一起跟过来的老人了。” …… 楚天骄一听提到胶州二字,心中一紧。 莫非这梁成老家是胶州的? “要说富春也是个警慎的性子了,听说昨日也就拿眼睛多瞄了几眼那位贵客,便被罚了。” “徐嬷嬷,可别提了,看一眼都挨打,咱们在这胡咧咧,传到主子耳朵里,这一屋子的人,还活不活了?” 满厨房的婆子丫头,都吓得噤了声。 楚天骄却听进了心里去。 她对那位富春家的说道:“是棒疮吗?发热了可是要死人的。” 富春家的闻言脸色更白了。 徐嬷嬷啐道:“这哪有你个外面来的小丫头插嘴的地方?” 楚天骄此时穿着张老头闺女的碎花褂子,面容只稍作了修饰,化黑了一些,难掩清秀。 她撅了撅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道:“我也就是好心,正好我哥跟着别人学了个治棒疮的方子,可灵了,这不是想问能不能帮上忙吗? 能救富春哥一命,也是与您二位结了个善缘。” 富春家的一听这话,如何还忍得住,赶紧的细问楚天骄方子的事。 楚天骄一阵大白话,把“她哥”的方子吹嘘得几乎能肉白骨活死人了,富春家的便要向她求了这方子。 “我哥就在外面等着呢。 富春嫂子,待会儿你与我一起出去,你带我哥去看看富春大哥。 确认一下富春大哥的伤是否对症,再写了方子给你。” 富春家的自昨夜富春开始发烧起,就愁死了。 他们这些下人,也请不起什么好的大夫。 一大早的上街上拉了个郎中给富春看病,给了些膏药,开了个草药方子煎了,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现在被楚天骄一阵吹嘘后,仿佛见到了救星。 “你是送菜的张家的姑娘?好好好,如果你哥的方子真的管用,能救了我家富春,我定然重重的谢你。” 这时,管事妈妈也对好了清单,画了圈按了手印。 徐婆子便要领着楚天骄出去,富春家的赶紧的告了假,跟着楚天骄到了门房处接楚天骄的“哥”。 到了门房,见到送菜的张老头和李匡,楚天骄指着李匡说:“这就是我哥,他会治疗棒疮。” 李匡看见楚天骄在跟自己眨眼睛,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顺着她的话问:“谁要治棒疮?” 富春家的赶紧的上前,自我介绍道:“是我家富春,他现在还在家躺着呢,麻烦小哥跟我走一趟。” 富春家住在州牧府外的小巷子里,这整条巷子,住的都是州牧家的下人。 楚天骄和李匡跟着富春家的去看病,那位张老头也只得赶着车,跟着他们。 一进门,就听到“哎哟,哎哟”的呻吟声。 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姑娘在给床上的男人呼呼,嘤嘤嘤的哭着:“爹,二丫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富春家的将小姑娘往旁边一推,不耐烦的骂道:“一边去,父女俩一样的没用。 送你去侄小姐的院儿当差,第一天就给赶出来了,没用的东西。 父女俩一样的招主子嫌弃,我这命怎的这么苦,赶上你们这一对糟心的东西……” 富春家的像是满腹的怨气,一回到家就唠叨个不停,楚天骄不得不咳嗽了两声,阻止了她的继续唠叨。 李匡根本就不会看病,装模作样的给富春把脉。 楚天骄在一旁问富春:“富春大哥,你这伤是昨日什么时候挨的?” 趴在床上的男人已经知道了这两人是媳妇带回来给自己看伤的,卖菜的张老头他也打过照面了,便没有疑心,老实的说道: “昨儿晌午后。” 富春的伤已经让外面请的郎中清理过了,楚天骄递了瓶金创药给李匡。 李匡只得配合的给富春上药。 那金创药是楚家军中惯常用的,药效不错。 涂上去后,富春顿感清清凉凉的,伤口没那般疼了,就更信了两人几分。 楚天骄借机问道:“听说富春大哥是胶州人?是跟着梁大人一起从胶州过来的吗?” 富春虽然精神不太好,还是客气的回答道:“是的,从我祖父那一辈儿开始,我家就是梁家的家生子。我自小就跟着老爷,老爷去哪里做官,都带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富春语气上扬,透着点被主子重视的荣耀感。 楚天骄便确认了,这梁成还真是胶州人。 胶州靠近东夷,这中间不知道会不会有关联。 “要说大哥也真是冤枉,人家都说自小的长随,都跟兄弟一样,梁老爷怎好为了个外人,就将大哥打成这样呢?看这样子,就算养好了,也未必不会留下后遗症。” 一听会有后遗症,富春媳妇急了,忙问会怎么样。 楚天骄一阵恐吓,吓得富春两口子都哭了起来。 楚天骄继续挑唆,富春媳妇顺着她的话嚎道:“什么狗屁谢先生,不过是王府的一条狗罢了,怎的就看不得他了?看他一眼凭什么就把我家富春打残疾了?” 楚天骄和李匡交换眼神,还真是谢容安。 楚天骄出手如电,点了富春媳妇的穴位,李匡立即配合的扣住了富春的脖子。 楚天骄问道:“富春,梁成没得失心疯的话,不会因为你看了谢容安一眼就打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从实说来!” 第169章 历史真的有这么强的纠错能力吗? 审问富春并不费力。 他老婆女儿就在一旁,楚天骄稍稍威胁一二,富春便倒豆子般什么都说了。 原来,昨日一位谢先生到访,与梁成在书房商议要事,是富春伺候的茶水。 富春确实是在送茶的时候多看了这位谢先生两眼。 那是因为富春觉得这位谢先生眼熟。 “你说你在胶州见过这位谢先生?” 楚天骄觉得富春的话有些奇怪。 这谢容安到南宁已经十年,中途去了上京城给陆钰治病,富春如果见过他,也应该说在这两个地方见过,怎的说在胶州见过? 况且梁成任职这南宁的州牧,也才四年。两人的勾结,应该是从这四年开始的。 难道两人是老相识? 富春道:“这位谢先生,长得很像胶州曾经的大户凌家的三少爷。 我们家老夫人,便是凌家的姑娘。 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年龄还小,跟着我爹去凌家送过年礼,见过那位三少爷。” 胶州的凌家? 楚天骄觉得自己像是听过什么事跟胶州凌家有关,又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你们家老爷,跟这位谢先生其实是亲戚?” 富春道:“应该算姑表兄弟,但是他们似乎都没相认。 我听我家老爷一直称呼凌三少为谢先生,就多看了几眼。然后我就被老爷赶出了书房。” “那你为什么挨打?” “我出了书房后,还是觉得奇怪,就站在门外偷听了几句,被那位谢先生发现了,要取我性命。 我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就是怕主子再叫人,守外面伺候着。 老爷怜惜我自小跟着他的情谊,替我求的情,只叫人将我打了一顿。” “你还算聪明。你要说自己绝不会说出去,估计现在已经没命了。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我听那位谢先生让我家老爷围了南宁王府,还让我家老爷到什么山去剿匪。” 楚天骄闻言大惊。 谢容安叫梁成围了南宁王府,还要去清剿洪武山? 这怎么跟楚天骄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容安不是应该让梁成以南宁王的名义,拉起大旗造反,从南宁出兵,直攻湘南吗? 如果东夷有进攻离国的计划,这时候趁着离国内乱,便会直逼临海或者胶州。 两股力量里应外合,打离国一个措手不及。 怎的听上去,谢容安反倒是让梁成贼喊捉贼起来? 楚天骄将富春知道的,都问了出来后,威胁道:“今日的事,你们一家子自己保密,不要让人知道。你们这样或许还能活下去。 你们要是敢透露我们来过,你什么都交代了,最后只能是你们一家子被梁成杀了。” 富春自然知道好歹,连连保证绝不会透露出去半句。 楚天骄和李匡坐着张老头的车,回张家接上陆钰。 张老头也被狠狠地威胁了一番,保证不敢将楚天骄等人的行动透露出去。 楚天骄知道这些小人物,活命对他们才是最重要的,自然不会多嘴,就没有太为难这些人。 三人回了成伯的院子。 楚天骄将今日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大家分析。 陆钰说:“其实我父王去湘南总督府报案,湘南总督也不会出兵。 在谢容安和梁成动起来以前,事情的本质只是一名东夷奸细,潜伏进了南宁王府,软禁了我父王。 我父王已经逃出去了。 那么朝廷最多会发文让南宁州府衙门捉拿谢容安归案,并不会发兵南宁。 没有朝廷的调兵令,湘南总督府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天骄知道是这个道理。 李匡问:“王爷有证据证明梁成和谢容安勾结吗?” 陆钰和楚天骄都摇头。 陆钰说:“在路上我就问过我爹这事了,他没证据。” 楚天骄道:“所以南宁城至今看似还风平浪静。梁成并不怕你爹告他。甚至,现在谢容安让梁成围了南宁王府,清缴洪武山,就是要反咬南宁王一口。 南宁王府内,要伪造你爹造反的证据,很容易。 更何况还有洪武山的私兵作证。 梁成说不一定现在已经写了折子往上京城递了,说他自己发现了你爹要造反。 你皇伯父本来就防着你爹造反,自然会下令让梁成抓捕你爹。 然后,你家被抄家灭门,梁成升官发财。 梁成如果升职为湘南道总督,那时候管辖的军队,可不仅仅是一万南宁驻兵了。 到时再与东夷人里应外合,作用比现在一个小小的南宁乱起来,作用大得多。” 楚天骄自己说完都傻了,怎的又回到前世的轨迹上了? 历史真的有这么强的纠错能力吗? 自己插进来搞半天,又转回去了? 谢容安唯一没有想到的,可能就是楚天骄这群贵胄子弟混到了南宁来捣乱。 而且以楚天骄和李匡的身份,背后站着离阳侯和李大将军,如果他们出面,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梁成想像前世一样轻松的陷害南宁王,踩着南宁王府的尸体往上爬,拿到湘南的军权,怕是难了。 “大王,现在咱们怎么办?” 楚天骄知道陆钰着急,她这时没有跟陆钰怄气,让陆钰稍安勿躁,“阿钰,你别急,谢容安可能并不知道是我和李匡救的你们父子。 谢氏不认识我们,他听谢氏汇报的情况,很可能以为那天烧王府,救你们父子的,是南宁王自己的后手,才会这样安排。 咱们只要拿到梁成与东夷人勾结的证据,此局就解了。” 陆钰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楚天骄:“大王,这是我父王给我的。洪武山的私兵,虽然是谢容安插手帮着他招募的,但是那些人里的骨干,也有几个是父王的人。见到这块令牌,他们便会听令。” 楚天骄道:“按照富春偷听到的情况,他们今晚便会围了王府,假装在王府中搜出你父王造反的证据,然后便会去清缴洪武山的私兵。 咱们先不管王府,那些证据反正都是伪造的。 咱们现在就出发去洪武山,届时随机应变。” 此时刚过晌午,三人简单的用了些饭食,又买了两匹马,出了南宁城。 在城外,三人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换了衣装,连夜赶往洪武山。 第170章 你是怎么看出他是东夷人的? 洪武山在南宁城外两百里,三人星夜兼程,到了第二天清早,才赶到洪武山脚下。 “你知道地方吗?” 楚天骄看到眼前延绵的青山,便觉得头疼。 陆钰点头:“我没来过,但我看过地图。” 三人骑马又行了一段路,将马藏在了一个山谷中,任由他们自己找草吃,徒步开始爬山。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楚天骄停了脚步,一边擦汗,一边问陆钰:“你确定自己没找错路。” 陆钰皱着眉头开始思考,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按照自己的记忆,画起了草图。 “咱们刚才确实是经过了三个山头,遇到了一处瀑布,又在遇到岔路时,走了右边。 按照地图,应该是再翻一个山头,就会看到一处窄壁,转过窄壁,山脚下藏着一处山坳,就是飞云坳了。” 飞云坳便是南宁王练兵的秘密基地。 楚天骄相信陆钰背地图的能力,没有再质疑他带错路,认命的站起来准备继续走。 这时,前方有一群飞鸟惊起,像是有人来了。 三人赶紧的隐蔽,躲到了树上。 一队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男人从树下经过,一共有五十几个人。 楚天骄听到一人在跟为首的那人抱怨:“头,咱在飞云坳住得好好的,为啥要我们离开?” “上面的命令,我哪知道?” “咱们是去南宁城吗?” “谢先生派来的人是让咱们到城外的浮水镇,隐蔽起来……” 等这些人都过去了,楚天骄三人跳下树,陆钰道:“谢容安这是在安排自己的人先撤走。” 楚天骄点头。 谢容安必定是会利用南宁王的私心,在飞云坳的私兵中大量混杂他自己的党羽的,可是楚天骄想不到会有这五十几人这么多。 这里可是南宁,离东夷远隔千里。 这些人都不是本地口音,能被谢容安视为自己人,需要隐藏起来,肯定都是从东夷那边偷偷潜伏过来的。 楚天骄深感离国的暗夜司完全是在混吃等死,这么多的东夷人入境,居然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想到暗夜司,楚天骄突然想到了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 凌寒冰姓凌,也是胶州人。 楚天骄昨日听富春提到胶州凌家,就觉得胶州凌家有什么事是她听过的。 现在她想起来了,胶州凌家五年前被灭门了! 这件事还是楚天骄前世查凌寒冰的时候知道的。 谢容安长得像胶州凌家的三少爷。 凌寒冰出生也是胶州凌家。 胶州凌家五年前还被灭门了。 据楚天骄前世查到的消息,灭了凌家满门的,是东夷人。 前世凌寒冰帮着陆兆凌坑死了楚天骄的二叔楚烨。 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胶州凌家灭门案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谢容安真的是胶州凌家人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帮东夷人做事呢? 楚天骄突然觉得,谢容安的身份,也许不仅仅是东夷奸细那么简单。 而那位暗夜司的副统都凌寒冰,身上可能也藏着什么大秘密。 也许,凌寒冰也是东夷人的奸细? 暗夜司可是离国最大的密探机构,副统领居然是东夷奸细,那才真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上次东夷人在皇家猎场行刺后,是凌寒冰亲自带人将使团的人抓捕回的上京,看上去又不像。 楚天骄决定等南宁的事了之后,回上京就要好好的查一查凌寒冰。 楚天骄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到了陆钰说的那处窄壁前。 窄壁前设有岗哨。 两名士兵站在岗哨亭里,陆钰和李匡一人解决一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两名士兵控制住了。 陆钰捂着那名士兵甲的嘴,士兵甲看样子年龄不大,愣头愣脑的。 士兵甲有些激动的冲着陆钰拼命眨眼,嘴里呜呜呜,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钰威胁道:“我可以放开手让你说话,但是你不准喊。如果你喊了,我立即杀了你。” 士兵甲连连点头。 陆钰松开了手。 士兵甲哑着嗓子喊道:“世子,您怎么来了?” 陆钰:“你认识我?” 士兵甲:“你是我们小主子,我当然认识你!” 陆钰:“……” 好吧,这下面的兵,都是他爹养的,他确实是他们的小主子。 李匡控制住的那名士兵乙眼神闪烁,也学着士兵甲的模样开始呜呜。 李匡刚要松手,楚天骄一剑刺穿了士兵乙的胸膛。 士兵甲吓得一哆嗦,软到了地上。 楚天骄说:“他是东夷人。” 陆钰看了眼被杀的那名士兵乙,穿着与士兵甲完全一样,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天骄指着士兵乙的左手虎口道:“他双手虎口的茧一样厚,说明他习惯使用东夷直刀。” 陆钰和李匡对比了两名士兵的虎口,还真是不一样。 士兵甲的左手虽然也粗糙,虎口却没有老茧。 士兵甲稍微缓过点神,颤抖着问:“王虎是我们队长,怎么是东夷人?” 陆钰问他:“这个王虎是不是口音跟你们不一样,不是南宁本地的?” 士兵甲点头:“他说他老家是胶州那边的,好多年前逃难过来的。” 陆钰顿时明白楚天骄没有判断错。 “王虎是东夷奸细。” 听到自家世子这样肯定的语气,士兵甲不再怀疑,却开始紧张起来:“世子,咱们队伍里怎么混有东夷人?” 陆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士兵说自己叫周小风。 陆钰问了周小风这几日飞云坳中的情况,得知陆陆续续,坳中已经出去了一百多人了。 “那些人都是廖将军派出去的,让他们出去执行任务。现在下面还有八百多人。” “除了你说的这位廖将军,下面还有哪些管事的,你都一一说来。 另外,你平日与他们接触,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外地来的,都详细道来。” 听周小风的叙述,飞云坳的私兵,平日都是一正一副两位将领在约束。 正的是一位姓洪的将军,这段时间突然病了,坳中的事便是副的那位廖将军在主管。 “你们在进这飞云坳当兵前,都是做什么的?” “我们都是南宁的百姓,有些人是受了王爷的恩,立志要当兵保护王爷。有些是贪图这里军饷高,才来的。 王爷来了南宁后,封地内的付税减了又减,大家都愿意给王爷当兵。” 楚天骄问: “平时你们怎么下去?下面也有人守着吗?” 周小风说:“这里有云梯,放下去就可以下人。不过谢先生来,从来不走云梯,他都是直接从崖壁就能滑下去。 下面有人守着了,平时是各个小队轮班,最近都是廖将军亲自点人守着。” 陆钰拍着周小风的肩膀道:“咱们的队伍里确实混进了东夷人,我现在要下去清理奸细。 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在这里守候好云梯,没有我的暗号,不能放一个人上下。 能完成任务吗?” 周小风激动的将手放着在胸口保证道:“坚决完成任务!” 第171章 你都不威逼利诱一下我? 楚天骄让陆钰扒了王虎的衣服,准备换上。 陆钰忍着恶心,自己穿上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穿死人的衣服,我来扮做他。” 楚天骄知道陆钰有点洁癖,能穿王虎的衣服,看来这段时间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也开始接地气了。 三人并没从云梯下去。 他们借着崖壁的坡度,从另一边跃下,洪武山本就是热带雨林地貌,中途有繁茂的巨树和藤蔓借力,三人没有惊动下面的人,便落到了地面上。 李匡忍不住问楚天骄: “此处选址虽然隐蔽,但是从军事上考虑,却是一处死地,如果用火攻,后果不堪设想。南宁王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 李匡一路上虽然什么都没问,但也猜到了这里是南宁王蓄兵的基地。 楚天骄满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李匡接受到了楚天骄的暗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楚天骄这才分析道:“这地方应该是谢容安选的,要么是他一开始就有其他打算,要么是这谷底还有其他暗道通往外面。” 陆钰对自己的父王也很无语。 不仅被人骗得团团转,自己完全没有军事才能,也敢蓄养私兵。 现在落这么大一把柄在别人手上,自己都不好意思让身边的两个伙伴,替他隐瞒。 “等这件事了之后,我一定会劝父王安安分分的当个富贵闲人。” 陆钰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摊上这么个爹,太糟心了。 楚天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说道:“根据周小风给的情报,下面主管的这位廖将军,是谢容安留下来统管全局的人。 那位洪将军,之所以病了,应该是南宁王的人,被控制起来了。 擒贼先擒王,咱们直接潜到主帐,将那个廖将军控制了。 找到洪将军,他作为主将,应该就能号令众人。 咱们要赶在梁成的人到之前,将人全部转移。” 李匡和陆钰没有异议。 三人钻出树丛,看到谷底平坦的地面上,用木头搭建了一大片的营房。 陆钰先溜出去,他穿着王虎的衣服,被人远远的看见了,也没人注意到他。 陆钰趁机钻进了最近的一间空营房,从里面偷了两套衣服出来,给楚天骄和李匡换上了。 三人往中间的营帐溜去,遇到了巡逻的队伍,为首的队长看他三人脸生,问他们小队编号。 陆钰报了周小风他们小队的编号。 “王虎他们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陆钰道:“前两天廖将军刚将我们分进丙七队。” 最近那位廖将军动作频繁,飞云坳里的士兵都知道,但上官的事,都不敢私下议论。 听陆钰说他们是廖将军安排进丙七队的,巡逻小队的队长也不再追问了,挥了挥手,放过了三人。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中军营房,门外有两名士兵背对着门把守。 李匡和陆钰从后面闪身出去,一边一个,捂住士兵的嘴,将人抹了脖子。 即使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还是发出了响动,屋内有人喝到:“外面是谁?” 三人没做一丝的停滞,冲了进去。 三把剑齐齐攻向屋内的男人。 那男人正坐着吃饭,反应迅速的掀了桌子挡住三人的攻势。 楚天骄急中生智喊了一嗓子:“廖将军,谢先生派我们来的,我们是梁州牧的人。” 廖将军刚要扯着嗓子喊人,一愣神,闭了嘴。 就在他愣神的眨眼间,陆钰和李匡的剑,已经攻到了他的面前。 廖将军手上没有兵器,左右两路又都被封死了,只能后仰。 他慌忙喊道:“自己人,动什么手?” 楚天骄的天鸦剑此时也抵住了他的喉咙,似笑非笑骂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廖将军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可惜,三把明晃晃的剑指着自己,他也没有办法反抗了。 这是他才看清楚陆钰,赶紧的套交情道:“世子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位廖将军全名廖凡,是去过南宁王府的。 没有获得南宁王的信任,也不可能在飞云坳当上副将军。 李匡上前点了廖将军的穴位,陆钰冷笑道:“谢容安没告诉你我已经逃出去了?” 廖凡当然知道陆钰和南宁王逃了。 王府烧火那日,谢氏就飞鸽传书给了谢容安。 当时谢容安还在飞云坳。 廖凡就在谢容安身边。 谢容安是定好后面的计划后,安排了廖凡尽快将自己人转移,才离开的飞云坳。 听陆钰的口气,廖凡便知道自己的身份败露了。 “世子,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离国已经没有你们父子的容身之地,不若跟着我们反了? 您是谢先生的徒弟,任务完成后,谢先生一定会带你回东夷的。” 陆钰呲牙:“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好好的离国皇族不当,要去你们东夷当俘虏?” 楚天骄不耐烦的将天鸦剑在廖凡的脖子上轻划了一道,厉声问道:“洪将军呢?” 廖凡闭嘴,表情中透着不屑,似乎觉得楚天骄想从他嘴里知道消息,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楚天骄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对李匡说:“杀了!” 李匡的剑立即就要割下去。 廖凡顿时慌了:“住手!” 李匡的剑停顿了一下。 楚天骄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廖凡脖子一缩,不敢置信的问道:“你都不威逼利诱一下我,怎的知道我不会屈服?”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赶时间,没空。” 眼看着楚天骄又扬起了手,一副要下令让身后的黑小子动手的模样,廖凡慌忙说:“我说,我说……” 楚天骄这才让李匡放下了剑。 “洪将军在隔壁房间,他被谢先生下了毒,一直昏迷中,我也没有解药。” 楚天骄让廖凡带路,去了洪将军的营帐。 看守洪将军的人,早就被撤换成了廖凡的人。 看见几人进来,举起了刀,但看廖凡被挟持住了,又迟疑的没有出手。 陆钰将人卸了兵器后,点了穴。 洪将军躺在床上,面色铁青,唇色发乌,一看就是中毒已深。 陆钰认识洪将军,上前先将人摇醒。 楚天骄查看之后,掏出一颗药物,喂到了洪将军的嘴里。 “我这解毒丹只能暂时替他缓解毒性,这毒的解药不好配置,只能等出去之后再说。” 洪将军吃下药丸后,楚天骄又给他施针。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洪将军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 “世子,臣愧对王爷……” 第172章 打不过也要打。 这位洪将军,倒是对南宁王忠心耿耿。 陆钰拿出了南宁王给他的令牌。 洪将军便愿意一切行动听陆钰指挥。 “老夫做梦都想不到,谢贼竟然是东夷奸细!” 洪将军年龄大约四十几岁,红了眼眶,向陆钰等人叙述了自己被谢容安控制的经过。 “谢贼最初说朝廷很可能会对王爷动手,传王爷令,让我整肃队伍,加紧操练,随时准备抗击朝廷军队。 那几日,我们没日没夜的操练,就等着王爷一声令下,好护住王爷与朝廷的军队鱼死网破。 但我虽然看到了王爷的手令,却没见到王爷本人,心中还是存疑的。 我便向谢贼请示,想出山回城去当面见见王爷。 谢贼总是推三阻四……” 洪将军说的这一段,楚天骄和陆钰都知道那应该是谢容安回到南宁,将南宁王软禁起来的时间。 那时候谢容安还希望控制住南宁王父子,伺机而动。 他可能还要与东夷那边联系,也可能还有其他的部署没有完成,所以只是稳住洪将军,不让他直接见到南宁王。 “前几天,谢贼突然发难,让廖凡将我捆了。我与他对骂起来,才知道这贼人竟然是在利用王爷。 我以为他会杀了我,结果,他喂我吃了颗药,我便失去了意识。” 楚天骄知道那是因为谢容安收到了谢氏的传讯。 他知道了南宁王已经逃了。 那时谢容安也不知道南宁王是否能抓回来,也不知道救走南宁王的人是谁,所以才会喂了洪将军的毒药,却并没有直接杀了他。 对谢容安来说,楚天骄救走南宁王,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毕竟南宁王身中万蛇丹,需要定期吃解药。 这种毒药是东夷用来控制人的阴毒手段,就算谢容安让南宁王走,他以为南宁王都不敢走。 谢容安万没想到楚天骄会解万蛇丹的毒。 楚天骄早在控制西市口的蛇头杜三时,就用过这种毒药了。至于解药,都是现成的,南宁王一知道毒可以解了,便跟着楚天骄跑了。 “洪将军,谢容安与州牧梁成有勾结。 他们准备引驻军前来清缴飞云坳,届时,便有了王爷造反的实证。 谢容安已经安排自己的人撤退了,只剩下了廖凡断后。 咱们必须马上撤退,否则,有了这满谷的尸首为证,南宁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楚天骄简单的说明情况后,洪将军急了,立即要起身号令手下集合。 无奈,他中毒已深,虽有楚天骄的解毒丹暂时压制,却仍然头晕目眩。起急了,又一头栽倒了下去。 “洪将军,稳住,我们扶你出去。” 陆钰扶住了洪将军。 李匡依然押着廖凡。 他们找到了传令官,吹响了集合的号角。 谷中有一个点将台,几人站了上去。 洪将军对八百士兵宣布道:“这位是南宁王世子,带着王爷的命令来救咱们。 咱们队伍里混进了东夷奸细,那位谢先生和这个廖凡,就是最大的奸细头子。 他们要害死王爷,害死咱们! 你们身边有从胶州、临海等地过来的人,全部出列。各小队中互相清查。” 一时之间,队伍里的士兵哗然,有些本地的士兵认出了陆钰,很快就相信了洪将军的话。 有些不认识陆钰的,面带怀疑,交头接耳。 大部分的人心里都慌了。 他们大部分的人都认识谢先生,知道飞云坳就是谢先生在主管。 现在告诉他们,谢先生是东夷奸细,那他们算什么? 楚天骄觉得这样吵吵闹闹下去不是办法,走到了旁边的战鼓旁,敲响了战鼓。 “咚——咚咚——咚……” 几声鼓语之后,队伍安静了下来。 楚天骄从陆钰的手中接过了南宁王给的令牌,高声喝道:“我乃御赐武胜县主楚天骄,受南宁王所托,来带各位安全离开。 首先,我要告诉大家,南宁王没有造反,他只是受了谢容安的蒙蔽,现在南宁王已经亲自去湘南总督府报案。 其次,你们是离国的好儿郎,也是受了东夷奸细谢容安的蒙蔽,才困于这飞云坳中。 最后,我要带你们安全离开。 我楚天骄承诺,只要各位心中有家国,我就不会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各小队队长出列。” 楚天骄的话,让人心安定了下来。 各小队的队长陆续的出列。 谢容安的亲信都已经离开了飞云坳,这些队长,都是本地人。 楚天骄继续发令:“各小队队长清点人数,约束好自己的部下,听从号令。有不听号令者,立即将人给我绑了。” 楚天骄并没像洪将军一样现在清查奸细,第一是甄别需要时间,第二是怕引起兵变。 有这些队长牵头压制着,队伍立即整肃了起来。 “现在,从甲一队开始,上云梯。” 陆钰让传令官吹响了号角,给上面的周小风传讯。 周小风从上面把所有的云梯都放了下来。 一共十个云梯,很快甲一队便上去了。 楚天骄也上去了。 陆钰和李匡分别带着洪将军和廖凡上去。 当所有的人都上去后,楚天骄下令:“扔火把!” 洪将军想阻止,被楚天骄瞪了一眼。 看见自己生活训练了好几年的飞云坳火光四起,士兵们很多都红了眼。 陆钰劝洪将军:“现在梁成想踩着我们南宁王府的尸体上位,这个飞云坳,就是证据,烧了它,你们和我们父子,才能活下去。” 洪将军明白这个道理,默默的点了点头。 从洪将军这,了解到了丙字队是训练的斥候队伍,周小风就是丙七队的。 楚天骄叫来了丙七队的队长严七,传令道:“你们先行,打探前方可有敌情,发现州牧府的人,赶紧的传讯回来。” 严七领命带着周小风等十人先行,两个时辰后,传回消息,洪武山脚下,有大军正在准备进山。 洪将军听完传讯后紧张得直搓手: “丙七队来报,州府军大概出兵了一万人。梁成这是让州府军全军出动了,这是真想将我们全歼在洪武山中?” 楚天骄冷笑道: “梁成当州牧四年,如果他与谢容安是老相识,你以为州府军会真的按照建制,只有一万人?” 洪将军绝望的哀叹: “八百对一万,怎么打得过?难道真要这些人都死在洪武山?” 陆钰没有吭声,李匡语气平淡的说: “打不过也要打。” 楚天骄捏紧了拳头道:“我答应了要将所有人带出去,就一定会将你们带出去!” 第173章 真以为自己是战神再世? 州府军已经将洪武山包围了。 楚天骄居然想将人全部带出去,洪将军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出了飞云坳后,廖凡便被解开了穴位,只是用牛筋绑了,一直跟在李匡的身后。 此时听到几人的对话,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楚天骄看他碍眼,嘲讽道:“你以为州府军来了,你就能逃掉?我舍不得这些离国的儿郎送命,你那位谢先生,却舍得你留下送命。你高兴什么?” 廖凡一噎,想要回怼,又忍住了。 洪将军从一名士兵的背上下来,向楚天骄鞠了一躬道: “谢谢县主的好意,还请县主和这位李公子,带着我们世子逃吧。 这支队伍,是我带出来的,我会领着他们向州府军投降。 或许,梁成看在他们都是本地子弟兵的份上,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楚天骄冷笑道:“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以为谢容安和梁成是菩萨?” 洪将军这么说,不过是在宽楚天骄和陆钰的心。 其实大家都知道,梁成兴师动众的出动了这么多州府军包围洪武山,便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楚天骄对洪将军说:“不知将军可熟悉这洪武山的地形?” 洪将军看楚天骄完全不接他的茬,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给楚天骄讲解洪武山的地形。 “进入洪武山,有三条路,分别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再往南,就要去往南越国了,那边山高路险、瘴气弥漫,无法通行……” 现在队伍走的,正是他们进山那条北边的路,这条路出山最近。 几人在商量撤退路线时,楚天骄看到廖凡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 等大家都觉得应该往西边那条路撤退时,廖凡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楚天骄起身,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药丸,捏着廖凡的下巴,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呸呸……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廖凡努力的挣扎着,想将药丸吐出来。可惜药已经被咽了下去,哪里还吐得出来?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东夷人才有万蛇丹!我这万蛇丹可是改了配方的,就算是谢容安,也不一定能解。 吃了万蛇丹会怎么样,想来你是清楚的。 说,谢容安之前跟你约定的撤退路线是什么?” 廖凡怨毒的瞪着楚天骄,被楚天骄凌厉的目光回怼后,蔫了气焰。 “你怎么知道谢先生替我安排好了撤退路线?” “因为你蠢,自己暴露的。” 廖凡:“……” 廖凡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命在楚天骄手上,只得老实交代。 “我们的人都撤往了浮水镇,咱们已经过了通往浮水镇的岔路了。” 洪将军指着东边那条路道:“咱们刚才经过的那座山,翻过去,便是通往浮水镇的路。” 楚天骄道:“就走这条路。” 洪将军不解:“王爷不是去了湘南吗?走西边能更快的去湘南,怎的往东走?” 陆钰也有些担忧:“谢容安撤了一百多人到浮水镇,到时前有劲敌后有追兵,怕是……” 楚天骄来不及多解释,直接道:“信我就走东边。” 李匡瞟了一眼陆钰,心道:“你一个不懂兵法的人,居然敢质疑楚大小姐的决定,谁给你的自信?” 李匡虽然也没明白楚天骄为什么决定要走东边,但经过两次跟着楚天骄出来搞事后,他已经对楚天骄开始无脑信任了,二话不说,立即押着廖凡转身就走。 陆钰看黑小子都不提出异议,心想那一定是自己没有领会到大王的用意。 不管了,大王比我厉害,听大王的准没错,也立即下令队伍调转了方向。 洪将军无奈,将信将疑的跟着走了。 一柱香后,队伍便退到了岔路口,等大部队都走了,楚天骄才对廖凡说:“说吧,你撤退后的暗号标记是什么?” 廖凡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楚天骄。 “不要逼我再喂你一颗万蛇丹。” 廖凡这才磨磨蹭蹭的从怀里取出一根红色的丝带,说道:“系在那棵树上,我们的人看见了,便知道我们全部转移了,他们就会放火烧飞云坳。” 楚天骄接过丝带,系到了树上。 在李匡提到飞云坳是死地后,楚天骄就想到了,谢容安根本就没真心把飞云坳的人当自己的力量。 那些人,一开始就是谢容安的棋子,随时准备放弃。 设置飞云坳这个基地,根本目的是为了隐藏已经转移走的一百多名东夷人。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南宁王上船,有了飞云坳,南宁王就有了重要的把柄在谢容安手上。 已经转移走的那一百多人,和廖凡和他的手下,才是谢荣安的心腹力量,也是将来谢荣安要在离国南部搞事的重要力量。 谢容安必定不会让这些人折损在飞云坳里。 至于其他人,一把火烧了,只要有尸体,就能做实南宁王蓄兵谋反。 所以,楚天骄才猜到廖凡与州府军中潜伏的东夷奸细之间,肯定有暗号。 否则,万一廖凡还没来得及撤退,州府军就到了,一把火岂不是连着廖凡等人一起烧了? 只要州府军中的奸细看到了廖凡的暗号,必会以为无意外发生,廖凡带着人成功的从这条路撤退了。 州府军便会直接赶往飞云坳。 这个岔路口到飞云坳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一来一去,追兵便与楚天骄他们错过了。 而且,东边既然是谢容安的人的撤退路线,州府军必然不会守得太严实。 到时真碰到拦截的人,让廖凡出面,说不一定还能混过去。 果然,一路上,楚天骄继续审问廖凡,知道了他与山下包围的州府军的暗号。 看到暗号后,州府军会撕开一条口子,让他过去。 楚天骄与陆钰和李匡商量: “如果州府军出动了一万人,那么在东边山下,最多有两千人。 一开始州府军可能不会拦咱们,但是发现人数不对时,肯定会拦截。 还是得有一战。” 李匡补充道:“咱们还必须速战速决,必须在其他方向的州府军增援前,结束战斗。” 楚天骄道:“州府军战力一般都不会很强,他们围住出山的口子,根本没有打硬战的心里准备。咱们可将人分成两个队,第一队你带着,让廖凡出面,装作是谢容安的人,混到州府军的后面去。 第二队……” 楚天骄说完自己的部署,李匡和陆钰都觉得可行,便开始召集飞云坳的士兵,边走边做部署。 飞云坳的士兵知道这一战,生死攸关,都铆足了劲。 廖凡冷哼道:“三个小崽子,真以为自己是战神再世,八百对两千,肯定打不过,等死吧!” 第174章 如今之计,化整为零是最好的办法 即将出山时,李匡带着廖凡领着两百多名士兵走在前面。 廖凡被喂了万蛇丹,也无需再绑着了。 廖凡让李匡每隔十米,生起一堆火,一共三堆。 此时正是秋季,天高云淡,三股浓烟升向天空。 山下的州府军看到了浓烟。 斥候很快便来报告,山下包围的州府军在调动,左边树林边,露出了一个缺口,只有一小队人马把守。 楚天骄也得到了传讯,心道:“东夷人还真是蝗虫,无处不在,离国的军队里,居然都渗透如了东夷的奸细。 看来东夷的女皇上官凤,从登基开始,便卧薪尝胆要向离国复仇了。可怜成宗皇帝,还在为自己十七年前,负责押运过粮草,沾沾自喜。” 李匡带着人从左边下山,进入了小树林。 他们的动静,其实州府军中有人发现了,但是没人做出反应。 在他们即将出小树林时,才有一队人马拦住了他们,喊道:“口令!” 廖凡与带头的人交换了口令。 那人皱着眉问道:“怎么这么多人现在才出来?” 廖凡显然认识这人,向那人挤了挤眼睛。 那人笑道:“你小子,听说在飞云坳里混了个副将当,滋润吧?眼睛怎么了?刚被烟熏了?” 李匡的匕首抵住了廖凡的背。 廖凡赶紧的找补:“嗯,是熏着了。听说你在州府军中混到百户了?这些都是你的兵?这边山口来了多少人?谁领头?” 那人道:“两千人,常林带头,他现在可是千户了。谢先生在这边安排的,都是自己人领头。咱们也就是在这守着,怕等会儿上面打起来,有漏网之鱼从这跑出来。” 两人似乎以前的关系不错,直到李匡跟着廖凡靠近,一剑斩下那人的头颅,那人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廖凡坑了。 见自己的百户突然被杀,拦住李匡等人的一百来名士兵顿时乱了。 李匡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两百飞云坳士兵一起动手,迅速的收割人头。 可怜这一百名州府军,本来以为到洪武山脚下,就是来出趟闲差,却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 这边的打斗情况,被山上躲着了望的斥候看得清清楚楚,楚天骄立即下令剩下的人下山。 州府军在这边山脚下虽然有两千人,但是散得很开,被李匡那边的厮杀声惊动后,再重新集结,需要时间。 还没等他们集结完成,楚天骄已经带着剩下的六百人冲了下来。 陆钰带着人从东边树林快速与李匡的人汇合。 一路上遇到拦截的先行州府军,便冲杀过去。 州府军很快便被冲成了一盘散沙。 楚天骄此时将天鸦剑背到了背上,手执火云枪,挑翻了敌军的一名百户后,抢了他的战马。 州府军其实也都是步兵,骑马的都是百户以上的军官。 楚天骄一旦上了战马,手执火云枪,便真如那战神下凡一般,挡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但凡有想冲过来的追击的队伍,她便直接冲杀主将。 八百飞云坳士兵死了十几个人,便汇合在了一起。 “摆鱼鳞阵!” 在下山的路上,楚天骄便将八百士兵按照他们原来的编队,分了工。 鱼鳞阵对付州府军这样没有充分准备的凌乱队伍,最是有效。 飞云坳士兵齐齐转身,十人一队,散开队形,不逃反攻。 楚天骄原本是在断后,现在却成了阵尖。 化作鱼鳞的各个小队,跟着楚天骄前突。 遇到杀过来的敌人,就像绞肉机一样,快速的包围绞杀对方。 原本敌众我寡的形势,被他们打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李匡和陆钰也抢到了马,冲动了阵型的前沿。 他们与楚天骄一起,在敌军中不停地刺杀军官。 一旦军官被杀,州府军的那一队人马便乱了,飞云坳士兵再一片片的进行绞杀。 又过了一刻钟,州府军的士气完全被打没了,很多士兵都开始四处奔逃。 “快逃啊!这些匪人太厉害了。” “快去北边报给州牧大人,敌人从咱们这边突围了!” …… 楚天骄看到了队伍中有一员大将,还在挥舞着战旗指挥。 从军服上看,这应该是名千户。 楚天骄从旁边一名士兵的背上,薅下弓箭,瞄准那名千户,射出一箭。 箭被千户用旗杆挡掉。 一旁的李匡有样学样,取下自己的弓,瞄准那名千户,补了一箭。 李匡的箭带着内力,破空而去,射穿了千户的头盔。 那名将领从马上掉了下来,不知死活。 有人喊道:“常将军死了,常将军死了!” 听到这声音,楚天骄抬眼望过去,想看清楚敌军中是否有自己人。 不知道是不是州牧军真的从来没参加过实战,否则怎么会帮着喊出这样扰乱军心的话? 这常林是这一队人马的最高长官,他一死,剩下的士兵再无心作战,都只顾着逃命去了。 楚天骄没有恋战,大喊一声“撤退!” 飞云坳的士兵此时都绝对的信服楚天骄了,令行禁止,立即集结,跟着楚天骄等人开始撤退。 战场上能找到的马,都被他们搜缴了,连洪将军都分得了一匹战马。 一行人一边撤退,楚天骄一边下令让各小队队长清点人数。 周小风被楚天骄点做了临时的亲兵,让他将人数统计起来。 这一战,一共死了五十七人,队伍还剩下七百六十人,其中有不少人受了伤。 伤重的被放上了马背,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命了。 守住其他山口的州府军很快便可能追过来,楚天骄根本来不及给这些人治伤。 洪将军激动得老泪纵横,向楚天骄拱手道:“县主大恩,老夫没齿难忘。 这些娃娃,都是我招募进山的,如果死在了山里,老夫一辈子良心难安。以后县主有任何差遣,老夫无不从命。” 楚天骄摆了摆手,表示不必放在心上。 “洪将军,你身上的毒,需要要尽快解掉。等到了下一个城镇,买到药,我就替你解毒。” 洪将军感激涕零,此时就算让他认楚天骄为主,可能他都不会拒绝。 廖凡在一旁暗暗吃惊:“还真叫她将人带出来了?难怪连上官大人,都折在了她手里。” 行了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村落。 楚天骄号令队伍停了下来。 她对所有人说:“你们本是南宁的百姓,与南宁王一样,中了谢容安这个奸贼的计,才会去飞云坳当兵。 现在,我将你们带出了飞云坳。 从这里开始,大家就解散吧,化整为零,隐藏到乡野和市井中去,等风头过了,再返乡好好的过日子。 这一段历史,尽量埋在心里,不要告诉别人,这样对你们自己好。 散了吧!” 大部分士兵都迷茫的没有行动。 陆钰站了出来,向所有的人鞠了一躬:“是我们南宁王府对不起大家!” 很多士兵都侧过身子,没有受陆钰这个礼。 周小风红着眼对喊道:“世子,县主,我不想走,我想跟着你们。” 周小风喊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陆陆续续很多人也表示自己想跟着陆钰和楚天骄。 楚天骄叹道:“州府军还会继续追捕我们,咱们只有七百多人,集结在一起,战斗力不够。如今之计,化整为零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本来就是当地人,只要散于乡野市井中,便安全了。 跟着我们,才是真的凶多吉少。” 听楚天骄这么说,大部分人都散了,三三两两的赶路,有的准备躲进山林,先以狩猎为生,有的准备直接回家,有的准备去附近的镇子里找活干。 最后,只剩下了洪将军、廖凡和周小风。 周小风固执的说:“世子、县主,我就要跟着你们,你们不要赶我走,我本来就是孤儿,没地方去。” 楚天骄无奈,点头同意了。 第175章 我就是没去过青楼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楚天骄,不知不觉中,楚天骄变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绕回南宁城吧。” 陆钰和李匡没有异议,他们都知道,没有拿到梁成和谢容安勾结的实证前,梁成蛰伏在南宁,终究是大患。 洪将军却有些不理解,问道:“县主,咱们回南宁,不是自投罗网吗?” 楚天骄沉默片刻后解释道: “洪将军,你的毒需要的药材比较多,估计只有在南宁城方便买齐。 另外,我还想再探探州牧府,看能不能拿到梁成投敌的证据。” 洪将军担心自己已经被通缉,楚天骄叫他放心。 到了下一个镇子时,楚天骄去了趟药铺给洪将军配解药,果然缺一些药材。 楚天骄只得又去杂货铺买了一堆东西,回到客栈,将洪将军和廖凡装扮了起来。 两人经过易容后,与周小风三人,扮做了祖孙三代。 周小风很不满意廖凡扮做他爹,不高兴的嘟嘴:“我不要认贼作父。” 廖凡翻白眼,不屑道:“我还不稀罕有你这么个傻儿子呢!” 楚天骄没有管这两人的口头官司,对廖凡说:“你看看自己的手腕。” 廖凡这一路上跟着楚天骄,也没有毒发,已经逐渐起了懈怠之心。 将手腕抬起来一看,立即变了脸色。 只见他的手腕上一条黑线,一直延续向上,这是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我这毒原本应该是两天吃一次解药,但是刚才一直赶路,你血液流速太快,很可能提前毒发。 现在我们要赶回南宁城,你给我老实点,毒发的时候我会立即给你吃解药。 如果你敢三心二意,后果自负。” 廖凡原本就贪生怕死,已经投降了,但他毕竟是东夷人,当看到他的自己人时,难免还是会起异心。 楚天骄这是在敲打他,避免路上遇到东夷人或者梁成派出来的府兵时,廖凡会坏事。 廖凡赶紧的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的幺蛾子,还主动交代了浮水镇东夷人的据点。 “现在还不是清缴这些人的时候,但他们逃不掉的。” 楚天骄之前不是没想过带着飞云坳的士兵直接杀到浮水镇,先将这一百多名谢容安的心腹解决了。 但是,此去浮水镇还有一段距离,州府军肯定会在后面追击,到时候很可能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好不容易将那些飞云坳的士兵救出来了,楚天骄不愿再冒这个险。 这些人,等楚珉宇派人来接应她的时候,再解决吧。 六人在客栈稍作休整,用了餐,便连夜赶往南宁。 洪将军和周小风对路熟,他们走了官道,走的小路,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州府军。 行了一日才到南宁城附近。 周小风是斥候出身,楚天骄派他先去城门附近打探情况。 周小风回来禀报,城门已经戒严,外地人根本进不去。 楚天骄的路引,都是外地的。 陆钰、洪将军和周小风倒是本地人,可他们都必须隐藏身份。 楚天骄正在为难,洪将军提议道:“老夫在城外的三里乡有个小庄子,谢容安不知道,要不咱们先去那里安顿下来?” 楚天骄大喜,能在城外庄子上躲藏,比进城更安全。 至于怎么进城,可以明日再从长计议。 六人又骑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三里乡。 洪将军的小庄子在进乡的官道边,几人没有惊动乡民,便进了庄子。 “这个庄子其实是王爷偷偷赏我的,其他人不知道。” 楚天骄有些好奇,南宁王为什么要偷偷赏洪将军庄子。 洪将军不好意思的瞟了一眼陆钰,支吾了半天没有说清楚原因。 陆钰抬眼望天,满脸无奈的替他说了:“一定是父王让你帮他在这庄子上安置了女人吧?” 洪将军不好意思的低头,老脸通红。 楚天骄对南宁王的风流之名,略有耳闻,恍然大悟,而后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陆钰,嘀咕道:“难怪你爱去青楼!” 陆钰顿觉五雷轰顶,特么的,谁能告诉他,这么坑儿子的爹,可不可以不认了? “大王,你听我解释,我以前去青楼,都是一种伪装……” 楚天骄刚想停下脚步听听他要解释些什么,一旁的李匡不动声色的补刀:“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楚天骄顿时没了听下去的兴趣,抬脚就走。 陆钰狠狠地瞪了李匡一眼。 李匡继续补刀:“我从未去过青楼。” 陆钰吼道:“黑小子,看在你救过我们父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 李匡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心情不错,开始有点放飞自我了。 他看着陆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没去过青楼。” 陆钰气得跳脚:“你是道士,你当然没机会去青楼!” 李匡紧跟着楚天骄的脚步,“我不是道士,我就是没去过青楼。” 陆钰追上去撞了一下李匡的肩膀:“你没完了,是不是?” 在两人互怼的时候,庄子的管事已经迎了出来。 管事看见洪将军,便垫脚开始看他的身后,当没看到南宁王时,有些意外。 洪将军解释道:“我没自己来过这庄子。” 楚天骄明白,这庄子名义上是洪将军的,实际上是南宁王金屋藏娇的地方。 一位丫头打扮的女子,端着个茶盘从正屋掀帘走了出来。 “小姐让问问,是王爷来了吗?” 楚天骄在上一个客栈,就换回了女装打扮。 丫鬟看到楚天骄,跺脚喝道:“你是谁?你不会是王爷收的新欢吧?滚出我们小姐的庄子去。” 跟在楚天骄身后的洪将军和陆钰同时大喊:“闭嘴!” 洪将军指着陆钰给管事和那丫头介绍道:“见到世子,还不下跪?” 一听居然是世子来了,管事和丫头吓得赶紧的跪下了。 洪将军没有介绍楚天骄,因为他不清楚楚天骄是否愿意在这里暴露身份。 陆钰交代了管事赶紧的给他们安排房间和膳食。 并警告庄子里的人,他们到这里的消息,不准往外说。 那名丫头还在拿眼瞟楚天骄,不过已经没了敌意,悄悄的凑过来问道:“你是世子收回来的姑娘?” 楚天骄皱眉,看向陆钰没有说话。 陆钰耳力好,已经听清楚了那名丫头的问话,生无可恋的吼道:“再多嘴,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匡拍了一下陆钰的肩膀:“恼羞成怒了?” 第176章 特么得,我看起来真那么像土匪吗? 第二日一大早,楚天骄便写了清单,让管事去城里买齐了药材。 当日,楚天骄替洪将军解了毒。 据管事的汇报,他今日进城,发现不仅城门口检查非常严格,连城内也很紧张。 南宁王府虽然没有被围,但是王府之外,有大量的州府军巡逻。 楚天骄知道,梁成虽然急于诬陷南宁王造反,但没有朝廷的圣旨,州府军是不能抄了王府的,所以他只是做做样子,先造舆论。 梁成参南宁王意图造反的折子,现在应该在路上。 而南宁王,应该已经到了湘南总督府。 现在就看湘南总督薛常胜和梁成的折子,谁的先递到御前了。 此时,王庭飞鸽传书的讯息,已经到了郑闯的手上。 郑闯立即赶到了西山大营,找到了楚珉宇。 楚珉宇看了讯息很是头疼:“我这个妹妹,一声不吭的就溜了,说是出去游学,结果游到南宁去了。 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就让我派她的亲卫和一百楚家军乔装去南宁,她当楚家军真是咱家的啊?” 牢骚归牢骚,自己的妹妹的安危还是最重要的。 楚珉宇立即叫来了张嘎子和陆承基。 上次抓捕那些赏金猎手时,张嘎子和凤字小队配合默契。 楚天骄又多次在楚珉宇面前提到张嘎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才。 楚珉宇便将张嘎子升成了百夫长,带领的都是楚珉宇的亲兵。 而陆承基带领的一个什里的人,就是楚天骄自己的私兵。 这些人在入伍前,都是江湖上的赏金杀手,武艺高超。 经过这段时间的军队生活后,这些人身上的野性,大大的消退,基本上都被陆承基驯服了。 楚珉宇对二人说:“我妹子让你们乔装去一趟南宁,你们立即准备出发。到了南宁,找到我妹妹留给你们的联络暗号,一切行动听她的指挥。务必将她给我安全的带回上京城来。” 陆承基道:“咱们乔装出行,需要用到大量的伪装身份的物什,这些东西,还请少将军立即通知府的丫头桑葚,让她准备好。” 楚天骄的橘子庄的事,没有瞒着楚珉宇。 楚珉宇也知道自己妹妹有个厉害的丫头叫桑葚,主管着妹妹在橘子庄上的所有事务,干脆说道:“你先将你的人交给张嘎子,你亲自回城一趟,需要什么,你自己管桑葚要。 张嘎子带着人先出发,你们约好碰头的地点就行。” 陆承基觉得楚珉宇这个办法更省时间,立即同意,退下后安排好他的部下,交给了张嘎子。 陆承基快马加鞭,赶回了离阳侯府。 见到陆鼎峰,将事情一说,陆鼎峰立即来劲了。 “肯定是我的小孙孙出事了,我也要去。” “祖父,小孙媳妇不是让你统管京城的所有事务吗?你走了,京城的事怎么办?” “让你媳妇管着。” “我媳妇……她才三岁。” “三岁怎么了?她可比你精明。” 陆鼎峰现在的性子是,只要听说哪里能搞事,他就绝不愿意缺席。 楚天骄既然都传讯回来搬救兵了,说明南面有大事发生,他如何忍得住还老老实实的呆在上京城? 结果就是,陆鼎峰找到了凤甲,把上京城内的事,都托付给了凤甲和楚青言,自己跟着陆承基,出了城。 他们路过橘子庄的时候,取了大量的伪装身份的户籍、路引和易容改装的物品,快马加鞭,追上了张嘎子等人。 一行人易容改装,化成十来个小队,星夜兼程的赶往南宁。 楚天骄请管事找了三张庄上人的户籍纸,和李匡和陆钰第二天一大早便混进了南宁城。 周小风被留在了庄子上,负责照顾洪将军,并看住廖凡。 临行前,楚天骄将廖凡的解药,给了周小风,当着廖凡的面吩咐道:“他如果不听话,你就把解药吞了。这解药无毒,你吃了没事,他没得吃就得死。” 廖凡今日已经毒发过一次了,那种如万蛇啃噬的痛苦,差点让他立即咬舌自尽。 幸好楚天骄及时给他吃了颗解药,才压制住毒性。 眼看着楚天骄只给了周小风两颗解药,廖凡担忧的问:“万一你们回来晚了呢?” 楚天骄无所谓道:“晚了就晚了呗,反正又不是我毒发。” 廖凡郁闷的看着楚天骄,嘀咕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楚天骄道:“那你最好乞求我能按时办完事。” 三人此时都扮做的庄户人家,当他们又出现在富春家时,富春一家人吓了一跳。 有了楚天骄给的金疮药,富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你们来做什么?” “请你帮个忙。” 楚天骄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富春家的桌子前,陆钰和李匡像左右二护法,直愣愣的站在她的两旁。 富春的媳妇吓得瘫软在地上,哀求道:“我们什么都没说,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灭口。” 富春哆哆嗦嗦的从床下掏出一个小包袱,双手奉给楚天骄: “大王饶命,家里就几两碎银子,都给你们……” 楚天骄:“……” 陆钰扯着嘴笑,李匡抬头看天花板,楚天骄扶额:特么得,我看起来真那么像土匪吗? “富春,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上次还送了你药,都没收你钱,这次来,说了只是请你帮个小忙,怎会要你的钱?” 富春颤栗着收起银子,心道:你还不如收钱呢,你让我帮的忙,肯定是要命的事。 富春能跟着梁成做长随,也不笨,上次楚天骄问他那些事,他便猜到了楚天骄等人肯定是与自家老爷作对的人。 又听说自家老爷最近在清缴洪武山的土匪,便怀疑楚天骄等人是洪武山的土匪,所以才会称呼楚天骄为“大王”。 “你既然是梁成的长随,又是他从胶州带来的老人,在府里肯定有些门路。 你帮个忙,将我们三个安排进州牧府做下人吧。” 楚天骄话音刚落,富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可没这本事。” 楚天骄从怀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富春的媳妇道:“嫂子,这十两银子就当介绍费了,你人缘好,可听说了府里哪些地方缺人?” 富春媳妇眼睛在银票上瞟来瞟去,脱口而出:“侄小姐院里缺人,前段时间发卖了好几个丫鬟,最近一直在找人。” 富春媳妇说的侄小姐,就是跟陆钰相过亲的梁珊珊。 楚天骄将银票拍在了富春媳妇手上:“好,我们去给她当丫鬟。” 第177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听到楚天骄要去应聘梁珊珊的丫鬟,陆钰神情尴尬:“她也配?大王,还是算了吧。” 楚天骄死过一次之后,对世间很多事都看淡了,无所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我不过是给人扮演一下丫鬟,不算什么。 叫人家一声小姐,她就真能变成我主子了?” 陆钰不再说什么,李匡却若有所思,看向楚天骄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敬意。 楚天骄问富春媳妇:“那位侄小姐是梁成的亲侄女?” 富春媳妇正在懊恼自己财迷心窍,嘴快了,听楚天骄问话,只得老实回道:“侄小姐是二老爷的女儿,确实是老爷嫡亲的侄女。 听说是在老家退了亲,被送到南宁来寻门好亲事的。 前阵子府里传闻,侄小姐要嫁给南宁王世子做世子妃,府里已经开始替她准备嫁妆了。” 李匡不知道这一茬,听到这,诧异的看了一眼陆钰,陆钰连连摇头,李匡不便点破陆钰的身份,只轻轻的吐了两个字:“果然。” 陆钰有些急眼,此时又不好解释,只得小心翼翼的偷眼去瞄楚天骄。 还好,这一段楚天骄是知道的,并没做任何的表示。 就在三人打眉眼官司的时候,富春媳妇继续说道: “那日王府花会回来后,侄小姐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把自己院里但凡长得出众一点的丫头,都给撵了出去。 这段时间,侄小姐在府里天天打扮得像个姑子一样,嚷着要出家做道姑,夫人哄了好些天,才逐渐安静下来。” 楚天骄听着有趣,追问道:“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家了?” 富春家的解释道:“听说是在王府的花会上被那位世子当做了楼子里的姐儿,侄小姐觉得是奇耻大辱。 现在她每日连粉黛都不施了,还见不得人打扮,更不能看见长得好看的人。 一见到长得好看的,就大骂人家‘金什么表,败什么中’,总之神神叨叨的,像是魔怔了。” 楚天骄意味深长的看向陆钰,陆钰羞愧的低下了头。 楚天骄估计这位梁小姐之所以魔怔了,是被陆钰刺激的。 陆钰的美貌,在南宁当地是出了名的。 那位梁小姐之前估计被他的盛世美颜迷花了眼,芳心暗许。 结果没想到,在那日王府花会上,陆钰行为放荡,把人家当成楼子里的姐儿般调戏。 那句“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骂的便是陆钰。 梁小姐恨乌及乌,将长得漂亮的人全都恨上了。 这才会将院里好看的人,全部打发。 她自己扮道姑,估计是为了彰显自己品性高洁,绝不是陆钰能轻薄的那种低贱女子。 在这件事情上,陆钰确实挺缺德的,楚天骄当日揍了他一顿,也算是替那位梁小姐出气了。 “那咱们得画个丑妆。” 楚天骄这张脸,梁小姐见过,而且以楚天骄的美貌,估计梁小姐也会嫌弃。 楚天骄在陆钰和李匡两人脸上审视着,吓得二人慌忙退后,陆钰喊道:“大王,你去做丫鬟就够了,我可以应征个小厮什么的。” 楚天骄撇嘴:“可惜人家不招小厮呀。” 陆钰认命的坐了下来,任由楚天骄在他脸上倒腾。 幸好易容的东西,楚天骄都是随身携带着的。 她还给了银子给富春嫂子,让她上街去买几套套适合的衣服鞋子回来。 “出了门闭紧嘴,别忘了,我们败露,就是你们败露了。” 对于楚天骄的威胁,富春嫂子忙举手保证,出去后绝不多言。 等陆钰化好妆,楚天骄对李匡勾了勾手指。 李匡为难的缩到了墙角,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他男生女相扮女人还行,我不合适。” 楚天骄柳眉倒竖:“你是在质疑我的易容水平?” 楚天骄自忖自己可是跟着陆鼎峰专门请回来的高手学习过的,把男人画成猪她做不到,但把男人画成女人,她可以。 再说,那位梁珊珊现在不是审美出现问题了吗? 像李匡这样的黑小子,连底色都不用改,就能扮成个五大三粗的粗使丫头。 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匡和楚天骄、陆钰熟稔了许多,除了李匡不善言辞外,大家的关系其实已经跟和王庭差不多了。 楚天骄对陆钰使了个眼色,陆钰自己被扮做了女人,当然希望李匡有难同当。 两人左右夹击,将李匡挟持到凳子上坐下,李匡苦着脸,心中哀嚎,嘴上却倔强的没有出声。 “你放心,你虽然黑了点,但五官还是长得挺不错的,我只需要给你把眉毛修一下,轮廓上涂点胶,显得圆润点,再换个发型,涂点口脂,就像样了。” 梁府的人不认识李匡,所以楚天骄给李匡修饰的时间,还没给陆钰修饰的时间长。 等到富春嫂子回来,楚天骄已经给两人易容好了。 陆钰望着梳着双丫髻的李匡,哈哈大笑:“黑小子,你也有今天,你自己照照镜子,像不像戏里面演的西洋来的‘咖妃’?” 李匡从来不看戏,自然不知道陆钰说的‘咖妃’为何物。 陆钰好心的给他科普道:“那是前些年上京城里挺爱演的一出戏。 说的是出海的船队,某日带回来一位美人。 这位美人与咱们乾元大陆的人不一样,皮肤黝黑,牙齿雪白,说话叽里咕噜。 美人被献给了前朝皇帝,因为长得实在太黑,被封为咖妃……” 李匡听陆钰说得眉飞色舞,很是恼火,推了陆钰一把骂道:“你这个损塞!” 楚天骄噗呲笑出了声,“哈哈哈,那戏我也看过!那位咖妃请了个北方的语言师傅,张口闭口就爱说‘损塞’!” 李匡被这两人一块儿嘲笑得恼羞成怒了,抬手就要去扯自己头上的双丫髻。 楚天骄忙拉住他的手劝道:“你比那什么咖妃美多了,别听他瞎咧咧。” 其实李匡和陆钰两人都还是少年,皮肤都还算细腻,五官也都长得很精致。 如果不是楚天骄故意给他们扮丑,即使是女装,两人都还挺好看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的身高都太高了些。 尤其是李匡骨架比较大,只能扮做五大三粗的粗使丫头。 富春媳妇买回来的衣服,都是按照三人身材买的。 李匡和陆钰扭扭捏捏的穿好裙子后,楚天骄满意的点头。 两人都是练武之人,自带胸肌,不用太刻意作假,大不了让人以为有些平胸而已。 富春一家人在一旁看热闹,被楚天骄的大变活人戏法整得瞠目结舌。 当陆钰看向富春时,富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头。 富春媳妇发现了个问题,欲言又止,小心的看向楚天骄。 楚天骄问:“嫂子,你看他们这样进府,会被看出破绽吗?” 富春媳妇这才指了指二人的喉结。 楚天骄一拍脑袋,“我就说少了什么步骤,原来是这个。” 第178章 你长得好黑,你就叫大黑吧! 幸好富春媳妇买回来的衣服里有纱衣。 楚天骄撕了一幅裙摆,剪成了条状,给陆钰和李匡脖子上各打了个蝴蝶结,正好遮掩住了两人的喉结。 她拿出王老太医配的变声丸,给他们一人吃了一颗。 两人说话的声音,立即尖细了起来。 “大功告成!” 这一次,连富春媳妇都挑不出毛病来了。 楚天骄自己将皮肤涂黑了一些,又点上了满脸的麻子,鼻子涂成了酒糟鼻。 她这副模样,就算是离阳侯亲自来,都未必能认出这是自己的闺女。 当富春嫂子带着三人去应聘时,管事的嬷嬷惊叹道:“富春家的,你上哪去找来的这三歪瓜裂枣?” 富春媳妇道:“街上碰见的,不是听说您最近受累替侄小姐选丫鬟,一直寻不到符合侄小姐要求的吗? 正巧碰见了,便给带过来了。” 管事嬷嬷笑开了花,不停赞道:“这三个好,长成这样,侄小姐总不会嫌弃狐媚了吧?” 稍后,管事嬷嬷向楚天骄三人交代了许多的规矩后,将他们带到了梁珊珊的跟前。 梁成没有女儿,梁珊珊虽然只是侄女,但在梁府中却被称做大小姐。 只听这位管事嬷嬷毕恭毕敬的向梁珊珊禀报道: “大小姐,现在您院里人手紧缺,我给您带了三个丫头过来,您看看可还合您心意? 这两个壮的,挺适合做粗使丫头的。这个秀气些的,正好补上房里丫头的缺。” 楚天骄上一次对梁珊珊的印象不太好,觉得这姑娘气焰很盛,对人的态度挺跋扈的,今日一见,却觉得梁珊珊像个扎了洞的气球,蔫塌塌的。 这姑娘此时正精神萎靡的用胳膊支楞着下颌,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目光呆滞盯着楚天骄等人。 她果然如富春媳妇说的一样,身着道袍,一张脸洗去了铅华,素淡得没有一丝脂粉。 这副样子,倒是比那日在王府花会时,好看了许多。 楚天骄心想:陆钰这个坏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看把人家好好的姑娘,折腾成什么样了? 听完管事嬷嬷的话,梁珊珊的目光一一扫过楚天骄等三人。 当目光落在陆钰脸上时,梁珊珊突然就坐直了,指着陆钰喊道:“你,滚出去!” 楚天骄等人一惊,以为是梁珊珊认出了陆钰。 谁知梁珊珊站起了身,冲着管事嬷嬷吼道: “我不是说过不准往我院里带这种狐媚子吗? 你看他那双眼睛,不是狐狸像什么? 快点给我把他赶出去。以后这种眼睛的人,不准带进我的院子里来!” 楚天骄这才知道,原来是陆钰那双丹凤眼惹的祸。 梁珊珊现在对丹凤眼过敏,即使楚天骄已经将陆钰化得很丑了,还是刺激到了她。 陆钰被赶了出去。 临走时,与楚天骄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进来之前就约定了,没被选中的人,就留在外面策应。 陆钰离开后,梁珊珊喘了会儿粗气,看都没有再多看楚天骄和李匡两眼,对管事嬷嬷吩咐道:“这两个就按你说的,留下吧。” 梁珊珊让自己的大丫头安置楚天骄和李匡二人。 大丫头是个容长脸的姑娘,名唤莺歌,问楚天骄和李匡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楚天骄摇了摇头说道:“我俩的名字粗俗,嬷嬷说进了院小姐会赐名。” 莺歌道:“小姐现在可没心情管这些事,算了,我给你俩取个名儿吧。” 楚天骄想反正就是个临时的名字,随便她取,无所谓。 谁知这莺歌也是个粗人,指着楚天骄满脸的麻子道:“你这脸挺花哨的,就叫大花吧!” 楚天骄:“……” 神特么的大花,听着怎么那么像条狗的名字? 又听莺歌指着李匡道:“你长得好黑,你就叫大黑吧!” 楚天骄差点没忍住笑喷。 李匡眉头都打结了,玛德,大黑是他的坐骑的名字,怎的现在变他的名了? “大花,你就负责端茶送水,眼睛机灵点,手脚勤快点,别让小姐所在的屋里茶水都凉了…” 安排完楚天骄,莺歌看着李匡开始笑,用手点了点李匡的胸脯啧啧称赞,“大黑啊,你妈咋把你生得这么壮?真不错,你先去把院里的落叶打扫一下…” 李匡侧身避开莺歌的手,不悦的走到院里开始扫地。 楚天骄在梁珊珊的院里混了一天,便把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 “大小姐,要说那什么狗屁世子,就是个草包,你不用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你要真觉得不解气,不如去找老爷给你出气,我听说老爷把王府都给围了…” 楚天骄靠着骂陆钰,很快也得到了梁珊珊的青睐。 梁珊珊每日都要去梁夫人处请安,这一日,她带上了楚天骄。 在梁夫人的院子里,丫鬟说梁夫人还在梳洗,让梁珊珊稍等。 梁珊珊在院里等了很久,才被传进去。 屋里除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梁珊珊唤这人“大伯父”,楚天骄便知道这人就是梁成。 前世楚天骄并未见过梁成本人。 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跟梁珊珊说话的时候,梁成始终态度和蔼,笑容可掬。 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倒是挺容易被他这副模样迷惑。 认为这是位性格正直的长者。 “珊珊,我与你大伯母商议了一下,你与南宁王世子的婚约就此作罢。 你也不用将此事记挂在心上。 你收拾一下行装,后日跟你大伯母一起先回胶州去。 你的亲事,我另有安排,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梁成的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皱了皱眉。 “这丫头长得如此有碍观瞻,以后就不要带着到处跑了。” 楚天骄心里却在想:“梁成突然将自己的家眷安排回胶州,有什么目的?” 梁成的事一旦败露,必会牵连梁家满门。 家眷回到胶州无人照应的话,更加危险。 梁成有什么样的倚仗,能让自己的家眷回到胶州之后,更安全? 楚天骄想到了胶州紧邻着东夷,这就说得通了,梁成的退路不是胶州,而是东夷。 那看来梁成也是在做两手准备,这次贸然对付南宁王,应该是由于楚天骄重生归来带来的改变,让他与谢容安的计划变得仓促。 情势所迫梁成不得不按照谢容安的计划走,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这两日楚天骄已经把府里的地形都摸熟了。 她决定今晚去探一探梁成的书房。 梁成要把自己的家眷送往东夷,那东夷人一定得给他保障,梁成才能放心。 那么,那保障应该就是梁成通敌的证据。 第179章 大花,如果我真的出家,你愿意跟着我吗? 梁成与梁珊珊说话的时候,态度一直和煦如微风轻拂,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儒雅气质。 楚天骄听说过梁成的一些过往,此人是已未年的武状元。但看此人气质,却不像个武状元,反而更像个读书人。 当然,离国朝中尚文之风盛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连楚天骄自己嫡亲的二叔楚烨,都爱好附庸风雅。 武官刻意的将自己的气质修炼得儒雅点,也不算多么的奇怪。 楚天骄又拿眼尾的余光去偷瞄那位梁夫人。 楚天骄总觉得这位梁夫人的神态和动作有些奇怪。 她虽然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整个眼神却都落在了梁珊珊的身上。 梁珊珊在听梁成训话时,如果表现得紧张了,梁夫人也会跟着攥紧拳头。 梁珊珊面容缓和了,梁夫人眉头也会舒展开来。 她看向梁珊珊的眼神,不像是一位伯母,倒像位护犊子的母亲。 楚天骄心道:难怪梁珊珊在梁府如此的得宠,原来梁成的夫人竟然如此真心的喜欢她,这就难怪了。 当梁成吩咐完梁珊珊后,便与梁夫人交代了几句日常的话,抬脚离开了主院。 这时,楚天骄明显感觉梁夫人全身松弛了下来,面部的表情也正常了许多。 楚天骄跟着梁珊珊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故意感叹道:“小姐,您真是好福气啊,我看大夫人那是疼您疼到骨子里去了!” 梁珊珊点头:“嗯,大伯母是真心疼我,比我娘对我都好。” 楚天骄心想:“这梁珊珊不会本来是大房的闺女,过继给二房的吧?” 再一想,还真发现梁珊珊和那位梁大夫人的五官,有那么点相似。 对于梁成安排自己回胶州这事,梁珊珊似乎很犹豫。 “小姐,你回胶州真的不带我吗?” 楚天骄一副很舍不得梁珊珊的样子。 梁珊珊看了她一眼,纠结道:“大花,我不想回胶州,可我也不想留在南宁。 天下之大,竟然无我容身之所,你能理解我的苦楚吗?” 楚天骄装作天真的回道:“怎么会没有呢?像我这样的粗鄙之人都知道,有瓦遮阴,有饼充饥,便可过活下去。小姐就是想得太多了。” 梁珊珊叹道:“哎,我跟你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说不明白。 想我三岁识字,五岁学琴,如今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也算上的台面。 又有大伯父和大伯母疼爱,多有照拂。 却不曾想在亲事上屡屡受挫,遇到的都是混人……” 说到这时,梁珊珊已经落下泪来。 楚天骄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安慰,梁珊珊的痛苦,何尝又不是她自己前世的痛苦呢? 在这个时代,女子一生的幸福,都依托于家族和婚姻。 未出阁前家里受宠,或许还能骄横跋扈自在逍遥一些。 可出了嫁,幸不幸福,一多半都决定在是否遇到良人上了。 楚天骄自己重生回来后,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劝导,她都无心婚嫁之事,便是希望这一世,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小姐,你说咱们女子,就不能自己过活,不嫁人吗?” 梁珊珊用帕子拭泪,抬眸看了一眼楚天骄,幽怨的继续说道: “大花,你这想法我前几天也想到了,所以我想出家。 虽然我舍不得大伯母和我祖母伤心,但我真的不知道大伯父让我回胶州,又是打算替我说门什么亲事。 万一又是个跟南宁王世子一样的斯文败类,我该怎么办呀?” 楚天骄昨日已经打听到了,这梁珊珊在胶州时,确实定过一门亲事。 对方是临海的大家族一位嫡长子。 可惜,梁珊珊的第一位未婚夫,迷上了一位青楼女子,将那位青楼女子迎娶进了家门做小妾。 正妻还未进门,就娶妾室的,在离国有,但不多。 这是对正妻的极大不尊重。 梁大夫人心疼侄女,做主替梁珊珊退了亲,将她带来了南宁。 正巧梁成有意与南宁王府结亲,梁珊珊一年前又在街上见过陆钰一面,惊鸿一瞥之下,便对陆钰生了情愫。 这一年多,梁珊珊与南宁当地的那些女子们一起争风吃醋,多次被谢氏邀请去南宁王府。 谢氏也透露出了中意梁珊珊的意思,于是梁珊珊以为自己这王府世子妃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了。 就等着陆钰从上京回来后,两人正式定亲。 没想到,陆钰尽管当众轻薄她,把她当成了与青楼女子一般的低贱女子。 这对梁珊珊的打击,太大了。 以至于现在,她说自己想出家,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大花,如果我真的出家,你愿意跟着我吗?” 楚天骄觉得自己是个挺有良心的人,这又是她的兄弟陆钰欠下的情债,她有必要帮着弥补一二。 “小姐,你真的不用为了那位南宁王世子伤心至此,实话告诉你吧,我一位远房亲戚告诉我的,那位南宁王世子,是个断袖。 他那么欺辱你,实际上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那是因为他不想成亲,故意装放荡想吓退你。” 此话一出,梁珊珊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花,此话当真?” “真的,比金子还真。我那位亲戚认识一位青楼小倌,叫子辰,其实就是那位南宁王世子的相好。” 躲在成伯家里的陆钰,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中危机感顿生:“大王和黑小子在州牧府不会出事了吧?不行,我今晚得潜进去看看。” 梁珊珊听了楚天骄的说辞后,愣神了许久,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一日的下午,楚天骄都在陪着梁珊珊骂陆钰,结果就是陆钰在府外打了一下午的喷嚏,他以为自己得了风寒。 “大花,那我不出家了,我回胶州去,也带着你。” 楚天骄心想,胶州自己肯定是会去的,但一定不一是这一次。 “小姐,您就要回胶州了,这府里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咱们到处逛逛吧,您也好把这府中的一景一物都记在心里。” 梁珊珊没有反对,她在房里已经闷了很多天了,也想四处走走,散散心。 借着陪梁珊珊散心,楚天骄撺掇着梁珊珊在府里到处乱走,将梁府的防卫摸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第180章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夜凉如水,秋月如钩,寂静的梁府中,两条黑影如狸猫般蹿向梁成的书房。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楚天骄已经清楚了梁府巡逻队伍的路线和规律。 她与李匡二人顺利的摸进了书房。 借着外面的一丝月光,楚天骄看清了书房的布置。 “你找那边墙,我找这边墙…” 楚天骄在书架前摸索,想找有无什么机关暗格之类的。 李匡推了一下对面墙的博古架,发现博古架与墙面是一体的。 他用手指轻扣,听到空洞之声,回头轻声对楚天骄说:“这边。” 楚天骄赶紧的过去,两人依次在博古架上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机关。 机关启动后,博古架连着的那堵墙移位,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我进去,你留在外面策应。” 楚天骄说完,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逼仄的暗室,没有一丝光亮。 楚天骄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辉,看见一段楼梯。 楚天骄的天鸦剑和火云枪入府前都藏在了成伯家里,她拔下头上的发钗,拿在了手上。 这发钗是经过改制的,有个小机关,按动之后,便会露出里面带毒的尖头,可以当匕首使用。 楚天骄沿着楼梯向下,大概走了二十几级台阶,进入一个地窖。 地窖里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那点微光,只能让人勉强看清地窖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人。 “谁?” 在那人问出这声谁时,楚天骄已经扑了过去,扣住了那人的喉咙。 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后,楚天骄吓了一跳。 梁成?他为什么会被绑在自己书房地下的暗室里? 楚天骄今天才见过梁成,梁成此时不应该正在梁夫人的房中安寝吗? 梁成虽然躺在床上,但两脚都被拷在铁链里,铁链的另外一端,钉在墙上。 “你是梁成?” 楚天骄觉得这是梁成,但又不是她见到的那个梁成。 “你是谁?是那个畜生派你来的吗?” “我不是,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梁成?” “我是梁成。” …… 楚天骄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可以肯定她见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梁成。 他们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只是眼前这个,中气不足,脸色苍白,看来在这个地窖中不见天日已经有些日子了。 “外面那个梁成是假的?” 楚天骄的问题,让对面的梁成警惕的看着她,显然,在搞清楚楚天骄的来意前,这个梁成不愿意跟楚天骄多说什么。 楚天骄松开了梁成,故作懊恼道: “我就是进梁府偷东西的,还以为这密室里能藏着什么宝贝,没想到就你这么一个活人,没意思。 你什么都不说,那你就在这呆着吧,我出去发财去了。” 楚天骄虽然确信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梁成,并且他还被软禁了,但却不会认为这个梁成就是个好人,所以她不会告诉他自己闯入此地的目的。 那个梁成听到楚天骄的说辞,半信半疑:“小贼?那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贼,居然能潜进州牧府的书房地窖来。” “我缺钱,想干票大的,这南宁城,最有钱的除了王府就你们州牧府了。王府被重兵围住了,我只能来州牧府碰碰运气。” 床上的人听到王府被重兵围住了,激动了起来:“南宁王府真的被围了?南宁王现在如何?被抓回来了吗?” 楚天骄审视着梁成的表情,不似作伪。 看来他真不知道南宁王府外有大量的州府军活动,虽然没被真的围起来,但也差不多的情况。 但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知道南宁王不在王府中,已经逃了,还问南宁王是否被抓回来了。 这意味着之前的事,他是知道的,或许是有人告诉他的,或许是他本人就参与其中。 楚天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 “我才是真的梁成,外面那个,是我弟弟梁兴。 你如果将我放出去,我必有重谢。” 当楚天骄准备抛下他要走时,梁成开始真的有些相信楚天骄不过是个江湖小贼,无意中闯入地窖,发现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这个小贼,就是自己逃出去的希望,梁成当然不会放过。 楚天骄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 “你好好的告诉我怎么回事,也许我可以帮你。事成之后,你给我十万两银票就行。” 楚天骄摆出一副谈生意的模样,梁成又多信了她两分。 “简单的说,就是前几天我与我弟弟发生了意见分歧,他将我囚禁了起来,扮做了我,在府里作威作福。” 楚天骄吃惊的盯着对面的梁成。 “你两是双胞胎?梁珊珊是谁的女儿?” 对面的梁成目光中有一瞬间的温柔,道:“对,我和我二弟梁兴,是双胞胎。珊珊是他的女儿。” 楚天骄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梁成,鄙夷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你不是梁成,你是梁兴,梁珊珊是你的女儿。外面那个是真的,你是假的。” 对面的梁成激动了,满脸的青筋暴露,有些狰狞道:“我才是梁州牧,我是已未年的武状元,我大哥只会舞文弄墨,如何能做到州牧之位?” 楚天骄看他的神情,又不像在说谎,有点犯晕了。 对面的这个梁成,称呼外面的梁成为大哥。 楚天骄在府里已经知道,梁成在他们家,排行老大。 那么外面的那个梁成,就应该是真的梁成。 现在在地窖里的,应该叫梁兴。 也就是梁珊珊的亲生父亲,府里的二老爷。 楚天骄也是刚才看对面那个“梁成”在提到梁珊珊时的神情,像个真正的父亲一般,所以才故意那么说了一句来诈他。 但是,对面的“梁成”,不,应该叫梁兴,却坚持说自己是真的梁州牧。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说具体点,到底怎么回事?” 楚天骄直接问道。 对面的“梁成”估计也发现了自己的话有问题,冷静了一些,说道: “总之我才是梁州牧,外面那个是我大哥,他在冒充我。” 楚天骄捋了捋人物关系猜测道:“实际上你叫梁兴,外面那个叫梁成?” 对面的“梁成”点了点头。 哦,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梁兴了。 楚天骄继续猜测:“当年的武状元梁成,实际上是你梁兴顶替了你哥的名字,去考的?” 梁兴:“嗯,你很聪明。” 很少有人表扬楚天骄聪明,这句话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楚天骄心里有些得意。 “你说得对,我其实挺聪明的,不过我不爱费脑子,麻烦你仔细的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让我自己想,绕来绕去的我自己能把自己绕晕。 也许,就耽误了你想求我替你办的事。” 梁兴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不搞清楚情况,对面那小贼肯定不会帮自己。 还不如自己告诉她一些事,让她肯下定决心帮自己。 “当年我因为犯了点事,被褫夺了功名,失去了考武状元的资格。 我大哥流落在外多年未归,家里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家父便让我顶替了他的名字,去考的武试……” 第181章 那到底是谁?如此手眼通天 楚天骄想到了早上自己看到梁成时那种违和感,信了几分。 早上的那个梁成,身上没有武人的气质,确实不像是个能考到武状元的人。 眼前这个,虽然被束缚住了双脚,但坐着跟自己说话时,那身上流露出的直接和急躁脾性,更像个练武之人。 楚天骄突然想到一点,八卦道:“那府里的梁大夫人,是你夫人,还是你嫂子?” 梁兴似乎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对面的人居然还有心思八卦,瞪了楚天骄一眼,不耐烦道:“那是我夫人,我大哥回来前,我一肩挑两房。” “那梁珊珊是你女儿?也是大夫人的女儿,怎么又记到二房去了?” 梁兴哪有心思给楚天骄解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喝道:“这关你屁事,我女儿,当然记我名下。说正事,你别老打岔。” 楚天骄这才收起了八卦之心。 倒不是她鸡婆,非要问八卦,主要是梁家这事太奇葩了,楚天骄又跟梁珊珊相处了两日,挺同情那姑娘的,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楚天骄回归正题继续问道:“然后你顶着梁成这个名字,一直做到了州牧?” 梁兴这才没有再生气了,补充道:“也不完全是我。我大哥前几年回来的,他人情练达,擅谋略,他比我更适合做官。 他一直在以我的身份辅佐我,有些时候,他也会代我出面。” “所以你二人其实是一起在用梁成这个名字?一起在做梁州牧这个官?” 楚天骄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如果不是她闯进地窖,做梦都想不到梁成身上,居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但这确实就是事实。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心被养大了,现在,他要拿回他的身份,将我软禁起来,他自己一个人当这州牧。” 楚天骄冷笑,她知道梁兴没有说实话。 关于两人身份的问题,梁兴说的也许是真的,但是他始终没有提谢容安这个人。 梁成将他软禁起来,绝对不仅仅因为想彻底的霸占梁州牧这个身份,肯定是两人在与谢容安的合作上,出现了分歧。 只是不知道他俩,谁是谢容安一伙的。 也有可能谢容安就是掌握了这兄弟俩的秘密,才能威胁他们不惜叛国,与东夷人合作。 楚天骄正想搞清楚这事,上面的暗门发出一声响动,被关上了。 楚天骄大惊,李匡还在外面,却关上了暗门,那一定是书房有人来了。 外面的李匡,在楚天骄进入暗室后,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知道楚天骄在里面安全后,便去了窗边警戒。 他耳力好,有什么动静隔着一段距离便能听清楚。 当听到有人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时,他先去关上了暗门,将博古架快速的复原了。 李匡越上了房梁,隐藏在暗处,屏住了呼吸。 这时,有人提着灯笼推开了书房门,梁成和一个长随走了进来。 梁成刚坐定,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李匡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进来的却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李匡认识,是府里的管家。 另外一人,走路没有声音,明显是高手。 李匡怕被发现,只敢看了一眼,那人藏身在一件黑斗篷里。 “谢先生漏夜前来,不知有何急事?” 李匡多次听到陆钰和楚天骄提到这位谢先生,知道这人是东夷奸细,曾经在南宁王府蛰伏十年之久,是个厉害角色,便更小心谨慎了起来。 他们云中观有一门龟息术,练过的人,可以将自己的呼吸频率降到最低,利用皮肤进行呼吸。 李匡从梁成进屋开始,就运起了龟息术,此时如果去叹他的鼻息,与死人没什么区别。 只要他不动,谢容安也发现不了他。 李匡唯一担忧的,便是谢容安和梁成二人,会进暗室。 暗室之内的楚天骄,早在谢容安进来之前,便蹿到了楼梯口,伸长了脖子想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无奈隔着一段楼梯和暗门,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相信李匡不会抛下自己,只好耐心的等待。 李匡听到下面的动静,管家和梁成的长随已经退出去了。 谢容安说: “洪武山的人逃了,飞云坳也被烧成了灰烬。派出去追捕陆云奇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现在,我们的形势很不好。咱们的计划,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我思虑不周……” 听谢容安和梁成沟通,他们对形势的变化,都很郁闷。 梁成问道:“不知道背后是哪位高人在帮着陆云奇?会不会是朝廷提前觉察到了什么,派了暗夜司的人来南宁?” 谢容安摇头:“不可能。如果是暗夜司的人,我们应该提前能收到警示。” “那会不会是你那好徒弟在上京就将你的身份,告诉了陛下?” “那更不可能,我那徒弟的性情我了解,他不可能不顾他父王的安危,去找离国的皇帝求助。” 谢容安坐在了梁成的对面,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帮着南宁王府,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那到底是谁?如此手眼通天,能够步步都走在我们前面,既救走了南宁王,又带走了飞云坳的人?” “从洪武山逃出来的那些士兵描述,是一个年轻人带领着飞云坳的人突围。我那徒弟武功虽高,却没有这样的统兵之能,我也想不到是谁。” 这时,外面传来很重的脚步声。梁成和谢容安都噤了声。 一会儿,管家送了茶水进来。 待到管家出去后,谢容安一边喝茶一边叹道: “原本湘南道的薛常胜年迈,只要有了平定南宁王府的功劳,你就可以升任湘南道总督,到时整个离国的南部,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可惜,功亏一篑……” 这一局,谢容安布局了多年。他一直做着两手准备,如果南宁王扶得起来,他便挟持南宁王在离国南部作乱。 如果南宁王不堪大用,他便借着踩南宁王,扶持梁成上位,控制湘南道。 即使被陆钰撞破了自己的身份,谢容安都没慌,不过是让自己的计划提前一些罢了。 谁曾想,现在自己的计划,几乎是功亏一篑了。 梁成要想升任湘南道总督,是不太可能的了。 梁成吹掉一片漂浮的茶叶,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心中在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也许,自己逼迫二弟投靠谢容安,是个错误的决定。 原本以为是条登天捷径,没想到走成了死路。 他悠悠问道: “那暂时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谢容安道:“我已飞鸽传书回东夷,冬月的西征计划,应该会提前。” 梁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我的家小怎么办?” 谢容安道:“我已去信给二皇子,说服他迎娶你侄女为侧妃。 二皇子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定不会推脱。 你尽快安排你的家小去东夷。 对了,你弟弟还没想通吗?如果他还是想不明白,留着他,只会坏事。” 梁成赶紧道:“他就是个粗人,现今咱们梁家,已经在船上,没有中途下船的道理,这点他懂。 他就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对我毁了他的前程,心有怨怼。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的。” 谢容安站起了身,“我去看看他,说来,他也算个将才,如果能为女皇陛下所用,对他对你们梁家,我都不算辜负了……” 第182章 混蛋,我一定要抓住你! 眼看着谢容安和梁成二人向博古架走去,李匡慌了。 楚天骄还在暗室之中。 一旦谢容安进入暗室,楚天骄便插翅难飞了。 李匡迅速的思考着应对之策,为今之计,只能是自己冒险引开谢容安了。 在梁成的手按动机关之时,李匡从房梁上跃下,落点正是门边。 这一动静,让谢容安迅速的转身,向李匡攻去。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谢容安的掌风,并未打到李匡。 李匡出门的时候,往书房内丢了一包楚天骄给他防身的毒粉。 自从上次在南宁王府救陆钰时用过这毒粉后,楚天骄便觉得这毒粉是旅行居家的必备常药。 在替洪将军解毒的时候,又让管事的买了些药材回来,自己配置了一些。 只不过因为药材不齐全,这后来配置的毒粉形似却没多少毒性。 但吓唬人,还是够用了。 果然,谢容安和梁成看到成烟雾状扩散开的毒粉,都退后了几步,屏住了呼吸。 谢容安一边退后,一边射出几根毒针。 李匡感觉自己的肩膀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他没有停滞,借机逃了出去。 等谢容安追出书房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影,向着内院的方向而去。 梁府很大,书房在外院。 此时月亮躲入了云层,屋外一片黑暗。 那个黑影隐没入夜色中,消失了踪迹。 谢容安向着之前看见的人影方向追去,却除了巡逻的队伍,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谢容安没有惊动巡逻的人,梁府的侍卫并不认识他,如果他出声,反倒会被当成刺客。 谢容安跳上了屋顶,俯瞰内院,围绕着内院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李匡。 他不可能一间一间的挨个搜,只得转身回去找梁成。 等谢容安回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梁成已经躺在了地上,胸口有个血洞。 一股怒火蹿入胸臆,谢容安知道,一定就是救走南宁王那帮人在捣鬼。 “混蛋,我一定要抓住你!” 盛怒之下的谢容安快步走到博古架前,暗门敞开着,显然,刺客是从里面出来的。 这个暗门后的密室,谢容安知道,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看见梁兴还好好的被绑在床上。 谢容安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觉得万幸还是不幸。 如果是梁兴逃出来袭击了梁成,他还好控制,毕竟梁兴有多少本事,他清清楚楚。 可显然不是梁兴,而是另有其人。 “刚才什么人进来过?”谢容安问道。 “呵呵,我的好表哥,你舍得来看我了?” 梁兴一副混不吝的神态,看着谢容安调侃道。 谢容安厉声喝道:“我没空跟你叙旧情,说,刚才谁在里面?” 梁兴无所谓道:“一个不认识的小贼。” 梁兴其实已经猜到楚天骄并非普通的小贼,但此时,他也不知道楚天骄的真实身份。 谢容安以为梁兴在说谎糊弄自己,怒道:“你大哥被那人杀了,你还有心情替那人隐瞒?” 梁兴一愣:“杀了?我大哥死了?” 谢容安其实也不知道梁成死没死,他刚才只看见梁成胸口有个血洞,昏死了过去。 谢容安道:“我现在放你出来,你立即召集侍卫,搜查内院,刺客往内院逃了。” 梁兴还没完全从梁成的死讯中缓过神来,冷笑道:“你将我梁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还想我听你指挥?你做梦!” 谢容安一向瞧不起梁兴,觉得他没脑子。相比于梁兴,他更愿意和梁成沟通。 但现在,梁成生死未卜,他也只能仰仗梁兴了。 谢容安不客气的威胁道:“如果让那两名刺客逃出去,你梁家立即就得被满门抄斩,抓住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你自己选吧!” 梁兴犹豫了。 谢容安知道梁兴的软肋便是家人,不再给他犹豫的时间,上前捏住梁兴脚上的镣铐,“咔嚓”一声,镣铐断开。 梁兴几乎是被推攘着走出的暗室。 看到地上躺着的梁成,梁兴蹲下了身,探了探梁成的鼻息。 “他还没死,你不救他?” 谢容安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屡屡破坏他计划的人,这个人居然敢潜进州牧府来,还偷听了自己跟梁成的对话,真是胆大妄为,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谢容安隐隐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克星。 他不耐烦的对梁兴吼道:“快点出去叫人抓刺客。” 谢容安指挥不动州牧府的人,现在梁成倒下了,他只能靠梁兴。 “救他!” 梁兴坚持道。 虽然梁兴恨梁成软禁了自己,但他还是不希望梁成死。 谢容安气得跳脚。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救梁成,梁兴是不会听自己指挥的。 无奈,谢容安只得蹲下身,两指在梁成的胸口点了几下,护住了梁成的心脉,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喂到了梁成的口中。 “他伤得太重,我只能尽量救他。你赶紧的叫人搜刺客,我给他治疗。” 谢容安有神医之名,梁成还剩一口气,如果谢容安全力救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谢容安之前便看见了梁成的伤势,但他没有出手先救梁成,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将梁成的命放在心上罢了。 梁兴看透了谢容安的凉薄,直到谢容安开始救治梁成,他才走出书房,开始叫人搜捕刺客。 楚天骄刚才在暗室中,听到暗门响了一下,以为外面的人要进来,便随时准备着一场恶斗。 谁知暗门只开了一条缝隙,便停住了。 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猜到肯定是李匡在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隔着暗门的缝隙,她看见外面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冲了出去。 此时梁成刚准备出去喊护卫,背后一阵劲风,他条件反射的转身,被楚天骄锁了喉。 梁成! 楚天骄看清楚了面前人的样貌,果断出手,当胸一刺,刺中了梁成的胸膛。 她今日来梁成的书房,原本是来找梁成的犯罪证据,现在,能直接杀了他,可比向朝廷上报他的犯罪证据高效得多。 可惜了,刚才离开暗室的时候,没有将梁兴一起杀了。 不过在没有弄清楚梁兴是黑是白前,让楚天骄杀了梁兴,她也许下不去手。 楚天骄可以肯定,外面这个梁成,一定不是好东西,所以她一点没有手软,直接扎向了梁成的要害。 楚天骄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谢容安,但能让李匡不惜暴露,也要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个梁成外,一定还有更大的危险。 楚天骄没有停留,快速的离开了书房。 楚天骄与李匡约定的是,一旦败露,便尽量往府外逃。 所以楚天骄在梁成叫来护院搜府前,已经逃到了梁府的外院围墙边。 楚天骄刚要翻身出府,便看见一个黑影跃上墙头。 看见来人背上背着三把剑,楚天骄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你怎么来了?看见李匡了吗?” 第183章 咱们必须救他 今日南宁城内的气氛已经变得紧张而怪异。 百姓们不明真相,真的以为是南宁王要造反,州府衙门和南宁王对上了。 一些大户人家,开始想办法出城,躲到城外去暂时避险。 普通的老百姓关门闭户,就连商铺很多都不开门了。 入夜后,南宁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州牧府外的大街上,偶尔有巡城的队伍经过。 陆钰小心的避开那些巡逻的队伍,绕着州牧府刺探了一圈又一圈。 他今日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事。 如果不是楚天骄警告过他,不能轻举妄动,他早就潜进梁府去了。 在确定梁府中没有动静后,陆钰跳上了正门外街对面的一棵大树上,藏身在茂密的树冠中,随时监控着进出梁府的人。 一辆马车在梁府外停了下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陆钰看清楚了是一位身穿黑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 那身形,陆钰很熟悉。 谢容安。 他的授业恩师,同时也是准备将他们南宁王府摧毁的东夷奸细——谢容安。 陆钰捏紧了拳头。 他眼看着谢容安进入了梁府。 等到梁府的大门关上后,陆钰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谢容安和大王不会撞上吧?” “如果大王碰上谢容安……” …… 只要一想到楚天骄遭遇谢容安的后果,陆钰就不寒而栗。 他清楚谢容安的武功有多高,正面对抗,楚天骄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 陆钰知道自己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继续沿着梁府的围墙,不停的了望,准备着随时接应楚天骄和李匡。 这次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攀上墙头了,没想到竟然能碰见楚天骄。 “大王,你可算出来了。” 看到楚天骄平安,陆钰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我没有看见黑小子。” 楚天骄原本是要出去的,听陆钰这么一说,停住了动作。 “糟了,李匡肯定是为了帮我引开高手,往内院方向逃了。” “大王,我刚看见谢容安进去了。” 一听李匡引走的是谢容安,楚天骄更是焦急。 不管自己与李匡前世有什么恩怨,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楚天骄感觉李匡本质不坏,且一路上也帮了自己许多,目前他们至少算得上是同一战线的伙伴。 楚天骄绝对不会轻易抛下任何一个伙伴。 “咱们必须救他。下来,咱们兵分两路放火,扰乱视线,让李匡有机会逃出来。” 陆钰跳下了墙头,将楚天骄的天鸦剑递给了她。 他自己背上,还背着李匡的青虹剑。 “大王,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跟谢容安正面硬刚,见到他你就跑。” 对于楚天骄要回去救李匡的决定,陆钰没有反对,但是他是真的担心楚天骄遇到谢容安。 楚天骄点头:“我知道轻重的,我尽量不与任何人交手,放完火就跑。” 楚天骄和陆钰商量好了放火和逃跑的路线,潜回了梁府。 此时,梁兴已经召集了护卫,开始在内院搜捕刺客。 内院被围得水泄不通,梁兴带着人一间一间的在搜捕。 内院灯火通明。 下人们被驱赶到了每个院子的中间。 管家跟在梁兴身后,拿着花名册挨个清点人数。 很快,他们便发现梁珊珊的院子里少了两名丫鬟。 “那两名丫鬟是前天才进府的。” 梁兴接触过楚天骄,但当时楚天骄蒙着面,他没有看清楚楚天骄的模样,但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位女子。 “搜,务必将人给我找出来。 这两名丫鬟是怎么进府的?” 有人供出了富春媳妇。 富春媳妇现在回家了,并不在府中。 梁兴派人去叫富春和他媳妇来见。 梁兴走到了梁珊珊的门前,敲了敲门…… 正当内院闹轰轰的在找人的时候,外院好几处地方亮起了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梁兴得到梁珊珊的同意后,进她屋子看了一下,便匆匆的出来了。 “该死,刺客在外院!” 梁兴带着护卫们离开了内院,赶去灭火。 外院火光四起,烧起来的地方不止一处。 眼看着与梁府一墙之隔的州府衙门都要烧起来了,城里的火龙队才赶到。 到处都乱哄哄的,即使这时有刺客混在里面,也没人分辨得出来。 楚天骄觉得这情形李匡无论如何应该都能逃得出来了,便趁乱跳出了梁府的院墙,与陆钰汇合。 等到火势逐渐控制住了,梁兴怒气冲冲的赶回书房,冲着谢容安吼道: “刺客根本不在内院,现在外院到处都着火了。我大哥怎么样?能挪地方吗?” 谢容安正在给梁成施针,手一抖,差点扎偏。 “你想他死,就尽管嚷!没看见我正在救人吗?” 梁兴闭了嘴。 等到谢容安给梁成扎完针,已经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谢容安道:“他伤的是心脉,我也只能尽力,他现在不宜挪动。 刺客现在肯定已经逃出了府,你让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捕,我估计其中一名刺客,中了我的毒针,逃不远。” 楚天骄和陆钰在梁府外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看到李匡出来。 正巧看见两名侍卫从梁府中匆匆出来,像是要去什么地方执行公务。 楚天骄和陆钰尾随其后,拐进了富春家住的那条巷子。 楚天骄猜他们应该是去传富春和他媳妇进府问话。 楚天骄示意,与陆钰同时出手。 这两名侍卫自然不是楚天骄和陆钰的对手,三两招便被制服了。 “说,府里抓到刺客了吗?” 楚天骄用天鸦剑横在侍卫的脖子上问道。 侍卫苦着脸,自认倒霉。 自己被州牧大人派来传两个下人,怎么就遇到刺客了呢? “没有,府里什么人都没抓到。” 听两名侍卫交代完梁府内的情况,楚天骄心里有数了,猜李匡一定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暂时没有被谢容安抓到。 将两名侍卫杀掉之后,楚天骄对陆钰说:“现在梁府内一定戒备很严,谢容安也在府里,咱们没法进去了。 李匡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咱们先回成伯家里等他。” 楚天骄并不知道李匡中了谢容安的毒针,此时正躲在梁珊珊的房间里。 第184章 李匡此时无比想念楚天骄。 李匡当时为了躲避谢容安,躲进内院,确实是为了给楚天骄留出逃跑的路线。 他算到自己将谢容安引走后,楚天骄会出来。 如果自己也往外院方向逃,很可能楚天骄会与谢容安碰上。 他逃到内院后,先是随便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屏住了呼吸。 谢容安赶到后,在屋顶上沿着内院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内院有动静,便离开了。 幸好像谢容安这样的高手,已经不屑用那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可能也是怕自己误伤自己人,解毒起来麻烦。 毒针只有麻痹作用,李匡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流失。 等了一会儿后,李匡才偷偷的想潜回自己房中。 但一想到楚天骄已经走了,自己是跟她一起进府的,到时候梁成追查到内院,一定会清点人口,自己还是会暴露。 李匡干脆躲进了梁珊珊的房间。 梁珊珊夜里不喜欢人呆在她房中,当李匡进屋的时候,梁珊珊便惊醒了。 “谁?” 李匡此时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声音却还是丫鬟大黑的声音,回答道:“小姐,我听着府里不太安生,进来看看。” 等梁珊珊起身时,李匡已经到了床边,捂住了梁珊珊的嘴道:“梁小姐,对不住了,情势所迫,借你闺房暂避一下。” 等到梁兴带着人来查梁珊珊的院子时,梁珊珊并没有出去,而是装睡躺在床上,而李匡,就躲在她的帐中。 梁兴不可能让侍卫去掀自己女儿的床帐,只是在屋里检查了一下,便出去了。 李匡就此逃过了一劫。 等到梁兴和侍卫都去救火了,李匡也知道这是楚天骄在外院放火,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 可惜他身上内力全无,根本没法现在逃出去。 他只能将梁珊珊捆了起来,塞住了嘴,丢在床脚,自己努力尝试着用云中观的内家功夫调息,争取早一点化解毒针的毒性。 李匡尝试了很多次,依然无法调动内力后,只得放弃。 他抬眼看见梁珊珊一直缩在床角无声的哭泣,起了恻隐之心,保证道: “梁小姐,我真不是坏人,只要我内力恢复了,我马上离开。” 梁珊珊慌忙眨了几下眼睛。 李匡问:“你是有话要说吗?” 梁珊珊点了点头。 李匡拿起床上那根钗子,威胁道:“我可以让你说话,但你不要喊,你一喊,我就杀了你。” 梁珊珊的眼泪又吧嗒了下来,李匡有些烦躁。他最讨厌女人哭了,只得将塞住梁珊珊嘴的帕子取出。 “你是大黑?” 李匡非常不想承认这个身份。 他很想说:“我不是大黑,大黑现在应该在湘南府跟着小红自在逍遥。我是大黑的主子。” 但他明白梁珊珊指的大黑,便是他之前扮演的丫鬟身份,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 “大黑,你是男人吗?” “嗯,对不起,梁小姐,情非得已,骗了你。” “那大花呢?” “她是女的。” 梁小姐松了一口气,似乎比起李匡是个男人,她更在意楚天骄是男是女。 “不对,你不是男人,你是宫里的公公吧?你们是来查我大伯的吗?” 李匡:“…” 李匡知道一定是楚天骄给自己吃的变声丸惹的祸。 自己说话的声音像女人,身材又像男人,梁珊珊误以为自己是宫里派来的公公。 看李匡没有作答,梁珊珊觉得李匡这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为什么要来查我大伯?是我大伯做了什么犯王法的事吗?你真的是宫里派来的公公吗?” “连宫里都派人来查我大伯了,难道你们都知道了那件事?” 李匡并不知道梁成和梁兴兄弟俩共用身份的事,他问道:“你知道你大伯在帮东夷人做事?” 梁珊珊原本指的那件事,是指她爹和她大伯经常互换身份。 这事在梁府中是个秘密,但梁珊珊作为梁兴的女儿,又不笨,自然能看出来端倪。 只不过梁家的人对这事都讳莫如深。 听到李匡说自己大伯是东夷奸细,梁珊珊吓了一跳:“什么?你说我家大伯是东夷奸细?不可能,我们胶州人最恨的就是东夷人,我大伯怎么可能帮东夷人做事?” 李匡冷着脸道: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梁珊珊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拼命的摇头,死活也不肯相信李匡说的话。 李匡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闭眼调息。 过了许久,梁珊珊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 “之前跟你和大花来到府里应聘丫鬟的还有一个人,那人是谁?” 李匡没有回答她。 “他就是南宁王世子对不对?” 梁珊珊并不笨,既然大黑和大花都是易容进梁府来查案的,那么那日那个丹凤眼的丫头肯定也是易容的。 梁珊珊对那双眼睛刻骨铭心,立即就猜到了,那是陆钰。 李匡没有否认。 梁珊珊脸色苍白,神情激动: “南宁王世子是因为知道了我大伯父勾结东夷人,才那样羞辱我的吗?” 梁珊珊此时的思维已经不受约束,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 李匡抬眼默默地看着梁珊珊,他无法理解女人的脑回路。 眼前这个姑娘,难道不应该更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为什么注意力又转到了陆钰的身上? 李匡没有做任何的表示,梁珊珊却又以为他默认了。 梁珊珊泪如雨下,“原来是这样!” 李匡:“……” 李匡心道:我什么都没说,一直都是她在自说自话,女人的脑补能力,真的是太可怕了。 梁珊珊自视甚高,她始终想不通,陆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现在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 “如果你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帮你的。如果我帮了你,南宁王世子是不是就不会瞧不起我了?” 李匡此刻对陆钰的魅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梁珊珊这姑娘像是中了邪一般的在乎陆钰对她的看法,不停的说自己绝对不是东夷奸细,努力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匡心想随便吧,只要这姑娘不吵不闹就行,至于梁珊珊说要帮他,李匡是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现在李匡只希望梁珊珊能够闭嘴。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与一个姑娘躲在床帐中,那个姑娘还一直哭哭啼啼的,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采花大盗一样。 这种感觉很羞耻。 李匡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手帕。 梁珊珊急了: “求求你,不要再塞上我的嘴,不说话我会更紧张。” 李匡此时无比想念楚天骄。 如果世界上的女人都像楚天骄一样,懂得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嘴就好了。 “可你一直说话,我会紧张。你要不自己闭嘴,要不我塞住你的嘴?” 第185章 她担心我,她担心我 梁珊珊紧抿着双唇,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说话的欲望。 绝对的安静中,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焦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是宫里的公公,那大花是谁?” 听到梁珊珊提到楚天骄,李匡的眼底露出一抹温柔,他说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与你们这些普通女子不一样。” “你喜欢她?可你不是公公吗?怎么能喜欢女人呢?” 李匡一愣,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喜欢楚天骄。 李匡脸红了,别扭道:“我没有,我只是敬佩比我强的人。” 李匡其实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觉得自己就是有一颗慕强之心,对楚天骄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李匡怕梁珊珊再说出什么扰乱自己道心的虎狼之词,赶紧的塞上了她的嘴。 梁珊珊充满怨念的瞪着李匡,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说自己不喜欢大花?明明是心虚了。” 李匡估计外面不会再有人冲进来了,下了床,在地上盘膝打坐了一夜。 到了清早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恢复了。 梁珊珊已经缩在床角睡着了,李匡站起了身,向门边走去。 他原本不想惊动梁珊珊,可梁珊珊还是醒了。 “呜呜呜……” 梁珊珊的嘴里塞着手帕,只能发出呜呜声。 李匡知道她又想说话。 这个姑娘,一开始说话,就像蚊子一样“嗡嗡”个不停,李匡没有理睬她。 他正准备推门出去,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李匡躲在了门后。 是大丫头莺歌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来给梁珊珊送洗漱的用具。 两人刚进门,便被李匡点了穴。 李匡趁机看了一眼外面,因为昨夜折腾了一夜,现在院子中的人都疲惫不堪,能偷懒的,都尽量躲在屋里偷懒,没有什么人在院中走动。 李匡蹿了出去。 顺利的出了梁珊珊的院子。 昨夜梁府的下人救了一夜的火,虽然梁兴下令侍卫们加紧防卫,但大家都觉得刺客既然已经逃了,万没有一大早又杀回来的道理,所以侍卫们也大多在偷懒。 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十几间房子,连外院的议事厅都被完全烧掉了。 谢容安在梁府待了一夜,确定刺客已经逃出了梁府,便离开了。 梁成的伤势也稳定了下来,能否活过来只能靠天意。 梁兴重新掌握了州牧府的全局,他与谢容安之间,吵了一夜,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 梁兴不愿意叛国,但梁成已经让事情推进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不将家眷送去东夷,等待梁家的将会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梁兴自己不愿搅进这浑水里,答应谢容安只要梁成醒了,他就离开南宁,带着家眷去东夷。 李匡这两日跟着楚天骄已经熟悉了梁府的地形,他纵身跃上了房顶,尽量猫着腰,很快便潜到了梁府的边缘。 跃出梁府的围墙,李匡刚走几步,一个人影便将他拽进了巷子里。 正好这时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楚天骄拉着李匡往巷子深处钻。 楚天骄昨夜回到成伯家中,等了半夜,还是没见李匡回来,心中焦急,一大早便又赶回了梁府外。 她发现今日城里的巡逻队伍,又多了一倍。 所有的客栈,都有州府军在搜查。 附近的居民家中,也被挨家挨户的敲门。 楚天骄为了避开巡逻的队伍,一路上都拽着李匡,没有松手。 李匡以为楚天骄在外面等了自己一夜,低头看着楚天骄拉着自己的手,一颗心狂跳不止。 到了巷子深处,见四周安全了,楚天骄才停了下来。 “你总算出来了,可把我急死了。” 楚天骄盯着李匡观察,想看看他受伤没有。 发现他脸色还不错,松了一口气。 “楚……楚小姐,你……你担心我?” 楚天骄很正常的回了一句:“这不废话吗?你帮我引走谢容安,又一夜没出来,我怎能不担心?” 如果对面是王庭,楚天骄肯定也是一样的态度,但这话听在李匡耳朵里,却变得不一样了。 “她担心我,她担心我……” 李匡心里反复的咀嚼着这意思,一张脸笑开了花,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楚天骄将一颗药丸塞到李匡手里,李匡问都没问是什么,就吃了下去。 楚天骄“噗呲”一笑:“你也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你不会。” 李匡发现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原来楚天骄给他吃的,是变声丸的解药。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她是真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居然能跟李匡成为朋友。 前世那个冷心冷肺的李大将军,现在竟然像个傻小子一样,对自己信任无比。 “李匡,上次在燕回谷,你被上官烈挟持的时候,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楚天骄问的是不久之前,他们两人一起追杀上官烈时,在燕回谷李匡中了上官烈的天女散花针,被上官烈挟持的事。 当时如果救李匡,就必须放走上官烈。 楚天骄在纠结救还是不救时,曾经问了李匡一个问题:“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李匡当时认为这两者是一样的。 后来,楚天骄给他举例,将前世陆兆凌下令,让李匡延迟救援楚天骄的事,隐晦的说了出来。 楚天骄想知道如果这一世,碰到同样的情况,李匡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 李匡一直将那日楚天骄问的话记在心里。 他其实至今也没有得到忠君和爱国哪个更重要的答案。 但他确信,如果碰到楚天骄说的那种情况,他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楚家军被困,领兵的是你,我纵然是违抗圣旨,也一定会赶去相救。” 楚天骄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前世他们只是陌生人,李匡可以只尊圣旨。 这一世,同样的情况,也许李匡真的会违抗圣旨来救自己。 重活一世,真的很多事都变了。 楚天骄还给李匡一个微笑。 楚天骄此时早就去掉了丑装,恢复了自己的本来容貌。 这一笑,真如春湖荡新波,看得李匡心中层澜叠起,满心飞扬。 楚天骄转身往前走,李匡跟了几步。 楚天骄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一敛:“你受伤了?” 李匡一愣,摇头道:“没有,就是中了谢容安的毒针,现在内力已经恢复了。” 楚天骄不解:“那你走路为什么同手同脚了?” 李匡瞬间红了脸。 “不对劲,你脸怎么红了?” 楚天骄抓起李匡的手腕,给他把脉。 楚天骄神情凝重,“你的脉搏怎么那么快?你确定自己没有异常?” 李匡低头用脚犁地,差点犁出个三进小院来。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手还被楚天骄握着,那颗心“噗通噗通”的都快蹦出胸膛来了。 李匡想到了昨夜梁珊珊说自己喜欢楚天骄的话,他现在似乎明白了,自己似乎也许真的喜欢上了楚大小姐。 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他手足无措,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此时,他好希望自己是身处在旷野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让他能好好的想清楚,应该怎么办。 楚天骄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她问道:“那根毒针你取出来了吗?” 李匡摇头,讷讷的说: “没有,我……我真的没事。” 楚天骄紧张的问道:“针扎的哪里?” 李匡侧了一下背,“肩胛骨下方一寸。” 看楚天骄严肃的神情,李匡总算控制住了一点自己天花乱坠的思绪。 楚天骄松开李匡的手腕,走到他的背后,小心的摸索。 “糟了,已经进入身体了。 东夷人的毒针细如发丝,进入身体后,很可能会跟着血脉游走。 如果进入心脉,即使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了。” 第186章 上床,脱衣服,让我先看看 李匡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她相信楚天骄不会故意吓他。 “那怎么办?” 楚天骄急急道: “陆钰在前面接应你,咱们绕过去叫他撤退。 尽快赶回去,必须马上想办法将针取出来。” 楚天骄带着李匡折进另外一条巷子,绕到了梁府的后面围墙外找到了陆钰。 “你尽量不要用内力,避免那根毒针乱窜。” 楚天骄一路上都在关注着李匡。 陆钰有些吃味的酸道:“黑小子,你真的中了毒针?你不会是装的吧?” 李匡自然知道毒针进入心脉的危险性,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楚天骄替他着急,他自己反而一点都不觉得紧张了。 听见陆钰在一旁说酸话,李匡甚至感到一丝优越感。 “我是中了毒针,但我相信楚小姐一定会帮我取出来的。” 为了躲避路上的巡逻队,三人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成伯的院子。 看见满院的狼藉,楚天娇嫌弃的皱紧了眉头。 李匡拿起院里的扫帚,就准备开始打扫。 楚天骄喝道:“你别动,进屋躺着。” 陆钰不好意思的讷讷道:“还是我来吧。” 楚天骄对陆钰说:“你在外面警戒,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陆钰撅着嘴,无声的抗议。 楚天骄先回到自己房间,找到自己之前留在这里的小包袱,里面有一块吸铁石。 等她出来的时候,看见陆钰拿着扫帚在磨洋工,撇了撇嘴道: “你要真不会扫,不扫也罢。” 说完,楚天骄走进了李匡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陆钰眼睁睁的望着李匡的房门,挥舞着扫帚嘟囔:“会打扫卫生有什么了不起?中了毒针有什么了不起?想抢我的大王,没门!” 楚天骄根本没有在意陆钰在闹别扭。 李匡是为了帮自己引开谢容安才中的毒针,楚天骄现在满脑子都是经脉图。 她只希望,李匡身体里的那根毒针,不要游走到脏器里去。 虽然李匡对楚天骄万分信任,但楚天骄知道自己的医术,其实只是个半吊子。 在太庙的三年,嘉敏皇后总是逼她背汤头歌,背穴位图。 可当时她们各自都禁锢在画像里,自己连个身体都没有,只能凭着嘉敏皇后的口述和自己的记忆,来学习。 重生归来后,楚天骄确实对医毒之术产生了兴趣。 她只要有时间,便会去找府医请教,偶尔遇到王老太医,也会得到王老太医的指点。 但她其实更擅长的是毒术。 相比于医术,毒术要简单许多。 特别是有了从叶汀兰那里搜来的《毒经秘典》后,楚天骄没事就自己配些毒药,对各种药材的毒性现在已经了如指掌了。 给人治疗,她是真的不擅长。 但现在三人被困在南宁城中,谢容安和梁兴又在全城搜捕他们,楚天骄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见到楚天骄跟着自己进屋,李匡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哪里了。 楚天骄说:“上床,脱衣服,让我先看看。” 李匡满脸通红,傻站在屋子中央,就是不肯挪动脚步。 楚天骄看了他一眼,催促道:“磨蹭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根针每一瞬间,都可能换个地方?” 李匡迫于楚天骄的压力,不情不愿的躺到了床上。 看见李匡依然捂得严严实实的,楚天骄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叫你把衣服脱了吗?” 李匡只得又坐起来将外面的黑衣脱了。 看见李匡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衣,楚天骄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矫情?我要找的是细如发丝的毒针,你让我隔着衣服怎么找?” 李匡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低声问道:“楚小姐,男女有别,这样不好吧?” 楚天骄送了他个白眼,“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是个老古板?事急从权知不知道?再说,现在我是医者,在医者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李匡再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的将内衣脱了,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 楚天骄让李匡趴着,从他的后背开始观察。 在左侧肩胛骨下方,楚天骄找到了一个红点。 结合李匡的描述,毒针当时应该是从这里没入的。 楚天骄用指腹轻轻的触碰红点的周围,李匡像触电一般打了个寒颤。 楚天骄以为是李匡感觉到了痛,忙问:“有感觉?” 李匡现在整张脸像熟透了的虾子,脑子混沌一片,“嗯”了一声。 楚天骄眉头打结,喃喃道:“为什么我没摸到?” 她狐疑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吸铁石,在红点周围反复的摩擦,再拿起吸铁石观察,上面什么都没有。 “毒针已经不在这里,你怎么会有感觉?难道是那针还有腐蚀作用?” “不对,针眼周围不红不肿,应该就是麻痹剂……” 李匡知道是楚天骄误会了自己的反应,可他又不敢解释自己是因为楚天骄的碰触,有了感觉。 楚天骄的手指开始顺着红点外的经脉路线游走探查。 她的动作很轻柔,那触感,让李匡心痒难耐。 李匡一个在山上道士堆里长大的血气方刚的少年,此时身体已经有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反应,他只能将自己埋在床里,恨不得有个地洞给自己钻。 楚天骄先沿着上行的路径,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那根毒针。 她开始沿着下行的路线寻找。 到了腰部以下时,李匡大喊一声:“不行!” 李匡以比兔子还灵活的动作,一翻身,坐了起来,还拉了旁边的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住。 楚天骄郁闷无比: “你这副样子,像是把我当做了强抢民女的匪徒,是我的样子不够正经,还是你的思想不正经?” 李匡欲哭无泪,但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 “不行,下面不用查了,我敢保证针不在那里。” 楚天骄没好气道:“你自己完全都没感觉到针在哪里,你怎么能保证针不在那里?” 李匡急中生智,喊道:“我自己查,不用你动手。” 楚天骄心想,屁股上没有什么重要的器官,他要自己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好吧,你躲被子里自己查吧,吸铁石给你。” 李匡想让楚天骄离开房间,但楚天骄坚持留下。 “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还能帮你一把。你查吧,我不偷看你。” 李匡憋屈的躲进了被子,撅着屁股用吸铁石探查了一遍。 当吸铁石刚触碰到髋部时,李匡感觉到了一丝痛楚。 此时针是横在血管中的,吸铁石只能让它移动,却无法让它钻出血管。 楚天骄看出了被子里李匡不对劲,问道:“找到了?你自己是取不出来的,别瞎折腾,危险。” 说完,楚天骄突然将被子一掀。 李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回了床上,露出了白花花的半边翘臀。 第187章 他会不会想让我对他负责? 陆钰被房间里的动静吸引,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李匡的房门,趴在门缝处偷听。 “啊!” “闭嘴!” “你不要过来!” “矫情,你裤子都脱了,现在不开始还等什么?” “不要碰我!” “不准躲,今天你是逃不掉的!” 陆钰打了个寒颤,大王不会在对黑小子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吧? 不会不会,大王不是说在给黑小子取毒针吗? 一定是我想多了。 陆钰趴在门上继续偷听。 “很痛吗?” “有一点。” “等会儿你就舒服了。” “唔…” 陆钰越听越不对劲,很想进去看看大王和黑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你忍一下…我马上就好!” “呜呜呜…” “…呃,插得这么深,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陆钰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的楚天骄坐在床边,手拿一根细针,正在兴奋的端详。 李匡趴在床上,大半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你们还真的是在取毒针啊?” “不然呢,你以为在做啥?” 陆钰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赶紧的找补:“我就是进来问问你们想吃点什么?” 楚天骄不解:“现在外面戒严,熟食摊子都不开张,你是会做饭还是会炒菜?” 陆钰:“…”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说得有多烂,他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炒菜,问了也是白问。 陆钰指了指床上的李匡,“黑小子,没事儿了吧?” 楚天骄站起身,一边摇头一边向陆钰逼近,“他没事了,但你有事!” 楚天骄将手指捏的嘎嘣脆响,恐吓道:“说,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什么踹门进来?” 陆钰吓得拔腿就跑,大王太可怕了! 躲在被子里的李匡,此时整个脑子都混乱了。 如果他之前对楚天骄生出了旖念,那么在楚天骄掀开了他的被子后,便用简单粗暴,将他的所有旖念都化为了惶恐。 此时李匡正在怀疑人生,楚小姐为什么能够扒我的裤子扒的那么的坦然? 到底是她不懂得害羞,还是我太矫情? 亦或是楚小姐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个男人? 毒针取出来了,李匡却在床上躺了半日。 楚天骄和陆钰两人肚子都饿了,可他俩都不会生火做饭。 两人坐在李匡房门外的台阶上,大眼瞪小眼。 “大王,你进去叫他吧?” “要去你去。” “我去过了,他不理我。” “我去怕他更不愿出来。” “不就拔个针吗?大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看他的样子像是自闭了?” 楚天骄摸了摸鼻子,回想起刚才的事,自忖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妥。 自己当时着急上火,一门心思只想把针找出来,没考虑到李匡还是个纯情少年,自己的手段确实简单粗暴了些。 楚天骄有些为难的问陆钰:“你说他会不会想让我对他负责?” 陆钰浑身一震,跳了起来:“他想得美?负什么责?” 楚天骄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负责,她顺着陆钰的话往下说:“是啊,我是在给他治病,没听说过患者与大夫有了肌肤之亲,都得负责的吧?” “什么?你们有了肌肤之亲?” “也不算吧?那不是为了给他取毒针吗?也就轻轻的碰了碰他。如果不是他那么大的反应,我其实觉得没什么的。” “对,你是在给他治病,我还一直在外面呢,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算!” 陆钰的话让楚天骄有了底气。 她站起了身,推开了李匡的房门,冲着床上那一坨喊道:“起来做饭了,你要真觉得生气,大不了我让你打一拳。” 李匡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就是脑子乱,还有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楚天骄。 楚天骄自己是重活了一世,对那些繁文缛节,男女大防,都看淡了。 可李匡是一个自小受礼教熏陶的标准离国少年,刚才楚天骄虽然只碰到了他半边臀部,在李匡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就是二人有了肌肤之亲,按照离国的规矩,两人是必须成亲的。 楚天骄和陆钰在外面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原本李匡还在想对楚天骄负责,回了上京后就请他娘去离阳侯府提亲。 结果就听见了,楚天骄不想对他负责。 李匡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并不需要楚天骄对自己负责,但楚天骄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如果换作是陆钰,一定会用这件事讹上楚天骄,哭着喊着要楚天骄对自己负责。 但李匡脸皮薄,做不出这么无耻的事来。 李匡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委屈,虽然他也知道,按道理,应该是楚天骄委屈。 楚天骄见李匡还不动,没心没肺的走了过去,站在了李匡的床边,大声喊道: “我数一、二、三,如果你还不自己出来,我可就又要掀被子了啊!” 陆钰冲了进来,助威道:“大王,不用你动手,我来掀。” 李匡知道楚天骄一定会说到做到,无奈的从被子中露出了头,黑着脸说:“你们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就出来做饭。” 楚天骄和陆钰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退了出去。 等到李匡走出房门的时候,便看见这两小只坐在台阶上,一人手拿一只空碗,在唱莲花落。 “可怜今日我无钱,一时一刻如长年……” 那滑稽的形象,荒唐的唱腔,让还想继续装酷蒙混过关的李匡,忍俊不已,面部抽搐,唇角开裂。 楚天骄趁机笑着对李匡说: “你笑了,想笑就笑出声吧!” 陆钰一边敲碗一边附和: “就是,黑小子,你就是太矫情了!” 楚天骄用军中人打招呼的方式,捶了一下李匡的肩膀道: “对,对,对,你能舍命为我引开谢容安,从今儿起,你我就是兄弟了,不必太过拘束。” 李匡知道这是楚天骄在刻意的化解自己的尴尬。 听到楚天骄那句兄弟,李匡既高兴,又失落。 能成为楚大小姐的兄弟,在李匡看来,是一种荣誉。 但,他其实不是那么想做兄弟。 李匡小声道:“我比你大,那我以后能叫你骄骄吗?” 楚天骄豪爽的点头:“行,随便你叫。” 陆钰不干了,嚷道:“不行,大王的闺名怎么能随便叫?要不你跟着我叫大王吧?” 李匡瞥了一眼陆钰,不接话。 陆钰顿时生出了危机感:“黑小子,你奸诈!不行,大王,以后我也要叫你骄骄。” 楚天骄一筷子敲在陆钰头上,啐道:“别忘了,你还在戴罪立功期,你骗我的事,还没过去呢!” 陆钰哀嚎:“大王,你怎么那么记仇?” 第188章 这姑娘的执念还真深 厨房里有那日楚天骄在杂货铺买回来的柴米油盐,还有一点腊肉。 李匡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楚天骄和陆钰两人扒着门框,四只眼睛都快落到锅里去了。 他二人今早就没吃饭,现在天都快黑了,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城里戒严,小摊小贩都不敢上街做生意。 正规的饭馆又有州府军巡查。 如果不是李匡会做饭,这两人真的只能去百姓家里抢食了。 李匡将切好的腊肉,铺在米上一起蒸熟,一股浓烈的肉香夹杂着米饭的香味飘散出来,让楚天骄不停地咽口水。 “好了吧?可以吃了吧?” 这已经不知道是楚天骄第几次问李匡了。 李匡忍着笑,从锅里夹了一片腊肉,喂到楚天骄嘴边,“我也不确定熟没熟,要不,你尝尝?” 楚天骄不顾烫嘴,嗷呜一下咬住了那片腊肉。 陆钰在一旁眼馋的盯着她的嘴,跟着咽口水。 楚天骄烫得一边哈气,一边舍不得吐出来,三两下,咀嚼吞咽了下去。 “好吃,熟了。” 两人激动的帮着李匡拿碗筷,李匡将饭和腊肉盛出来,三人就坐在院中石桌上,吃了起来。 李匡其实自己也饿了,但看楚天骄吃得狼吞虎咽得样子,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碗中分得的腊肉,夹给了她。 “骄……骄骄,你吃慢点,别噎着。” “呜呜呜,太好吃了。白米饭为什么能做得这么香?” “那是因为你饿了。” …… 吃完了饭,李匡放下碗筷,将自己在梁成书房中听到的话,告诉了楚天骄和陆钰。 “什么?东夷果然准备冬月西征?还可能提前?” 这个消息无异于重磅炸弹。 楚天骄心道:“前世那场战争,果然要提前了。” 前世东夷是两年后从临海犯境的,当时离国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一战,是离国走向衰败的关键转折点。 也是离阳侯府走向家破人亡的关键点。 因为那一战,楚天骄的爹,离阳侯战死了。 楚天骄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这个消息,必须马上通知朝廷。 咱们明日就离开南宁,取道湘南,直奔胶州。” 通知朝廷李匡和陆钰都赞同,但去胶州,二人都有些不理解。 李匡的父亲,李大将军,此时就驻守在胶州。 就算东夷从胶州入侵,胶州至少有五万驻军,也不用担心东夷会在短期攻破。 陆钰问:“那南宁的事,和谢容安,怎么办?” 楚天骄道:“这一次,我在梁府中,见到两个梁成。 并且,我还给了其中一个梁成致命一击,现在他应该死了吧。 梁家自己有大把柄,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败露了,肯定会逃往东夷。 只要他们逃,那么有没有他们的犯罪证据,其实都无所谓了。 梁家的族地就在胶州。 咱们去胶州,也正好顺道阻止他们。” 楚天骄确实认为梁成已经死了,毕竟她当时刺的可是梁成的心脏。 她只是没有想到,谢容安的医术,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将梁成又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楚天骄三人,返回南宁,原本就是为了寻找梁成通敌的证据。 楚天骄之前没有告诉陆钰和李匡,自己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东夷人的计划。 她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知道东夷一定会入侵离国,只是无法确认时间。 当初返回南宁时,她便想从谢容安的计划中,推算出东夷入侵的时间。 没想到,李匡居然能在梁成的书房中,偷听到谢容安和梁成的对话,知道了东夷冬月出征的时间点。 有楚天骄和李匡两大军方子弟作证,东夷人的阴谋和计划,皇帝想不信都难。 另外,南宁王的事,应该已经上报到了朝廷,几方对质下来,梁成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取得湘南道的兵权了。 仅仅靠一个南宁城,谢容安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楚天骄此时更在意的是胶州那场瘟疫。 她不知道战事提前,上官烈会不会与前世一般,在胶州散播瘟疫牵制胶州驻军。 胶州和临海互为犄角,只要胶州没事,临海就算危急,也能够驰援。 有李家挡住东夷,楚家再挡住西戎,离国才能平安渡过这次危机。 还有,她爹离阳侯,肩膀上的伤,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 楚天骄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让他爹这一次,最好不要上战场。 三人商议好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他们出门打探,发现要化妆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城门被戒严,进出都必须有州牧府的通行证。 楚天骄想到了梁珊珊。 “我在梁府时,听说梁夫人和梁珊珊今日要回胶州。 咱们不如混到他们的队伍中去,相信城门口的守卫,绝对不会严查梁珊珊的马车。” 三人守在了梁府通往城门的必经之路上。 等到辰时末,果然看见了梁府的车队。 陆钰弹了一颗石子,惊吓到了队伍前面一辆拉行李的马车的马。 那匹马一声长嘶,扬起了双蹄,向前奔突。 车队顿时乱做了一团。 梁珊珊和梁夫人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没有受到那匹惊马的波及,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前面的混乱里。 楚天骄等三人,先后蹿进了梁珊珊的马车。 因为此去胶州路途遥远,梁珊珊的马车非常的宽敞舒适。 马车内,只有她与莺歌二人。 李匡一进去,就点了梁珊珊的穴位,打晕了莺歌。 楚天骄和陆钰只比他慢了一步进入。 梁珊珊惊恐的看着三人。 三人都是本来的面容,梁珊珊首先认出了陆钰。 被李匡点住了穴位,梁珊珊说不出话来,却用眼神表达着自己不满和激动。 李匡不想跟这个姑娘再说话,让开了位置。 陆钰见到梁珊珊,也是满脸的羞愧,别开了头。 楚天骄只得自己怼到了前面,对梁珊珊说:“梁小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你的马车出个城。” 梁珊珊眨了眨眼睛。 楚天骄想到待会儿城门口守卫检查的时候,还得梁珊珊配合,抽出背后的天鸦剑说道: “梁小姐,我们谈谈,你别喊,只要惊动了外面的人,我的剑可是见血封喉的。” 梁珊珊又眨了眨眼。 楚天骄刚给她解开穴道,梁珊珊就激动的扑向了陆钰问道:“世子,你告诉我,那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楚天骄和李匡同时替陆钰默哀,心道:“这姑娘的执念还真深。” 第189章 大花,你是大花? 陆钰那日被楚天骄教训之后,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的不妥。 那日谢氏举办花会,让他跟梁珊珊相亲。 陆钰为了逃避这门亲事,故作轻浮放荡,当众调戏了梁珊珊。 他当时只是想让满南宁城的女子都厌弃自己,不肯嫁给自己。 没考虑到自己的行为,对梁珊珊是多么大的伤害。 “梁小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陆钰知道不管如何解释,这事都是自己的错,羞愧的低头道歉。 梁珊珊愣住了,她没想到陆钰会这么快的低头。 “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陆钰道:“梁小姐,你我的婚事是东夷奸细谢容安和他的义女谢氏的算计,当时我父王被他们挟持,只能出此下策。” 梁珊珊恍然大悟。 “所以,我大伯父真的勾结了东夷人?” 陆钰点头。 梁珊珊欲哭无泪。 她自小在胶州长大,十七年前,东夷人在胶州屠城,是老离阳侯将东夷人杀退,躲在城外的梁家人才得以活命。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大伯会投了东夷人。 “我不会投敌,世子,你不要看轻我。” 梁珊珊目光灼灼的看着陆钰。 陆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梁珊珊阴郁了好几日的心情,突然见到了阳光,坚定的说:“我大伯要抓你们,我帮你们出城。” 楚天骄看向了陆钰和梁珊珊,心情有些复杂。 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马仔还挺有魅力的,也不知道该觉得荣耀还是酸涩。 有了梁珊珊的帮助,出城门的时候,果然很顺利。 守卫根本不敢检查梁珊珊的马车。 一路上,梁珊珊的眼睛就像长在了陆钰身上。 看陆钰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目不斜视,一副守礼君子的模样,梁珊珊心中痛苦。 “这才是世子的本来面貌吧?世子依然是那个风光霁月,目下无尘的世子,只是我不配吗?” 出城后,楚天骄解下自己的一块随身玉佩,递给了梁珊珊说道: “谢谢梁小姐相助。如果哪日梁家出事,梁小姐无处依托之时,可派人手持这枚玉佩,到上京离阳侯府寻我。 届时我定会还梁小姐今日相助之情。” 楚天骄之所以这么做,是预料到了梁家倾覆在即。 梁珊珊这个姑娘,相处几日下来,楚天骄挺同情她的。 届时,按照梁成的罪状,梁家女眷,很可能会被充入教坊司。 楚天骄不忍这姑娘流落风尘,所以赠她玉佩,希望届时她可以给自己传讯,自己好派人将她赎出来。 梁珊珊接过玉佩,盯着楚天骄看了许久,才认出来:“大花,你是大花?” 楚天骄:“……” 大花这个名字,还真特么的让楚天骄不想承认。 楚天骄正色的拱手自我介绍: “我姓楚,名天骄。” “你说什么?你竟然是离阳侯府的大小姐?” 梁珊珊震惊得合不拢嘴。 离国谁人不知道离阳侯府?而离阳侯府的大小姐楚天骄,被御封为武胜县主。 她在上京城中成立了青松社,力战太学学生的故事,更是被编成了话本子,在离国的茶肆酒楼,广为流传。 “楚大小姐,我竟然让你做我的丫头,我真是有眼无珠。” 楚天骄露齿一笑:“不碍事,是我自己乔装进的梁府,不怪你。” 梁珊珊又指了指李匡,“楚小姐扮的大花,那这位不会是大黑吧?” 李匡一本正经的否认:“我不是。” 楚天骄噗呲一笑,比起自己那个“大花”的名字,李匡的“大黑”更耐人寻味。 楚天骄贴在梁珊珊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梁珊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车行了十几里,楚天骄等人与梁珊珊作别。 眼看着三人如风似影般跳出马车,梁珊珊神往道:“我原来真的是一只井底之蛙,世间竟然有像楚大小姐这般潇洒肆意的女子。” 这一刻,梁珊珊的心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楚天骄让她看到了女子不一样的活法。 车队外的护卫,只感觉自己眼睛一花,从梁小姐的马车内,飘出三个人来。 刚想喊有刺客,那三个人便消失在了路边的树林中。 侍卫甲问侍卫乙:“你刚看见了吧?” 侍卫乙道:“看见了。” 两人赶紧的上报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到梁珊珊的马车外询问,梁珊珊道:“刚才没有人上马车,就我和莺歌两人。” 侍卫首领看到躺在车里昏迷中的莺歌,心中狐疑,还是派了个人赶紧的回城禀报梁州牧。 楚天骄等人赶回了洪将军在城外的庄子。 廖凡激动的差点给楚天骄跪下。 “楚大小姐,你再不回来,今晚我就要毒发身亡了。” 楚天骄进南宁城之前,给廖凡留了两颗解药。 万蛇丹的毒,每两日便会毒发一次。 今日刚好是第四日。 洪将军的身体已经康复,走路带风,一听说陆钰和楚天骄回来了,便催促着要问南宁城中的情况。 “什么?东夷人要西征?” 洪将军听到这个消息,和大多数离国人的反应一样,认为不可能。 小小东夷,不是已经被老离阳侯打怕了吗? 这十几年都在给离国做孙子,怎敢计划西征? 楚天骄知道,这就是前世离国兵败的原因。 离国上下,都轻视东夷。 谁知道人家猥琐发育了十几年,一直在布局,随时准备着复仇。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廖凡。 廖凡脸上的神情,被楚天骄看穿,楚天骄嘲讽道:“你已经是我的俘虏,就不要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与其想着你们东夷入侵的威风,你不如想想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将你留下。” 廖凡懂了楚天骄的威胁,赶紧保证:“楚小姐,你留着我必有大用。我可以给你画东夷地形,还懂东夷暗探的各种联络暗语,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当个打手。” 周小风鄙夷的啐了廖凡一口,骂道:“孬种!” 楚天骄对廖凡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没有好感,但这种人确实好用,楚天骄为了自己将来的计划,才决定一直留着他的命。 楚天骄拿到了自己留在庄子上的火云枪,翻身上马,对其他几人说:“出发,赶往湘南。” 第190章 大水冲破了龙王庙 楚天骄等人在官道上疾驰,赶了半天的路后,拐进路边的一个小镇上打尖。 他们进入了一家饭馆,将马交给小二喂饲料,六人进到大堂刚坐下点菜,便听到旁边的客人在谈论南宁城的事。 “听说了吗?南宁王反了。” “听说了,我亲戚在南宁城,前几天将家里的孩子都送到湘南去了。” “你们说南宁王怎么那么想不开?好好的王爷不当,当反贼?” “就是,小小的一个南宁,怎么能与朝廷军对抗?” …… 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楚天骄意料之中的。 南宁城戒严,百姓们不会怀疑州牧府有问题,只会想到是南宁王反了。 这时,一个人的话引起了楚天骄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吗?前面八角山上来了一群土匪,占山为王,来往的人都要搜刮干净,才肯放行。” “真的?那咱们可不能走八角山了。” 楚天骄上次救南宁王后,送他去湘南时,曾经路过八角山。 还在那里伏击过谢容安派来的追兵。 那时,可没有什么土匪占山为王。 短短几天,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一队人马,占领了八角山了呢? 翻过八角山,进入湘南,是最快的路径,楚天骄不打算改道。 吃完了饭,几人再次上马。 楚天骄说道:“待会儿路过八角山的时候,不要与土匪纠缠,咱们时间紧张,最好是能在明日赶到樊城。” 六人六骑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天近黄昏时,到了八角山脚下。 四周安静一片,楚天骄却警觉了下来,“小心,注意路上是否有路障和埋伏。” 几人并未降速,却全神贯注的盯紧了前路。 楚天骄取出了火云枪,一马当先,突然,她看到路中间有一条暗影, “小心,有绊马绳。” 火云枪的枪头,精准的割在绊马绳上,楚天骄顺势一挑,绊马绳断为了两截。 楚天骄控住缰绳,停在了第二根绊马绳前。 陆钰和李匡紧跟其后,手持长剑,砍断了第二根绊马绳。 路旁树上箭雨落下。 这一套偷袭的程序,几乎与当日楚天骄截杀追兵时一模一样。 六人冲过箭雨,前方有人头和刀光攒动,有人在喊:“拦住他们,应该是大肥羊。” 楚天骄一枪一个,挑开拦路的人。 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有人大喊,“住手,快住手,那是楚小姐!” 暮色昏暗,两方的人马互相都看不清楚对方,但楚天骄马上持枪的英姿,让对方的人认了出来。 楚天骄刚想一枪扎向前面一个拦截的人,听到这声音,变换了枪势,改刺为扫,没有伤那人的性命。 “楚小姐,快停下,我是严七,我们是飞云坳的士兵!” 躲在树林中射暗箭的严七奔了出来。 其他的飞云坳士兵,一听是带自己突围的楚小姐,也都纷纷放下了兵器,兴奋的跟着喊了起来:“楚小姐,是我们……” 楚天骄:“…” 周小风见到严七,尤为兴奋,翻身下马抱住了严七。 严七是他在飞云坳时,丙七队的队长。 “严大哥,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落草为寇了?” 严七见到周小风,自己也高兴,激动道:“小风,你真的跟着楚小姐了?” “严大哥不仅我在,洪将军、世子和楚小姐都在。” 紧接着,好好的打劫现场,变成了认亲大会。 “哈哈哈,大水冲破了龙王庙,这不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吗?” 洪将军笑得爽朗,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士兵,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又在这碰见了。 严七等人上前,参见了陆钰和楚天骄。 至于李匡,虽然一直都在,却被这些飞云坳的士兵当成了楚天骄的随从,忽略不计了。 南宁王将私兵藏在飞云坳。 谢容安知道自己败露后,想让梁成带着州府军围剿飞云坳,此举既能作实南宁王造反,又能借此军功升职。 楚天骄等人带着飞云坳的人一起突围。 事后为了这些人不被州府军继续拦截追杀,楚天骄就地解散了飞云坳的士兵,劝说他们各自回家。 楚天骄也下了马,问严七道: “不是让你们各自回乡吗?你们怎的做了土匪?” 严七拱手:“回禀楚小姐,我等担心现在返乡,会被州府军再抓回去。大家商议着先在这八角山暂避一时,等风头过去了,有家的再各自回家。” “那你们也不能占山为王,为祸乡里呀?” 严七羞愧的低头,红着脸说:“实在是我等也找不到其他的生计,只能行此下作之事。 不过我们只劫财,不杀人,劫财也是劫的那些有家资的人…” 楚天骄原本着急赶路,但这些人既然是她带出来的,便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为寇。 她刚才在客栈听到的情况,可不像严七说的那么简单。 “你们山上一共有多少人?” “三百来个。” 当日楚天骄带下来的,一共七百多人,没想到竟有一半落草为寇了。 “你们谁主事?” 严七道:“是刘海,今晚他娶妻,所以我等才下山,想抢些东西来为他庆贺。” “娶妻?你们不但拦路抢劫,难道还强抢民女?” 看到楚天骄怒了,陆钰赶紧的上前打圆场。 “大王,别生气,也许不是强抢的,那个刘海我知道,是个年轻的后生。” 楚天骄啐道:“他们与我们才分开几天?哪来的两情相悦?” 陆钰怕双方闹僵,赶紧的问严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七说:“昨夜有一女子,带着一小队人马从山下经过,被我们擒了。 刘海对那为首的女子,一见倾心,硬要娶做压寨夫人。 我等兄弟也曾劝过,但刘海说,此女子无论容貌还是脾性,都是他此生不可能再遇见的。 如果娶不到这个女子,他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等也就不好再阻拦了。” 楚天骄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早知道你们是这样为非作歹之人,我当初就该不管你们,任由谢容安和梁成将你们抓了去。” 陆钰也觉得这事非管不可,毕竟飞云坳的人,都是他南宁王府的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也都会算到南宁王府头上。 陆钰问道:“你们还认我做主子吗?” 严七一愣,他其实觉得陆钰已经将他们抛弃了。 第191章 桑葚,怎么是你? 这个时代,主仆观念深入骨髓,严七还是道: “认,只要小主子不要再抛下我们,我们就还认。” 陆钰叹道:“不是我想抛下你们,是父王当初私自养兵,就是违法的。 我带着你们,你们反而没有生路。” 飞云坳里,也有聪明人。 这两天,严七他们大部分人也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理解陆钰的难处,大难临头各自飞,确实也更容易存活下来。 严七的目光投向了楚天骄。 比起陆钰,严七更相信楚天骄。 毕竟,当初在洪将军准备带着他们向梁成投降的时候,是楚天骄对他们不离不弃,杀出重围的。 楚天骄没好气的说:“与其让你们落草为寇,不如让你们跟着我投了楚家军。 在楚家军里,只要你们肯勇猛杀敌,总能自己挣一份前程。” 严七大喜。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只会当兵。 而在离国人的心目中,楚家军,就是兵王一般的存在。 “楚小姐,加入楚家军,我愿意,我相信刘海和其他兄弟也愿意。” 周围的其他飞云坳士兵,一听能加入楚家军,也都兴奋了起来。 一时之间,山道上近百人向楚天骄下跪:“参见大小姐!” 陆钰:“……” 他一个藩王之子,为什么比起自家大王,一个武勋家的大小姐,显得逊了那么多呢? 这其实是因为藩王没有实权,而离阳侯府在军队体系中,是有实权的。 藩王蓄养私兵,是杀头的大罪。 而对于像楚家这样的武勋来说,麾下军队过十万,增加几百个编制,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收服了这些人后,楚天骄跟着严七上了八角山。 八角山是石灰岩地形,山中多溶洞。 他们沿着山路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个大溶洞。 严七说这里便是他们的大本营了。 洞口悬着两盏红灯笼,两侧的石壁上,缠上了几圈红布。 虽然简陋,倒还真有点喜庆气氛。 洞口的两名士兵看见严七,扯着嗓子喊道: “严头,你回来啦,今日收获如何?这几个就是你带回来的肥羊?” 严七身形一晃,冲上去捂住了那名士兵的嘴,骂道:“胡说什么?没看见这是楚小姐和世子殿下吗?” 士兵认出了陆钰和楚天骄,挣脱开严七的手,赶紧的行礼参见。 “快去通知兄弟们集合,楚小姐和世子爷来了,有好事等着大家。” 楚天骄进入了洞内,看清楚这个超大型的溶洞。 洞中空间,足有半个校场大小,再往里走,还有几个连环的内洞。 飞云坳的士兵被严七召集了起来,严七告诉了他们可以加入楚家军的事,大多数的人,都表示同意,纷纷上前拜谢楚天骄。 这时,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人从内洞中冲了出来。 严七介绍道:“大小姐,这就是刘海。” 刘海二十几岁,长的黑状,一眼看去性子有点张狂。 楚天骄对这人有点印象。 当日被州府军包围的时候,刘海作战勇猛,是飞云坳士兵中第一悍勇之人。 看见刘海脸上的几道抓痕,楚天骄冷笑了一声。 “见过楚大小姐,见过世子爷。二位是来参加我的大婚之礼的吗?” 刘海对陆钰,只拱了拱手,对楚天骄,却躬身行了个礼。 刘海确实自视很高,也有一些智谋。 当时飞云坳的这三百多个士兵,在楚天骄将队伍解散后,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在大家无所适从的时候,是刘海站了出来,领着他们到了八角山,占山为寇。 刘海觉得,既然南宁要乱,那么自己带着这些人,未必不能在乱世中干出点名堂来。 他没想到,自己才当了两天山大王,楚天骄和陆钰就来了。 他不怕陆钰,但他怕楚天骄。 当日楚天骄运筹帷幄,领兵突围时,刘海亲眼见证了楚家人的统兵之才。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大多钦佩楚天骄。 刚才他已经在洞里听到了严七跟大家说的话。 相比于进楚家军,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当个山大王。 “楚大小姐、世子你们也来喝我的喜酒?” 刘海故意不接严七的话。 楚天骄一看刘海的神情,便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 “刘海,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那位新娘子怎么来的,我已经知道了。 南宁现在没有王法,离国还有王法。 这种强抢民女的事,你觉得我看见了,会不管吗?” 刘海神情难看:“楚小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楚天骄寸步不让: “我身位御赐的武胜县主,你这事,我还真管得了,也必须管。”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严七赶紧的上前打圆场: “刘海,别犯浑。楚小姐已经说了,会带我们北上,咱们如果愿意,都可以加入楚家军。 能当正规军,谁愿意当土匪呀? 就咱们这点人,还不够楚家军塞牙缝的呢!” 其他的飞云坳士兵,也纷纷开始劝刘海。 这些人毕竟也才当几天土匪,身上没有什么匪气,一听有更好的出路,都心向楚天骄。 刘海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犟着头道:“不当土匪可以,但这婚我必须结。这娘子,我老刘是进了心里的,不娶到她,我就不活了!” 楚天骄看刘海那副倔强的样子,心道:“莫非这还真的是一件倾心?” 楚天骄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对方是自愿嫁给你的,我自然不会阻拦。 但如果是你强迫的,那可不行! 不过,你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让人家姑娘真心喜欢你,两情相悦了,那天王老子都不拦你们。” 刘海不说话了。 楚天骄使了一个眼色,严七带人进内洞,将那位新娘子带了出来。 这位新娘子被五花大绑着,身上连个嫁衣都没有,头上倒是盖着红盖头,被严七推攘出来的时候,嘴里发出“呜呜”声。 一听,就是连嘴都被堵上了。 楚天骄瞪了一眼刘海。 这时,新娘子的盖头被严七揭开了。 楚天骄吓了一跳,“桑葚,怎么是你?” 陆鼎峰嘴里被塞着帕子,楚天骄赶紧的给他取出,还没来得及松绑,陆鼎峰一嗓子嚎道: “小孙……大小姐,替我杀了这个畜生!” 第192章 当今的圣旨比得上我的太祖遗旨尊贵吗? 陆鼎峰被松绑后,便不依不饶的一直追着刘海打。 所有的人都在看戏。 “啧啧啧,真没想到,刘海看上的,居然是大小姐的丫鬟。” 严七和周小风两人操着手一边看戏一边八卦。 “咱们上山正式开张以后,一共就干了两票,居然打劫的都是自己人,我感觉我们劫了个寂寞。” “严大哥,说明你们天生就不是当土匪的料,还是好好的跟着大小姐当兵来得实在。” “谁说不是呢?” “不过,大小姐的这个丫鬟,可够泼辣的。我看这么下去,老刘怕是要被废了。” 知道了陆鼎峰是楚天骄的丫鬟后,刘海也不敢还手,已经被陆鼎峰踹了不知道多少脚了。 此时刘海被陆鼎峰扑到了地上,正死命的在他脸上挠。 眼看着刘海快被毁容了,楚天骄才出声阻止:“桑葚,够了。先跟我进去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楚天骄让王庭帮着飞鸽传书回上京,是让楚珉宇派一百亲卫过来。 实际上便是要陆承基带着那十名私兵过来。 人数不足,楚珉宇自会补上他自己的亲卫。 但楚天骄没想到陆鼎峰会跟来。 楚天骄让严七安排飞云坳的人立即整装,准备出发。 她自己带着陆鼎峰进入了内洞单独说话。 “小孙媳妇……” 陆鼎峰刚追着刘海打了一阵,现在头发散乱,满脸是汗,整个人的形象,惨不忍睹。 楚天骄觉得辣眼睛,替她解开了发髻,重新梳头。 在府里的时候,陆鼎峰都是找其他丫头帮自己梳头,出了门,他自己不会梳双丫髻,便总是将头发像楚天骄一样束在头顶。 楚天骄觉得她还是梳双丫髻好看,掏出梳子,亲自给她梳了一个发型。 在楚天骄给她梳头的时候,陆鼎峰将自己怎么落入八角山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陆鼎峰跟着陆承基、张嘎子等人出了上京城后,便分成了几个队伍,扮做寻常百姓,星夜兼程的赶往南宁。 陆鼎峰本来是跟陆承基一队的。 但陆承基进入军队后,一下子支楞了起来,对待他队伍里的下属,一路上耳提面醒,各种规矩,不停的洗脑。 陆承基的下属,都是江湖人,他这么做,原本是对的。 能将一支完全没有纪律性的队伍,带得令行禁止,不得不说,陆承基还是有一定的领兵之能的。 但陆鼎峰是个一天不搞事就浑身难受的人,他可不耐烦听他孙子一路上不停的哔哔。 每当他想做点出格之事时,陆承基便会对他说教。 祖孙俩一个总爱犯轴,一个性子跳脱,完全吃不到一个锅里。 陆鼎峰一怒之下,便说要自己带个队伍单独行动。 过了大河之后,他便带了七个人,单独走的。 没想到路过八角山的时候,被刘海给抓住了。 刘海对他一见倾心,非要逼他成亲。 “太祖爷爷,那其他人呢?” “他们应该还在路上吧,此时应该到了樊城了。” “你怎么比他们快那么多?” 陆鼎峰目光狡黠,一脸得意: “我老人家不是担心你和我那小孙孙,用了点非常手段,日行千里。” 楚天骄一听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忙问:“什么手段?” 陆鼎峰哎呀一声,嚷道:“我的宝贝那龟儿子收缴去了,我得去寻回来!” 说完,陆鼎峰冲了出去,找刘海要她的行李。 刘海自然不敢再扣着她的行李,就连被分掉的财物,都给她重新找了回来。 陆鼎峰拿着个皮制的长筒在楚天骄跟前晃,楚天骄打开长筒一看,满头黑线。 “太祖爷爷,你还真是嫌我命长啊?你这是打算让我楚家灭九族吗?” “言重了!这玩意儿挺好用的,沿途的驿站以为我们是八百里加急下达圣旨的,不但给我们换马,还提供一人三骑。 我老人家才能人歇马不歇,这么快的赶来见你和我的小孙孙呀!” “太祖爷爷,我觉得你已经有点飘了。连圣旨你都敢伪造!” 陆鼎峰傲骄的一仰头:“圣旨算什么?当今的圣旨比得上我的太祖遗旨尊贵吗?” 楚天骄:“…” 楚天骄仔细的看这皮筒中的圣旨,几可乱真,凌乱道:“这纸张,这锦缎,还有这玉玺的印记,你别告诉我是橘子庄造的?” “还真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这些。 我招了一批匠人养在橘子庄,他们的手艺没得话说。 只不过我也不敢让他们看出这是在伪造圣旨,我都是让他们分别做好材料,我自己加工糊裱的。” 楚天骄已经算是胆大了的,还是被陆鼎峰吓了个半死。 “我不记得我有这项需求,太祖爷爷,你做这个到底为了什么?” 陆鼎峰小眼一翻,无所谓道: “我还不是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孙子不顺眼,想着哪一天,写个遗诏将他废了。” 楚天骄扶额: “太祖爷爷,你去世的时候,连他爹都还没有,你写遗诏废得了他吗?” 陆鼎峰一叉腰,强怼道: “我不管,我到时候就是要重新写一份太祖训,再做旧一番,让它现世,好好的把陆云奎那臭小子骂一顿。” 陆云奎是当今圣上的名讳,也只有这帮老祖宗敢直呼其名。 其实,陆鼎峰虽然爱搞事,却不是无的放矢的瞎搞。 楚天骄突然飞鸽传书回上京要人,那肯定是南宁出了什么大事。 陆鼎峰觉得真要遇到了大事,他们这一百人,未必够用。 出门的时候,他带上了这一卷空白的圣旨,就是为了防备南宁有变,非常时刻,他准备乔诏调兵。 江山虽然现在是陆云奎的,但事实上,更是他的。 他发个圣旨怎么了? 玄孙不会做皇帝,他老人家非常时候只能越俎代庖了。 至于楚天骄担心的伪造圣旨,杀头之罪,陆鼎峰也想好了。 大不了他再写个太祖遗诏,授予离阳侯府特权,看陆云奎这小东西,还敢不敢将楚家抄家。 楚天骄再大胆,也没有太祖爷爷那种胆气,拿着那一卷空白圣旨,真觉得是烫手的山芋。 “太祖爷爷,咱要不把它烧了吧?” “烧什么烧?你还没说出了什么事呢。万一后面就用上了呢?” 楚天骄真怕被陆鼎峰玩脱了。 可她一想,此去胶州,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有这一卷圣旨防身,也算是个保障吧。 至于后续,她相信陆鼎峰有办法解决。 她手上能写遗诏的人,可不少。 第193章 楚天骄感觉自家二叔被陆鼎峰坑了。 楚天骄带着飞云坳的人下山。 洪将军是南宁王的人,廖凡又是东夷奸细,这队人马,自然不会再由他们节制。 清点人数后,一共有307人愿意跟着楚天骄走。 楚天骄将这些人编成了三个行,每个行十个什,让他们自己推举了什长。 严七、刘海,各领一个行。 另一个行,楚天骄暂时亲自指挥。 周小风说自己也要跟飞云坳的兄弟们一起,楚天骄让他担任了传令官。 对于这样的安排,大家都没意见。 当三百多人的队伍进入湘南地界的时候,遇到了湘南军的拦截。 楚天骄出示了自己的县主身份令牌,为首的将领同意楚天骄带着十人通过,其他的人,却要求必须原地待命。 等到湘南总督薛常胜发放通行文书时,才能放行。 楚天骄当然不愿意将这些人留下。 双方正交涉时,陆鼎峰纵马上前,交给湘南军将领一纸公文。 将领查验后,躬身行礼: “原来县主有兵部的调遣令,县主为何不早拿出来?” 楚天骄一头雾水,陆鼎峰喝道:“上面不是写了我们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吗?县主哪能见人就说?” 将领赶紧的闭嘴,将调遣文书还给了陆鼎峰。 一行人顺利过关后,楚天骄悄声问陆鼎峰:“这调遣文书哪来的?” 陆鼎峰道:“出发前,你二叔给的。他怕咱们这一百多人,遇到各州府军拦截,给了我这张调遣文书,上面没有人数,你就算带一万人过境,他们都得放行。” 楚天骄狐疑:“我二叔怎么敢擅自开这文书?” 陆鼎峰道:“我找他求的,他相信你不会胡来呗。况且,他以为咱们就一百人,小事一桩。” 楚天骄感觉自家二叔被陆鼎峰坑了。 “你放心,你二叔不傻,你没见上面写明白了是由你领兵若干执行秘密探查任务吗?没有你的身份令牌,这份调遣文书形同废纸。” 楚天骄从陆鼎峰的手上,夺过来这一纸文书,收入了怀中。 这种东西,她可不敢继续放在陆鼎峰手上。 一个连圣旨都敢伪造的家伙,搞不好她真拿着这文书,整出个一万兵马来,重新造反,再当开国太祖都有可能。 有了这张调遣文书,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到了樊城。 进城的时候又被拦住了,这一次,楚天骄没有纠结。 如果像樊城这样的重镇,都能靠着一纸调遣文书让那么多人混进去,那离国还就真的完了。 楚天骄让严七和刘海带着人在城外驻扎,自己和陆钰、李匡等人,进了樊城。 一路上,楚天骄都留了暗号,生怕与陆承基、张嘎子等人错过。 到了都督府,楚天骄求见湘南道总督薛常胜。 很快,他们便被领了进去。 薛常胜在总督府的前厅接见了楚天骄。 当看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站起身向自己迎来时,楚天骄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喊了声:“薛爷爷,晚辈楚天骄拜见。” “哈哈哈,小骄骄都长这么大了?薛爷爷我可是快有十年没见到你了。” 这薛常胜出自楚家军,曾经跟着老离阳侯南征北战,老离阳侯在世的时候,经常到楚家做客。 楚天骄虽然已经不记得薛常胜的容貌了,但印象中,这位薛爷爷与她的祖父和外祖父,关系都非常的亲厚。 “薛爷爷,我南下之前,还听我外祖念叨你呢。说是等你回京,要约着您与那帮老朋友,一起喝酒打牌。他可是想您得紧。” 薛常胜一把拉过楚天骄,仔细的端详,眼睛有些湿润:“老侯爷走了快十年了,一想到他不在了,我就觉得回上京没什么意思。 你外祖那个老家伙,就爱称勇斗狠,无趣得紧,我不爱搭理他。” 薛常胜嘴里嫌弃着武宁伯,紧接着又问武宁伯的身体和现状,兄弟之情,溢于言表。 楚天骄看薛常胜与自己叙旧的一会儿功夫里,就咳嗽了好几次,关心的问道:“薛爷爷,您身体无碍吧?” 薛常胜道:“无碍,无碍,就是老了,吹点风就头疼脑热的,不中用了……” 楚天骄想到了前世南宁王府被清算后,薛常胜就病退了。 梁成这才能顺利的接任了湘南道的总督,不禁多长了个心眼道: “薛爷爷,我最近学了点医术,我给您把把脉吧?” 薛常胜的性子,本来有点讳疾忌医。 但楚天骄是他喜爱的小辈,他觉得这是小辈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就笑着同意了。 楚天骄先向薛常胜介绍了陆钰和李匡等人。 薛常胜请大家入座。 看着李匡,薛常胜神情不善,问道:“李家小子,你跟着我们小骄骄到处跑,你家大人没意见吗?” 楚家军和李家军,是军队中的两大派系。 这些年,在皇帝和那些文臣的故意挑唆下,两个派系的人斗得很厉害。 薛常胜作为楚家军中出来的代表人物,没少受李家人的气。 所以见到李匡跟着楚天骄,心里很是不爽。 李匡被长辈这么呵斥,脸有些挂不住,拱手道:“回禀薛都督,我与楚大小姐,是朋友。” 薛常胜冷哼道:“朋友?你们李家人也会交朋友?别是看我们骄骄生得貌美,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李匡:“……” 这话他真没法接。他能说自己没起歪心思吗?他最近几天,可不就是对楚大小姐起了歪心思了吗? 承认自己起了歪心思? 那他觉得自己立马便会被赶出去。 楚天骄赶紧的打圆场:“薛爷爷,你们老一辈的恩怨,不带强加给我们年轻人的啊! 李匡跟我是太学的同学,他帮了我不少的忙,我们真是朋友。” 薛常胜提醒道:“李家人阴沉得很,谁都不知道他们心里憋着什么坏水,你可要小心。” 楚天骄咧嘴一笑:“不至于,咱们是小孩子玩耍,不牵涉政事。” 被当着面如此赤裸裸的嫌弃,李匡觉得很难堪,又不好发作,只好坐回座位,闷头喝茶。 楚天骄给薛常胜把脉。 “薛爷爷,你中毒了。” 如果是其他的毒,也许楚天骄还不一定能把出来,但是这薛常胜中的毒,与当初叶汀兰给周锦云下的毒是一样的,楚天骄熟悉得很。 “中毒?小骄骄,你可不能胡说。我一个老头子,整天呆在府中,如何会中毒?” 楚天骄却想通了,为什么谢容安那么笃定,只要梁成扳倒了南宁王,就能接任湘南道总督。 原来他的计策,是环环相扣的。 如果没出现楚天骄这个异数,谢容安的算计,十之八九是会成功的。 第194章 算了,葛三蛋就葛三蛋吧,懒得麻烦了 楚天骄将自己这次去南宁查得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薛常胜。 薛常胜大怒:“一个东夷奸细,就能在我离国境内翻云覆雨,这还了得?我要立即启奏陛下,发兵南宁,将这伙奸细擒拿归案。” 楚天骄道:“薛爷爷,湘南道只要有您,就乱不起来。 不过,您得防备谢贼联络南越国作乱,南越虽然是小国,却也不是善茬。 一旦南宁乱了起来,难保南越国不会趁机想出兵得点好处。” 薛常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表示一定会加强南越边境的防卫部署。 “薛爷爷,我们在南宁探听到东夷即将在冬月进攻我离国,现在离冬月,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还请您将此事,上奏朝廷。” 这个是比清理南宁内乱更重要的大事。 薛常胜仔细的问了楚天骄和李匡二人,结合南宁王的事,薛常胜立即肯定了楚天骄的判断。 “东夷人,狼子野心,我就知道,他们早晚会再作妖的。” 薛常胜跟着老离阳侯打过东夷,了解东夷人的脾性。 “东夷三面环海,他们不向离国扩张,就永远只能憋屈在那弹丸之地中。占领离国疆土,几乎已经成为了每一代东夷皇帝的执念。 当年我就说应该斩草除根,都是朝中那些没用的东西,妇人之仁,说什么上官一族,已经只剩妇孺,赶尽杀绝,有伤天和。 他们以为东夷已经被打服了,会甘心长期做离国的属国,笑话,狼怎么可能改得了吃肉的脾性?” 十七年前的是与非楚天骄并不清楚,现在谈论这些也没有意义。 薛常胜叫来了师爷,书写奏折,并让楚天骄和李匡二人各自附上了消息的来龙去脉。 有了楚天骄和李匡两位将门子弟的签字画押,这份奏折的可信度,提高了不少。 这封奏折,薛常胜立即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上京。 当提到南宁王时,薛常胜表示他已经将南宁王送往了上京城。 “我写了折子,也早已递了上去,向陛下禀告了南宁王来报案的事。 但我认为,这牵涉到皇家的事,还是由南宁王亲自回上京说明比较好。 南宁王无诏不能进京,但他已经自认了御下不严,识人不清之罪,变相的是被我这总督府押解进京的,法理上说得通。” 楚天骄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南宁王进京,确实是最好的洗脱自己造反之名的办法。 他人都进京了,南宁出了什么事,怎么能怪得了他呢? 有东夷奸细混入了南宁王府,只能说明他昏聩,识人不清。 皇帝要罚他,也不会重罚。 “小骄骄,你的那几个小朋友,我都让他们跟着南宁王一起回去了。 湘南道可能会生变,他们留在这里不安全。 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好向王丞相交代。 不过老郑家的那孩子不肯走,在我后宅里陪着我夫人呢,一会儿你就见到了。” 楚天骄这才知道,王庭和王星然已经返回了上京,而郑琳琅,还留在薛府中。 知道了这么多讯息,薛常胜自然有许多的公务要处理,让人将楚天骄等人送往薛府,交给薛老夫人。 至于薛常胜身上的毒,楚天骄会解,薛常胜倒不是很担心了。 几人刚进了薛府,楚天骄见到了郑琳琅。 “大表姐,你要再不来,我就要单枪匹马杀到南宁去找你了!” 郑琳琅见到楚天骄,便开始抱怨。 楚天骄安抚她道:“还好你没去,南宁现在可是龙潭虎穴,我们都打不过谢容安,都在避其锋芒。” 郑琳琅撸起袖子喊道:“怎么会打不过,你们是没有带我,咱们一拥而上,一顿爆捶,他双拳难敌四手,还不得哇哇投降?” 楚天骄知道高手过招,可不是靠人多取胜的,但也不想扫了郑琳琅的面子,笑道: “好好好,主要是我们少了你这个猛将,才打不过的。下次带你一起收拾他。” 几人正与薛老夫人叙旧时,薛府的管事来报,外面有几人自称是楚家人,来寻楚天骄。 楚天骄便知是陆承基等人到了。 听陆承基说,他们之前并未进樊城,而是已经进入南宁境内,才发现了楚天骄留的暗号,知道楚天骄折回了湘南,他们这才一路追到了樊城。 张嘎子和陆承基带了几个人乔装进的樊城,将其他人留在了城外。 见到了楚天骄安然无恙,两人都面露喜色。 张嘎子立即便要给楚珉宇送信,问楚天骄何时返回上京。 楚天骄计划明日就出发赶往胶州,张嘎子得了楚珉宇的命令,必须一路将楚天骄护送回上京,只得要求一同前往胶州。 楚天骄预感到此去胶州,凶险万分,自然也愿意多带点人。 “张百户,我收编了三百余名南宁当地的驻军,他们没有正式军籍,你去信给我哥,让他给办一下。这些人,暂时全部由你统领,跟着我一同前往胶州。” 前世,在楚天骄与最后西戎那一战的时候,张嘎子是楚天骄亲卫的百夫长。 他始终挡在楚天骄的身后,用血肉之躯,挡出了袭向楚天骄的明枪暗箭,最后战死。 这一世,看见还是小兵的张嘎子,楚天骄便向楚珉宇推荐了他。 楚珉宇经过考察后,也确实觉得这个质朴的小伙子,是个人才,便将他升职为了自己亲卫的百夫长。 现在,楚天骄又将自己刚刚收编的三百飞云坳士兵交给了张嘎子。 楚天骄对张嘎子的信任,就连张嘎子本人都无法理解。 张嘎子摸着后脑勺,憨厚的问道: “大小姐,俺刚最多能带一个行,再加三个行,俺怕管不来。” 楚天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不会就学,从今儿起,你给我好好的学读书识字,让葛三蛋教你。我让他带其中一个行,辅佐你。” 陆承基刚进军营几个月,当了个什长,带着十个人的队伍。 突然听到楚天骄愿意给他一百个人,顿时激动了。 “小……大小姐,我要升百夫长了?” 楚天骄小眼一翻,“我又没权利任免军职,我就是将人交给你带。如果你带得好,我自然帮你说话,到时候军职自然便有了。” 陆承基知道是这个道理,脸上的喜色不减反增。 一旁的陆鼎峰看着辣眼,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啐道:“瞧你这出息!” 陆鼎峰的潜台词是:“你一个皇帝都当过的人,还在乎一个百夫长?” 别说,陆承基还真的在乎。 楚天骄都说了,要带得好才能升职,这可是他自己挣的,有挑战性。 当皇帝那事,是祖宗给的,没挑战性。 再说,这一世,他可不是皇帝,他只是个铁匠铺的孙子。 陆承基无比嫌弃葛三蛋这个名字,对楚天骄说: “大小姐,我改名了,以后不要叫我葛三蛋,我叫葛承基。” 楚天骄提醒道:“你这新名字,可上不了户籍。” 陆承基这才想起,他还得自己避自己的名讳,郁闷无比。 算了,葛三蛋就葛三蛋吧,懒得麻烦了。 第195章 你都把李家的儿子挟持了,还怕他们做啥? 当晚,薛府摆宴,招待楚天骄等人,宾主尽欢。 楚天骄原本想次日就离开,但薛常胜一再的挽留。 薛常胜的毒,虽然楚天骄写了解药的药方,将行针的方法也教给了薛府的府医,但薛老夫人还是不放心。 楚天骄只得多留了一日。 这一日,她让周小风带着陆承基和张嘎子去到城外,与城外的两支队伍汇合。 陆承基也见到了自己需要带领的一百人。 飞云坳的人突然多了个上官,心有排斥,却不好反对。 陆承基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听大小姐说,各位都是南宁的好汉,既然加入了咱们楚家军,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 咱们都是军人,彼此结交的方式,不外乎打一架,喝顿酒。 趁着今日空闲,我提议,咱们就来打个擂台,比比拳脚。 这十位,是我带过来的兄弟,在楚家军中已经训练了几个月。 你们每个什挑一位拳脚最厉害的,挑战他们。 也好让各位南宁的兄弟,看看咱正规的楚家军,水平如何。 打完之后,我请客,让几个兄弟进城买酒,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众人听他说得热闹,也确实好奇正规楚家军到底有多厉害,便真的有人走出来向陆承基带过来的十人挑战。 陆承基带的十人,之前可都是江湖上的赏金杀手,武艺自然比普通的士兵高出一大截。 其结果可想而知。 飞云坳的士兵被打得落花流水,没人再敢小瞧了陆承基等人。 周小风是楚天骄派来传话的,一直跟着陆承基。 看到这战况,啧啧感叹:“难怪楚家军是兵王,咱们飞云坳的那点水平,还真不够给人家下酒。” 一些飞云坳的士兵开始神往,等自己在楚家军中训练几个月后,也能变得这般厉害吗? 不得不说,他们都被陆承基套路了。 他带的这些人是只在楚家军中训练了几个月,可人家入伍前,就是高手啊! 可惜,真相没人会理会。 一顿架打下来,飞云坳的士兵对陆承基带的楚家军都服气了。 陆承基趁机将自己带来的十人,编入了这一行中,打散掺进每个什,担任什长。 那些赏金杀手也高兴了。 他们原本就被陆承基洗脑,要建功立业,升职加薪。 现在才入伍几个月,就升了什长,这升职的速度,可是太快了。 跟着葛三蛋有前途,这个念头根植在了这十人心中。 早前对陆承基还有不满的人,现在全都彻底服气了。 至于飞云坳的原本的什长,自己打不过人家,让位也是正常的。 将这一百人压服后,陆承基真的让人去城里买了酒菜回来,与这些人大吃大喝了一场。 一顿酒下来,飞云坳的士兵,与陆承基等人,便开始称兄道弟。 他们这个新建制的行,甚至比刘海和严七带的队伍,还热闹。 当然,买酒菜的钱,是楚天骄给的。 自己的队伍在城外,楚天骄当然要管他们的伙食了。 楚天骄随身带的钱已经不多了,可陆鼎峰离京时,带了钱庄的汇票和印信。 楚天骄让她在樊城取了五千两出来,作为后面去胶州的花销。 楚天骄问陆钰和郑琳琅,是否想先回上京。 这两人都表示要跟着楚天骄去胶州。 按道理,陆钰作为南宁王世子,他爹正犯事,他应该立即赶往京城。 可陆钰说:“回了上京,指不定就被我皇伯父圈禁了,我要趁着圣旨下达前,跟着大王你戴罪立功。” 楚天骄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 皇帝的小肚鸡肠,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处置南宁王府。 如果此去胶州,陆钰能立点功,说不一定能减轻皇帝的处罚。 郑琳琅更直接:“大表姐,在南宁搞事你就没带我,再不带我去胶州,我可要生气了!” 楚天骄无语,她那是办正事,怎么就成搞事了? 算了,郑琳琅武艺不错,应该不会成为累赘,带着就带着吧。 至于李匡,胶州是李家军的地盘,自然需要带着,这可是比调遣令更好用的护身符。 楚天骄最头疼的是陆鼎峰。 她私下里拉着陆鼎峰商量:“太祖爷爷,你真的不回上京吗? 你的一个玄孙很可能会要圈禁你的另一个玄孙,你不回去想办法阻止一二?” 陆鼎峰翻白眼:“关我什么事?再说,他们狗咬狗,我阻止得了吗?” 楚天骄继续诱惑道:“你小孙孙够漂亮吧?我见过他爹了,更漂亮。都是你的子孙,你不心疼?” 陆鼎峰喜欢漂亮孙子,一听还有个更漂亮的,有些意动,不过愣了一下后,啐道:“死不了就能见着,不着急。小孙媳妇,你休要想骗走我老人家,要搞大事,我非掺和不可。” 楚天骄无奈,只得叮嘱他道:“胶州是李家的地盘,到了那地界,你那些圣旨啊,调遣令啊,可别轻易拿出来,李家可是我们楚家的死对头,可别授人以柄。” 陆鼎峰撇嘴道:“你都把李家的儿子挟持了,还怕他们做啥?” 楚天骄:“……” 算了,只能自己费点力气盯紧陆鼎峰了,不带他,估计会气得更瞎搞。 身边带着个祖宗,还真是与心理压力啊。 在樊城修整了一日后,楚天骄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往胶州。 这一次,他们是正大光明的前去。 因为薛常胜以湘南道总督的名义,给他们开了通行证,并且给楚天骄安排了个公务。 名义上,楚天骄是代替湘南道去往胶州,告知驻防东夷边境的李大将军,东夷奸细在湘南道的活动情况,并且通知他们东夷有可能在近期犯境。 至于派去的人多了点,那是因为东夷奸细奸诈且危险,为了楚天骄和李匡这两位信使的安全,多派了点人保护他们。 对,薛常胜在公函里加上了李匡的名字。 写公函的时候,薛常胜还一边得意的骂道:“李大黑炭,有种你告我,我是为了保护你儿子,看你有脸没有?” 薛常胜的这种护犊子行为,让楚天骄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老离阳侯。 临别时,楚天骄与薛常胜祖孙情深,抱头痛哭了一场。 第196章 他要真娶了他祖父,那岂不是 一行人一路向东,途经江南道,进入齐鲁道。 齐鲁道的总督,便是李匡的父亲李伯昌。 因齐鲁道涵盖了离国东北部的边境线,在离国的军事地位,仅次于西北道。 十几年前,当时的高宗皇帝,在老离阳侯大胜东夷后,将东北部防线,从楚家掌控的整个北部防线割裂出来,分给了李家掌控。 当时便有许多人猜测,老离阳侯有灭国之功,又封无可封,高宗皇帝担心老离阳侯割据一方,拥兵自重,才急令老离阳侯返京,没有将东夷彻底赶尽杀绝。 那一战之后,老离阳侯便以陈年旧伤发作为由,在家荣养。 李家在高宗皇帝和成宗皇帝的支持下,逐渐蚕食了楚家的军权。 行了五日后,大家都有些疲乏了。 这日午后,路过一个叫南桥镇的地方。 陆鼎峰骑着一匹白马,嘚嘚嘚的奔到楚天骄跟前,贴近了说道: “小孙媳妇,我记得这南桥镇,没想到过了一百多年了,还在。 当年我与你太曾祖父打到这附近时,曾在南桥镇遇到一位豆腐西施。 那豆腐做得,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当时我只顾着吃了,你太曾祖父奸诈,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把那豆腐西施拐到了手,就在南桥镇成了亲,那就是你太曾祖母。 唉,可怜我比他多打了好几年的光棍…” 楚天骄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更没想到,陆鼎峰还曾经垂涎过自己的太曾祖母,过了一百多年了,仍然念念不忘。 楚天骄一时觉得有趣,提议道:“这几日大家日夜赶路,也都累了。不如今日咱们就去南桥镇打尖住店吧?” 三百多人的队伍,全都住进南桥镇显然是不合适的,幸好附近就有驿站。 楚天骄让张嘎子带着手下去驿站休整,自己和陆鼎峰等人进南桥镇,明早再汇合。 刘海望着跟在楚天骄身后的陆鼎峰,眼巴巴的不肯挪动脚步。 张嘎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楚天骄和她的丫头,生气的吼道:“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想跟着大小姐进镇?” 刘海指了指陆鼎峰,“看见没,那是我媳妇儿!” 张嘎子不明觉厉,脸上的怒容一收,诧异道:“什么?你竟然娶了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哪一个?” 刘海自豪道:“当然是最水灵的那一个了。” 此时陆鼎峰的身旁还站着凤乙和凤癸,但若论容貌,也确实是他的容貌最佳。 张嘎子不信:“桑葚姑娘?你与她几时成亲的?” 刘海心虚的闪烁其词:“未婚妻,未婚妻,拜堂的时候大小姐说先缓缓。” 即使是未婚妻,张嘎子还是觉得刘海厉害,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你牛!这丫头跟着我们出京的,怎么才去南宁几天,就被你拐到手的?” 刘海不敢说是自己强抢民女抢的,讪讪的笑着:“就那么着,就看对了眼。” 陆鼎峰此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回头,发现是刘海和张嘎子,冲了过来,叫了张嘎子一声:“张大哥。” 转头就给了刘海一脚,“看什么看?再敢看我老人家,把你招子挖出来!” 刘海被踢了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几块肉干双手奉上给陆鼎峰:“桑葚姑娘,我攒的肉干,都给你。” 陆鼎峰哼了一声,又补了一脚:“我都要进镇吃香的喝辣的了,谁稀罕你的肉干!” 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 张嘎子咧嘴,“兄弟,我看着你们不像一对啊?” 刘海跳脚:“怎么就不是一对了?你没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吗?这是我们小两口的情趣!” 张嘎子同情的拍了拍刘海的肩膀:“兄弟,那你以后可有得受的了,这丫头,可不是吃素的。” 陆承基与张嘎子在军队时,已经熟悉了。 看他在跟刘海说话,凑过来问:“张大哥,你们说啥呢?” 张嘎子指了指刘海道:“这小子,说大小姐身边的桑葚姑娘,是他媳妇。” 陆承基浑身一震,黑着脸冲着刘海骂道:“你想屁吃呢?” 刘海顿时跳了起来:“怎的,我追媳妇碍着你了?关你屁事。” 陆承基厌恶的瞪着刘海:“你娶媳妇不关我事,但你想娶……想娶桑葚,就是不行!” 陆承基烦死了,刘海算什么狗东西,竟然敢肖想他祖父! 他要真娶了他祖父,那岂不是…… 哎,叫都不知道怎么叫。 陆承基不敢想这后果,恶狠狠的威胁道:“我警告你,再敢瞎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刘海本就是桀骜的性子,也就倾心于陆鼎峰,才肯伏低做小,如何受得了陆承基的挑衅。 两人直接打了起来。 张嘎子在一旁拉架,怒喝道:“都给我住手,为了个女人自己兄弟打架,罚你们每人十军仗。” 其他人帮着拉架,好不容易才将这俩人给拉开。 刘海嘴角流着血,恨恨道:“小白脸,你别以为你是京城来的,我就怕你! 桑葚姑娘,我娶定了。 你想跟我争,就凭本事打赢我。” 两人其实武艺差不多,陆承基也被刘海打了好几拳,眼眶都淤青了。 陆承基心想:“争个屁!老子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多个男祖母。” 张嘎子将两人都捆了起来,转身整饬队伍,向前面的驿站出发。 这边的动静,楚天骄等人看见了,却没有管。 楚天骄既然将这些人都交给了张嘎子,就不会越俎代庖,跳过他去插手。 陆鼎峰一跑回楚天骄等人身边,便去跟着陆钰。 陆钰自从那次误认为陆鼎峰是他娘后,见到陆鼎峰,就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赶紧的躲到了楚天骄的身后。 陆鼎峰还要去贴他,陆钰赶紧转到楚天骄身前。 两人莫名奇妙的就围绕着楚天骄转起了圈圈。 楚天骄被他们转得眼晕,不胜其烦。 她正在跟李匡说话。 此地离胶州只有200里路程了,李匡想写封信,请楚天骄派人先送往胶州给李大将军。 楚天骄觉得此举可以避免自己的人到达胶州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点头同意了。 看见陆钰躲在自己身后,陆鼎峰还要绕过来去抓他,楚天骄翻了个白眼。 郑琳琅看着好笑,不解的问:“世子为什么这么怕桑葚这丫头?” 楚天骄没好气道:“血脉压制!” 此时周围都是自己人,但这些人也不明白一个丫头怎么会对一个皇族形成血脉压制,齐齐望向楚天骄。 楚天骄道:“都是猴精,一个是大猴精,一个是小猴精,可不血脉压制了?” 众人也都知道这两人都是鬼灵精怪的主了,纷纷赞同。 郑琳琅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世子不会武功,骑术又差,真没想到,他居然藏得那么深。” 一句话提醒了楚天骄自己被骗的事,她记仇的一把拽住陆钰,冲着陆鼎峰喊道: “帮你抓住了,尽情的撸!” 第197章 你支持哪一位姑娘,就去吃她的豆腐。 陆鼎峰闻言,那个开心,欢脱的按住陆钰的脑袋,就狠狠地撸了一把。 陆钰哀嚎:“大王,你家的这个丫头,到底是有啥怪癖?” 楚天骄淡笑不语。 祖爷爷爱撸孙子,这算怪癖吗?不算吧? 李匡也觉得奇怪,他虽然在山上长大,规矩没那么多,但如此纵容丫鬟的行为,也是闻所未闻。 楚妹妹对这名叫桑葚的丫头,还真是纵容到了极点。 这名叫桑葚的丫头,能最先赶到南宁,也确实是个人才。 他曾经听说,为帅者,当有海纳百川的心胸,不禁想道:“楚妹妹的心胸,还真的是比一般人都广阔,难怪飞云坳那些士兵,都愿意降服于她。楚妹妹若是男儿,其成就,一定不会输于老离阳侯。” 一群人打打闹闹,进入了南桥镇。 在南桥镇最大的客栈,几人住了下来。 陆鼎峰向小二打听,南桥镇可有卖豆腐的摊子。 小二捂嘴偷笑:“客官,你不会也是听说了咱们南桥镇的豆腐西施,闻名而来吧? 可你是个女子,看她们作甚?” 陆鼎峰恍惚了:“什么,你们如今也有个豆腐西施?” 小二看陆鼎峰是外地人,耐心的解释道:“原来客官你不知道啊,咱们南桥镇,出美人。但要说最出名的,便是丁字桥旁边摆豆腐摊的豆腐西施了……” 听小二说,南桥镇有个豆腐节,每年都会在卖豆腐的女子中,选出一位豆腐西施。 今日,正好是豆腐节的闭幕式,也正巧是豆腐西施决出胜负的一日。 “我们南桥镇的豆腐,可是得过太祖夸赞的。 你们到了丁字桥,便能看见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的是太祖当年亲笔手书,夸赞的便是咱们南桥镇的豆腐……” 楚天骄侧头看了一眼陆鼎峰。 陆鼎峰悄声说:“我不记得我写过什么夸豆腐的字了,再说,我也没有到处留书的习惯。” 楚天骄撇嘴:“就你那手字,确实不适合到处提字。” 陆鼎峰:“……” 小二的话,触动了陆鼎峰追思故人的情怀,她扯着楚天骄的衣袖,撒娇道:“大小姐,这些客栈的吃食,无趣得紧,不如咱们去吃豆腐吧?” 陆鼎峰那做作的神态,绵软的腔调,让楚天骄一时之间,还真的心软了。 但一想到他太庙里那张膀大腰圆的画像,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迅速的将陆鼎峰的手拂掉,嫌弃的啐道:“不准你学玉楼春那些姑娘们说话的腔调!你要再瞎学,我就真送你去玉楼春长住了。” 陆鼎峰赶紧的收起了搞怪的心思,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 “大小姐,我想吃豆腐。” 楚天骄没好气的骂道:“你真该去唱戏!” 其他几人对于吃什么,没什么意见。 既然到了南桥镇,又听小二说得玄乎,大家觉得去丁字桥看看豆腐西施,也无妨。 楚天骄将凤乙和凤癸留在了客栈,照看马匹行李,带着郑琳琅、李匡、陆钰、陆鼎峰,走出了客栈。 一行人问清楚了丁字桥的方位,轻衣简从,步行而去。 陆鼎峰一路上似乎都在努力回忆这个镇子与他当日所见的差异。 “变了,变了,完全认不出来了……” 没有找到任何与记忆中相似的地方,陆鼎峰似乎很失望。 楚天骄拍了拍陆鼎峰的肩膀,劝慰道:“你我不过历史中的一粒尘埃,一生很长,也很短,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我太曾祖父和太曾祖母,已经绽放过他们的光辉,轮回到下一世,必会有他们新的精彩。” 陆鼎峰哭丧着脸,叹了口气道:“他们要是看见我现在的样子,非得笑话死我。” 楚天骄原本以为陆鼎峰是在怀念故人,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怕被故人嘲笑,再看看他现在娇俏可爱的小丫头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两人在笑什么,只觉得楚天骄对她的这个小丫头,真是宠得厉害。 这无形中奠定了陆鼎峰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虽然她是个丫头,但竟然无人真的敢将他当个丫头使唤。 看见前面人流逐渐密集起来,楚天骄等人顺着人流离那丁字桥越来越近。 她怕郑琳琅被挤丢,拉住了郑琳琅的手。 李匡怕其他人挤到她俩,小心的护在她们的身后。 陆鼎峰一把拽住了陆钰,“小……世子,你拉着我,千万别被人贩子拐跑了。” 陆钰恶寒,心道:“他都多大了,还会被人贩子拐?”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丫头有些像自己的亲人,那担心他的护犊子神情,让他心里一热。 众人终于快看到丁字桥时,由路人指点,才看清楚桥的前面确实有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几个字“好吃豆腐”。 看那狗爬一样的字,陆鼎峰变了脸。 这确实是他的字。 楚天骄憋着笑道:“咱离国的太祖,这文墨功夫,有很大提升空间呢!” 陆钰不知道楚天骄这是在调侃陆鼎峰,怕她这话被有心人曲解,忙找补道: “我太祖爷爷一介草莽出生,能建这万世基业,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哪有时间舞文弄墨? 这几个字,虽然粗俗,却透着率真之气,这说明我太祖爷爷乃真性情中人也!” 陆鼎峰听到自己的小孙孙这么夸自己,老怀甚慰,看向陆钰的眼神,更加的慈祥。 李匡也点头附和:“太祖,真英雄!” 楚天骄看他二人吹嘘陆鼎峰,陆鼎峰快飘到天上去了的神情,无语道:“我只说他的字,要说英雄,也确实当算英雄,可惜啊……” 大家不知道她在可惜啥,怕她再说出点犯忌讳的话,赶紧的扯开了话题。 陆鼎峰得意完之后,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这几个字的由来,悄悄的贴着楚天骄的耳朵道: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给你太曾祖母写的店名。” 楚天骄知道自己太曾祖父和太曾祖母,一生伉俪情深。 第一代的离阳侯,就算功成名就后,连个妾室都没有纳,这才造就了楚家男子,从不纳妾的传统。 想来自己的太曾祖母,一定是一位绝代佳人,才会让自己的太曾祖父一生钟爱吧。 光看陆鼎峰至今还对她老人家念念不忘,就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位非凡女子了。 楚天骄正怀古之时,陆鼎峰拽了他一把,“大小姐,快看,真的有豆腐吃!” 楚天骄顺着陆鼎峰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一条街道的两旁全部都是豆腐摊子。 每个摊子前都有一位妙龄女子。或在点豆腐,或在卖豆腐,还有的挥舞着手帕在招揽顾客。 “客官来尝尝我家的豆腐,又白又嫩。 豆浆、豆腐脑、豆花、卤豆腐、臭豆腐,应有尽有。坐下来尝尝吧!” 五人从未见过这样成规模的卖豆腐的形式。 据路人说,豆腐节便是根据这些女子经营的摊位,今日卖出豆腐的多少,来决出最终的豆腐西施称号的归属。 你支持哪一位姑娘,就去吃她的豆腐。 楚天骄等人被这略微有点荒诞的节日整蒙了,不尤感叹: “南桥镇百姓,可真是心思玲珑,不拘一格啊!” 第198章 不是豆腐节吗?怎的还做起法来了? 大部分的摊子前都挤满了人,陆鼎峰想往人多的地方挤,楚天骄不同意。 “都是南桥镇的豆腐,差异也不会太大,我们找家人少的摊子坐下吧。” 几个人沿着这条街走到了街尾,才看见一个摊子前比较冷清。 楚天骄看见招牌上挂的是“药膳豆腐”,觉得新奇,便想坐下。 陆鼎峰撅着嘴道:“我从来没听说过用豆腐做药膳的,别给我吃出毛病来了!” 一位身着青衣的姑娘站豆腐店前,剃着指甲,根本无心招揽客人。 听了陆鼎峰的话,眼皮斜翻了一下,冷声道:“没听说过是你见识少!不想吃别挡着光。” 这态度,真不是一般的拽,与其他摊位前招揽顾客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这也就难怪在如此热闹的豆腐节上,这家摊子却门庭冷清了。 陆鼎峰被怼得生气,又不爱与姑娘家吵架,气哼哼的走到了一旁。 楚天骄看这姑娘甚是无礼,也没了坐下用餐的兴致。 这时旁边摊子正巧有个空位,几人便坐了过去。 还真别说,这南桥镇的豆腐确实做得很有特色。 楚天骄吃了一碗豆腐脑后,意犹未尽,又点了一碗。 陆鼎峰点了一碟子臭豆腐,吃得欢快,连连赞叹:“够味,好吃!” 楚天骄闻不惯臭豆腐的味道,皱着眉头,赶紧的吃完自己跟前的豆腐脑,站了起来。 一位穿着富贵的年轻人,带着几个家丁,走到隔壁的摊子,冲着那位卖药膳豆腐的姑娘道: “秀儿姑娘,我跟你说的事,你要是答应了,我这就点你一百碗豆腐,把你这摊子清空了都行。” 那位秀儿姑娘叉着腰骂道:“王富贵,你要是没睡醒,就滚回家睡觉去!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瘪三,竟敢肖想你祖奶奶,我数三声,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那年轻人舔着脸笑:“秀儿,爷就爱你这泼辣的样子。 你可是答应了进我家门给我做妾的,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呢?” 那名叫秀儿的姑娘,从旁边的锅里,舀了一大瓢滚烫的豆浆,便要往几人身上浇。 王富贵和他的随从一边避开,一边跳脚:“何秀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收了爷的银子,就得跟爷回家做妾。” 滚烫的豆浆泼洒了出去,落在了王富贵的袍子上。 王富贵气急,下令道:“给我掀翻了她的豆腐摊子。” 下人涌了上去,何秀儿掏起灶台下面的烧火棍,胡乱挥舞起来。 那烧火棍一端还燃着火,几个下人怕烫着自己,不敢硬上。 这边的动静,影响了楚天骄等人吃豆腐的摊子。 这家豆腐摊子的老板,也是一位姑娘,叉着腰骂:“何秀儿,你个骚狐狸精变的,跟你家男人打情骂俏,回家去,别影响了我做生意!” 楚天骄拉着这家店的老板问:“这不是那男的骚扰她吗?你怎么骂她?有何缘故?” 这家店的老板见楚天骄是客人,不好再撒泼骂人,细声细气的解释道: “这何秀儿是咱镇子去年的豆腐西施,自己就不是个干净的好货,惯常爱招猫惹狗。 那王富贵,是王员外的儿子。 何秀儿自己之前招惹的人家。 哄得人家答应了娶她进门,都收了钱了,现在又变卦了。 人家这才找她闹的。” 旁边也有客人跟着附和:“要说这秀儿姑娘点的豆腐,以前确实是好吃。 今年不知道脑袋有啥毛病了,前阵子非说自己会医术,不想点豆腐,要给人看病。 这镇子上,谁人不知道她家的底细。 她自己的爹娘病死了,她都没法医治,还给人看病,不是搞笑吗? 她又整出了这药膳豆腐的幺蛾子,也没人光顾。 可怜了她那弟弟,小小年纪,还得出去打工贴补她的生意。” 正聊着,街的另一头有人在喊:“城外仙临观的道长们在桥头发福袋了,大家快去抢!” 正在吃豆腐的客人们,纷纷结账向桥头涌去。 就连豆腐摊的老板娘都慌了,对楚天骄说:“客官,你们慢慢吃,吃完把钱丢桌上就行,我去抢个福袋就回。” 等楚天骄回过神来,发现附近的摊子都空了,大家都涌去抢福袋去了。 只有隔壁摊的何秀儿还在。 刚才找她闹事的王富贵等人,想来也去抢福袋了。 何秀儿一边抹汗,一边收拾自己摊子前的狼藉。 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背着一捆柴,垛到了何秀儿的摊子前,冲着何秀儿喊道:“姐,柴火我送过来了,我去抢福袋了。” 何秀儿想拉住他,急忙追上去喊道:“春生,人多,别去!” 可那少年一溜烟的就跑得没影了。 楚天骄总觉得这何秀儿有些怪怪的,不觉多看了她两眼。 楚天骄现在是男装打扮,何秀儿发现了她的目光,急赤白脸的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没见过就回家看你娘去!” 楚天骄收回了目光,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市井小民一般见识,转身望向了桥头的方向。 这时,其他几人都吃完了。 陆鼎峰啐道:“挺淳朴的一镇子,怎的多了这么一见人就咬的泼妇?” 郑琳琅拉了陆鼎峰一把:“桑葚,我刚听他们说抢什么福袋,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去。” 这两人都是爱热闹的主,一拍即合,便要往前冲。 楚天骄只得跟了上去。 李匡丢了几个碎银子在桌上,结了帐,赶紧的跟上。 陆钰在后面慢悠悠的晃着,念叨着:“人那么多,也不怕挤得慌。” 五人聚齐,顺着人流折返回丁字桥附近。 看见桥上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道士,正在做法。 楚天骄问身边的百姓:“不是豆腐节吗?怎的还做起法来了?” 百姓笑道:“几位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每年豆腐节,仙临观的云真道长,都要在这开坛做法,为咱们南桥镇的百姓祈福吗? 祈福之后,便要派发福袋了。 仙临观的福袋,可灵验了……” 陆鼎峰一惊,质问道:“那道长姓什么?” 百姓道:“姓云啊!据说咱们这位云真道长,是开国国师云徵的五世孙。更有人说,云真道长,就是国师转世投胎……” 陆鼎峰怒道:“放屁,云徵一生未娶妻生子,哪来的五世孙?” 楚天骄拉了一下陆鼎峰,悄声安慰:“你别激动,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离国的道观里的人,姓云的多了去了。自称是国师的几世孙的,大有人在。” 说完,楚天骄指了指李匡道:“啰,那个才是正宗的徒孙。我南下时路过黟山,去云中观看过了,那里有国师留下的云氏天机术真迹,等东边事了后,我陪你去看看。” 陆鼎峰这才息了怒气,冲着桥上那位云真道长的身影啐了一口:“骗子!” 第199章 姑娘刚才行针的手法,可是出自渤海秦氏? 楚天骄知道陆鼎峰这是有心结,但凡跟云徵有关的事,就极度敏感,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桥上好一阵花哨的表演后,便有十来名道士开始派发福袋。 人群立即躁动了起来。 楚天骄几人站得远,却也能感觉到拥挤。 突然,有人在尖叫:“别挤了,别挤了,有人被踩伤了。” 那几名道士也在喊:“不要挤,大家排队。” 但这时谁还听他们的。 就见人群疯狂的往前涌,就连楚天骄几人,也被人流卷了进去。 几人虽然会武功,但是周围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他们又不能对老百姓出手,所以面对这样的人潮,他们也只能是跟着人流躲避。 不到一会儿工夫,五人便被冲散了。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哀嚎声。 等楚天骄再找到陆鼎峰他们时,看见陆鼎峰和陆钰护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脸上都被擦花了,都是血痕,手脚都受了伤。 陆鼎峰对着陆钰说:“看见了吧,让你一直抓着我是有道理的吧?你要是不听话,摔的就是你!” 陆钰翻白眼,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救的谁,这丫头,怎么空口白话说来就来呢? 陆鼎峰抬手就在陆钰的头上撸了一把:“你这孩子,就是不懂长辈的心,还冲我翻白眼?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孝顺?” 陆钰莫名其妙的心里一咯噔,他真觉得自己有点不孝。 可再看陆鼎峰那小姑娘的模样,他拍开了陆鼎峰撸他头顶的手,心道:“我特么的是疯了吧?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他像是我的娘?” 人群逐渐被乡兵疏散,陆钰抱起了那个男孩子,准备去找医馆。 那个男孩,已经痛得面部扭曲了,却坚持道:“不去医馆,还请好心人把我送到街头药膳豆腐摊就行。” 楚天骄这才认出来,这个男孩子,是他们刚刚碰到的药膳豆腐摊老板何秀儿的弟弟。 这时候李匡和郑琳琅找了过来。 刚才人潮汹涌的时候,他二人被冲到了一处。 郑琳琅小脸苍白,拉着楚天骄一惊一乍道:“大表姐,刚才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倒在了地上,瞬间被人潮踩得爬不起来了。 李公子挤过去救他,那个人的腿骨都断了,腹部还被人踩了几脚。 我们将人送到前面医馆去了。 现在医馆那边人满为患,那场景真叫凄惨。” 楚天骄完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南桥镇的豆腐节,居然会发生踩踏事件。 那个什么仙临馆的道长,说什么祈福,这不是在招祸吗? 不过这种乡野之地的事情,她也管不着,只不过认定了那个什么云真道长,肯定是个骗子。 几人将那孩子送回了药膳豆腐摊,何秀儿正在焦急的望着撤回来的人群。 等看见陆钰抱着的孩子时,冲了过来,口中喊道:“春生,春生,你怎么样了?” 小男孩原本已经痛得闭上了眼睛,听到他姐姐叫他,立即睁眼努力的挤出笑容:“姐,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被人踩了两脚。” 何秀儿一把揪住陆钰:“是不是你踩的我弟弟?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赔命。” 何春生赶紧解释:“姐,不是的,是这位好心人救的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被踩死了。” 何秀儿这才放开了陆钰,伸手将他被自己抓皱的衣衫抹平,抱歉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陆钰被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在身上抹了两把,脸都黑了。 何秀儿并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失礼,转身便将两张招待客人吃豆腐的小桌子拼了起来,指挥陆钰道:“小伙子,麻烦你把我弟弟放平躺着。” 陆钰将何春生放了上去,就见何秀儿蹲下身开始给何春生检查伤势。 楚天骄看她娴熟的先撩开何春生的衣服,检查腹部是否有伤,然后再检查四肢,最后才是脸,有些奇怪。 因为一般人看见何春生脸上流着血,肯定是会先检查脸上的伤口的。 除非是医者,才知道内脏的伤,才是最危急的。 陆鼎峰对这何秀儿印象不好,想拉着楚天骄走。 楚天骄迟疑了一下道:“再看看,毕竟是你和阿钰救的这孩子,万一伤重,也许我能帮上点忙。” 检查完之后,这何秀儿舒了一口气,骂何春生道: “叫你别去挤,你非去,看吧,这下有得你受的了。还好只是小腿锉伤,没骨折,修养几天就好了。其他几处,也都是皮外伤,痛归痛,却无大碍。” 说完,何秀儿从怀里直接掏出了一个布袋,打开居然是一套银针。 这时旁边摊子的老板娘也回来了,看到何秀儿掏出银针像是要给春生扎针的样子,急道: “何秀儿,你发什么神经?春生可是你弟弟,你怎么敢自己给他扎针?” 何秀儿理都没理那个老板娘,点了火折子,将银针烧了一遍,又用布袋里收留的细棉布,擦拭干净。 楚天骄看她的动作,更加的狐疑。 一般乡野村医,都不懂得扎针之前,应该先将银针炙烤一下,这何秀儿,懂得还真多。 何秀儿开始落针,楚天骄看她落针的位置,知道她这是在替春生散掉腿部锉伤的皮下淤血和水肿。 这可以帮助锉伤部位尽快的痊愈,还能减少春生的痛楚。 只是这手法,与自己记忆中背的那套针法,怎的那么相似? 这个何秀儿,还真的懂医术。 行针的时间不长,结束之后,何秀儿扶着春生道:“站起来试试,能走了吗?” 春生之前脚肿得一触地就钻心的疼,现在脚落地后,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忍受了。 “你这两天还是尽量别走路,我就是试试关节有没有问题,现在把腿收起来,待会儿姐背你回去。” 楚天骄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何秀儿:“你弟弟脸上和身上的擦伤,用这个合适。” 何秀儿打开药瓶闻了闻,目光有些凝重:“你们是军队的人?” 楚天骄给的,确实是离国军队通用的金创药,她点了点头。 “姑娘竟然一闻便能识别出这药,不知姑娘何处学的医术?” 因为楚天骄等人救了春生,何秀儿虽然不愿意正面回答楚天骄的问题,却对她客气了许多,唇角微勾,自嘲道: “也就你看出我真的会医术,这南桥镇的人,都是些有眼无珠的瞎子。” 楚天骄追问道:“姑娘刚才行针的手法,可是出自渤海秦氏?” 第200章 从此以后,她便变的不太一样了。 何秀儿眼眸一亮,意味深长的望向楚天骄:“公子还真是个行家,连渤海秦氏的这套针法都知道。” 楚天骄笑道:“渤海秦氏,相传为神医扁鹊后人,世代行医。 可惜在前朝时,便家道中落,族中子弟,大多弃医从文,祖传的医术,逐渐流失。 渤海秦氏的针法,下针如苍蝇探穴,行针如白虎摇头,紧提满按,退方进圆。 这套针法,如今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在下也只是从一位长辈处听闻过而已。” 何秀儿看向楚天骄的目光更加柔和,不住的点头,夸赞道:“公子博学广志,不错、不错。” 因为楚天骄身着男装,又英气勃勃,何秀儿至今还以为楚天骄是男子。 楚天骄心里有了一层怀疑,但又觉得这事儿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确认,故说道: “姑娘应该准备收摊了吧?令弟受了伤,我等正好闲来无事,帮你将春生送回家可好?” 发生了踩踏事件,今年这豆腐西施的评选,怕是要泡汤了。 何秀儿看了眼自己剩下的满锅药膳豆腐,叹气道:“送我和弟弟回家就不用了。公子救了我弟弟,无以为报,这一锅豆腐,就送给公子等人吃吧。” 楚天骄扶额,她刚吃了两碗豆腐脑,现在可吃不下豆腐了。 “秀儿姑娘,我等是外地人,今日已经尝过这南桥镇的豆腐了,不便再打包带走你这药膳豆腐。 要不,我们帮你送回家吧?你明日再卖?” 旁边摊子的老板一直在偷听楚天骄跟何秀儿的谈话。 听到楚天骄赞赏何秀儿的针法,扯着嗓子问道:“何秀儿,你还真的会医术啊?” 何秀儿像是与这老板很不对付,扭头怼道:“关你屁事!” 看她那如斗鸡般的战斗力,楚天骄对自己的猜测又添了些不确定。 她认识的那个人,虽然嘴快,却也不该是这般粗俗难缠的性子。 何秀儿开始收摊,却拒绝了楚天骄的帮助。 显然,她对楚天骄等人的戒心仍然很重。 听刚才隔壁摊子的客人叙述,楚天骄知道这何秀儿如今就和弟弟春生两人相依为命,对陌生人警惕些,也属正常。 陆鼎峰又一次拉楚天骄离开时,楚天骄向何秀儿告辞离开了。 回客栈的路上,楚天骄悄悄的问陆鼎峰:“太祖爷爷,您觉得那何秀儿,是不是有些古怪?” 陆鼎峰很不喜欢何秀儿,所以也没有多在意,点评道:“一个乡野之地的豆腐西施,会点医术皮毛,就自视甚高。不过是个粗俗女子罢了。” 楚天骄一想,渤海秦氏的针法,虽然会的人不多,但秦氏毕竟是大族。 这么多年旁系远支散于各地,族中有一两个后代得了传承,也是情理中事,未必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主要是性情确实差异太大了。 楚天骄回到客栈,已经是日暮。 几人这几日赶路,人困马乏,早早的收拾歇息了。 次日清晨,几人早早的到大堂吃早饭,准备饭后就前往驿站去与张嘎子等人汇合。 这时一位女子从后厨走出来,看见了楚天骄等人,惊喜的喊道:“公子,是你们呀?” 楚天骄一看,这不是昨日他们吃豆腐的那家摊子的老板吗? 这姑娘是一大早来给客栈送豆腐的。 陆鼎峰凑趣的问道:“姑娘,你们昨日决出豆腐西施了吗?” 这位姑娘遗憾道:“没呢,原该昨晚公布的,但昨日伤了许多人。镇子上的老爷们都在忙着善后,没空理这事。” 楚天骄灵机一动,招了招手,让那女子走到近前,说道: “姑娘,正巧我想向你打听点事,这角银子,算作谢礼。” 见楚天骄出手阔绰,这姑娘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银子道:“公子可是要向我打听何秀儿的事?” 楚天骄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心思玲珑,她还什么没问呢,就猜出了她所想。 “正是。这何秀儿一身医术,我确实挺好奇的,不知姑娘可觉得这何秀儿,这半年与以前,可有什么变化?” 一听楚天骄问的是这个,这姑娘便打开了话匣子。 “公子,你还真说对了。这何秀儿这半年,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我与她本来是自小的街坊邻居,我虽然看不惯她的狐媚劲儿,但却也顾念自小的交情,不至于背后说她坏话。 可这何秀儿,真真是变了。 她不把我当姐妹了,我也犯不着再热脸贴冷屁股。” 楚天骄问道:“怎么变了?” 那姑娘很生气的抱怨道:“她变得眼高及顶,我明明是为她好劝她的话,她却骂骂我是夏天的虫子。” 楚天骄想,那何秀儿说的可能是:夏虫不可语冰。 忍着笑,楚天骄继续问道:“何秀儿的家境如何?昨日那王员外家的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儿,这姑娘似乎更加的恨铁不成钢,火急火燎的说道: “何秀儿她娘前几年病死了,她爹常年缠绵病榻,前阵子也死了。 她爹看病吃药,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 她家的豆腐摊,原本生意还不错的,去年她又被选为了豆腐西施。 如果好好的做几年生意,也能攒钱将债还了。 可她偏偏不走正路,想要嫁进大富人家做妾。 这原本也没啥,可她收了人家王员外家的银子,拿去还债,却不认账了。 王公子每每要接她过门,她就以死相逼,说什么都不肯。 还非说自己会医术,早晚能靠着医术把钱还给王公子。 公子,你说,哪有这么做事的人?我劝她,她也不听。” 楚天骄觉得何秀儿的这行为有些前后矛盾,故追问道: “这中间是否发生过什么变故?例如她溺水或者撞破头之类的?” 豆腐摊的姑娘奇道:“公子,你莫非能掐会算,这竟然也能猜到? 这事别人不知道,我因跟她是邻居,才撞见的。” 豆腐摊姑娘似乎觉得这事儿不方便说,有些嫌自己嘴快了,捂住了嘴。 楚天娇又给了他两个银角子,“我们是过往的客商,今日就要离开南桥镇。姑娘告诉我无妨,我不过是对这何秀儿有点好奇,但求姑娘替我解惑而已。” 豆腐摊的姑娘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半年前,她爹病重,眼看药都喝不进去了。 街坊们跟她说,也只有神灵能救她爹。 何秀儿便一个人偷偷的跑去了仙临观。 结果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清早,我准备出门送豆腐,正巧撞见她满头是血的拐进巷子。 还是我将她扶回家的。 她叮嘱我千万别告诉别人,她去过仙临观的事。 从此以后,她便变的不太一样了。” 楚天骄谢过了这位姑娘,问她家可有豆腐干卖,她想买一些带到路上做干粮。 这姑娘大喜,连说有,一会儿就能送来。 楚天骄道:“不用,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离开。我这就跟你去一趟你家里,取了豆腐干我们好赶路。” 这姑娘不疑有他,等着楚天娇收拾好行李,带着他们回家取豆腐干。 第201章 洛霓裳,太宗钦定,谥号嘉敏 楚天骄让陆钰等人先出镇子口等着,自己带着陆鼎峰跟着豆腐摊的姑娘回家拿豆腐干。 李匡不解:“此去胶州,不过200里路了,一路上也有镇子打尖,骄骄想吃豆腐干,胶州也有的。” 陆钰用手指尖轻轻的扯起楚天骄的一点衣袖,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的问道: “大王,不带我吗?” 楚天骄心一软,柔声哄他道:“我就去一会儿,你跟李公子还有琳琅,在镇口老槐树下等我就是。” 陆鼎峰猜到楚天骄一定是想去找那何秀儿。 听了豆腐摊姑娘的叙述,连他都有些怀疑这何秀儿是个重生的了。 “李公子,我家大小姐就爱吃她家的豆腐,我们去去就来。” 转身又扯了一把他的小孙孙,安抚道:“乖孩子,自个儿玩去。” 陆钰这两天都快被陆鼎峰折磨得没脾气了,“桑葚姑娘,你也不比我大,麻烦你别总对我演长辈行不?” 陆鼎峰瞪了他一眼,陆钰又是一颤。 他是真的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怕这个丫头。 陆钰挠头避开,心想: “又说不是我娘,又总一副我家长辈的模样,再这么折腾我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陆鼎峰没管他家小孙孙陷入凌乱中的模样,自顾自的牵着马,拽着那豆腐摊姑娘就走。 楚天骄吩咐凤乙和凤癸看好郑琳琅,别让她瞎跑丢了。 “我心中有点疑惑,去看看,你们等我一会儿。” 几人这才知道她还是为了何秀儿的事。 不过是一个会点医术的女子,大家也不明白,楚天骄为何如此上心。 一路上豆腐摊姑娘走在前面领路,楚天骄和陆鼎峰跟在后面小声的嘀咕。 “小孙媳妇儿,你不会以为那何秀儿也是咱们太庙出来的人吧?” “如果她是重生的,那就是十之八九。” “太庙里也就我那儿媳妇儿会医术,可这性子不像呀?” “我听闻嘉敏祖奶奶在嫁给太宗皇帝之前,并非出自世家大族,可是如此?” 陆鼎峰想了想道:“我那儿子最是有主意,这媳妇儿确实是他在外历练时,自己寻回来的。 嘉敏的父族,只是平民,据说是位江湖游医。但嘉敏的母族,却是渤海秦氏。 可是,嘉敏自入宫后,也是恭顺谦和,待人彬彬有礼,与我那儿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这何秀儿的性格可是完全不一样。” 楚天骄迟迟无法确认,也是因为这何秀儿的性格,不像是一位当过中宫皇后的人。 她猜测道:“会不会嘉敏祖奶奶入宫以后,为了当一位称职的太子妃、皇后,收敛了本性? 而今重生了,又重生在这样市井小民之家,本性暴露,放飞自我了?” 陆鼎峰想到就连自己当了皇帝之后,被下面无数双眼睛盯着,也活得拘谨做作,叹道:“等会儿咱们小心试探一下吧。我觉得我自己变化也不大啊?” 楚天骄噗呲一笑:“太祖传里面可从来没有记录过,太祖爷爷你是如此跳脱的性格呀? 当初咱们在太庙时,底下都是你的子子孙孙,您老人家不也是怕坠了威名,一直端着吗?” 陆鼎峰讪讪否认: “哪有?胡说! 不过现在当个丫头,没有了身份的束缚,确实轻松了很多。” 说话间,三人已经拐进了一条巷子。 豆腐摊姑娘指着一家房门道:“公子可要跟我进去坐坐?” 楚天骄摇头,“姑娘将豆腐干装好,交与我便是。” 看楚天骄在四下张望,豆腐摊姑娘抿嘴笑道:“公子莫非还是惦记着何秀儿?她家就在隔壁。” 楚天骄看隔壁那间房,外面的土坯斑驳脱落得厉害,想来这家人已经很久没有修葺院墙了。 那扇木门,也像是被撞毁过又重新钉好的。 “她家的门,之前被催债的砸过,就成这样子了。” 豆腐摊姑娘说完,进到自家拿豆腐干去了。 楚天骄敲响了隔壁的门。 何秀儿来开门,看见是楚天骄,眉头微皱。 在她开口赶人之前,楚天骄先道:“何姑娘,我就是来问问春生的伤怎么样了?” 有昨日救春生的恩情顶在前面,何秀儿也不好太过份。 “不劳公子费心,春生很好。” 说完何秀儿就想关门,看来真把楚天骄当成了登徒子。 楚天骄心道,早知如此,今日就换女装了。 楚天骄挡住了门,“何姑娘,在下对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姑娘不必如此戒备!” 心思被直接点破,何秀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公子几次三番纠缠所谓何事?” “在下只是想向姑娘打听一下关于渤海秦氏的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可否容我进去详谈?” 何秀儿纠结了一下,让开了路。 楚天骄跟着她进到院中。 抬眼一看,这还真的是家徒四壁,小小的院子中,收拾的倒挺干净,置放的杂物却都是破破烂烂的。 “公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所知的也不多。” “不知姑娘可听说过鬼医?” 何秀儿目光闪烁,捏紧了拳头,像是在努力的控制着情绪。 “什么鬼医,没有听说过!” 楚天骄看她有些激动的样子,像在说谎,便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秦氏的医术在前朝便已没落了。 幸好,百年前,渤海秦氏出了一位奇女子。 此女子不仅是渤海秦氏的医术集大成者,还推陈出新,创立了自己的一套医术体系。 她不仅能断臂续接,还能剖腹取子不伤人性命,一时之间,被视为神一般的存在。 当然,也有许多世人不理解此女的行医手法,认为她将人开膛破肚,实乃鬼神之举,送她一称号,‘鬼医’。” 听到楚天娇说这一段历史,何秀儿的脸色变得难看怒道: “什么鬼医?都是治病救人,凭什么说人家是鬼?” 楚天骄附和的点头,接着说道: “姑娘说得对! 可惜世人愚昧。 这鬼医原本想将自己出神入化的医术,收徒流传下去。 不幸的是,她的其中一名弟子,乃是对手所派。 在教授徒弟的时候,她被检举揭发,说她盗尸肢解,更有人谣传她吃人。 鬼医被当成了鬼魅,就连自己的家族,都要将她烧死。 所幸,她被一江湖游医冒死救下,却毁了容。 鬼医嫁给了这名江湖游医。 之后她本人不再行医,却将自己的一身医术教给了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里时,何秀儿的脸已经开始发白,目光变得迷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过往,紧抿着双唇,不肯再吐露半个字。 这一段历史,是在太庙的时候,嘉敏皇后告诉楚天骄的,当初提起自己的母亲时,嘉敏皇后既敬佩,又心疼。 看何秀儿的样子,楚天骄更加确认了几分。 她继续说道: “外人不知,鬼医的女儿,尽得她母亲医术的真传,却怕重蹈母亲覆辙,宁肯被困宫廷二十载。 她执掌中宫,每日陷在俗事中,将母亲传给她的医术,尽数荒废……” 何秀儿的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她还真是不孝……” 楚天骄掷地有声的抛出重磅炸弹: “鬼医的女儿,便是我朝太宗皇帝的皇后,洛霓裳,太宗钦定,谥号嘉敏。” 何秀儿猛的抬头,盯紧了楚天骄,两人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尽在无声的对视中。 第202章 太奶奶,跟我走吧 楚天骄毫不躲避的迎着那惊疑的目光,放缓了声音,悠悠叙述道: “嘉敏皇后曾说,她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使母亲的医术,断了传承。 她也曾自嘲:也许她一生的成就,不过是为离国的军队,贡献了一张金疮药的药方。” 何秀儿摇晃了两下,激动的抓住了楚天骄的胳膊: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楚天骄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姓楚,名天骄。” 何秀儿指着楚天骄:“你…你…你是骄骄儿?” 何秀儿认出了楚天骄,但是她还是迟疑。 她重生归来已经半年,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人重生了。 即使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玄孙媳妇,但也不该知道这些事呀?除非,楚天骄也是重生的。 “骄骄儿,你……你不会也……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何秀儿喊出骄骄儿时,楚天骄已经确认了何秀儿的身份。 想当初在太庙时,最疼爱她的,除了太姑奶奶楚清言外,便是这位太曾祖母嘉敏皇后了。 楚清言与洛霓裳二人,还经常为了争夺教导楚天骄的时间拌嘴。 一个想教楚天骄诗词,一个想教楚天骄医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闹剧,也是太庙寂寞岁月中难得的乐趣之一。 楚天骄笑着咧开了嘴:“太奶奶,我也回来了。” 太奶奶是在太庙时,洛霓裳让楚天骄这么称呼自己的,她觉得叫太曾祖母,既饶舌,又生分。 何秀儿一把揽住了楚天骄,泣不成声:“好,好,好……” 一旁的陆鼎峰一脸懵逼,“怎的?眼前这个泼辣女子竟然真是他那位恭顺有礼的儿媳妇?” 待何秀儿情绪平复下来,楚天骄才指着陆鼎峰介绍道:“太奶奶,这是太祖爷爷。” 何秀儿不敢置信的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鼎峰表情肃穆,目不斜视,虽然是小丫头打扮,却端起了帝王的架势,咳嗽两声后,压低声音道: “霓裳?真的是你?朕真想不到,还有能见到佳媳的一天。” 佳儿佳媳是太祖皇帝在世时,经常对当时的太子和太子妃洛霓裳的称赞。 加上陆鼎峰那开国太祖的气势,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洛霓裳瞬间代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宫中的大礼,“见过父皇。” “佳媳平身。现在你我都已重生,前世的那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 “谨遵父皇圣旨。” 看这俩戏精变身得如此的丝滑,楚天骄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何秀儿一开始就表现得如现在般端庄大气,她肯定一早就认出来这是太奶奶重生了。 “所以,骄骄儿你是女扮男装,而父皇是在男扮女装?” 洛霓裳一句话,便让陆鼎峰自闭了。 他板着脸,背着手默默地踱到了一旁,抬头望天,仿佛没有听见洛霓裳的问话。 变女人这事,被自己的儿媳妇知道了,这特么的也太丢人。 他必须端着,不能破功,否则,儿媳妇非笑话死他不可。 楚天骄忍着笑,贴在洛霓裳的耳边说明了情况。 洛霓裳生前,对这位公公,既敬佩又尊重。 她自己出生平民,入宫后,公公却从未因为她的出生不好,为难苛责过她。 反而经常在人前大赞她夫妇二人,是佳儿佳媳。 也正因为这样,洛霓裳才能稳坐太子妃之位,后来又执掌中宫。 这份恩情,让洛霓裳至死都感激。 所以,从楚天骄嘴中知道陆鼎峰居然重生成了个女子后,洛霓裳想笑,还是拼命的憋着。 洛霓裳毕竟是当了二十年中宫皇后的人,控制表情肌的能力,非常人可比。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父皇他没有想不开吧?” 楚天骄觉得自己跟太奶奶比起来,真的是太幼稚了。 所以,她也不笑了。 “没有,太祖爷爷乃真豪杰,躯壳对于他,不过是一副载体而已。她比所有人都更想得开,更洒脱无羁。” “是的,我等小辈,没有一人,有父皇的心胸和睿智。” …… 陆鼎峰虽然走开了,但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 听到洛霓裳和楚天骄如此夸赞自己,脸上的表情松快了下来。 他抬着头,目光深邃而幽远,仰望青天,站成了一尊智者的雕像。 洛霓裳偷眼去瞟他,心下对自己这位公公,更生敬佩。 楚天骄却早已经知道陆鼎峰的底细,扯了扯嘴唇,心道:“夸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装,你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多久。” 何秀儿的弟弟春生正躺在屋子里休息,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扯着嗓子喊:“姐,是有客人来了吗?” 洛霓裳瞬间变回了何秀儿,大声的回道:“睡你的觉,不该你管的事,别瞎操心!” 喊完,又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自毁形象,忙站直了身,悄声对楚天骄解释道:“我半年前重生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这豆腐西施何秀儿。 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一直在尽量模仿她的举止。” 楚天骄看她刚才的转换得如此的利落,心知这可不仅仅是模仿这么简单,但也不好说破。 何秀儿请二人到堂屋叙话。 三人说了很多何秀儿重生的经历。 何秀儿确实是半年前重生的,算算时间,跟楚天骄回来的时间差不了几天。 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开了门,见到隔壁那位豆腐摊的姑娘,楚天骄赶紧的接过她手中的一大袋豆腐干,放在了马鞍上。 小红当初被南宁王和郑琳琅等人,带到了樊城,此时已经回到了楚天骄的身边。 楚天骄也没栓它,它便乖乖的等在门口。 楚天骄付了一锭银子给豆腐摊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睛,不停的在何秀儿和楚天骄的脸上扫来扫去,想来是误会了。 何秀儿叉着腰骂道:“收起你脑子中那些不干净的想法,这位公子找我问点事,跟你没关系。” 隔壁豆腐摊姑娘撇嘴回骂,“何秀儿,你还真是有能耐,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勾到家里去!” 骂完,看楚天骄变了脸,才知道自己这是连着楚天骄一块儿骂了,忙解释道:“公子,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三不四……” 楚天骄实在没兴致跟这些市井小民拌嘴,抬脚回了何秀儿的院子。 何秀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楚天骄提议道:“太奶奶,跟我走吧?” 第203章 好你个何秀儿,这是攀上高枝了呀? 楚天骄原本打算问清楚情况,再让洛霓裳跟自己走。 但隔壁豆腐摊姑娘的话,却让楚天骄坚定了让洛霓裳跟自己走的想法。 洛霓裳重生在这何秀儿身上,而这何秀儿生前,应该麻烦不少。 如今洛霓裳带着何秀儿的弟弟何春生一起生活,日子显然过得十分的艰难。 而这世道,她一个弱女子,生存不易,还不如跟着大家在一起,至少自己暂时还是能护住她的。 “骄骄儿,你想让我跟你回上京?可我不能丢下春生这孩子。” “太奶奶,把春生带上一起。你不是总遗憾将你母亲的医术荒废了吗?重活一世,难道你还要困在这个小镇上,继续荒废下去?” 楚天骄的话,戳中洛霓裳的痛点,她摇头道:“我当然不想这样。如果不是想将医术学以致用,我也不会搞什么药膳豆腐了。 可惜,我只是个女子,没人相信我真的会医术。”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行医之人,多为男子。 即使略通医术的女子,也只是被人叫做医婆,视为下九流。 唯有男子,在医术方面积攒出名声后,可以被朝廷聘请为医官,甚至入太医院。 楚天骄继续劝道:“那就离开这里,跟着我。到了上京,我给你开家医馆,有离阳侯府庇护,总有你施展才能的机会。” 一听楚天娇要给她开医馆,何秀儿立即心动了。 她重生半年了,早知道靠着如今自己的身份,即使满腹才学,也无处施展。 但她还是有顾虑: “骄骄儿,我娘教给我的医术不能随便用的,你想想我娘的遭遇。” 楚天骄也知道那些鬼医的传承,在当下不能随便使用,但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除了你娘教你的那套异术,你不是还学了渤海秦氏的医术吗?难道这些也不能用?” “这些倒没有什么限制。否则我也不会在太庙都教给你了。只是我自己那么多年不用,其实也生疏了。” 楚天骄叹气:“太奶奶,此时你何必未战先怯呢?重活一世,你现在不过年芳十六,有大把的时间重新钻研,重新练手,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洛霓裳点了点头,“是我顾虑太多了,我这就去跟春生商量。” 其实楚天骄也理解,洛霓裳前世会困在宫中二十年,将医术尽数荒废,前世她就做出过选择。 前世的洛霓裳,医术对她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只不过是在死后,才后悔丢下了母亲传承给她的医术罢了。 重活一世,她又有了一次选择机会。这一世她能否坚持下去,不留遗憾,这完全看她自己。 不知道洛霓裳是怎么说服春生的。 很快,姐弟俩便开始收拾行李。 这个家是真的穷,姐弟俩也就收拾了些衣物,就出来了。 楚天骄和陆鼎峰将姐弟二人的行李放到了马上。 隔壁豆腐摊的姑娘探出了头,着急的问道:“何秀儿,你不会要发疯跟着人跑吧?你跑了,王公子来找你怎么办?” 楚天骄问洛霓裳到底欠那位王公子多少钱。 洛霓裳有些尴尬,小声说道:“那都是她以前做的糊涂事,我记得是十两银子。” 楚天骄知道洛霓裳说的是原主,掏了十两银子给洛霓裳:“顺路去把这恩怨了结了吧。” 洛霓裳带着楚天骄找到了王员外家。 门房一看见洛霓裳,便喊道:“何秀儿,你居然主动找上门来?是想通了,准备进府了吗?” 洛霓裳又换回了一副泼辣样子,叉着腰凶巴巴的喊道: “将你家公子叫出来。” 一会儿王员外家的公子出来了。 “秀儿秀儿,我听说你来了?” 看着王公子狂喜的神情,想必是以为何秀儿想通了,准备进府给他做妾。 洛霓裳将十两银子塞到了王公子的手中: “这是当初你给的聘礼,还给你,咱们俩清了。” 洛霓裳说完,转身就走。 王公子手拿那锭银子,微愣了一下,醒悟过来,一把抓住洛霓裳。 “秀儿,你什么意思?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 洛霓裳羞恼的啐道:“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嫁给你做妾的!” 王公子悲切的哀求道:“秀儿,我知道你心气高,但我也求了我爹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明媒正娶你。我知道委屈了你,我会补偿你的……” 楚天骄看这王公子的神情,似乎对何秀儿还真的动了真情,不禁有些唏嘘。 洛霓裳并不是真的何秀儿。 她是重生过来后,才知道何秀儿收了王公子十两银子,答应嫁给王公子做妾的。 这半年,她抵死不从,这王公子虽然经常纠缠她,却始终对她留有余地。 洛霓裳也清楚,如果原主没死,应该是愿意嫁给这王公子的。 但她却不行。 尤其是现在,当着自己公公和玄孙媳妇的面,这王公子纠缠不休,还是让她觉得颜面尽失。 洛霓裳胀红了脸,怒道:“谁想嫁给你了?银子已经给你了,咱们两不相欠,你若再纠缠,我就跟你拼了!” 说完,洛霓裳努力的挣脱王公子抓着她的那只手,还回头去向楚天骄求助。 王公子这时候才发现楚天骄。 “好你个何秀儿,这是攀上高枝了呀?这十两银子我不收,你就还是我还没过门的小老婆。走,跟我进府去!” 说完这王公子死命的拽住了洛霓裳,就要往府里拖。 洛霓裳虽然泼辣,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这王公子抓住,倒是一时脱不了身。 楚天骄不得不上前喝道,“松手!” 王公子本来就将楚天骄当成了情敌,此时更是愤怒,一边喊家丁上前帮忙,一边冲着楚天骄骂道: “小白脸,这是我的女人,你少来掺合。” 王公子一声令下,王家的家丁护院一拥而上。 楚天骄不得不施展拳脚,将这些家丁护院踹了一地。 洛霓裳也在陆鼎峰的帮助下,挣脱开了王公子。 楚天骄问洛霓裳:“你们之间没有卖身契吧?” 洛霓裳摇头,“没有。” 王公子一脸的悲愤:“何秀儿,我当初看错了你!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嫁给我,所以连个卖身契都没有让你签。没想到你说反悔就反悔,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 说完,王公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洛霓裳似乎也有些惭愧,她捡起地上的十两银子塞回王公子的手中: “王公子,就当是我负了你吧,保重!” 楚天骄翻身上马,将洛霓裳拉上了马,两人一骑,迅速离开。 陆鼎峰也带上了何春生。儿媳妇的事,他不好多言,一直呆在一旁冷眼旁观。 楚天骄到了镇外老槐树下,与陆钰等人汇合。 看见楚天骄将洛霓裳和何春生带回来,大家都有些吃惊。 楚天骄只好瞎编了一个理由:“何姑娘的医术很不错,我已经收了她入府了。” 陆钰顿生警觉。 昨日大王就对这豆腐西施表现出格外的兴趣,若说为了医术,离阳侯府什么样的太医请不到? 连太医院的院正王老太医,都曾亲自教导大王的医术。 说看中这女子的医术,肯定是借口。 再看此女与大王同乘一骑归来,那副亲昵的样子,熟络得不像话。 其中必有猫腻。 第204章 他们为什么都逮着我一个人撸? 洛霓裳因刚才与王公子拉扯了一阵,形容有些狼狈。 此时楚天骄正很自然的给她整理衣襟。 这动作,看在陆钰眼里,可就不对味了。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脑中一个念头蹿出: 此女子莫非也要跟我抢大王? 陆钰这么一想,看向洛霓裳的眼神,便有了些敌意。 当楚天骄向洛霓裳介绍他的身份时,陆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昂着头,端出一副爱答不理的倨傲模样。 楚天骄咧嘴,心道:“美人儿这是又抽风了?” 洛霓裳的心情却跟陆钰正好相反。 她听说这个茶里茶气的漂亮小伙子是自己的玄孙,顿时眸中一亮。 这老祖母看孙子,都是越看越喜欢。 “阿钰?这名儿取得好,瞧这小模样长得,可不是一块旷世美玉吗?” 洛霓裳一边啧啧感叹,一边就忍不住要上手了。 陆钰长得比她高一个头,洛霓裳踮起脚尖,就在陆钰的头顶撸了一把,而后心满意足的笑开了花。 陆钰完全没有防备到这一出,愣在了当场。等反应过来时,顿时怒了。 他心里烦躁、憋屈、不解、生气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脸上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变换不定。 陆钰心想:那个大王的丫头桑葚,爱撸自己的头也就够了,怎么这突然冒出来的豆腐西施第一次见面,也跑来撸自己的头? 真真是太过分了!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我之前不发作,不过是看大王的面子罢了。 “大胆,无知村妇,我乃南宁王世子,皇家血脉,你竟敢轻薄于我,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还别说,他这一声吼,气势还是挺足的,如果是幻影和幻灵在,肯定会立即将洛霓裳拿下。 可惜,幻影和幻灵护送南宁王进京去了,他如今也就是个光杆世子。 听到他发作,也没人上前,不过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也都感觉这何秀儿真的有病吧? 好好的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去撸人家陆钰的头呢? 也难怪把一向好脾气的南宁王世子,都给惹毛了。 只有陆鼎峰理解自家儿媳妇的心情。 她踱着方步,走过来,瞪了陆钰一眼:“你吼什么吼?你不知道抚(撸)头顶,是给你赐福的意思吗?人家在对你表达善意,你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此时的陆鼎峰,虽然顶着个小丫头的容貌,但那一身的太祖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模拟得了的。 陆钰浑身气势一泄,心肝一颤,两腿都发软,差点跪下来。 就连洛霓裳,都是身子一震,脱口就差点喊“父皇”。 看他三人这模样,一旁的郑琳琅迷惑了,扯了扯楚天骄的衣袖问道: “大表姐,你这个丫头真的好霸气! 你看世子吓得那样子,莫非还真的是血脉压制?” 楚天骄觉得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再这么撸下去,真要穿帮了。 她上前打圆场:“阿钰,秀儿姑娘的家乡,确实有抚顶赐福一说,秀儿姑娘也是对你一见如故,才会用这最高的礼节对你,你别误会了。” 陆钰觉得自己真怂,为什么就被个丫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呢? 他就驴下坡,看向楚天骄,迷惑道:“真的?” 楚天骄睁眼说瞎话,肯定的点头:“真的!” 陆钰还是不相信,可怜巴巴的问楚天骄:“但他们为什么都逮着我一个人撸?” 楚天骄继续忽悠:“因为你长得最好看,让他们一见就心生欢喜。” 陆钰一听楚天骄赞自己长得最好看,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得意的望着李匡,挑衅道:“黑小子,听到了吧?本世子的盛世美颜,可是得到了大王官方认证的。” 李匡正在拽大黑,阻止大黑又去蹭人家小红,没空理陆钰。 他翻身上马,提醒楚天骄道:“骄骄,时间不早了。” 楚天骄抬头看天,发现耽搁了一早上,都快午时了,赶紧的招呼大家出发,去驿站与张嘎子和陆承基等人汇合。 陆钰见自家大王和黑小子都不理睬自己了,也觉得无趣,上了马。 洛霓裳凑到陆鼎峰跟前,悄声说道:“父皇,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陆鼎峰端着架子,“嗯”了一声,转身找何春生去了。 一行人到了驿站,张嘎子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楚天骄不再停留,立即下令出发。 因一大早耽误了时间,晚间只得在山林中扎营。 凤乙和凤癸找了水来给楚天骄洗漱,楚天骄让她们给何秀儿也送点。 凤乙和凤癸就觉得楚天骄对待这何秀儿,似乎太过客气了些,不由得嘀咕,不过一个乡野村妇,怎得被大小姐奉为上宾了? 这时,张嘎子来报,有几名飞云坳的士兵,像是水土不服,一直拉肚子。 楚天骄原本想自己去看看,突然看见洛霓裳,心中有了计较。 “秀儿姑娘,麻烦你跟着张百户去瞧瞧这几名士兵,可有大碍?” 洛霓裳知道这是楚天骄给她机会施展自己的医术,助她在这群人中站稳脚跟。 她还了楚天骄一个领会的眼神,曲膝行礼道:“知道了,谢谢大小姐!” 等洛霓裳走了,凤乙和凤癸问楚天骄:“大小姐,你真信她会医术,别给人治坏了。” 陆钰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大王,这水土不服,我听说用点故乡的泥土,兑水喝下倒是好治。 可眼下也没南宁的土,她能怎么治?不如进了胶州城,再找个正经的医生给他们治吧。” 楚天骄知道他们都是觉得自己不该太相信洛霓裳了,故道:“既然你们都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陆钰巴不得看那何秀儿出丑。 “好,我去看看,那些飞云坳的士兵,虽然跟了大王你,到底还是我们南宁王府出来的,我可有些不放心。” 说完,陆钰果然起身朝着张嘎子他们驻扎的营地而去。 凤乙和凤癸也有些好奇,楚天骄道:“想去看热闹,就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你们忙。” 陆鼎峰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端了一天的架子,也有些绷不住了,跟着凤乙和凤癸就颠了过去。 这么一来,连郑琳琅都忍不住了,口中喊着:“桑葚等等我”,跟了上去。 楚天骄摇头,自己靠在一棵树干上休息。 第205章 人都抽成这样了,怎么扎针? 李匡将楚天骄买的豆腐干串成了一串,放在火上烤。 楚天骄没见过这种吃法,觉得新奇,闻到味道挺香的,咽了咽口水。 李匡说:“我小时候刚上山,山上几乎天天吃豆腐,吃得都腻了。 师兄便将豆腐干烤了给我当零嘴。 别说,这烤豆腐干洒上些辣椒粉后,味道就不一样了。” 楚天骄第一次听李匡说起他在黟山的生活,倒是有了兴致,问他道:“你几岁上山的,我们小时候玩,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你。” 李匡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辣椒粉,洒了点在那串豆腐干上,递给楚天骄:“骄骄,尝尝,这么吃真的挺好吃的。” 楚天骄将豆腐干接了过去,李匡才说:“我三岁就上山了,三年才回一次家。现在才知道,没能早认识你们,挺遗憾的。” 李匡说的是真心话,他每次看陆钰和楚天骄之间的那种熟稔,就心里有那么一点酸。 他后悔自己当初眼高及顶,瞧不起这些上京城长大的纨绔子弟,即使每次回家探亲,也对他们敬而远之。 “骄骄,我六岁那年回家,其实见过你。” 李匡比楚天骄大两岁,他六岁的时候,楚天骄只有四岁。 楚天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便没有接话,侧头微笑着等李匡继续说下去。 “我春节回家探亲,我爹带我参加康王府的宴席,在后花园,我看见你揍王庭了。” 楚天骄哈哈一笑:“那可就正常了,我觉得我小时候,不是在揍王胖,就是在准备揍王胖的路上。” 李匡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小胖妞,挥舞着拳头,把一帮比自己还大的孩子,打倒在地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真后悔,当时应该就出去跟你们打一架的。” 楚天骄笑道:“那时我可打不过你。” 两人相视而笑,因为提起小时候的事,倒是让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楚天骄拿起豆腐干,尝了一口,顿时被辣得流出了眼泪。 李匡慌了手脚,赶紧的递上了水囊,“骄骄,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楚天骄喝了水后,又咬了一口豆腐干,虽然还是辣得直哈气,却说:“好吃!” 李匡看楚天骄辣的脸都红了,不忍心的夺过了楚天骄手上剩下的豆腐干道: “不能吃辣就别吃了,我再给你烤个不辣的。 黟山那块地方,特别能吃辣,我跟着师兄弟们,也习惯了。 我忘记了上京城的人,几乎都不吃辣的。” 楚天骄又喝了一口水道:“这辣子真奇怪,虽然辣得我舌头都疼,却吃了一口后还想吃。” 李匡将楚天骄剩下的豆腐干很自然的吃了,楚天骄突然意识到了不妥,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匡。 李匡自己这时也才醒过神来,顿时红了脸,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浪费。” 楚天骄展颜一笑,心道:“不愧是山上长大的孩子,知道节约粮食,真是难得。” 李匡又给楚天骄烤了一串不辣的豆腐干,还用带的米加了些肉干,熬了一锅香喷喷的粥,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用过了晚饭。 陆钰跟去张嘎子他们的营地时,正看见洛霓裳在给一名士兵把脉。 这名士兵其实自离开湘南道之后,就开始不舒服了,又加上这几天日夜赶路,如今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大家原本以为也就是寻常的水土不服,过两天适应了,就没事了。 没想到这名士兵,刚才突然晕倒,还浑身抽搐了起来,张嘎子才赶紧的去找楚天骄。 洛霓裳把完脉后,转身对张嘎子说,“赶紧的,让人兑点盐水来,灌他喝下。” 在张嘎子让人给这名士兵灌盐水的时候,洛霓裳已经拿出了银针,开始准备给士兵扎针。 陆钰在一旁酸道:“人都抽成这样了,怎么扎针?你可别把人扎坏了。” 洛霓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是自己的玄孙,慈爱的解释道:“阿钰啊,你乖乖的站一旁看太……看我给你变戏法,这盐水灌下去,保管他就不抽了。” 陆钰不信,包括站一旁看热闹的凤乙和凤癸等人也不信。 可就是这么神奇,那名士兵被灌了一碗盐水后,还真就逐渐停止了抽搐,只是还没醒。 洛霓裳对张嘎子说:“麻烦百夫长去问问,谁带着有陈皮?再麻烦您安排人在这山中找找,可有苍耳,一会儿都有用。” 洛霓裳又对凤乙说:“麻烦姑娘回大小姐身边一趟,那里有我一个包袱,帮我取过来。” 张嘎子自然是赶紧的安排了下去。 陈皮在这个年代,是经常会用到的调料,楚天骄带着人千里行军,自然会安排火头军,从樊城出发时,就采买好了路上要用的调料。 还真巧了,火头军那里,找到了陈皮。 而此时正是秋季,山中苍耳虽少,却也不是那么难寻,张嘎子放出去的人多,很快便寻了一大堆回来。 这时洛霓裳已经给这名士兵行完了针。 她从凤乙取过来的包袱中,找到一包药,借着火光,从里面拣选出几味药材,加上张嘎子找来的陈皮和苍耳,全部倒入了锅中煎水。 “这药,等水沸后煎个一刻钟,便能喝了,先应急。” 说完,洛霓裳便去看其他几名症状轻些的士兵。 陆钰看得有些无趣,与郑琳琅嘀咕道:“也不知道有用没有,没意思,走了。” 郑琳琅说:“世子,你看那名士兵不仅不抽了,脸色还好了不少,应该是缓过来了。这何姑娘,还是挺厉害的。” 陆钰轻哼一声:“不过是个水土不服,如果有南宁的泥土,一碗水下去,就好了。” 这话被洛霓裳听见了,严肃的纠正道:“阿钰,你那法子可不能乱用,当心喝出更严重的腹泻来。” 陆钰不服气,“这法子可是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多少人都用过,怎么就不行了?” 洛霓裳耐心的解释道:“我也不是说你这法子完全无用,但一定要将水处理干净了,并且烧沸,才能喝。 而且,这对像刚才那种已经抽搐了的士兵来说,不仅无效,很可能还会催命。 因为他原本肠胃已经很弱了,你那水中不知道含有什么,很可能会让他的腹泻变得更严重……” 陆钰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知识积累几乎为零,也不敢跟洛霓裳再争辩,悻悻然的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却听到了不远处,有打斗声。 抬眼望过去,那名叫桑葚的丫头,正挥舞着小拳头,正在为两名扭打在一起的士兵喝彩加油。 第206章 骄骄儿,能不能少打点?他毕竟是你 陆鼎峰本来是跟过来看热闹的。 等远远的瞟见了陆承基,才想起忘记告诉陆承基,他亲娘也重生回来了。 陆鼎峰走了过去,给陆承基使了个眼色。 陆承基原本跟一群士兵正在吃饭,看见自己嫡亲的祖父招呼自己,他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刘海给看见了。 旁边还有飞云坳的士兵起哄: “刘海,人家桑葚姑娘怕是瞧不上你了,葛三蛋好歹是京城人士,生得又俊,你看,桑葚姑娘居然主动来找他了。” 刘海如何听得这话? 之前陆承基警告他不要对桑葚有非分之想时,他就觉得这小子憋着坏。 如今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撬自己的媳妇儿,这可不能忍。 陆鼎峰和陆承基两人要说的话,本来就是隐秘,不能让别人听见的,所以两人难免靠得很近。 陆鼎峰刚说:“小基啊,你看看那边那个正在治病的何姑娘……” 话还没说完呢,刘海便冲到了跟前。 陆鼎峰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赶紧的闭嘴。 回头一看是刘海,黑了脸。 刘海见到陆鼎峰,其实挺怂的,但他不怕陆承基呀。 他冲着陆承基吼道:“你小子给我过来!” 陆承基如何能听他的? 两人三言两语便吵了起来,陆鼎峰一看这刘海就烦,自然帮着陆承基。 结果,刘海更加认定了这两人有奸情。 想着到手的媳妇要飞了,刘海虽然才刚挨了十军棍,却也压不住火了,便冲着陆承基动起了手。 于是,两人便扭打了起来。 陆鼎峰还时不时的一旁下黑手,偷偷踹刘海。 总之,等陆钰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陆鼎峰和陆承基祖孙俩,在对刘海混合双打。 旁边有人想拉架,陆鼎峰还扯着嗓子喊:“私人恩怨,大家别管。” 周围有知情的人,便向那些不知情的解释,这是一出一女二男的三角恋,赤裸裸的争风吃醋的劲爆戏码。 那些想劝架的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立即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也都只做做样子,不再真的上前拉架了。 正巧这时张嘎子带着人去山里想打点猎物回来给大家加餐,也不在,就更没人管了。 陆鼎峰自己重生成了个女子,桑葚这体格不行,他的战斗力有限。 之前每次刘海骚扰他,他也就能踹两脚,十分的不解气。 如今有孙子给自己出头了,那还能手软? 他一边叫嚣着:“小基,打他!往死里打。” 一边趁着陆承基将刘海压在地上时,扑了上去,开始往刘海脸上挠。 嘴里还不停歇的骂着:“看我不打死这个憋三,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满口胡话,敢肖想老子!” 刘海现在也是凭着一股蛮劲,在跟陆承基硬刚。 他俩原本武力值差不多,可旁边有个桑葚姑娘。 这桑葚姑娘也太不地道了,竟然帮着这小白脸对自己下黑手。 刘海不仅身上痛,心更痛。 这边动静太大,就连洛霓裳都过来了。 看见自己崇拜的父皇,居然欢脱的在与人打架,而且毫无形象的上蹿下跳,骂骂咧咧,洛霓裳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听旁边的人闹哄哄的叙述,地上那纠缠在一起的两小伙子,竟然是为了父皇在争风吃醋。 洛霓裳觉得这事太魔幻了,她表示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 洛霓裳正好看见陆钰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赶紧的拉了陆钰一把: “阿钰,快,快去将他们分开。” 陆钰眼睛都笑弯了,心道:“大王治军最是严厉。桑葚丫头,你可劲的闹,看大王知道了,会不会狠狠地罚你!” 【陆茶.钰】拂掉洛霓裳拉住自己的手,假装正经道:“何姑娘,你没听刚才桑葚姑娘说了吗?这是私人恩怨,咱们不方便插手。要不,你去把楚妹妹叫来?或许他们就消停了。” 洛霓裳还真的没别的办法,只得一路小跑,跑回了楚天骄呆的地方,将事情告诉了楚天骄。 楚天骄听完,满头的黑线。 这太祖爷爷,还真是能惹事啊。 挑唆军中将士打架,这事,可大可小,不管不行,楚天骄只得跟着洛霓裳赶过去阻止。 半道上,楚天骄也想起来了,还没告诉洛霓裳陆承基也重生回来了的消息。 “太奶奶,我忘记告诉你了,武宗爷爷也回来了,就在队伍里。” 洛霓裳一听,这可激动了,那可是亲儿子呀。 “什么?承基也回来了?在哪?” 这时,他们已经能看见陆承基和刘海的战斗现场了。 楚天骄指着地上那个人道:“啰,那个被打成熊猫眼的便是。” 洛霓裳更觉玄幻了,怎的公公在带着我儿子打架? 还别说,自己儿子从小就憨,就爱称勇斗狠。 这打架的事,从小罚到大,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这样。 一颗老母亲的心哟,顿觉不好了。 “住手!” 楚天骄一声暴喝,地上的两人,和趴一边偷袭的陆鼎峰,都顿住了。 陆承基是真有些怕楚天骄。 刘海虽然还没那么怕,但他加入了楚家军,还是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的。 对这位楚家大小姐,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尊重的。 两人都同时收了手,互相抵着脖子站了起来。 陆鼎峰瞟见楚天骄的怒容,感觉自己今儿这事要玩脱了。 她也赶紧的起身,小跑到楚天骄跟前,谄媚的告状道: “大小姐,他俩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我是在拉架。” 陆承基一愣,幽怨的望了一眼自己嫡亲的祖父。 陆鼎峰给了陆承基一个眼神,那意思似乎在说:“孙子,你就替祖父扛下所有吧。” 陆承基觉得自己祖父不仗义,如果不是她一直在煽风点火,这架也未必打得起来。 但,有孝道压着,他也只好闭嘴,没有揭发陆鼎峰。 刘海就更不可能揭发陆鼎峰了。 如此,当楚天骄问为什么打架的时候,俩人便只说是发生了口角。 楚天骄心知不会这么简单,也知道刘海心悦陆鼎峰的事,只觉得这是一笔糊涂帐,干脆的罚了陆承基和刘海二人,一人三十军棍。 洛霓裳还没跟儿子相认呢,就看到儿子挨军棍,那个心疼得,直掉眼泪。 “骄骄儿,能不能少打点?他毕竟是你……” 话还未说完,楚天骄便一声断喝:“不能。” 楚天骄严词拒绝,没给洛霓裳一点面子,拂袖而去。 洛霓裳难堪的站在原地。 陆鼎峰走了过来,悄悄说道: “以后人前,你还是叫她大小姐吧,终究是另外一世了。” 洛霓裳愣怔了许久,才去看陆承基的伤势。 第207章 咱们重生回来,已经不是皇家的人了 楚天骄也知道自己这么不给洛霓裳面子,有些伤人。 但她心知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身边带着一群陆家的祖宗们,他们是一家人,如果自己不建立威信,那以后必定会乱套。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更担心的是,如果哪一天,楚家和皇室对上了,这些人,会站在哪一边? 所以,楚天骄要用他们,却不敢放纵他们。 还好,他们重生后的身份都不高,暂时自己还压制得住。 再说另外一边,凤乙和凤癸正在叫人执行军法。 陆承基和刘海趴在地上,两名士兵正在执行军法。 昨日才挨了十军棍,两人伤都还没好,这三十军棍下去,便见了血。 虽然两人都是汉子,吭都没吭一声,但光看他们苍白的脸和那血肉模糊的臀部,便知道这次是真的受了挺重的伤了。 洛霓裳在一旁眼睛红了又红,等打完了,便扑了上去,想要扯开陆承基的裤子看看伤口。 陆承基原本已经被痛得晕晕乎乎的了,突见一女子流着泪扑过来,还要扯自己裤子,顿时惊醒。 “住手!你想干什么?” 陆承基爬不起来,只能反剪着双手,死命的扯着自己的裤子,扭头怒视着洛霓裳。 周围的人都跟着吃惊,心道:葛三蛋这小白脸,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耐,刚为了个桑葚姑娘打架,现在又招惹了一位姑娘为他哭,牛! 洛霓裳也意识到了周围人多,不方便母子相认,只得控制住情绪说: “这位小哥,我看你伤得挺重,我是大小姐请来的大夫,帮你看看伤。” 陆承基如何肯让一个女子看自己的腚伤,犟着头拒绝:“不劳姑娘费心,我待会儿涂点金疮药就没事了。” 这时,凤乙叫了人将陆承基和刘海扶起来,送到一边营地去治疗。 洛霓裳还是跟了过去。 陆承基和刘海被放在了一处,凤乙对洛霓裳说: “何姑娘,你替他们治治吧。” 说完,凤乙还担心洛霓裳没有趁手的药,从自己的怀中,掏了一瓶金疮药给她。 洛霓裳接过了药,凤乙便离开了。 此时这里人不多,洛霓裳心思一动,先对一旁的刘海说:“小兄弟,我先给你治伤吧。” 刘海正痛得厉害,忙点头称谢。 洛霓裳起身去一旁叫了个士兵过来,又让人打了水,教那名士兵给刘海清理了伤口。 又将金创药洒在了刘海的伤口上。 洛霓裳对旁边的几位士兵说:“各位兄弟,我现在要给伤者施针,不宜打扰,还请各位暂时回避。” 旁边的几人不疑有他,都纷纷走远了。 如今,这里便只剩下了陆承基和刘海、洛霓裳三人。 洛霓裳拿出银针,对刘海说:“有点痛,兄弟忍一忍。” 刘海心道,一根小小的银针,能有多疼? “姑娘动手吧,我不怕疼。” 洛霓裳从旁边捡了根树枝,塞到了刘海的嘴里。 “兄弟,我怕你疼起来咬到舌头,还是这样安全些。疼就忍着,你们都是好汉,我相信你不会喊的。” 何秀儿生得本就极美,不输桑葚的那副皮囊。 洛霓裳这会儿说话,又温温柔柔的,刘海刚被陆鼎峰伤了心,此时又一美貌姑娘在跟前照顾自己,心便又鼓噪了起来。 他看着洛霓裳重重的一点头,那意思在说:“扎吧,我是汉子,再疼也不会喊的。” 洛霓裳手中的银针,便落到了刘海最痛的几处穴位上。 刘海顿时痛得汗如雨下,口中因有树枝,只能发出“呜呜”声。 陆承基听到了动静,侧头望过去,迷惑了:扎个针有那么疼吗?这刘海跟自己打架,再阴损的部位挨了拳头,都没啃一声,怎的看那样子,痛得像被抽筋剥皮了一般? 不过刘海也确实是条汉子,即使这样,也真的只呜呜的闷哼,没有吐了树枝大声嚎叫。 突然,旁边的声音一静,陆承基仔细一看,竟然发现刘海已经痛晕了过去。 这何姑娘好恐怖! 陆承基感到一阵寒意。 陆承基担心一会儿洛霓裳也会这样整治自己,正心慌的时候,看见洛霓裳站了起来,踹了刘海一脚骂道:“叫你打我儿子,叫你害我儿子挨了三十军棍,活该痛死你!” 陆承基觉得这话有些毛病,她儿子?什么意思? 之前陆鼎峰拉着陆承基说洛霓裳的事,可只说了半截,陆承基还不知道洛霓裳是他亲娘呢。 看见洛霓裳拿着银针向自己走来,陆承基慌了,告饶道:“姑娘,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针下留人。” 洛霓裳蹲下身,在陆承基的头上轻抚了一下,柔声说道:“傻孩子,我是你娘呀,我也回来了。” 陆承基大惊:“我娘?” 洛霓裳揽住了陆承基的头:“小基,太好了,你也回来了,若是你父皇也回来了,那咱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陆承基闻言,确定了这女子,确实就是自己的亲娘。 他忍着痛,激动的挺身,一把抱住了洛霓裳:“娘!真的是你,呜呜呜……” 这对母子,能够在重生后再见,互相有说不完的话。 还好刘海已经被洛霓裳扎晕了,旁边也没人,两人互道了重生后各自的经历,相对而泣。 洛霓裳听完了陆承基的经历后,对楚天骄有些不满: “骄骄儿也太不留情面了,不仅把你送到青楼整治,还用军法打你,我得去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这当娘的,自己受点委屈没事,一见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便忍不了了。 陆承基赶紧劝道:“娘,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重生回来,已经不是皇家的人了。 我不过是一个铁匠铺的孙子,如今我在军中任职,过得挺好的,这都多亏了祖父和小孙媳妇让我明白了,重活一世的意义。” 洛霓裳想到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卖豆腐的,叹了口气,抚着陆承基的头顶道: “哎,你娘我空有一身医术,却无施展的地方。也只能靠着她,才能开个医馆。 小基,你放心,娘一定好好行医,努力挣钱。 等存够了钱,就给你赎身。 到时候,咱们母子一起生活,娘再给你娶一房媳妇,一家人美美的过日子。” 陆承基低头讷讷道:“娘,我媳妇儿也回来了。” 第208章 慈母多败儿啊,这辈子,你可别再误了他! 洛霓裳听说楚清言也回来了,先是一喜,问道:“那你媳妇如今被你安置在哪里?” 陆承基一脸的难堪,“她回离阳侯府了,现在是府里的小姐。” 洛霓裳顿时有些不舒服,“怎的她自己回了离阳侯府当小姐,却让你卖身当做了离阳侯府的奴才?” 陆承基已经知道当初楚天骄向葛老头买下自己,不过是为了整治自己。 在军营中待了几个月后,他已经彻底的想通了。 新生就是新生,葛三蛋跟陆承基,并不是同一人。 陆鼎峰在离京的时候,又悄悄的向他透露了楚天骄与葛老头的三年之约。 知道了只要自己这三年好好的安分守己,楚天骄便会放了自己的卖身契,他心中最后那点怨怼,也消散了。 所以当洛霓裳提到他卖身为奴的事时,陆承基反倒过来劝洛霓裳: “娘,大小姐当初买下我,不过是为了帮我,你别瞎生气。” 洛霓裳知道自己如今掰不过楚天骄,但楚清言是她儿媳妇,两人从生前到死后,婆媳关系都不是特别和谐,她就盯着楚清言数落: “我没说骄骄儿,我说的是你媳妇。她能回离阳侯府当小姐,那你好歹也算是侯府的姑爷吧? 她就不能把你接进府,两人好好的过日子?” 陆承基不好意思的道:“娘,清言她重生回来,如今才三岁,还什么都忘了,如何招我进府当姑爷啊?” 洛霓裳一愣:“三岁?” 陆承基肯定的点点头。 洛霓裳回过神来,叹道:“那咱们等她长大,可要等好多年。前世她就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 洛霓裳欲言又止。 那意思,是不想再认楚清言这个儿媳妇了。 陆承基明白他娘的意思,点头道:“上辈子我俩就天天吵,这辈子,各过各的吧。” 洛霓裳郁闷了一会儿,又精神了,拍拍陆承基鼓励道:“对,这辈子,咱娶个可心的媳妇,再不要那天天跟咱母子俩吵嘴的了。” 两人聊的时间有点长,逐渐便有其他的士兵过来窥探情况,陆承基警告他娘道: “娘,你可要小心些,别让外人看出端倪,把咱们当成了邪祟烧了。” 洛霓裳的母亲就曾经被当成过邪祟差点烧死,虽然活下来了,却毁了容,一辈子都得躲着人过。 洛霓裳自然知道厉害,忙保证道:“娘知道,前面半年,我扮那何秀儿,扮得可好了,无人看出端倪。” 她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实了,如果她不是被隔壁豆腐摊的姑娘看出了端倪,也不可能被楚天骄发现。 夜逐渐深了,洛霓裳给陆承基治了腚伤后,告别了陆承基,又去看了看那几位水土不服的士兵。 不得不说,洛霓裳的医术,是真不错,那名晕倒又抽搐的士兵,吃完药后,已经醒了过来。 其他几名士兵,也止住了腹泻。 张嘎子对洛霓裳道了谢,送了她一只刚烤熟的山鸡。 洛霓裳回到了楚天骄所在的那片山坡,将山鸡送到了陆鼎峰跟前,悄声道:“父皇,这是张百户送的,您吃。” 陆鼎峰知道这个儿媳妇虽然有时有些过于护犊子,但为人孝顺,接过了烤山鸡,只撕掉了一个腿,将其他的还给了洛霓裳。 “霓裳啊,这些你跟春生吃吧。 你跟小基相认了?” 洛霓裳便又红了眼:“父皇,小基真的被打坏了。这孩子,太可怜了……” 陆鼎峰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了洛霓裳的话头道: “霓裳,我知道你心疼小基,但是你想想,上辈子,小基为什么那么不成气候,又那么短命? 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是不是你给惯出来的? 慈母多败儿啊,这辈子,你可别再误了他!” 陆鼎峰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 洛霓裳原本想告楚天骄的状,却被自家公公教训了一场,只得点头称是,悻悻的退下。 陆鼎峰一边咬着鸡腿,一边也在思忖,当年他对这个儿媳妇,其实并不是那么满意。 自己本来就是草莽出生,本想给自己儿子娶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优化陆氏血脉。 倒不是他看不起平民,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不足。 那些世家大族培养的女子,其见识和心胸,都是受过训练的。 这些都是会影响到子孙后代的。 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出去游历,带回来了洛霓裳。 看自己儿子是真心喜欢这姑娘,陆鼎峰也只好忍下了自己的念想,成全了儿子。 洛霓裳也算乖顺,不仅孝顺公婆,还努力的学习当好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偶尔犯点小错,陆鼎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着儿子媳妇的面,他都是鼓励为主,总是夸赞佳儿佳媳,这让洛霓裳更有了信心,当好一个合格的皇家媳妇。 那时,倒也真的是一家人和睦相处。 可惜,等他死后,在太庙中才知道,他那宝贝孙子,被洛霓裳培养成了个憨包。 没过多少年,孙子就到太庙来跟自己团聚了。 那时候他再后悔,已经晚了。 可惜了,自己儿子不知道重生回来没有? 如果儿子也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儿子好好的管管儿媳妇,别让儿媳妇再那么惯着孙子了。 洛霓裳回到营地,竟然没有去向楚天骄汇报给士兵看诊的结果,楚天骄便猜到了这位太奶奶犯了小性子。 她揉了揉眉心,心烦道:“以后这帮祖宗怕是有的闹了。” 如果是前世,这种事情,楚天骄肯定应付不来。 但在太庙三年,每天听这些老祖宗们讲故事,这些老祖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驭人之术,楚天骄听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她知道自己只要管住了陆鼎峰,除非是太宗皇帝也回来了,其他的人都好办。 但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特别是人家是一家子,而自己这一世没有嫁给陆兆凌,其实跟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些人,要么大家各自过活,真要凑一起做一番事业,就必须时刻敲打,免得有的人生出了妄念。 陆钰看完热闹后,是跟着楚天骄回到营地的。 当时看楚天骄情绪不好,他也没敢多说话。 此时楚天骄一个人靠在树干边发呆,陆钰溜了过来,悄声说道: “大王,我今天在那边都听见了,那两名士兵打架,是为了你的丫头桑葚争风吃醋。” 刚才陆鼎峰狡猾的逃过了一劫,陆钰对此很不满。 桑葚这个丫头,总是仗着大王的宠爱欺负他,陆钰好不容易盼到了桑葚有可能被大王惩罚,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刚才,他顾及楚天娇的面子,没有当众拆穿桑葚这丫头,不代表他不会在私下里告小状。 当陆钰将陆鼎峰当时的种种表现,一一告诉楚天骄。 楚天骄意味深长的看着陆钰感叹道:“美人儿,你还真的是陆氏子孙啊!” 第209章 我陆家的子孙,怎么个个爱告小状? 【陆茶.钰】挠着头,没明白楚天骄这是在揶揄他,撅着嘴撒娇: “大王,你宠桑葚那丫头,是不是宠得太过了,她都不将我放在眼里。 她明明知道,我只是看大王你的面子让着她。” 楚天骄觉得好笑,如果陆钰知道自己是在告自己最敬佩的太祖爷爷的小状,不知道会不会找个地洞钻? 楚天骄忍着笑直接叫来了陆鼎峰: “刚世子说,刘海和陆承基打架,都是你挑唆的?” 陆鼎峰一怔,心中暗叫糟糕。 今儿出了这么多事,又有洛霓裳挑衅大小姐的权威,大小姐正愁没有可以立威的筏子呢! 我这傻不愣登的小孙孙,这就将我出卖了? 这特么的不是将我送给大小姐做筏子吗? 果然,楚天骄板着脸对陆鼎峰说:“桑葚,我确实是太纵着你了,最近你是越发的我行我素。 无论一支军队,还是一个家族,都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你们既然跟了我,就应该分清主从关系。 如果你想带着你的人离开侯府,我不拦着你们。 但你若想留下,就要搞清楚今后应该听命于谁!” 楚天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有陆鼎峰和楚天骄二人真的能听懂。 此时洛霓裳坐得离他们并不远,楚天骄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你个楚天骄,竟然敢这样教训父皇,真是反了天了! 洛霓裳以为陆鼎峰会发怒,谁知陆鼎峰竟然笑着讨好楚天骄道: “大小姐,我每天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又能干一番事业,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出府啊? 不说别的,就算大小姐你放了我们良籍。 我这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难道出去做苦力? 就算有了一技之长,在离国,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无权无势。 上京城里任何一个达官贵人,动动小指头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可不傻! 大小姐,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谁要跟你唱反调,我就收拾谁!” 楚天骄对陆鼎峰这般配合的表演,很是满意。 她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就罚你守夜吧。” 陆鼎峰松了一口气。 凤乙和凤癸和他三人,原本就要轮流守夜。 楚天骄这个惩罚,只是做做样子。 陆鼎峰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不过他还是怨念颇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孙孙,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心中哀叹: “我陆家的子孙,怎么个个爱告小状,还拎不清专整自己人?” 这番话其实是说给洛霓裳听的。 洛霓裳被陆鼎峰那番话触动了,她又不傻,当然明白陆鼎峰说的是实情。 她与楚天骄怄气,仗的不过是前世的辈分。 她自己重生回来也已经有半年了,其实已经开始逐渐融入新的身份。 洛霓裳一时醒过神来,连父皇都这么怕楚天骄,看来以后我也不能在她面前摆太奶奶的谱了。 想通了这一点,洛霓裳赶紧的上前向楚天骄汇报了自己过去给士兵看诊的情况。 楚天骄态度和煦的安抚她,并询问了陆承基的伤势。 洛霓裳没有再抱怨,只说陆承基一切都好,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歇息了一夜之后,第二日楚天娇便带着人进入了胶州城。 李大将军派了副将在城门口迎接。 楚天骄带的士兵被副将安排人送去了军营歇息。 只留下了陆承基从上京城带来的十人,作为楚天娇的亲卫一起入城。 进了胶州城的大将军府,楚天骄见到了李匡的父亲李伯昌。 李匡率先上前见了他爹。 李伯昌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迈过李匡冲着楚天骄笑道: “大侄女,真没想到,你竟然跟我家这憨小子,跑到南边去了,还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如今到了伯伯府上,可得好好的玩几天。” 楚天骄赶紧的上前行礼。 郑琳琅和陆钰,也都向李伯昌行了晚辈礼。 楚天骄奉上了薛常胜给李伯昌的公函。 “李伯伯安康! 这是薛爷爷写给您的信,里面有我们这次在南宁发现的东夷人的各种动作的记录。” 李伯昌接过了楚天骄手上的信函,却并没有立即拆开。 “大侄女,朝廷已经飞鸽传书给我,昨夜我又收到了老四的信,薛老都督的信,我一会儿再看。 老四他娘在上京,我这府里都是蕊娘打理,你快跟着她去后院休息一下,待到晚间,伯伯再设宴招待你们。” 楚天骄也没有拒绝,到了胶州,看李匡的面子,大家肯定也会住在大将军府的。 先让客人安置下来,是基本的礼仪。李伯昌这么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对。 楚天骄等人跟着那名叫蕊娘的女子,去了后宅。 李匡留了下来。 李伯昌脸上的笑容一敛,板着脸骂道:“老四,你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谁准你去淌南宁的混水的? 还跟着楚家的丫头一起联名为南宁王作证,你是想害死你爹吗?” 李匡慌忙跪下,却没有为自己申辩。 李伯昌继续骂道: “你如此自作主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 李匡磕头道:“孩儿不敢,是孩儿考虑不周。” 李伯昌脸上的怒容并没有减少,继续说道: “你不是不知道,陛下最忌讳的,一是武将与番王勾结,二是楚李两家联手。 薛老头那封折子,让你和楚丫头在后面补述,你以为他是好心? 他就是要陛下猜疑我们李家。 这些年,我们从楚家手上夺走了多少好处,都是陛下赏的。 如果陛下猜疑我们与楚家联手了,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对我们李家?” 李匡冷汗涔涔,他知道他爹说的是实话。 李家的崛起,就是为了制衡楚家,这一点,每一个李家的子弟,都知道。 所以除了他一时被楚天骄折服,与楚天骄走得近了以外,李家人,从来不敢跟楚家人亲近。 李匡突然就想到了楚天骄在燕回谷问他的那个问题:“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他这么想着,就不由的问出了口,“爹,您觉得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李伯昌一愣。 自家的这小子,可是从来不会动脑子想这些大逆不道的问题的,一定是被楚家那丫头给带坏了。 ———— 再次求个五星好评! 麻烦各位还没打评分的姐妹,高抬贵手,给点个五星好评!这评分,实在太闹心了。 大家能看到这,应该都是真心喜欢这本书的好姐妹,麻烦给点鼓励吧! 兔子真的太可怜了,每天认真想情节,头发都快挠秃了,看到这评分,就怄得想换平台重新开新书。 又怕对不起一直追更的姐妹,硬着头皮往下写,心里苦啊! 跪谢各位姐妹了! 第210章 大王,我去拜访梁珊珊,你就心里没点不舒服? “糊涂! 天地君亲师,乃基本的伦常,这还需要我重新教你吗?” 李伯昌黑着脸训斥道。 李匡虽然在山上长大,供奉的是道家的圣贤,但这些儒家的伦常道理,已经刻画在了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心中,他自然懂, 李匡也没有去挑战这儒家思想的决心。 他只是疑惑,国家和百姓,应该放在这顺序的哪一个位置? 父亲一直是李匡最敬佩的人,李匡只希望能在父亲这里,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那国呢?百姓呢?” 李伯昌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轴劲,终于忍下了怒气,耐心的给儿子解释道: “老四啊,你长大了,开始动脑筋了,是好事。 但你不能受那些异端邪说的影响,乱了正统。 国是君王的国,百姓是君王的百姓。 只要忠君,自然就是报效国家,爱护黎民百姓了。” 李匡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自从楚天骄给他举例说明之后,他便有些犹豫了。 特别是在这次南下,路过豫州时,见到那么多的灾民,朝廷却无所作为时,他便开始思考君王和百姓是否真的一体这个问题。 “父亲,那如果君王弃国家和百姓于不顾时,应该怎么办?” 虽然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但李伯昌还是打了个寒颤。 “闭嘴!越来越胡说八道了,这种情况不会出现。” 李匡头铁的追问:“如果出现了呢?” 李伯昌活了几十岁了,自然知道离国真实的现状是怎样。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不会将这些事宣之于口。 李伯昌知道,如果没有楚家那丫头的影响,自己儿子,是绝对不会去质疑君王的权威的。 他感觉到了寒意,护守离国百年的楚家人,这是生出了反骨了吗? “老四,你跟着楚家那丫头,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看出了什么异常?” 李匡一愣,转念一想,知道是自己父亲误会了。 “爹,没有! 我这次南下,遇到了很多的灾民,他们流离失所,甚至活活被饿死。 沿途的官吏,却紧闭城门,不肯施舍他们一口活命的粥……” 李匡将在豫州遇到那些洪灾回迁灾民的事,告诉了李伯昌。 “什么?你说楚家那丫头竟然自掏腰包,赈济灾民?” 李匡低着头道:“父亲,我也出了一千两。” 李伯昌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家儿子,犹豫了很久说: “很好,你做得不错。 起来吧,别跪着了,待会儿去账房领一千两,这银子,爹补给你。 另外,看好你的那些小伙伴,别让他们在胶州城横冲直闯。” 让李匡下去休息后,李伯昌独自坐在屋里,捏着眉心想了很久。 李伯昌深谙皇帝对楚家人的忌惮,帮着皇帝打压楚家,确实是李家人这十几年一直在做的事。 但现在李家也长成了庞然大物。 难保皇帝不会像忌惮楚家一样的忌惮李家。 那么此时与楚家人缓和关系,未必不是自保的一条路径。 儿子跟楚家人走得太近,这真的不知道是福是祸。 且看看再说吧。 毕竟现在还是小辈相交,皇帝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李伯昌想定之后,叫了人来吩咐道:“这几日派人跟紧了楚家那丫头,但凡有什么异动,及时来报。” 楚天骄和郑琳琅等人,进了大将军府的后宅。 那名叫做蕊娘的女子,年龄三十来岁,行事干练,话不多。 她将楚天骄和郑琳琅这些女子安排在了一个后院的一个独立小院中。 陆钰和何春生,被安置在了前院的客房。 楚天骄看房中家具摆设,相当的奢华,向蕊娘道了谢。 “楚大小姐不用客气,这院中有八名粗使丫头,楚大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 楚天骄递了个眼色给凤乙,凤乙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了蕊娘。 蕊娘一捏,知道里面是一张银票,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热水已经给大小姐准备好了,您可以先洗漱休息一下。 晚膳的时候我会派人来请楚大小姐。” 楚天骄问道:“待会儿我会让我的丫头上街去为我采买一些东西,不知出府可有什么规矩?” 蕊娘奉上一块木牌道:“楚小姐见谅,大将军府毕竟关系伯爷的安危,进出管制难免严谨些。 姑娘们等会儿拿着这块木牌便可以出府。下次需要出府的时候,尽管找我。” 蕊娘口中的伯爷,便是李伯昌。 十年前,他才被皇帝封了建安伯,可世袭五代。 李家也从此成了上京城的新贵。 可李家这伯爵,与楚家这世袭罔替的候爵,含金量可不仅差了一点半点。 在外,李伯昌便宁肯别人称他军职而非爵位。 楚天骄让凤乙将木牌收好,笑着说理解。 蕊娘告辞离开后,楚天骄对凤乙说:“你与凤癸二人,先上街打探一下胶州凌家五年前被灭门的事。 同时再打听一下梁家的情况,看梁珊珊回了胶州没。” 凤乙和凤癸领命出去了。 当晚,李伯昌果然在府中设宴,款待楚天骄的人。 因为都是些小辈,李伯昌只坐了一会儿,便以公务缠身为由,离了席,吩咐李匡好生款待他这些小朋友。 长辈走了后,几人也就不再分男女席了。 大家坐在了一起,推杯换盏,闲聊一阵后,摒退下人,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楚天骄道:“李大将军已经知道了东夷人动作频繁,定会加紧防备。 我等此行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 但我担心,东夷人阴毒,在正式宣战前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先搅乱胶州城。 薛爷爷参南宁府州牧梁成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但朝廷必定会先派人去南宁查验,这期间梁家人必会往东夷逃。 在他们离开胶州之前,也许会受命于东夷人,做出一些危害胶州百姓的事来。 我已经派凤乙和凤癸前去查梁家,在没有实证前,李伯父可能也不好对梁家动手。 咱们要不要私下里去梁家探探?” 李匡没有言语,他爹刚叮嘱了他要看紧楚天骄。 他爹不想楚天骄插手胶州城的事,他能够理解。 但楚妹妹并无私心,查梁家,也是帮着朝廷揪出奸细,李匡不仅不想拦着,自己也跃跃欲试想参与其中。 怎么办? 正在他犹豫之时,陆钰有些不自然的问:“大王,你不会又要混进梁家吧?” 楚天骄想了想道:“这次不用,你写个帖子给梁珊珊,她必会邀咱们上门做客。” 陆钰面露难堪:“为什么是我写?” 其他几人都看向他,虽然大家都没点明,但谁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陆钰红着脸拒绝:“我不写,我躲她还来不及呢,你们这样利用人家,很不地道!” 郑琳琅没有参与南宁的事,八卦道:“世子,那个人家是谁?你还挺维护她的。” 陆钰急了:“谁维护她了,我就是觉得那姑娘其实也挺可怜的。” 等听楚天骄说是跟陆钰相过亲的姑娘时,郑琳琅便知是楚天骄故意作弄陆钰。 果然陆钰急红了眼瞪着楚天骄问道: “大王,我去拜访梁珊珊,你就心里没点不舒服?” 楚天骄翻白眼:“我为什么要不舒服?” 陆钰的一颗心,就像掉进冰渣子一般,哇凉哇凉的。 眼里都起了一层雾气,才听楚天骄说:“逗你的,拜帖我来写。” 第211章 我的可不就是大王的吗? 楚天骄第二日果然写了拜帖递到了梁家。 听凤乙和凤癸回来汇报,梁珊珊已经回了胶州。 楚天骄暂时没有管这事,而是约了李匡和陆钰、郑琳琅上街,说是想看看胶州的风土人情。 四人带着陆鼎峰出了门,走在街上,发现胶州城还算繁华,路人操着各地口音,来自离国的四面八方。 大家这才想到,这座城市,作为离国东部最大的边城,经历了无数的战火和沧桑。 十七年前,东夷进攻离国,一夜之间,屠尽胶州城内百姓。 据昨日凤乙和凤癸出去打探的消息说,胶州本地原本有四大家族,分别是周、叶、凌、梁四家。 那次屠城,周家和叶家被屠尽,叶家只余下了进京赶考的一个儿子和被老仆偷藏起来的一个孙子。 凌家和梁家倒是躲过了一劫,可惜,五年前凌家一夜之间,突然被灭门,只剩下了迁去上京城的那一支。 当年的四大家,如今竟然只剩下梁家一家了。 而楚天骄知道,这梁家只要梁成被问罪,肯定也是得分崩离析。 这胶州,还真是个神秘的地方。 楚天骄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胶州是靠近东夷的重镇,东夷人对胶州的渗透,应该是最严重的。 死了的不说,光说连屠城都能存续下来的家族,就多少都是有点问题的。 沿街的商铺,有很多卖东夷商品的,除了海货,还有很多精巧的工艺品。 楚天骄随意进了一家店铺,拿起一件精巧的指南针问掌柜的: “这玩意儿做工精巧,是掌柜的自己做的?” 掌柜的笑道:“咱们哪里做得出来这种东西?不瞒姑娘说,这些都是外边来的货。” 离国早在十几年前,就开通了与东夷的贸易,在胶州见到东夷的商品,并不稀奇。 楚天骄装作好奇的问道: “掌柜的是自己去往外边进货,还是本地有地方拿货?” 掌柜的眸光一闪,不自然的问道: “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楚天骄笑道:“掌柜的,我不是胶州这边的人,不会在这开店跟你抢生意。 我就是看你这里的东西不错,想回上京也开一家,卖这些东西。 掌柜的与我说说,或许我们还能合作。” 掌柜的一听这话,来了劲。 今日楚天骄出门,穿的一身女装,衣服是一大早蕊娘送来的,说是接到李匡的信后,紧急到城里成衣铺采买的。 蕊娘还送了几匹绸缎来让楚天骄选,说是会让府里的绣娘抓紧为楚天骄和郑琳琅赶制新衣。 楚天骄知道她是好意,便索性换上了这套裙装。 别看这是在成衣铺里买的,但这裙子至少得值一百两银子,不仅用料讲究,且做工也是一流的。 那铺子的掌柜打量完楚天骄的穿着后,便认定了这是一肥羊。 “姑娘是想从我这拿货?” “你这点货可不够。” “姑娘想要多少?” 楚天骄递了个眼色给陆鼎峰,陆鼎峰心领神会,知道楚天骄是想知道这些卖东夷货的店铺的货源。 至于楚天骄为什么要知道这一点,陆鼎峰暂时还未想明白,但这不耽误她接过话茬忽悠掌柜的。 “你这掌柜的,还真是啰嗦,就你这点东西,还不够我们家铺子几天卖的。 让你牵线搭桥,肯定是会给你好处的。 京城的奇珍阁知道不,那三层楼的珍品摆件,随便拿出来两件,也能抵下你这铺子。” 提到京城的奇珍阁,那掌柜的明显眼睛放光,想来是听说过的。 陆鼎峰将那掌柜拉到了一旁,两人开始嘀咕,过了许久,陆鼎峰才一脸笑意的回来,对楚天骄点了点头,那意思是都办妥了。 一旁的陆钰糊涂了,那奇珍阁不是我的吗? 不过桑葚这丫头这么说也没错,我的可不就是大王的吗? 不过陆钰想到奇珍阁是当初谢容安和子辰做主买下的,心里又有些膈应。 心想回京后,可得好好查查自己的产业,别都成东夷的细作窝点了。 那掌柜的热情的将楚天骄等人送出了店铺,临走时,楚天骄给了他一张银票,算是买下了刚才那枚指南针。 回到大街上,陆钰问楚天骄:“大王,你真要做这门生意,要不我让子辰把奇珍阁转给你吧?” 楚天骄摇头:“那倒不用。我就是想在这胶州城中探听一下东夷人的踪迹,这店铺卖的是东夷货,肯定与东夷客商有联系。 你想,东夷人即将进攻胶州,他们必然会先派探子过来。 这些探子要混入胶州城,最容易的是扮做什么?” 陆钰顿时醒悟:“当然是客商。” 陆鼎峰道:“刚才那名掌柜的说了,他那些货,都是有上家的。他愿意与我们合作,介绍上家给我们认识。 到时我给他点银子便够了,他那铺子,一个月都未必能卖出一百两的利润。” 楚天骄对陆鼎峰说:“这事你跟凤乙和凤癸去办,看看那上家是否是东夷人,是的话,抓了。 他们这些走货的,都有一个圈子,如果最近有东夷的客商进来,一定知道。 顺藤摸瓜,查查那些人的身份,尤其是新面孔,里面很可能就混着东夷的奸细。” 楚天骄之所以如此的笃定,是因为她知道东夷前世开战前,便先对胶州动手了。 上官烈先派了一批奸细进胶州,在胶州散播瘟疫,就连李伯昌的手下,都染上了瘟疫。 李伯昌只得紧闭城门和封锁军营。 瘟疫过后,胶州驻军,十不存一。 东夷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东夷绕开了胶州,从临海进攻的离国。 而临海的驻军,数量远远不如胶州。 原本只要撑到胶州支援,也可以不破城的。 可惜,胶州的士兵染上了瘟疫,根本不可能支援。 如此,才会有离阳侯带着五万援军,从上京出发,增援的事。 楚天骄要抓出那些混入胶州的奸细,便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沿途有几家医馆药铺,楚天骄信步走了进去。 楚天骄开始打听,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病症,集中爆发? 医馆的人说,最近天气开始冷了,得伤寒的人倒是不少,每年都这样,属于正常现象。 李匡警觉的问楚天骄,“骄骄,你是不是担心东夷奸细投毒?” 楚天骄不能明说,毕竟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但可以借李匡的口提醒一下李伯昌: “嗯,东夷人擅于使用阴谋诡计,大战之前,不得不防。” 第212章 你带着这个黑小子去干嘛? 楚天骄顺便买了一些药材和炮制药物的工具。 出来这么久,她准备的那些防身的药,基本上都快用完了。 回到大将军府后,楚天骄找蕊娘要了一间屋子。 叫上了洛霓裳,两人关上了门,开始炮制各种用得上的毒药。 “骄骄儿,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东西。” 看见楚天骄配的药方,洛霓裳陷入了凌乱。 楚天骄低头一边按照药方分拣药材,一边道: “嗯,这些是我重生回来后自己学的。 药方都是东夷人的。 我先配一些,万一遇到危险,你们拿着可以防身。 咱们再配一些常用毒药的解药。 马上就要跟东夷人作战了,这些解药,分配给军医,遇到东夷人下毒,也好应急。” 洛霓裳抬头看了一眼楚天骄,她似乎有些明白父皇为什么要坚定的跟在楚天骄身边了。 重生归来后,洛霓裳自知身份改变,就再没有为这离国的江山社稷考虑过了。 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她这一世所想。 但明显这小孙媳妇脑子里想的东西,要比自己多得多。 洛霓裳不再询问,认真的给楚天骄打起了下手。 楚天骄并没有藏私,她将自己在毒经秘典里学的那些毒方,尽数的教给了洛霓裳。 有了太奶奶,楚天骄觉得自己以后不用整天跟这些毒药打交道了。 第二日,楚天骄推门离开炼药房的时候,才知道梁家已经送来了帖子。 虽然一夜没睡,楚天骄还是吃过早饭后,便带着李匡和陆鼎峰要去梁家。 这次,对于没带自己,陆钰表示了高度的理解。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满的指着李匡问道:“大王,你带着这个黑小子去干嘛?他又进不了内宅。” 楚天骄懒得理他的小性子,丢下一句:“护身符”,便乘着马车出发了。 路上,李匡问楚天骄:“骄骄,咱们此去梁家会不会有危险?” 楚天骄想了想道:“在胶州城,有你爹这尊大佛在,谁敢动咱们? 梁家要敢对咱动手,你以为你爹会让梁家人出得了这胶州城?” 说完,楚天骄揭开车帘。 李匡看见了车后穿着便装的一队人马,远远的坠在后面,笑了笑。 梁家中门大开,管事嬷嬷将楚天骄和李匡亲自迎接进了府。 两人先去正堂拜见了梁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年近花甲,满头鹤发,目光却很犀利。 见到楚天骄,皮笑肉不笑的端坐上方,等着楚天骄给她行礼。 梁成是封疆大吏,他娘如今是二品诰命,楚天骄虽然是县主,却只是四品,按道理,是应该给梁老夫人行礼。 楚天骄敷衍的行了个晚辈礼。 梁老夫人刻薄的说:“听闻县主去了一趟南宁,将我儿府上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又来到了胶州,莫非是准备逮着我梁家不放?” 楚天骄也不生气,瞟了一眼梁老夫人,不卑不亢反问道: “梁老夫人这话说的,不知梁家可有什么把柄,可以让我逮着不放?” 宾主之间,第一句话就杠了起来,这也是少见。 梁珊珊都已经回了胶州,南宁梁府的事,自然也传回了胶州。 之前梁成兄弟俩和谢容安都不知道捣乱的是楚天骄。 但楚天骄等人一到湘南总督府,便被谢容安安插在总督府的细作知道了。 当接到消息时,梁兴对照那日在书房密室中见到的女子,确定了楚天骄的身份。 谢容安郁闷到了极点。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计划,居然是毁在陆钰的小伙伴们手中。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楚天骄等人的即兴发挥。 更不知道这是因为这群少年,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正巧赶上发现南宁王父子被他软禁。 谢容安以为,这是陆钰在上京城时,虽然不敢直接报官,却与楚天骄等人约定好了援救计划。 “老夫还是太小看了咱们这位世子!” 陆钰是他徒弟,他一直觉得自己特别了解陆钰,没想到这次失算了。 谢容安懊悔不已。 梁兴给梁家人的信函中,自然提到了楚天骄。 所以梁老夫人才会一见到楚天骄便有些压不住火气。 前两日,梁家就乱套了。 按照梁兴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举家逃往东夷。 可梁家人却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 梁成的一切,虽然已经暴露,但也仅限于暴露给了楚天骄等人。 薛常胜虽然上了折子参梁成,南宁王也回了上京,但只要朝廷一天没有拿到实证,梁家有些人便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再说,故土难离,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是说舍弃便能舍弃得了的。 昨晚收到楚天骄的帖子,便有梁家人主张,干脆杀人灭口。 这梁老夫人,恨不得直接叫人将楚天骄拖下去宰了。 可她也知道不能这么做,旁边那个黑小子,可是自报家门是李大将军的第四子。 整个胶州,都在人家李大将军手中,杀了这两人,他们梁家可能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看到梁老夫人一副被自己气得肝疼,却没办法的样子,楚天骄便觉得好笑。 她转头看见了梁珊珊,冲着梁珊珊笑了笑,问道: “梁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珊珊其实对楚天骄的印象很好,特别是楚天骄还扮演过她的丫头大花,陪着她说了不知道多少私房话。 如果不是因为大伯犯了错误,她本来可以跟楚小姐成为很好的闺蜜的。 梁珊珊向楚天骄屈膝行了个礼回话道:“回来已有两日了,实在想不到,居然能在胶州见到县主。” 楚天骄道:“我听说胶州梁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故想请梁小姐带我参观参观,不知可方便?” 梁珊珊不敢擅作主张,抬头去看她祖母。 梁老夫人拒绝道:“今日真是不巧了,园子里正在修缮。 请的都是些外面的工匠,怕惊扰道县主,还请县主改日再来,届时让我这孙女带县主逛逛无妨。” 其实楚天骄不是真心要逛园子,只是想跟梁珊珊单独说说话,探探口风。 结果梁老夫人不让楚天骄逛,那必定是有猫腻怕被楚天骄发现了。 那楚天骄还就非要逛不可了。 第213章 小孙媳妇这是把我老人忽悠人的本事,都学去了 “梁老夫人客气了,我这人,专爱看那修缮中的园子,原汁原味,还能学点工匠手艺。梁小姐,请吧!” 听楚天骄这么不要脸的说辞,梁老夫人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你一个侯府小姐,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你喜欢看修缮中的园子,你怎么不说你喜欢看野男人干活呢? 人家园子修缮,都是用帷幔围起来,生怕惊扰了女眷,你可好,还非要专程往那钻? 心里虽然这么骂着,但是楚天骄已经拉着梁珊珊往外走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使眼色让婆子挡住楚天骄,可李大将军的这儿子直接怼在了婆子身前。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只要婆子敢动一下,这黑小子就会动手。 她刚可听到护院来报了,梁家大门外,已经被一队疑似将军府的人,给围住了。 看来这两人今日来,不是做客,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楚天骄拉着梁珊珊出了正堂,步子迈得太大,梁珊珊跟得有点吃力。 等到了院子里,楚天骄才松开了梁珊珊,感叹道: “梁小姐,为了救你,我可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你家的啊!” 梁珊珊已经知道家里真实的情况,几个叔叔昨晚说要杀了楚小姐这事,她也听见了,此时白了脸,讷讷道: “楚小姐,您这什么意思?” 楚天骄并不作答,指着一个拱门问道:“这可是去花园的路?” 梁珊珊心中紧张,未做细想便点了点头。 楚天骄信步穿过了拱门,陆鼎峰自然跟着她。 梁珊珊反而落在了后面,扯着帕子,纠结楚天骄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难道楚小姐什么都知道了?那她还敢来梁家?她说是为了救我,真的吗? 梁珊珊想到了南宁一别时,楚天骄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在落难的时候,去离阳侯府找她。 回到胶州后,她已经知道了家里准备逃往东夷的事。 她当然不想做这投敌的事,可她一个弱女子,家中长辈的决定,她除了遵从,还能怎么办? 这时李匡走了过来,问梁珊珊道:“怎么你一个人站在这?楚小姐呢?” 梁珊珊这才醒过神来,赶紧的穿过了拱门,去追楚天骄。 李匡也跟了上去。 原本根据礼仪,李匡拜见完梁老夫人后,便应该跟着梁家的那位庶出的三老爷去外院等候,但他那副冷脸着实唬人,他要跟上楚天骄,梁家人碍于府外的那些便衣士兵,也不敢拦他。 梁珊珊追上楚天骄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了。 “楚小姐,等等我,那边都是修园子的工匠,您可别乱跑。” 楚天骄稍稍放缓了脚步,转身问梁珊珊:“你们家这是在挖什么宝贝吗?” 梁珊珊大骇,这楚小姐怎么连这都知道? “你也不用惊讶,我不过是猜的。你家都准备跑路了,还修缮什么园子?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们要么在埋什么宝贝,要不就在挖什么宝贝吗?” “这,这……” 梁珊珊说不出话来了。 “梁小姐,你们家如果早两日动身,也许还真能逃掉。 可我都到胶州城了,你觉得你们还能逃掉吗?” 梁珊珊被楚天骄吓得腿软,差点站立不稳,楚天骄好心的扶了她一把,安慰道: “梁小姐,咱们毕竟算相交一场,我是真的来救你的,你信不信?” 梁珊珊本能的摇了摇头,又赶紧的点头。 楚天骄一脸伤感的叹了口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梁珊珊一怔,她现在真的有点糊涂了。 难道楚小姐真的是来救我的?她真心将我当做朋友? 陆鼎峰在一旁偷笑,心道:“小孙媳妇这是将我老人家忽悠人的功夫也学去了?” 就听楚天骄继续说道:“你爹和你大伯做的那些事,你知道了吗?就算你不知道,也该知道你家已经准备逃往东夷了吧?” 楚天骄本是在诈梁珊珊,可梁珊珊却觉得楚小姐反正已经知道了,她承认也没什么。 所以,梁珊珊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家里人是不是说去了东夷,会给你找一户比南宁王世子更好的人家嫁?说不一定还是皇子之类的人物?” 梁珊珊听到提到陆钰,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而且,她大伯母确实说去了东夷,就将她嫁给东夷的二皇子。 她并不想嫁给什么二皇子,但是她又知道这对家族很重要,只能同意。 看梁珊珊的表情,楚天骄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梁小姐,你糊涂啊!且不说你们逃不逃得出这胶州城,就算你们能逃出去,那觉得我离国对待叛国之人,会心慈手软? 别说你嫁人,你就算躲进东夷皇宫,东夷是我离国的属国,我国陛下要让东夷交人,他们还敢不交?” 梁珊珊并不知道东夷和离国即将开战,就算知道要开战,梁珊珊与大多数离国人一样,认为东夷都快被老离阳侯灭国了,如何能是离国的对手? 她想了想,觉得楚天骄说得很有道理。 “到时候,你可是叛国罪,不仅要死,连名声都没了,你觉得南宁王世子会怎么看你?” 梁珊珊最在乎的,便是陆钰对她的看法。 为了不让陆钰看轻自己,她甚至差点去出家。 一听楚天骄这么说,如何受得了? 梁珊珊嚎啕大哭道:“楚小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叛国。” “傻姑娘,你想,只要你不逃,即使受你大伯和父亲牵连获罪,你梁家也是抄家,男丁被杀头,女眷肯定是冲入教坊司。 我朝可很少有连女眷也杀的先例。 我给你那块玉佩,便是给你留了后路。 到时只要知道你的去处,朋友一场,我定会将你赎出来。 你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的好好过日子,总比当个叛国贼好吧?” 梁珊珊被楚天骄说得心中一动。 梁家面临的原本就是死局,但楚天骄给她指明了一条活路。 “楚小姐,你这么帮我,希望我做什么?” “我要求不多,只要你想办法探听一下,你家准备去东夷前,东夷人让你们对胶州做什么,告诉我便可。 这也算你戴罪立功,或许,你能因此不被牵连,独善其身。” “可是我爹和我娘还有大伯母,祖母他们怎么办?” “傻丫头,他们犯的是卖国罪,还到如今都不知悔悟,我帮不了他们。 不过你可以帮他们。 如果你戴罪立功,免于处罚,便还是良民。 到时候,你可以将你祖母、母亲和大伯母这些女眷赎出来。 她们也就因你得到了救赎。” 听完楚天骄的话,梁珊珊眸中闪动着生机,自从她知道家里的事后,每一天,都存着死志。 就算家里人在商量逃亡东夷,她又不傻,她知道未必能逃得掉。 胶州城如今通往东夷的关口,可是关闭着的。 即使本地人知道有山路可以绕过去,但那也是九死一生的路径。 自从她回胶州后,梁府外便有大将军府的人监视着梁府。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叔叔和祖母,一定有后手,但还是觉得他们未必能逃得掉。 梁珊珊燃起了斗志。 既然家里人不明是非,一意孤行,那么她就只有大义灭亲,保下能保之人了。 第214章 这种胸襟气魄,是一个丫头该有的吗? 楚天骄虽然在忽悠梁珊珊,但她确实也在帮梁珊珊。 如今事情已经暴露,梁家也不可能在李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逃往东夷。 他们要逃走唯一的办法,肯定是引起胶州的内乱,然后再趁乱逃跑。 所以楚天骄要让梁珊珊做内应,希望能够提前知道,梁家会出什么样的阴招,造成胶州的内乱。 如果梁珊珊能够提供情报,那确实是戴罪立功。 楚天娇愿意替她说话,将她救下。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楚天骄认为,梁珊珊这姑娘还是有廉耻心的,值得一救。 梁家的花园说不上有多别致,但是确实挺大。 楚天骄在里面看到了几株奇花异草,甚至有可以入药的阿芙蓉。 这阿芙蓉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还会成瘾,梁家种植这样的奇花,还真是神秘。 楚天骄指着一株阿芙蓉问道: “梁小姐,你知道那花有毒吗?” 梁珊珊摇头:“有毒?那不是药吗?祖母痛风严重,这花的果实能止痛,大伯从南面寻来送给祖母的!” 楚天骄没想到这花竟然是梁成送自己母亲的,感叹道:“你大伯,还真是你祖母的好大儿啊!” 走过这一片花圃,便能看见一块地方被帷幔围了起来。 楚天骄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梁珊珊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李匡跟在后面,一直警戒着四周,怕梁家人真的发疯,会对楚天骄不利。 里面是一块深坑,已经没有工匠在这里了,看见空荡荡的深坑楚天骄说:“可惜了,这里面以前埋的,怕是你们梁家积累多年的财富吧?” 梁珊珊不说话。 楚天骄想到这里曾经埋了多少金银财宝,就不禁眼馋。 现在她要养的人越来越多了,飞云坳那些士兵,虽然入了军籍,但军饷怕是得她自己解决。 毕竟朝廷连之前楚家军的军饷,都不能足额发放。 可梁家就算被抄家,这些银子也落不到楚天骄的手里。 这可是在胶州城,也许等不到朝廷派人来抄家,这些银子可就都进了李家的口袋了。 李家虽然有陛下支持,在军费上面比楚家要宽松一些,但以如今朝廷的穷困来说,李家军一样缺钱。 有了这心事,后面楚天骄逛梁家就逛得不太起劲了。 她倒是看出来了梁家到处都挺乱,就连仆妇们的脸上,都神情慌张。 看来,梁家准备离开,就是今明两天的事了。 又安抚了一下梁珊珊后,楚天骄便告辞了。 在回府的路上,马车上就他们三人。 楚天骄时而搓手,时而叹气。 对于楚天骄这副贪财又下不了手的懊恼样子,陆鼎峰心领神会。 他拍了拍李匡的肩膀,忽悠道:“黑小子,你想不想为你们李家军筹集一笔军费?” 楚天骄猛的抬头,与陆鼎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从重生回来后,便一直合作。 立即明白了各自所想。 只有李匡还蒙在鼓里。 他倒是听到了刚才楚天骄说那坑里之前埋着梁家多年积蓄的事。 但他此时还比较单纯,并没有往打这笔钱的主意。 这钱要操心,也该是他爹操心,跟他没多大的关系。 就算截获了这笔钱,也应该上缴朝廷。 陆鼎峰的话,让李匡心思动了动,却没明白陆鼎峰的意思。 陆鼎峰语重心长的感叹:“大战在即,处处需要军费。 李大将军难啊!” 李匡点了点头,桑葚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靠谱,但这话说得在理。 “是啊,之前太子过世时,陛下下令全国征税,筹措粮草,准备一年后向东夷宣战。 可现在,才准备两个月,便要开战了。 到时,肯定会军费不足。” 陆鼎峰又去拍了拍李匡的肩膀,李匡赶紧的避开,还看了一眼楚天骄。 楚天骄瞪了陆鼎峰一眼,陆鼎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串戏了。 还以为是前世忽悠自己那些兄弟们呢? 现在自己是女子,得矜持点。 她稍稍拉开了一点与李匡的距离,不过还是满眼热情的望着李匡附和道: “黑小子,你说得对。 情况就是这样的。 等梁成定案,再查抄梁家,那肯定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虽说现在梁家逃不掉,但等开战了,可指不定梁家会趁乱逃。 就算他们不逃,也可能用那些银子资敌。” 李匡心中一紧,“那可不行,我得赶紧的回家禀告我父亲,一定要看紧了梁家。” 陆鼎峰赶紧的阻止:“不用,不用,大战在即,你父亲千头万绪,忙都忙不过来。 这种小事,咱们完全可以替他分担了。 等你拿到了梁家的银子,直接交给你爹,不是更省事。” 李匡又看了一眼楚天骄,楚天骄附和的点头:“确实是小事,我帮你,你自己就能办好,不必麻烦李伯父了。” 楚天骄在李匡的心目中,那是相当靠谱的人,既然骄骄都那么说了,那肯定可以。 就听楚天骄面有忧色的叹了一口气: “哎,就是不知道梁家的这些银子,上缴朝廷,被层层盘剥之后,又有多少最后能分配到兵部? 再由兵部分派下来,费时费力,又有多少能到李伯父的手中?” 李匡一愣,就听陆鼎峰抢答道:“肯定一成都不到。” 李匡闻言,也开始苦着脸,担忧起来。 车厢里一片静默,压抑的气氛在蔓延,等到情绪到位了,陆鼎峰突然又拍了李匡一把,提议道: “黑小子,不如你与我家大小姐联手,一起取了这笔银子? 你将其中一半,贡献给你爹做军饷,这不是更好吗?” 李匡有些心动,但他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开不得玩笑的。 “这……这如何使得?” 陆鼎峰心中暗骂,傻小子,你不取,你爹也会取,只不过瞒着你罢了。 “我有办法。不过你得配合我。” 陆鼎峰已经心生一计,能帮助楚天骄得到梁家这笔财富,但却不好在李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要引开将军府的那些人,就必须李匡帮忙了。 李匡还在愣神,陆鼎峰继续劝道:“这些财富,都是梁家从地下挖出来的,可见也是见不得人的。 咱们不动梁家明面上的东西,等朝廷来抄家的时候,对照梁家的账本,该多少,还是多少,这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这些银子咱们也不会私自昧下。 一半给你,你交给李大将军。 一半我们运往西北,西戎人必定会配合东夷出兵。 西北的情况你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为了与西戎那一战,楚家连太祖墨宝都差点拿出来当了。 这西戎如果再进攻,朝廷不给军饷,这仗可怎么打?” 李匡脑子开始乱了。 他怎么觉得桑葚姑娘,顶着一个丫头的命,操着皇帝的心,这太让人惊叹了。 可她说的那些话,又句句在理。 只不过,这丫头,似乎完全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她是在替朝廷做主安排这笔银子的分配啊。 这种胸襟气魄,是一个丫头该有的吗? 第215章 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心机呢? 陆鼎峰和楚天骄一路联手忽悠,李匡本来就是个老实孩子,如何能顶得住? 等马车行到大将军府时,李匡已经完全被二人说服了。 李匡答应暂时不告诉李大将军,与楚天骄联手,先取了梁家这笔财产。 当晚,陆鼎峰和凤乙凤癸,由那名掌柜带着,先去见了卖东夷货的供货商。 他们原本约在酒楼见面,一顿饭下来,陆鼎峰便探听出了供货商的底细。 等到出了酒楼,刚走到一个巷子口,那名货商,便被几个黑衣人抓了。 这些黑衣人将货商带到了一个小院,灯光下,为首的黑衣人露出了真面目,竟然就是陆承基。 一会儿后,小院有人敲门,进来的是陆鼎峰和凤乙。 陆鼎峰先扫了一眼这小院,满意的点头轻声道: “这院子不错,清净。不过明日你们再去这附近,租两院子。狡兔三窟,将军府的人,可一直盯着咱们的。” 楚天骄进城的时候,带了陆承基和十名私兵。 如今都住在这小院里。 进城的时候,这些人肯定都是被将军府的人看见了的,所以这个地方并不保险。 李伯昌肯定会派人盯着他们,不过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李伯昌也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接下来陆鼎峰的计划,却需要避开李伯昌。 陆鼎峰在陆承基的耳边耳语了一阵,陆承基表情震惊的听着,最后也没有反对。 那名货商原本就是长期在胶州城和东夷之间走货的。 无需用刑,只恐吓了几句,便将近期混入胶州城的那些新面孔客商的下落,吐露了个干净。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东夷的奸细?” 陆鼎峰声色俱厉的问道。 货商吓破了胆,连称自己不知道。 “你知道,你不仅知道,还故意给他们打掩护,否则,这么多的生面孔进了胶州城,如何能够顺利隐藏下来?” 货商心想,也不多吧?不就几个吗? 但他不敢反驳。 他确实有猜测过这些人混入胶州城的目的。 但这些人,都是他之前的合作伙伴介绍的。 他也不想掺和进奇怪的事情里面,所以将人接进胶州城后,他只帮着安排了一下住处便没有与那帮人多联系。 陆鼎峰突然提高了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这属于叛国,你对得起李大将军宵衣旰食的护佑你们这些胶州老百姓吗? 你对的起城外的几万胶州驻军吗? 他们每日挥汗如雨的操练,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护住离国的安危,护住你们这些胶州百姓……” 陆鼎峰扯着嗓子在屋里大声的数落着这名货商。 院外,监视这小院的将军府的暗探们,连连点头。 大将军派我们来盯住楚家的人,看楚家这些人,觉悟是真的高。 屋里又传来了陆鼎峰的咆哮声:“什么?你说胶州城已经十几年没打仗了?李家军无作为? 你懂个屁! 十七年前的屠城你忘记了? 没有人家李家军镇守边境线,风餐露宿,日夜操练,扬我军威,东夷早打过来了。” 外面李伯昌派来的暗探闻言,连连点头。 心道: 胶州的百姓,只记得当年是老离阳侯救了他们,不知我们李家军这十几年守护边疆的辛劳。 可人家楚家人却懂我们的辛苦。 别看楚家军跟我们李家军不对付,但是大家都是离国的士兵。 不得不说,楚家人,是真仗义,竟然肯替我们说话。 暗探心里这么想着,便又听到了屋内传来了陆鼎峰的声音: “你说对了,我不是李将军手下。 我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老离阳侯府里的下人。 但在我们楚家人心目中,只要能保家卫国的,都是英雄,分什么楚家和李家呢?” 屋里陆鼎峰还在审问那名货商,时不时的有讯息和对话传进暗探的耳朵里。 暗探虽然觉得这丫头话是不是太多了点,但是那些话,又每一句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之前大将军派他们来盯梢楚家人时,他们或许还有点跟楚家人争胜之心,此时却都平息了。 如果不是正在执行暗探任务,这几名李家军的士兵,都恨不得出去与院子中的楚家军把手言欢,一醉方休了。 都是离国的士兵,都是一家人,看看人家楚家人的觉悟,咱可不能比人家差了。 对,以后我们再也不说楚家军的坏话了。 几名暗探暗自下了决心。 陆鼎峰离开小院前,故意大声了一点,用恰恰院外的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葛什长,那名货商交代了东夷奸细可能隐藏的地点。 我们明日先去探一探。 等探清楚了,咱们把这些奸细抓了,再交给李大将军审问。 大小姐说了,咱们来一趟胶州,也不能白来。 多少要替胶州李家军的兄弟们分担一二。 他们太苦太累了。 马上可能又要打仗了,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离国的江山,还得靠着我们楚李两家,同气连枝,携手抗敌呢。” 说完,陆鼎峰便离开了小院,与凤乙一起赶回了大将军府。 而盯梢陆承基等人的暗探们,早已经被陆鼎峰最后那袭话,感动得红了眼。 他们派了其中一名最伶牙俐齿的,回大将军府向李伯昌汇报。 李伯昌听完暗探的汇报后,也有些动容。 “那名楚家的丫头,真的是这么说的?” “回禀大将军,是真的。兄弟们在外面偷听,都听得挺感动的。” 李伯昌怀疑的问道:“她会不会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 暗探笃定道:“不会,大将军,我们藏得很好,他们肯定发现不了。再说,您想,那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哪来那么多心眼?” 李伯昌犹豫的点了点头。 转念一想,也确实,说这些话的,不过是个小丫头。 如果这些话出自楚天骄之口,他是肯定不相信的。 但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心机呢? 她能这么说,肯定是因为自己的主子经常露出这样的意思,她耳染目濡,才会脱口而出。 楚家人,是真的想跟我们李家修好。 而大战在即,两家暂时放下仇怨,共同抗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你们继续盯着他们。楚家那丫头,想卖我个好,帮我抓几个东夷奸细,就让她去抓吧。” 第216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二日清早,李匡也来拜见自己的父亲。 “爹,楚大小姐无意中查到了一点东夷奸细的线索,儿子想陪着她一起将那些奸细揪出来。” 这事李伯昌昨晚就听到了暗探的汇报,但儿子也参与其中,那就更加的万无一失了。 李伯昌点头道:“好,你也该历练历练了。要不要我分配点人手给你?” 李匡摇头:“不用了,楚大小姐进城带了几个私兵,加上儿子和几个小伙伴,足够了。” 李伯昌觉得楚天骄连私兵的事都没有瞒自己儿子,看来关系是不错。 这帮孩子,喜欢玩就玩吧,不过几个奸细,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李伯昌大方的同意了。 就连李匡都很意外。 自家爹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 之前不是还让自己盯住楚大小姐,不让她在胶州城搞事吗? 看来,爹也是深明大义的啊! 等自己将梁家的钱搞到手,捧到爹的面前来,爹一定会惊喜。 楚天骄带着李匡等人开始满大街的转悠,仿佛在踩点。 李将军派来保护(盯着)他们的人,一直都在远远的跟着他们。 他们也从梁府门外路过一次。 被监视梁家的人看见了,李匡还不经意的与其中一人撞了一下。 那人认识这是自家公子,赶紧的道歉。 等李匡和楚天骄过去之后,这人正好看见尾随李匡和楚天骄的士兵。 互相恰好还认识,打了个招呼。 “四公子怎么又到梁家这边来了?” “没事,不是找梁家。四公子在查东夷奸细,将军让我们保护他,必要的时候帮忙。” “哦,明白了。忙去吧……” 双方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梁府外的暗探,也知道了自家四公子这是得了大将军令,在查东夷奸细。 当晚,月黑风高,胶州城陷入了寂静中。 守在梁府外的李家暗探头子,在寒夜中瑟缩着双肩,搓着手取暖,还时不时的哈一口气。 夜色中,一黑衣人疾速奔来,将黑色的雾霾卷出了一道残影。 暗探头子听声辨位,立即警惕的盯着来人的方向。 那位黑衣人,却直接闯到了他藏身的角落,暗探头子这才发现,竟然是自家的四公子。 李匡身上染了血迹,暗探头子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四公子,您受伤了?” “无大碍,大部分都是敌人的血。你们这边有多少人?” 暗探头子有些为难,虽然这是自家公子,但我们正在执行监视梁家的任务,有多少人,不好明说吧? 李匡板着脸道:“无论有多少人,都跟我来,帮个忙。” 暗探头子傻了,咱可不能擅离值守。 “愣着做什么?我在前面那条街发现了东夷人的窝点,好多人呢。已经打起来了,我带的人不够,借用一下你的人。” 暗探头子心想,这可是大事,四公子受命于大将军,捉拿东夷奸细,这忙不帮说不过去。 可自己这边怎么办? 李匡看了一眼梁家的大门道:“你留个人在这盯着不就行了?城门都关了,梁家人还能飞出去?我那边就一会儿的事,完事了你再回来盯着。” 暗探头子想想也对,城门都关了,大晚上的,梁家人插翅难飞。 李匡那张冷脸,还是很唬人的,暗探头子不敢耽误了他的大事,吹了个口哨,召集了他的人,跟着李匡走了。 拐了两条街,暗探头子才感觉到不对:“四公子,你不是说就在隔壁街吗?” 李匡板着脸道:“就在前面!” 又跑了一条街,终于到了一个院子前,果然听到了打斗声。 暗探头子跟着李匡冲了进去。 里面几十个蒙面人正在互相打斗。 暗探头子顿时傻了眼,这我该帮谁呢? “黑衣的是自己人,穿百姓衣服的,是东夷人。” 暗探头子着实没空想,这些东夷奸细,为什么在自己躲藏的院子里,还都蒙着面。 既然四公子都说了,从衣服认,那四公子的人,肯定是统一的夜行衣,其他的,就是东夷奸细了。 这些暗探立即加入了战团。 一阵混战之后,突然,有人大喊住手,暗探头子一看,暗叫糟糕。 怎么四公子居然被人给挟持住了? 四公子的武艺,可是从小在黟山学的,那对方的武功,得有多高,才能挟持住他? 就听四公子喝道:“谢容安,你是谢容安!” 暗探头子没听说过谢容安,但不妨碍他记住这个名字,并认为这一定是一名东夷的高手。 高手挟持住了李匡,开始跟李匡谈起了条件。 穿夜行衣的人中,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放开李公子,你若伤了李公子分毫,我楚天骄无论天涯海角,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暗探头子点头,这位应该就是楚大小姐了。 “谢容安”和“楚大小姐”开始谈判起来。 这位“谢容安”开出了很多无法达成的条件,“楚大小姐”一边怒斥,一边讨价还价。 眼看时间在流逝,暗探头子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想派人溜回去禀报大将军。 “别动,谁都不准离开这个院子。” 暗探头子只得放弃,却心急如焚。 几条街之外,梁府外突然冒出来一队士兵,将梁府团团围住。 “砰砰砰!” 梁府的门被敲开。 门房直接吓了一跳,这哪里来的士兵,直接就冲进了梁府。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内侍服的公公,手捧圣旨,口中喊道圣旨到,梁家人接旨。 一时之间,梁家鸡飞狗跳,都以为抄家的人到了。 梁夫人刚睡着,从睡梦中被贴身伺候的管事嬷嬷叫醒,一听圣旨到,还闯入了那么多士兵,吓得从床上掉了下来。 “老夫人,您可要挺住。现在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府里可就您能主事,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管事嬷嬷这话说的实在,梁老太爷已经去世,嫡出的双胞胎两位老爷,如今都在南宁。 府里剩下的那些庶出的老爷,都不顶事。 大房和二房的夫人,因为双胞胎互换身份这事,其实都是梁兴的夫人。 两人之间争权夺利,互相较劲,向来不睦。 如果梁老夫人倒下了,那还真的没人能做主了。 梁老夫人忍着头晕,说道:“给我换诰命服,出去接旨。” 也不用梁老夫人迎接钦差了,她刚换完衣服,还没来得及上妆,钦差就自己杀到了上房来。 梁家的其他人,也被入府的士兵,召集到了上房。 上房的院子里,跪着一溜的梁家老小。 那名看上去年龄不大的钦差,便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217章 咱家姓刘,名全,老夫人客气了 等钦差宣完旨意,梁家众人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悲喜皆有。 如果不是有钦差提点,梁老夫人都快忘记了磕头谢恩。 因为是从睡梦中被叫起来,梁老夫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并无妆容,此时双唇轻颤,双手伏地,似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了情绪,规规矩矩的磕头谢了恩。 梁家的其他人,跟着梁老夫人一起磕头,有些站了起来,有些却腿软,还在跪着。 梁珊珊跪在第二排,热泪盈眶,她激动的抓住了跪在一旁的梁大夫人的手,悄声问道: “大伯母,咱家这是有救了吗?” 梁大夫人怀疑自己幻听了,转头问梁珊珊,“珊儿,你听到的可是能用银子抵罪?” 梁珊珊重重的点头,“嗯,是的。” 梁大夫人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名义上是梁成的夫人,但实际上,当年与她拜堂成亲的,却是梁兴。 梁兴顶着梁成的名字,考上了武状元。 她一嫁进梁家,便成了状元夫人。 她与梁兴感情极好,当失踪多年的梁成返回梁家时,她便知道了梁家的秘密。 这四年,梁兴去南宁做州牧,真梁成也跟了去,帮助梁兴处理一些琐事。 梁大夫人名义上是梁成的夫人,但实际上,还是和梁兴才是真夫妻。 前段时间,两人发现了大哥,也就是真梁成的秘密。 原来大哥失踪那么多年,竟然是被人掳去了东夷,被东夷人培养成了细作。 真梁成回到离国,跟着梁兴到南宁上任,便是为了逐渐拿回自己的身份,替东夷人卖命。 这可把他夫妇二人吓坏了。 梁大夫人曾经建议梁兴,干脆将梁成杀了,以绝后患。 可梁兴却还顾念兄弟之情,下不了手。 他苦劝梁成迷途知返,可梁成却说已经回不了头了。 结果,是梁兴反而被梁成软禁起来,关进了书房的密室。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便是谢容安。 谢容安是梁成的上级,真实身份也是梁家的亲戚。 他们都是十七年前,被东夷人从胶州掳走,秘密培养的暗探。 十几日前,南宁的州牧府发生了一场大火,真梁成被刺伤,命悬一线。 她的丈夫梁兴又重获自由。 她以为大哥死了,噩梦就应该结束了,谁知,丈夫告诉她,噩梦不是结束了,这才是正式开始。 因为,梁家的秘密暴露了。 刺客已经洞悉了梁家的秘密,而且这刺客,肯定是朝廷派来的人,梁家快完了。 梁兴让她带着梁珊珊立即返回胶州,到了胶州,会有东夷人接应她们。 梁家必须立即举家逃往东夷,或许还能活命。 梁大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胶州,将事情向梁老夫人做了汇报。 谁知,她发现自己的婆母,似乎早就知道了大哥的身份一般,当机立断,便下令全家准备逃亡。 可惜,家里的人并不是那么齐心,很多不明缘由的子弟,都不肯离开。 加上接头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他们才拖了两日。 结果,他们便发现了梁府已经被密切的监控起来了。 此时靠梁家人自己的力量逃往东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只能期望东夷那边负责接头的人尽快出现。 这几日,梁大夫人每天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生怕抄家的人,会突然的闯进梁家,将他们抓起来问罪。 可是,今日这一道圣旨,却来得那么的蹊跷,突然就给了梁家一线生机。 梁大夫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梁珊珊肯定的回答,梁珊珊听到的内容与自己听到的一样,梁大夫人才相信自己不是听错了,也不是在做梦。 有救了,能活下来了。 梁大夫人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过去扶起了梁老夫人。 那位小公公客气的向梁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请查验圣旨。” 梁老夫人颤抖着双手,展开了圣旨,仔细的查验。 她甚至将圣旨递给了梁大夫人,自己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内容。 再次拿过圣旨,梁老夫人确定,没错,这确实是圣旨。 其实就算不查验,梁老夫人也想不到在胶州城中,谁会胆大包天到伪造圣旨。 可这圣旨上的内容,太出乎梁家人的意料了。 梁老夫人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陛下居然决定对梁家网开一面? 圣旨上可是明确的说了梁兴李代桃僵,代替梁成科举做官的事。 这可是欺君之罪。 陛下居然允许梁家拿出一百万来赎罪,这真的是太让人意外了。 另外,圣旨上并没有写梁成勾结东夷人,陷害南宁王的罪责。 难道是朝廷的人去南宁,查无实证,没有追究这项罪责? 梁老夫人恭恭敬敬的向那位小公公行礼。 她从荷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扳指,塞给了那位小公公,试探道: “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咱家姓刘,名全,老夫人客气了。” 小公公收了玉扳指,还刻意看了一眼成色,面露惊喜的藏进了怀中。 那副贪财的模样,一看就涉世未深,很好骗。 梁夫人趁机问道:“向公公打听一下,我儿的事,如今是查清了吗?” “刘全”公公一脸懵懂的反问:“这不连圣旨都下了吗?还要怎么查?” 梁老夫人算算时间,还是觉得不太对,朝廷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她儿子的信才来没几天,大媳妇也才刚回来。 朝廷的人最多也就是刚到南宁,怎么才过几天,就查清了,还连圣旨都下了? 梁夫人又问:“不知我儿现在何处?” “刘全”公公似乎有些不耐烦,脸上的笑意收敛,冷声说:“自然是在押解进京的路上。” 梁老夫人顶着小公公的冷意,继续追问: “这人都还没进京,怎么就定罪了?” 说完,又给这位小公公塞了一个荷包。 小公公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些: “你儿子犯的这事,可是暗夜司的凌都统亲自南下查验后,秘折呈报的皇上。” 梁夫人一听提到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218章 太祖爷爷英明,是我浅薄了 梁老夫人本姓凌。 她娘家五年前一夜间被灭门。 唯一留下的,便是这在上京城的侄子,凌寒冰。 梁老夫人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道救梁家于水火的圣旨了。 虽然侄子跟自己不亲,但好歹是亲戚。 侄子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是嫡亲的表兄弟。 侄子亲自去的南宁查验,避重就轻,替他们瞒下了叛国罪。 这一方面是看在亲情的份上,另一方面,也许是不愿受牵连。 至于圣旨里说是梁家兄弟自愿献上百万家产,这点梁老夫人也相信。 二儿子是知道家里有历代积攒下的百万积蓄的。 用这笔钱来买一家人的命,这种事,二儿子干得出来。 梁老夫人很是心疼,那可是百万两啊,梁家几代人积攒下的财富,送给朝廷,谁能不心疼? 可梁老夫人还是觉得儿子的这个决定正确。 银子没了还能再赚,圣旨里并没提抄家,那梁家现在的铺子,地,房产,还有账上的那些钱,都能留下了。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可比起举家逃亡到东夷,结果不要好太多? 更何况,接头的人至今不来,一家人未必逃得掉。 这用银子抵罪的主意,很可能是侄子凌寒冰给二儿子梁兴出的。 听说皇帝准备跟东夷打仗了,正缺军费。 此时梁家如果能交出一百万两银子充当军费,皇帝确实可能轻判梁家。 圣旨上都说了,因梁家兄弟,愿意向国库奉上百万家产,故轻判。 皇帝只将自己的儿子夺去了官职,贬为贱民,流放千里。 这处罚,比丢命可轻多了。 梁老夫人一个人脑补,想通了所有。 她彻底的相信了这份圣旨的真实性,也为自己家族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位自称叫“刘全”的小公公催促道: “梁老夫人,这一百万两银子,是我们抄家自己搜,还是你们自己交出来? 凌都统与咱家好歹也是有数面之缘。 看在凌都统的面子上,我等也不愿惊吓到家中女眷。 最好是你们自己交出来。 我带来了户部的点算官,只要收缴够了价值百万的金银财物,我们便会离开。 咱家还急着回上京交差呢,梁夫人,快点吧!” 梁老夫人想到自家刚刚从地下启出来的黄金,咬了咬牙,对庶出的三老爷道:“老三,将金子抬出来吧。” 梁三老爷看着自己的嫡母,有些不情愿。 梁老夫人吼道:“你觉得钱重要,还是一家子的命重要?” 梁三老爷这才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梁三老爷带着人搬出来了三口箱子。 看搬箱子的人那费力的样子,便知道这箱子很重。 当着众人的面,梁夫人打开了箱子,对“刘全”公公说: “刘公公,请派人清点数目吧。” 一位穿着六品官服的户部老吏上前,开始清点数目。 因为箱子里大部分都是黄金,少部分是珍贵玉器古玩字画,所以清点起来,很快。 “咳咳,黄金七万两,折合白银七十万两。 这些玉器古玩字画,折价约二十万两,还差十万两。” 这位自称是户部官员的老吏耸动着肩膀,咳嗽了两声说道。 梁三老爷不满道:“这些古玩字画,怎么可能折价才值二十万两?” 户部老吏不满道:“怎么,你质疑老夫的专业?要不,你把这些破烂东西给我收回去,全部给我换成黄金或白银?” 梁老夫人赶紧的挡住了梁三老爷。 她心知,这户部点算,肯定不会按照市价。 这老吏明显是起码在市价的基础上打了个六折在清点。 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有什么办法? 梁老夫人对身后的管事嬷嬷说:“去,去把我的嫁妆银子取出来,补上这十万两的空缺。” 这梁老夫人以前可是凌家的嫡出小姐,嫁妆自然丰厚,又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拿十万两出来,虽然肉疼,还是能拿出来的。 一会儿,管事嬷嬷拿了十万两的银票出来。 “刘全”公公接过银票,丢入了箱子中道:“好,清算完毕,上封条,准备连夜返京。” 梁家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百万家产,被打上了封条。 三个箱子被士兵扛着,迅速的抬出了梁府。 梁老夫人将“刘全”公公等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梁府的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这帮人来过,却并没有抄梁家,也没有动梁家人,梁府的秩序,一切照旧。 因为用百万家产抵了罪,虽然心疼,但梁家账上还有日常开销的钱,还有铺子产业,不至于落得赤贫。 梁家某些人,这一晚,甚至睡了个好觉。 离开梁府的这一队人马,后面的士兵,分散开来,逐渐消失在了沿街的几处宅院里。 扛着那三口箱子的十名士兵和“刘全”公公以及那名户部老吏,进了单独的一处宅院。 “刘全”公公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吃了一颗变声丸的解药后,露出了楚天骄的真容。 那名户部的老吏,也直起了腰,撕掉了面具,赫然就是陆鼎峰。 “大小姐,我那小孙孙去偷圣旨,不会失手吧?” “不会,你小孙孙的轻功,远在我之上,你要相信他。” 陆鼎峰一边换衣服,一边吐槽: “其实那圣旨偷不偷回来都无所谓。” 楚天骄想了想说: “还是拿回来好些,这样你将来真要写个啥太祖遗诏的时候,人家才不会怀疑是假的。” 陆鼎峰顿时乐了,讨喜的凑到了楚天骄跟前求表扬: “小孙媳妇,当初我拿这空白圣旨给你看的时候,你还嫌我瞎搞,现在知道你太祖爷爷未雨绸缪了吧?” 陆鼎峰背着楚天骄在橘子庄伪造圣旨,还背着卷空白圣旨,一路从上京跑到了南宁。 沿途她利用圣旨的外皮,就唬住了沿途的驿站,换来了一人三骑的待遇。 当初在八角山上时,楚天骄将陆鼎峰从刘海的手中解救出来,陆鼎峰找回了那藏有空白圣旨的竹筒。 楚天骄当时真被陆鼎峰的胆大妄为给吓着了。 她原本主张将这卷空白圣旨烧了,陆鼎峰却坚持要留下来,说到了胶州,或许会有用。 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这假扮钦差,收刮梁家,让梁家主动交出从地下挖出来的这笔财富的主意,是陆鼎峰想的。 楚天骄只是一起将计划完善了。 此时,楚天骄对陆鼎峰的智谋,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心的夸赞道: “是,太祖爷爷英明,是我浅薄了,没能领悟到您的高瞻远瞩。” 被楚天骄一阵天花乱坠的吹捧后,陆鼎峰飘飘然的撕掉了其中的一口箱子上的封条。 “这银票和箱子里面的黄金,咱们留着。” 楚天骄愕然:“不是说分给李家一半吗?” 第219章 大王,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才是你最信任的人? 如果没有李匡引走那些看守梁府的将军府士兵,陆鼎峰的计划,也无法完美实施。 陆鼎峰当初忽悠李匡的时候,也确实说好的分李家一半。 可陆鼎峰却道:“你傻啊,黑小子又不知道咱们坑了多少钱,你给他一箱,三十万两,他一定以为咱们就坑了六十万两。” “太祖爷爷,这样不好吧?既然是合作,最好还是得以诚相待。” “屁的以诚相待,这一战,朝廷最多拨款十万军饷给李伯昌。 你帮他挣了三十万,足够此战开销,李伯昌该乐开花了。 再多,反而会助长他的贪念。 你这是在为他们李家好,这就是人心,你别犯糊涂。” 楚天骄沉默,她知道自己在算计人心上,是永远也比不过太祖爷爷的。 好吧,那就给李家三十万两吧。 剩下四十万两,给爹,让他用在西北前线士兵上。 西戎是肯定会趁火打劫的,西部的士兵才经历完大战,还没休息多久,又开战,是得多准备点钱。 剩下的三十万自己先留着,到时候哪里需要,再补贴哪里吧。 此时李匡终于和那位“谢容安”达成了协议。 这“谢容安”其实是陆承基扮演的。 而那蒙着面的“楚天骄”,自然是凤乙。 陆承基挟持着李匡,让两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陆承基让自己的人先撤,这些人撤出了小院,然后陆承基才放开了李匡,转身逃走。 扮做“楚天骄”的凤乙赶紧喊“追”,几名身穿夜行衣的人跟着凤乙追了出去。 这些人,连同之前跟着楚天骄去梁府助威的士兵,其实都是飞云坳的士兵。 今日一大早,陆承基便出城通知了他们,将自己那一行的人,分散扮做老百姓,潜入了胶州城。 原本应该在梁府外盯梢的暗探头子,也想往外追,被李匡拦住了。 “算了,让他们逃吧,反正他们也逃不出胶州城。 我一会儿回府通知我爹,再行搜捕。 你也该回梁府去盯着了,别让梁家人钻了空子。” 暗探头子觉得李匡说得有理,带着自己的人,火速返回了梁府门外。 梁府的大门,安安静静。 暗探头子总觉得心慌,感觉自己这一趟被四公子叫去帮忙,忙也没帮上,就听了半天讨价还价,很是蹊跷。 他有些不放心,跳上了梁府的围墙,进去查看了一圈,发现梁家一切如故,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许久,李匡又来了,对暗探头子说:“还好,楚小姐追出去,抓到了几个奸细,对我爹,也算是有交代了。 今晚的事,我会自己禀告我爹,不会出卖你们擅离职守的。” 暗探头子相当的感激,四公子想得真周到,还专程来告诉他一声,不会出卖他们。 他们确实擅离职守了。 幸好梁家人没有异动。 但即使这样,被大将军知道了,按照军法,这也至少是一百军棍。 只要四公子替自己瞒住,自己不说,确实也没人知道。 四公子真是好人。 那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这事,还得叮嘱好几个手下,大家一起保密。 陆钰赶到小院的时候,三口箱子已经被楚天骄藏到了地窖里。 陆钰将那卷圣旨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当场将圣旨焚毁,火光中,陆钰盯着楚天骄半天没说话。 “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王,你哪来的这圣旨?” “自己伪造的。” 陆钰浑身一颤,他没想到楚天骄承认得那么的痛快。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当然,圣旨这事,我可没告诉李匡和表妹。” 陆钰白皙的玉脸上爬上了一层潮红,看向楚天骄的眼神,甜腻得都快拉丝了。 楚天骄皱眉,担忧盯着陆钰问道:“你怕了?” 陆钰一把抓住了楚天骄的双臂,激动的问:“大王,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才是你最信任的人?” 楚天骄:“…” 她还以为陆钰会害怕,谁知,陆钰的脑回路与一般人不一样,想的居然是这个。 陆鼎峰在一旁撇嘴,真是没眼看啊,自家的小孙孙,竟然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这词,还是当初云徵发明的,用来嘲笑第一代的离阳侯。 陆鼎峰竟然用来形容自己的小孙孙,非常的贴切。 昨日商量计划的时候,楚天骄提出需要一个轻功好的人去将圣旨偷回来,他们这些人中,轻功最好的,就是陆钰和李匡。 李匡已经有任务了,并且楚天骄不想让李匡知道伪造圣旨的事。 毕竟,楚家和李家还是敌对关系,虽然和李匡已经是朋友,但这伪造圣旨,可不是小事。 这种底牌,最好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 陆鼎峰便提议那就让他的小孙孙去吧。 楚天骄知道陆钰的轻功确实是最好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又刚帮了他家大忙,确实比李匡合适。 但当时楚天骄还是有些犹豫的。 陆鼎峰却保证:“我家小孙孙的轻功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出卖你。” 陆鼎峰早就看出了自己小孙孙的那点心思,他也乐见其成。 不过,他也明白楚天骄重生归来后,似乎把情爱摒弃在了自己的头脑以外,这也算重生人士的一种后遗症吧。 经历了一世,前世还遇到过渣男,看淡情爱,实属正常。 陆鼎峰为自己的小孙孙默哀,不过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孙媳妇总有一天会再开窍的,自己还是不要现在点破为好。 当晚,楚天骄还真带着人捣毁了一个东夷奸细的窝点。 这几名东夷人,是装作客商,混进的胶州城目的,据说是为了接应梁家人。 他们混进胶州城也有两三天了,却发现梁家被监控了起来,怕暴露身份,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日,李匡出面,将人交给了他爹。 李伯昌看见自家儿子面露喜色,本想夸他两句,忍住了:“没出息,不过就抓了几个奸细,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匡欲言又止,他还记得楚天骄对他的叮嘱,让他晚几天,再将金子的事告诉李伯昌。 后面几天,楚天骄等人每天游手好闲,拉着李匡四处游玩。 李伯昌听到自己安排的探子的汇报,不以为然道: “终究还是一群孩子,玩心重,还真以为他们会将心思都放在正事上,结果也就是一时兴起,抓了几个奸细,就放纵起来了。 算了,让他们玩吧,也没两天清闲日子了。” 李匡和陆钰等人,每天跟着楚天骄走街串巷,还去了胶州城郊的不少村落。 大家都不理解楚天骄怎么突然那么热衷于了解胶州的风土人情和乡野风光。 第220章 今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就在楚天骄快要将胶州附近的村落走完时,接到了上京的飞鸽传书。 离阳侯让她赶紧的回京城。 同时,李大将军也收到了信息,圣旨已经下达到了上京的李府,南宁王一案,需要李匡配合会审,让他立即回京。 陆钰作为南宁王之子,受他爹牵连,本该与南宁王一同问罪,缉拿他的官差,已经在来胶州的路上了。 楚天骄只得放弃了自己四处查探胶州乡野疫情的计划,准备回京。 虽然抓到了那几个扮作客商的东夷奸细,也审问出了他们混入胶州的目的,但此时离开,楚天骄还是有点不放心。 她不相信上官烈这一次会那么的老实,竟然不施展什么阴谋诡计,就直接宣战。 离冬月越来越近了,楚天骄几日来四处查看,不过是想寻找胶州附近,有瘟疫的源头没有。 理论上,前世那场瘟疫是发生在两年之后。 楚天骄也请教了洛霓裳,这瘟疫是如何起源和扩散的。 洛霓裳听她娘提起过瘟疫,说瘟疫也分很多种,有鼠疫、天花、霍乱、疟疾等。 据说是由一种叫做“病毒”和“细菌”的类似小虫子的东西传播造成的。 这种小虫子,肉眼看不见。 但在腐烂的尸体上,很容易滋生,所以在大灾或大战后,常常伴生着瘟疫。 防疫的方法,洛霓裳也说了,主要就是保持干净,一旦发现病原,便立即隔离焚毁。 根据洛霓裳传授的这些知识,楚天骄分析,除非东夷人掌握了制造瘟疫的方法,那瘟疫,还是会在两年后发生。 毕竟,胶州附近和东夷,最近都没听说过有大的灾难。 这几日,楚天骄也实地调查了,胶州附近除了因为天冷,流行风寒外,没有人感染瘟疫。 她稍微的放下心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瘟疫是天灾,怎么可能人为的制造呢。 那肯定是两年后某个地方发生了大灾,诱发了瘟疫,上官烈这个卑鄙小人,将染病的人或牲畜,带到了胶州,才引发的胶州瘟疫。 不过楚天骄还是在向李伯昌告辞的时候说道: “李伯父,叨扰多日,感谢您的款待。 明日我们一行人就准备离开胶州了,还请李伯父时刻注意一下胶州附近的时疫。一旦有人感染上,立即隔离,千万不能让瘟疫蔓延入军营。 另外,军营里也要注意卫生,避免发生瘟疫。” 李伯昌一愣,随即想到,也许楚家这丫头就是在为自己四处游玩,找个正当理由。 他并未将楚天骄的话,放在心上。 楚天骄又拿出一个盒子,呈给李伯昌。 “李伯父,这盒子里是一些东夷人常用的毒药的解药,我注明了品种和中毒症状,还请你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李伯昌已经收到蕊娘的汇报,说楚天骄要了一间药房,这段时间,楚天骄带来的另外一位姑娘,每天都在药房里配药,想来便是这些。 “大侄女,这些药都是你自己找人配的?” “是的,侄女学过些医术,又与上官鸿和上官烈交过手,所以请教宫里的王老太医,研制了一些针对东夷毒药的解药。” 楚天骄并没提起《毒经秘典》,反而借用了王老太医的名义。 果然,一听到王老太医的名头,李伯昌重视了起来。 太医院院正配置的解药,那肯定很厉害。 李伯昌接过盒子,郑重的交给了心腹收起来。 毕竟在东夷边境上,万一东夷人下毒,这解药也许能救命。 楚天骄离开上京已经很久了,她估计离阳侯急着叫自己回京,应该也是南宁王的事。 南宁王现在已经回到了上京城。 薛常胜的折子里,有李匡和自己二人的补述,变相的是在为南宁王开脱,皇帝一定会传自己和李匡回京当面问询。 楚天骄自己也想回京了。 在开战的时候,她还得想办法阻止自己的爹亲自上战场呢。 毕竟,她爹前世可就是死在与东夷的这一战中。 只要胶州没有疫情,又提前知道了东夷即将进攻的消息,李伯昌作为一军的主帅,自然会组织好防御。 她留在胶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钰和郑琳琅也向李伯昌告辞后,三人先带着行李和自己的人去城门处等李匡。 李匡留下来单独跟自己的父亲作别。 “爹,我走了,您要保重身体。” “走吧,昨晚不是已经道过别了吗?该叮嘱你的,我也叮嘱你了。” “爹,我房中床下有个箱子,是留给您的,您记得千万亲自查验。”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李匡脸有些红,低着头说:“爹,我不是小孩子了。箱子里有一封信,是写给您的。” 李伯昌不尤感叹,自己木讷的儿子,也懂得向父母表达濡慕之情了啊,这还害羞了。 李伯昌觉得好笑,也有些欣慰。 眼看着儿子走出将军府大门,李伯昌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李匡其实早就想将黄金的事告诉自己父亲,但陆鼎峰给他洗脑说:“黑小子,你得让你爹看到你的成长,才能对你放心。 你知道男人和小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你想让你爹认可你,把你当做男子汉吗?” 陆鼎峰的话正好挠中了李匡的痒处。 李匡本来就是个一心慕强的人。 他对他爹的钦佩,犹在对楚天骄的钦佩之上。他一直认为自己也很强,却很少得到他爹的认可。他爹始终还是将他当小孩子。 李匡急于向他爹证明,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 所以,他对陆鼎峰抱拳:“还请桑葚姑娘赐教。” 虽然这桑葚姑娘只是楚大小姐的一个丫头,但是这一路行来,李匡已经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丫头。 这次打劫梁府的事,虽然楚天骄没有明说,李匡还是猜到了,应该都是桑葚姑娘策划的。 桑葚姑娘是个智者。 连楚大小姐都对她言听计从,自己没道理不参考她的意见。 “黑小子,小孩子做了什么事,总是急于向父母邀功。 而男子汉,做了厉害的事,便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李匡对这话深有触动。 是啊,我要给我爹一个惊喜,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样,我爹就再也不会把我当小孩子了。 所以,李匡没有当面告诉李伯昌那笔金子的事,而是将金子留在了房中,写了一封信告诉他爹原委。 李匡到了城门口与楚天骄等人汇合。 刚出城门,便见到了张嘎子带着飞云坳的士兵和从上京随他一起来的一百人,等在了城外。 陆鼎峰对楚天骄说:“大小姐,快下令全速前进,今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第221章 又作又茶,还爱装怂,不嫌弃你,我们嫌弃谁呢? 李伯昌忙了一会儿公务后,午膳的时候特意回到了后宅。 虽然心里觉得李匡的行为有点孩子气,但是儿子向自己表达亲近,留了礼物给自己,作为一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李伯昌还是在心里偷着高兴的。 他步履轻快的进了李匡的房间,还特意关好了门。 “床下,老四说箱子藏在床下。” 李伯昌弯腰一看,还真发现了床下有个红木的箱子。 “这孩子,藏得这么严实做啥?” 李伯昌趴在了地上把箱子往外拖,第一下没做好准备,箱子居然没动。 “什么东西这么重?难道是给我打了一套盔甲?或者是什么兵器?” 李伯昌心里燃起了好奇心。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将箱子拉了出来。 坐在地上擦了把汗,李伯昌一把将箱子掀开,顿时傻了。 那金灿灿的光芒刺进眼帘,金子,全是金子? 整整一箱的金子。 李伯昌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金子? 李伯昌一阵心慌。 他赶紧的拿起箱子中的那封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李匡的信,字迹比他平日里的笔迹,要飞扬了几分,可以想见,他在写信的时候,心中的波澜起伏。 李伯昌看了第一遍,脸黑了下来。 信中说,儿子无意中知道了梁家挖出了多年积蓄的财富,他与楚天骄联手,将这些金子夺到了手。 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李匡请他爹放心。 李伯昌感觉自己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这死孩子,你知道了梁家藏着这么一笔金子,你告诉你爹去取呀。 你干嘛告诉楚丫头? 不对,应该是儿子和楚家那个丫头一起发现的,也许,还是人家先发现的。 李伯昌心里好受了些。 他又看了第二遍。 逐渐的,字里行间,李匡透露出的想替父亲分担压力的动机,让李伯昌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下来。 李匡提到了大战将至,父亲日理万机,不仅要整饬军备,还要为军需担忧。 作为儿子,他既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又担心父亲太过操劳。 “臭小子,平日里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写起信来,倒是挺会煽情。” 看到李匡说这些金子送给他爹做军费,希望能够暂缓父亲的压力。 李伯昌叹了口气:“儿子真是大了。” 信末,李匡特意说明了梁家明面上的财富并没动,如果朝廷来抄家,梁家账面上的财产都在,不会出问题。 李伯昌却不这么想,“终归还是孩子,既然做了,就要做干净。最后还不是得你爹我来给你擦屁股。” 李伯昌拿出火折子,将信烧掉,目光又投向了那一箱黄金。 他可以肯定,楚家的丫头,一定取走了一半,或者更多。 李伯昌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粗略的估计,光这箱子里的,就有三万两黄金,折合成白银,就是三十万两。 这可是足够他麾下军队半年的军饷了呀。 不分出去,那岂不是够一年了? 楚家的丫头,还真是奸诈,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查奸细,结果,查了几十万两走。 自己的儿子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自己不仅不能揭穿她,还得替她收尾,清扫遗留的痕迹。 李伯昌越想越窝火,差点就想下令将楚天骄等人追回来。 可是刚要叫人,他又冷静了下来。 人家毕竟也没有独吞,自己压根没出力,还分得了三十万两,很可能就是一半,做人不能太贪心。 大战在即,朝廷拖欠的军饷,不一定能及时送到,势必会影响军心。 这三十万两,确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李伯昌心情又好了起来。 儿子,虽然有点吃里扒外之嫌,但还是有用的,知道替自己分忧了。 李伯昌将箱子复原,走出了房间,将房间反锁,并叫了暗卫来守住这个房间。 然后,他对手下吩咐: “从现在起,盯紧梁家,梁家人,连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跑掉。” 几日后,传闻一伙东夷人混入了胶州城,洗劫了胶州的富户梁家,梁府内,无论主仆,无一幸免。 这起惨案,不禁让人想起了五年前,同样被灭门的凌家。 等这消息传回上京的时候,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作为胶州凌家名义上唯一幸存的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捏紧了拳头,只吐露了几个字:“好,很好!” 楚天骄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明明天黑了,楚天骄却让又多赶了一百里。 因为错过了驿站,队伍只能在山间安营扎寨休息。 李匡不解:“骄骄,咱们为何如此疾行?” 楚天骄翻白眼,我才不会告诉你我这是心虚,怕你爹找我麻烦。 见楚天骄不说话,陆钰在一旁帮着解释: “早一点回京,我就早一天见到我爹,我爹说不一定已经被下狱了。 抓我的人在路上,大王怕是想早点赶回去替我洗刷冤屈。” 自从那日偷圣旨的事后,陆钰在李匡面前,便有了一点优越感。 圣旨的事,大王只告诉了他,这说明,在大王的心里,自己可比李匡这黑小子,值得信任。 以往李匡一说话,陆钰便会找茬。 如今,他还能心平气和的跟李匡好好沟通了。 不过话里话外,他还是会敲打李匡,潜台词无非就是:“大王是我的,我的!” 李匡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真没见过自己马上要回京被问审,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楚天骄也问过陆钰,他怕不怕,陆钰说:“不怕,刀子悬在头顶已经多少年了,总算要落下来了,我反而觉得轻松。 这次的事,多亏了大王你,闹得越大,皇伯父越不好对我父王下死手。 我估计,最多就是圈禁。 不过我若是真的被圈禁了,大王你可要偷偷的来看我。” 楚天骄翻白眼:“你会武功这事,你皇伯父又不知道,我们也会替你保密。 到时候,你想出来到处跑,谁还能拦得住你?” 陆钰傻笑,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大王,那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罪人?” 楚天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嫌弃,非常嫌弃。” 陆钰顿时白了脸。 绝对的静默之后,一直在旁偷听的陆鼎峰看不下去了,呼了一下陆钰的后脑勺,骂道:“蠢货!” 郑琳琅跟着凑趣说道:“世子,其实我们大家都挺嫌弃你的,你信不信?” 陆钰懵了。 楚天骄真的露出了一脸嫌弃的模样,瘪嘴道:“又作又茶,还爱装怂,不嫌弃你,我们嫌弃谁呢?” 李匡拍了一把陆钰的肩膀,看不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模样:“茶兄,我不嫌弃你!” 第222章 都是我的种,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洛霓裳没有在队伍中发现自己的儿子,向陆鼎峰打听。 陆鼎峰告诉她:“小基被大小姐委以重任,前两天就离开胶州了。” 陆承基确实早一步押着那些金子和古玩字画,离开了胶州。 楚天骄带着李匡等人四处查看胶州附近的乡野村落时,便将那些财物分批带出了城。 陆承基带着自己麾下的一百人,在第五日先楚天骄一步,赶回了橘子庄。 卸下箱子后,将人留在了橘子庄看守,自己带着亲信回城向楚珉宇汇报。 陆承基交给了楚珉宇一封信。 因为陆承基出发的时候,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会紧跟着就回上京,所以这封信,是写给离阳侯和楚珉宇两人的。 信里主要是提了飞云坳士兵入楚家军军籍的事,这事必须尽快办好,否则,这些士兵跟来上京,名不正言不顺,很容易被当成流民。 信末,楚天骄轻描淡写的提到,准备了一些财物,是送给她爹的军饷,具体数目和情况,让陆承基口述转告。 楚珉宇看完信,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上一战,楚家军折损了不少的士兵,到如今,都还未补齐,这些人,正好补缺。 他看到楚天骄送他爹军饷,产生了好奇,问陆承基道:“我妹妹给我爹准备了多少白银?她这是又在哪里发财了?” 自从知道连樊楼都是自己妹妹的产业后,楚珉宇就觉得自己每年那几百两的俸禄,一点都不香了。 妹妹还能给爹找来军饷,真是太厉害了。 一个月的军饷,至少要五万两白银,妹妹肯拿出一两万来,也能替爹分担不少的压力。 陆承基说了个数字。 楚珉宇以为自己幻听了。 “多少?你说四万两吧?你哪里人,四和十分不清吗?” 陆承基翻白眼,我明明说得很清楚,是四十万两。 而且四十,是两个音,四是一个音,你是怎么听的? 陆承基又重复了一遍,还特意强调道:“黄金四万两,折合白银四十万两。” 楚珉宇立即站了起来,质问道:“你没骗我?” “报告小将军,钱已经存放在了橘子庄上,由一百名飞云坳士兵看守着。” 楚珉宇激动的拉着陆承基说:“快,快,快点告诉我,我妹妹上哪去坑的这么多银子?” 陆承基把胶州梁家的事,可以说的,都告诉了楚珉宇。 “你说你跟着我妹妹,在胶州坑了人家梁家一百万两?” 陆承基知道是一百万两,但不知道圣旨的事,楚天骄说他知道的,都可以告诉楚珉宇和离阳侯,所以陆承基也就直接说了。 陆承基是当过皇帝的人,一百万两在他看来虽然也不少,但还不至于让他太动容。 他有些鄙夷的瞅了一眼楚珉宇,心道:“楚家这小子,真的是没见识,不过就是,一百万两,值得表情这么夸张吗?” 楚珉宇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夸张来形容了,那绝对是癫狂。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满屋子乱转,终于控制不住了,冲着陆承基道:“你在书房里等着,我去叫一下我爹。” 楚珉宇快走两步,出了书房。 刚出书房,便如疯兔一般奔跑了起来,冲向了离阳侯独居的主院。 “爹、爹、爹……” 离阳侯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偷偷让府医给自己药敷肩膀。 他不久前,与西戎作战时,受了伤。 碎裂的右肩胛骨,虽然慢慢的开始长好了,却始终不太使得上力气。 拿笔之类的没问题,但要拉弓射箭,或者使用刀枪剑戟,是肯定不行的。 最近又得了楚天骄的消息,知道了东夷可能提前宣战,虽然东部防区已经分给了李家,但万一西戎配合东夷人出兵,自己就又得上战场。 离阳侯心急如焚。 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请太医,只能偷偷的让府医在房中为自己每日药敷,希望能恢复得快一点。 听到远远的传来楚珉宇的喊声,离阳侯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让府医赶紧的带着东西出去。 楚珉宇迎头正碰上府医出门,诧异的问:“你怎么在爹房里?我爹生病了?” 府医得过叮嘱,不敢暴露离阳侯的伤势,摇头道:“不过是给侯爷请个平安脉,无碍。” 楚珉宇原本就心不细,也没多想,挥手让府医退下,冲进房中对着离阳侯喊道: “爹啊,我妹她又发财了!” 离阳侯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发就发呗,我女儿能干,发点财怎么了?” 离阳侯看完楚珉宇拿过来的信,看完之后,一脸平静道:“这事你帮你妹妹办了就是,激动个啥?” 楚珉宇指着信尾的最后一段道:“爹,你好好看看,妹妹说送你军饷。” 离阳侯笑嘻嘻的抬头:“看到了,要说还是你妹妹孝顺,知道她爹我这段时间,为了军饷的事,天天去户部扯皮,烦都烦死了。 不管多少,都是你妹妹的心意,你就该跟着你妹妹学学。” 楚珉宇靠近他爹的耳朵悄悄说:“爹,刚葛三蛋说,妹妹给你准备了四万两黄金,就在她庄子上让人看着呢。” 离阳侯虎躯一震,“多少?” 看到自己爹也被吓着了,楚珉宇这下得意了,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没见过世面,看吧,我爹也被妹妹的大手笔给吓傻了吧? 等楚珉宇将陆承基告诉他的话,转述了一遍后,离阳侯哈哈大笑。 上一次,楚天骄才配合楚烨,坑了户部尚书周长安,让周长安把上一战的抚恤金银子补齐了。 离阳侯那次回朝时,就对户部不抱多大的希望,已经做好了变卖家产先发抚恤金的打算。 朝廷没用,长期拖欠军饷抚恤金,如果不是他懂得以战养战,楚家军,早就只能减员了。 这几日,他整天都在跟户部掰扯后面的军饷的事。 户部现在都要紧着东部驻军的军饷,哪里还有多余的给西北的楚家军。 现在,女儿直接送了他一年的军饷,离阳侯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的唠叨: “我女儿厉害,我女儿孝顺,我女儿就是财神转世啊! 看这搞钱的能耐,满离国上哪里去找?” 离阳侯笑开了怀,又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子,嫌弃的骂道: “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都是我的种,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第223章 你这次去找阿钰那孩子,祖母已经知道你的心思了。 楚珉宇之前就嫌弃自己的俸禄银子少,闹过一出不想当官了,想去给自家妹妹当打手的闹剧。 如今他又故技重施,一脸痞赖相的冲着他爹嚷道: “爹,妹妹可是坑了梁家一百万,分了三十万两给李家,给咱四十万两,她自己还剩三十万两呢! 爹,你可要替我说话,劝劝我妹妹,怎么也该给她哥我一万两意思意思吧?” 离阳侯一巴掌呼在楚珉宇头上,怒道:“没用的东西,你妹妹赚钱是为了资助楚家军,你拿着钱做什么?你手里有了钱,除了吃喝玩乐,你还能干什么? 你妹妹留下三十万两,肯定有她的打算。 她钱生钱,产业越大,咱楚家军的军饷才能更充足,你懂个屁!” 楚珉宇被他爹一收拾,稍微老实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感觉他爹很偏心,特别是这次从西北回来后,他妹妹突然变得特别厉害,爹简直每天都把妹妹夸上了天。 感觉妹妹是亲生的,自己就是捡来的。 “爹,这些银子可不是妹妹挣的,是她跑到胶州去坑的梁家。 你前两日不还说梁家的案子很复杂,要定案没那么简单吗? 人家还没定罪抄家呢,她就提前把人家抄了,这会不会惹麻烦?” 离阳侯也有些担心。 但他想了想道:“我听说朝廷派下去的钦差,到了南宁时,梁成已经跑了。 梁家定罪问题应该不大。 我相信你妹妹,一定能处理干净。再说,李家也参与其中,就算你妹妹有什么遗漏,李伯昌那老小子,也会清理干净痕迹的。” 楚天骄几日后回到上京,让张嘎子带着人先回军营安置。 几人进城后,先送陆钰回京城的南宁王府。 南宁王府并没有被查抄,只是门庭冷清,外面有禁军看守。 “看来我皇伯父手下留情,并未将我父王收监。” “你父王是主动投案的,这就占了先机。他又回了上京,基本上等于舍弃了封地。 陛下想削藩已久。 你父王这是送上来给他做筏子,陛下自然明白了你父王确实没有谋逆之心,也没那个能力。 此时,陛下反而要彰显自己的宽仁了。” 听了楚天骄的话,陆钰淡淡一笑。 然后对着李匡和郑琳琅抱拳道:“多谢你们远到南宁去助我脱困,此恩此情,我陆钰铭记于心。” 李匡和郑琳琅对陆钰道了一声:“保重。” 陆钰转头看着楚天骄,突然扭捏了起来。 “大王,那我进去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 楚天骄心里也有些难过,此时皇帝没有抄南宁王府,不代表三司会审后不会抄。 如今,南宁王府的结局,完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应该不会像上一世一样,杀了南宁王。 离开上京已有一月有余,几人就在南宁王府前作别,各自回家。 楚天骄将洛霓裳和春生,都带回了离阳侯府安顿。 楚天骄先去了楚老夫人的上院。 早有仆妇禀告了楚老夫人,听说大孙女回来了,楚老夫人面露喜色。 可当楚天骄风尘仆仆的进屋时,楚老夫人却板起了脸。 “祖母,孙女回来了!” 楚天骄一边行礼,一边心里直打鼓。 完蛋了,祖母生气了! 楚老夫人扭着头不看楚天骄,也不说话。 楚天骄吓得赶紧的跪下,楚老夫人有些不忍,脸色松动了几分,刚想扭头搭理楚天骄,便听到了动静,又继续绷住了。 屋外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然后便听到了楚芸儿的声音:“大姐回来了?” 楚芸儿一进屋,看见楚天骄跪在地上,赶紧的控制住了兴奋的情绪。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楚老夫人的跟前,站在一侧观察楚老夫人的表情。 屋里诡异般的低气压。 楚天骄一边磕头一边认错:“祖母,孙女儿错了,孙女不该擅自离家,害祖母担心了。” 楚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你就只这一项错处?” 楚天骄赶紧的继续认错,说自己在外面不该惹事,卷进了南宁王的案子。 楚老夫人还是不理她。 楚天骄有些想不清楚自己还犯了什么错,有些错也不方便在这认啊! 见她一脸懵逼的样子,楚老夫人是真生气了。 她对一旁的李嬷嬷说:“给我拿鸡毛掸子来!” 李嬷嬷不敢抗命,将鸡毛掸子递给了楚老夫人。 楚芸儿都跟着吓傻了,她们姐妹小时候没少被楚老夫人管教,但一般都是叫他们的父母动手。 祖母亲自上手,这待遇一般都是只有她三叔四叔才有。 大姐这挨打的待遇升级了呀! 楚老夫人手持鸡毛掸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绕着楚天骄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下手的地方。 最后一鸡毛掸子打在楚天骄的背上。 说实话,这一鸡毛掸子的疼痛,对于像楚天骄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就像挠痒痒。 不过楚天骄很配合,表演了起来。 “啊,好痛啊,祖母饶命啊,孙女知道错啦…” 楚老夫人手中的鸡毛掸子一顿,再下手的力量又轻了两分。 “你知道错了?错哪里了?” 楚天骄把刚才认的错,又重新哭诉了一遍。 楚老夫人觉得自己如果不点出来,这个榆木疙瘩的孙女,死活也想不到自己最大的错是什么。 “说了半天你都还没有想到自己逃学了? 这几个月我在家里反复的强调读书的重要性,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楚天骄作才醒悟过来,哎呀,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自从她重生归来后,把自己前世的经历当做梦,告诉楚老夫人后,发动全家人读书开智,便成了楚老夫人的执念。 一家人被猪脑荼毒了好几个月,自己躲出去,每天早上不用吃猪脑了,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啊,孙女知道错了,我不该逃学! 但是我没有不学习呀,连夫子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孙女留书不是说了是出去游学去了吗?” 楚老夫人气呼呼的收起了鸡毛掸子,坐回了榻上,怒斥道:“擅自逃学,此风不可长!你这样会带坏下面的弟妹的,你知不知道?” 楚天骄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自己是重生归来的,十几年的尔虞我诈和太庙三年的经历,让自己学到的远比书本上学到的东西更多。 但是下面的弟妹,却只能多读书明理开智,自己这样的擅自逃学,确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楚天骄不再作戏,恭恭敬敬的给楚老夫人磕了个头:“祖母,孙女儿真的错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楚老夫人这才消了火气:“以后有事出去要办,记得要给家里面商量。祖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祖母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 你这次去找阿钰那孩子,祖母已经知道你的心思了。 这事,得需等南宁王府的案子定案后,再从长计议。 不准你私自再去找阿钰,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闺誉的……” 楚天骄低头听着楚老夫人的斥责,心道: “祖母说明白我的心思了? 嗯,祖母肯定是知道我一心保家卫国的心思了,那就好。” 楚天骄放下心来,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对于楚老夫人后面提到陆钰的那些话,她完全没有把握住重点。 第224章 好姐妹,见面分一半 楚老夫人训斥完后,才叫楚天骄起来。 楚天骄赶紧的爬上榻想撒娇,被楚老夫人嫌弃的一推:“脏得像个猴子似的,滚回自己院子去先洗漱,再过来用饭。今晚,必须给我吃一盅猪脑,这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脑子长没长!” 一听又要吃猪脑,楚天骄的脸立即苦了下来。 楚芸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大姐,你可是欠了三十几盅猪脑了,慢慢喝吧!” 楚天骄瞪了她一眼:“好姐妹,见面分一半,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 楚芸儿撇嘴:“我才不帮你喝,谁让你出去浪,都不带我的?” 楚老夫人听着不乐意了,冲着楚芸儿骂道:“怎的?你也想学你大姐离家出走?你大姐的脑子和武功,比你好一倍不止,她喝一盅,你就喝两盅。” 楚芸儿哀嚎:“祖母,你偏心,明明我老老实实在家,为什么罚我?” 楚老夫人抬头望天花板,当没听见。 反正现在楚家人,人人都知道家法里多了一条,只要犯错,就喝猪脑。 这项惩罚,连离阳侯都逃不掉。 只要楚老夫人认为谁做了没脑子的事,那除了早上的猪脑外,晚膳时谁面前便会多一盅猪脑。 当晚,一家人团聚,还是其乐融融的共进了晚餐。 席间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当李嬷嬷端上来两盅猪脑,放在楚天骄和楚芸儿面前时,其他人都在冲着她俩偷笑。 第二日,楚天骄便被离阳侯亲自带着去了大理寺接受问询。 大理寺卿林华斌,便是林婉容的父亲。 因为自家女儿也是青松社的成员,林华斌没少听说楚天骄的丰功伟绩,所以在接待楚天骄的时候,态度还不错。 又有离阳侯亲自保驾护航,楚天骄没有受什么刁难,只是将此去南宁,见到的南宁王府的情景,叙述了一遍。 南宁王中毒,被软禁,是她亲眼所见,也是她亲自救出来的。 楚天骄的证词,至关重要。 关于南宁州牧府的情况,楚天骄说了自己亲眼见到了两个梁成。 这是两个案子,但都由大理寺主审。 因梁成兄弟逃了,湘南军汇同钦差,已经控制住了南宁,梁成兄弟的案子,要等抓到二人后,再行审问。 没过多久,李匡也在李二老爷的陪同下,到了大理寺。 李匡是亲耳听到的谢容安的计划,他的证词,同样重要。 单独问询后,两人被一起带到了林华斌的面前。 林华斌好奇的问道:“听闻李公子曾被县主打断手臂,为何会与县主一起游学去了南宁?” 离阳侯也瞪着虎目在一旁盯着李匡。 离阳侯对李家人成见已深,林华斌的问话,正问到了离阳侯的心坎里。 他听说李匡跟着楚天骄去了南宁时,就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然后自己女儿还去胶州,居然与李家那小子联手坑了梁家一百万两。 虽然楚天骄解释了两人交情的由来,但离阳侯还是觉得李家憋着什么坏。 李匡被问到在蹴鞠赛上,被楚天骄打断手臂的事,有些尴尬。 “启禀林大人,当初小子被县主教训,不过是小子大意了。小子心中不服,一直希望能证明自己并不比县主武艺差。 小子起了争强之心,希望能找机会再与县主一决高下,所以才尾随她去了南宁。” 李匡的回答,是李伯昌在胶州,就叮嘱过他的。 回了上京,特别是在配合审案,或者陛下召见时,切不可露出对楚家任何人的亲近之意。 李匡虽然心里难受,还是知道这是大局,不得已,只能在堂上如此作答。 林华斌与离阳侯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彼此意会。 李匡这么说,他就知道折子怎么写了。 南宁王还真是运气好,有彼此不合的两家人替他作证,可信度大大提升。 离阳侯心道:“李家这小子,还算上道。说的这话,差点连我都信了。” 李家怕皇帝猜忌,离阳侯其实也怕。 原本皇帝就对楚家人处处防备限制,南宁王的案子,因两家小辈的卷入,把楚李两家都卷了进去。 本来一件非常好说清楚的案子,如果被皇帝想成了藩王与两家武勋的勾结,那可就不得了了。 幸好离阳侯和林华斌的关系还可以,林华斌为人也算正值,不会故意栽赃惹事。 离阳侯刚才跟林华斌提到了大战在即,不想朝局不稳的意思。 林华斌立即懂了潜台词,表示自己会注意上折时的言辞的。 王庭和王星然兄妹,早就回了上京。 有王丞相提点,也没有乱说话。 于是,楚天骄和李匡二人的证词,呈报到皇帝跟前时,便成了李匡找楚天骄寻仇,一路尾随她去了南宁,准备伺机找楚天骄比武斗狠。 楚天骄和王庭等人游学走到南宁时,准备去拜访陆钰,却无意中发现了南宁王府气氛怪异,于是夜探南宁王府,发现了南宁王中毒被软禁。 楚天骄救南宁王,巧遇一直跟踪她的李匡。 在大义面前,李匡做出了选择,帮着救了南宁王。 因南宁王提到东夷奸细,楚天骄混入梁府查探,李匡不甘示弱,也潜入了梁府。 这才有了李匡偷听到谢容安那袭话。 两人被梁成和谢容安的人发现,逃亡时合作了一把,一起逃到了湘南都督府报案。 即使是这样,皇帝看到折子,心里还是不舒服。 为了让南宁王身败名裂,他要求三司会审,且允许大众旁听。 这一下,满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南宁王昏聩,王府居然混进了东夷奸细的事。 南宁王因此在百姓中得了个“糊涂王爷”的称号。 皇帝对此很满意。 没了名声,即使南宁王是皇弟又如何,以后就算他想干点什么,也没有百姓愿意跟随他了。 三司会审的结果,和大理寺呈报的调查结果,基本一致。 这一次,文官齐齐熄火,没有从中做手脚。 一方面,这有南宁王府暗中打点的效果。 另一方面,谁也不敢同时得罪楚李两家。 会审结果呈报御前,南宁王御下不严,昏聩糊涂,致使东夷奸细混入这罪是逃不掉了。 但要想定南宁王谋反,或是叛国,肯定是定不了了。 南宁王的亲王爵位,是先帝赐予的,非谋逆大罪,皇帝也不好给他褫夺了。 幸好南宁王自己上折子,自称昏聩不足以治理封地,请旨朝廷收回南宁封地。 皇帝觉得这个弟弟,还算识相,手里没有了封地,又没实权,在上京,南宁王也就是个富贵闲人,翻不起任何浪花。 皇帝下旨撤了南宁封地,保留了南宁王的亲王爵位,改封为宁王,宁王禁足三年,世子陆钰禁足一年。 这个惩罚,对于一个有封地的亲王来说,已经是非常重了。 但能保住性命,甚至连爵位都保住了,陆钰父子还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没了封地,就没了主要的收入来源,这一点陆钰倒是不担心,自己还有很多隐藏的产业,足以支持王府开销。 紧接着,皇帝下的另一道旨意,却让人明白,他还是开始猜疑楚李两家了。 第225章 大侄女,你想被开除这事,怕是后患无穷呀! “什么?皇帝居然下旨赐婚,让李家的二小姐嫁给陆兆凌?” 楚天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五味杂陈。 倒不是她对四皇子陆兆凌还有什么想法,而是她觉得,这位李家的二小姐,很可能会走上自己前世的老路。 陆兆凌还真是厉害,与楚家联姻不成,居然能与李家联姻。 皇帝下这道旨意,也有拉拢李家的意思。 太子已经过世,皇帝难道是中意陆兆凌继位,才会将李家这么重的砝码,加注在他身上? 连陆鼎峰听到这消息,都火冒三丈。 “这个害我江山倾覆的龟孙,他要当太子,朕就写遗诏废了他!” 楚天骄无语,太祖爷爷已经很久不朕呀朕的了,这是真被气糊涂了啊! “太祖爷爷,您的遗诏,真废不了他。 你要是留遗诏废一个隔了五代的太子,只要稍有智商的人,都知道遗诏是假的。” 陆鼎峰郁闷,一想到自己打下的江山,就是毁在当今皇帝和陆兆凌手上的,他就闹心。 成宗皇帝当初在太庙,就被各位祖宗各种劈头盖脸的骂,离国开始四面楚歌,兵荒马乱,便是从他当皇帝开始。 这几年,离国国库空虚,皇帝连年缩减军费开支,才会在与西戎人交战时,越来越吃力。 现在又要与东夷作战,国力走向衰败,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这时候,急需要下一代的君王,能够聪明睿智,力挽狂澜。 陆鼎峰感叹道:“可惜陆氏子弟,没有一个及得上我那儿子的。” 楚天骄也认同,陆鼎峰虽然打天下厉害,但要说治理天下厉害,还是太宗皇帝。 离国就是在太宗在位的那几十年里,走向鼎盛的。 “太祖爷爷,咱们找一找,也许太宗爷爷也回来了。只要找到他,让他扶持一位小皇帝出来,或者干脆让他重归皇族,未必不能逆转离国的颓势。” 陆鼎峰自己重生成了个女儿身,是不可能重归陆氏皇族的了。 但如果自己儿子也重生了,让他继续治理这天下,倒是个好主意。 “嗯,这个可行,只是万一我儿子也重生成了个女儿身,或者重生成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就没戏了。” “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要找起来,首先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那种受了伤以后,性情大变的人。” “离国那么大,这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太祖爷爷,你看,除了太奶奶,咱们都重生在上京,我觉得大家重生在上京的可能性,还是要大很多。不如咱们就从上京查起。” 陆鼎峰也牵挂自己的儿子,从这一天起,便派了人走街串巷,四处打听这大半年来,可有人受伤,受伤后可有性情大变。 楚天骄正在院子里与陆鼎峰聊时事,便有丫鬟来报,说老夫人让她去一趟前院会客。 到了前院,当看见一个身着天青色儒衫的背影时,楚天骄转身就想逃。 可惜,门口的丫鬟已经看见她了,楚天骄站在门外磨蹭,直到那人转过身来,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她哼哼,楚天骄才不情不愿的蹭进了会客厅。 因离阳侯不在家,这次是楚天骄的三叔楚晟接待小孔夫子。 楚晟冲着楚天骄挤眉弄眼,忍着笑道:“大侄女,你看谁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天骄苦着脸向小孔夫子行礼。 “见过夫子。” 小孔夫子冷着脸将一张文书递给了楚天骄。 “县主不必多礼,我可没那能耐能当你的夫子,这是太学对你逃学一月的处罚文书,你自己看吧。” 楚天骄一看,差点哭出来。 “夫子,我逃学是我不对,太学要处罚我,大不了将我开除学籍就是,这让我留校查看,还罚我为新的藏书阁抄书一百本,这算怎么回事?” 小孔夫子脸色更加难看,“你很想被开除学籍?” 楚天骄当初入太学,本来就是为了查案,真没有要好好读书的意思。 可被家里祖母,和这个过分认真的小孔夫子逼着,只得硬着头皮上下去。 本想着这太学预备班,也就一年的时间,自己是肯定无法通过考试转正的。 这一年,自己东混混,西混混,也就混过去了。 这次逃学一个月,更是做好了回来被开除学籍的打算。 没想到,不但没被开除,还被罚抄一本书,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吗? 她每天那么多事要忙,如何静得下来抄书? 于是,她点了点头。 小孔夫子生气的骂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按照太学的规定,楚天骄还真的会被开除学籍。 这个留校查看的处罚,可是小孔夫子费了牛劲替她说好话,才给她和其他几个人争取来的。 王庭和王星然等人都是感激涕零。 唯有楚天骄,居然直接说自己想被开除。 这让小孔夫子如何能不气。 他抬脚就要走,被楚晟一把的抓住,连声道歉。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小孔夫子,楚晟才转头对楚天骄说: “大侄女,你想被开除这事,怕是后患无穷呀!” 楚晟自己以前也是个学渣,深深的同情自家的大侄女。 但他娘让他转达的话,他却不能不转达。 楚晟说:“大侄女,你祖母说了,如果你被太学开除,那就立即给你请个绣艺师傅,让你在家好好学女红,出嫁前,不准踏出府门一步。” 楚天骄吓了一跳。 这怎么能行? 去太学上学好歹还能到处走,被关家里学女红,开玩笑吧? 她最烦的就是女红了。至今,她可是连个帕子都不会绣。 楚天骄被楚老夫人的命令吓坏了,赶紧的换了一副嘴脸,冲着小孔夫子谄媚的笑道: “夫子,我想读书,我可想读书了,我不能被开除。这罚我认了,明日我就回太学好好上课,好好抄书。” 小孔夫子这才脸色好看了许多。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县主既有鸿鹄大志,便当三省己身。 善学者尽其理,善行者究其难。县主善行,但仍需勤学勤思,方可青出于蓝胜于蓝。” 楚天骄收起了厌学之心,恭恭敬敬的向小孔夫子行礼:“学生受教了。” 等楚天骄送小孔夫子出府时,正巧碰到了大嫂江月华从马车上下来。 楚天骄的大哥已经战死,大嫂江月华霜居多年,平日里很少出自己的院子。 今日竟然难得从外面归来,想来是去查看她陪嫁的铺子了。 江月华带着白色的幕帘,正巧风儿将幕帘吹拂起了一角,露出了她不施脂粉的素颜。 小孔夫子愣住了,脱口而出喊了一声:“月华!” 第226章 从此,大家再想像以前那样纯粹的相处,怕是难了 小孔夫子居然认识自己的大嫂? 楚天骄隐约猜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被小孔夫子格外关照,是为什么了。 江月华似乎也没想到会遇见故人,一愣之下,向小孔夫子福了福,并未攀谈,便转头对楚天骄说: “大妹妹,咱们一同进府吧。” 楚天骄被江月华挽着跨过了府门,转头回看,发现小孔夫子还站在原处,神情有些落寞。 她再转头去看江月华,发现自家大嫂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似乎刚才遇见故人,是一件多么不值一提的事。 不管江月华表现得多么风轻云淡,楚天骄还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因为,大嫂居然挽着她回府了。 自大哥去世后,大嫂就从不与人亲近,就连见了她这嫡亲的小姑子,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挽着她走路,这还是第一回。 反常必有妖。 “罚我抄书一百本是吧?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这书还指不定是谁抄呢?” 楚天骄心里有了主意,决定明日去太学试探一番。 第二日,楚天骄乘着马车去了太学。 一进教室,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以往这教室里,只要没有夫子,都是叽叽喳喳的,今儿却特别的安静。 王星然倒是一如既往的冲着楚天骄笑,等楚天骄坐下后,才悄悄的告诉楚天骄一个消息:“沐茹娴退学了,她们几个爱吵闹的,失了主心骨,都不说话了。” 沐茹娴这个名字,楚天骄都快忘了,听王星然提起,才想起来这是太子妃的妹妹,那个一心喜欢六皇子的姑娘。 这姑娘有段时间把楚天骄当成了假想敌,总爱找楚天骄的茬,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多次受叶汀兰的挑唆,来找楚天骄麻烦。 有一次,还差点因此磕伤了毁容。 也正因为抱她去太学的药庐,才让楚天骄无意间发现上官鸿潜伏在太学。 “好好的,我们还没退学,她怎么退学了?” “自从太子哥哥去世后,太子妃便病了。 前几日才诊出了有孕,太子妃肚子里的,可是太孙。 皇家和沐家都紧张,沐家请旨,让沐茹娴去东宫照顾她姐姐,于是沐茹娴便退学了。” 太子妃竟然有孕了?这事上一世可没有。 难道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救下了太子,让太子多活了几个月,所以才让这个太孙有机会来到人世? 不过楚天骄对太子的印象很好,他若真的留有血脉下来,楚天骄也是替他高兴的。 刚听完沐茹娴的消息,便又听王星然抛出一个炸弹:“叶汀兰也怀孕了。” 楚天骄既觉得吃惊,又觉得这很正常。 吃惊是因为给周锦云下毒的事都暴露了,叶家居然还留着叶汀兰。 她还真是命大。 觉得正常是因为叶汀兰前世就像母猪一样,生了一胎又一胎,确实多产。 “这消息也是昨儿刚从四皇子府流出来的。叶汀兰现在在四皇子府,只是侍妾。这回怀孕了,又是四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很可能四皇子会为她请封侧妃。 陛下才刚给四皇子赐婚,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李家姐姐,估计要被气死。” 看着王星然一脸同情李家二小姐的模样,楚天骄心想:“叶汀兰与陆兆凌苟合,这事早就闹得满城风语。 叶汀兰的名声,是彻底的臭了。早不传出怀孕,偏偏陛下刚下旨赐婚,就传出她怀孕的消息,这肯定是叶汀兰故意为之。 目的嘛,很可能是打李家二小姐的脸。 说不一定她心里还希望李家二小姐主动退婚,把四皇子妃的位置,继续给她留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少了陆钰,几人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陆元清倒是又回太学上学了。 他与王庭二人坐在楚天骄对面,陆元清时不时的看一眼楚天骄。 楚天骄觉得他有话要说,便道:“六殿下,你有话就直说,老这么看我,我心里发毛。” 陆元清犹豫了半天问道:“楚妹妹,你……我四哥又被赐婚了,你心里没点想法?” 楚天骄翻白眼:“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最多会想,人家好好的李家姑娘,又要被你四哥荼毒了。嫁给你四哥,还不如嫁给你呢。” 陆元清闻言掩饰不住高兴,“楚妹妹,你真觉得我比我四哥强?” 这话楚天骄却不敢随便回答了。 她审视着路元清,这位可是当今唯一的嫡子了,也是储位继承的第一人选,万一自己答错了,被误会站队,可就麻烦了。 “六殿下,我只是觉得你人品比你四哥强,其他的,我可不知道。” 即使楚天骄这话有所保留,但陆元清还是挺高兴的。 自太子死后,皇后便因悲伤过渡,一蹶不振。 叶贵妃趁虚而入,不知道怎么哄得皇帝开心,让她协助皇后打理后宫。 前儿皇帝又下旨为叶贵妃的养子赐婚了李家二小姐。 这可是个非常不妙的信号。 朝中大臣和后宫的的人都在猜测,皇帝是否属意四皇子为新的太子。 一时之间,叶家的风头,差点盖过了王家。 王家和皇后,这时候都迫不及待的想将楚家绑上自己的战车。 皇后又开始念叨陆元清,让他多与楚天骄走近点。 陆元清之前因楚天骄对付上官鸿时,手段太凶残,被吓着了,歇了娶楚天骄的心思。 可如今,太子哥哥死了,自己如果不争气,王家和皇后一脉,都会被叶家打压,他也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起了楚天骄。 楚天骄猜到了他的心思,直接挑明道:“六殿下,咱们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你没把我当女子,我也没把你当男人,你可千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破坏了咱们的友谊。” 陆元清心思被点破,讪讪道:“楚妹妹,你想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嘴里这么说,陆元清还是挺失落的。 他想起了他们几人去南宁的事,心中多了一层怀疑,莫非,楚妹妹真的喜欢上了阿钰? 反正阿钰是自己的小弟,与自己最亲近,如果能够撮合阿钰和楚妹妹,倒是也能接受。 王庭最是不耐烦,发牢骚道:“咱们几个,都是好兄弟,能不能大家一起相处的时候,纯粹点?” 楚天骄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庭。王胖这小子,算是在给她解围吧? 其实在座的几人,都心知肚明,太子一去世,夺嫡之争便开始了,从此,大家再想像以前那样纯粹的相处,怕是难了。 第227章 学院之中,你还是叫我夫子吧。 用完午膳,楚天骄便去了师蚕阁找小孔夫子。 “县主,这是你需要抄的一百本书的书目,书可以从藏书阁借。” 小孔夫子是特意留在师蚕阁等楚天骄的,此时其他夫子都去午休了。 他坐在书案前,将一张书单递给了楚天骄后,便低头继续圈点学生的作业。 楚天骄接过书单,面不改色的说道:“小孔夫子,我嫂子昨天进府后,托我转达问候。” 小孔夫子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了纸上,形成了一个墨团。 他一边处理纸上的墨团,一边颤身问道:“月华她说什么?” 看小孔夫子手忙脚乱的样子,楚天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没说什么,昨日不是在府门前吗?她不好与夫子相认,便让我转达几句话。” 小孔夫子的耳根红了起来,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 江月华毕竟是孀居之人,又在离阳侯府门前,昨日小孔夫子突然叫出江月华的闺名,确实唐突了。 “夫子,您与我家嫂子自幼相识?” 小孔夫子此时已经整理好了书案,站起了身,正好与楚天骄面对面的站着。 “嗯,她没有告诉你,我和她是表兄妹?” 楚天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江月华是江家嫡出的大小姐。母亲出自河东王家,并非姓孔。 不过,江月华的爷爷,早年间曾任职太子少保,翰林院院首,也曾经是文臣之首,家里与来自文圣之乡的孔家有亲,确实正常。 这表兄妹,应该不是嫡亲的表兄妹,不过可能确实是有亲戚关系。 “原来是表哥啊,多谢表哥这么长时间的照拂,表妹这厢有礼了。” 小孔夫子表情皲裂,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县主这顺杆子往上爬的本事,不知都是从哪学来的。 “学院之中,你还是叫我夫子吧。” 楚天骄这脸皮,当然是跟太庙的那一墙老祖宗们学的。 陆鼎峰就经常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挂在嘴上。 那半墙的皇帝,哪个不是面皮厚,心眼黑的? “夫子表哥,我嫂子让我带话给你,响鼓不用重锤,过犹不及。” 说完,楚天骄可怜巴巴的盯着那张书单。 小孔夫子心一软道:“既然月华替你求情,那就减半吧。” 楚天骄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没想到嫂子的名头,这么好用。 不过,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继续叹道:“唉,昨儿我嫂子还说,只要我将这话带给夫子,夫子最多让我抄一本书呢。 看来,我嫂子还是高估了你们的兄妹情谊啊。” 小孔夫子为难道:“处罚是学院下的,我也无权更改,一本太少了吧?” 楚天骄试探道:“那就两本?” 小孔夫子道:“最少也得十本,我才好替你求情。” “成交,那就十本。” 小孔夫子这才反应过了有些不对劲:“月华真让你带话给我了?” 楚天骄厚着脸皮点头,“真的,真真的,不信夫子表哥你亲自去问。” 自从江月华嫁进楚家后,小孔夫子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即使见到,也只是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从来不敢僭越。 对楚天骄严加管教,也只是小孔夫子看在江月华的面子上,自己格外的上心。 再加上楚老夫人在开学前,便让楚烨亲自去拜访过他,提出的要求。 所以,他如何能私下里去问江月华? 算了,看在表妹的面子上,就帮这个猴儿一次吧。 小孔夫子认命的点头:“十本,一定得认真书写。” 楚天骄得了这么大个便宜,终于绷不住了,笑开了花。 她心情好,便乐意帮人,更有试探这对表兄妹的意思,问道: “夫子表哥,你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嫂子吗?” 小孔夫子黯然,摇了摇头。 等楚天骄告辞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讷讷道:“帮我带两个字吧,‘保重’。” 楚天骄笑着答应了。 走出师蚕阁,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去藏书阁借书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李匡。 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匡也被罚抄书了,不过数量是五十本。 楚天骄知道王庭和王星然也是被罚五十本,唯独自己是一百本,不禁哀嚎,为什么自己最惨? 还好我机智,现在只需要抄十本了。 她心里原本生起的那点愧疚感,烟消云散。 “骄骄,我公堂上那么说,你别误会了。” 李匡这几日都在忐忑,怕自己在公堂上说对楚天骄怀恨在心,让楚天骄信以为真了。 为这事,他辗转难眠,人都瘦了一大圈。 楚天骄无语,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吗?你要觉得这么说,心里过意不去,帮我抄十本书如何?” 李匡也听说了楚天骄的处罚是抄书一百本,原本就想帮她分担一些。 “好,我替你抄,要不我帮你抄五十本吧?” 楚天骄心里一突,“这么耿直?不用了,就帮我抄十本吧,其他的,我再找人帮忙。” 听说只要自己帮忙抄十本,李匡还有点不乐意,坚持十本太少,怕剩下的楚天骄会累着。 楚天骄不好意思,自己一共就用抄十本,现在一本都不用抄了,总不能还让李匡做无用功吧? “李匡,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真不用。一府的丫头呢,我让她们帮忙。” 李匡这才作罢。 楚天骄一身轻松的离开藏书阁,放学后直奔江月华住的小院。 第228章 大嫂,我大哥的遗物,都收起来了吗? 看到院门口挂着的牌匾,楚天骄的情绪骤然低落了下来。 牌匾上,是她大哥楚临风亲笔手书的院名——风华小筑。 这是楚临风在大婚之前,改的名字,院名各取了自己和江月华名字中的一个字。 大哥一定很钟意大嫂吧? 楚天骄一边心想,一边跨过了院门。 这个院子,楚天骄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了。 一方面是因为江月华性格清冷,不愿与人亲近。 一方面是楚天骄也不想睹物思人,怕自己会想起大哥,抑制不住悲伤。 在院子里丫头,看见了楚天骄,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丫头行礼后,转身便去通禀。 江月华迎了出来,站在房廊下一脸淡定的问楚天骄:“大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看江月华这态度,竟然是不打算请自己进屋了。 楚天骄觉得有点尴尬。 楚天骄自忖从江月华嫁过来后,自己从未为难过她,甚至大哥在世时,大家走得还算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江月华现在总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大嫂,方便进屋说话吗?” 江月华愣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将楚天骄让进了屋里。 楚天骄打量着这个房间。 在大哥成婚之前,这个院子,楚天骄是经常来的。 这间房,原本就是大哥的卧室,自小兄妹打闹,她也不知道进来过多少次。 但此时,这间房里的摆设,显得特别的陌生。 家具换成了江月华的陪嫁,一水的小叶紫檀木,显示着江家的家底丰厚。 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架三尺见长的绣架,架子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绣作。 整个屋子里没有多少的摆设,清清冷冷,一如江月华的性格。 江月华让丫头上了茶水和糕点。 “大妹妹,我素来不爱甜食,糕点是大厨房送来的,你将就着吃。” 楚天骄坐在了圆桌前,喝了一口茶。 茶倒是好茶,云顶毛尖,入口回甘。 放下茶盅,楚天骄斟酌着问:“大嫂,我大哥的遗物,都收起来了吗?” 江月华别开头,避免直视楚天骄,淡淡的说:“嗯,收起来了。” “我大哥有张残月弯弓,不知可否借用我一段时间?” 江月华一愣,随即道:“都在库房里,我待会儿找找,找到了给大妹妹送去。” 楚天骄点头称谢。 她借弓不过是随便找的藉口。 那把残月弯弓,也是老离阳侯用过的。 当初老离阳侯把天鸦剑给了楚天骄,怕大孙子吃醋,便将弓传给了楚临风。 楚临风得了这把弓后,爱不释手,片刻不愿离身,至死背上都背着这把弓。 残月弯弓是随着楚临风的遗体一起送回来的,交给了江月华保管。 当初,江月华抱着这把弓,哭得死去活来,据说每晚都会抱着弓入睡,没想到才过去三年多,这把弓,居然被弃到了库房里。 再打量这个房间,竟然找不到一点点大哥的痕迹了。 楚天骄心里有些落寞,但也能理解,活着的人,总不能永远活在悲伤里吧? “大嫂,您与我的夫子,是表兄妹?” 江月华神情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 “他的母亲,也出自河东王家。” 楚天骄这才搞明白,原来是姨表兄妹。 “夫子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楚天骄的话还未说完,江月华便如刺猬般立即打断了楚天骄的话头,“我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还请大妹妹以后不要帮外人带话。” 楚天骄被噎住了。 “好吧,那我不说了。但是,大嫂也不必将自己禁锢起来,大哥虽然不在了,我们全家,都还是希望你能过得自在舒心一些。” “谢谢大妹妹好意。” 楚天骄实在坐不下去了,江月华整个人,都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大嫂,那我就告辞了。” 江月华立即起身送客,没有一句挽留的话,这让楚天骄不适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出了风华小筑,楚天骄便去了上院。 再过一会儿,便该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楚家人除了江月华,其他的人都会到楚老夫人的院子里来用膳。 这也是楚家的一种传统。 毕竟家里原本人丁就单薄,这种传统,可以增进一家人的感情。 “听说你去了你大嫂的院子,我可告诉你,月华爱清净,你可别总去叨扰她。” 楚老夫人看到楚天骄,便念叨道。 “祖母,你不觉得大嫂这么关着自己,不合群吗?” “傻孩子,你不了解孀居之人的难处。你大嫂是个贞静刚烈之人,她肯为你大哥这么守着,我们应该感谢她。 等以后你二哥有了孩子,过继一个到你大哥名下,也不枉费她为你大哥守了那么多年。” 刚走进来的楚珉宇正好听到最后一句,立即傻了。 “祖母,我这媳妇都没有,你就惦记我孩子了?” 楚老夫人啐道:“你还好意思说,之前让你相亲,是谁不肯的? 跟你说,你的亲事今年必须定下来。” 说到楚珉宇的亲事,楚老夫人就开始头疼了。 她原本是十分中意王星然的,但是离阳最近又说,朝中夺嫡之争的苗头已经开始了。 王家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如果这时候楚家与王家联姻,那岂不是直接就上了六皇子的船?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满上京城,真的没有比王星然更让楚老夫人满意的适龄女子了。 当然,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相看过王星然后,有珠玉在前,楚老夫人再看别人,就变得挑剔起来了。 楚天骄冲着楚珉宇挤眼,“二哥,快点给我找个二嫂吧,我就一个条件,一定要活泼一点,跟我合得来的。” 楚珉宇不要脸的说道:“行,满足你的条件可以,不过你得接济一下你这穷鬼二哥。我辞了官,给你当打手,每月给我五百两薪水就够了。” 楚天骄咧嘴,“你要敢辞官,不怕爹打断你的腿?” 楚珉宇也只是说笑而已。 请封他为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交给皇帝了,他身上的担子只会更重,辞官,那也只能想想而已。 楚天骄将楚珉宇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二哥,江家辞官归乡了,他们家在上京还有人吗?” 第229章 为什么感觉表姐很像那些渣男呢? “江家?早没人了。不是连大嫂都是从曲州嫁过来的吗?” 楚天骄知道,楚临风和江月华的婚约,是老离阳侯和江月华的祖父定下的。 定亲后不久,江老太爷便辞官归乡了。 过了很多年,楚家才上门提亲,江月华,确实是从曲州江家祖宅直接嫁过来的。 楚天骄叹息一声,想想江月华也确实是可怜,在上京没有娘家亲眷,孤零零的一人。 楚天骄放下了心中的那点不适,决定以后还是要多关心一下这位大嫂。 可是等到第二日,江月华还是没有将残月弯弓送来,楚天骄心想,嫂子又不会武艺,既然舍得将残月弯弓收到库房里,不会舍不得给我看几天吧? 恰巧这一日,胶州梁家被满门尽灭的消息,传到了上京,楚天骄被这消息整懵了。 她立即叫来了陆鼎峰商量。 “太祖爷爷,咱们根本没有动梁家,为何梁家会被灭门?” 陆鼎峰叫她不要慌。 等听完消息说是东夷人潜伏进了胶州,斩草除根灭了梁家后,陆鼎峰道:“不会是东夷人做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东夷做的。梁家就算相信了咱们的圣旨,不愿意逃往了东夷了,东夷人也不会去杀了梁家满门。 毕竟梁成替东夷人卖命,又至今生死未卜,杳无音信,此事说不通。” 陆鼎峰已经想到了是谁做的了。 而楚天骄也想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楚天骄脸色苍白的叹息道:“终究是因为我贪财,害了梁姑娘。” “小孙媳妇,主意是我出的,不怪你。 咱们不能告诉李伯昌细节,李伯昌不敢相信我们做得干净。 再加上梁家除了这一百万两,肯定还留下不少的浮财,李伯昌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梁家直接抹杀,是个心狠的人。” 楚天骄觉得多少还是跟自己有点关系,便问陆鼎峰:“那我们就这样装不知道?” “小孙媳妇,心善是好事,但成大事者,心不能太软。 这事真不怪你,咱们只是没算计到李伯昌会这么狠。 你要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去庙里给梁小姐点一盏长明灯吧。” 楚天骄知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总不能为了梁珊珊,去告发李伯昌吧? 那不是把自己伪造圣旨,截取梁家一百万两的事,一块儿爆出来了吗? 如今,给西北楚家军的四十万两,已经换成了粮草和银子,悄悄运往西北交给她四叔了,还都还不出来了。 过了两日,等楚天骄再遇到李匡时,神情复杂。 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将假圣旨的事,告诉李匡。 “骄骄,帮你抄的十本书已经抄好了,我给你送到府里吧?” 李匡也听说了梁家的事,但他根本没想到那很可能是他爹在替他收尾。 这几日,他每天都在忙着抄书,不仅要抄自己的那份,还得帮楚天骄抄,眼眶深陷,一看就是没怎么睡觉。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抄吧,谢谢你。” 李匡忙说:“你要觉得送去府里不方便,那我明日带太学来交给你。我抄都抄完了,你别跟我客气。” 楚天骄抬头看了一眼李匡,发现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叹气道:“李匡,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真的不用了。” 说完,楚天骄转身便离开了。 李匡愣在原地,他不明白楚天骄为什么变得疏离起来,明明前两日大家还有说有笑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二姐要跟四皇子联姻? 李匡想到了楚天骄之前与四皇子陆兆凌曾有过婚约。 现在陆兆凌要变成自己的姐夫了,他心里也膈应。 李家人并不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 特别是四皇子府传出叶汀兰有孕的消息后,李家的二小姐更是在家里闹着要抗旨退亲,被李夫人扇了一巴掌,才消停了。 李匡也看不上四皇子。 但这是陛下赐婚,就连他爹都无权反对,李家人只能咬牙认下了。 李匡会错了意,望着楚天骄的背影,心烦意乱的回到教室。 王庭跟他同行南下,已经关系算得上熟稔,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 “你不会都是自己抄的书吧?看你这鬼样子,五十本抄完,还不得嗝屁了?” 王庭也被罚了,但是他才不会自己抄呢。 他的那份,都是他的小厮多鱼在抄。 李匡将王庭扯到一边,悄声说道:“求你帮个忙行不?” 等李匡说完自己要王庭帮的忙,王庭张大了嘴,骂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中邪了?上京城那么多正常女子你们不喜欢,怎么个个都喜欢被虐?” 李匡红了脸,“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王庭还是很服气李匡的武力值的,无所谓道:“帮,你们都要往火坑里跳,我也拦不住呀。 我就等着看你跟阿钰两人,最后谁能把那小霸王娶回家,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李匡知道王庭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大嘴巴,虽然被说破心事有点难堪,但除了请王庭帮忙,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第二日,王庭便扛着十本抄好的书塞给了楚天骄。 “啰,有人让我给你的。他非要我说是我帮你抄的,可我什么样的人,你门清,这谎我觉得撒了也白撒。” 楚天骄被书怼了满怀,想塞回给王庭,但正巧看见小孔夫子远远的走过来了,赶紧的将书抱好,一溜烟的跑了。 这人情,楚天骄是真的不想欠,可惜,是自己先开口让人家帮忙抄书的,现在想不欠,都不行了。 放学的时候,楚天骄又碰到了李匡,她什么都没说,拉着郑琳琅就钻进了马车。 郑琳琅问:“表姐,你跟李公子不是关系不错了吗?怎么躲着他?” 楚天骄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发现李匡还站在原地,傻傻的望着楚家的马车。 楚天骄赶紧的缩手,退回椅背道:“我觉得咱们以后跟李家人,还是得保持距离。” 楚天骄是真的有点怕了。 李家人的狠辣,跟楚家人的行事风格,差异太大。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其实已经认可了李匡这个朋友。 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想离李匡远一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家终究会有对立的一天,到时面对李匡,楚天骄怕自己会心软。 “表姐,你没觉得李家是李家,李匡是李匡吗?我觉得他跟我过去听说的李家人,已经很不一样了。” 郑琳琅的话,让楚天骄又有些犹豫。 “琳琅,可是咱们每个人,都逃不开家族的羁绊啊!” 楚天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表姐,你这几天有去看宁王世子吗?” 宁王世子? 好一阵楚天骄才反应过来,南宁王已经被改了封号,宁王世子,指的就是陆钰。 “我今晚去看看他,怪可怜的,要被禁足一年呢。” 宁王府外面有禁卫军把守,楚天骄也只能晚上翻墙进去看陆钰。 姐妹两又说了几句话后,郑琳琅下了楚天骄的马车,准备乘自己马车回武宁伯府。 看见李匡还站在原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狼狗,郑琳琅同情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感觉表姐很像那些渣男呢?” 第230章 山河无恙,不会只系在某一个陆氏子孙身上 楚天骄回到离阳侯府,刚进院子,便听到楚青言的哭声。 自从楚天骄这次从胶州回来后,便很少看见楚青言。 楚天骄每天都很忙,也没有多想,反正这孩子比真正的三岁半的孩子早熟,即使她不在,也能在府里过得好好的。 突然听到楚青言的哭,楚天骄快走了两步,过去一看,发现楚青言正一个俯冲,撞向洛霓裳。 “老妖婆,我跟你拼了!” 洛霓裳显然没有防备,被楚青言一撞之下,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天骄愕然,这对婆媳,什么仇什么怨,上辈子都没打起来,怎的这辈子居然打起来了? 楚天骄赶紧的上前薅住了还想骑到洛霓裳身上抓挠的楚青言。 “住手!” 听到是楚天骄的声音,小青言转头就抱住了楚天骄,嚎啕大哭了起来。 “骄骄,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可恶的女人,她刚打我!” 楚天骄离家一个月,楚青言的口齿变得伶俐了起来,虽然还是小奶音,但是表达清晰得跟成人区别不大。 楚天骄一度怀疑她又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看到楚青言哭得一脸眼泪鼻子的邋遢模样,楚天骄差点就信了。 可是她又觉得不对,洛霓裳又不是小孩子,脑子也算正常,怎么会没事去招惹楚青言? “大小姐,你别听她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先跑到药房来拿药材,我怕她不小心中毒,将她拉开,她就咬我。” 洛霓裳从地上爬起来,脸有些红,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那样子,是委屈到了极点。 这个前世的儿媳妇,真是冤孽呀,这才重逢几天,就跟她闹了两次了。 楚天骄也是头疼。 这两祖宗,上辈子就不对付,在太庙里也经常拌嘴,怎么重活一世了,不但没有一笑泯恩仇,反而结怨更深了? 楚天骄拉着楚青言去洗脸,把她收拾干净后,才严肃的问道:“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楚青言低着头,眼睛还红红的,可怜巴巴的说:“我只是去药房取一点芦荟,她就抓我,骄骄你看,我胳膊都被她抓出印子了。” 楚天骄看了一眼楚青言撸起袖子露出来的一段胳膊。 在侯府吃得好睡得好,楚青言如今早不是当初刚来时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了。 肉肉的一段胳膊,粉藕似的,上面确实有一点红印。 “你这身嫩肉,谁轻轻捏一下,都是红印,这说明不了问题。” “骄骄,她一个下人,你居然帮她不帮我?” “什么下人?何姑娘是我请到府里做客的,是客人。谁告诉你她是下人了?” “她自己说的。第一次我跟她单独碰到一起,她就对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 这个女人真讨厌! 她说凭什么我能进侯府做小姐,而她和她儿子,却只能做下人?” 楚天骄知道洛霓裳对此有不满。 但是,她将洛霓裳带进离阳侯府,并未将她当做下人,只是对家里人说这是她的朋友,到家里住一段时间。 楚天骄相信,自己院子里的人,肯定不会给洛霓裳脸色看。 但是难保外面的仆役,会背后议论。 洛霓裳为此,心里始终有些不平衡。 可楚天骄能怎么办? 楚青言本来就是楚家人,还是楚家正儿八经的太姑奶奶,这是血亲,她必须让楚青言回府得到应有的待遇。 但是她总不能再让她爹收一个干女儿吧? 再说,就算她爹愿意,洛霓裳自己又没失忆,让她叫离阳侯为爹,她自己能愿意? 楚天骄相信这话楚青言编不出来,只好忽悠道:“你可能听错了,何姑娘不是那个意思。” “小青言,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进药房?何姑娘今日拉你,确实是怕你有危险,你到底有没有咬她?” 楚天骄现在把药房的事,基本都交给了洛霓裳。 药房里存储着大量的毒药和解药,还有一些有毒的药材。 楚天骄相信,洛霓裳去拉开楚青言,确实是好意。 楚青言低下了头,老实的承认:“咬了。” “那就是你不对在先,待会儿出去给何姑娘道歉。” 楚青言有些不情愿,哀求道:“骄骄,你将她赶走好不好,我一见到她就难受,就想咬她。” 楚天骄扶额,不就是婆媳不合吗?太姑奶奶这失忆了,怎么还那么记仇? 在太庙里,楚天骄老听两人吵嘴,大致也听出了些缘由。 两人的矛盾,很大成分上,是因为观念的不同造成的。 一个来自平民家庭的婆婆,和一个世家嫡女的儿媳妇,两人的眼界和看待事务的观念,差异很大。 加上楚青言原本就和陆承基夫妻关系不和睦,洛霓裳又是个无原则护犊子的人,便更加的雪上加霜。 两人谁也瞧不上谁,但洛霓裳毕竟是长辈,楚青言活着时没少受洛霓裳的磋磨。 将洛霓裳赶走这事,楚天骄肯定不会答应。 但是,这两人住一起,看来是不行的了。 楚天骄只得去找陆鼎峰。 “太祖爷爷,您看咱们是不是尽快将医馆开起来,这样太奶奶就有事忙了。 等合适的时候,在外面给她买个小院子,让她和春生住到府外去?” 陆鼎峰也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他不爱掺和这些女人家的是非,所以也没管。 想了想后,陆鼎峰道:“让她和春生住外面,也行。到时让小基没事多回城去看看她。 开医馆的事,暂时先别急。大战在即,咱们需要忙的事太多了。等这一战结束后再说吧。” 楚天骄觉得陆鼎峰说得有道理。 一旦开战,自己得盯着爹,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上战场。 必要的时候,楚天骄宁愿自己代父出征。 只不过,如何让她爹同意这办法,比较困难。 “咱们派往东夷的暗探,传回了消息,东陵城确实气氛紧张,像是在备战。 咱们的探子去的时间太短,没办法混到关键的位置,只能探听到一些明面上的消息。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隐二混进了军队,他会找机会混到高层身边,多探听一些军事情报。 隐大买了几名被东夷人掳去的离国人的后裔,正在加紧训练,希望能够送入高官的府中做仆役。 还有就是,乔叔和他儿子跟着三皇子的商队走了一趟,不仅赚回来七万两银子,还带回来了不少的消息……” “嗯,我见过乔叔之后,便去三皇子府上道谢。” “你此时和三皇子走得太近,会不会惹麻烦?” “没关系,我跟三皇子,只谈金钱合作,其他的,我都一概装傻。” “哎,小孙媳妇,要是我陆家人,个个都像你这么擅于吸收他人所长,我老人家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楚天骄知道,名义上陆鼎峰是在帮自己,实际上,陆鼎峰内心中更是为了陆氏的江山。 只不过,陆鼎峰高瞻远瞩,胸怀广阔,知道山河无恙,不会只系在某一个陆氏子孙身上。 第231章 难道阿钰对自己起了心思? 听了陆鼎峰的汇报,楚天骄很满意。 虽然才短短半年时间,橘子庄培养出来的暗探已经开始运作了。 而商队,不仅可以带回来别国的消息,还赚了那么多的钱。 “乔叔他们,最初是一直跟着三皇子的商队走的。 不过他们进入草原后,乔叔便让自己的儿子乔兴拐道去了西戎。 在西戎人的草原上,乔兴看见了东夷人的使团。” 楚天骄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早就猜到了,这一次,东夷和西戎必定会结盟对付离国。 到时候两线开战,是必然的事。 “等西戎人兵临城下,四叔再发军报给朝廷,到时候增援肯定晚了。 边境上,虽然有爹留下的五万楚家军,但是咱们上次才攻占的翠叶城,肯定会保不住。 我觉得,不如想个法子,让我哥先带兵去边境。” 陆鼎峰为难道:“如果这样,万一西戎不攻打西北边境,岂不是劳民伤财?” “不,我跟西戎作战多次,我了解他们的性格,就算没有东夷人与他们结盟,到了冬日,他们也会骚扰边境。 这次有东夷结盟,说不一定西戎会倾举国之力出兵,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东部防线咱们不管吗?” “楚家跟李家各司其职,没有皇命,咱们想管也管不了。而且,这次咱们已经帮了李家不少了,如果他们还是输了,那就是命。” 楚天骄和陆鼎峰的出发点,还是有差异。 陆鼎峰考虑的更多是全局,整个离国都是他陆家的。 而楚天骄不同,她得先顾好楚家防卫的西北,能帮李家的,她都帮了。 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 她不可能丢下西北,跑去东部防线帮忙。 当晚,天黑以后,楚天骄换上了夜行衣溜出了离阳侯府。 宁王府外,有禁卫军把守,楚天骄仗着自己熟悉宁王府的地形,翻进了府内。 王府内静悄悄的,楚天骄刚到陆钰的院子,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两人交手了一个回合,楚天骄说:“幻影,是我!” 幻影收了手,拱手行礼:“楚大小姐,冒犯了。” 幻影当初在南宁时,中了谢容安的毒,陆钰和楚天骄将他和幻灵救出,并替他们解了毒。 而后,幻影和幻灵护送陆云奇回了上京。 陆云奇自己的暗卫在南宁时便被谢容安一网打尽了,陆钰将幻灵还给他爹,自己只留下了幻影一名暗卫。 “你的毒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多谢楚大小姐关心,没有什么后遗症。楚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从救出幻影时,他依然保留着一丝神志清明看,楚天骄觉得幻影这人,意志顽强,是条汉子,所以对他生出了一层敬意,才会跟他多唠叨两句。 “阿钰睡了吗?” “还没呢,楚大小姐直接进去吧。” 幻影知道自家世子的心事,他都懒得通禀,让楚大小姐直接进去,还能给世子一个惊喜。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没有惊醒陆钰院中的其他下人。 楚天骄推门进去时,陆钰刚准备出来,看见陆钰一身夜行衣,楚天骄乐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你这是准备上哪?” “大王,我刚准备溜去侯府找你,就听到你和幻影说话了。” 陆钰耳力好,楚天骄和幻影说话的声音,他已经听见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们侯府的护卫,可比你们王府森严,你要被我爹抓住,那你就完蛋了。” 陆钰将楚天骄让进屋子。 楚天骄坐下后,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外面禁卫军还挺多,我学了半天猫叫,才将人引开翻墙进来的,渴死我了。” 陆钰有些激动,一双丹凤眼里柔情似水,想到大王居然会冒着风险,深夜来看自己,陆钰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此时屋中灯光昏暗,夜色氤氲,陆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刚要告白,伸手想去抓楚天骄的手,便听楚天骄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这么看着我做啥?有什么事要求我帮你办?别拐弯抹角的装可怜,尽管说。” 楚天骄一句话,便将暧昧的气氛破坏得荡然无存。 陆钰那点想表白的心思,也被吓了回去。 他心里那个悔啊,谁让他以前装可怜装柔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呢? 楚天骄之所以今日前来,便是想到了王府被圈禁,陆钰一定有很多事不方便自己出面,她可以帮一下忙。 陆钰还确实有事,但他原打算自己溜出去办。 既然楚天骄来了,由楚天骄替自己出面,也许更方便。 陆钰没有避开楚天骄,回到自己的床上,掀开床帐,从床后的墙上,抠开一块砖,里面有一个暗格。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回到了桌前。 “大王,这里面是我在上京城中的产业,都送给你。” 楚天骄吓了一跳,“干嘛送给我?” 陆钰红了脸,他好想说就当是聘礼,可他不敢。 大王明显还没开窍,万一把大王吓跑了,那就真的玩完了。 他耍了个心眼道:“就当是嫁妆。” 楚天骄不解:“我的嫁妆,为什么要你给?” 陆钰心道:“不是你的嫁妆,是我的嫁妆。” 他含糊其辞的教唆道:“你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再说。” 楚天骄打开了盒子,赫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大摞的地契房契。 数了一数,竟然有十家铺子。 “惊鸿楼居然是你的产业?你每次去惊鸿楼,不是为了找小倌吗?” 陆钰额头上挂上两根黑线:“大王,跟你解释很多次了,我不是断袖!” “哦,哦,那你跟子辰不是一对?” “不是,子辰一直在帮我管理产业。” 楚天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家伙,隐形富豪啊,居然比自己还富有。 她现在有些相信陆钰不是断袖了。 陆钰既然是惊鸿楼的老板,那么去找子辰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就像自己是玉楼春的老板一样,不代表自己会去玉楼春找姑娘。 突然想到陆钰刚说这些都给自己,楚天骄不淡定了。 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财产送给对方。 楚天骄也不是蠢人,她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阿钰对自己起了心思? 第232章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谋你祖宗的基业? 之前楚天骄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 陆钰对于她来说,就是从小的玩伴,虽然亲密无间,但只是信任的兄弟。 突然发现陆钰竟然对自己可能有那方面的想法,楚天骄没来由的觉得别扭。 她重活了一世,早就不奢望什么男女之情了。 用心如止水来形容,也不为过。 哎,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楚天骄看了看陆钰,又看了看桌上的那盒房地契,将盒子推回给陆钰说: “这些还是你自己收着吧,要我帮什么忙,你直说,不用这么大的手笔。” “大王……” 楚天骄别开了头,背脊挺直,假意去看窗外的夜色。 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让陆钰心里发怵,不敢相逼,只得转变战术。 他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调侃道: “哈哈哈,大王,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被我用钱砸懵了?” 楚天骄果断回头,在陆钰脑门上给了一个爆栗:“你耍我?” 陆钰一边揉头,一边告饶:“我不是怕你担心我被圈禁一年失了心性吗?开个玩笑,别生气,我真的有事要求你帮忙。” 楚天骄抚了一下胸口,别看她刚才绷着脸,其实还真怕陆钰跟自己表白。 她可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急急忙忙的去考虑男女之事。 不管陆钰是真开玩笑,还是识相,反正这一茬,算过去了。 “都跟你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说。你这家伙,就是鬼心眼多,烦死了!” 别看楚天骄面带愠色,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正常了起来。 陆钰收起了自己心里那点失落,正儿八经道: “这些铺子,是我多年的经营所得。 但这些产业,谢容安和子辰都有沾手,我本想回上京后,好好的清理一下这些产业,我担心这些产业,变成东夷人的窝点。” 楚天骄也警觉了起来,陆钰的这种担心,很有道理。 “子辰靠得住吗?” 陆钰叹了一口气道:“大王,我说我也不清楚,你相不相信?” 楚天骄没有接话,等着陆钰继续说下去。 子辰她也接触过很多次,子辰还帮过她好几回,楚天骄内心中,还是希望子辰没有问题的。 “我七岁那年,父王不仅送来了谢容安,还送来了子辰。 他本是父王给我选的伴读,父母都是南宁当地人。 据父王说,他当时刚就藩,南宁那年起了洪灾,饿殍遍野,他无意中碰上守在父母尸体边哭泣的子辰,便将这孩子收入了府中。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孩子机灵,便准备送到上京给我当伴读。 后来他又收了谢容安,便让谢容安带着子辰一起来的上京。 谢容安收我为徒后,也顺便一起教导了子辰。 我上次离京前,多次试探,子辰表现得对我忠心耿耿,我又急于回南宁,便将上京的事,都托付给了他,他都处理得很好。 说实话,子辰跟我一样,叫谢容安师傅,但他的卖身契,在我手中,又从未背叛过我,所以我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听完陆钰的叙述,楚天骄大致明白了他的处境。 此时,他不能明着出府,替他打理产业的人,又黑白不明,所以,陆钰才会拿出这盒房地契。 “你希望我帮你打理产业?这么多的产业,你信得过我?” “大王,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我身边已经就剩下幻影一个得用之人了,清理产业这种事,他又做不来。”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也没有时间亲自打理这些产业。” “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你帮我把这些产业全部卖出去,人员遣散。 这样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一个办法是,我将这些产业的股份送五成给你,你用你的人打理,每年分我五成红利就行。 大王,我知道你身边能人不少,像桑葚那个丫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楚天骄明白,陆钰这是对自己的人,都不信任了。 毕竟这些年来,谢容安利用他的身份,不知道拉拢安插了多少人在他的身边。 万一这些人利用陆钰的产业作为东夷人的窝点,事发后,陆钰的下场,可就凄惨了。 皇帝能容忍南宁王府一次昏聩,被东夷人利用,不可能容忍第二次。 楚天骄想了想道:“好,我同意帮你。这些房地契我先拿回去,我让我的人调查一下。能留下的,尽量给你留下,不能留下的,就帮你卖掉。” 陆钰感激的抓住楚天骄的手:“大王,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可帮我大忙了。” 楚天骄别扭的抽回手,啐道:“我可是拿钱办事,你不要怕我狠狠宰你一笔就行。” 陆钰笑道:“我都愿意全送你了,还怕你宰我?” 这话,听着就又有些不对劲了。 楚天骄白了他一眼,“现在有武功了,胆子大了啊?居然敢话里话外调戏你家大王了? 美人儿,你给我听着,你家大王我可以后宫三千,但是,绝不会被美色所迷,昏庸无能到独宠一人。” 借着儿时的戏言,楚天骄暗示陆钰自己不会心悦任何人。 陆钰听懂了,却装作没听懂,翘起了兰花指,骂了一句:“大王,你好狠的心啊!” 两人像傻子似的又相对哈哈大笑。 但这笑声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是喜还是悲,就只有他们自己心中知道了。 楚天骄带着那盒房地契回到了离阳侯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前世种种,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她的心,又坚硬了几分。 最后,楚天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要什么男人,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宁王府内,陆钰一阵阵的心痛,时而望月兴叹,时而低头捧心,一夜之间,竟然憔悴了不少。 幻影看他可怜,找来了一壶酒递给他。 两人坐在房顶上对饮。 酒意半酣时,幻影借着酒胆劝道: “世子,要我说,你还是放弃吧!” 陆钰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口闷掉后,沉默不说话。 幻影继续劝道:“以楚大小姐的身份,整个离国,只要她想嫁,没有人会拒绝。 连皇子她都主动退婚了,这全天下的男子,估计都入不了她的眼。 要我看,她根本就是女儿身男儿心,心怀天下,不想嫁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钰猛然起身,拍了幻影一把:“你说的对,大王就是大王。大王心怀天下,我就帮着她谋了这天下。我以天下为聘,不怕她不点头。” 幻影惊得合不拢嘴,提醒道:“世子,你姓陆,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谋你祖宗的基业?你疯了? 你就不怕你陆氏祖宗,全都被你气得活了过来揍你?” 陆钰确实带了几分醉意,红着眼仰天长笑后,再低头悄声对幻影说: “我没疯,那些祖宗们都在太庙里挂着呢,想揍我,没门! 生在陆家,害我自小就只为了活着。 我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苦苦挣扎着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终于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了。” 第233章 看我哪天不把她按到茅坑里吃屎!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楚天骄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后,李嬷嬷亲自送来了一盅猪脑汤,把楚天骄荼毒得食欲全无。 月华小筑派了几个丫头过来,抬来了楚临风的遗物——残月弯弓。 楚天骄让青鸾赏了几名丫头,青鸾又装了一些时令的瓜果,装在食盒里,让丫头们带了回去。 楚天骄拿着弓回了屋,坐在窗边,一手扶弓,一手摩挲着弓身。 这把弓通身赤红,形似残月,因此得名。 楚天骄听她祖父说过,这把弓是楚家祖上传下来的,从第一代离阳侯手中,一直流传至今。 楚天骄掏出手帕,小心的擦拭着弓身上的斑驳痕迹。 江月华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这把弓已经很久没有保养了,金属的弓身上,有不少的锈斑。 只有强弓才会用金属打造,这把弓,没有五石之力,根本拉不开。 楚天骄找来了保养兵器的油脂,耐心的给残月弯弓做着保养。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将残月弯弓恢复到了锃亮如新的模样。 楚天骄起身,抬手开弓,虽然有些费力,但好歹将弦开满了。 “没想到我的力气居然涨了那么多,竟然已经能拉开五石弓了。” 楚天骄前世开三石弓,重生回来后,只能开两石,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恢复到了三石。 楚天骄这段时间,内外皆修,力气又长了不少,不过她以为自己目前最多能开四石弓,没想到,居然能开五石的残月弯弓了。 楚家这一辈人,可只有楚天骄过世的大哥楚临风一个人,能开五石强弓。 就连楚天骄的二哥,用的也只是四石强弓。 这时,陆鼎峰正好在院里漱口,看见楚天骄站在廊下拉弓,一眼认出了这把弓。 “哟!它竟然也到了你手了?” 陆鼎峰吐完了水,洗了一把脸,凑了过来。 她也睡了个懒觉刚起床,头发还乱糟糟的像鸡窝,没找到人给她梳。 现在青松院的人都习惯了院里有个特殊的丫头桑葚,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对她放纵无比,再也没有人用规矩约束着她了。 陆鼎峰觉得这样的日子,相当的滋润。 楚天骄嫌弃他形象邋遢,招手让青鸾给他梳头。 青鸾又给陆鼎峰梳了个双丫髻,可可爱爱的。 楚天骄觉得他这模样,只要不去想太庙里那张画像,还是相当顺眼的。 等青鸾走了,陆鼎峰向楚天骄讨要了残月弯弓。 “这把弓,是我和你楚家祖宗在一个墓穴中挖出来的。当时我们缺钱,没少干挖坟掘墓的事,我估计,我死后没能投胎,搞不好是报应。 当时在那山中的大墓里,启出来不少的宝贝,你祖宗就要了这把弓。 小孙媳妇,你知道这弓弦是什么做的吗?” 楚天骄自然听说过残月弯弓,弓身为异铁打造,弓弦传说是龙筋。 楚天骄说出自己的猜测,陆鼎峰嗤笑道: “那是你家祖宗吹牛,弓身倒确实是异铁,在那墓中放了多少年了,都不生锈。 但这弓弦,却是我们帮着你祖宗抓了五条巨蟒,抽筋鞣制而成。” 楚天骄一愣,“太祖爷爷,你说这把弓不会生锈?” 陆鼎峰肯定的点头:“当然,那墓里好多铜器都锈坏了,只有这把弓,启出来的时候,锃亮如新。所以你家祖宗才会一眼看上了,当做宝贝被供着。” 楚天骄刚才花了一个时辰除锈,而这把弓跟着楚临风的遗体送回来,才三年多。 陆鼎峰没有看出来异常,是因为现在弓身已经被楚天骄恢复到了锃亮如新的模样。 第一代离阳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未说这异铁,不仅柔韧度奇佳,适合做弓,而且不会生锈。 楚家第二代接手这把弓后,谁不是爱不释手,隔三岔五的就保养。 一代传一代,只有到了楚临风这里,是留给了孀居的江月华,其他时候,也没机会让这把弓生锈。 所以楚家人根本不知道这把弓,不会生锈。 这把弓是假的。 楚天骄心事重重的将弓收好,她不知道这把弓是在上几代就被换了,还是在江月华手里,被人换了。 此事不宜声张,楚天骄憋在了心里,准备自己查清楚原因,没有告诉陆鼎峰。 陆鼎峰跟着楚天骄进了书房,看见书房里的盒子,楚天骄直接推给了他。 陆鼎峰一看里面的东西便问道: “大小姐,你昨儿偷偷去看我小孙孙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小孙孙的?” 陆鼎峰撇嘴:“我早猜到对面的惊鸿楼,是那臭小子开的了。 哼,当初惊鸿楼的老鸨居然那样折磨我,看我哪天不把她按到茅坑里吃屎!” 楚天骄将陆钰请托的事告诉了陆鼎峰。 两人梳理了一下陆钰的产业,陆鼎峰大方的将这件事接手了下来。 “阿钰说,会给子辰下令,让他配合我们清理产业,你注意观察一下这人有没有问题,并且,你出门的时候,带着凤字小队,注意安全。” 陆鼎峰知道,这明面上是清理产业,同时也是找出东夷奸细,郑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陆鼎峰带着人出府后,楚天骄又拿起了那把残月弯弓。 江月华也不知道这把弓会生锈。 所以,她将一把锈迹斑斑的弓送过来,自认为很合理。 毕竟,金属制成的弓,三年多了,是该生锈了。 她不是习武之人,也不会保养武器,自然不会保养了再给楚天骄送来。 楚天骄背着残月弯弓去了离阳侯的房间。 “爹,把你的弓借我用一下。” 整个离阳侯府,除了残月弯弓,只有离阳侯的弓,是五石的。 离阳侯乐呵呵的指着墙上的弓道:“闺女,你武艺进步神速,这点爹知道。但男女劲道有别,爹这把弓,你怕是开不了。” 楚天骄没有自夸,而是取下了墙上的弓,找了个开阔点的地方,尝试着用力的拉开弓弦。 拉不开! 楚天骄又试,拉开了一点,便已力竭。 “闺女,你这是闹哪出啊?爹都说了你是拉不开的。除了你大哥,家里再没人能拉开爹这把弓了。” “爹,你确定大哥也是能开五石弓的?” “当然,你大哥不是一直用这把残月弯弓吗?你大嫂借给你了?”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递给离阳侯道:“爹,这把弓是假的,大嫂给我的。” 第234章 这丫的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离阳侯接过残月弯弓,他弹了一下弓弦,侧耳听声,皱眉道:“这弦被换了。” 真的残月弯弓的弓弦,是五条巨蟒的蛇筋鞣制,虽历经百年,但张力依旧。 离阳侯弹弦听音,能听出这弓弦并非蟒筋,其实就是普通的牛筋鞣制。 新的时候表面上看不出来太大差异,但牛筋和蟒筋的张力是不同的。 “爹,不止弓弦,这弓身也换了。原来的弓身是异铁打造,不会生锈,今日我刚拿到的时候,弓身上却有锈斑。” “不会生锈?这你如何知道的?” 离阳侯也不知道异铁的这个特点。 楚天骄不能说是太祖爷爷告诉她的,只能找了个借口: “我幼年的时候,曾听祖父说过。时间太久,我都忘记了。等我擦拭完之后,才突然想起。” 离阳侯用手去掰弓身,弓身僵硬,“确实不是原来的了,残月弯弓的弓身为异铁打造,柔韧性强,现在的弓身,应该就是普通的精铁加了红铜锻造。” 离阳侯始终没有尝试着开弓。 这把弓虽然从未传到过他手里,但在老离阳侯手里时,他没少借来把玩,只要他开弓,一试手感,其实就能辨别真假。 楚天骄心中一痛:“爹肯定是受肩伤影响,已经拉不开五石弓了。” 父女俩都没点破这件事。 “随你大哥一起回来的,不是这把弓。” 当年,是离阳侯亲自将大儿子的遗体送回京城的,真的残月弯弓,也是在那时候,交到了江月华的手中。 按道理,残月弯弓是楚家的传家之宝,应该留给楚珉宇,但是江月华见到这把弓后,便抱着它哭泣不止,甚至每晚都要抱着它入睡。 楚家人感念她对楚临风的情谊,便没人提出收回这把弓。 根据假弓上的锈迹推断,弓在三年前,刚交到江月华手中不久,就被换了。 “爹,大嫂为什么要给我一把假弓?” “闺女,别多想,也许你大嫂也不知道这把是假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院子里,出了贼了。” 楚天骄明白他爹的意思,她爹是怕她胡乱猜度大嫂,做出伤人心的事。 江月华自嫁进楚家后,虽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恪守妇道,孝敬公婆,楚临风死后,又一心守寡,实乃妇德典范。 楚家家风宽仁,是绝对不允许楚天骄苛责这样一位寡嫂的。 “爹,我懂,我会想办法查清楚这事的。” 离阳侯想了一想道:“内宅之事,还是交给你祖母处理更合情理一些。” 楚天骄没有反对,毕竟这事涉及到大嫂,作为小姑子,她确实也不太方便管。 楚天骄将这把假的残月弯弓,留在了离阳侯房中。 离阳侯自会去与楚老夫人商议这事如何处理。 回到了青松院,楚天骄却并未将这事放下。 她先叫来了青鸾问道:“大少奶奶的院子里的人,你都熟悉吗?” 青鸾回禀道:“大少奶奶这几年很少出来走动,她院里的人,除了每日去大厨房拿饭菜,都很少出院子。 以前大少爷的奶娘黄妈妈管着那院子,还有几分交情。 可自黄妈妈死后,那院里的丫头,便换了一批,如今都没有一个我以前认识的了。” 楚天骄自然记得自己大哥的奶娘黄妈妈。 “青鸾,我记得黄妈妈是我大哥丧期后一个月病死的,她是在府里走的,还是回家里走的?” “就在府里走的,还没来得及放她家去,就没了。 黄妈妈病了之后,我还去看过她。 不过她应该没受多少苦,染了风寒,咳血咳了两三天,便没了。” 楚天骄若有所思,当时整个侯府都沉浸在悲伤中,这事楚天骄知道,却从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大哥去世后一个月,他院里的管事黄妈妈就死了,这会不会太巧了? 楚天骄忍着心里的疑虑,叮嘱青鸾道: “青鸾,你平日里都留在府中打理青松院,从今以后,你多留意一下风华小筑的动静,有什么异常,立即告诉我。” 青鸾不明所以:“大小姐,大少奶奶一个月连院门都难得出一次,盯着那院子做什么?” “你别管,你就替我注意着就行了。你也可以想办法收买一个那院中的小丫头。” 江月华在侯府中的风评极好,青鸾不明白自家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要盯着大少奶奶。 但她自小习惯了服从楚天骄的命令,也没再多问,便答应了出去着手准备去了。 楚天骄又叫来了凤甲,偷偷的吩咐她去一趟曲州打听一些事。 凤甲得令后,带了几个人,直奔曲州而去。 不是楚天骄多疑,实在是侯府之内,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 虽然只是丢失了一把残月弯弓,但那毕竟是大哥的遗物,楚天骄觉得既然江月华表现得对大哥情深似海,就该好好保存。 江月华不但将弓收入了库房,而且还被换成了假的,这与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深情,很不符合。 想到前世楚家家破人亡的结局,楚天骄觉得自己小心一点,总没坏处。 好好的休沐日,碰到这种事,楚天骄心里不得劲,吃过午膳后,便叫了楚芸儿上街散心。 这可把楚芸儿高兴坏了。 “大姐,你都好久没有陪我逛街了,今日,我们一定要逛遍朱雀大街的所有铺子。” “好好好,陪你逛,我再送你一套首饰怎么样?” 楚芸儿闻言,挽住了楚天骄的胳膊,狗腿兮兮的道:“那感情好,连二哥都说大姐你是咱家的财神爷,财神爷要赐福,我岂能不接着?” 姐妹俩乘着马车到了朱雀大街。 逛了几间铺子,买了一堆绸缎,脂粉,首饰后,路过奇珍阁。 这可是陆钰的产业,正好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问题,楚天骄抬脚走了进去。 刚进去,便看见了李家的二小姐带着两个丫鬟站在柜台前。 李家二小姐前几天刚被赐婚给了陆兆凌,见到楚天骄,神情有些不自然。 楚芸儿偷偷的扯了一把楚天骄的衣袖,小姑娘可能觉得自家大姐会心里不痛快,想拉她离开。 楚天骄除了替李二小姐惋惜,并无别的感触。 三人客客气气的互相行了个礼。 “见过县主。楚二小姐好!” “李二小姐好!” 李家二小姐屈膝行礼的时候,露出了她身后的一人。 一见到这人,楚天骄就烦躁,心道:“真是祸害留千年,这丫的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第235章 这一幕,把李二小姐吓傻了。 叶汀兰看见楚天骄,也是一愣。 “见过县主!” 叶汀兰潦草的给楚天骄行了一礼,楚天骄岿然不动,拧眉打量着她。 快两个月不见,叶汀兰竟然圆润了不少。 看头上的发式已是妇人装扮,满头珠翠,衣衫华丽,陆兆凌应该挺宠她的。 这个女人的手段楚天骄是知道的,若单论心思恶毒手段肮脏,楚天骄甘拜下风。 叶汀兰为了嫁给四皇子陆兆凌,不仅给自己的未婚夫周锦云下毒,还毒杀了自己的二姐叶竹心。 给周锦云下毒的事发后,叶汀兰被陆兆凌所救,两人在城外庄子里苟合五日,回城时闹得满城风雨。 楚天骄原以为周家和叶家不会放过她,谁知道叶林轩居然扛住了压力,将叶汀兰送进了四皇子府为妾。 皇帝刚下旨给李家二小姐与陆兆凌赐婚后,立即就传出了叶汀兰有孕的消息。 此事无疑是打了李家的脸。 没想到这两人今日碰到了一起。 这李家二小姐的性格,楚天骄不太清楚,但从她刚才进来看到的情形推断,两人应该是巧遇。 看叶汀兰站在李家二小姐身后,一副奉李家二小姐为尊的谦恭模样,楚天骄便知道她心里憋着坏。 楚天骄装作一无所知的问道: “这不是叶三小姐吗?看你这身打扮,是嫁人了? 不知道嫁的哪家?好歹咱们也算太学同学,怎的没有请我们去添妆呢?” 面前的两人同时面色不好看起来。 李家二小姐还好,虽然夫家未大婚先纳妾有些丢人,但身为尚书府三小姐的叶汀兰,无媒苟合,自甘下贱给四皇子作妾,比自己丢人百倍不止。 能让情敌更丢脸,李二小姐心里也是有点痛快的。 叶汀兰听了楚天骄的话,心里恨不得当场掐死她,面上却不显,反而厚着脸皮说: “我与县主姐妹情深,没能请县主前去添妆,小妹甚是遗憾。今日正好在这奇珍阁,不若县主送我一个小玩意儿,就当是为我添妆了?”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楚天骄被他气笑了,“我可不敢与叶三小姐做姐妹,听闻叶府二小姐死得蹊跷,还不知道是不是与叶三小姐做了姐妹的缘故。” 叶竹心的死,叶家人连个丧都没有报,外面的人更不知道死因。 李二小姐突然听道楚天骄这话,狐疑的回望了叶汀兰一眼,警惕的挪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楚芸儿听到叶汀兰居然想让自家大姐添妆,一脸懵懂的问:“大姐,给人做妾有婚礼吗?也需要添妆吗?” 楚天骄转身拍着楚芸儿肩膀说:“妾通买卖,哪来的婚礼?连嫁人都算不上。二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你以为叶三小姐没通知咱们添妆,是给人做妾去了?” 楚芸儿最近吃多了猪脑,又被楚老夫人天天逼着读史书,一下子就听懂了自己大姐的话。 她原本年龄就小,装起傻来不费吹灰之力。 “大姐,不是给人做妾,为什么叶府要偷偷摸摸的让叶姐姐嫁人呢?” 楚天骄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抬头望向叶汀兰说道: “叶三小姐,我们相信你堂堂叶尚书府上三小姐,肯定不会自甘下贱与人做妾? 那你到底嫁给了谁家啊?我们怎么连个帖子都没收到?” 看见楚家姐妹二人联手演戏,装傻卖憨给自己难看,叶汀兰气得胃疼,单手抚住了肚子,“哎哟”了一声。 她身旁的大丫头依云着急的问道:“小姐,可是肚子不舒服?” 叶汀兰捏了一下依云的手,依云会意,挺身冲着楚天骄等人说道: “我家小姐怀的,可是皇室血脉,如果动了胎气,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会落得个残害皇室血脉之罪。” 李二小姐有些紧张的看向叶汀兰,指着大堂待客的茶座说:“要不你过去坐坐?” 楚天骄见惯了这一招,往后退了两步,申明道: “大家可都看见了,没人碰她,她要是说自己动了胎气,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李二小姐赶紧的顺着楚天骄的话撇清自己: “叶姑娘,你既然怀了身孕,就该在家好生安胎,怎么能跑出来折腾呢?” 楚芸儿不怕事的问:“呀?叶姐姐怀孕了? 原来前几日传言说四皇子府有个侍妾怀孕,说的就是叶姐姐啊? 啧啧啧,叶姐姐,你怎么跑去给人当侍妾了?” 楚天骄觉得自家二妹的战斗力,比自己还猛,偷偷的在身后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依云替叶汀兰出头,冲着楚天骄怼道: “我家小姐嫁的可是四皇子。 如今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四皇子已经答应给我家小姐请旨封侧妃了,你们到时候见了我家小姐,都得磕头。” 这话一出,一旁的李家二小姐脸有些挂不住了。 冷哼一声,抬脚就要往外走。 叶汀兰赶紧的上前拉住李家二小姐,伏低做小的说道:“李姐姐别听丫头胡说,我入四皇子府,实乃情非得已。 四皇子心中唯姐姐一人,为我请旨封侧妃,不过是顾忌家里颜面。 我只求一安身之所,断不敢与姐姐争宠。” 李家二小姐脸上的表情和缓了几分。 在楚天骄进店之前,叶汀兰就编了一套说辞正在哄骗李家二小姐。 大概意思就是她入四皇子府,都是家里的安排,她完全是一颗家族的棋子,被迫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李家二小姐其实也不愿嫁给陆兆凌,但为了家族,又不能抗旨退婚。 叶汀兰的话,到是让李二小姐生出了一点共鸣。 原本李家二小姐对叶汀兰的敌意有八分,被她那袭自怜自苦的话说得,敌意只剩下五分了。 李二小姐停住了脚步,放松了戒心,被叶汀兰拉住了衣袖。 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人,叶汀兰看清来人后,顺势往后一倒。 这一幕,把李二小姐吓傻了。 叶汀兰这一倒,正好倒在了她的大丫头依云的怀中,她一副腹痛难忍的模样,垂泪道: “李姐姐,你已经向你表白绝无觊觎四皇子之心了,你为什么推我?” 刚刚走进店里的陆兆凌,看到这一幕,慌忙叫了一声“兰儿”,冲过去抱住了叶汀兰。 第236章 四殿下,这套头面你还买吗? 楚天骄也没想到叶汀兰会突然对李家二小姐出手。 毕竟,之前店里就她们几人,楚天骄肯定是不会帮着叶汀兰的,她就算做戏,也没人为她“主持公道”。 等看清是陆兆凌来了时,楚天骄顿时乐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她带着楚芸儿走到了一旁的茶座上,让小二泡壶好茶来。 小二虽然不知道楚天骄与陆钰的约定。 但刚才便有楚家的一个丫头拿着房地契来找奇珍阁的二老板子辰,小二是个伶俐人,猜到了店铺可能要换老板了。 楚大小姐,很可能就是未来的东家。 所以一听楚天骄吩咐,立即跑到楼上去拿了好茶下来。 楚天骄和楚芸儿姐妹二人,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戏,一边喝茶,楚天骄是一脸的戏谑,楚芸儿则是一脸的好奇。 楚天骄前世便是这么被叶汀兰坑过的。 前世叶汀兰是在楚天骄与陆兆凌大婚后半年才入府的,那时周锦云死了,叶汀兰守了望门寡。 她被陆兆凌带回四皇子府,一副可可怜怜的小白花形象。 当时楚天骄是真的被她的可怜相给蒙蔽了,才会答应陆兆凌抬了她做侧妃。 可等陆兆凌登基后,叶汀兰态度就逐渐开始变了。 有一次宫宴上,叶汀兰仗着自己怀孕,陷害楚天骄害她动了胎气,结果是楚芸儿站了出来,替楚天骄顶的罪。 前世楚芸儿被夫家休弃,便是因为这事。 陆兆凌在关心完叶汀兰后,正要发怒,抬头看清站在一旁的李家二小姐。 “李妹妹,怎么是你?” 陆兆凌心中一突,虽然有陛下赐婚,可李家二小姐还未过门。 有楚家退亲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冒险。 就见他脸上的怒容,迅速消退,下意识的就将叶汀兰推开,拂了拂衣袖,换上了一张笑脸问道:“李妹妹也在啊?” 李家二小姐紧张的曲膝给陆兆凌行礼,“见过四殿下。” 被陆兆凌推回大丫头依云怀中的叶汀兰急了。 夺嫡之争已经开始,子嗣也是皇子们争夺太子之位的重要砝码之一。 陆兆凌知道叶汀兰怀孕之后,很是高兴,之前还有些冷着叶汀兰,最近却是对她嘘寒问暖,宠爱有加。 叶汀兰原想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砝码,让陆兆凌与李家二小姐生出嫌隙。 没料到陆兆凌有奶便是娘,在没有将李家二小姐娶进门前,他根本不敢责怪李家二小姐。 叶汀兰知道,自己失算了。 就连一旁看戏的楚芸儿都觉得奇怪,悄声问楚天骄:“大姐,怎么没吵起来?” 楚天骄端起小二刚送来的茶杯,撇着浮茶,心道:“叶汀兰这次没算准时机,提前发难,她现在还不够了解陆兆凌!” 陆兆凌温柔的问李二小姐:“店里可有李妹妹看上的东西?看上了什么,随便买,我送给李妹妹。” 李二小姐红了脸,羞涩的摇了摇头。 陆兆凌转身冲着小二喊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拿出来,让李小姐挑一件称心的。” 小二不敢违令,躬身说:“启禀殿下,首饰珍品都在展台上了,请这边看。” 陆兆凌叫小二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楚家姐妹。 但他像看见空气一般,态度倨傲的将二人直接略过。 楚天骄也懒得搭理他,竟然也没有上前行礼问安。 楚芸儿有样学样,低下头装模做样的喝茶。 陆兆凌等着楚家姐妹过来给自己问安,想趁机奚落一下楚天骄,谁知等了个寂寞,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他更加殷勤的招呼李二小姐选首饰,一副土豪的阔绰模样。 见到这情形,叶汀兰是真的酸了,她咬着牙,眼睛淬了毒般紧盯着二人的背影。 “小二,过来加水。” 楚天骄喊了一声。 小二从柜台后跑出来,拎了茶壶给楚天骄加水,楚天骄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个字:“宰”。 小二心领神会。 柜台边,李二小姐并不想选首饰了,但拗不过陆兆凌的热情,随意指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陆兆凌转身喊道: “小二,这套红宝石的头面,包起来。” 小二擦着汗跑了回去。 今日神仙打架,小二夹在中间,也是可怜。 新东家要宰客,小二壮着胆子一边将那套红宝石的头面取出来,装进一个漂亮的木匣里,一边说:“四殿下,诚惠三万两。” “多少?”陆兆凌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二胆颤心惊的重复了一遍:“三万两。” 陆兆凌脸都白了,怒叱道:“你们这奇珍阁居然宰客?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小二吓得往后缩,偷偷的拿眼尾余光去瞄楚天骄。 楚天骄也不想为难下人,阴阳怪气的出声,装作问楚芸儿道:“二妹,三万两很贵吗?我怎么记得以前叶三小姐在奇珍阁买了一支钗子,就要五千两呢?” 楚芸儿配合自家大姐演戏,已经越来越熟稔,附和道:“是啊,我也记得。一根钗子就要五千两,那可是一整套头面,三万两应该不算贵吧?” 当初楚天骄和叶汀兰曾经为了一根钗子,在奇珍阁闹过一次不愉快。 那根钗子时前朝皇后的遗物,卖五千两,确实不算贵。 但这套红宝石头面,做工虽然精致,却非孤品,其实最多也就值那根钗的价格。 楚天骄既然让小二宰客,这小二也是个妙人,直接将价格翻了六倍报给了陆兆凌。 陆兆凌听了姐妹俩的对话,也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自己真的多心了,这套头面真的值三万两。 李家二小姐懂事的推脱道:“四殿下,算了吧。” 陆兆凌刚想就坡下驴,放弃买这套红宝石的头面,便听楚天骄高声问楚芸儿道: “二妹,你喜不喜欢那套头面,才三万两,如果四殿下买不起,要不我买了送给你?” 楚芸儿极其配合的鼓起了掌。 “好啊,谢谢大姐!” 然后,楚芸儿站了起来,走到陆兆凌面前,一脸天真的问道: “四殿下,这套头面你还买吗?我大姐说,你买不起,她就买下来送给我。” 第237章 大姐霸气,大姐不愧为财神爷转世! 楚芸儿年龄小,她就知道这四殿下以前跟大姐定过亲,现在居然当着大姐给别人献殷勤,不踩一下他的脸,对不起大姐。 陆兆凌被楚芸儿的话问得,脸色更加的难看。 “不过区区三万两,你说谁买不起?” 楚芸儿吐了一下舌头,退到了一边。 楚天骄也走了过来,瞥了一眼陆兆凌,贴在楚芸儿耳边装模作样的“悄声”说: “二妹,是大姐误会四殿下了,四殿下不是买不起。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男人,给小妾花五千两买根钗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给正妻花钱,就舍不得了。” 楚天骄那动作是说悄悄话,可那音量,刚好够室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兆凌气得黑了脸,冲着楚天骄吼道:“楚天骄,我知道你心悦我,但我已有了婚约,你别在我跟前现眼!” 满室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原本正在拈酸吃醋的叶汀兰,都幸灾乐祸的望向了楚天骄,等着看楚天骄的笑话。 李家二小姐看向楚天骄的目光,也带着审视。 楚天骄噗呲一笑:“四殿下,我听说你前两个月才在城门口被人泼了大粪,莫非都两个月了,你嘴里的粪还没洗干净,才会胡说八道?” 上次陆兆凌和叶汀兰从城外庄子回来时,确实被楚天骄的手下用粪车撞了,才会被百姓们看见他俩出双入对。 这事,陆兆凌一直在查是谁做的,可惜没有查出个结果出来。 听楚天骄提起,顿时反应过来,怒道:“楚天骄,是你,是你安排人撞的我!” 楚天骄操着手冷笑:“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说是我?难道不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才让你吃屎吗?” 李家二小姐有轻微的洁癖,之前也听到过城门口那日的情景描述。 此事被楚天骄当面提起,她再挨着陆兆凌,便真觉得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臭味,不自觉的,便退开了两步,用手帕假意擦汗,捂住了鼻子。 陆兆凌被楚天骄气得青筋暴露,他指着楚天骄连续说了几个你字,终究是拿不出证据指证楚天骄。 楚天骄趁势逼近一步,双手握拳,手指发出嘎嘣脆响,浑身杀气暴涨,威胁道: “陆兆凌,你脑子有病赶紧的找太医,别忘了,是我楚家退了你的亲,谁稀罕嫁给你? 如果下次我再听到你这么胡说八道,当心我出手伤人!” 陆兆凌被楚天骄浑身的杀气逼得腿软,硬扛着不肯丢了皇子的尊严,颤声道:“你敢!” 楚天骄眼中带着嗜血的冷意,盯得陆兆凌不自觉的退后,陆兆凌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楚天骄就是个疯子,她敢,她不但敢揍我,而且她似乎还想杀了我。” 陆兆凌是真的怕了。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将李家二小姐拽到了身前,挡住了自己。 李家二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的表情。 她向楚天骄屈膝又行了一礼,说道:“县主息怒,刚才四殿下无心之语,得罪了县主,我替他向您赔礼。” 不管怎么失望,陆兆凌都是她的未婚夫婿,李家二小姐这是硬着头皮在替他出头。 楚天骄脸上的戾气一收,换上了笑脸,拱手道:“李小姐,给你面子,我不跟癔症患者计较了。” 说完,楚天骄转身拿出三万两银票,拍在了柜台上:“这套头面,我买了。” 陆兆凌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怎么能将李二小姐推出去呢? 看李二小姐在楚天骄转身后,就自动挪开,退到了一边,陆兆凌心中警铃大作。 不行,这么下去,李家也会退亲。 此时,留住李二小姐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看见楚天骄要付钱买下那套红宝石头面,陆兆凌冲了过去,一把夺过柜台上已经装好的首饰匣子,“我买了,楚天骄,滚一边去。” 楚天骄本来就不是真心要买这头面。 她就是想敲诈陆兆凌一笔银子。 听陆兆凌这么说,她也不生气,麻利的收回柜台上的银票,挑衅道:“你要买呀?那就掏钱呀!” 陆兆凌涨红了脸,他出门怎么会随身带三万两银票?他又不是开钱庄的。 “小二,你到四皇子府去领银票。” 小二刚要答应,楚天骄好意提醒道:“小二,我劝你还是让四皇子写张欠条,否则,你去四皇子府拿钱,很可能拿不到。” 陆兆凌不想再被楚天骄羞辱,怒气冲冲的签下了欠条,将首饰盒子递给了李家二小姐。 李家二小姐又不傻,自然看出了这套头面不值三万两银子,可她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一直躲在后面装不舒服的叶汀兰,心中的醋意翻江倒海。 她今日本来就被楚天骄和楚芸儿联手奚落,气得够呛,后来又因陆兆凌推开自己,伤了心。 现在看陆兆凌居然肯花三万两给李家二小姐买一套头面,而自己,一抬小轿就被匆匆送进了四皇子府。 两相对比,她是真的又急又恨。 连续的情绪波动过大,她真的感觉到了腹痛,豆大的汗珠滴落了下来,发出了呻吟声。 陆兆凌转身一看,正好看见叶汀兰不似作伪的病态,迟疑的问道:“兰儿,你不要做戏了,刚刚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叶汀兰那个恨啊,都这个时候了,陆兆凌还以为她在做戏。 一气之下,腹中坠胀感加重。 “小姐,你……你流血了?” 随着依云的一声惊叫,大家看见,叶汀兰的脚下,出现了几滴血迹。 “孩子,我的孩子!”叶汀兰低头看了一眼血迹,尖叫了起来。 陆兆凌此时真的管不了李二小姐了,冲过去抱住叶汀兰喊道:“兰儿,你稳住,不要激动,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李二小姐也慌了神,但心中却有一丝松快。 叶汀兰如果真的流产了,对她只有好处。 楚天骄好意提醒道:“出门左转便有医馆,别在人家店里哭丧了,快去找大夫吧!” 陆兆凌此时已经没功夫跟楚天骄计较,抱着叶汀兰,冲出了奇珍阁。 等陆兆凌和叶汀兰的人都走了后,李二小姐故意留在后面,悄声对楚天骄说:“县主,谢谢。” 楚天骄叹了口气,她其实不太想搅合进陆兆凌的事里,但是陆兆凌和叶汀兰这对贱人,却总是爱在她面前现眼,让她实在是忍不住出手。 至于李家的二小姐,楚天骄没什么感觉,不过看在她聪明的份上,还是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以后进了四皇子府,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小心。” 李家二小姐心中震惊,她相信楚天骄一定不会无的放矢,周锦云的先例至今还在上京城街头巷尾传播,她可不愿做第二个周锦云。 “谢谢县主提醒,我会小心的。”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店里只剩下楚天骄和楚芸儿两位客人时,小二对楚天骄问道: “县主,那套红宝石头面,小店多赚了两万五千两,等收到钱后,这钱是给您送到府上吗?” 楚天骄大手一会,豪气的说:“不急,先给我二妹选几套首饰,剩下的银子记账上。” 楚芸儿欢喜得连声拍马屁:“大姐霸气,大姐不愧为财神爷转世!” 第238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芸儿在选首饰,楚天骄把小二叫到了一旁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丁十七。” “你在这店中几年了?” “小人之前是前街祥福当的伙计,到这店中不足半年。” “你已经知道这店归我管理了吧?” “今儿早上一位楚家的大姐带了人来收店,二老板不在,还未开始盘点,但是小人已经知道您才是小人的主子。” 楚天骄觉得这丁十七蛮机灵的,如果查下来没有问题,倒是可以继续留用。 “这店中平日里就你一个人看着?” “那倒不是,之前还有几个伙计,二老板也雇佣了掌柜的,但是这些人前几日不知为何,全都没有来上工。 这几日就我和二老板看店,挂出去的招伙计的告示,倒是也有人来应聘,可二老板事忙,没空面试。” 楚天骄一听就明白了,之前的那几个伙计和管事,应该是有问题,听到风声不对,都跑了。 子辰这段时间代表陆钰,要看顾十个店铺,确实也没空面试新人。 这个丁十七没跑,大致是没有问题的,但还需做详细的身份调查,才能确认。 “好好干,明儿我给这边派几个人过来帮你。” 楚天骄勉励了丁十七一番,让他算好楚芸儿选的首饰价格,记了账,才离开奇珍阁。 第二日,楚天骄放了学刚回府,便被楚老夫人叫去了。 看见江月华也在,楚天骄猜到了是为了残月弯弓的事。 楚老夫人招手让楚天骄上炕:“大丫头,快过来暖和暖和,今儿在太学,有没有好好念书?” 楚天骄一溜烟的滚到了炕上,讨好卖乖逗楚老夫人开心:“有的,今儿夫子还表扬我的书背得好。” 楚老夫人笑着说:“以后念书有什么不会的,多去问问你大嫂。你大嫂出自书香门第,学问可是咱家最好的一个了。” 楚天骄有些意外的抬头去看江月华。 江月华难得的挤出一张笑脸,柔声道:“大妹妹有问题尽管来,我学问一般,但只要我会的,定倾囊相授。” 楚老夫人笑着说:“这就对了,姑嫂之间,要和睦相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就摊开了当面说,别藏着掖着的,徒增误会。” 然后,江月华便上前拉住了楚天骄的手道:“大妹妹,对不起,我给你的那张弓,是假的。” 江月华突然当面承认那张弓是假的,倒是把楚天骄整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大妹妹,此事是我疏忽。我院子里出了贼了,我竟然茫然无知。如果不是你发现弓有问题,我的库房,可能都要被变卖一空了。” 江月华满脸的羞愧,向楚天骄说明事情的缘由。 昨日离阳侯知道残月弯弓有问题后,便将这事禀报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立即叫了江月华来询问。 谁知江月华竟然一问三不知。 当得知残月弯弓是假的后,便请楚老夫人做主,查问她的院子里的所有人。 李嬷嬷带着人去查问。 整个风华小筑的人,都被召集起来审问。 最后,审出了江月华的管事嬷嬷秋妈妈有问题。 打开江月华的库房一看,不仅残月弯弓,库房里很多的贵重物品,都被换了或者少了。 这秋妈妈是江月华从江家带来的陪嫁,江月华对她很是信任,自己的库房钥匙,一直都是交给她保管。 秋妈妈见事情败露了,承认了是自己偷的,说是因为她儿子好赌,所以东西都被她偷出去变卖了。 那把残月弯弓,因为是大少爷的遗物,秋妈妈怕江月华会偶然想起来要看,所以在西市定做了一张模样差不多的,掩人耳目。 楚天骄听完事情的经过,将手从江月华的手中抽离,问道: “这秋妈妈现在何处?她可交代了真的残月弯弓,卖给了谁?” 江月华红着眼说:“秋妈妈说三年前,有人找上她要买这残月弯弓,开价一千两。她起了贪心,将残月弯弓偷了出去交给了那人。但那人什么身份来历,她并不知道。” 楚天骄冷冷的问道:“那秋妈妈不会死了吧?” 江月华一颤,怯怯的回话:“是,她交代完这些之后,知道难逃处罚,撞柱自杀了。” 江月华说完这话,便用余光去瞟楚天骄。 楚天骄面带寒霜,江月华有些紧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 噗通一下,江月华跪了下来,冲着楚老夫人磕头哭道:“祖母,都是孙媳妇没用,丢失了先夫遗物,孙媳妇情愿以死谢罪。” 一提到楚临风,楚老夫人就红了眼,叹气道:“东西都是小事,月华啊,你也不容易,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别在院子里闷着了。你院子里出个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这事不怪你,算了。” 楚老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楚天骄也不能反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江月华,看得江月华心里发毛。 “大妹妹,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楚天骄想了想,声音冷冽的问道: “大嫂,我只想问你一句,那残月弯弓,既然是大哥遗物,你为何会将之弃入库房?” 江月华泪如雨下,哭道:“我知道大妹妹疑心我,可我每日见到那张弓,便吃不好睡不着,夜夜噩梦。秋妈妈说是因为那张弓煞气太重,让我将弓收起来,我再不舍,也只能将它收入了库房中。” 这个解释,一般人都会接受,毕竟,残月弯弓确实是杀器,江月华镇不住那煞气,将之收起来,情有可原。 可楚天骄却觉得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江月华完全可以将残月弯弓送还给楚家人。 这可是楚家的传家之宝,楚家人没有让她还回来,完全是感念她对楚临风的一片相思之情。 楚老夫人捏了捏楚天骄的手,楚天骄只得将自己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楚老夫人道:“月华,你今儿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江月华告退。 当屋里只剩下楚老夫人和楚天骄二人时,楚老夫人说: “大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怀疑,但是你大嫂毕竟是你大哥的遗孀,咱们不能逼得太急。 只要她没有背叛楚家,钱财都是身外物,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让李嬷嬷去查了,你大嫂的铺子,前几年生意并不好,差点做不下去了。那铺子的生意是从你大哥去世后开始好起来的。” 楚天骄知道,楚老夫人不是没有怀疑,她是以为江月华将那弓私自拿出去当了,作为自己嫁妆铺子的资金周转去了。 楚天骄觉得也有这个可能,叹了一口气,没再追究。 一切等凤甲的人从曲州回来再看吧。 第239章 要怎么解开她的心结,才能让她醒来呢? 后面几日,楚天骄还未等到凤甲从曲州回来,青鸾却向楚天骄汇报: “大小姐,您让我盯着大少奶奶的院子,大少奶奶病了。” 楚天骄忙问青鸾怎么回事。 “那日秋妈妈死后,大少奶奶像是病了。 但是她没有禀报给三夫人,也没让府里请太医,而是让风华小筑的丫头,直接传的刘大夫。 这几日,都是大少奶奶的大丫头倩羽去刘大夫处拿的药。 我向刘大夫打听了,大少奶奶是感染了风寒,不严重。” 青鸾说的这个刘大夫,是侯府的府医,出生清白,在府中已经十年了。 楚天骄自己就经常向刘大夫请教医术,之前也对刘大夫做过一些了解,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青鸾,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吧。” 江月华生病了?不管真假,楚天骄都打算去看看她。 楚天骄刚走出青松院,便看到楚青言的丫头小琴飞奔而来,见到楚天骄,慌忙的回禀道:“大小姐,不好了,小小姐从马上摔下来了。” 楚天骄问清楚地方,让小琴赶紧去叫何姑娘准备,自己奔向了马场。 半路上,楚天骄便碰见了楚青言和她的其他丫头婆子。 跟着这一队人的,还有马房的老郭。 老郭一见到楚天骄,就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告饶道: “大小姐,小的死罪,是小的没看好小小姐。” 楚天骄没有理老郭。 一个粗使婆子抱着楚青言。 楚天骄就着粗使婆子的手检查了一下楚青言的伤。 楚青言重要的伤口在额头上,身上倒是只有一些小擦伤。 “快,抱回青松院。” 一路上,楚天骄才问清楚缘由。 楚青言今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骑马。 她带着丫头们去了骑马场,马场的老郭原本不敢让她上马,但是楚青言坚持说自己会骑马。 老郭拗不过她,给她找来了一匹温驯的小马。 楚青言上了马后,最初还有点生疏,老郭拉着缰绳带着她走了一圈后,她便让老郭松手。 老郭看她骑得有模有样的,又是匹小马,便松了手。 楚青言自己握着缰绳,倒是骑得越来越好。 大家最初还夸她不愧为楚家的小姐,有骑马的天赋。 楚青言越发的得意,让小马跑了起来。 楚青言越骑越快,一时高兴,看见前面有一很低的栅栏,便要让小马跨过去。 老郭最初一直跟在后面追,却被小马拉开了一段距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楚青言根本不听老郭的话。 这毕竟是一匹小马,栅栏虽低,小马还是卡住了,连人带马,摔了下来。 楚天骄进青松院前,转头对一个丫鬟说: “让人去告诉老郭,让他先回马场看好马,具体怎么惩罚他,等小小姐醒过来再说。” 进了青松院,洛霓裳已经在楚青言的房间外等候。 看到昏迷不醒的楚青言,洛霓裳也有些慌了神。 “何姑娘,跟我进来。小棋,你去通知三夫人,让她派人去请王老太医。” 闲杂人等被赶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楚天骄和洛霓裳两人。 “太奶奶,你快给太姑奶奶看看。” 洛霓裳检查完楚青言的伤势后,便开始把脉。 隔了很久后才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头上的伤,得等她醒了,才知道有无其他影响。”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 洛霓裳面色有些迟疑,似乎藏着什么话。 楚天骄问道:“太奶奶,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管你与太姑奶奶有什么矛盾,还请你直说。” 洛霓裳道:“有件事,我之前就想告诉你的。 父皇说我这媳妇儿是喝了孟婆汤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但我前几天找了个机会,趁她睡着了,替她把了脉,又替她摸骨检查了一下,我发现,她头上有旧伤。 我怀疑,她记不得以前的事,是因为之前头部受创所致。” 楚天骄知道楚青言后脑上有个小坑。 楚青言刚被楚天骄救回来的时候,就是个小乞丐,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这些伤,都请太医检查过。 太医都说那些不过是皮外伤,无大碍,楚天骄便没放在心上。 “太奶奶,你真认为太姑奶奶失忆,是因为头上受过伤?” 洛霓裳点头:“是的,我母亲曾经告诉我,头部受创,很可能会有淤血留在脑中,有些情况,会造成失忆。” 楚天骄不知道楚青言在找到自己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觉得洛霓裳的推断,有一些道理。 “太奶奶,那你能将她脑中的淤血清楚吗?” 洛霓裳一边给楚青言清理伤口,一边说:“原本是可以的,之前她还记得一些事,应该就影响不大。我娘教过我一套针法,可以化血排淤,只要那淤血清除了,便应该能想起以前的事来。 只是今天她又伤了头,我就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了。得等她醒来再看。” 过了一会儿,王老太医来了。 王老太医诊断后,也说其他伤都没事,就是这头被撞了,得等醒了才知道有无大碍。 可是楚青言一直不醒,王老太医等了两个时辰,太医院有事,便先告辞了。 王老太医留下个方子,洛霓裳看了,说都是止血凝血的药,觉得对症,便让人煎了药,一点点的给楚青言灌了下去。 到了晚间,楚青言还是没醒,却有梦魇的症状。 洛霓裳又赶紧的给她煎了安神的药灌进去。 陆鼎峰回来,过来看了几眼,叹息道:“她重生个小孩子,也是遭罪啊!” 洛霓裳原本还有些不平衡楚青言能回楚家当小姐,现在也没了那点嫉妒之心,只一心希望楚青言能尽快醒来。 “父皇,小孙媳妇,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你们去休息吧,这几天,我来看着她。” 两人也都信得过洛霓裳,便把楚青言交给了她照看。 可是等到第二天,第三天,楚青言都还没醒,楚天骄就有些急了。 楚老夫人知道消息后,过来看望,念叨道:“看小青言这样子,怎么跟大丫头当初得离魂症时有点像呢?” 洛霓裳和王老太医都没有诊断出楚青言是离魂症。 但是楚天骄突然就迷信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当初得离魂症时梦中那些经历,清晰无比,真像是魂魄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个世界。 她赶紧问道:“祖母,上一次,我是怎么治好的?” 楚老夫人回忆道:“当时你三婶说,渺音和尚说你与四皇子八字不合,说不一定退了亲便好了。 我便进宫去求了陛下下旨给你退亲。 拿到圣旨后,我们便围着你喊亲事退了,你不用嫁给四皇子了。 喊了好久,然后你就醒了。” 楚天骄明白了,当时是楚老夫人替自己解开了心结,自己知道不用再嫁给陆兆凌了,前世的经历,可以改变,才醒的。 那如今楚青言如果也在前世的梦魇中,要怎么解开她的心结,才能让她醒来呢? 第240章 祖父,看话本子也算正业? 等楚老夫人走后,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和洛霓裳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这事。 “太祖爷爷,太奶奶,我觉得如果找到太姑奶奶前世的心结所在,也许能唤醒她。” 陆鼎峰和洛霓裳面面相觑。 洛霓裳虽然和楚青言是婆媳,但是她如何知道楚青言有什么心结? 陆鼎峰挠头,看着洛霓裳问道:“孙媳妇的心结,不会就是你吧?看你俩重活了一世,还互相掐得那么厉害,要不,你去冲着她喊喊?” 洛霓裳脸红,支吾道:“父皇,自她嫁进宫后,我也没怎么为难过她,怎么就能成她心结了?” 楚天骄也期盼的看着洛霓裳。 洛霓裳那个尴尬啊! 她确实经常跟楚青言互掐,可楚青言出生离阳侯府,她就算身为婆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言语上为难一下她。 怎么看父皇和小孙媳妇的眼神,都觉得是自己前世欺负楚青言欺负得狠了,成了她的心结了? 洛霓裳无奈,只好走到楚青言的床边,拉着楚青言的小手,开始絮叨: “小青言呀,你快点醒醒,只要你醒了,母后再也不为难你了!” 床上的楚青言没有什么动静。 洛霓裳继续说道:“青言啊,以后你跟小基的事,母后再也不插手了……” 洛霓裳絮叨了半柱香的时间,完全没有效果。 三人互看了几眼,都摇头叹息。 陆鼎峰对洛霓裳说道:“看来不是你了,那会不会是小基?” 楚天骄也觉得有这个可能,赶紧的出去叫人,去军营里传讯。 陆承基正在军营里训练,回了上京后,他被正式任命为行长,手下管理着十个什,共计一百名士兵。 陆承基这下干劲更足了,他立志要凭自己的本事,当上将军。 将来等某一天,如果能找到他的父皇,他想让他的父皇看看,他并非是烂泥扶不上墙。 当接到楚天骄的传讯后,陆承基立即请了假,赶回城里。 到了侯府,向门房禀明身份,陆承基被直接带进了青松院。 陆鼎峰到院门口接的他,路上敲打他道:“你媳妇儿病了,不管怎么样,你不可嫌弃她,一定要将她救回来。” 陆承基不解:“她病了不找我娘医治,找我作甚?我又不会看病。” “说来话长,进去再说。” 陆鼎峰将孙子推进了楚青言的卧房。 看到床上躺着的小姑娘,陆承基觉得陌生。 重生归来后,他就见过一次楚青言。 那是他刚被楚天骄带回侯府的时候,与楚青言在侯府门口偶遇。 那一次,陆承基被自己媳妇和媳妇的同窗王舟舟小朋友一起按在地上抓挠,三人打做了一团。 从此,陆承基便躲进了军营,再也不愿见到楚青言了。 陆承基讷讷的转头对楚天骄和陆鼎峰说:“我真的和她无话可说。” 这对夫妻,前世就性情南辕北辙,缺乏共同语言。 如今,楚青言又换成了个三岁孩童的躯体,陆承基对着她,就更找不到话说了。 陆鼎峰一巴掌呼到陆承基的后脑勺上,骂道: “难怪你媳妇跟你过不下去,哄媳妇都不会,你肩膀上扛着的到底是脑袋还是屁股?” 陆承基被骂得懵了,委屈道:“以前我都是只看见过母后哄父皇,父皇天天忙朝政,连后宫都很少进,他也没教过我怎么哄媳妇呀! 祖父,要不你给我打个样?” 陆鼎峰嫌弃的瞅着自己的孙子,啐道:“我就说你整天不务正业,连个话本子都不看! 这么基础的生活常识,话本子里全都有,哪用人教?” 陆承基糊涂了,“祖父,看话本子也算正业?” 陆鼎峰义正言辞的叉腰说道:“当然,你祖父我那么多的计谋,都是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怎么不算正业? 咱们皇家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体察民间的风土人情,百姓所想,这些东西话本子里都有。 你,回去就给我借十本话本子看,下次见面我要检查功课。” 陆承基憨憨的点头,算是认下了自家祖父布置的作业。 “祖父,那现在你到底要我跟她说什么?” 陆鼎峰想了想,举例道:“女人嘛,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将自己放在心上。 你前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青言的事,你就跟她道歉,然后说你其实一直将她放在心里的。 只要她肯醒过来,你一定弥补前世对她的亏欠。” 陆承基的脸皱在了一起,回到楚青言的床边,努力了许久,叫了一声:“清言”。 然后,便看他喉结颤动了半天,再没能吐出一个字。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快被他急死了,最后,陆承基还是回头,冲着三人说:“我说不出口。” 洛霓裳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望着陆鼎峰哀求道:“父皇,小基原本就不会哄媳妇,你别逼他了。” 陆鼎峰怒道:“我的孙子,竟然木讷如厮,你是怎么教导的?” 洛霓裳在教导陆承基的问题上,已经被自己公公和丈夫说过很多次了,此时也不敢还嘴,只得低头退到了一边。 楚天骄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劝道: “要不我们三个先出去,让太姑爷爷和太姑奶奶单独相处一会儿,也许,太姑爷爷就能说出来了。” 陆鼎峰认为这样也行,不过,出门前威胁陆承基道: “小基,我可告诉你了,床上那孩子,身体里住着的,就是你媳妇儿的灵魂。 你必须给我把她的魂喊回来。今晚就由你守着她,你好好的跟她唠唠,什么都可以说,只要能将她唤醒。 你要叫不醒她,就不准回军营。” 说完,陆鼎峰和楚天骄便拉着洛霓裳,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陆承基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看了一眼床上的楚青言,小姑娘此时睡得比较安稳,陆承基实在不知道说啥,便拉了一张椅子到床前,自己坐着睡着了。 屋外的三人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听见说话。 过了一会儿,竟然听见了陆承基的鼾声,陆鼎峰就要冲进去揍人。 楚天骄拉住了他,劝道:“算了,今晚就这样吧,明早再说。” 洛霓裳也为自己儿子求情:“父皇,就让小基在里面守青言一晚吧,他们两口子以前就这相处模式,说不一定明早小基就找到感觉了。” 楚天骄叫了琴棋书画四个丫头过来,吩咐她们今晚轮流在外面守夜,不用去打扰里面的两人。 四名丫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要安排一个陌生的男子守着自家小小姐,但是也不敢反对。 他们都知道,小小姐是大小姐捡回来的,也许,那名男子是小小姐的亲戚也难说。 青松院很快陷入了安静中,一轮圆月,爬上了枝头。 陆承基睡在椅子上,并不舒服,一个时辰后醒来,听到了楚青言在梦魇中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第241章 让我叫侄孙子做爹,亏你想得出来? 陆承基没照顾过孩子,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他先去摸了摸楚青言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 楚青言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突然挥舞起了双手,正好“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陆承基凑过去的脸上。 陆承基郁闷,嘟囔道:“睡个觉都不老实!” 他抓起小青言的小胳膊,放回被子里。 小姑娘嘴里又发出了咕噜声,陆承基贴耳上去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清言,醒醒?” 陆承基尝试着唤醒楚清言。 咕噜声停止,小姑娘在睡梦中拧紧了眉头。 陆承基很自然的去将她紧皱的眉心抹平。 不由的,陆承基心里升起一阵酸涩。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温柔恬静,穿着一条翠绿色的裙子,一人躲在杏花树后面看书。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离阳侯家的闺女…… 哎,你恨了我一辈子,以为我是为了你爹帮我才娶你,其实,你知道个屁!” 说到这,陆承基似乎觉得很生气,两只大手捏住了楚青言的脸颊,往两边扯了一扯。 “臭婆娘,在太庙里骂了我几十年了,有种你醒过来骂我啊!” 见楚青言半晌没了动静,陆承基松了手。 楚青言脸上的皮肤原本就嫩,陆承基虽然没使什么力气,却也在她脸上留下了对称的四个手指印。 “完了,这样被我祖父看见了,非揍死我不可。” 陆承基心虚的探头去吹气。 见没有用,陆承基慌慌张张的用手去抹那红印,结果越抹楚青言的小脸越红。 “你……你快点醒过来替我做证,我可没打你!” 陆承基是真的急了。 他想起了他和楚清言婚后第一次吵架。 当时他确实是无意的,不小心在推开楚青言的时候,让她摔了一跤。 那时候他还是太子。 因为这事,他被自己的岳父以考校武功为名,狠狠的揍了一顿。 又被楚青言的兄弟们,轮流套麻袋,揍了无数顿。 现在可是在离阳侯府里,外面那个小孙媳妇的彪悍程度,与楚清言前世的那些兄弟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明早这红印没消,他肯定会被揍得连他娘都不认识了。 陆承基转身在屋里找到水盆,用毛巾浸了一下凉水,拧干后,回到床边,敷在了楚青言的脸上。 “千万快点消啊,不准再讹我啊!” “你说句公道话,咱夫妻那么多年,哪次不是你挠我,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 “我真是冤啊,他们都说我对你不好,我还要怎么对你好? 你知不知道,我跑到离阳侯府去学武艺,就是为了见你。 我是借了你家的势,但我是先喜欢你,后知道你是离阳侯府的小姐的。” 说出来这话,陆承基如释重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又起身去拧了一下帕子,回来后继续敷楚青言的另外一边脸。 “我爹嫌弃我笨,你也嫌我不聪明,不会作诗不会拽酸文,你以为我真不会? 我是烦那些东西。 我三岁就进了上书房读书,每天卯时起,戌时歇,读了整整十年,你那些酸诗你以为我真不会? 我只是不喜欢。 我娘给我讲了她以前在宫外的生活,我就想过那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想去哪里去哪里。 可是我娘说不可以,我是嫡子,我还有那么多的庶弟,他们每一个都恨不得我死。 我不想做皇帝,我娘说,如果我不做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楚家的孩子,真幸福……” 也许是因为屋里没人,也许是因为夜晚人心更脆弱,陆承基真对着昏睡中的楚清言唠叨了起来。 偶尔触动伤心事,眼里还蒙上了一层雾气。 过了许久,陆承基才将楚青言脸上的帕子拿开。 他借着烛光,凑近细看,自觉楚青言的脸不红了,虽然还有一点指痕,但也淡了不少。 陆承基满意的将帕子丢回了盆里,靠在椅子上继续准备睡觉。 他闭上了眼睛,却有些睡不着了。 前世与楚青言相处的种种浮上了心头。 过了许久,陆承基睁眼,对楚青言说: “他们都说你有心结,所以不醒。 我猜,你的心结无非就是嫁给我这事。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醒来,这辈子,咱们各过各的,我放了你。” 说完,陆承基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他又发出呼噜声时,床上的小姑娘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楚清言轻轻的扭头,看向椅子上酣睡的少年,一行泪水,从灵动的大眼睛里滑落。 第二日一大早,楚天骄刚起床就走到了楚青言的房廊下。 “臭婆娘,你又挠我!” 听到屋里传来陆承基的惊叫声,楚天骄冲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情景。 陆承基跪在床前,小姑娘楚清言骑在他头上,扯着他的发髻,陆承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 “小青言,你醒了?” 楚天骄惊喜的问道。 “骄骄,你先出去!” 楚青言依然是小奶音,却透着一股威严,楚天骄诧异的看了屋里的两人一眼,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楚天骄站在廊下,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 “陆承基,你不要脸,你那么多的庶子,哪来的?” “你又总不让我进房,我纳几个妃嫔,不是正常的吗?” “你要死就死,死了你还逼得我给你养大庶子,故意恶心我一辈子……” “你个醋婆娘,隔了快一百年的老成醋了,你还搬出来吃!” …… 屋里吵闹声不断。 这些话,楚天骄在太庙里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她知道,这下,太姑奶奶是真的回来了。 陆鼎峰顶着鸡窝头,站到了楚天骄身旁,饶有兴致的问:“这是全想起来了?” 楚天骄笑着点头:“应该是。” 陆鼎峰叹气:“这下有得打了。” 楚天骄拉着陆鼎峰离开:“走,先不管他们,你先去洗漱。” 两人吃过饭后,让洛霓裳给楚青言检查,洛霓裳神情复杂的先看了看自己儿子满脸的伤痕,想替儿子说话,忍住了。 楚青言又躺回了自己床上,洛霓裳冷着脸给她把完脉,没好气的说:“好了,没好她也没力气打架不是?” 正在这时,青鸾来禀报:“大小姐,侯爷来了。” 楚天骄赶紧的让陆承基躲起来。 “太姑奶奶,你还记得你现在的身份吧?” 楚清言狠狠地瞪了楚天骄一眼,啐道: “让我叫侄孙子做爹,亏你想得出来?” 听到房外丫头们向离阳侯问安的声音,楚清言噌的一下钻进被窝,蒙住了头。 第242章 我想出城去找找阿钰。 离阳侯也是听说了楚清言病了,过来看看。 虽然只是楚天骄替他认的干女儿,但这小姑娘全家人都挺喜欢的,也都把她当做了自家人般疼爱。 因楚清言继续装睡,离阳侯只坐了一会儿,吩咐楚天骄好生照顾,便离开了楚清言的房间。 回到院子里,离阳侯对楚天骄说:“刚得到的消息,昨夜宁王府进了一批刺客,宁王受了伤,宁王世子被人掳走了。” 离阳侯有自己的人随时监控着上京城中的动静,比楚天骄先知道这消息,想到女儿掺和进了南宁的案子,才专程过来提醒一声。 楚天骄一听陆钰被掳走了,心中着急。 离阳侯安慰道:“这事宁王已经报进了宫里,毕竟是亲侄子,陛下应该会想办法营救的。” 别人不知道陆钰的身手,楚天骄却知道。 以陆钰的身手,竟然会被掳走,最大的可能,便是谢容安到上京了。 陆钰和楚天骄等人,在南宁破坏了谢容安的计划,谢容安一定恨死了陆钰,才会冒着风险,潜进被圈禁的宁王府,掳走了陆钰。 “爹,既然是半夜发生的事情,今早城门开了吗?” 离阳侯遗憾的说:“没有听到封城的消息。” 楚天骄暗叫糟糕,如此一来,谢容安很可能已经带着陆钰出城了。 “骄儿,爹知道你跟宁王世子关系不错,但是,爹感觉这事不简单,所以过来提醒一下你,注意自己的安全。” 楚天骄明白她爹的意思。 离阳侯也猜到了宁王府进刺客的事,肯定跟南宁的事有关。 既然东夷奸细可以对陆钰出手,就难免也会对楚天骄出手。 “爹,我想出城去找找阿钰。” “闺女,你此时就算追出城去,应该也没什么用了。人海茫茫,天大地大,你上哪里找人去?” 父女俩正在商议,离阳侯的幕僚派人来请他去书房,说有紧急军报。 离阳侯只得匆匆离开。 楚天骄魂不守舍的换了衣服,准备出府先去宁王府探听一下消息。 刚走到半路,一骑背着紧急军报的传讯官,纵马打破了清晨大街上的安宁。 楚天骄预感到了出大事了,慌忙掉转马头,回府派人四处打听情况。 东夷进攻临海城了。 三日前,一百艘东夷战船,偷偷从海上偷袭了离国沿海的照阳港。 登陆后,直接占领了港口,继续东进,如今已经包围了临海城。 听到这个消息时,楚天骄捏紧了拳头:“要来的,还是来了。” 她此时最担心的就是陆钰,既然东夷已经对离国开战,谢容安为什么不去刺杀离国将领,反而劫走了陆钰? 如果真的恨陆钰,那何不就在宁王府杀了他? 听说宁王陆云奇就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幻灵和宁王府里的护院拼死保护,陆云奇已经没命了。 劫走陆钰有什么用?皇帝根本不重视陆钰这个侄子,就算谢容安用陆钰做人质,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但愿谢容安顾念师徒之情,这样,陆钰也许还能活命。 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将陆钰被劫的事告诉了他。 一听自己的小孙孙有危险,陆鼎峰也急了。 “我立即将橘子庄的暗探全部放出去寻找阿钰。 另外,通知已经潜伏在各地的暗探,查询谢容安和阿钰的踪迹。” 楚天骄正有此意。 她现在不能离开上京,她得盯着她爹,避免她爹重蹈覆辙,只能依靠手下去寻找陆钰了。 陆鼎峰带着陆承基离开了侯府。 楚天骄也没心思去太学了,在家等到下午,才等到她二叔楚烨回府。 楚烨任职兵部侍郎,消息最是全面。 在楚老夫人的上院里,楚烨对楚老夫人和楚天骄说明了如今的情况。 东夷出兵登陆了离国的照阳港,正在围攻临海城,这消息引起了满朝震惊。 成宗皇帝怒不可遏:“东夷小鬼,他们怎么敢?” 虽然事先已经接到很多东夷可能会出兵的消息,但是成宗皇帝依然存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东夷十七年前,就被离国打服了,应该不敢再挑衅离国。 直到接到军报,成宗皇帝都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上官凤难道不怕这一次朕直接将东夷灭国?” 这话被楚烨回家绘声绘色的转述给楚天骄听时,楚天骄翻了个白眼骂道: “人家不怕他将东夷灭国,应该是他怕东夷将离国灭国!” 楚烨啐道:“大侄女,你也不能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二叔,前世就是东夷灭了离国的吧? “我爹呢?” “被陛下留在了宫里,商讨李家报上来的作战计划。” “切,用楚家的人监督李家的作战计划,再用李家的人监督楚家的作战计划,他也就会这一招。” “至少陛下肯听你爹的意见,总比他自己瞎指挥强。” 楚天骄点头,认为她二叔说得有道理,在这一点上,成宗皇帝确实比后来的陆兆凌强。 成宗皇帝虽然贪图安逸,不想打仗,但是毕竟心中还有江山社稷。 成宗皇帝忌惮楚家的势力,但没有对楚家下死手。他一边削弱楚家的势力,一边又用楚家人的能力。仅仅从帝王术来说,其实是用得不错的。 他不像后来的陆兆凌,心眼只有针尖大小,完全容不下任何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前世这一战,离国大败后,成宗皇帝心神俱伤,不久就生了一场重病,去太庙玩耍了。 如果这一战不输得那么惨,也许成宗皇帝还能多活几年。 “胶州如今还安稳吧?” “目前胶州没事,李大将军正在积极调兵,准备发兵临海救援。”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只要胶州没事,她爹就不用去东部战线救援。 “四叔那里有消息吗?” 楚天骄的四叔楚炎一直镇守在西北边关。 一旦西戎人也出兵犯境,楚炎带着手下五万楚家军,不一定能抵御得住。 楚烨安抚楚老夫人和楚天骄道: “老四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哥上一战将防线前突到了翠叶城,就算西戎出兵,老四可以先弃了翠叶城,回撤雁回关。” 如今西北的形势,比上一世好,还得益于之前那一战,楚天骄与楚烨配合,让皇帝延迟了与西戎人的和谈,令离阳侯趁胜追击西戎,将防线前推了近百里。 这一百多里,便成了西北军的缓冲区。 如果西戎人来势凶猛,西北军可以利用回撤,来削弱对方的攻势,同时为增援赢得时间。 “祖母,二叔,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 楚天骄请楚老夫人遣散了下人。 “祖母,二叔,这一战,无论如何不能让爹出征。” 楚老夫人大概已经猜到了大儿子身上有伤的事,毕竟离阳侯总是偷偷的叫府医去他房中,这事瞒不住楚老夫人。 “大丫头,你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如果西戎也进犯边境,陛下降旨,他怎么可能不去?” 楚老夫人的话,正好说中了楚天骄的担忧。 她之所以决定找楚老夫人和自己二叔做帮手,就是料到了自己拦不住离阳侯。 “祖母,这一次关系到爹的生死,不管他听不听劝,咱们都必须拦住他。” 楚天骄的话,让屋里的其他两人俱是一愣。 第243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只要上战场,就会有危险。 大侄女,你可不要危言耸听吓唬你二叔。” 楚烨不知道楚天骄前世那个梦的事情,只以为她是害怕他爹上战场有危险,安慰道。 楚老夫人却知道楚天骄那个梦,她深邃的眸子中,溢满了担忧,点头道: “既是这样,这一次咱们一起想办法,不让你爹出征。” 楚烨不明白楚老夫人为什么会因为大侄女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楚家历代人有战必出的家风。 楚老夫人对楚烨说:“如果朝上议起让你大哥出征的事,你就想办法拖延,回来再计较。” 楚烨挠头,觉得这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但他一向听楚老夫人的话,心里打鼓,还是艰难的应下了。 离阳侯很晚才回府,第二日一大早就又进了宫。 楚天骄去了太学,学子们都在热议东夷入侵的事,群情激昂,不少人都认为,东夷是在以卵击石。 楚天骄又在路上碰到了李匡。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骄骄,听说陆钰出事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李匡看到楚天骄没再躲开自己,心中一喜。 楚天骄面有郁色,“派出去找他的人还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应该上哪找他。” “陆钰武艺不在你我之下,他定能逢凶化吉的。” “但愿吧。” 既然提到陆钰的事,楚天骄问道:“你能不能给你爹写封信,让他注意一下边境有无谢容安或者陆钰的踪迹?” 李匡点头:“我正有此意。我也想到了可能是谢容安所为,放学后我就给我爹传讯。” 楚天骄道了谢。 虽然才隔几天,两人之间,却莫名的多了一层隔阂。 李伯昌灭了梁家满门的手段太毒辣,楚天骄至今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看到身为李家人的李匡,还是不自在。 说完这些话,楚天骄推说快上课了,匆匆的离开。 中午的时候,再与陆元清和王庭他们一起吃饭,大家都没什么食欲,都在为陆钰担心。 楚天骄问陆元清:“陆钰的事,陛下怎么说?” “居然有东夷刺客在上京城里行凶,父皇当然很震怒,下令全城搜捕,还出动了暗夜司。 可如今是战时,父皇心思都在战事上,也没太多的精力管这事。” “暗夜司是谁负责这事?” “莫统领亲自负责。” 听到不是凌寒冰负责,楚天骄稍稍觉得安心了一些。 “阿钰真是可怜,他那么弱,被东夷人掳去了,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他那身子,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王庭虽然跟着一起去了南宁,但他并不知道陆钰扮猪吃老虎的事,在他心里,陆钰还是那个又弱又怂的病西施。 “我虽然一直挺烦那小子蔫坏的,但都是自小的交情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心里真的难受。” 王庭说着说着,红了眼。 “王胖,阿钰他会没事的。” 楚天骄既是安慰王庭,也是安慰自己。 如果不是怕她爹出事,她真的想往东边走一趟,也许就能碰到谢容安。 几人各怀心事,草草的吃过了饭,下午楚天骄告了假,早早的回了府。 刚进府不久,便有门房传讯给青松院,说有人让一个小孩子,投了一封书信到门房,指明是给楚天骄的。 楚天骄拿到了那封信,小心的拆开,只有一张信纸,里面写着几个字:“惊鸿楼相见,子辰。” 楚天骄心里一惊,立即背着天鸦剑,带上了凤乙等人,骑马出了府。 楚天骄不敢掉以轻心,到了惊鸿楼后,让凤乙随自己进去,其他人进玉楼春待命。如果听到打斗声,凤字小队可以立即闯进惊鸿楼。 现在还是白天,花街都还没有客人,所有的妓院都关门闭户的。 楚天骄叩门,惊鸿楼的大门掀开了一条缝隙,老鸨陈大娘看到是楚天骄后,才将门打开,请她进去。 楚天骄上了三楼,在一个雅间里见到了子辰。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看到子辰苍白的脸色,楚天骄问道:“你受伤了?” 子辰淡淡的说:“没事,小伤,无大碍。” “可有你家世子的消息?” “楚大小姐,今日请您前来,就是为了我家世子的事。他让我带话给您,他现在很好,请你不要挂心。” “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谢容安将他掳走的?” “是,但是世子已经逃出来了。” “那他为什么不回府?” “世子说,回府就只能被圈禁,还不如让陛下以为他被东夷人掳走了。” 楚天骄将信将疑。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 “世子没法进城。” “那你帮我约他在城外相见。” “世子说,谢容安现在正满世界找他,同时,谢容安也可能对县主您出手,还请您保重,切勿出城。” 听到陆钰没事,楚天骄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理解陆钰为什么不回宁王府。 就算被圈禁一年,也总比留在外面被谢容安追杀好吧? “那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在楚天骄的要求下,子辰叙述了那晚宁王府被袭击的经过。 “那晚世子正好传讯给我,让我潜进府中,有事吩咐我。” “我和世子商量事情到半夜,突然听到打斗声。” “我们赶去王爷的院子时,王爷已经受伤了。” “我与世子奋力击杀刺客,但刺客中有一高手,我们认出来了便是谢容安。 我和世子,加上幻影,都不是刺客的对手,世子被谢容安挟持出了府。 我和幻影偷偷尾随才发现,他们用飞虎爪跃过城墙逃了出去。 我和幻影只得向巡城卫求助,好不容易城防营放了我们出城,却差点失去了世子的踪迹。 幸好,世子聪明,将他的手串扯碎了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我和幻影才找到了他们逃离的方向。 昨晚,谢容安有事离开了一阵,我和幻影趁机救出了世子,我也因此受了伤。” 听完了子辰的叙述,楚天骄皱紧了眉头,不解的问:“谢容安带着你家世子出城做什么?” 子辰一愣,继而目光有一丝闪烁,然后道:“他就是用我家世子做人质,当个护身符。” 第244章 害羞了?别怕,我就是没见过小倌 楚天骄微微一笑,走到了窗边,指着对面问道: “这个房间可以将玉楼春门前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子辰不明白楚天骄为什么转移了话题。 他想起了以前陆钰经常在这个房间,观察楚天骄进出玉楼春。 楚天骄转身回来,看着子辰又问:“你既是陆钰的手下,那你真的在这惊鸿楼里当小倌吗?” 子辰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装作而已,想来世子已经告诉你了。” 楚天骄点头:“我就是好奇,你营业吗?” 楚天骄看向子辰的目光有点轻佻,把子辰看得心里发毛,楚大小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怎么?害羞了?别怕,我就是没见过小倌,以前一直就对你好奇。” 说这话的时候,楚天骄伸出了手,在子辰的胸口衣襟上轻轻的拂过。 子辰刚要避开,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的胸膛穴位上,插着一根银针。 “县主,你什么意思?” 楚天骄脸上的笑容一敛,“嗖嗖嗖”连续扎了子辰好几处穴位。 子辰的武功她见识过的,刚才她一顿胡扯,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用银针,也是为了保险,这银针不仅能封闭穴位,针上还有让人麻痹的药物。 刚才楚天骄转身看窗外的时候,就趁机取了银针在指尖。 楚天骄对凤乙说:“叫她们过来,搜惊鸿楼。” 楚天骄刚才已经在窗边给了对面的凤字小队信号。 “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子辰黑了脸,恼怒的冲着楚天骄吼道。 他虽然不能动弹,头也有些发晕,但是楚天骄并没封他的哑穴,他还能说话。 楚天骄冷笑:“阿钰如果要传话,定会叫幻影传话与我,他已经不信任你,又怎会让你给我传话? 他难道不怕你勾结谢容安对我不利?” 子辰气得眉毛打结,一张脸像调色盘般青了又紫,紫了又红。 他没想到以憨直着称的楚大小姐,竟然变得这么狡猾,不服气的狡辩道: “你凭什么说世子不信任我?我与我家世子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楚天骄斜眼瞥他: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明显有破绽。 谢容安既然要杀宁王,以他的武功,根本就等不到你和陆钰去救援,宁王便没命了。 我问你为什么谢容安要掳走陆钰,便是我猜到了宁王还能活着,肯定是因为谢容安的目标不是宁王,而是陆钰。 你编一套说辞糊弄我,为什么?” 子辰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楚天骄仔细的打量着这间房间,怕这里还有其他的埋伏。 凤乙刚要推门出去,博古架后一缕寒光向她袭去。 楚天骄抄起桌上的茶杯,向那道寒光击去。 一根银针被茶杯撞上,掉到了地上。 楚天骄抽出天鸦剑,架在了子辰的脖子上,喊道:“什么人,出来!” 凤乙冲向了博古架。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博古架后面向凤乙袭去,一掌打在了凤乙的肩上。 凤乙被掀飞,撞向了对面的墙壁。 黑衣人转头奔向楚天骄,那速度,快如闪电。 楚天骄下意识的举剑刺去,谁知那人的目标,并不是楚天骄,却是楚天骄手中的子辰。 子辰被黑衣人抓在了手中,黑衣人向大门奔去,楚天骄手中的天鸦剑带着剑芒再度刺向他,却被黑衣人躲过。 黑衣人使力将子辰扔向了房门,借着这股力,房间轰然倒塌,子辰摔到了走廊上。 黑衣人转身向着楚天骄击出一掌,楚天骄预感到这一掌不能硬接,侧身避开。 就是这一避的时间,黑衣人已经迈出了房门外。 “想要陆钰活着,就不要追!” 黑衣人抛出一句话后,抓起地上的子辰,从走廊的楼梯,跳到了一楼。 正好对上了刚冲进惊鸿楼的凤字小队。 黝黑的针筒从黑衣人的袖口露出,凤字小队的人有人认出了这针筒:“天女散花针!” 几人纷纷避开。 趁着这时机,黑衣人挥出一掌,将迎面的凤酉击倒,夺门而去。 等到楚天骄追出来,已经失去了黑衣人和子辰的踪迹。 “谢容安!刚才那人,一定就是谢容安。” 楚天骄没有让凤字小队追,因为她知道,自己加上凤字小队,都不是谢容安的对手。 今日如果谢容安不顾子辰,一心要杀自己,自己可能已经没命了。 “他们把我骗到这来,又不是为了杀我,到底想做什么?” 楚天骄困惑。 会不会陆钰真的逃了? 他们引自己来惊鸿楼,只是为了绑架自己,然后引陆钰现身? 带着满腹的疑虑,楚天骄叫来了陈大娘。 陈大娘吓得瑟瑟发抖。 “县主,我真的不知道楼里藏着刺客。子辰被刺客抓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陈大娘,似乎以为是有刺客混入,不仅刺杀楚天骄,还掳走了子辰。 楚天骄见问不出什么,让人将陈大娘关起来。 又从对面叫来了玉楼春的老鸨月娘,从今日起,玉楼春正式接管了惊鸿楼。 楼子里的姑娘和下人,全部被控制起来,彻查。 回到侯府后,楚天骄把受伤的凤乙和凤酉交给了洛霓裳。 她叫了陆鼎峰去书房,将今日的事告诉了陆鼎峰。 听完在惊鸿楼发生的事后,陆鼎峰分析道: “这子辰,应该自小就被谢容安驯服了,或者换了。 我家小孙孙,很可能已经逃了,他们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想抓你。 谁知你警惕性高,先动了手。 不过,听你这么说,这谢容安似乎并不想伤你性命,他应该是有所顾忌。” 楚天骄觉得陆鼎峰的分析很正确。 “阿钰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谢容安的秘密,或者手上有谢容安忌惮的东西。 谢容安怕杀了我,阿钰会发疯毁了他想要的,才对我手下留情。” 陆鼎峰点头:“很可能是这样,那我家小孙孙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咱们得加派人手去找他。” 楚天骄突然急了:“太祖爷爷,你说阿钰会不会受了重伤,所以才躲在外面,不能回宁王府?” 陆鼎峰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两人互对了一下眼神,同时说出了三个字:“橘子庄。” 陆钰是知道橘子庄是楚天骄的产业的,很可能,陆钰如果回不了城,想找楚天骄,会去橘子庄。 楚天骄立即叫人套车,与陆鼎峰一起带了人,直奔橘子庄而去。 第245章 阿钰,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能不能跟我直说? 到了橘子庄,迎出来的依旧是桑葚的爹娘周大叔和周大婶。 这两口子是楚天骄她娘的陪房,自楚天骄的娘去世后,便被派到了橘子庄担任庄头。 陆鼎峰经常来橘子庄,如今与这二人已经熟悉了。 他还是很少喊爹娘,但经常会陪着周大叔喝酒。 一喝完酒陆鼎峰就拉着周大叔结拜,酒醒后便会被周大叔追着满庄子揍。 次数多了,两口子也只当是自家女儿生性活泼,不着四六,懒得跟她计较。 楚天骄一进庄子,便感觉到了变化。 “周大叔,这围墙什么时候开始修的?” 周大叔怕楚天骄责怪自己闺女,替她担事,解释道:“回禀大小姐,因咱这庄子人员越来越多了,有些事不方便外面的人看见,我便叫人趁着农闲,把围墙修了。” 这其实是陆鼎峰的主意。 她也没戳破自己“爹”的谎话,反正她“爹”都是为她好。 楚天骄本来就将橘子庄的事都交给了陆鼎峰,只是周大叔觉得没回禀主子就做的事,到底是逾越了。 楚天骄点头赞道:“周大叔你想得周到,这围墙修的不错。” 橘子庄上务农只是掩护,如今已经藏了很多陆鼎峰到处买来的孤儿和手艺人,还有一些从楚家军和楚家庄子上挖来的能人。 有一些有手艺的人,被组成了小作坊,为培养出来的暗探,制造各种暗探的武器和装备。 庄子上有护卫队,这些人,有的是从楚家军中招募过来的,有的是橘子庄自己培养的。 不到一年的时间,橘子庄已经发展成了楚天骄自己势力的一个中枢基地。 楚天骄佩服的悄声对陆鼎峰说道:“太祖爷爷,您辛苦了。” 陆鼎峰立即飘了起来,昂着头,背着手,迈着方步,走到了楚天骄的前面。 “啪!”的一声脆响。 陆鼎峰的脑门上挨了一鞋帮子。 “臭丫头,跟你说多少次了,大小姐再宠你,你也得知道分寸和规矩! 谁让你走大小姐前面的,快点给大小姐认错!” 敢这么打陆鼎峰的,唯有一人,陆鼎峰还不敢还手。 “老周,你又搞偷袭,你不讲武德!” 陆鼎峰撒腿就开跑。 周大叔举着一只鞋在后面追:“臭丫头,站住!” 看到陆鼎峰被周大叔揍,楚天骄偷笑,连日来的阴霾情绪,都好了几分。 此时已是黄昏,楚天骄吃过了晚饭,便带了陆鼎峰和几个护院沿着庄外的围墙转悠。 走了好几圈,看到了去往皇家猎场的那座山,心中一动,顺着小路往那边走。 当初太子在皇家猎场遇到熊瞎子时,陆钰等人曾经从皇家猎场送楚天骄回橘子庄。 楚天骄记得,在这条路的半中央,有个闲置小木屋,实际上是猎场守卫的岗哨亭,在非狩猎时期,那里无人守卫。 天逐渐黑了,几人在路边捡了些干柴,点燃当做了火把。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那座小木屋。 橘子庄的护卫汪火先进入小木屋查探后出来说:“大小姐,这里面有人住过的痕迹。” 楚天骄与陆鼎峰走了进去,就着火把观察,看到这小木屋的地上,还有刚熄灭的柴火。 后窗开着,应该是他们上山的声音惊动了这木屋中的人,这人刚逃走。 楚天骄走出木屋,转到木屋后面,对着树林吹起了口哨。 这哨音是楚天骄自小吹过的,如果那人是陆钰,应该能分辩得出。 少顷,不远处的树上飘落下来两人,赫然就是陆钰和幻影。 看幻影扶着陆钰,楚天骄急切的上前问道:“阿钰,你受伤了?” 陆钰咧着嘴笑,“大王,我就知道藏在这里准没错,每晚我都会叫幻影下去看看你到庄子上来没有,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找上来了。” 几人回到木屋,楚天骄给陆钰把脉,发现他的脉息很混乱。 “你这脉象不对劲,怎么回事?” 楚天骄的医术毕竟只是半吊子,她只觉得陆钰五脏六腑都有毒素入侵的迹象,但那些毒素,似乎在被某股力量引导,汇成了一个循环。 想到陆钰自小中毒,楚天骄不敢妄下断言。 “没事,受了谢容安一掌,造成了我内息混乱,但死不了人。” 幻影紧抿着双唇,没有挑破陆钰实际上是受了内伤。 “可是你体内的那些毒怎么办?” “当初谢容安给我治病时,用的是以毒攻毒的办法。那些毒在我体内已经形成了一个平衡,暂时无碍。” 楚天骄皱紧了眉头,她在毒经秘典上看到过陆钰这种病例。 因为所中巨毒无解,用其他的毒压制。 但是一旦这些毒因为内因或者外因失去平衡,同样会危急性命。 “这些年谢容安给你下了些什么毒,你都记得吗?” 陆钰点头,“之前的都建有病案,在宁王府中留存着。”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只要能找到解陆钰最初自胎中所带毒素的解药,还是有可能逆向解毒的。 至于陆钰的内伤,主要还得靠他自己调息逐渐恢复了。 楚天骄自怀中掏出一瓶药,递给陆钰。 “阿钰,这药是何姑娘配置的,对内伤有好处,每次三颗,一日三次,你吃点。” 陆钰接过药瓶,倒出三丸黑色的小药丸,塞进了嘴里。 “阿钰,你为什么不回城?” 楚天骄不明白陆钰为什么宁肯躲在城外,也不回宁王府。 陆钰的脸上一闪而过痛苦之色,继而堆起了笑容,瞅着楚天骄道: “回了城,我就又要被圈禁起来了,哪里能像现在一般自由。” 这话倒跟子辰告诉楚天骄的一样,楚天骄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再反驳。 “阿钰,那你跟我去庄子上住吧。” 陆钰摇头:“庄子上人多眼杂,你收留我,被陛下知道了,终归是个麻烦。 大王,你要是心疼我,就给我送点吃食和好酒来,再陪我两天,等我伤好了,我就离开上京。” 虽然陆钰一直在笑,但楚天骄却总觉得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阿钰,子辰找过我,我还碰到了谢容安。” 陆钰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急切的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 楚天骄将惊鸿楼的事告诉了陆钰。 听完楚天骄的叙述后,陆钰难得严肃的说: “大王,你要小心他们,子辰是东夷人,我应该早就猜到的,他当初被我爹收留,就是个局。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要小心这两人。” 既然陆钰坚持不进庄子,楚天骄便叫陆鼎峰带着人回庄子,拿一些食物和被子过来。 见楚天骄没有离开的意思,陆钰笑着提议:“大王,要不我们私奔吧?” 这是陆钰第二次提出要楚天骄跟着他私奔。 第一次,楚天骄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这一次,楚天骄觉得应该也是开玩笑,但从陆钰的语气中,听出了点伤感的味道。 “阿钰,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能不能跟我直说?” 第246章 大王,再见! 木屋中此时只有楚天骄和陆钰两人。 陆鼎峰带着人回庄子取东西去了,幻影去了屋外警戒。 木屋中的火堆再次升了起来,陆钰装作去拨弄柴火,避开了楚天骄的目光。 “大王,我能有什么打算。从出生起,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还能活多久,完全看天意。 如此我便想着,能高兴一天是一天,回到王府,天天与父王大眼瞪小眼,有甚乐趣? 等我伤好后,我就四处走走,看看其他六国的风土人情,大好河山,也不枉到这世上走过一遭。” 楚天骄知道陆钰身上的毒,确实是个定时炸弹。 “阿钰,回了上京我就去宁王府要那些医案,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替你解毒的。” 陆钰回头,扯着嘴唇,笑得像个孩子般纯真:“大王,我等着那一天,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楚天骄知道他这是下了决心要走,心中虽有不舍,却能理解。 “好吧,你就出去躲一年吧。 一年后,你让幻影通知我,我配合你演场戏,假装我把你从东夷人手中救回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上京了。 到时候,你的圈禁之期也结束了。” 陆钰俏皮的拱手一拜:“大王英明!”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山中夜凉,楚天骄看陆钰烤火靠得那么近,依然唇色发白。 楚天骄脱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了陆钰。 陆钰不肯收,楚天骄柳眉一竖,喝道:“忘记你是谁家的美人儿了?怜香惜玉,是做大王的本份,少啰嗦,快穿上。” 陆钰噗呲一笑,接过了藕荷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因为有内伤,他的寒毒外侵,其实早就冷得骨头都疼了,却怕楚天骄看出来,一直笑着。 楚天骄看见屋角有几只红薯,走过去拿了过来,丢进了火堆中,蹲下身用木柴翻烤着,一会儿,便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 “阿钰,谢容安为什么要抓你?” 陆钰双眼紧盯着火堆中的烤红薯,咽了咽口水说: “谢容安有样重要的东西,留在了宁王府。 他那晚带着人进宁王府,其实是想拿回那样东西。 只不过,那东西早在我回南宁之前,就被我发现并藏起来了。” 楚天骄头也没抬,随意的问道: “什么东西?能说吗?” 陆钰抬头看了一眼楚天骄,缓缓道: “大王,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楚天骄无所谓的摇晃了一下头,“那我不问了。” 陆钰的目光缠上了楚天骄的侧脸,似乎要将她牢牢的刻在心里,半晌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楚天骄又问:“阿钰,你父王受伤了,你知道吗?” 陆钰这才回过神来。 他扭头看向火光,悠悠叹道: “我知道,幸好伤得不重,他当时不该出来的。” 楚天骄好奇的问:“那晚到底什么情况?” 陆钰说:“其实我与父王早就预防到了谢容安可能会来宁王府。 父王的房间里有密室,谢容安不知道。 我早就跟父王说了,万一外面有打斗声,让他赶紧的躲进密室,谁知他担心我,还是带着幻灵跑到了我的院子里来。 宁王府里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防御空虚,我还有一点身家清白的手下,都布置在了院子里,就是以防谢容安突然闯进来。 可惜……” 说到这,陆钰没有说下去,脸上的失望表情,让楚天骄明白肯定是出了差错。 “是子辰出卖了你?” “嗯,我虽然怀疑子辰,但与他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在他没露出破绽前,我也没法处置他。” “我理解。” 提到子辰,陆钰心情十分的复杂。 “那晚,子辰先到府中,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是东夷人,他的父母,都死在十七年前那场大战。 南宁的那对难民夫妇,不过是谢容安安排的。 父王以为他是南宁当地的孤儿,将他收留进了南宁王府,给我做伴读。 他说自己是来跟我告别的,他要回东夷去了。 我当时并没有对他出手,我放了他走。 大王,你会不会觉得我妇人之仁?” 楚天骄没有做评判,她并不了解陆钰和子辰之间的关系。 以前,她还一直以为子辰是陆钰的相好,后来才知道,子辰是他的伴读,长大后成了他得力的手下。 “小时候,我每晚都寒毒发作,子辰比我大两岁,他总是给我暖床。 我痛起来的时候,有时候会伤害他,可是他从来都不吭声……” 除了父王和大王你,他曾是我最亲的人。 即使知道了他是东夷人,我也下不去手,只是叫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楚天骄伸出手,拍了拍陆钰的肩膀,安慰道: “阿钰,算了,从开始就动机不纯的感情,没有意义。” 陆钰点头:“是啊,没有意义。” 楚天骄从火堆中扒拉出一只表面已经烧黑的红薯,让红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用指尖捏了起来。 滚烫的红薯,烫得楚天骄手忙脚乱。 她一边吹气,一边将红薯外面烧得碳化了的部分掰掉,露出了中间一小团红色的部分,递到了陆钰跟前:“来,就剩中间一点能吃了,你吃一口。” 陆钰早就饿了,接过来这外形堪忧的烤红薯,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口,发现还是生的。 “真香!大王,你竟然会烤红薯,太有才了。” 陆钰违心的表扬着楚天骄的手艺。 楚天骄不好意思的摆手:“我看凤甲他们烤出来的,除了皮里面都能吃。 不知道为什么我烤的,就只有中间这么一点能吃了。” 陆钰自己其实也不懂,不过不管好不好吃,能吃到大王亲手烤的红薯,就是幸福。 他毫不吝啬的送上彩虹屁,夸赞着楚天骄的手艺,搞得楚天骄膨胀了起来,将火堆里的红薯全都扒拉了出来。 一共五个黑炭似的烤红薯躺在地上。 楚天骄指着它们豪气的一挥手:“阿钰,既然你这么欣赏我的手艺,就全吃了吧!” 陆钰心肝一颤,暗忖:“吃了应该死不了吧?” 硬着头皮,陆钰还真将这些剩下的“煤球”,全都掰开来吃了。 看到陆钰吃得满嘴的黑渣子,楚天骄掏出手帕递给他擦嘴。 这时,木屋外传来了声音,是陆鼎峰带着人送食物和棉被上来了。 这个木屋虽然是废弃的,但是门窗完好,收拾一下,倒是能住人。 下人将床铺好,陆鼎峰走过去,撸了一把陆钰的头顶,劝道:“孩子,这山上终归是太冷了,你还是跟我们回庄子过夜吧?” 陆钰一巴掌打掉陆鼎峰不规矩的手,都懒得跟这个没规矩的丫头生气了。 “你别想再冒充我娘,我已经知道你不是我娘了。” 陆鼎峰被自家小孙孙嫌弃了,不高兴的啐道:“我啥时候说过我是你娘了,都是你自己瞎误会的。” 陆钰狠狠地瞪了陆鼎峰一眼,陆鼎峰自觉没趣,带着人出了木屋。 屋内又只剩下楚天骄和陆钰两人。 “大王,你回去吧,明早再来看我,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跟我还有联系。 以后即使有人问起,你也要说没见过我。” 楚天骄以为陆钰是担心皇帝疑心她帮助陆钰欺君,点头答应了。 夜确实深了,既然陆钰坚持,楚天骄也不强求,起身准备回庄子去。 临走时,陆钰突然叫住了楚天骄。 楚天骄高兴的问道: “阿钰,你改主意了?跟我回去吧!” 陆钰摇头,抬手从楚天骄的头发上摘下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枯叶,而后望着她说: “大王,再见!” 第247章 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早,楚天骄再找到小木屋去时,发现陆钰已经走了。 楚天骄有些担心。 陆鼎峰劝楚天骄道:“小孙媳妇,让阿钰走吧。 我们皇家的人,其实一辈子能走出皇城的机会,少之又少。 阿钰还是个少年人,就该四处走走,见识一下民间疾苦,六国风情,总好过被关在王府里坐井观天。” 楚天骄闷闷的没有接话,心中想道: “但愿他真的是去四处游历去了。” 下了山,楚天骄便直接骑马回城。 刚到府门口,便碰到了匆匆准备出府的离阳侯。 “闺女,你昨晚一夜没回来,是去庄子了?” “嗯,有点事,去了庄子一趟。爹,你又要进宫?” “哎,胶州出事了,陛下让人来宣我尽快进宫,爹来不及了,回来再跟你细说。” 楚天骄心里一紧,一把抓住离阳侯,问道:“爹,胶州出什么事了?可是发生了瘟疫?” 离阳侯奇道:“闺女,你从哪里听说的?刚才来传旨的公公都只说陛下接到了胶州的紧急军报,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楚天骄二话不说,拉着离阳侯就要回府。 离阳侯挣扎了两下,有些生气:“闺女,别胡闹,军情紧急,爹得马上进宫。” 楚天骄死不放手,急红了脸道:“爹,跟我回府,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再紧急的军情,你进宫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听我说完,你再进宫。” 离阳侯没有办法,实在是太宠这闺女了,又觉得闺女刚才说到胶州疫情,怕是她才从胶州回来,知道什么内幕,只得跟她返回了府中。 楚天骄直接将她爹拉到了楚老夫人的房中。 楚老夫人刚用完早膳,见这父女俩急冲冲的进来,想来是有急事,屏退了下人,关上了房门。 “闺女,说吧,我都不知道胶州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说胶州发生了瘟疫?” 楚老夫人望向了楚天骄,眼中也满是疑问。 楚天骄让他爹坐到了楚老夫人的对面,自己也爬到了榻上。 三个人凑近了,楚天骄才说: “爹,有件事我告诉过祖母,还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 楚天骄将自己前世的事,说成梦境,按照上次跟楚老夫人说的,又跟离阳侯说了一遍。 谁知,离阳侯听完后,与楚老夫人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胡闹!闺女,梦境里的事情,你怎么能当真?你爹我现在忙得很,哪有空听你在这说梦的事!” 楚天骄郁闷,辩解道:“爹,可是我醒来后,很多事都对上了。 我按照梦里的提示,才发现了祖母中毒,又避开了二妹被陷害,还救了周锦云,讹了周长安十万两,还救了南宁王……” 虽然楚天骄罗列了这么多证据,可是离阳侯还是不信。 “闺女,你做了那样的梦,所以对谁都疑神疑鬼的,才会误打误撞发现了那些事。 这实际上是因为你提高了警觉性,而不是说那些事就真的会发生。” 楚老夫人却是站在楚天骄一边的,她直接敲了一下离阳侯的脑门吼道: “你闺女的梦准不准,你待会儿进宫听听是不是胶州发生了瘟疫,不就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你不准去东线救援。再十万火急,都不准去。” 离阳侯为难:“娘,如果真像闺女说的那样,李伯昌的人都被困在了胶州,临海随时都可能被攻破。 东夷人破了临海后,便会直奔曲州,然后就能深入离国境内。 到时候,连上京都有危险,我如何能不去救援?” 楚天骄知道她爹说的是事实,如果胶州真的因瘟疫不仅不能增援临海,甚至胶州也会被破,那么东夷确实可能直捣上京。 不过,她知道上一世,他爹增援临海时,临海城已经破了。 他爹原本想夺回临海,结果东夷还有一支军队,破了雍平关,从雍平关过来,直接将他爹合围了。 他爹本来就是长途奔袭,身上又有伤,才会在那一战中,大败战死。 不过,他爹还是拖住了东夷人进攻的速度,给了李伯昌缓冲的时间。 李伯昌将胶州感染上瘟疫的百姓和士兵,都活埋了。 然后将剩下的人,全部带到了曲州,在曲州阻击了东夷人的进攻。 那一战后,离国便失去了对胶州、临海等地的控制,一直到最终灭国。 “爹,如果陛下让你增援东线,你直接拒绝,实在不行,你举荐我去。” “闺女,你开玩笑吧?你连战场都没上过,怎么可能让你去?” “那你举荐我哥为帅,我为副帅。我辅佐我哥去。” “不行,你俩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怎堪大任?” “爹,你的肩伤根本不能作战,要打,你现在未必能打得过我。” 离阳侯面色难看,吐槽道:“闺女,你答应替我保密的。” 楚老夫人翻白眼,瞅着大儿子骂道:“你当你娘又聋又瞎,你那伤,也就能瞒住家里那群傻子。” 府里府外的楚烨、楚晟、楚珉宇、楚芸儿等人,同时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楚天骄前世多次领兵阻击西戎人的进攻,早已经成长为一名将帅之才。 但在他爹看来,那都是一场梦,如今的楚天骄,还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难堪大任。 楚天骄只得说: “爹,如果你不相信我指挥作战的能力,咱们可以沙盘演兵,比试一番。” 离阳侯只当她是童言童语,没有放在心上,站起身,拍了楚天骄的头一下,安抚道:“闺女,你放心,爹即使有肩伤,也能上战场。爹不冲到最前面,直面敌军,躲后面指挥不就行了?” 说完,离阳侯向楚老夫人行礼:“娘,儿子急着进宫,不敢再耽搁了。” 楚老夫人黑着脸叮嘱道:“你去宫里听听胶州的情况,回来再做定夺,不准擅做主张,否则家法伺候。” 离阳侯一哆嗦,抱怨道:“娘,儿子都多大了?” 抱怨归抱怨,有楚老夫人的威胁,离阳侯总算上心了一些。 等他进了宫,见到成宗皇帝,皇帝将一份紧急军报让太监递给离阳侯。 “楚爱卿,你快看看,这可如何是好?离国危咦!” 第248章 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 等离阳侯走后,楚老夫人和楚天骄祖孙二人都忧心忡忡没再言语。 楚天骄没精打采的赖在楚老夫人怀里,楚老夫人摩挲着大孙女的脸颊。 二人出了半晌的神后,“啪”的一巴掌,轻轻的落在了楚天骄的脸颊上。 “你这猴儿,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在家里?你又想逃学?” 楚天骄哀嚎:“祖母,刀子都架脖子上了,我哪有心思去上学?” 楚老夫人将楚天骄一脚踹下了榻,骂道:“你赖家里又能做什么?还不如去好好念书! 还说自己想为帅,你难道不知道为帅者,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就你这定力,还需历练! 滚,你先去太学念书,其他的事,等你放学回来,再做计较。” 楚天骄无奈,只好回院子里换了衣服,背上自己的书袋,直奔太学而去。 到了太学,小孔夫子已经开始上课了。 看见迟到了的楚天骄,冷哼一声,没有多言,便让她回到了座位。 楚天骄坐下后才发现,今日的课程,小孔夫子并未按照日常的进度上课,而是在讲《舆地志》。 《舆地志》是一本记录离国地理风貌的奇书,而小孔夫子今日讲的,恰恰是东舆地卷。 楚天骄顿时被吸引,认真的倾听了起来。 等到下课的时候,她仍意犹未尽,追着小孔夫子出了教室。 “夫子,您能再给我讲讲曲州东部的地形吗?或者您那有更详尽的舆图吗?” 小孔夫子低头看着这个突然好学起来的学渣,欣慰的点头:“你跟我来。” 到了师蚕殿,小孔夫子从自己的书案上取出一卷画卷,摊在案上展开。 楚天骄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夫子,这是您自己画的?” 小孔夫子道:“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 从上次你在太学里擒获东夷奸细时起,我便想到终有一天,东夷人可能再次犯境。 我上不了战场,能做的事有限,便想到了将离国东线的舆图画出来。 我本就是出生在文圣之乡,幼年即随我父踏遍了胶州和曲州地区的山川河流。 这半年,我参阅了大量的舆地文献,成就了这卷舆图。” 楚天骄小心的俯身观看着这舆图,如获至宝。 离国的整个东线防区的地形,都在这幅舆图上了。 “夫子,您这幅图,能借给我临摹一幅吗?” 小孔夫子有些为难:“这图我原打算即刻送去李将军府上,希望能在这场战役中,帮到他。” 楚天骄摇头:“夫子,你就算送去,李将军现在也收不到了。今早我爹才被宣进宫,很可能我楚家得驰援东线,这幅图,给我楚家,作用更大。” 小孔夫子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变故,仔细的盯着楚天骄的眼睛看,确定她没有撒谎,点头道: “那好,麻烦你将这幅舆图带给侯爷,我想,即使侯爷不东征,也会让这幅舆图,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的。” 楚天骄欢喜的替他爹收下了这份大礼。 两人都还未用午膳,去食堂的路上,楚天骄突然想到一事,问小孔夫子道: “夫子表哥,您既然与我家大嫂是表兄妹,您可知她家中如今的情况?” 小孔夫子摇头:“我母亲已病逝,自她离世后,我家便与江家断了联系。” 楚天骄知道小孔夫子的母亲,与江月华的母亲,是姐妹。 两家又不在同一个地方。 小孔夫子的母亲不在了,两家断了联系,也属正常。 “夫子表哥,我嫂子嫁进侯府后,你还见过她吗?可觉得有何异常?” 小孔夫子一愣,忙问道:“可是月华出了什么状况?” 楚天骄摇头:“那倒没有,按道理,您是我嫂子的表哥,与咱们侯府也是亲戚。 我就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您从来不上我家走动。” 小孔夫子面露尴尬,讷讷的解释道:“是我狭隘了,不愿别人说我攀附,没能主动到府中拜见老夫人和侯爷,实为礼数不周。” 楚天骄知道小孔夫子误会了,她笑笑安慰道:“夫子表哥,您别多心,我家虽是武勋,但我祖母最是佩服你们读书人。 既是亲戚,以后还是多走动走动的为好。” 小孔夫子面露微红,拱手道:“县主说得是。” 楚天骄没再言语,她心里有些担忧凤甲。 凤甲被她派去曲州调查江家已经数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也不知道在曲州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被楚天骄惦记着的凤甲,此时刚刚找到江府里一位曾经伺候过江月华的老嬷嬷。 凤甲和凤壬刚刚赶到曲州,就发现了不对劲,江府正在办丧事。 死的是江月华的父母。 江月华的父亲是得了恶疾,突然离世的,当晚,江月华的母亲,就投缳自尽了。 往侯府报丧的信,应该还在路上。 凤甲开始打听江家的事,然后便发现,这几年,江家曾经伺候过江月华的下人,陆陆续续的不是出府后失踪了,就是死了。 如今江家当家的,是江月华的二叔,一个不学无术的老纨绔。 凤甲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一位多年前离开江家的下人,住在城里的一条巷子里。 凤甲找到了地方,见到了这位陈嬷嬷。 陈嬷嬷已经年迈,离开江府也已经七八年了。 “姑娘,你说你是我们大姑奶奶府上的?大姑奶奶如今可安好?” 凤甲忽悠着说了一些江月华过得不错的话。 然后,凤甲请这位陈嬷嬷跟自己进京一趟。 “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大姑奶奶还惦记着老婆子我? 听说老爷和夫人都才刚走? 大姑奶奶不回曲州奔丧吗?” 这陈嬷嬷年龄虽大,头脑还算清楚,有些不相信凤甲的话。 凤甲忽悠道:“我家大奶奶要主持府里中馈,走不开。思念家人,让我接了您老去叙旧。” 陈嬷嬷这才答应了凤甲跟她回上京。 可是,就在陈嬷嬷收拾行李的时候,巷子里突然来了几名杀手。 杀手破门而入,与凤甲和凤壬打做了一团。 敌众我寡,混乱中,陈嬷嬷被杀,凤甲和凤壬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条巷子,摆脱掉杀手。 第249章 你这罐药,给我爹用过吗? 皇宫之中,离阳侯看到皇帝递过来的军报,便傻了眼。 胶州还真发生了瘟疫。 成宗皇帝如丧考妣,悲痛的从龙椅上走下来,抓住了离阳侯的手,哀求道: “爱卿,如今能救离国的,只有爱卿你了。还望你速速增援东线,即刻东征。” 离阳侯还没从这消息中缓过劲来,没有做声。 他正在想,难道闺女那个梦是真的? 离阳侯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说,此时有三观震碎之感。 闺女说,如果自己东征,便是自己的劫数。 也是楚家走向满门衰落的关键。 甚至,还最终会导致离国江山倾覆。 离阳侯不怕死,但他怕自己闺女说的后面那些接踵而至的后果。 “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还请陛下稍安勿躁,容臣思量后再行定夺。” 成宗皇帝以为离阳侯这是在推脱。 “爱卿,如此十万火急的军情,哪还有时间耽搁?朕即刻下旨,爱卿率五万精兵,增援临海。” “陛下,上京距离临海,八百里有余,就算将士们不眠不休的赶路,也要五日。 届时人困马乏,根本无力作战。 还不如飞鸽传书李将军,调集东线剩余将士,守住雍平关和曲阳关……” 成宗皇帝粗暴的打断了离阳侯的话,质问道: “楚戈,你是不是记恨朕当初将东线划给李家?如今你想置身事外,让李家军自生自灭?” 离阳侯见成宗皇帝误会了自己,只得跪下请求恕罪,并耐心的给成宗分析局势。 无奈,成宗皇帝完全听不进去。 离阳侯只得接旨,出宫传令西山大营的楚家军准备出征。 楚天骄去了太学食堂,陆元清等人已经一边在吃饭一边在等她。 楚天骄悄悄的问陆元清: “六殿下,你可知胶州军情?” 陆元清如今住在宫里,今早去向他父皇母后请安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主事太监匆匆忙忙的给他父皇送军报。 当时他父皇便吓白了脸。 所以陆元清知道胶州瘟疫的事。 陆元清想了一想,贴在楚天骄耳边,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楚天骄。 确认了自己猜测的楚天骄,再也没心思待在太学了。 她匆忙的站了起来,对王星然说:“星然,你待会儿帮我向夫子告假,我现在要赶回家中,有急事。” 楚天骄拿着舆图,奔出了太学,乘着马车赶回了离阳侯府。 刚进府,便听到下人们在议论侯爷要出征了。 楚天骄直奔离阳侯的主院。 主院里,楚老夫人正在指挥李嬷嬷给离阳侯收拾行装。 离阳侯站在一旁劝道:“娘,我这次是急行军,带不了这么多东西。” 楚老夫人声音有些哽咽,“儿啊,娘知道圣命难违,可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记住你闺女的提醒,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离阳侯心里虽然有些打鼓,但也不似早上那般完全不将楚天骄的话放在心上了。 “娘,我知道了,我会在战术上调整,避开东夷人的合围的。” 楚老夫人想到了他的肩伤,忙让人去传府医,让府医将离阳侯的药都带过来。 等到府医拿着一罐做好的药膏过来时,正好楚天骄也进了屋。 楚老夫人问府医道:“侯爷的肩伤如今可还有大碍,这药膏要如何用?准备的量可够?这些你都记得交给军医。” 府医一一做了回禀。 楚天骄问清楚了陛下已经下旨让她爹东征,顿时急了:“爹,你真的不能去!” 离阳侯拍了拍楚天骄的肩膀,安抚道:“闺女,圣旨已下,爹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你放心,爹记住你说的那些了,爹一定会小心的。” 楚天骄虽然已经将前世的战局告诉了她爹,但她仍然不放心。 就像她之前专程去过胶州,查看过胶州附近并无疫情,也提醒过李伯昌,但胶州的瘟疫,还是发生了。 她很怕历史的强大纠错能力,在这种玄妙的力量面前,人力十分渺小,就算他爹注意了,也不一定能逃过命数。 “爹,那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离国的军营虽然不忌讳女子,但是你一个女娃娃,跑到战场上去做什么?不仅危险,还会影响军心。” “爹,我不管,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会偷偷的跟着你的。” 楚老夫人这一次倒是没有反对,帮着楚天骄说: “大儿啊,要不就叫大丫头跟着你去吧?大丫头如今鸿运齐天,这半年她扭转了不少的事,跟着你去,或许能化险为夷。” 离阳侯坚决不肯同意。 楚天骄一把拽过来了刘大夫手上的药罐,抱在了怀里说: “爹,我会医术,你身上有伤,我正好可以帮你疗伤。如果有将士受伤了,我还能帮着军医救人。” 离阳侯有些烦躁的吼道:“你那小孩子过家家的医术,能顶个屁用。” 说完,就要夺过楚天骄手中的罐子。 父女俩拉扯间,药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人顿时傻眼了。 站一旁的刘大夫哎哟一声,蹲下身去看地上的药膏。 楚天骄也不好意思的蹲下了身。 刘大夫郁闷无比的感叹道:“这罐药我熬制了三天,重新熬一罐,还得三天,这下麻烦了。” 楚天骄捏起一块瓦片,抱歉道:“还好,都是药膏,重新换个罐子,将这些撬出来,大部分还能用。” 离阳侯气鼓鼓的居高临下骂道:“闺女,你就别添乱了。” 李嬷嬷赶紧的去找了个新的空罐子来。 楚天骄帮着刘大夫挑地上的药膏。 她的手指上难免沾上一些药膏,楚天骄无意识的放在了鼻下,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 楚天骄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又从地上捡了一些,仔细的闻着。 “刘大夫,这药膏里怎么会有曼陀罗和南天竹?” 刘大夫一愣,“大小姐,药膏里确实加了曼陀罗。那是因为侯爷经常会痛得睡不着觉,用这加了曼陀罗的药膏敷上后,可以减轻痛苦。 但是这里面断没有加入南天竹。 南天竹虽然也能缓解疼痛,但长期使用,却是剧毒。 我这方子是经过王老太医过目的,断断不会下这样的虎狼之药。” 楚天骄让刘大夫自己闻。 这药膏中南天竹的味道很淡很淡。 如果不是楚天骄没事就在捣鼓毒药,而南天竹又是她配置的毒药中的一味主药,她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了,她也闻不出来。 刘大夫便没有闻出来。 “大小姐,里面确实没有加南天竹。” 楚天骄相信自己的鼻子,质问道:“刘大夫,你这罐药,给我爹用过吗?” 刘大夫点头:“侯爷前日和昨日用的药,和这一罐,是同一锅熬制的。” 楚天骄大惊,慌忙起身,对李嬷嬷说:“快,快叫人去传王老太医。” 第250章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李嬷嬷出去请太医,刘大夫吓得跪了下来,哀声道:“侯爷,我真的没有在药膏里下南天竹。” 离阳侯皱着眉头问楚天骄:“闺女,你这又是出的什么幺蛾子?” 楚老夫人已经听懂了楚天骄的意思。 她上前一步护住了楚天骄,“大儿啊,大丫头闻到了这药膏里有一味毒药,现在叫小翠去请王老太医了。 等王老太医到了,就知道这药膏里究竟有没有毒了。” 离阳侯不敢相信,“老刘在咱们府中十年了,不可能有坏心思。” 刘大夫委屈得都快哭了:“老夫人,我的命都是侯爷救的。我爹以前就是追随老侯爷的军医,我怎么可能害侯爷?” 楚天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观察着这刘大夫。 其实,她也不敢相信刘大夫会对她爹下毒。 但是她看过太多的背叛了,又见识过敌国奸细的无孔不入,她也不敢保证,一直信任的人,会不会有一天反水。 还是楚老夫人做主说道:“小刘呀,你也先别哭,等王老太医来了,咱们确认了再说。” 楚老夫人相信自己的孙女不会胡乱冤枉人。 但这事真的太大了,不是楚天骄说有毒就有毒的。 离阳侯恼火道:“娘,我晚上就要回军营点兵,现在只剩几个时辰了,哪有时间在这扯这些有的没的?再说,我感觉我如今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哪有什么中毒的征兆?” 楚天骄探头出来说:“爹,你稍安勿躁,我先给你把个脉。” 离阳侯真觉得这是闺女为了阻止自己出征,玩出来的花样,佯怒道:“你会个屁的医术,你真以为爹一直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这话楚老夫人就不爱听了。 她瞪着眼骂道:“你才知道个屁!我大孙女的医术,连王老太医都夸赞过。没有我大孙女给你娘我把脉,你娘我已经跟你爹团圆去了。 快点去那边坐下,让我大孙女给你把脉!” 楚老夫人一发威,就算离阳侯是统帅三军的战神,也立马怂了。 离阳侯憋屈的坐到了凳子上,抬头望天花板,任由楚天骄给他把脉。 可能因为这毒下得本来就轻,离阳侯又只敷了两天,楚天骄从脉象上,并没把出什么异常。 “爹,你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离阳侯想拒绝,被楚老夫人一瞪,只得老老实实的将外套脱了,掀开了内衣,露出了肩伤。 从外表看,离阳侯的肩伤已经愈合,甚至长出了新肉。 楚天骄凑近仔细观察,发现了新肉的颜色有些不对。 “刘大夫,你自己来看看。” 已经被楚老夫人叫起身的刘大夫,原本跟离阳侯一样,也在抬头望着天花板,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听到楚天骄叫他,不情不愿的凑了过来。 他心里觉得大小姐冤枉了他。 “刘大夫,你看这块新长出来的嫩肉,颜色是不是不对?按道理,它应该是粉红色,但是,这粉红色中,是不是比正常的偏紫色一些。” 刘大夫最初并未看出不同,但随着楚天骄的指点,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 “这……这……这似乎是有些不对。” 冷汗从刘大夫的额头冒出,他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哀嚎道: “我真没有下毒!侯爷,我不可能会害您,侯爷,您要相信我!” 离阳侯将内衣拢好,严肃的问道: “老刘,这药膏是你一个人做的?有没有假手他人?” 刘大夫摇头:“没有,从配药到炮制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没敢让别人碰。” 楚老夫人着急的问楚天骄:“大孙女,那你爹中的这毒,能解吗?这南天竹,到底是个什么毒药?” 楚天骄道:“祖母,这南天竹本身是剧毒,但这药膏里下的南天竹量不多,又不是直接口服,爹只敷了两天,中毒不算深。 幸好发现的及时,如果爹一直用这药膏敷肩膀,不出七日,便会毒发。” 说到这,楚天骄突然愣住了,她想到了她爹前世的死。 前世他爹固然是落入了东夷人的陷井,在临海城下被前后夹击战败。 有勇猛的五万楚家军护着,其他将领都能突围出来,作为主帅的离阳侯,竟然会战死了。 这会不会是因为,她爹当时正好毒发? 这药膏是刘大夫前几日新熬制的,如果下毒之人已经算准了他爹会出征,所以给药的剂量,正好让她爹在战场上毒发,那背后之人的心思,何其的恶毒! 楚天骄联想到了近日谢容安到了上京,谢容安正是用毒的高手,完全可以算准这剂量。 胶州瘟疫,如果是东夷人为投毒,那谢容安就会知道上京必定会派兵增援临海。 那个去增援的人,极大可能是离阳侯。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楚天骄捏紧了拳头,此仇她一定要找谢容安报。 但是,谢容安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侯府药房下毒,侯府中必定有内应。 “刘大夫,最近都有谁去过你的药房?” 刘大夫正以头抢地,想自证清白,听到楚天骄的问话,暂时的停止了动作,仔细的回忆道: “府里的丫头婆子生了病,都会来找我拿药。 这段时间天凉,府里得风寒的人不少。 但是我都没有让他们进过煎药的炮制室。” “你炮制这药膏的三天,可有离开过药房?” “大小姐,你是知道的,这药膏粘稠,需要不停地搅动。第一日还好,后面两日,我都是寸步不离药炉的。” “这三天,都有哪些人去过药庐,你一一列出来。” 刘大夫开始报人名,当听到倩羽的名字时,楚天骄心里一惊。 “大少奶奶的大丫头也病了?” “不是,是大少奶奶也感染了风寒,传我去看过。” “哪一日?” “三日前,我刚开始熬药,是了,那日我离开了小半个时辰,将药庐锁了,去了风华小筑。” 楚老夫人和离阳侯一直在听楚天骄询问刘大夫,听到风华小筑,联想到残月弯弓的事,尽皆变了脸色。 第251章 成宗皇帝还是将离阳侯怀疑上了 “你大嫂……” 楚老夫人看着楚天骄,欲言又止。 楚天骄此时反而异常的冷静,她对江月华心中是存疑的,所以才会派了凤甲去曲州调查。 可惜,凤甲在曲州遇到了杀手,至今还没回来。 “祖母,先看住风华小筑吧,此时最急迫的事,是爹中毒了,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出征了! 这南天竹的毒性很强,爹虽然中毒未深,但如果不及时拔出,会损伤五脏六腑。” 离阳侯反对:“那怎么行?圣旨都下了,我必须去。” 楚天骄板着脸道:“爹,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这关系到全府上下,你想要楚家满门给你陪葬吗?” 离阳侯从未见过女儿这副样子,那浑身的气势,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阳侯心中转了两个弯。 是自己的亲闺女,不能揍,算了亲爹让她一次又何妨? 离阳侯软了下来,“闺女,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不是说我中毒不深吗?” 楚天骄道:“长途奔袭,身体疲累,上了战场,血气上涌,都会加速毒发。 爹,这不是开玩笑的。” 父女俩正说着,李嬷嬷带着王老太医匆匆赶到。 一屋子人都向王老太医行礼。 王老太医先观察了一下楚老夫人的脸色,发现楚老夫人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狐疑道: “我刚接到府里的帖子便赶来了,府里这是谁病了?” 楚老夫人忙道:“老太医,快帮我大儿看看,看他是不是中毒了。” 王老太医一惊。 他已经听说了离阳侯即将出征的消息,这会儿说离阳侯中毒了? 不会是…… 王老太医没有说出自己的猜疑,让离阳侯坐下,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始认真的把脉。 此事关系重大,王老太医凝神静气,把得格外的仔细。 不得不说,王老太医的医术,是楚天骄望尘莫及的。 他逐渐捕捉到了异常。 “侯爷,前段时间,府里的刘大夫拿了个方子来找我探讨,原来是给您用的啊?” 离阳侯的肩伤,一直瞒着外人,就连王老太医,都不知道。 离阳侯讪讪道:“上次在与西戎人打仗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暗箭。” 王老太医没有多问。 他继续诊脉,神情凝重。 “侯爷除了这肩伤外,可有呼吸憋闷之感?” 离阳侯摇头,“没什么感觉。” 王老太医让离阳侯站起来,再蹲下,再站起来。 “可有头晕?” 离阳侯确实感觉到了一点晕眩。 楚天骄让她爹将肩膀露出来给王老太医查看。 王老太医断言:“确实是有中毒的迹象。我刚从脉息中,已经发现了侯爷的心肺有受损。” 楚天骄又将重新装入新罐子的药膏递给了王老太医,“王爷爷,您闻一闻,可是南天竹的味道?” 王老太医捧着药罐,用手扇着气味,辨认了许久道: “确实很像南天竹,对于毒药,大小姐比我还熟稔,应该不会判断错误。 结合侯爷的脉象,应该是南天竹无疑。 此毒霸道非常,即使侯爷现在中毒的量微乎其微,但若残留在体内,仍然会逐渐的损伤心肺,直至心肺衰竭而亡。” 楚天骄的话离阳侯可以不信,但王老太医的话,他却不能不信。 “临阵换帅,陛下那里……” 楚老夫人喝止了离阳侯的话,对王老太医说:“老太医,还请您待会儿与我儿一起进宫禀明圣上。 我儿的毒,也请您亲力亲为,想办法替他解了。” 王老太医有些着急上火,离阳侯可是离国的中流砥柱,现在前线战事紧急,却中了毒。 万一皇帝坚持让离阳侯出征,那可不仅仅是一条人命。 “老夫晓得厉害的,幸好侯爷中毒不深,给我半个月,我应该能替他将毒解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请王老太医先行回宫禀告皇帝,这样成宗皇帝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万一皇帝以为这是离阳侯怯战,故意演的这一出,就麻烦了。 等王老太医走后,刘大夫也被带了出去,暂时看管起来。 祖孙三代人留在房中商量对策。 楚天骄说:“爹,你就让我和哥去吧,如今除了我俩,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离阳侯心情相当的郁闷。 “你们两个孩子,不说爹信不信任你们,光你俩的资历,就压不住下面的将士。 这一次,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东夷人可能的布局,要破局,就要与李家东线的将士合作。 你俩无论哪一个去,他们都不会搭理你们的。” 楚天骄知道他爹说的是事实。 在军队体系,不光要自己有能力,还得看资历。 楚天骄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爹,要不您向陛下推荐我外祖吧?有我外祖压阵,我和我哥辅佐,足够了。” 离阳侯有些为难:“你外祖出马,威望肯定是够了。可你外祖的年龄?” 楚天骄也知道武宁伯已经年迈,退下来都好多年了,不过幸好武宁伯身体还算康健。 “爹,我觉得我外祖能行。不让他急行军,就让他在后面慢慢的跟着,给我和我哥压阵。 把二表哥也带上,让他专门看着外祖,冲锋陷阵,都我和我哥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离阳侯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点头同意。 离阳侯匆匆的进了宫。 此时成宗皇帝刚刚听完王老太医的汇报,将信将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就差直接说离阳侯装病了。 王老太医道:“陛下,侯爷中毒已经是两日前,具体中毒的原因,侯府还在查。” 成宗皇帝下旨让离阳侯即刻进宫。 传旨的太监在路上与离阳侯相遇,一起回到了宫中。 御书房里,皇帝已经召集了所有太医院的人等着离阳侯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水平参差不齐,有的诊出来了,有的没诊出来。 但是,有好几人都确诊了,就说明离阳侯是真的中毒了。 这下,成宗皇帝也没辙了。 将太医们屏退后,成宗皇帝哭丧着脸问:“楚爱卿,现在可如何是好?” 离阳侯思考了一下道:“依臣之见,应先传书给李将军,让他将东线除胶州外的其他驻军,调集起来,增援临海。 如此,东线其他地方,必定会防御空虚,咱们从上京,可以派人增援这些空虚的地方。” 成宗皇帝心中不满,暗想:“说来说去,楚戈就是想让李家军自己脱困,不想动他楚家的兵力。” 就算有太医做证,成宗皇帝还是将离阳侯怀疑上了。 第252章 我请了个客人来府中 成宗皇帝虽然心中怀疑离阳侯是故意装病不去救援东线,却没有证据。 此时正是战时,他也不能得罪了离阳侯,只得忍耐。 “好,我即刻下旨给李伯昌。只是这增援的东征军,如果爱卿不能去,爱卿认为谁还能担任主帅?” 离阳侯自然看出了成宗皇帝已经起疑,只得咬牙将在府中和楚天骄商议好的对策说出。 “我儿珉宇,在西戎边境作战三年,熟读兵法,武艺尚可,勉强可以担此重任。 只是他资历不足,怕压不服三军将士。所以,我举荐武宁伯郑霸天为主帅,我儿楚珉宇为副帅,我女儿楚天骄为先锋。 武宁伯的威望,足以统帅三军,我一双儿女的勇猛,可领兵作战。” 成宗皇帝听到离阳侯举荐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刚才的那些猜疑,被瞬间打脸,讪讪的站了起来,走下龙椅,握住离阳侯的手道: “楚家满门,属实忠烈。珉宇和天骄这俩孩子,只要此战能解东线之困,回来后朕必有重赏!” 如非情势紧急,离阳侯才舍不得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涉险,皇帝口中的重赏,楚家人根本不稀罕。 不过,他还是跟皇帝虚谀客套了一番。 成宗皇帝想到离阳侯举荐的武宁伯,有些为难。 他早就将老离阳侯以前的那些下属,纷纷夺了军权。 武宁伯对他这个皇帝,也不是十分的尊重,皇帝其实很不愿用武宁伯。 成宗皇帝犹豫的问道:“武宁伯今年怕是已近花甲了吧?还能出征?” 武宁伯是离阳侯的岳父,不久前两人还刚一起喝过酒,离阳侯自然知道武宁伯的身体状况。 “武宁伯身体尚佳,这一次,请他出征,也只是用他的威名压阵。 当年我父进攻东夷时,武宁伯便是先锋,对于东夷人的战术,他最熟悉。” 成宗皇帝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这些年,离国重文轻武,年轻一辈中,能为帅者,唯离阳侯与李伯昌二人。 皇帝即刻下了圣旨,任命武宁伯郑霸天为元帅,暂领东征大将军衔。楚珉宇为副帅,暂领骁骑将军衔。 任命楚天骄为先锋,暂领武胜将军衔。 武宁伯和楚天骄兄妹二人暂领的军衔,都是虚衔,只在这场战役中有效。 但有了这职衔,他们相当于临时的一品和从一品大将,在职位上才指挥得动下面的那些参将和校尉。 离阳侯又提到了郑闯,皇帝也不计较这些细节了,直接给了郑闯一个护军参将的虚衔,一并发旨,送到了各自府中。 圣旨到离阳侯府前,楚天骄正陪着楚老夫人审风华小筑的丫头和婆子。 那名叫倩羽的丫头,被李嬷嬷关起来单独审问。 酷刑之下,倩羽依然不肯承认自己进过刘大夫的药房。 逼急了,便要咬舌自尽。 幸好李嬷嬷发现得及时,没有让她死成。 正屋里,江月华正在抹泪。 楚老夫人安慰她:“月华,咱们侯府是众矢之的,难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往里面安插奸细。 你一向是个知礼守节的孩子,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难免疏漏了你这院子里的管理。 这事,幸好还未酿成大祸,但你这院里的下人,是必须全换了的。” 江月华跪下来认错:“祖母,是孙媳妇无能……” 楚天骄一直站在楚老夫人的身边,没有说话,目光却望向门外。 终于看见了青鸾的身影后,楚天骄走到房门口,与青鸾嘀咕了几句。 知道青鸾已经将事情办成了,楚天骄回到屋内,对楚老夫人说:“祖母,我请了个客人来府中,咱们一起去前院吧。” 楚老夫人不明白楚天骄的意思,问道:“什么客人?” 楚天骄笑笑说:“今儿有人送了我爹一份大礼,我请他到府中一叙,我爹不在,祖母一起见见,就当是帮着我爹感谢一下他。” 楚老夫人点头,先让江月华起身,说让她好好休息。 楚天骄插嘴道:“大嫂也一起去见见吧,这位,也算是大嫂的故人。” 江月华推脱道:“大妹妹,我一孀居之人,如何能见外客?” 楚天骄上前挽住了江月华的胳膊,“无妨,不算外客,说起来,这位客人,还是大嫂的亲戚。” 江月华明显有些紧张,想将胳膊从楚天骄的手中抽出,却发现根本抽不出。 “大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大嫂,见过这位客人之后,如果大嫂觉得是我无礼了,小妹再来给大嫂道歉。 这位客人今儿献了一幅舆图给我爹,又是大嫂的亲戚,无论如何,也请大嫂出面见上一见。” 楚老夫人见姑嫂两人在那僵持,发话了:“月华,既然你大妹说是你家的亲戚,那你就跟着来吧!” 江月华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出了风华小筑。 不过,临出门前,她还是坚持要戴上幕帘,称既然是见外客,这是孀居之人必须守的节操。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头,虽然离国不兴给女子立贞洁牌坊,但像江月华这样处处守节的女子,还是让人尊敬的。 到了前院,当看到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时,楚天骄明显感觉被自己拽着的江月华,更紧张了。 小孔夫子看到是楚老夫人亲自来接待他,慌忙的躬身行礼。 “晚辈孔宣见过老夫人,之前一直没有正式来拜望老夫人,是晚辈失礼了。” 楚老夫人其实见过小孔夫子。 上一次小孔夫子到府里来抓楚天骄逃学,楚老夫人还大赞能遇上这样认真负责的好夫子是楚天骄的福气。 她没明白小孔夫子为什么突然多礼了起来。 楚天骄忙解释道:“祖母,小孔夫子的母亲,与我大嫂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咱们都不知道这层亲戚关系,今儿也算是正式认亲了。” 楚老夫人一听,便明白了是读书人傲气,不愿攀附侯府。 她本来就挺尊重小孔夫子的,现在又知道了是亲戚,立即乐呵呵的招呼小孔夫子坐,热情的攀谈了起来。 江月华也屈膝向小孔夫子福了福,问了一声:“表哥近来可安好?” 小孔夫子目不斜视,谨守君子之礼回了一礼。 楚老夫人招呼江月华问道:“既然是你表哥,你怎的早不告诉府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楚天骄貌似无礼的一把揭开江月华的幕帘笑道:“大嫂,既然都是亲戚,你在家又何必戴着这劳什子幕帘?” 第253章 我信小孔夫子,是因为他没有理由诬陷你。 楚天骄也不想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对待江月华。 可今日离阳侯中毒的事,太蹊跷了。 楚天骄预计离阳侯进宫后,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有结果。 届时,圣旨到了侯府,她就该准备出征了。 不速战速决将府里的隐患解决掉,楚天骄会走得很不安心。 今日的事,让楚天骄对江月华的疑心更深了。 根据刘大夫的说法,那些去过侯府药房的人中,最可疑的,就是江月华的大丫头倩羽。 而且,一般府里的主子生病,都会请太医,江月华却偏偏请了府医。 更让楚天骄生疑的是,江月华口口声声将自己是孀居之人,必须守节挂在嘴上。 但她传府医前去问诊,却未经过府里当家的三夫人的同意。 如果江月华真如她平时表现的那般谨慎守礼,至少也该瓜田李下,先报给了楚天骄的三婶,再由三夫人陪着府医去月华小筑看诊。 凤甲一直没有音讯,楚天骄只得让青鸾去了太学,谎称舆图有点问题,请小孔夫子上门一见。 幕帘被突然掀开,露出了江月华惊慌失措的素颜。 小孔夫子一见之下,喊道:“月影?怎么是你?” 楚老夫人和楚天骄也愣了。 楚老夫人刚想斥责楚天骄对大嫂无礼,突然反应了过来,小孔夫子喊的是“月影”而非“月华”。 江月影急忙否认,“表哥,你认错人了,我是月华,月影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小孔夫子正巧听说过江家的一则八卦。 三年前,江家的庶女江月影,因不满家中给自己定的亲事,连夜跑了。 江家人为遮掩家丑,报了江月影病逝。 眼前的人如果是月影,那么月华在哪里? 小孔夫子心中一颤,急道: “月影表妹,你虽然与月华表妹长得极其相似,但我与你俩小时候见过多次,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们的区别。你快告诉我,月华在哪里?” 江月影抵死不承认,反咬一口:“表哥,我知道你对月影一往情深,她死了,你思念成狂,可也不能将我认做她呀!” 江月影的话,让小孔夫子深感羞辱,他涨红了脸,怒道:“月影,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对你起过心思?我……我……” 后面的话,小孔夫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了。 楚天骄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 无论江月影如何抵赖,她都更相信小孔夫子。 “江月影?你是我大嫂的妹妹?我大嫂呢?” “不、不,大妹妹,你别听他胡说,我就是你的大嫂江月华。” 见江月影还要抵赖,小孔夫子气得呼哧喘气,又担心江月华的安危,转身对楚老夫人和楚天骄说: “老夫人,县主,她确实不是月华表妹,而是江家的庶女江月影。 她俩长得十分相像,但是我月华表妹额头更丰满,江月影不仅额头更窄,而且颧骨更高。 这些特征,一般人难以分辨,但是家里人,还是能分辨的。 不信,你们可以去曲州找江家人来辨认。” 楚老夫人深邃的眸子,此时凌厉的盯着江月影问道:“我孙媳妇呢?” 江月影跪下哭嚎:“祖母,您怎么能信一个外人,而不信我?我真的是月华呀。” 楚老夫人道:“我信小孔夫子,是因为他没有理由诬陷你。 而且,你的院子里连续出事,我一直以为是下人所为,没想到,竟然连我的孙媳妇,都被人换了。” 江月影突然站起身,昂着头道:“除了他说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江月华? 我夫君早亡,你们这样无中生有欺负他的未亡人,天理何在? 我是二品诰命,我现在要回娘家,你们谁能拦我?” 楚天骄噗呲一声笑了:“这位……我大嫂的庶妹是吧?你现在想逃?你刚给我爹下完毒,你觉得我们会放你走吗?” 楚天骄直接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银针,取了一根在江月影身上一扎,江月影躲闪不及,喊道:“楚天骄,你无法无天,居然敢对寡嫂动手!” 楚天骄啐道:“你装,你继续装,我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我这针里是致幻剂,半柱香以后,你就会连自己底裤是什么颜色都交代了!” 江月影吓得浑身一软,摔到了地上。 小孔夫子觉得楚天骄的话,实在不雅,皱紧了眉头,想要斥责她两句,忍住了。 楚天骄招手叫人,青鸾带着两个武婢进来,楚天骄指着地上的江月影说:“绑起来,拖到后面严刑审问。” 青鸾刚才一直在门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知道这个大奶奶是假的,也就没了顾忌,直接带人将江月影拖走了。 楚天骄之所以没有当场审问,是因为小孔夫子还在这里,有些隐私,还是不要叫外人听见的为好。 楚天骄向小孔夫子拱手行礼道: “夫子,今日麻烦你了。” 小孔夫子此时脑袋很乱,他问道:“嫁进侯府的,明明是我月华表妹,怎的会变成了月影?” 楚天骄道:“这得等审完江月影之后才能知道。夫子,麻烦你耐心的等一等。” 在等待的时间里,宫里传旨的太监到了。 小孔夫子被请到了后面回避。 楚天骄和楚老夫人一起接旨。 听到皇帝封自己为东征军的先锋,领武胜将军衔,楚天骄心中暗喜,自己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上战场了。 送走传旨的太监后,青鸾也过来回话,江月影交代了。 三年前,楚天骄的大哥楚临风战死,江月华在丧期后接到了自家庶妹的传信。 江月影谎称自己逃婚逃到了上京,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约江月华在城外的翠云庵见面。 江月华觉得这是家丑,没有禀告楚家人。 以自己要去给楚临风点长明灯为由,出府见了江月影。 就是在那一次,两人便调换了。 江月华被人掳走,生死未卜,而江月影仗着自己跟江月华容貌相似,混进了离阳侯府。 她怕侯府的人看出破绽,便日日装作为夫守节,几乎不出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也被逐渐换了一批。 大丫头倩羽和之前因为残月弯弓死了的秋妈妈,都有家人被江月影背后的人控制着,只能听命于江月影。 楚天骄听完青鸾说的这些后,震怒道:“她有没有交代,她背后的人是谁?” 青鸾道:“她说是她二叔挑唆她到上京来的,结果路上,她就被人控制了。 背后的人给她下了毒药,她不得不乖乖听命。 背后的人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换了残月弯弓。 这些年,她一直将府里的动静,汇报给外面的接头人,都是死了的秋妈妈和倩羽出面的。 只不过咱们侯府管理一向严谨,老爷和二公子又常年在军营,她也没打探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这一次,外面的人突然给她下了死命令,让她必须找机会给侯爷下毒,毒药是对方提供的,她才冒险在侯爷的药膏里下了毒药。” 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楚天骄将一部分消息告诉了小孔夫子,请他保密,将他送出了府。 转头,楚天骄便将事情都交代给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听后,又是伤心,又是惊惧:“可怜你大嫂,如今连尸骨在哪都不知道。 大丫头,你快去准备出征的事吧,这个女人交给我,我会处置的。” 第254章 都是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 楚天骄也实在没时间在江月华的事上纠缠了,交给自己祖母,她很放心。 回到青松院,楚天骄一边叫丫头们收拾行装,一边唤来了陆鼎峰、洛霓裳和楚青言三人。 “这一趟,太奶奶得跟着我去。胶州出现了瘟疫,太奶奶路上想想,可有解决瘟疫的办法。 家里的事,就交给太祖爷爷和太姑奶奶你们了。” 陆鼎峰不干,跳脚道:“不行,我必须去,这样的大场面,少了我给你压阵,怎么行?” 楚天骄为难:“可是家里那么多的事,你走了怎么办?” 陆鼎峰指着楚清言道:“小清言现在大好了,她垂帘听政二十年都能行,上京这点事,还能难倒她?” 楚清言撅着嘴抗议:“合着你们都能出门,就我一个憋家里给你们当后勤?” 陆鼎峰道:“孙媳妇,这可不能怪我们,谁让你重生成了个宝宝呢? 小孩子就只能呆家里,如果想跟着我们去外面闯,那你就多吃饭,尽快长大吧!” 此话不好反驳,楚清言蹲地上画圈圈,诅咒道:“让你们出去浪,让你们出去浪,早晚浪回太庙,天天挂着,没饭吃,没觉睡……” 洛霓裳听不下去了,吼道:“媳妇儿,你要不要那么恶毒?” 楚清言翻白眼:“谁是你媳妇?我跟你儿子已经说好了这辈子各过各的,别瞎喊!” 在楚清言失忆的半年里,陆鼎峰经常陪着这小娃娃背诗玩耍,倒是处出了些真感情。 俩人的遭遇也最相似,一个重生成了女儿身,一个重生成了三岁奶娃娃,受身体的局限,各种的不习惯。 陆鼎峰蹲下身哄楚清言道:“孙媳妇,你看咱太庙回来的这帮人,也就咱俩顶事。 你祖父我统领着咱们培养出来的所有暗探。 这趟东征,消息很重要,祖父是真有正事要陪着小孙媳妇去办。 你呢,得在侯府中坐镇。 这满侯府的主子,其实都是你的血亲,你那侄孙子,还中了毒。 你不看着点他们,万一他们傻不愣登的被人算计了,你也心疼不是?” 楚清言这才心里好受一些,操着一口小奶音叹息道:“祖父,你想出去浪,也别捧着我。 你操心的是你陆家的江山,哄着我家骄骄给你做牛做马,现在又来哄我! 表面上你是骄骄的丫头,可实际上,她做的哪件事,不是合着你的心意? 也就我们楚家人憨,替你们陆家守江山,守了一代又一代。 我倒是想明白了,其实只要你们陆家人不对我们楚家人下黑手,我们楚家人天大地大,到哪都能活得潇洒自在。 你与其这么使唤我,不如多管管你那些子子孙孙,别没事就给我们楚家人找麻烦!” 陆鼎峰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孙媳妇,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还怎么管他们?” 楚清言眸子中闪过狡黠的光泽,说道: “祖父,上京如果出事,我也没那能力镇住你宫里那个孙子。 要不,你写个‘与国同休’的遗诏给我,真出了大事,我拿出来吓住他。” 陆鼎峰知道楚清言这是在为了楚家套路自己,推脱道:“写我可以写,但我现如今写的,那龟孙也不会认。” 楚清言冷笑,“祖父,你在橘子庄上整的那些事,骄骄可都告诉我了。 要作假一份遗诏,对你还有什么难度?” 陆鼎峰只得拖延:“今儿时间紧张,等我从东面回来,就给你写。 这次,那龟孙怕东夷人打到上京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两只老狐狸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勾心斗角半天,楚天骄在一旁听得明白,知道太姑奶奶对陆家人,不信任,这是怕太祖爷爷将来卸磨杀驴,会对楚家动手。 楚清言抬头与楚天骄对视了一眼,楚天骄心领神会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楚清言的苦心。 陆家的祖宗,既要用,也要防。 楚家立身的根本是军权,不能让陆家人,过多的接触楚家军队体系。 楚清言看得长远,现在国难当头,大家能拧成一股绳对抗外敌,但将来外敌消灭后,以陆家人的本性,楚家一样会被清算。 陆鼎峰站起身,将楚清言拉了起来,啐道:“你这小丫头,心眼就是多,我老人家不跟你计较,咱们走着瞧吧。” 楚清言鼓着腮帮子不屑道:“切,我心眼再多,也没你这成了精的祖宗心眼多!你就浪去吧,我看家。”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用说破,各自都能猜到各自的心思。 安排好祖宗后,楚天骄回屋查看行李。 青鸾问道:“大小姐,您穿哪套铠甲出征?” 楚天骄看到青鸾取出来的两套铠甲,有些愣神。 一套银黑色的玄铁铠甲,是先太子赠送的。 一套闪着金光的黄金甲,是陆钰专门为楚天骄打造的。 这两人,一个死了,一个走了,想起他们,楚天骄心里都不得劲。 楚天骄指了指那套玄铁铠甲道:“就穿这套吧!太子殿下死在东夷人手中,此次东征,但愿他能保佑我杀尽东夷狗,为他报仇!” 楚天骄走到那套黄金甲面前,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会儿,控制住思绪,吩咐道:“这套收起来吧!” 很快,这次出征的将帅名单,便被上京城中的各路有心人知道了。 在上京城中,一个阴暗的小院子里,谢容安正等着离阳侯出征的消息。 当探子来报,出征的是武宁伯郑霸天和楚家兄妹时,谢容安诧异: “难道是那个贱人将药量下多了?楚戈已经毒发?” 探子汇报说,离阳侯下午还进宫了,看着没事。 谢容安不解:“怎么可能?如果楚戈没事,又怎会让郑霸天挂帅出征? 难道是江月影那贱人被发现了?” 谢容安立即让探子去楚家打听,可有什么消息。 无奈,经历了江月影的事,楚老夫人提高了警觉,将家里的仆役都训诫了一番,楚家如今像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漏不出去。 谢容安想到了南宁的计划,坏在了楚天骄之手,如今,给离阳侯下毒,让他在东征战场上毒发的计划,也失败了。 两件事中,都能接触到的人,只有楚天骄。 谢容安问站在一旁的子辰: “楚家那丫头你了解吗?” 子辰点头,又摇了摇头:“世子跟她青梅竹马,以前世子总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妞,外间也传闻楚大小姐,生性鲁莽,不学无术。 但是这半年我站在世子背后观察,发现楚大小姐,貌似冲动鲁莽,实则处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 我觉得,她跟世子,都是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 谢容安颔首: “你说得对,楚家这丫头,绝对不简单!能两次破了我们的谋算,不可能全凭运气。 你立即将她的情况,上报给主子,请主子下必杀令,一定要让这丫头这一趟东征,有去无回。” 第255章 你们,必须给我活着回来,听见没有? 因临时换帅,大军将于明早出发,楚家和郑家,都笼罩在了离愁别绪中。 武宁伯接旨后,捋着花白的胡子仰天长笑:“哈哈哈,大军传羽檄,老将拜旌旗!想不到我郑霸天六十有二了,还有挂帅出征的一天,妙哉,妙哉!” 楚天骄的大舅郑元爽提醒道:“爹,你都多大年纪了,你以为陛下让你出征,真是让你上阵杀敌去了? 实话告诉你,人家也就是让你去当个吉祥物,上阵杀敌的事,那都是年轻人干的。 你没见这次调派的,都是西山大营的楚家军吗? 刚天使不是带信说了,晚上大营集合,妹夫召集你和珉宇、天骄等人沙盘演兵,你可别托大,这一战,还得听妹夫和珉宇的。” 武宁伯嫌儿子扫兴,将圣旨卷吧卷吧,卷成根棍子,敲在了儿子头上,骂道:“滚!我还没有老糊涂,要你在旁边唠叨。说你爹是吉祥物,看我不打死你!” 郑元爽对他这个不太靠谱的爹,是真的不放心,一边躲,一边喊着:“爹,那可是圣旨,你这也太不尊重陛下了。” 武宁伯不屑道:“一个押运粮草都会出差错的小毛孩发的圣旨,老子还要怎么尊重? 玛德,将老子踢出军队十几年了,现在要用人,又想起老子来了。 要不是看在我女婿面子上,我才懒得接他的劳什子圣旨。” 郑元爽赶紧的去看门口,幸好天使已经被管家送出了门。 “爹,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好歹人家现在是皇帝,你老这么说,会给家里招祸的。” 武宁伯也不揍人了,背着手一边往自己院子走,一边骂骂咧咧:“滚你娘的蛋,老子为他的江山流过血流过汗,骂他几句怎么了?有种他就整死我,看以后还有没有人肯给他打仗。” 郑元爽知道劝他爹没啥用了,只得转身开始叮嘱儿子。 郑闯知道自己也要陪着祖父出征,正兴奋着呢。 在巡城卫,他立功的机会有限,这趟出征,如果能立下实打实的军功,对他将来的前途,大有好处。 对于他爹叮嘱的那些让他看紧自家祖父的话,郑闯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爹,你说我祖父那性子,除了楚家爷爷在世时能压得住他,谁还能压得住他?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说了也白说。” 郑元爽叹气,他是真怕陛下这趟把他爹放出去了,他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东线可是李家的地盘,他爹看李家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爹杀几个不听话的李家将领,或者直接带兵杀到东夷去,这些事,他爹可都是干得出来的。 “闯儿啊,你说得也对,你是管不住你祖父的。 幸好,这次陛下还派了你大表妹去。 我看你姑夫举荐你大表妹去,就是为了管住你祖父。 你到时有事多跟你大表妹商量,切莫让你祖父瞎搞。” 郑家这边,乱糟糟的开始准备爷孙俩出征的事情时,离阳侯府内,楚家人一个个的都赶了回家,给兄妹俩送行。 在军营里接到圣旨的楚珉宇,也匆匆赶回了侯府。 楚老夫人已经为他收拾好行装。 楚家的上院,一家人聚齐,为兄妹二人饯行。 楚烨白日里都在兵部忙碌,大军出征,粮草先行,作为兵部侍郎的楚烨,需要找户部调拨粮草,补充军备。 最初他听到是自己大哥出征,便很忧心,结果后来又得了旨意,知道换成了自家侄子侄女出征,就更是着急了。 好不容易争取了一点时间赶回家,一见面就埋怨道:“大哥,你不能出征,也不能让两个孩子上去顶雷啊!实在没人了,你举荐我去啊!” 离阳侯也舍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被二弟埋怨,也不生气,只解释道:“让你去?你走了兵部没人盯着,粮草和军饷能有保障?” 楚烨也知道是这个理,只是自家侄子和侄女,实在是太小了,真怕有个万一。 三老爷楚晟羞愧的低头自怨自艾:“都怪我没用,全家就我文不成武不就,小时候爹逼我练武,我总是偷奸耍滑躲懒,到如今,竟然要侄子侄女顶在前面。” 离阳侯拍拍三弟的肩膀安抚道:“三弟,谁说你没用了?家里的生计都是你在打理,没有你,我们吃喝什么?” 楚天骄也上前对楚晟说:“三叔,我上京城的生意,如今都交给了小清言管着,她毕竟是小孩子,还麻烦你多帮着她点。” 楚晟看了一眼盘腿坐在楚老夫人榻上的楚清言,诧异的问道:“大侄女,你也忒心大了,你那么大的产业,交给一个小破孩打理,你还不如直接扔水里算了!” 楚清言听到楚晟贬低自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勾了勾手指,让楚晟过去。 楚晟蹩到了楚清言跟前,就听楚清言问道:“三……叔,咱俩来比比做生意如何?” 楚晟哈哈大笑:“小侄女,你跟你三叔我比啥不好,比做生意?你三叔我是无能,但若论做生意,这家里,还没人能比过我!” 这牛吹得,一家人都听见了。 楚天骄咳嗽了一声。 楚晟立即回头,看了一眼楚天骄,忙改口:“大侄女除外,赚钱我不如她。但小清言,你就算了,跟你比我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楚清言嘟嘴:“三叔,你比还是不比?不比你就是小破孩。” 楚晟无所谓道:“比就比。” 楚清言道:“老农进城卖兔子。他一共带了三只兔子,每只三四斤左右。 但是他的秤只能称五斤以上的重量。 现在有客要买一只兔子,问这老农该如何称这一只兔子的重量?” 听完题后,楚晟顿时傻了眼,挠头问道:“他就不能找别人借一把秤?” 楚清言摇头,“不能!” 楚晟又问:“他能把兔子宰成几块吗?” 楚清言依然摇头:“不能。” 楚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办。 “小侄女,你这题太难了,你告诉三叔,怎么整的?” 楚清言鄙视道:“这是我们青苗书院幼儿班的算数题,三叔,你这都不会,还敢说自己会做生意?” 全家人面面相觑。 楚老夫人一声暴喝,冲着李嬷嬷道:“告诉厨房,赶紧的给老三上几盅猪脑,让他当着我的面,全喝了!” 楚晟哀嚎,全家人都笑了起来,倒是把楚天骄兄妹二人即将出征的离情别绪,冲淡了几分。 酒菜上桌,一家人坐了下来,楚老夫人举杯道:“我这辈子,自嫁入楚家后,年年送亲人上战场。先是送你们祖父,然后送儿子,后来送孙子,今日,又要送孙子和孙女出门了。” 说到这,楚老夫人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全家人鸦雀无声,纷纷举起了酒杯。 楚老夫人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保家卫国,是我们楚家人的责任,孙子孙女要出征,老婆子我不能拦着。 但是,我就一句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楚珉宇和楚天骄站起了身,神情肃穆的聆听祖母的教诲。 楚老夫人抬头仔细的端详着二人,缓了缓道: “祖母老了,再也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你们,必须给我活着回来,听见没有?” 楚珉宇和楚天骄兄妹二人齐声道:“听见了。” 第256章 这就是将门 这一顿饭,再没有人嬉笑,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担忧和伤感。 楚芸儿突然小声的哭泣了起来。 楚老夫人喝道:“哭什么?楚家人流血不流泪,没骨气的东西,你少在这给你二哥和大姐添堵。” 楚芸儿趴在楚天骄的肩膀上,强忍住了泪水,发狠道:“大姐,这次你去,你相信我,我在家一定勤练武艺,下一次,我替你出征。” 年幼的二房嫡子楚阳初和三房嫡女楚雨霏都站了起来,冲着楚天骄和楚珉宇保证:“二哥,大姐,我们也会勤练武艺,将来,我们替你们出征。” 就连三房最小的嫡子,还在襁褓之中的楚江平,都在李婉娘的怀中咿咿呀呀,像是准备向哥哥姐姐们看齐。 楚天骄挥了挥手,让弟弟妹妹坐下,口头鼓励了他们一番,心中却想: “我不要看着楚家人一直这样前仆后继下去。 我愿耗尽一生,定江山,平六国,换天下太平,让这世间,再无征战。” 离阳侯站起了身,他今晚要送一双儿女入军营,还要跟武宁伯一起商讨战略。 “娘,时辰不早了,让孩子们出发吧?” 全家人都站起了身。 青鸾和楚珉宇的随从捧了他们的甲胄上来。 楚老夫人接过了青鸾手中的玄铁铠甲,对楚天骄说: “大丫头,这是你第一次出征,祖母亲自为你披甲。” 楚天骄温驯的走到了楚老夫人跟前,抱了抱年迈的祖母,然后,让楚老夫人给自己穿上了甲胄。 楚烨拍了拍楚珉宇:“二侄子,二叔给你穿。” 兄妹二人换好铠甲后,一家人将兄妹二人送出了府门。 楚天骄身着玄铁铠甲,背着天鸦剑,手提火云枪,骑上了汗血宝马,英姿飒爽,如战神下凡。 楚晟揉了揉眼睛,撞了一下自己的二哥,小声问道:“哥,看看大侄女,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被爹附身了?” 楚烨心里也是一颤,“难怪爹常说,他后继有人了。搞不好,咱家下一个立下灭国之功的,不是大哥,也不是二侄子,而是大侄女。” 离阳侯一声“出发”,马蹄声起,兄妹二人带着各自的手下,缓缓离开。 陆鼎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府门前送行的楚家老小,对身旁的洛霓裳说:“这就是将门,哎……” 这一刻,陆鼎峰觉得自己陆家的子孙,确实亏欠了楚家太多。 出了城,楚天骄和楚珉宇直奔西山大营,陆鼎峰却离开了队伍,先去了橘子庄。 这一次,橘子庄培养的人,基本上都要带出去历练。 陆鼎峰建议将这些人编成斥候小队,自己带着这些人先大军一步出发,楚天骄同意了。 当晚,楚天骄与武宁伯和郑闯在军营见面,在离阳侯的主持下,大家一起沙盘推演,制定了作战方略。 几人正商议间,突然营外有士兵来报,说宫里派了监军来。 因军营不是随便谁都可以闯的,监军正等在营外,等着离阳侯去接人。 几人面面相觑。 武宁伯首先怒了。 “什么鬼?楚家军出征,百年来还未听说过有监军这种玩意儿?这狗屁监军,不会就是来监督我的吧?” 离阳侯也是皱紧了眉头,“今日我出宫的时候,还未听说陛下会派监军。” 楚天骄冷笑:“他这还是不放心,怕咱阳奉阴违,不肯卖力救援东线。” 武宁伯一拍桌子,怒吼道:“陆云奎这小子,越来越不着四六了,当初我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一押运粮草的,削尖了脑袋跟将士们争军功。 他敢派个傻叉来跟我哔哔,我就敢撂挑子不干活,让他的狗屁监军冲前线去。” 离阳侯问来传讯的士兵:“来的人都有谁?” 士兵答道:“是一位皇子,带了几名侍卫,然后就是宫里的传旨公公了。” 武宁伯怒不可遏:“走,老子直接回城,进宫面圣。老子倒要问问陆云奎,他既然信不过我老郑,还让我挂个屁的帅!干脆让他儿子挂帅得了。” 楚天骄忙拉住武宁伯,劝道:“外祖,切莫冲动。你要真去宫里这么说,以陆家人的脸皮,可能还真的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到时候他让皇子挂帅,让我和我哥为将,那就是送我和我哥去死。您能忍心?” 这话把武宁伯吓住了。 外孙子和外孙女都是他的心头肉,可不能出差错。 有自己看着,不会出大事,如果来个皇子瞎指挥,还真有可能送了外孙和外孙女的命。 “那怎么办?”武宁伯问。 楚天骄心里也气,但是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她只得劝道: “外祖,让他们进来吧。大不了你将他们供着,再找几个人好生伺候着监军,不让他在队伍里瞎转悠。 监军怎么了?没听说过监军能迈过大帅的。 如果圣旨里敢写让监军可以迈过你指挥军队,那咱就不打了,让监军自己打去。 在楚家军里,都是咱们的人,他来了还能指挥得动咱们的人? 如果好说话,就让他跟着咱混一趟军功。如果不好说话,就往死里整。 皇子怎么了?只要整不死,不留下证据,他能拿咱怎么样?” 武宁伯豁然开朗,拍着楚天骄的肩膀赞道:“还是我外孙女聪慧,对,就这么办。” 离阳侯也赞同女儿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叮嘱道:“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不能留下把柄让陛下秋后算账。” 众人都说知道了。 离阳侯出去将人接了进来。 众人出了主帐,一起接旨。 天使宣完旨意后,就回宫复旨去了。 陆兆凌一身银色的铠甲,意气风发的站了起来。 李匡低调的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头都没有抬。 陆兆凌冲着武宁伯拱手行礼。 “伯爷,小王这一趟定当尽心尽力辅佐您,不知伯爷可制定好了作战方略,能否给小王参详参详?” 看到皇帝派来的是四皇子陆兆凌和李家的儿子,武宁伯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可想到外孙女的话,还是忍住了。 “大晚上的,四皇子从城里赶过来,定是疲累了。走走走,我让人给你安排营帐,先睡觉去。明日一大早,可是要急行军的。” 说完,武宁伯打了个哈欠,一副困了的模样。 陆兆凌今日接的差事,是叶林轩为他争取来的。 叶林轩在知道楚家即将支援东线时,便心生毒计,匆忙进宫见了成宗皇帝。 他对成宗皇帝说:“陛下,楚家历来不满您将东部防线分割给李家。 就算离阳侯一心为国,但难保其他的人利用这场战事,故意削弱李家的兵力。 不如派一可靠之人去盯着,看他们有没有尽心尽力的救援临海。” 成宗皇帝被叶林轩挠到了痒处。 当初害怕老离阳侯立下灭国之功,功高盖主,将防线切割,培植李家,打压楚家,都是他干的。 他也怕楚家人心里有怨气,延误战机,或者故意折损李家兵力。 在叶林轩的一番劝说下,成宗皇帝同意了派监军。 第257章 我乃楚大小姐手下败将,不敢与她争锋。 这监军的人选,叶林轩也费了一番口舌。 “四皇子与李家二小姐已经定亲,也算李家的女婿了。由他去监军,一定会尽心尽力救援东线。” 他又怕皇帝觉得他有私心,同时还推举了让李家派一个人,跟着陆兆凌一起去。 用李家人看着楚家人,再用楚家人防着李家人,这是成宗皇帝最喜欢干的事。 叶林轩的主意立即得到了成宗皇帝的认可。 于是,便有了陆兆凌为监军这事。 李匡被封了个护军参领的虚职,一同被塞了进来。 成宗皇帝打的如意算盘是,像掺沙子一样,将李家人掺和进楚家军。 说不一定,能在铁板一块的楚家军中,打出一个漏洞,将来有一天,他回收军权时,或许能起到奇效。 陆兆凌此行可是想大展身手,得了军功,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的。 让他现在回去睡觉,他如何能干? 他拿出了皇帝的话想压住武宁伯:“伯爷,陛下对这次东征异常重视,出宫前一再的叮嘱我,要尽心尽力的辅佐伯爷。 如今军情紧急,我如何能安寝?我愿为伯爷分忧,还请伯爷给我分配些实务,让我略尽绵薄之力。” 听到陆兆凌死活要找事干,想插手军务,武宁伯心中烦躁,脸上却越笑越欢实。 “想不到四殿下是如此勤勉之人,那也好,你们年轻体力充沛,我这手上正好有些事,不如四皇子就替我分担一二吧?” 陆兆凌忙连连点头,跟上了武宁伯的脚步。 武宁伯转身问楚珉宇:“副帅,老夫多年未到西山大营了,今晚营中可还有空房? 咱们可得给四殿下和他的人,安排一个位置好的营帐。” 楚珉宇心领神会。 “有的,四殿下跟我来吧。” 一行人跟着楚珉宇,七拐八拐,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拐到伙房附近。 楚珉宇指着两间空置的库房道:“其他营房,都住了人,这两间还空着。四殿下和您的手下,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陆兆凌进去看了看,虽然是库房,但还算干净,但是没有任何家居床褥。 楚珉宇又道:“四殿下来得匆忙,准备不周,待会儿我叫人送被褥来。军中条件艰苦,四殿下只能席地而卧了。” 陆兆凌虽然嫌弃,但是想到出城前叶林轩对他的叮嘱,忍了下来。 他直接问武宁伯:“不知伯爷有何公务安排给我?” 武宁伯老神在在的说:“再给四殿下搬张桌子来,准备笔墨纸砚,还请四殿下连夜筹划一下粮草配送供给计划,明日交给我。” 陆兆凌皱眉,“粮草不是由户部发过来吗?” 武宁伯瞪着陆兆凌一脸的讶异。 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不说话。 陆兆凌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外行话,他也落得下脸,拱手请教道:“还请伯爷指点。” 武宁伯指了指旁边的李匡道:“你身边的李家小子,出身将门,你问他吧。” 李匡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此时被武宁伯点名,不得不站出来对陆兆凌说: “殿下说的户部划拨的粮草数量,只是总量。 大军出行,每日的粮草消耗,都是要根据兵种配给下发到各营的。 兵种不同,人数不同,作战任务不同,配给给各营随身携带的粮食数量也不同。 这些都是必须做好计划的。” 陆兆凌红了脸,但是他突然又觉得武宁伯是个实在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了他。 武宁伯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十七年前,你父皇随军东征时,做的便是这项工作。你若做好了,也算子承父业了。” 陆兆凌顿时斗志昂扬了起来,握拳立誓道:“我一定会认真核算的。” 众人都纷纷鼓励了他一番,然后,楚珉宇说会将需要的东西一会儿送来,众人便告辞了。 离开了仓库,几人又返回了主账。 所有的人都憋得很辛苦,齐齐相视大笑了起来。 武宁伯催促楚珉宇道:“大外孙,快点,给他送粮草账本去。” 楚珉宇果真让张嘎子将粮草账本给陆兆凌送去了。 当陆兆凌看到送来的只有总量和各营士兵数量的空白账本时,完全傻了眼。 “这……这要怎么算?” 他赶紧让人去叫李匡过来。 李匡在隔壁营房刚想躺下,便被叫了起来。 到了陆兆凌跟前,看到空白账本后,直接摊手说:“做不了,咱们连行军计划都不知道,怎么做?” 陆兆凌这才知道自己被武宁伯忽悠了。 他想连夜再去找武宁伯要行军计划,可刚走出库房十米,便有巡营队拦住了他。 “殿下,军营之中,亥时歇卯时起,现在已经是宵禁,任何人没有大帅和侯爷的命令,都不能随意走动。” 陆兆凌想闯过去。 但楚家军军纪森严,巡营队的大刀立即明晃晃的亮了出来。 “殿下若再上前一步,我等就只能将殿下捆起来,待到明日再请侯爷发落了。” 陆兆凌怂了,只得退了回去。 第二日卯时,军营中响起了号角声,一刻钟后,武宁伯开始校场点兵。 所有接到出征命令的将士,都准时的到达了,就连李匡,也已经整装矗立在了点将台之下。 可身为监军的陆兆凌,直到武宁伯点完将领之后,才匆匆赶到。 武宁伯瞥了他一眼,陆兆凌自知理亏,不敢冒头,只站到了武宁伯身后,低头装傻。 武宁伯在老离阳侯执掌军队时期,就常年担任先锋大将,楚家军中,无人不服他。 五万大军,分成了前中后三军,楚天骄为先锋,带领五千骑兵,为前军。 楚珉宇带领三万步兵,为中军。 郑闯担任粮草官,押送粮草跟着楚珉宇的大军一起出发。 武宁伯率一万五千各色兵种,其中包含辎重营,为后军。 武宁伯特意安排了陆兆凌跟着辎重营一起出发。 陆兆凌想反对,武宁伯直接问他:“昨晚让你做的粮草配给计划,做好了吗?” 陆兆凌哑口无言,他做了个屁,昨晚他知道自己被耍后,气得躺下了,结果地铺太硬,一夜辗转难眠,听到号角声才起,迟到了。 武宁伯怼完陆兆凌,转头便去吩咐楚天骄前军危险,不可冒进。 陆兆凌看武宁伯并未治他的罪,胆子又大了,舔着脸过来问道: “伯爷,楚天骄不过一介女子,何故让她担任先锋?还带走了大部分的骑兵?” 武宁伯虎目一瞪,喝道:“监军第一日点兵就敢迟到,分配给你的任务也无法完成,现在又来质疑我的排兵。 我这就写折子给陛下,问问他派监军来,可是专程让你来捣乱的吗?” 陆兆凌讪讪道:“昨儿伯爷没给我行军计划,我没法做粮草配给。今早是因为我住的地方离校场实在太远了,迟到是我不对。但以一女子为先锋,我总觉的不妥。” 楚天骄上前横跨一步,怼到了陆兆凌跟前,“四殿下别忘了,我这武胜将军,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封的。 你要觉得不妥,不妨与我打一场,你若能胜过我手中火云枪,这先锋大将,我让给你当!” 陆兆凌的武艺值接近为零,如何敢跟楚天骄打。 他厚着脸皮道:“我没说我自己当。” 他目光闪烁的看了一眼李匡,指着李匡道:“要不你跟李参领打,你要输了,就让李匡当这先锋。” 楚天骄扭头问李匡:“你怎么说?打不打?” 李匡简直觉得陆兆凌疯了,让他一李家人,带五千楚家军做先锋,就连他爹都不敢这么想。 如果军队能直接这样换将,楚家人早被皇帝赶出军队无数年了。 特么的一看那五千骑兵,就是楚家嫡系。 他要是敢接任这先锋大将,搞不好还没到临海,他就先被五千人给生吞了。 李匡尽量克制着对这位准二姐夫的厌恶,直接出列抱拳道:“我乃楚大小姐手下败将,不敢与她争锋。” 陆兆凌:“……” 第258章 你劝劝你姐夫,不要再抽疯了 李匡这一趟是真的不想来。 可惜,圣命难违。 他说完自己不是楚天骄对手后,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可惜,陆兆凌还是不放过他。 出城前,叶林轩可是叮嘱过陆兆凌的,这一趟,要尽量把及时救援的功劳,捞到自己的身上,如果不作为,这功劳就跟他关系不大了。 他自己是不敢搅和进前锋营的,再没常识,他也知道前锋营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同时,前锋营又是军功最大的地方。 陆兆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己小舅子一眼,继续厚着脸皮说:“李参领这是谦虚了,既然如此,那李参领便去前锋营做个副将,总可以吧?” 此话一出,武宁伯真的想揍人了。 楚天骄知道陆兆凌的龌龊心思,现在大军即将出征,再跟他在这掰扯,怕影响军心,不如等到了战场上,再收拾他。 楚天骄直视着李匡,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匡被楚天骄盯得有些羞愧,他恨不得原地消失。 “我……我没那意思。” 他试图低声的跟楚天骄解释。 楚天骄也相信这一趟,应该不是李家人的意思。 李家军现在正在水火之中,还等着楚家救援呢,是绝对不会在此时跟楚家过不去的。 “我明白,那你劝劝你姐夫,不要再抽疯了。” 李匡“嗯”了一声。 李匡硬着头皮走到了陆兆凌和武宁伯面前,推辞道:“多谢殿下抬爱,但小子自知初次随军,难担大任,愿为马前卒,随楚大小姐出征。” 不等陆兆凌反驳,武宁伯一喝:“好!小子头脑还算清醒,知分寸。不像有的人,人事不知,军前瞎哔哔,也不知道现的哪门子眼?” 陆兆凌知道武宁伯这是在指桑骂槐,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恨李匡不配合自己。 武宁伯同意了李匡进前锋营,不过没有任何的职务,还真就按他自己说的,让他从马前卒做起。 号角声起,楚天骄带领着五千骑兵率先出发。 李匡身着一身黑色的甲胄,骑在大黑上,青虹剑背在背上,手里拎着一把长杆偃月刀,跟在了楚天骄身后。 出了大营,站在大营门口送行的离阳侯望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喊了一声:“闺女,记住了,不可冒进!” 楚天骄转身冲着她爹挥了挥手,然后扭头,一拉缰绳,大喊一声:“全速前进。” 五千骑兵,扬起滚滚烟尘。 李匡很自觉的紧跟着楚天骄,控制着大黑,一直落后小红一个身位。 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路。 楚家的战马,虽然称不上日行千里,但第一日,便行了五百里,赶到了曲州境内。 楚天骄下令扎营休息。 这是一块地势较平坦的荒地,远离城镇,选在这里扎营,也是为了避开百姓,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天骄这次出征,只带了凤丁,凤丙等六名凤字小队的成员。 六名武婢支好营帐,开始埋锅造饭。 小红和凤字小队的战马被带到了一旁喂精细饲料。 大黑自动走到了小红的旁边,谄媚的蹭了蹭正在喂马的凤丙,凤丙好笑的也喂了它一块饲料压制的糠饼。 李匡看到这情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自己此时再跑到楚天骄跟前去,是不是就跟大黑这畜生一样,像是去蹭饭的了? 正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五名千夫长来找楚天骄。 主帐还没升起来,楚天骄让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安排明日的行动。 楚天骄先向五位千夫长拱手行礼: “五位叔叔,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今日我忝为将主,还望五位叔叔鼎力相助,咱们一起将东夷人赶出去。” 五位千夫长,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其中有一位最年长的马大壮,已经四十岁了。 他们全部是从小兵蛋子开始成长起来,对楚家很有归属感,纷纷回礼: “我等必当尽心辅佐大小姐。” 客套之后,楚天骄拿出了小孔夫子画的那副舆图。 舆图已经被连夜拓印到了牛皮上,原件留给了楚珉宇。 楚天骄指着地图道: “各位,明日咱们便要出曲阳关。 东夷人围攻临海已过五日,临海城中……” 楚天骄指出了地图上的几个点,分配了人手,指定了明日各队人马需要赶到的位置。 五名千夫长领命而去。 楚天骄抬头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李匡,犹豫了一下,还是招手,让他过来。 李匡一脸郑重的拱手叫了一声:“将军。” 楚天骄招呼他坐下,说道:“来都来了,就不要分什么李家楚家了,现在你也暂时算我楚家军的一员了,别有啥心理负担,把仗打好了,才是正事。” 李匡向来佩服楚天骄的心胸,诚恳的点头谢道:“骄骄,谢谢。” 楚天骄一撇嘴:“在军中,你还是叫我将军吧。” 李匡颔首保证道:“将军,东线我熟,您用得着我。将军是打算明日进曲阳关,还是直接出关?” 楚天骄再次打开舆图,指着图上的曲阳关和临海城道:“两地相隔不过三百里,但沿途再无重要关碍,直逼临海城下,必会与上官烈正面遭遇,我打算先不去临海。” 李匡皱眉,此次出征的任务就是救援临海城,楚天骄却说不去临海。 他当然相信以楚天骄的心胸,绝对不会是故意不救临海,忙问:“将军的打算是?” 楚天骄指着地图上的另外一个关隘说:“咱们直奔雍平关。” 离国东边防线,以胶州、临海、雍平关三处互为犄角。 此时临海被困,胶州正在发瘟疫,唯独剩下了雍平关暂时从消息上,还是安全的。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根据楚天骄前世的记忆,此时东夷还有一支队伍,正准备穿过雍平关,从后面包抄增援临海的离国军队。 前世雍平关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仅仅一天的时间,便被破了。 届时,五万增援临海的楚家军,将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所以,昨晚大家制定的作战方略,是让楚天骄带着前军,先增援雍平关,将东夷人的偏军,阻击在雍平关外。 此事绝密,为了怕东夷的奸细探知前军动向,直到现在,楚天骄才告诉五位千夫长和李匡先锋营真正的目的地。 “将军,咱们并未接到雍平关告急的军报。” 李匡不明白楚天骄为什么那么肯定东夷人还有一支军队会攻打雍平关。 楚天骄肯定的说:“相信我,东夷人这一场西征的主帅是上官烈,他肯定早就分了一部分兵,从陆路向雍平关进发了。” 李匡看着舆图犹豫。 “可是,雍平关易守难攻,驻军多达两万,东夷人怎么可能短时间破了雍平关?” 楚天骄淡然说:“那就要问你们李家军了。 为什么胶州会被瘟疫所困? 明明我们上次离开胶州时,我已经四处查过,没有瘟疫的源头。” 李匡:“……” 第259章 你你给我下毒? 休息了三个时辰,楚天骄再次下令出发。 曲阳关的守将方叔通是从床上被扒拉起来,才知道朝廷增援的部队已经到了。 倒不是方叔通惫懒,实在是曲阳关离临海不过三百里,方叔通怕打到自己关下来,也是日夜巡防,刚睡下不久。 “这么快?有多少人?” 方叔通匆匆忙忙前来,与楚天骄相见。 方叔通是李家军的高级将领,年约四十岁,虎背熊腰,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朝廷的军队能这么快赶到,超出了方叔通的预期,但当看到先锋大将是个小姑娘时,那点激动瞬间化为了失望。 方叔通黑了脸,心道:派个小姑娘来,顶个屁用! 他态度倨傲的质问楚天骄:“既然今早要出关,何以昨晚不派人提前通知?” 楚天骄原本还敬他也算一名老将了,看方叔通这态度,便冷了脸。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么粗浅的道理,不用本将军多解释了吧?开关吧!” 两人之间瞬间火药味浓郁。 方叔通如今军衔是二品参将,楚天骄领的是从一品武胜将军衔,恰好比方叔通高半级。 楚天骄拿出了调兵令和出关凭信,方叔通只得压着火气向她行礼,下令开关,放大军通过。 楚天骄向李匡使了个眼色,自己领着大军走了,李匡会意的留在了后面。 “楚家真是没人了,竟然派个小丫头来领兵。” 方叔通觉得楚家军这次救援东线,就是做个样子,很为前方自己的那些袍泽担忧。 李匡上前相见,拱手行礼道:“方叔叔,我随前锋营星夜兼程赶到,没能提前通知您,抱歉。” 见到自家少主子,方叔通脸色好看了一些。 “四公子此去临海救援危险,要不要我派几个亲卫给您?” 李匡摇头,问道:“方叔叔,您可接到了临海城的战报?” 方叔通道:“上官烈以五万大军围住了临海城,昼夜强攻,已有四日。临海守军如今十不存一,临海城危在旦夕。 我曲阳关只有一万守军,无力救援。 哎,你们这五千人过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李匡不敢泄露军机,只说:“三五日应该能到。” 方叔通哀叹:“三五日临海城必破,届时我曲阳关只有一万人,如何守得住?” 李匡安慰道:“无妨,大军一定会在上官烈攻曲阳关前赶到的。方叔叔,我爹那里如今情况如何?” 方叔通将胶州的情况,也一一告诉了李匡。 向方叔通打探完军报,李匡告辞追上了楚天骄。 东线战报,都是从各地驻军,上报到胶州和朝廷,再由朝廷转给东征军。 军报在时效上,便慢了一截,所以楚天骄才会让李匡直接找方叔通问。 方叔通作为曲阳关守将,当李伯昌收到军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转给他知道。 听完李匡的叙述,楚天骄皱眉。 她转身对洛霓裳说:“你带着凤字小队,即刻赶往胶州,协助李大将军,控制瘟疫。” 这事昨晚楚天骄便告知了李匡,让他写一封书信让洛霓裳带过去。 李匡是认识洛霓裳的,将自己写好的信和一块铁牌子交给了洛霓裳道:“有劳何姑娘了,这是我李家的信物,拿着他一路上的关隘都会放你通过。” 洛霓裳没有多言,带着凤字小队,离开了队伍,向胶州奔去。 临海城下,上官烈坐在主帐之中,身旁是十几位东夷将领。 上官烈道:“我已收到密报,这次离国东援的大军的主帅,不是离阳侯,换做了郑霸天那个老贼。” 听到郑霸天的威名,有几位年长的东夷将领,都不由的一震。 “这老贼居然还活着?” “十七年前,抢劫皇宫,杀光皇室宗亲的,就是这个老贼。 此战,我必定要让这老贼有去无回,报我上官一族的血海深仇。” “二皇子,密报上可有说离国这次派了多少人来?” “五万。按照时间推算,至少还有三日才能赶到。 通知右军,务必在明日之前,拿下雍平关,向临海进发。 我要给郑霸天这老贼来个瓮中捉鳖。 今日,咱们一股做气,拿下临海城。” 上官烈下令,五万东夷士兵,全线压上,向临海城发起了总攻。 一时之间,临海城下,攻城车,投石车纷纷就位。 一架又一架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无数的东夷士兵,爬上城头,又被城头的离国士兵,砍杀,将尸体抛下。 一时之间,临海城城墙附近,如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猩红的血液和断臂残肢。 到了午时,临海城破,临海的守将以身殉国。 与临海城守望相助的雍平关,此时表面却很平静。 只是雍平关的守将秦墨府中,多了一位客人。 秦墨正在招待自己的好友梁成。 “梁兄,你我是同年,我自然相信你的为人。 你有一孪生兄弟这事,本不是你的错。 南宁王借此构陷你冒名顶替,实在可恶。 东夷人灭你满门,我亦深感哀痛。你投到我这里,想要杀东夷人为家人报仇,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只是,你现在还是朝廷的通缉犯,万一被人认出来,你我都危险。 我看你还是求助李将军,先将南宁王构陷你的事,向朝廷申诉,等洗脱罪名后,再做计较吧。” 秦墨的对面,坐着的竟然是消失多日的南宁州牧梁兴。 此时他用的是他大哥的名字,梁成。 梁兴此时双眼血红,恨恨道: “秦兄,东夷人杀我满门妇孺,实在可恨,我已是戴罪之身,只要回京,便会深陷囹圄。 如今,我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想杀了上官烈,为我家小报仇。” 说完,梁兴举起了酒杯,敬秦墨道:“秦兄,我敬你,还请你成全!” 秦墨怜悯的看着梁兴,喝下了那杯酒。 少顷,黑色的血液从秦墨的鼻孔流出,秦墨不敢置信的指着梁兴问道:“你……你给我下毒?” 梁兴狠厉的盯着秦墨道:“我的仇人,不是上官烈,而是李伯昌。屠我满门的,是李伯昌这狗贼!” 秦墨瞪大了眼睛,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挚友,会对自己下毒。 第260章 咱们要是晚来一步,这雍平关,就完了 雍平关修筑在两山之间,地势险峻。 楚天骄曾听小孔夫子在课堂上讲地舆志时说过: “雄关雍平,看城根削铁,土花埋镞。十月悲风如箭叫,两侧崖壁似刀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离国东部第一天堑也。” 雍平关下,便是雍平城。 城门直通关内。 几个月前,楚天骄追杀上官烈,曾经与李匡一起到过一次雍平城。 可惜那一次,上官烈被谢容安救走了。 此时雍平关上巡逻的士兵刘小二,照常矗立在关上执勤。 突然一群飞鸟从关外山林间惊起,刘小二的目光盯着那群飞鸟,揉了揉肚子。 “这些鸟要是飞进关里,倒是可以打下来几只,晚上加个餐。” 刘小二这么想着,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飞鸟飞向了对面的山头。 山上的树叶频繁的晃动,似有尘土升起,刘小二突然感觉到了不对,急忙向自己的什长汇报。 什长跟着刘小二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凝神一看,大叫:“不好,有敌袭,快报与将军。” 号角声起,整个雍平关驻守的士兵,都听到了敌袭的预警。 执勤的将领赶紧的组织防御,同时派人去通知雍平关的最高将领秦墨。 刘小二拿着弓箭,站在城垛边,对准了外面,两条腿有些打颤。 旁边的老兵安慰道:“别怕,咱这雍平关,神仙来了,都破不了。” 当雍平关的几位高级将领纷纷赶到关下时,发现他们的将军秦墨还没到。 过了一会儿,秦墨的传令官拿着将军令过来,叫几位将领即刻去府中,商议战事。 一位将领问:“不是应该先点兵上关御敌吗?” 传令官道:“将军已派东七营两千甲士驻守关上,凭此险关,人数绰绰有余。” 几位将领这才准备跟着传令官先去秦府见秦墨。 楚天骄带着五千骑兵赶到雍平城下,城门守卫吃惊的验证了调兵的凭信。 “朝廷莫非有人神机妙算?刚刚才响完敌袭的警报,怎的朝廷的增援就到了?” 有正规的调兵凭信,有东征军兵符,城门关也不敢阻拦,直接开了城门。 楚天骄问城门官:“你刚才说有敌袭警报?” 城门官点头:“对,刚响过,关上发的警报。” 楚天骄立即对城门官道:“紧闭城门,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虽然不是自己的直接上司,但是下令的是从一品武胜将军,城门官不敢不听,等五千骑兵进城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 楚天骄留了一百人看住城门,带着其他的人穿城直奔雍平关而去。 刚到关下,便碰到了秦将军府的一队亲卫,为首的就是之前向其他将领传达秦墨指令的传讯官。 “秦将军并未接到朝廷旨意,说有援军会到,不知将军突至雍平关,是得了谁的旨意,请出示军令。” 楚天骄出示了东征军大元帅郑霸天开具的调令。 传令官倨傲的说:“我雍平关归齐鲁道总督李大将军辖制,郑大元帅无权向我雍平关下令。” 楚天骄勃然大怒:“放你母的狗屁!东征大元帅是陛下授权,协助李大将军驱逐东夷敌军,整个东部防线,都得听令。你小小雍平关,竟然敢抗旨?” 传令官带着秦府亲卫还要想拦楚天骄的先锋营靠近雍平关,楚天骄直接下令:“杀了!” 楚天骄身后站着的是陆承基带领的一百亲卫,这些人,都曾经是飞云坳的士兵,楚天骄出征前,将他们带了出来,任命为自己的亲卫队。 这些人对楚天骄可是信服得很。 楚天骄一声令下,一百人如虎狼般,立即冲了上去,顿时,秦家的传令官带的十几名亲卫,全部身首异处。 楚天骄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即对马大壮下令道:“马将军,快,您带一千人,下到关门前,任何人企图开关门,格杀勿论。” 马大壮带着一千人,刚拐过去看见关门,便看到地上匍匐着几具尸体,还有十几个士兵,正在跟几个黑衣人做战。 其中两个黑衣人,已经杀到了绞盘前,正准备开关门。 马大壮冲向了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武功再高,也打不过一千骑兵。 光是前面两排骑兵冲过来,便将他们砍成了几段。 楚天骄带了一千人上关,守关的将领姓常,看到一个陌生的将领带着人上来,心里一紧。 等知道是朝廷的援军时,也是意外。 双方见面,交代完身份,楚天骄问:“关下敌军还未发起攻击?” 常副将道:“还未,他们隐藏在两侧山林中,企图掩藏踪迹,被执勤的士兵提前发现了。 光隐藏而不攻击,可能是在等什么。” 楚天骄了然:“他们应该是在等这关内的信号。秦将军呢?” 常副将道:“秦将军召集了其他人去他府中商议作战方略,还未上关。” 楚天骄凝眉:“敌人都没看见,敌军数量未知,他商量什么作战方略?” 常副将:“……” 楚天骄突然反应过来:“不好,秦将军可能已经遇难。谁来传的其他将领?” 常副将说是将军府的传令官。 楚天骄:“这人刚才想阻我上关,已经被我杀了。现在,你带着你的人,好好的守关,若有东夷人进攻,立即箭弩伺候。不准让一个东夷人,爬上关来。” 这时,马大壮派人来报,关门前的东夷奸细,全部清除,前锋营已经控制了关门。 楚天骄将自己带上关的一千人留在了关上。 她对带兵的千夫长交代道:“看紧雍平关的人,若他们怠战不反击,杀了姓常的,夺取指挥权。” 楚天骄匆匆下关,她意识到这雍平关,很可能已经被东夷奸细全面渗透,雍平关的守将,敌我难分。 自己只带了五千人过来,雍平关却有一万士兵。 现在必须马上找到那些将领,清理奸细,否则,雍平关随时都有可能被奸细从内部攻破。 楚天骄带着人赶往将军府,冲进府内,看见将军府内,狼藉一片,四处都是尸体。 幸好刚进城时,楚天骄就让李匡带了一百人赶过来。 李匡赶到的时候,那些被骗过来的将领,正在跟东夷的杀手打作一团。 有几个已经被杀了。 李匡救下了剩下的人,那些东夷的杀手死了十来个人,剩下的几个,逃了出去。 看到楚天骄,李匡惊魂未定:“咱们要是晚来一步,这雍平关,就完了。” 第261章 架个大锅,烹之,不怕他不交代。 那些被李匡救下的将领,纷纷向李匡道谢。 李匡向几位介绍道:“这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东征军前锋大将楚将军,是她料敌于先,及时赶到雍平关,才救下了各位。” 这几位将领,都是李家培养起来的,被楚家人救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羞愧的。 但都是武人,也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见自家四公子都与这位楚将军心无芥蒂,人家又救了自己的命,就更不会再拿乔了。 众人纷纷上前向楚天骄见礼。 士兵在府里找到了秦墨的尸体。 秦墨死了,现在雍平关内,就楚天骄的军衔最高,她顺理成章的将指挥权握在了手上。 那些雍平关的将领此时也不敢反对。 没人家赶来救援,不仅自己这些人都死在了东夷人的手中,雍平关也破了。 还反对个屁,没看自家四公子都老老实实的给楚将军当马前卒吗? 楚天骄下令全城搜捕东夷奸细。 这几名剩下来的雍平关将领,刚才差点被东夷奸细杀掉,可初步认为都是没有被东夷人腐蚀的。 楚天骄将捕奸细的事,交给了其中一人。 “如今城内有实际士兵多少人?”楚天骄问道。 一位将领说有一万五千余人。 楚天骄颔首。 根据兵部的统计,雍平关只有一万驻军,而实际却有一万五千人。 这说明李伯昌与离阳侯一样,自掏腰包,在雍平关这样的重要据点,额外增补了士兵。 别看成宗皇帝一直在扶持李家,但到真金白银拿军饷,要军队编制的时候,成宗皇帝可就没那么大方了。 这十来年东线一直无战事,东线的士兵编制一再缩减。 如果不是李伯昌自己想办法,整个东线所有据点的驻军加起来也不足八万人。 就这样,户部每次播发粮草和军饷的时候,还抠抠缩缩的。 楚家和李家旗下的士兵之所以对这两个家族如此忠诚,也是因为从上到下的将士都知道,他们的军饷和抚恤金,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是要靠这两大家族供给的。 离国近几十年来重文轻武,吏制不清,贪腐成弊,朝廷不想,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养军队。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两大军队体系以战养战。 楚家还好,外面有西戎,离阳侯靠着边境贸易和缴获西戎敌军的战利品,筹措军饷。 李伯昌却只能对境内管辖的富户下手。 屠尽梁家满门这种事,谁都不知道李伯昌是不是第一次做了。 当清理将军府的士兵,从后院押来几名活捉的东夷奸细时,楚天骄立即从中认出了梁兴。 “竟然是你?我之前还想不到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秦将军毫无防备的死在府中,原来是你这个叛国贼。” 梁兴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应该是刚才与这些将领打斗的时候所受。 他此时发髻散乱,脸上有青紫,唇边带血,形容狼狈,却桀骜不驯的瞪着楚天骄:“小丫头,又是你坏我的事!” 他也认出了楚天骄。 当日在南宁州牧府,梁兴被他的大哥幽禁在书房的暗室中,楚天骄闯入,曾与他有过一袭对话。 那时的梁兴,并不想投东夷人,才会被早已投靠东夷人的梁成关了起来。 听到对方认出了自己,楚天骄确定这是梁兴,而非梁成。 “你是梁兴?你当初不耻你哥和谢容安的做法,宁愿被关着,如今为何替东夷人卖命?” 梁兴啐道:“我恨我当日没能早听兄长的话,早些反了。才会害我梁家满门死在李伯昌这狗贼手上。” 一旁的李匡闻言,脸色骤变,厉声道:“你梁家满门,死在东夷人手上,关我爹何事?” 梁兴骂道:“你就是李伯昌的狗崽子? 你还想替你爹遮掩? 我与兄长都已答应将家人送往东夷,东夷人得了失心疯才会冲入守卫森严的胶州城去杀我全家。 除了李伯昌,再不会有第二人有这般狠毒手段。” 李匡不笨。 他之前只是从未想过屠梁家满门的,会是他爹。 此时有人当面点出来,他前后一思索,便知梁兴说的是真话。 李匡本不是心软之人,但梁家人他也接触过,听说是自己的爹屠了人家满门,心中也像被巨锤砸了一下,窒息得难以呼吸。 “不……我不相信!” 李匡本能的抗拒着真相,转身冲了出去。 楚天骄早就猜到了梁家的事,是李伯昌下的手。 “梁兴,家仇与国仇,是两回事。你与李伯昌的恩怨我不管,但你叛国,却是实打实的。 说,你与关外之人可有什么暗号? 他们如何知道你们得手与否?” 梁兴冷笑:“我既然敢来这雍平关,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我要让八万李家军,给我梁家老小陪葬。你杀了我吧!” 楚天骄也没时间跟他啰嗦,想转身叫凤字小队的人,才想起自己已经将凤字小队的人都派给了洛霓裳,身后只有陆承基带领的亲卫队。 陆承基已经升任了百夫长,离国的军队建制,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行。 百夫长可统帅一个行,陆承基此时担任的,便是楚天骄的亲卫行长。 “葛百夫长,将人拉下去,严刑审问,务必在一刻钟内,让他们交代与城外的东夷人的联络暗号。” 陆承基做过皇帝,但亲自审讯人的事,还真没做过。 他将人拖下去后,有些束手无策。 还好,那些飞云坳的士兵中有能人,其中一人参军前是杀猪匠,献策道:“架个大锅,烹之,不怕他不交代。” 梁兴骨头再硬,也没见过生烹活人,刚下锅,便什么都交代了。 陆承基汇报给楚天骄后,楚天骄心生一计。 “走,上关去看看。” 雍平关的将领跟着楚天骄上了关。 关下的敌军,依然在潜伏中。 关前的驰道上,空无一人。 楚天骄转身对雍平关的将领道:“关下的敌军如果知道梁兴等人事败后,定然会正面强攻。 虽然雍平关易守难攻,但要剿灭关下的敌人,同样不易。 各位敢不敢跟我一起玩一出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第262章 糟了,有埋伏 雍平关外十里,东夷右军主将金日蝉携五万大军已经扎营。 “将军,二皇子飞鸽传书。” 上官烈的军令上,要求金日蝉明日天亮前,必须拿下雍平关,率军赶往临海城下夹击离国东征军。 金日蝉招来亲卫问:“雍平关上还没有动静吗?” 亲卫摇头:“暂未有消息。” 金日蝉气定神闲,按照与梁兴的约定,现在梁兴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 就算梁兴失手,雍平城里已经潜伏了近百名东夷杀手,入夜后,也会强行冲关,打开城门。 “继续观察,传令给埋伏在山上的人,只观察关内动静,切莫搞出声响,惊动关上的守军。 派出斥候,警戒方圆十里,任何途经此地的人,一律杀无赦。” 关内,根据梁兴等活口的供述,雍平关的将领,已经在城内抓捕了五十多人。 这些人,都是很早就化装成离国的百姓,以各种名义,潜进雍平城的。 楚天骄提出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战术,几位雍平关的将领面面相觑。 他们听懂了楚天骄的意思,但是这实在是有些冒险。 其中一位雍平关的将领道:“楚将军,只要将城内的奸细清除掉,我雍平关易守难攻,凭此险关,可轻松将敌军阻挡在关门外,何必兵行险招呢?” 楚天骄道:“确实如此。但雍平关是东部前线三大防御点中唯一战力保存完好的点。 咱们不光要守住此关,还要尽可能的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减轻临海和胶州的压力。” “将军有几成把握?” 楚天骄道:“关外有多少敌军,现在你我都不清楚。我相信只要派斥候出关打探,便是有去无回。 但是凭着关前的地势,无论敌军来了多少人,都无法大规模的兵临城下。 我有把握能在第一批敌军进入后,重新关上关门。” 楚天骄带来的几名千夫长也参与了讨论,马大壮带头说:“那就干!我老马可埋伏在城门口,待到关门一开,便杀将出去。我麾下一千人,定可将东夷小鬼,杀得铺满关前驰道。” 雍平关没有骑兵,几位雍平关的将领羡慕的盯着马大壮。 “好,全听将军安排。” 这几位也不是怯战之人,否则刚才跟梁兴的人拼杀的时候,也不会宁死不屈。 驻守雍平关多少年了,没有战事,这些将领其实也憋坏了,能跟着楚家军干一场,只要能活下来,多少都能赚一波军功,何乐而不为呢? 楚天骄开始部署,城内的一万五千名士兵,加上楚天骄带来的五千骑兵,战力足够了。 等楚天骄部署好后,发现已经很久没看见李匡了。 “李参领呢?” 陆承基指了指远处城垛下,坐在地上发呆的李匡,“那呢,还没缓过劲来。” 楚天骄走了过去,俯视着李匡说道:“子不言父之过,有些事,想不通,就放下。” 李匡抬头望着楚天骄,眼睛里有血丝,点头道:“知道了。” 楚天骄觉得李匡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事实。 “有一个危险的任务,需要跟你商量。” 李匡一愣:“你信我?” 他明白了楚天骄为什么从胶州回京后,开始疏远自己。 楚天骄翻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 李匡忙道:“什么任务,你说,再危险我都不怕。” 楚天骄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跟李匡简述了一遍,同时说道:“你带着一队人,在敌军步卒入关后,杀掉关前剩余敌军,务必及时关上关门。” 李匡毫不犹豫的保证道:“放心,我定不会让关门有失。” 傍晚时分,关外的金日蝉终于坐不住了,多次派人前往雍平关外打探。 天光渐暗,一轮残月升起,城墙上依稀能看见巡逻的士兵的身影。 突然,一排身影相继倒下,隐藏在山上窥探的东夷斥候小队,惊喜的捏紧了拳头,稍后,他们看见了约定好的暗号。 夜莺声叠起,讯息被迅速的传到了东夷营地内。 金日蝉和他的下属们,早就整装待发。 “成了!按照事先分配的任务,第一营先进夹道,小心不要弄出太大动静,等城门一开,立即杀进去,解决掉关门附近的守军。 第二营和第三营,尾随其后,进城后,先去驻军营地,将敌军尽数歼灭。 剩下的几个营,跟着我守在夹道外,列阵,以防有变,等前三营清理掉大部分的驻军后,再行进城。 进城后,屠尽离国人,无需留活口。” 寂静的夜色中,雍平关沉重的关门,发出一声“吱嘎”声。 掀开一条门缝后,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探头出来张望。 看见夹道上轻手轻脚涌来的人潮时,招了招手。 “进关后,管好你的人,前面有兄弟带你们去城楼营房杀人。” “将军命令先杀守关士兵。” “哪还等得到你们杀,晚上执勤的就几十个人,关上关下的,都被我们杀完了,其他的都在城楼营房睡着了呢。” “明白了……” 关门一点点的打开。 涌入关内的东夷士兵越来越多,可惜关前夹道狭窄,第一营五千步卒通过,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营依然是步卒,为首的将领到了关门前,却并未进关。 “里面为什么那么安静?” 留在城门口的黑衣人道:“关上关下的敌军,已经被我们的人事先解决了。 他们进去后,就杀到城楼营房去了。 你们可直接杀到大营去偷袭,这可是首功。会有人带你们过去的。” 这名将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欣然带着自己人,依次进关。 等到他进关之后,依稀能听到打斗声和惨叫声,问领路的黑衣人:“这是第一营的动静,走,过去看看。” 领路的黑衣人道:“不用,城楼营地就三百多人,他们过去了五千人,还能打不过?” 这名将领问:“营地内岂不是还有一万人左右,我们等等三营,一同过去。” 黑衣人道:“路就这么窄,等什么等?趁着离国人都睡着了,突袭不好吗?动静越来越大,一会儿该被发现了。” 这名二营的将领想想也对,跟着黑衣人走了。 行了两百多丈,来到一块驻军平日操练的空地,将领突然听见了低沉的呼吸声。 这不是人的呼吸声,而是马的呼吸声。 也不是几匹马的呼吸声,是上千匹战马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 “糟了,有埋伏!”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他身旁的黑衣人此时突然暴起,手中的大刀砍向了这名将领的脖颈。 这名将领闪身避开,刀光从他脸颊边掠过,一片耳朵随着血腥味飞向了一旁。 刹那间,地动山摇,两千骑兵向着这五千步卒杀将过来。 骑兵是步卒的天然克星,不过三轮冲杀,五千步卒尽皆变成了尸体,一时之间,浓郁的血腥味飘满了整个雍平关。 尾随在后的第三营转身就向关门奔去,却看到关门正在缓缓的关上。 四面八方涌出三千骑兵,如砍瓜切菜般,收获着东夷士兵的头颅。 第263章 雍平关怎么可能有骑兵? 看到雍平关的关门重新关上,斥候向夹道外的金日蝉汇报。 金日蝉如遭雷击:“中计了!” 稍稍缓过劲来后,他费解道: “雍平关不过一万驻军,顶了天也就一万五千步兵和弓箭兵。 咱们进去了一万五千步卒,就算城里有埋伏,也是一场血战,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让关门关上?” 斥候汇报:“刚才咱们有两百士兵守在关门前断后,可突然城楼上开始放箭。 城门口又杀出来一百多个离国人,个个悍勇,为首之人更是武艺超群,一边关上关门,一边将咱们的人砍杀了大半。” 金日蝉气得七窍生烟:“离国人奸诈!” 旁边的副将道:“一万五千弓箭兵和步卒,对战咱们进去的三个营,没有那么快解决战斗。 将军,此时若强攻,或许还能里外配合,重新攻破雍平关。” 金日蝉想到了上官烈下的死命令,咬牙道:“即刻下令,攻城营出发。” 金日蝉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一万五千步卒,碰到的不仅仅是一万多弓箭兵和步兵,还有五千骑兵。 城内的战事,也不是他们想象的还在胶着中,而是以离国军队压倒性的优势,迅速的解决了战斗。 马大壮安排了手下的士兵清理战场,自己跑去找楚天骄: “大小姐,这一战太爽了,老马我好久没有砍人砍得如此尽兴了。大小姐,让我出关与关外的东夷狗再打一场吧!” 其他的几名楚家军的千夫长,也兴奋得很。 这一战楚家军几乎没有死什么人,却收割了一万敌军首级,这样的战绩,够他们吹好久牛了。 就连雍平关的几名将领,也都咧着嘴笑个不停。 虽然自家的将军秦墨才死,这么笑很不合适,但杀敌五千,这战绩可是他们到雍平关后,就从未有过的。 凭着这军功,他们个个升职有望。 “大小姐,刚才我们已经审了活口,这次东夷军的主将是金日蝉,带了五万东夷大军过来攻我雍平关。 咱们已经干掉了一万五千步卒,剩下三万五千人,怎么整才能都干掉? 您说个话,咱们跟着您干!” 此时这些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李家军的下属,学着马大壮等人,一口一个大小姐,仿佛楚天骄是他家的大小姐一般。 他们正围着楚天骄请战,看到自家的四公子带着人走了过来,几人尴尬的傻笑,闭了嘴。 然后,他们便见到李匡冲着楚天骄拱手汇报:“将军,幸不辱命。” 几名雍平关的将领眼睛一亮,像被人按了开关般,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冲着楚天骄喊:“大小姐,咱们还能打,干脆一鼓作气,灭了金日蝉那狗娘养的。” 没见自家四公子都听楚家大小姐的吗? 没事了,搞不好楚家这次把东线收回去,咱都算楚家军了。 其实离国的军人,骨子里还是更信服楚家军的,毕竟,百年来,楚家如擎天巨柱,定江山御外敌,守护一方百姓,这样的功绩,皇帝会选择性失忆,但老百姓却不会忘。 楚家人,在离国军人心目中,那就是战魂,没见随便来一个楚家的小姑娘,就用兵如神吗? 反正这几名雍平关的将领,现在是已经彻底被楚天骄收服了。 楚天骄并未因为眼前的胜利,而放松警惕。 大家都在笑,只有她眉心紧锁,看着关外的动静。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各位将军,最迟两刻钟,敌军便会开始攻城。” 围在她身周的将领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曲将军,王将军,劳烦您二位,各带领五千人,分作两组守在关上,一组守上半夜,一组守下半夜。准备强弩,火油,巨石……” 楚天骄下令雍平关的守军一万人,即刻准备迎击敌军的攻城战。 “马叔叔、蒋叔叔,咱们的五千骑兵,即刻回驻军校场扎营休息,你们还能休息两个多时辰,卯时到关前集合。” 攻城反击战,暂时用不到骑兵,楚天骄下令自己带来的五千人,赶紧的去休息。 这些人跟着楚天骄早上从曲阳关赶过来,原本就长途奔袭,又连夜作战,如果再不休息,势必会影响楚天骄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剩下的五千雍平关士兵,在打扫完战场后,也被楚天骄要求即刻休息。 五名楚家军的千夫长听到楚天骄有条不紊的安排,不禁心服:“真没想到,咱家大小姐年纪轻轻,指挥战役却如此沉稳老练,完全不像个新手,侯爷后继有人了。” 他们刚跟楚天骄出来时,完全是因为忠于楚家而听从楚天骄的号令,而此时,却打从心里开始敬服这位大小姐了。 楚天骄刚刚安排完任务,关下便有了动静。 步兵顶着盾牌掩护着冲车开进了夹道。 夹道口有东夷士兵推着投石车出现,他们并不靠近关下,而是远远的将投石车安装在了谷口两侧的山坡上。 更有无数的士兵,爬上了山坡,在靠近雍平关后,丢出飞爪,飞爪抓住了城墙壁,这些人借力荡了过来,企图攀上关去。 还有一队队的士兵,扛着云梯,冲到关下。 关上的守军忙活了起来,弓弩齐发,射向城下的士兵。 城关上架起了大锅,大锅里烧着热油,待油滚烫后,几名士兵扛着大锅向城下的冲车队伍泼去。 楚天骄亲自督战,等发现雍平关的守军实力并不弱,足以抵抗住攻势时,才稍稍放心。 李匡站在她身旁,劝道:“将军,你也去休息一下吧,看这情形,他们得攻一夜呢。” 楚天骄点头:“好,上半夜你看着,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叫我,我就在那边休息一下。” 楚天骄并未离开城关,只是拐到了上关的阶梯处坐下。 她也睡不着,脑中不停计算着后续的战事。 关外敌军还有三万五千人,从兵力上仍然胜过雍平关。 目前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仗着险关,楚天骄打算今夜尽可能多的消耗敌军的兵力。 这一战,如楚天骄所料,打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拂晓,金日蝉才下令鸣金收兵。 “我方组织了五次进攻,战损几千人,冲车全部报废,尽然都没能拿下雍平关。废物,废物,都是些废物!” 金日蝉在大营里咆哮。 在他的咆哮声中,副官冲进了营帐,慌慌张张的喊道:“将军,不好了,关中突然冲出来一队骑兵,正向大营杀来。” 金日蝉不敢置信的问道:“哪里来的骑兵?雍平关怎么可能有骑兵?” 第264章 真正的战争,是以命换命。 卯时,对于等待了一夜战事进展的金日蝉来说,正是最疲乏的时刻。 昨夜虽然是攻城营在作战,但他整夜都在监督着战事进展,等待着破关的消息,准备随时进攻。 他或许预料到了破不了关,但是他完全想不到雍平关的驻军,敢杀出来反击。 雍平关的驻军人数,是有确切情报的,就那么一万到一万五千人,全部是步兵和弓箭兵,根本没有反攻之力。 昨晚一夜,折损了近五千攻城营士兵。 剩下的三万东夷士卒,全部扎营在关外不到十里的开阔地带。 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眨眼即到。 当楚家军的五千骑兵,开始冲营的时候,大部分的东夷士兵,还在梦中。 “骑兵,真的是骑兵!” 等金日蝉反应过来时,楚天骄已经带着她的人,杀到了营地里。 金日蝉冲出了营帐,慌忙翻身上马。 “敌袭,敌袭!” 到处都在哀嚎。 金日蝉心神俱裂,恐惧的望着远处。 初冬的卯时,即使在东方,晨光依旧只是半明半暗。 蓝黑色的天幕中,有一缕金光穿过云层,射在战场上。 那名身着玄铁铠甲,骑着汗血宝马,手持火云枪的敌方小将,如杀神般踏过一个又一个的帐篷。 火红色的枪头不停地挑翻帐篷,随后她的后边,便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将帐篷里的人砍杀。 “火云枪,竟然是火云枪!完了,全完了!” 火云枪、天琊剑、残月弯弓,都是东夷人的噩梦,被六国评为十大杀器的前三名。 那是老离阳侯不同时期使用的兵器。 十七年前,老离阳侯几乎灭了东夷国。 现在,火云枪出现在敌方小将的手中,金日蝉立即明白了,这是楚家军。 楚家军不是应该去临海救援吗?怎么跑到雍平关来了? 金日蝉恨死了东夷的鹰眼组织,特么的,给的消息,就没有一个准确的。 此时想要组织有效的反击,根本来不及了。 “将军,快下令撤退!” 副官催促道。 其实已经不用金日蝉下令了,大部分清醒过来的东夷士兵,都在四散奔逃。 金日蝉绝望的上马,喊了一声:“骑兵营,跟我撤退。步兵营,断后。” 东夷的国土,并不产马,所以金日蝉带的这五万大军里,骑兵数量不足三千。 也只有这不到三千人,跟着金日蝉逃了,其他的两万多士兵,许多都还未拿起钢刀,便死在了楚家军的马蹄之下。 楚天骄带着人冲营,李匡带着五千雍平关步兵在后面补刀,一时之间,这一片营地,如人间地狱般,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楚天骄带出城的一万人,整整杀了一个时辰,才将大部分的东夷士兵杀死,小部分逃得快的东夷士兵,追着金日蝉逃了。 一场大战终于结束,陆承基作为楚天骄的亲卫,负责清点伤亡。 “大小姐,我方伤一千三百余人,其中骑兵四百六十人,步兵八百四十余人。战亡一百五十二人,全部为步兵。杀敌两万四千余人,敌军逃走约六千人。” 此时,太阳完全的跃出了云层,清晨的阳光洒在楚天骄身上,她逆着光,骑在马上,火云枪已经被染成了通体红色,疲惫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陆承基跟在楚天骄身后,趁着其他人隔得较远,小声的对楚天骄说道:“小孙媳妇,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打仗。” 陆承基前世就跟着他岳父混军营,可总被他岳父忽悠,留在后方调运粮草。 当了皇帝后他执意亲征,将士们哪敢让皇帝身先士卒? 也就是他自己招摇,否则藏身在大军中,也不会受伤。 可他非要竖皇旗,穿金甲,结果被敌军的神箭手,一箭重伤。 仗没怎么打,倒是兵败受伤,回宫后没多久就死了。 陆承基上过战场,却没打过像今日这样酣畅淋漓的仗。 此时,陆承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有获胜的兴奋,有对自己过往无知的反省,更多的,是对真正战争的敬畏。 “太姑爷爷,这一战,咱们讨了巧,才能以少胜多,这样的事,并不会经常发生。 真正的战争,是以命换命。 你陆家的江山,寸寸都是将士们的白骨和鲜血。 如果有机会,麻烦您告诉你的子孙们,对将士们好一点,至少做到,不要克扣军饷和抚恤金。” 陆承基黯然,低声道:“以前我没想那么多。小孙媳妇,从今以后,我会像我祖父一样帮你的。” 楚天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大战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将清理战场的工作交代给陆承基后,楚天骄回了关内。 此时楚珉宇带领的中军,才刚刚到达曲阳关。 曲阳关的将领方叔通对待楚珉宇,倒是客气了许多。 楚珉宇带领的三万人,并不会立即出关,他带来了东征军大元帅的军令,直接要接掌曲阳关。 方叔通虽然抗拒,但到底军令难违,只能交出曲阳关的指挥权。 皇帝给了武宁伯辖制整个东线军队的权利,所有的东线驻军,都必须尊东征大元帅令。 “楚二公子,昨夜从雍平关发来紧急军报,雍平关外发现东夷敌军,雍平关守将秦墨被杀,这可如何是好?” 昨夜雍平关出事,雍平关的将领必须上报胶州和朝廷,还好雍平关的将领念在楚天骄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征求了她的意见。 楚天骄得知有直接向曲阳关传讯的线路,便让发了一份军报给曲阳关,她算到她二哥差不多该到了。 军报只有敌情和秦墨被奸细所杀的事,没有提到楚天骄率领的前军赶到了雍平关。 这主要是因为楚天骄不信任东线的保密能力,怕前军动向外泄。 但楚珉宇是知道自己妹妹赶往了雍平关的。 无论方叔通如何要求楚珉宇增援雍平关,楚珉宇都不为所动。 方叔通恨道:“你们楚家人,就是想看我们三关尽失,你们再来扮演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楚珉宇笑道:“方将军稍安勿燥,最迟今晚,就应该有新的军报到了。” 谁知,还没到中午,信鸽便抵达了曲阳关。 楚珉宇看到上面的战报,惊掉了下巴。 他只料到了自家妹妹可以及时赶到,守住雍平关。 可他没有料到妹妹那么猛,竟然将金日蝉的五万大军击退了,还歼敌四万多人。 楚珉宇顿时升起了危机感:“玛德,我这当哥哥的,不会赚钱比不过妹妹,连打仗都输给妹妹吧?” 第265章 我怀疑你在装逼,可是我没证据 方叔通看到战报,第一反应是:“假的吧?” 看楚珉宇吃惊的样子,他试探性的问:“楚二公子知道武胜将军去了雍平关?” 楚珉宇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下巴,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尽量装得淡然一些道: “当然,我妹妹带了五千骑兵支援雍平关。只是没想到,她能那么快结束战斗。” 方叔通一脸懵逼的追问:“那是五千对五万呀!” 楚珉宇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了?五千骑兵,还打不过五万东夷混合军种吗?” 方叔通觉得楚珉宇在装逼,可他没证据。人家楚家军,确实只有五千骑兵从自己关下过去的。 “副帅,那咱们什么时候反攻临海?” 方叔通也不喊楚二公子了,直接改口叫副帅。 玛德,在楚家人面前,谁还狂得起来呢? 方叔通想到自己昨日清早才跟那个楚家的丫头发生了点冲突,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可是个猛人,该不会记仇的吧? 楚珉宇一脸的神秘,并未告诉方叔通自己的计划。 不过,方叔通还是发现了,楚珉宇带来的三万中军,在休整了一夜后,开始出关了。 上官烈已经进入了临海城。 此次东夷西征离国,他是西征大军的主帅。 上官烈在临海城的将军府中,看着舆图,计算着金日蝉攻下雍平关后,赶到临海来的时间。 “金日蝉此时应该已经拿下雍平关,如果梁兴得手了,五万大军,可不损一人进关。 留下五千人守关足矣,其余四万五千人,只需一日的时间,便能赶到临海。 来人,飞鸽传书给金日蝉,让他后日中午前,赶到距离临海城一百里的落霞坡扎营,隐蔽。” 亲随接了上官烈的命令,出去找传令官给金日蝉发军令。 可惜,这条军令是到不了金日蝉的手上了。 金日蝉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顾忌传讯官。 传讯官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飞来的信鸽,直接被雍平关的士兵捕获,这条军令被送到了楚天骄的手上。 金日蝉不仅没有带传讯官,连带的信鸽,也全部落在了战场上。 雍平关的士兵本想用这些信鸽加餐,被李匡发现,及时的阻止了。 楚天骄看到军令后,冷笑了一声:“上官烈还真是好算计,他果然想跟我们玩一出前后夹击,那我们就让他明白什么是上房抽梯,关门打狗。” 楚天骄将自己带来的五名千夫长召集了起来。 “各位叔叔,我明日将赶往临海城下,但这雍平关的守将秦墨已死,雍平关是咱们保下来的,再交出去让朝廷派个庸碌之辈过来,我不放心。 我的意思是,五位叔叔可有愿意留下守关的? 这座雄关,还是暂时放在楚家军手中,安全些。” 五位千夫长都有些意动,从品级上他们是不够资格担任雍平关的守将的,但现在是战时,他们可以代职,代着代着,就有可能转正。 而且,他们也不甘心再将雍平关还给李家军。 还回去了,谁知道是不是过几天,又丢了呢?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最终,其余四人都道:“老马在我们几人中,最年长,就由老马留下守关吧。” 楚天骄其实最钟意的也是马大壮,此人看似粗鲁,其实粗中有细,又是军龄最长的,资历足够。 “行,那就马叔叔留下吧。我会给您留五百人,但战马我要全部带走。” 马大壮有些舍不得离开队伍,但这样的机会不常有,犹豫后,还是答应了。 几人商议好后,楚天骄叫来了雍平关的守将。 她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安排,以东征军大元帅的名义,直接任命了马大壮为雍平关守将。 “各位,马将军的任命文书,稍后武宁伯会遣人送来。还望各位从今以后,精诚团结,守好这东线第一关。” 雍平关的几位将领有些傻了,他们开始四下寻找自家四公子的身影。 可惜,李匡并不在这里。 其中一位姓张的将领怯怯的问:“大小姐,咱们雍平关现在回归楚家军了吗?那咱们以后的军饷,该向胶州要还是向上京要?” 楚天骄道:“都是朝廷的军队,当然是朝廷发军饷。待战后返京,向陛下汇报后,我楚家每年会私下里贴补雍平关五万两军饷,用于扩充军队。 此战之后,东部应该不会太平了,雍平关的位置太重要,只有一万五千名驻军,还是太少了。” 几位将领眼睛一亮,他们这几年在雍平关,毫无建树。 如果雍平关姓了楚,那以后可就有不少像今日这样的大仗打了。 这一场仗,可把这几位将领的热血都激活了,他们可再也不想过原来那种碌碌无为的日子了。 “大小姐,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辅佐马将军,守好雍平关的。” 这几人,都是中低级将领,李家的高级将领,都被梁兴带的杀手在昨日杀光了。 他们对李家的忠诚度并不高,再说,跟着楚天骄干完一仗后,他们现在就服楚天骄。 “好,另外,我要在雍平关中选五百士兵,补入骑兵队,麻烦各位帮忙选拔一下有骑射基础的士兵,傍晚时分在校场集合考校。” 几人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楚天骄将选拔补充骑兵的事,交给了自己手下的一位千夫长。 楚天骄这样的安排,也并非临时起意。 出发前,她就与离阳侯和武宁伯商讨过,此战退敌,只是初级目标,加强东线防御,留待将来反攻东夷,才是终极目标。 这一点,要靠皇帝去执行,根本不可能。 趁着大战,东线能收回多少驻军点,就收回多少。 李家自己不争气,就别怪楚家越俎代庖了。 离阳侯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也没有明确的反对。 武宁伯更是支持,此次东线之危,让武宁伯对李家,那是一百个瞧不起。 话说武宁伯带领的后军,因为包含着辎重营,行军速度有限,第二日才赶到曲阳关。 当看到楚天骄大胜的军报时,武宁伯抚须大笑:“不愧是我的外孙女,甚肖乃祖!” 作为监军的陆兆凌,却对武宁伯质问道:“大帅,楚天骄作为先锋大将,不尊皇命援救临海,私自跑到雍平关去,这是抗旨!我要写折子给父皇,罢免她先锋大将的职位,押回上京受审。” 武宁伯越瞅这家伙越讨厌,怪笑道:“四殿下莫非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不懂兵事,就闭上你的臭嘴。 明日我便带人围攻临海城,要不,四殿下也上阵杀一两个东夷人?免得我回京后参你酒囊饭袋,跟着大军走一趟却寸功未立?白白消耗了几斤粮草。” 陆兆凌:“……” 第266章 算了,踹到一边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上官烈收到了来自雍平关的军报,得知金日蝉已经拿下雍平关,并且准备即刻出发,赶往落霞坡,满意的点头。 当着手下十几位将领的面,他意气风发的说:“此战,稳了!” “大帅,曲阳关的谍报。” 上官烈看过潜伏在曲阳关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后,有些愣怔。 一旁的副将问:“二殿下,可是那郑老贼到了曲阳关?” 上官烈点头。 “咱们的消息称,离国的东征军,前中后三军,都已到了曲阳关,前军是前日就出关的,全部是骑兵,由离阳侯的大女儿楚天骄率领……” 上官烈感觉到了不对劲,根据曲阳关过来的消息,敌方前锋队伍前日就过了曲阳关,可至今没有在临海城附近发现这支队伍的踪迹。 莫非楚天骄到了临海附近后,发现临海已经攻破,隐藏了起来? 上官烈不由的警觉了起来。 他是认识楚天骄的,当初他混入使团,去到上京,被楚天骄认了出来。 他策划刺杀了离国的太子,结果被楚天骄从上京一直追到了雍平城。 如果不是谢容安及时赶到,他可能已经命丧楚天骄之手。 其他将领听说了离国东征军的先锋大将是一个丫头,不屑的叫嚷道: “看来离国真的是无人可用了,派个小丫头片子来。这丫头至今没出现,说不一定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上官烈板着脸喝道: “休得胡言,这个楚家的小丫头,非一般人,甚是狡诈。来人,将斥候撒出去,在方圆五十里范围内,寻找敌军前锋营踪迹。” 上官烈虽然已经起了警觉心,但目前看来,一切都还按照他的计划在实施,他也就没过多的追究。 从雍平关外要想赶到临海城,除了进关这条路外,只能从海上过去。 金日蝉连战败的消息都送不出去,正灰溜溜的带着人翻山越岭,撤回东夷境内。 他们一直到入了东夷境内,才利用边境驿站的信鸽,向上官烈传了战败的讯息。 等上官烈收到讯息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之前雍平关传来的那些军报,肯定都是楚天骄为了稳住他,发的假消息。 “五万大军,竟然没拿下雍平关,还一天就被人家全数歼灭了,金日蝉是吃屎的吗?” 上官烈之前一直很自负自己的计划。 先用瘟疫拖住胶州驻军,派金日蝉拿下雍平关,自己拿下临海城,再与金日蝉带领的五万右军合击增援的楚家军。 这个计划看上去是那么的完美,为了保险,他还启用了大量的鹰眼成员,潜伏进雍平关。 甚至刚刚投诚的梁兴,也被派去了雍平关执行砍首行动。 他实在想不通,楚天骄为什么会放着危在旦夕的临海不救援,而跑去增援看上去坚如磐石的雍平关。 十七年来,东夷举国上下,卧薪尝胆,每一天都在准备着这次复仇之战。 他们准备了整整十七年,一边储备兵力,一边大量的腐蚀离国的各级官员,安插奸细,终于等到离国国势渐弱,防御空虚。 这一战,除了上官烈和金日蝉带领的各五万大军,靠近胶州的边境上,还有五万大军,整戈待发。 东夷国整整出动了十五万大军,而离国东线,只有八万人,这看上去原本应该是一场必胜的战役,结果,出师未捷,一下子折损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上官烈感觉到绝望。 如果没有雍平关的五万大军合围,他率领的这五万大军,便随时可能被离国的东征军堵死在临海城里。 战局彻底的发生了逆转,他困守临海城,根本没有意义。 上官烈不是个冲动的人,暴怒之后,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立即开始给东夷的女皇上官凤写折子,要求撤军。 既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还不如保存实力,等来年再战。 上官烈想逃,他准备留下一万守军在临海城,带着四万人,向照阳港撤退。 结果还没有等他出城便接到报讯,停在照阳港的东夷战船全部被烧毁了。 “离国人是有鬼神相助吗?他们是怎么拐到照阳港去的?” 上官烈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连退路都没有了,只能跟即将兵临城下的离国东征军主力决一死战。 楚珉宇带领的三万中军,在离临海城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楚天骄带领的五千骑兵,也与他汇合了。 武宁伯带着后军姗姗来迟。 三军汇齐,便是决战时刻。 上官烈紧闭城门不出,楚珉宇在城下叫骂多时未果,武宁伯下令攻城。 淄重营推着攻城车和冲车向前,楚珉宇指挥着一营步兵,开始利用云梯和飞爪爬城墙。 攻城战中骑兵没有用于武之地,楚天骄和她的部下,只负责警戒,防备城中敌军突然杀出来。 突然,楚天骄在一辆投石车后,看见了一个猥琐的身影。 这人不仅没有帮着装填石块,还一边将身形隐藏在其他士兵身后,一边后退,企图溜出战场。 “楚家军中怎能有怯战之人?去,将那几个人绑了!” 楚天骄向亲卫陆承基下令。 陆承基立即带着人冲进了队伍,将那几个在队伍中摸鱼后退的人,绑了起来,带到了楚天骄的马下。 “原来是四皇子啊!你怎么混到辎重营去了?” 陆兆凌愤怒的冲着陆承基吼道:“松开我!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绑我?” 陆承基一巴掌拍到陆兆凌的脑门上,骂道:“没用的龟孙!又想混军功,又怯战,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兆凌确实害怕,他只是来混军功的,根本没打算真的上前线。 可武宁伯是个心黑的,一路上折腾他,给他布置了无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兆凌不堪受辱,与武宁伯争辩,说得大义凛然,宁肯身先士卒,也不再受武宁伯的折腾。 武宁伯便以贻误战机为由,将他罚入了辎重营。 陆兆凌原本以为武宁伯只是让他推推战车,运用军械。 他一边心中念叨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边抱着去混个军功也不错的打算,到了辎重营报道。 谁知道楚家军的辎重营就是攻城营,虽然不用爬城墙,但还是要上到前线撞城门或投石的。 陆兆凌惜命得很,听到武宁伯下令攻城时,便赶紧的想往后缩了。 可被其他将士们裹挟着,他还真没法名目张胆的开溜。 他和他的亲卫跟同一什的士兵负责推一辆投石车上前,再往前走,陆兆凌怕走到敌军射程内,赶紧的准备开溜,就被楚天骄发现了。 “葛百夫长,临阵脱逃者,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陆承基自然知道该杀,但这龟孙是皇子,还真不能杀。 “按律当斩,但……” 楚天骄自然也不会自己动手杀陆兆凌。 楚天骄道:“葛百夫长,就由你押着他上阵吧,继续装填石块,待到战后,再行论处。” 陆兆凌拼命的反抗:“不,我不上前线!楚天骄,你逼我上前线就是想杀了我,你这是谋反!” 楚天骄黑了脸,再被陆兆凌这么叫下去,可能会影响军心。 陆承基一脚踹在陆兆凌的心窝上,骂道:“陆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东西!” 楚天骄摇头:“算了,踹到一边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楚天骄确实存了送陆兆凌上前线,让他死在敌人手中的心思。 可陆兆凌实在太怂了,根本不去,楚天骄也无计可施。 陆承基真觉得这龟孙子太丢陆家人的脸了,下脚也没有个轻重,连续好几脚踹在了陆兆凌的身上,还一边踹一边骂。 陆兆凌的亲卫还被陆承基的人绑着,想救也救不了他。 陆兆凌不停的咆哮:“我是皇子,你再敢踹我,我就杀了你!” 陆承基一口痰吐在他脸上,恨声道:“皇子个屁,老子恨不得当年连你爷爷都淹死在恭桶里!” 第267章 郑霸天这老贼果然有防备! 临海城墙,战况十分的惨烈,一队队的离国士兵攀上城墙,又被砍下去。 更有无数的士兵,在半道便死伤在了敌人的箭矢下。 这一战,楚珉宇一共组织了三次攻城,直到午时,才鸣金收兵。 离国军队的第一轮攻城,虽然未能一举破城,但上官烈却知道,这样一直关门拒战不行。 在几天前,临海城才被东夷军队破过一次城墙,虽然这几天上官烈下令加紧修缮,但城墙破损严重,再来一轮,必然会出现缺口。 上官烈召集手下将领商议:“如今咱们只能背水一战,或可有一线生机。今晚子时,趁敌军以为我们怯战,夜袭敌营。骑兵负责冲营…” 上官烈在部署夜袭,武宁伯也在部署:“东夷小贼多阴险,他们白日里缩城里不出来,你们别以为他们是怯战。 这第一场,不过是相互间的试探,到了晚间,我估计这些鼠辈会出来偷袭……” 当晚,上官烈站在城头上遥望,一直到离国的军营内逐渐熄了烛火,除了几堆即将燃尽的篝火外,一片黑暗时,才放下心来。 他警慎的对副将说:“传令下去,各营开始准备,再过半个时辰,等敌军彻底歇息了,再出发。” 这一次敌袭,上官烈几乎是倾巢出动,全军压上,准备跟离国军队一战定胜负。 从战略上来说,他是对的。 因为雍平关的援军没有了,照阳港的船只又被烧了,继续拖下去,对东夷军相当的不利。 根据情报,城下的离国东征军有五万人,跟东夷的兵力相当。 如果夜袭能成功,或许还有机会挽回败局。 上官烈此人,虽是东夷的二皇子,可与离国现今的皇子不同。他的文才武略,远超离国的皇子们。 他其实并不是东夷女皇上官凤的儿子,而是上官凤的侄子。 十七年前,老离阳侯杀进东夷皇城时,活捉了东夷当时的皇帝上官齐,杀了负隅顽抗的东夷太子上官昭。 上官昭留下两子,其中之一便是上官烈。 当时上官烈和他的兄长都还年幼,东夷便由上官昭的亲妹妹,上官凤复国继位。 也就是说,现在东夷的女皇,其实是上官烈的亲姑姑。 不过上官凤一生未嫁,也没有子嗣,倒是把两位侄子,当成了亲子般养大,所以大家都习惯了称上官烈和他兄长为皇子。 估计将来上官凤也会传位于两位侄子中的一位。 上官烈与离国和楚家,都有杀父之仇。 自小上官烈便勤练武艺,苦读兵法,立志为父报仇。 上官凤也刻意的栽培他,不仅将东夷的鹰眼组织交给了他负责,甚至这一次,直接任命他为西征大元帅。 可惜,上官烈周详的西征计划,一开始,便遇到了楚天骄洞悉先机,落入了下风。 半柱香后,临海城的城门悄悄打开。 一队骑兵先出了城门。 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这队骑兵的马蹄上,全部裹上了软布,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 待到骑兵出城后,步兵开始出城,然后是弓箭兵,四万多人,于城门前摆出了五虎群羊阵,骑兵为锋矢,向离国的大营杀去。 东夷骑兵营的主将叫崔厚,生得皮糙肉厚,五大三粗,一马当先领着三千骑兵杀到离国军营前,“哇呀呀,儿郎们随我杀将进去,活捉老贼郑霸天,屠尽楚家军!” 他们如入无人之地,冲进了营区。 当遇到第一个帐篷时,崔厚长杆大刀一挥,直接将整个帐蓬掀翻,借着月光,崔厚身后的士兵冲着那片区域一阵乱砍,稻草飞扬,“糟了,没人!” 这个帐篷里并没有离国士兵,刚才他们砍杀的,不过是几个稻草人。 崔厚不信邪的冲向了下一个帐篷,掀开了帐篷后,没敢再乱砍,定睛一看,也只有三个草人。 离国人这明显是有准备啊,崔厚心中升起一阵惧意,下令后撤。 军令刚刚下达,如暴雨般的火矢从两侧的营帐后飞来,杀声震天,却不见敌军攻来。 崔厚自以为发现了敌军踪影,也不撤退了,向两侧攻去,不过是些弓箭兵的埋伏,他还不惧。 “藏头缩尾的离国鼠辈,你爷爷来也!” 崔厚杀将过去,“轰”的一下,他身下的战马跪地,他身后侧的十几名骑兵遭遇与他相同,“小心,有绊马绳!” 崔厚身后的骑兵队停了下来。 崔厚的战马也算是一匹良驹,刚才速度并不快,虽然被绊得跪了下去,但并未受重伤,在崔厚的催促下,又站了起来。 可惜,还没等崔厚重新上马,四面八方,马蹄声起,比东夷骑兵数量更多的一队骑兵冲杀出来。 崔厚算错了,埋伏他的,不是弓箭兵,而是骑兵。 楚家军的骑兵,可都是精通骑射之辈,拿起弓可以百步穿杨,放下弓可大刀砍杀。 楚天骄手提火云枪,一马当先,带着她的亲卫队,从中部将东夷的骑兵队冲散。 骑兵打仗,讲究的势,东夷的这一队骑兵,一再的被喊停,已经去势。而楚天骄带领的先锋营,却一鼓作气,势如破竹,一加入战场,便左突右击,势不可挡。 五千骑兵对三千骑兵,很快,楚天骄便解决了战斗。 上官烈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矗立在战阵的中心位置。 崔厚带领骑兵冲进敌营后,他并没有急于让全军压上,而是小心的等待观察着前军的动静。 “郑霸天这老贼果然有防备!” 既然如此,那现在大家就是明刀明枪的对阵了。 他下令,“全军保持阵型,向右突击,如遇敌军阻击,决战,若没有人阻击,直奔胶州。” 上官烈的军队,刚刚向右移不过五里地,便与武宁伯率领的主力部队遭遇。 “哈哈,老子就知道,上官烈这小子假意夜袭,实际想逃。” 武宁伯早就在临海通往胶州的方向摆下了一字长蛇阵,等着上官烈了。 上官烈也不迟疑,立即下令让自己的锋矢部队冲击。 原来,他压根就准备了两套方案,连前军都是两队,如果夜袭冲营能成,当然好,如果不成,他便要带着大军,撤往胶州方向,与进攻胶州的那五万人马汇合。 两军开始了夜战,这是真正的以命换命的打法。 上官烈和武宁伯,各自指挥着自己的阵型,不停的变换,战况一度陷入了胶着。 第268章 大小姐尚且悍不畏死,我等又如何能惜命? 上官烈准备带着大军撤往胶州,临海如今已经是死地。 进不能攻破曲阳关,退又战船被烧,除了赶往胶州,与另一路大军汇合,他别无选择。 可惜,武宁伯已经算准了他的打算。 很少有两军会在夜间对垒,因为夜间视野不清,很难传达主帅准确的指令。 这需要主帅事先就做好大致上的布局,并且预设好敌人可能的动向,再预设好己方的应对措施。 显然,武宁伯和上官烈都是指挥这种大型战役的高手,两人事先都尽可能的猜到了对方可能的动向。 两军交战了近一个时辰,仍然难分胜负。 这时,突然从离国原来的军营方向,杀出来一队骑兵,他们仿佛无脑的莽夫般,直接冲向了上官烈阵营的中军。 这一队骑兵大约有四千多人,一旦陷入四万多人的五虎群羊阵中,极有可能被群虎围剿。 “莽夫!仗不是这样打的!” 上官烈急忙下令各军掉头围杀这支队伍。 上官烈这一次带了八千骑兵进攻临海,崔厚那里只带走了三千,还有五千留在大军中做机动部队。 所以他根本不怕楚天骄带的五千骑兵。 楚天骄银黑色的盔甲上,早已是血迹斑斑,她带领的五千骑兵,在刚才与崔厚的战斗中,也折损了两百多骑。 可她此时像杀红了眼般,完全漠视了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 那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气势,极大的振奋了她所带领的先锋营。 “大小姐尚且悍不畏死,我等又如何能惜命?” 所有的人都这么想,楚家军的斗志,燃烧到了顶点。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指挥战役的武宁伯,看到杀入敌军阵营的楚天骄,连声赞道:“我大孙女有霸王之勇!” 楚珉宇骑在马上,虽然隔着敌军阵营,看不到楚天骄,却能感觉到与自己中军作战的敌军攻势,骤然减轻。 “我妹妹定是杀入敌军之中了!” 之前在商议作战方略,布置任务的时候,楚珉宇要求与楚天骄调换位置。 大家都知道,前锋营杀入敌军阵中,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这任务太危险了,楚珉宇想自己代替妹妹执行这个任务。 可是楚天骄说:“二哥,对付上官烈,我比你更有经验,不换。” 楚珉宇想寻求骑兵营几位千总的支持,谁知几位千总说:“我们听大小姐号令。” 楚珉宇又去找武宁伯,“外祖,不能让大妹妹涉险,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武宁伯翻白眼:“屁,女娃娃怎么了?骄儿的武艺和智谋,我看都在你之上,我相信她能全身而退,可我不相信你能,滚,一边待着去。” 楚珉宇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很是郁闷,可在军中,他也只能听从军令。 上官烈指挥着东夷的士卒,从三个方向包围楚天骄。 楚天骄带领的先锋营,如一柄锥子般,扎在东夷的大军中。 楚天骄手中的火云枪,不停地挑翻敌军。她两侧的亲卫队,始终只落后她一个身位,一边防备着来自左右和背后的箭矢袭向楚天骄,一边不停地对楚天骄挑下马的东夷骑兵补刀。 上官烈远远的看着那一支楚家军的骑兵队,像洪流般没入自己的战阵中,不屑道: “匹夫之勇,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就该力竭了,到时,就是我们拿下楚天骄人头的时候。” 上官烈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次西征,总体的败局已定,但他要尽量的让自己败得不那么难看。 如果能在突围时收割一枚楚家人的头颅,那即使是逃回东夷,也算有点交代了。 上官烈从背上取下弓,缓缓的举起,搭上了箭,瞄准了楚天骄。 如果是楚家人看见了这把弓,一定能认出来,这是真的残月弯弓。 老离阳侯的残月弯弓,竟然落到了上官烈的手上。 三年前,江月影换掉了残月弯弓后,便送出了离阳侯府,这把弓被秘密的送往了东夷。 上官凤将这把弓赐给上官烈时说:“当初,你父便是死在这把弓下,愿你用这把弓,绞杀所有楚姓之人。” 那时上官烈还开不了五石弓,他这三年都在苦练臂力,甚至长期手缚铁块,终于,在此战之前,他能自如的拉开这把残月弯弓了。 “现在,我就用你家的弓,来取你的小命!” 楚天骄高高的举起火云枪,猛地扎进东夷冲锋过来的骑兵营长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顺着火云枪上的导血槽,喷溅而出。 楚天骄的脸上,身上,和小红的辔头上,都是敌军将领的血。 她扭动了一下枪杆,正要拔出之时,一道寒光,裹挟着浓浓的杀意,向楚天骄的面门射来。 那速度,快得让人无暇做出反应,更何况此时,楚天骄的火云枪,还在敌人的胸膛里。 武宁伯站在高台上,看不清楚箭矢,却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他大叫一声:“不好!” 这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大孙女虽勇,但战阵之中,处处有敌军的偷袭,让人防不胜防,大孙女可千万不能出事。 楚天骄也意识到了危险,她下意识的后仰,一个东夷士兵的身体,直接砸到了她的马上,正好替她挡住了那支箭。 箭矢从东夷士兵的后脑射入,箭尖穿到了前脑,直接将他的脑袋洞穿。 “好强的臂力!” 楚天骄将东夷士兵的尸体抛下马,回头冲着刚刚救了她的一位亲卫道谢:“谢了!” 楚家军的骑兵作战时都会铁甲覆面,楚天骄并未认出这名亲卫是谁,却感觉头盔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 上官烈的第二支箭已经失去了先机,被楚天骄一枪扫落,不过楚天骄还是感觉到了虎口有些震痛。 她的目光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与上官烈对视。 那把红色的残月弯弓,也落入了她的眼帘。 “果然是被东夷贼偷去了。” 楚天骄下定决心,一定要从上官烈的手中,夺回残月弯弓。 上官烈虽然遗憾没能一箭射死楚天骄,但他并不心急。 楚天骄虽勇,但在大军中,个人的勇武,始终有限,再过一会儿,楚天骄身后的那些骑兵,便会跟不上她的节奏,等到楚天骄与她的骑兵队分离,便是楚天骄的死期。 可就在这时,原本像一条洪流般的离国先锋队中,突然出现一名全身着黑色甲胄的小将,他骑在一匹黑马上,带领着身后的一千骑兵,向左侧突去,离开了楚天骄的队伍。 然后,又有两队人马,脱离了楚天骄的队伍,分别向其他两个方向杀去。 原先的锥行队伍,顿时像散开的五角星,变成了五个冲锋点。 东夷人的五虎群羊阵,被楚家军的前锋营切割成了几块,彼此失去联系。 武宁伯在高台上,看到战机终于来了,亲自抢过鼓锤,敲响了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三长一短的战鼓声,正是楚家军全军出击的暗号。 上官烈还未做出相应的战术改变,便迎来了楚家军大军压上,将被切割成几块的东夷军队,分而噬之。 此战,楚家军胜。 上官烈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和剩下的不足八千残兵败将,向胶州逃去。 第269章 哈哈,小孙媳妇,你又瞎说大实话! 楚家军解决完临海城不足百人的东夷残兵,进城后,才发现临海城的百姓,十不存一,大多在昨晚大战前,被坑杀。 “上官烈这狗贼,我定要拆其骨,啖其肉!” 武宁伯预料到了上官烈会出逃,却没想到上官烈这么狠,会在大军即将大战前,下令屠城。 他甚至恶趣味的在城门附近,筑了两座千人的京观,以此来嘲笑楚家军。 上官烈是预料到了,此战无论胜负,楚家军最终都会进驻临海城。 他是一定要带着人赶往胶州,去与另一支东夷队伍汇合的。 一万多临海城百姓的性命,沉重的压在了每个入城士兵的心头上。 此战大捷! 却让将士们心有不甘。 “杀到东夷去,活剐上官烈!” 三军齐咆哮。 楚珉宇刚刚入城,便打算调转马头,往胶州方向追去,被武宁伯派来的亲随阻止。 “副帅,大帅让各级将领去将军府集合,商议下一步的部署。” 楚珉宇只得赶往了将军府。 临海城的守将陈贾已经阵亡,这座将军府,之前上官烈曾经作为自己的住所,倒是没有受到什么破坏。 武宁伯让大家商议要事为假,实际是怕自家的外孙和外孙女冲动,去胶州追赶上官烈。 一方面是因为胶州毕竟是李伯昌的驻地,楚家军在没有收到李伯昌求援的军报前,不适合冒然前去。 另一方面,胶州目前瘟疫泛滥,武宁伯不愿意让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涉险。 到收回临海城开始,东征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下一步究竟该班师回朝,还是继续驻守,亦或是东进反攻东夷,要等朝廷的旨意。 在武宁伯的劝说下,楚天骄等各级将领,都暂时的放弃了追捕上官烈的打算。 士兵们开始清理临海城,还好,在城中许多民居的地窖中,发现了一些幸存者。 武宁伯下令将这些幸存者妥善的安置,发给粮食,令他们参与临海城的修缮和清理工作中去。 楚天骄带领的骑兵营,刚才的一场大战,折损了九百多人,加上之前的伤亡,如今已经只剩下三千九百人了。 他们在战场上找到那些死去袍泽的尸体,就在临海城前,一一登记了名字,火化后由各营将领指派人带回上京,再交给他们的家人。 因此次大战是在离国境内,且己方大胜,才能有如此待遇。 大多数战争中死亡的将士,只能就地掩埋,埋骨他乡。 楚天骄在将军府休息了几个时辰后,便有亲卫来报,城外有一小队人马称是她府中的下人,前来寻她。 楚天骄让陆承基去将人带进来。 陆鼎峰带着橘子庄的暗探还有凤甲和凤壬进到将军府,见到了楚天骄。 “你们怎么在一起?” 陆鼎峰道:“我们刚到曲州,便发现了凤甲留的暗号,她和凤壬受了伤,我们便带上了她俩。” 凤甲和凤壬向楚天骄汇报了在曲州江家的遭遇。 楚天骄已经知道了江月影顶替江月华的事。 凤甲和凤壬的遭遇,都是东夷的人为了掩盖江月影的身份所做的事。 楚天骄安抚了她俩一下,便让她们下去休息。 楚天骄只留下了陆鼎峰一人。 “太祖爷爷,照阳港那些战船,是你烧的吧?” 陆鼎峰得意的翘着二郎腿,直晃着脚尖,笑道:“除了你英明神武的太祖爷爷,还有谁能想到从百里之外的小渔村出海,拐到照阳港去放火呢?” 楚天骄送上了彩虹屁:“是,是,我一听说照阳港起火,便猜到了是您干的。姓陆的要是都能继承您的智商,那就天下太平了。” 陆鼎峰突然像被戳到了痛点般,跳了起来,叉腰道:“我在城外,碰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便顺手抓了。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函。是陆兆凌那龟孙,写给叶林轩的。人被我迷晕了,我进城后丢给了小基处置。” 说完,陆鼎峰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 从封面上看,确实是陆兆凌写给叶林轩的。 陆鼎峰并没有拆开,信封上上了火漆,楚天骄正打算拆开,陆鼎峰喊了声:“且慢,我来。” 陆鼎峰找楚天骄要了一把薄刃的小刀,顺着火漆印记完整的将整个印记撬开。 然后再沿着信封边缘,将信封拆开。 信封内是一封信和上奏给成宗皇帝的奏折。 陆鼎峰打开奏折,自己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儿臣兆凌,今奉皇命监军,幸不辱使命……” 陆兆凌在给皇帝的奏折中,将此次东征大胜的功劳,大半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还状告了武宁伯不尊皇命,延误战机,致使临海城一度丢失。 光看这奏折,仿佛此战如果没有他陆兆凌,武宁伯便会因年老昏聩,不停的犯错。 多亏了有他在一旁纠错,才能拨乱反正,最终赢得了胜利。 陆鼎峰读完,惊讶道:“这龟孙竟然如此有才?”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说呢?你信他说的?” 陆鼎峰摇头:“我不是那意思,我夸他有才,是因为他这颠倒黑白的笔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切,只要脸皮够厚,这有什么难的?” “不,小孙媳妇,你小看这厮了。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完全不要脸,那还真的有可能走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他前世做了皇帝呀!” “也对,我真怀疑这厮的血统,我陆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子孙。” “太祖爷爷,您觉得自己是脸皮薄的人吗?你难道不觉得这厮不过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哈哈,小孙媳妇,你又瞎说大实话!” 第270章 我怎么感觉你们在讽刺我? 楚天骄懒得跟陆鼎峰瞎掰扯,仔细的看了一遍陆兆凌给叶林轩的信。 在信中,陆兆凌让叶林轩替他代呈奏折,并且提到了叶汀兰和叶汀兰肚子里的孩子,希望叶林轩想办法,让这孩子,成为皇长孙。 楚天骄这才知道,叶汀兰那次在奇珍阁差点流产,最后孩子竟然保住了。 成宗皇帝的几个儿子里,只有大皇子有孩子,不过都是生的女儿。 现如今,却有先太子妃、三皇子妃和叶汀兰都怀有身孕。 陆兆凌让叶林轩想办法确保叶汀兰肚子里的是皇长孙,这是什么意思? 楚天骄皱紧了眉头。 “太祖爷爷,你如果想让你的第七代长孙顺利出世,就不能让叶林轩收到这封信,还得让叶林轩忙起来。” “那还不容易,这封信不寄出去不就行了。” “那没用,过几天陆兆凌没收到回音,还会写。” “那咱们伪造一封他的奏折发出去?” “可,只是这笔迹谁能学得像?” “简单,这次我带的橘子庄的暗探中,有一能人,最擅长的便是临摹。” “那好,那咱们先将草稿拟出来。” 陆鼎峰口述,楚天骄执笔,两人一本正经的准备开始拟奏折初稿。 “咱得以那龟孙的口气,抱怨军中人多认为他是草包,可他不认为自己是草包。” “嗯,得明确告诉朝中众人,此次大捷,跟陆兆凌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龟孙想霸占众将的功劳,问鼎太子之位,我可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我好好的江山,又得再倾覆一次。” “对,那把他战场上怯战,临阵逃跑的事写上去。” “写,一定要写。 只要陆云奎收到他儿子这封奏折,一定会降罪陆兆凌。 我估计监军的事,就是叶林轩撺掇的,以陆云奎的小心眼,肯定对他不满。 那叶林轩就有得忙了。 不过,小孙媳妇,你别光说啊,你动笔啊!” “太祖爷爷,这奏折又不能用大白话,得模仿陆兆凌的口气,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得思考一下。” …… 陆鼎峰和楚天骄两人的文采,加起来也不如陆兆凌。 两人抓耳挠腮了半个时辰,也就模仿原奏折写了个“儿臣兆凌”。 “朕当年只负责批奏折,可从来没写过奏折!小孙媳妇儿,你不是在太学里学了快大半年了吗?你那策论,能及格,写个奏折,怎会如此磨蹭?” “太祖爷爷,您不知道我那策论都是你的小孙孙,帮我写好让我硬背下来的吗?” “哎,有我小孙孙在就好了!” 陆鼎峰无比的想念自己的小孙孙。 也许是念力影响,此时正在睡梦中的陆钰,突然梦见了自己的祖宗。 梦境中,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太祖爷爷,一身龙袍,端坐龙椅上,不怒自威问道:“你是何人?” 陆钰上前参拜,一边叩首一边自报家门。 突然,龙椅上的人变成了个小娇娘,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依然是他的太祖爷爷。 小娇娘从怀中掏出一块粉红色的手帕,冲着他不停的招手: “小孙孙,过来呀,过来呀,让朕撸撸……” 陆钰吓得从梦中惊醒,看见旁边的幻影才清醒过来。 “世子,你做噩梦了?” “是,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陆钰甩了甩头,心中胆寒,不知道这梦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陆家的祖宗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陆鼎峰还不知道自己强大的念力,已经吓到自己的小孙孙了。 他帮助楚天骄想遣词造句,结果他也没比楚天骄好多少,整了半天,也就憋出来四个字。 楚天骄无奈的叹息道: “要不咱们把太姑爷爷叫来吧?” 陆承基被叫了进来,被自己嫡亲的祖父按在了案前。 楚天骄将自己的意图向陆承基说明,“太姑爷爷您文采出众,麻烦您先打个草稿,等会儿我再眷抄一遍。” 陆承基挠头:“我的谥号可是武宗,你们居然夸我的文采出众?我怎么感觉你们在讽刺我?” 陆鼎峰一巴掌呼在陆承基后脑勺上:“叫你写你就写,啰嗦个啥?” 陆承基只得硬着头皮操刀,按照陆鼎峰和楚天骄口述的意思,写了起来。 楚天骄殷勤的替陆承基磨墨,狗腿兮兮的夸道:“太姑爷爷,您还真是文思敏捷,我这墨才刚磨好,您就写十几个字了?” 陆承基无语,这小孙媳妇怎么进了书房,跟在战场上完全像两个人? 他昨日可才跟着楚天骄冲入东夷的战阵大杀四方。 作为楚天骄的亲卫队长,陆承基打心眼里对楚天骄生出了敬意。 可这会儿,楚天骄这副学渣求着学霸作弊的舔狗模样,让她在陆承基心目中威风八面的形象轰然倒塌。 “小孙媳妇,我记得你前世的谥号是武胜,跟你如今的封号一样。 我觉得,有你占着这武字,我应该改个谥号了,要不我叫文宗得了?” 看陆承基居然有心思插科打诨开玩笑,陆鼎峰不乐意了: “小基,我觉得你是不是飘了?你的谥号是你媳妇给你定的,你觉得在你媳妇面前,你敢称一个‘文’字?” 陆承基顿时蔫了。 他也是刚打了胜仗,心情好,才会跟楚天骄开开玩笑。 陆承基继续写奏折,等他把一篇奏折的草稿写完,递给陆鼎峰,陆鼎峰看过之后不停点头: “嗯,不错,这遣词用句,颇有几分我的神韵,就这篇了!” 陆鼎峰的不要脸,迎来了楚天骄深深的鄙视。 大家都是学渣,谁还不知道谁啊? 不过楚天骄看过之后也夸道:“太姑爷爷,我觉得您这文采,不输陆兆凌,谥号仅一个武字,确实亏了,您其实是文武全才啊!” 陆承基一辈子都活在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的阴影里,自己的能力很少得到别人的肯定。 听到楚天骄如此夸他,像找到了知己般,很是激动。 “小孙媳妇儿,原来你不仅能打仗,还有识人之明,今后但凡姓陆的欺负你,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陆鼎峰又是一巴掌呼过去,骂道:“怎的?你能把我怎样?” 陆承基赶紧提醒:“祖父,您现在姓周,不姓陆。” 桑葚确实姓周,陆鼎峰被陆承基说得没脾气了,讪讪的收回了手。 陆承基这封奏折,几乎可以算作陆兆凌的认罪供书。 将他不懂兵事,心怀叵测的指手画脚,完不成主帅布置的任务,被罚入辎重营后还在战场上怯战后退的事,都一一做了悔过。 最后还甩锅给成宗皇帝,大致意思是:“父皇,您明知道我不会打仗,派我做监军,不是坑我吗?” 陆鼎峰叫来了他的手下,将陆兆凌之前的那封奏折给那名暗探揣摩,然后,令他眷抄好陆承基写的奏折。 试了几次后,暗探写的字迹,便与陆兆凌有九分像了。 楚天骄又给她二叔楚烨写了一封信,拜托楚烨将这封奏折想办法放到成宗皇帝的御前。 正好这一日武宁伯要派人回京送大捷军报。 信和奏折便由楚家军里信得过的传讯兵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上京。 第271章 是不是给他们吃猪脑吃多了? 楚烨最近走路总是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兵部的同僚们知道他的侄子侄女都出征去了东线,也都体谅他。 就连平日里经常跟他找茬的那些官员,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要知道,这可是个有名的驴脾气,搞不好惹着他了,他可是真的敢动手揍人的。 也就是这么寸,刚送走东征的军队不久,西部又来了紧急军报。 这份军报被送到了兵部,楚烨一看,是自己的四弟楚炎送来的,说是在西部防线,发现了西戎人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东部战事未定,西戎又将犯境,楚烨感觉到焦头烂额。 西部防线可是由楚家负责的,大哥的余毒未清,如果要向西部增援,楚家无将可派,该当如何? 再说,东征军已经带走了五万楚家军,如今留在上京的楚家军,只剩下五万不到了,这是要把楚家军耗光的节奏啊! 上次大战后,离阳侯便想招兵,呈上去的折子,皇帝迟迟不批,如今,两线开战,兵力不足,又当如何? 楚烨急急的拿着这份军报准备进宫,却听到亲随来报,有一名从临海回来的传讯兵找他。 楚烨让亲随将人带进来。 那名传讯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交给楚烨道: “楚大人,小的刚将大帅呈报给陛下的东线大捷军报,送到了宫里。 这封信,是大将军给您的。” 楚烨一听大将军,以为是楚珉宇,心想这小子,怎么会给我写信?难道也遇到什么难事了? “辛苦你了。如今东线情况如何?” 武宁伯的军报级别更高,没有送到兵部,而是直接送入了宫中给皇帝,所以楚烨还不知道武宁伯已经拿下了临海城。 传讯兵虽然疲惫,但还是绘声绘色的将临海城那一战描述给了楚烨听。 “我们大将军,真是神勇,带着五千骑兵,杀入五万敌军的包围圈中,左突右进,将东夷小贼杀得落花流水……” 楚烨听得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以至于等这名传讯兵说完,楚烨感觉下巴有要脱臼之感。 “你……你说的大将军,是我那大侄女,楚天骄?” 传讯兵骄傲的挺直了胸部,得意的说:“当然,除了咱家大小姐,还有谁配称大将军?” 这称呼,其实是楚家军士兵们私下里喊的。 他们最初称楚天骄大小姐,可是随着楚天骄雍平关大捷的消息传开,便有人觉得光叫大小姐,有些不足以表达自己对楚天骄的敬佩了。 大将军这称呼,先从骑兵营传出来。 然后,又有了临海大捷。 在临海这一战中,楚天骄的勇武,是五万楚家军亲眼所见。 从此,大将军这称呼,便被广泛流传,成为了临海城中如今特指楚天骄的称谓。 要说这事,听到后最郁闷的人,便是楚珉宇。 为了区别,士兵们亲切的叫他“二将军。” 谁让他是楚家二公子呢? 楚珉宇第一次搞明白怎么回事时,差点疯了:“特么的,我才是哥哥!为什么我妹妹是大将军,我是二将军?” 但是,士兵们的逻辑他也没法纠正,只是当有人叫他“二将军”时,他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楚烨听明白缘由后,哈哈大笑。 多日来心中的阴霾尽去。 送走了传讯兵后,楚烨心道: “天不亡我楚家,才有我大侄女如此英才。 东线的战斗结束得那么快,这消息得赶紧的传到西线去,等西戎人听到风声,看他们还敢不敢妄动。” 楚烨拆开了楚天骄给他的信,读完之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份伪造的奏折。 楚天骄在信中说了陆兆凌是如何恬不知耻的想窃取楚家军的军功,拜托楚烨将那份伪造的奏折,偷偷的夹到皇帝的御前。 楚烨正好要进宫禀报西线军报,这倒是个机会。 他想了想,却觉得如此似乎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可是非常了解当今陛下的厚脸皮的,难保皇帝看了奏折后,会将这份奏折压下来。 楚烨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军报,坐下思索了一会儿,干脆将军报也捏进了袖子,出了兵部,直接回家去了。 到家之后,楚烨便立即冲去了楚老夫人的院子,并派人去请离阳侯。 离阳侯这几日都在家,王老太医每日都来给他施针排毒,如今他身上的余毒,也被排得差不多了。 到了楚老夫人的上院,正听到楚烨在跟楚老夫人说东线大捷的事。 离阳侯听到儿子女儿安然无恙,还那么快就收复了临海城,很是高兴。 楚老夫人更是双手合十,感谢上苍。 然后,楚烨又将楚炎发往兵部的军报拿了出来。 “大哥,我本来是要进宫面呈陛下的,但是又得知了东线大捷的消息,这事就显得没那么急了。 我寻思着,可先派人将东线大捷的消息,传到西线,让四弟派人潜入西戎各部族散播。 西戎刚刚大败,这次又敢集结兵力,不过是为了趁火打劫。 如果他们知道东夷人十万大军,不过几天,就全部折损在了我东征军手中,肯定会重新掂量出征与否。” 离阳侯点头:“可,连续大战,国力和兵力都难以支撑,就按你说的办。 明早朝议时,你再将这份军报呈上,从时机上是对的。 你若此时进宫,陛下刚刚收到临海的捷报,他正在兴头上,难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下令咱们立即与西戎再战。” 商议好西线的事后,楚烨才将楚天骄的信拿了出来。 “娘,大哥,你们看看大侄女这封信。 这事我觉得大侄女的想法是对的,不能让四皇子利用咱们楚家的军功上位。 但我认为,仅仅将奏折偷放到御前,可能会起不到作用。 我想,干脆明日早朝,想个办法,让这份奏折当众出现。 但如何实施,我还没有头绪。” 楚老夫人看完了信后,叹息道:“我这大孙女身边,现在是能人辈出。她自己,又智勇双全,就是可惜了,身得一副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子,我看咱家这爵位,传给她比传给珉宇还合适。” 楚烨听完这话,立即想起了传讯兵对楚天骄的称呼。 他又绘声绘色的将传讯兵告诉他的,转述了一遍给楚老夫人和离阳侯。 两人听得津津有味,待到楚烨说完,离阳侯抚须长笑:“哈哈,我闺女真是传了我的衣钵,与我一般智计百出,勇不可当。” 楚老夫人翻白眼:“我看我这大孙女,比你可强多了,倒是跟她祖父,有得一拼。” 既然楚天骄这么厉害了,那她的请托,三人认为楚烨应该认真完成。 “二弟,要不我明日也上朝配合你。 咱俩联手,我有办法让这封假奏折,从叶林轩手中当众呈报到御前。” 兄弟俩一合计,发现完全可行,齐齐发出了奸诈的笑声。 楚老夫人盯着俩儿子,开始思索: “是不是给他们吃猪脑吃多了? 怎么感觉最近我楚家的画风,有些往奸臣的路子上走了呢?” 第272章 闺女再能干,那也是孩子。 第二日一大早,楚家兄弟俩同乘一辆马车,进宫参加早朝。 刚到殿前,便有不少的大臣前来道贺。 虽然东线大捷的军报,昨日是送往宫中的,但是满朝文武,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楚家又立新功,大家都乐得在这个时候凑趣,与楚家兄弟二人,多套套近乎。 “侯爷,楚大人,可喜可贺啊,家有乳虎初长成,二公子这次归来,怕是又要升职了吧?” 大臣们不知道细节,逮着楚珉宇使劲的夸。 他们虽然知道楚天骄也一同出征了,但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楚家派去占坑的罢了。 大家进了金銮殿,看到叶林轩时,楚烨和离阳侯都难得的没有像平时那般板着脸,横眉冷对。 叶林轩以为是这兄弟二人心情好,便也上前道贺。 听到东线大捷,叶林轩昨夜也是自斟自饮了好几杯,他认为自己给皇帝出主意,让陆兆凌去蹭军功的算计,是稳稳的成功了。 不管陆兆凌在军中有没有立功,只要他跟着走了这一趟,便算是功劳。 在众多皇子中,陆兆凌将会是唯一一个有军功在身的皇子。 等陆兆凌回京后,他可以借此继续运作,让陆兆凌逐渐参与政事,脱颖而出。 再有贵妃娘娘在宫中给陛下吹枕头风,那陆兆凌被立为太子,便指日可待了。 他在恭贺完离阳侯后,继续与离阳侯套近乎: “听说侯爷抱恙多日,今日是因为东线捷报,才来上朝的吧?” 若是平时,离阳侯一定会给他一个后脑勺看看就好,但今日,离阳侯难得的和蔼可亲,冲着叶林轩笑眯眯的道: “是啊,我那闺女,真是太争气了,一人率领前锋军,灭了雍平关五万敌军。我就想来听听陛下对我女儿,都有啥赏赐没有。” 叶林轩心里觉得离阳侯在吹牛,但他也不说破,只附和道:“那陛下肯定会赏赐县主的,届时我们定会帮着说说话。” 旁边听到这话的其他大臣,觉得稀奇,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离阳侯便将楚天骄在这一战中的勇武,绘声绘色的又描述了一遍。 其他大臣越听越觉得不敢置信。 “侯爷,您说此战首功,居然是武胜县主,而非令郎?” 离阳侯假意谦虚道:“首功当然是东征军大元帅,武宁伯,我的岳丈大人了。我那闺女嘛,也就是立了点寸功,杀了几万东夷人而已。” 大家看着离阳侯在那装逼,又不好扫他的兴,只得顺着他开始转而夸赞起了楚天骄。 离阳侯搂住了叶林轩的肩膀,一副诉苦的模样叹气道: “叶尚书啊,咱们都是有闺女的人,闺女再能干,那也是孩子。 就说贵妃娘娘在宫中,你这当父亲的能不担心吗? 我那闺女,出征在外,我这颗老父亲的心啊,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叶林轩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又想起了自己最得意的女儿叶贵妃,不尤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离阳侯厚厚的巴掌,拍在了叶林轩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将袖子中今日要上奏的奏折,都给拍在了地上。 离阳侯不好意思的道歉:“手重了哈,对不住了,叶尚书,我来给你捡。” 说完,离阳侯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奏折。 等到离阳侯起身,也没立即将奏折还给叶林轩,而是冲着叶林轩道: “要说,还是叶尚书你会教女儿。不仅教出了贵妃娘娘这样的好女儿,听说,你那孙女,也被你送进了四皇子府?” 听离阳侯提到叶汀兰,叶林轩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叶汀兰这个孙女,虽然有利用价值,但在叶林轩看来,却是叶家之耻,连累了他积攒了几十年的清誉。 叶林轩看着离阳侯手中的奏折,伸手要去拿回来。 离阳侯却一副街坊闲话家常的模样,又揽住了他的肩膀。 搭在叶林轩肩膀的那只手上,就捏着叶林轩的奏折,还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 叶林轩无语,心道:“同朝为官几十年了,今日才知道楚戈这莽夫,原来是个女儿奴。一聊起女儿来,真是没完没了了。” 其实,离阳侯这是在拖时间。 他一直不停地跟叶林轩白话,直到御前太监开始喊“陛下驾到”,众位大臣都开始迅速的站回自己的位置,离阳侯才不紧不慢的将奏折塞进了叶林轩的袖子里。 叶林轩想看一眼奏折,他还抓住叶林轩的手,一副没聊尽兴的样子道:“叶尚书,要不退朝之后,我请你樊楼一聚?” 叶林轩一愣,在思索自己跟楚戈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时,皇帝走进了金銮殿,离阳侯这才松开了叶林轩,迅速的站到了武将之首的位置。 叶林轩当即随着其他大臣,开始跪下参拜皇帝,也就没有再去注意那份奏折了。 其实,离阳侯跟叶林轩以往的关系,还真的不算差。 主要是因为叶林轩这人,善于伪装,之前一直以清流之首自居,表现得相当的廉洁奉公,所以离阳侯对他印象还不错。 两人的关系变差,也就是这一次离阳侯西征归来开始。 一方面是因为楚天骄不停地跟家里人灌输叶家人都是奸臣的观念。 另一方面,是因为上次离阳侯西征时,叶林轩主张与西戎和谈,差点让离阳侯好不容易赢得的战果付之东流,离阳侯对叶林轩才开始冷淡了起来。 所以,今日离阳侯表现得与叶林轩颇为亲近,虽然让叶林轩有些意外,但也不至于多想。 楚戈这人,在叶林轩心目中,也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大老粗,估计今儿就是自己儿女立了大功,开心了。 早朝开始,成宗皇帝让御前太监当廷宣读了武宁伯发回来的大捷军报。 陆云奎对东线大捷这事,还是相当高兴的。 听完捷报后,众位大臣赶紧的送上彩虹屁,将这次大捷的功劳,都归因于皇帝洪福齐天,用人得当,决胜千里等等。 那些溢美之词,听得陆云奎飘飘然起来,他差点当场决定,要继续东征,灭了东夷。 幸好,这时候楚烨跳了出来,将西线的军报呈了上去。 这如一盆冷水,将成宗皇帝从头浇到脚,他这才清醒过来,离国如今很可能会东西两线开战,离国的国力和兵力,都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局面。 他从云端跌落,急急问策于离阳侯:“楚爱卿,依你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离阳侯很想翻白眼,心道:“一有战事,就楚爱卿。你都能耐到派自己儿子做监军到我楚家军了,你咋不自己解决敌军呢?” 第273章 为何陛下会如此生气? 心里抱怨归抱怨,但离阳侯还是将昨日与楚烨商议好的计策,奏报给了皇帝。 陆云奎一听,大喜,可不废一兵一卒退敌,那可是大好事,当即同意了离阳侯的提议。 离阳侯怕他又飘了,又出列提醒道:“陛下,此计虽然可能奏效,但非长久之计。如今看来,东夷和西戎之间,已有联合。下一次他们再同时出兵,以我国的兵力,将会难以抵抗,还请陛下同意征兵。” 离阳侯要求征兵的折子,已经被皇帝压了很久了。 他长期以来,都觉得养那么多的兵,太耗费国力。 国库太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军饷。 但这一次东夷人突然来袭,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教训。 成宗皇帝当即让大臣们开始商议,如果扩编军队,钱从哪里来,能扩多少。 叶林轩是一向反对扩军的,但这一次他居然赞成了离阳侯的提议。 不过,他提议应该东线扩军,也就是扩李家军。 但朝议上,大家不会提李家或者楚家,只以东西线驻军和地方军区别。 大部分亲近李家和叶家的人,都赞成扩充东线兵力,理由也很充分,这一次东夷突袭,表现出了东线防御的空虚,应该及时的增补兵力。 离阳侯对此也没有明确的反对。 他本性就不是个争权夺利的人,加上从战略上来说,现在扩充东线兵力,也是正确的。 不过,他还是提到了这次楚家军援助东线,战损严重,也必须及时增补兵力。 最后,决议很快就定了下来,皇帝同意征兵十万,其中两万补充到西部防线。 其他八万,增补到东线。 这十万兵力,将会按照驻军点分配,例如被打空了的临海城,肯定是要占大头的,分得了三万的名额。 具体的操作,便是兵部的事了,没必要在廷议上商讨细节。 这时,有大臣提到了应该对此次东征大捷的将士们论功行赏。 按照平时,叶林轩和他的亲近大臣们,肯定要跳出来反对。 他们至少会说,大战尚未结束,胶州如今还战况不明,起码应该等到大战结束,大军班师回朝时,再论功行赏。 事实上,每次战役也都是这么操作的。 但这次不同,这次东征军里多了个陆兆凌,叶林轩极其同党急切的想要替陆兆凌先造声势,便纷纷附和道,应该先赏东征军,激励他们一番。 大家也都知道,这一次赏赐,不过就是一些比较虚的头衔鼓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 真正的奖励,肯定是回朝后再凭军功,由兵部具折子上报,再审批。 皇帝也不吝啬这些虚衔,当即便拿着武宁伯的折子,让大家议一议哪些人该赏。 叶林轩在昨晚知道东线大捷后,便写了一封奏折,主要是吹捧皇帝用监军这一思路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并且提议监军制度,应该延续下去。 当然,顺带着夸赞了四皇子陆兆凌完美的完成了监军任务,提议应该嘉奖。 他出列从袖子中掏出了奏折,禀告道:“启禀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皇帝一看,不尤的心喜,看,叶爱卿这是有准备啊,且听听他怎么说。 御前太监取走了叶林轩手中的奏折,呈报给了皇帝。 皇帝微笑着翻开奏折,然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凝固。 “儿臣兆凌,承蒙皇恩,忝为监军……” 成宗皇帝越开越失望,越看越生气。 特别是看到最后,陆兆凌竟然敢甩锅给自己,认为是自己不该派他一个不懂兵事的人去军中瞎掺和。 成宗皇帝的脸被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叶林轩站在御阶之下,也是心生忐忑。 按照皇帝的习惯,如果他看了折子,认同的,便会发出“呵呵”的轻笑声。 如果是让他生气的,便会呼哧喘气。 叶林轩听到了呼哧喘气声,满腹疑虑: “为何陛下会如此生气? 难道陛下其实是不赞成监军制度的? 不应该啊,哪个君王不想将兵权控制在自己手里? 现在我为陛下想出了如此绝妙的手段,让他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控制军队,他为何还那么生气呢?” 楚烨看到皇帝的脸色,心中偷乐。 他也跟着出列,启奏道:“启奏陛下,向陛下提交论功行赏的名单,本应是我兵部应尽之职责。 但因事出突然,虽有大捷,大军尚未提交立功将士名单,兵部也没有准备。 既然叶尚书有提议,还请陛下转给我等看看,也好让我等参谋参谋。” 皇帝原本就被气着了,刚想说不用看了,便见离阳侯也出列,附和道: “臣附议。臣也想听听叶尚书的提议,毕竟,此次东征,涉及我的一双儿女,还望陛下成全一颗老父亲自豪的心情。” 成宗皇帝真想破口大骂,“你特么的让我成全你做父亲的自豪之情,那你也不能让我这当爹的,当众出丑吧?” 其他的武将,看离阳侯和楚烨都站出来了,也瞎凑热闹,他们觉得今儿应该都是好事,凑凑热闹也无妨。 真要出错,反正奏折是叶林轩写的,听听那孙子瞎哔哔些啥,避免他出阴招,也挺好的。 所以,大部分的武将,都出列齐声道:“臣附议!” 这下,成宗皇帝下不了台了。 他怒不可遏的将那封奏折扔给了楚烨:“想看,你就自己看吧!”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楚烨自己看完了,应该也不该将奏折的内容公之于众。 谁知,楚烨从地上捡起那份奏折后,便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儿臣兆凌……哦,原来是四皇子的奏折啊? 四皇子这次可是随军的监军,东征大捷,他一定是向陛下报喜来了。 陛下,那我就念给大家听了啊?” 楚烨表面上征求皇帝的意见,实际上话音刚落,他就继续朗读了起来。 那声情并茂,字正腔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改行去梨园唱戏了呢。 叶林轩刚听到这是四皇子的奏折时,就猜到了是被离阳侯将自己的奏折换了。 他还没往那封奏折是假奏折方向想。 他想的是离阳侯怎么会猜到了我今日要上奏延续监军制度,故意换了我的奏折? 至于为什么用四皇子的奏折换,叶林轩还没想明白。 四皇子确实和楚家人在一起,也许是四皇子的奏折是让楚家的传讯兵一起送回上京的。 他想的也是反正东线大捷,陆兆凌大不了就是不作为,总不会出啥差错,所以,他第一时间,并不是特别的紧张。 叶林轩脑袋里还在琢磨监军制度的事。 但当听到后面的内容时,叶林轩慌了,惊叫道:“假的,这是假的,这怎么可能是四皇子写的?” 第274章 皇帝的报复来得如此的直白 楚烨愣是顶着叶林轩的叫嚣和皇帝疯狂的暗示,将这份奏折给念完了。 他将他个人的标志性驴脾气,充分的展现出来,气得皇帝牙痒痒,却拿他无可奈何。 叶林轩想上前夺那份奏折。 离阳侯厚厚的巴掌又拍到了叶林轩的肩膀上。 “叶尚书,这可是你自己呈给陛下的奏折,怎会有假?莫非,你是故意想欺君?” 叶林轩顾不得肩膀上的巨痛,咆哮道:“你!是你刚才换了我的奏折!” 离阳侯掏了掏耳朵,双手一摊,无辜的抱怨:“叶尚书,你怎可血口喷人?这明明是四皇子的奏折,四皇子是你的外孙,故尔将奏折发到了你的府上,让你代呈陛下。 我与四皇子又不熟,哪里能拿得到他的奏折。” 这两人掰扯的时候,楚烨已经将那份奏折递给了王丞相。 “这似乎就是四皇子的笔迹吧?” 王丞相在上书房担任过太傅,接过奏折看了几眼肯定道:“确实是四皇子亲笔所写。” 王丞相就是王星然和王庭的爹,当今皇后的兄长,六皇子陆元清的亲舅舅。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陆兆凌的机会。 他才是文臣之首,他下了结论后,其他大臣再不会质疑这封奏折有假了。 户部尚书周长安的儿子,曾被叶汀兰下毒,差点送命。 四皇子陆兆凌却将叶汀兰娶进了门。 周长安也不愿意四皇子上位,但他与叶林轩又有勾结,不好当面拆台。 所以,他表面上像是在帮陆兆凌开脱道: “从这封奏折上的内容看,四皇子虽然能力不足,但好在有赤子之心。虽然犯错,却勇于承认,真是难能可贵。” 其他叶林轩的同党纷纷赞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嘴上是这样说,但大家心里都在想:“这四皇子莫不是被楚家人给逼疯了?才会写这样一封奏折?看来想到楚家军里面去当监军,可不是好玩的。” 知错能改,也算个好品德,皇帝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其实觉得奏折上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 毕竟陆云奎也是在军营中待过几天的人。 跟着楚家军蹭军功,其实从武宗皇帝起,便成为了陆家皇子们的一种隐秘传统。 不过前几代皇子,都没陆兆凌那么遭人嫌,楚家人大多不太在意。 陆云奎知道,不懂兵事的人,如果在军营中瞎指挥,确实是会造成如此难堪的情形。 至于说临阵逃脱这一点,他也相信。 当年他比陆兆凌要勇敢一点,可心里面也不是没有怕过。 不过他聪明,一直老老实实的担任运粮官,也没怎么受到楚家军的排挤。 “蠢,真蠢,派他去军营里,不过就是做一个耳目,谁让他去瞎指挥了? 朕身为皇帝也从不瞎指挥作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行指挥打仗了,那我离国离灭国也不远了!” 陆云奎对这个儿子,真的是失望透顶。 他当初同意派监军,真的只是想为将来收回军权做准备。 陆云奎心目中的监军,就是个威慑作用,没想着越俎代庖,否则他也不会授予武宁伯辖制除了胶州以外的所有东线驻军的权利了。 陆云奎一锤定音,结束了廷上大臣们的议论纷纷: “即刻传旨,让那个竖子给朕赶紧的滚回来!夺亲王爵位,改封郡王。” 叶林轩听到皇帝的旨意,吓得脸色发白。 要知道陆兆凌才刚刚被封为亲王几天,这就又降回郡王了? 关键是自太子去世后,皇帝因丧子之痛,突然珍惜起活着的皇子们了。 他前不久将所有年满十四以上的皇子,全部封了亲王。 也就是说,如今所有成年皇子中,陆兆凌竟然变成了爵位最低的一个。 “陛下,不可啊!” 叶林轩还想反对。 离阳候站了出来,大喊道:“陛下英明,怯战按照军法,论罪当诛。陛下念在四皇子及时悔过,罚以降爵,以敬效尤,实乃明君之举!” 这一记马屁拍得皇帝舒坦了不少,叶林轩恨恨的瞪着离阳候,低声骂道:“奸臣!” 这是离阳候这辈子第一次听道别人骂他奸臣,倍感新鲜。 他心情颇好的在叶林轩耳边低语:“谬赞啦!” 离阳候说完又踱着方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看他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样子,叶林轩气得差点吐血。 皇帝丢了面子,想到了派监军这事,是叶林轩出的主意,顿时看他不顺眼起来。 “这次雍平关守将秦墨,虽遭东夷奸细暗杀,但皆因他庇佑朝廷钦犯梁成所起。 此事险些酿成大祸,任用秦墨这样的官员,是吏部的失职。 叶尚书,你可知罪?” 叶林轩心慌,皇帝的报复来得如此的直白,他不认罪都不行。 然后,叶林轩被皇帝降职,从吏部尚书,降为了吏部侍郎。 王丞相趁机举荐了一位自己派系的人,担任了吏部尚书。 皇帝当即同意了。 今日早朝,虽然是楚家人发起的刁难,但真正获利的,却是王家,也就是六皇子陆元清的派系。 “楚戈,你变了!” 退朝之后,王丞相偷偷的对离阳侯说。 离阳侯剑眉一竖,白了王丞相一眼,挺着胸脯得意道:“走奸臣的路,让奸臣无路可走,有何不可?” 叶林轩给皇帝出主意,搞出来监军这事,确实惹怒了离阳侯。 至于让王家人得利了,离阳侯也没有多在意。 王家与楚家,还算亲近,就算六皇子上位,也总比四皇子上位好。 王丞相知道离阳侯是个顺毛驴,附和道:“侯爷一旦开始用谋略,那肯定是大杀四方,让那些奸臣再无活路。” 离阳侯驻步问道:“老王,你少跟我玩虚的,我首先声明,我楚家不站队。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王丞相道:“站不站队无所谓,我相信楚家总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就行了。” 这话离阳侯爱听,点了点头。 王丞相趁机道:“小女与令郎的亲事,这次东征结束后,是不是该操办起来了? 我看这几年不会太平了,不如趁早给他们办了,以免将来战事频繁,珉宇那孩子,没有时间驻留上京。” 王楚两家,确实都挺满意这门亲事的,只是因为夺嫡之争开始,楚家不愿过早的站队,才耽误了。 离阳侯想了想,如今陛下那些儿子们里,也确实没有比陆元清更合适的人选了,站不站队,也真就是那么回事。 再因此拖着儿女的亲事,也有些说不过去。 “行,回去我就跟我娘说说,让她请人上门提亲。” 第275章 离国第一大忽悠太祖爷爷,感觉自己今日危险了 临海城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十室九空,连县令都遇难了。 武宁伯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幸存的县丞,令他主理城中政务。 在没有接到新的军令前,大军会暂时驻扎在临海城,但等大军一走,这座城市便会沦为一座废城。 可临海的地理位置不允许这样,此地与东夷隔海相望,必须长期留有驻军。 武宁伯尚未接到朝廷增兵的旨意,在送出捷报的第二天,便将临海的形势和征兵的请求发往了上京。 同时,他下令去附近的州县征兵。 这一次,东征军阵亡了四千多人,至少这个数目,是有编制的,可以先补充进来。 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大部份被撒了出去征兵。 临海虽然受了重创,但因为战役结束得快,附近的乡镇受影响不算严重,还是有兵源的。 楚天骄留在了城中,带领着剩下的将士们,修缮临海城的城墙。 陆鼎峰最初还老老实实的跟在楚天骄身旁。 待了一会儿后,看她的士兵越来越多。 军营中原本就很难见到女子,虽然楚天骄也是女子,可楚天骄是大小姐,没有人敢造次。 陆鼎峰就不同了,桑葚原本就生得娇俏可爱,就算不是军营中的汉子,看见了也会多看几眼。 飞云坳的刘海,站在正在砌墙的架子上,看见了陆鼎峰,眼睛一亮,隔着老远,便探身要挥手与她打招呼。 这架子是竹杆搭建,到处镂空,刘海差一点,就要从架子上摔下来,幸好被旁边的士兵一把拉住了。 周围的士兵一阵哄笑。 这些军营里的汉子,都是荤素不忌的,就有人冲着陆鼎峰吹口哨。 楚天骄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陆鼎峰说:“桑葚,你还是回将军府吧,这里有葛百夫长帮我看着就行了。” 凤甲和凤壬还在养伤,也没出来,陆鼎峰最郁闷的便是桑葚这副躯壳招蜂引蝶,他气恼的一跺脚,跑了。 陆承基悄声对楚天骄说:“大小姐,明儿让祖……让她穿男装吧!” 楚天骄叹气:“你以为我不想?我以前带她出去,让她穿过男装,她就一路招惹小姑娘,更麻烦。” 陆承基无语,低头冥想了一下当他祖父换回男装后的招猫遛狗的样子,立即明白了楚天骄的烦恼。 “那还是扮丫头吧,我可不想多一串祖母。” 陆鼎峰瞎跑一起,路过县衙时,看到衙门门口,站着位熟人。 陆兆凌的侍卫江左和一位新的侍卫守着衙门口。 反正每次陆兆凌和他的人遇见陆鼎峰,都是陆兆凌吃亏,所以陆鼎峰也不露怯,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江左是认识陆鼎峰的,他的弟弟江右被陆鼎峰坑惨了,至今还被陆兆凌嫌弃,派到矿山去当侍卫去了。 “殿下在里面处理公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陆鼎峰冷笑:“呵呵,他能有什么公务?依着他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怕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此时朝廷的旨意还未传到临海,陆兆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降爵了。 进入临海城后,看到临海十室九空,陆兆凌当夜便想到了一条发财的大计。 作为皇子,又被封了亲王,都是有俸禄的。 可那点俸禄,连维持王府的日常开销都不够。 更重要的是,陆兆凌需要钱财来结交和培植党羽。 这些年,他通过叶林轩,也寻到了一些来钱的路径。 所以当初他抓了陆鼎峰,楚天骄讹了他一千两黄金,折合一万两的银票,他才能拿得出来。 但论起财力,陆兆凌是远远比不过他的三皇兄的。 三皇子陆沅重当初送楚天骄,可是一出手,就是一座年收入十几万的樊楼。 陆兆凌为了竞争上位,不仅要揽权,还得敛财。 所以,他一看到战后的临海城,便像发现了一座金矿般,心思活络了起来。 临海城中的富户,虽然大多被东夷人杀了,金银财宝肯定也都被劫掠走了,但是这些富户的房产和土地,东夷人带不走。 这些都成了无主之物。 临海城是必须重建的,将来朝廷也会迁徙人口过来,到时,这些房产和土地就值钱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在县衙统计好这些无主的资产后,便会收归国有,重新拍卖。 但此时,正在统计阶段,如果自己插手,先将这些土地和房产占了,等到临海重建后,再放出去,那可值不少的银子。 要知道,这临海城外的土地和田庄,可大部分都是这些富户的。 想明白这点后,陆兆凌便忙活了起来。 他先让自己的亲随顺心去打探了临海城中的富户名单。 然后确定好哪些人家全被东夷人杀了,哪些剩下的人还有几口。 陆兆凌在军队里毫无威信,武宁伯也没派任何公务给他,但他有四皇子的身份在那里,新接管政务的县丞见到他,还是得听令。 他此时在县衙里,便是在让县丞重新登记这些无主的房产和土地。 按照离国的规定,如果房地契丢失,只要到县衙重新补办就行,县衙里有这些房地契的存根。 正巧,这些存根对东夷人也没什么用,所以都还在。 当然,如果不在了,那更好,陆兆凌还可以侵占更多。 陆兆凌让县丞查到那些绝户了的人家名下的房子和土地,改到一个他虚设的名字下,同时补办了房地契。 县丞畏惧陆兆凌的身份,只能硬着头皮给他办理。 不过陆兆凌为了保密,也不打算让这县丞活太久。 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动手。 陆鼎峰进不去县衙,但是以他的敏锐,立即猜到了陆兆凌在里面,肯定不干好事。 她退回了街上,转身便要去找楚天骄。 可是,四皇子府的人,对他都特别忌惮。 江左知道四皇子在县衙里办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曾经多次坏四皇子的事。 为了安全起见,他追了上去,突然出手,点中了陆鼎峰的穴位,将她拖进了县衙旁边的一间空房内。 陆鼎峰自认倒霉,心道自己还真跟这兄弟两犯冲。 上一次是被江右抓,这一次,又被江左抓。 这江左看上去比江右聪明一些,还寡言少语,不好忽悠啊! “江左,这满城都是我们楚家军,你抓我就不怕被我家大小姐知道了,找你家四皇子麻烦?” 陆鼎峰刚说完,江左便点了她的哑穴。 “我弟弟说,你这丫头说的话,一句都不能听。” 离国第一大忽悠太祖爷爷,感觉自己今日危险了。 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江左。 可惜,江左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将她丢在这座空房子里,转身便找陆兆凌汇报去了。 第276章 龟孙,你竟敢踹你祖宗! 陆鼎峰听到江左出去了,心中着急。 可他被点了穴,动不了,也喊不出声,着急也没用。 正在她琢磨应对之策时,听到旁边大水缸发出一点动静。 江左正好将她丢在了厨房里。 厨房里有一只大水缸,从水缸中爬出来两个小孩子。 大的是个五六岁女孩子,小的是个三四岁的男孩子。 这应该是东夷人屠城时,这家人的父母,将孩子藏在了水缸中。 两个孩子直愣愣的看着陆鼎峰,大一点的女孩子问陆鼎峰:“你是楚家军吗?” 陆鼎峰口不能言,只能拼命的眨眼睛。 刚才俩孩子在缸子中听到了江左和陆鼎峰的对话,其中提到了楚家军。 孩子的父母曾经告诫他们,轻易不要出来,得等听到楚家军进城了,才能出来。 别看李家已经接管东部防线十多年,但是在东部地区百姓心目中,依然认为,如果东夷人来了,只有楚家军,才能救他们。 这种观念,是百年来楚家一代代积攒下来的,连三岁孩子,都听过老离阳侯大破东夷的传说。 小孩子聪慧,看懂了陆鼎峰的意思。 “姐姐,刚才那人是坏人吗?” 陆鼎峰又眨了眨眼。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动?” 这问题陆鼎峰没法回答。 “姐姐,坏人一会儿会回来吗?” 陆鼎峰赶紧的眨眼。 两娃娃与陆鼎峰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用眼神传达了些什么。 但听到大的女娃娃说要出去叫人时,陆鼎峰激动得都快哭了。 哪里来的神仙宝贝啊! 两个孩子牵着手走出了厨房,小的那个娃,突然哭了起来,叫着爹娘。 他们并没看见自己的爹娘被杀,只知道那一天突然有坏人踹门。 爹娘将他们藏在了水缸里,弟弟甚至以为是爹娘在跟他们玩捉迷藏,姐姐已经懂了是坏人来了。 他们按照爹娘说的,躲在水缸里不敢发出声音,但听到了爹娘被人带走。 小小的年纪,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爹娘,已经被东夷人杀了,垒成了京观。 两个孩子又停了下来,陆鼎峰心里那个急啊,万一江左回来看见这俩孩子,肯定会连带着将两孩子一起灭口的。 她竖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声音,听到姐姐在哄弟弟:“阿弟,找到楚家军,就能找到爹娘了。” 好不容易小男孩才止住了哭声,抽泣着说:“阿姐,我好饿!” 就这么磨磨蹭蹭的,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终于走出了家门。 两孩子刚出去不久,江左带着陆兆凌就回来了。 原本陆兆凌听到江左汇报时,只说了一句:“杀了,做干净手脚。” 可转念一想,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受的气,心中郁气难消,便决定跟着江左一起过来看着陆鼎峰死。 临海城如今到处都是空房子,街上没什么人。 这处空房子虽然离县衙很近,但是却在街后面的一条空巷子里。 陆兆凌带着江左和顺心过来,也不怕人看见。 几人进了房子便关上了院门。 江左将陆鼎峰从厨房拖了出来,丢在了院子里。 陆兆凌一看见陆鼎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要说陆兆凌如今最恨的人是谁,楚天骄当属第一。 一个曾经他以为掌控在手的女人,不仅弃了他,还越来越威风,这让他心理十分的不平衡。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霉运,都是从跟楚天骄退亲开始。 对于桑葚这个丫头,如果她不出现在陆兆凌眼前,陆兆凌也不太会想起,毕竟身份悬殊太大了。 可只要看见了,陆兆凌就恨不得将陆鼎峰拆骨挖心。 看见陆鼎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陆兆凌走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陆鼎峰的心窝子上。 没有听到陆鼎峰的惨叫声,他还觉得不过瘾,对江左说:“解开的她的穴位。” 江左知道这个丫头的武功并不高,有自己在一旁,四皇子并无什么威胁,便没有多言,解开了陆鼎峰的穴位。 “龟孙,你竟敢踹你祖宗!” 陆鼎峰怒不可遏,试想,哪个当祖宗的,被自己的子孙后代打,能不生气? 陆兆凌一听陆鼎峰自称自己的祖宗,就更想虐杀陆鼎峰了,“牙尖嘴利,江左,割了她的舌头!” 江左掏出匕首,走向陆鼎峰。 陆鼎峰不是个吃眼前亏的人,再生气,她也不愿意当下被割了舌头啊,立即大喊道: “慢着,四殿下,先别割舌头,我有个大小姐的秘密要告诉你!” 江左立即蹲下了身,捏住了陆鼎峰的下颌。 他的弟弟,江右就是被这丫头的一张嘴忽悠瘸了的,可不能让这丫头继续忽悠四殿下。 可惜,陆兆凌一听有是关于楚天骄的秘密,就抑制不住好奇了。 “江左,住手!” 陆鼎峰就知道,只要搬出楚天骄,肯定能让陆兆凌喊住手。 那两个孩子走得慢,要找到人来救自己,肯定需要不少的时间,现在,自己只要能拖延时间,便有生机。 陆鼎峰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开始咳嗽。 “咳咳……殿下,咳咳……让我坐起来说……” 陆兆凌看她的样子,吩咐江左道:“扶她坐起来。” 江左无奈的将陆鼎峰扶了起来。 陆鼎峰这才慢悠悠的问道: “殿下,这次到军中做监军,可是为了军功?” 陆兆凌觉得她在说废话,但这丫头说的确实是事实,便也耐着性子点了一下头。 陆鼎峰接着问:“殿下可是寸功未立,白跑了一趟?” 提到这,陆兆凌就生气,武宁伯这奸贼,防他防得太紧了,他能立啥功? 不过,大军获胜,做为监军,功劳总是有他一份的。 陆鼎峰猜到了他的想法,立即说:“四殿下以为只要大军胜了,您怎么也会沾点功劳对吧?你太天真了。” 此话戳中了陆兆凌的痛点,忙问:“什么意思?” “四殿下,我可听说,你在战场上不战而退,这事只要武宁伯上折子,你怕是军功没捞到,还会挨罚吧?” 陆兆凌当然知道这可能性,不过他准备来个死也不承认,反咬武宁伯和楚家军陷害他。 到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不会将自己的打算告诉陆鼎峰,瞪着眼吼道: “少啰嗦,快说,楚天骄有什么秘密?再啰嗦,割了你的舌头!” 陆鼎峰装作害怕的样子,又咳嗽了两声,直到看陆兆凌实在不耐烦了,才接着忽悠: “我要说的这个秘密,就跟大小姐的军功有关。 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大小姐,料敌于先,能够及时赶到雍平关,非常厉害?” 陆兆凌虽然恨楚天骄,但客观的说,此战的关键,便是先救援了雍平关,这一点他无法否认。 于是,陆兆凌“嗯”了一声。 陆鼎峰问道:“四殿下想不想知道,我家大小姐为什么能提前预料东夷人在雍平关的布局?” 陆兆凌一想:“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就听陆鼎峰道:“如果您掌握了我家大小姐预测战机的秘密,那四殿下,您以后还怕没有军功吗?” 第277章 要不我跪下给你发毒誓? 陆鼎峰提到楚天骄获得军功的秘密,彻底的激发起了陆兆凌的兴趣。 “我就说嘛,楚天骄不过一介莽夫,懂什么兵法?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一定是走了什么捷径。 说,只要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就饶了你的狗命。” 对于有的人来说,只要别人获得成功,就一定是走了捷径,或者是运气。 他们看不到别人的努力,更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 陆兆凌便是如此。 他自负自己什么都比楚天骄强。 楚天骄能立军功,他不能,不是因为他不懂兵事,而是因为楚天骄走了捷径。 “四殿下,要说无论智商,还是地位,甚至是谋略,我家大小姐都远不如您……” 陆鼎峰深谙这种人的思路,顺着陆兆凌的思路开始继续忽悠。 他也不直接说楚天骄到底有什么秘密,就是不停地挠陆兆凌的痒处。 陆兆凌被他挠得连连点头,到后来,都差要跟她坐下来一起共同诋毁楚天骄了。 陆鼎峰是一边说,一边心中拱手作揖:“小孙媳妇,对不住了,为了骗这傻子,只能背地里说你坏话了,莫怪,莫怪!” 城墙边,楚天骄喷嚏连连。 陆承基问:“大小姐,外面冷,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楚天骄今日没有穿铠甲,但依然身着厚厚的军队的棉衣,与其他士兵无异。 “这衣服挺暖和,我倒是不冷,估计是有人在骂我。” “除了我那龟孙,这满城中还有谁会骂你?” 楚天骄一想也是,问道:“陆兆凌这两天在做啥?” 楚天骄安排了亲卫盯着陆兆凌,由陆承基负责。 陆承基想了想道:“也没做啥,这两天他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也就是派他的亲随四处打探了一下哪些大户人家被灭门了。” 陆兆凌并没有跟楚天骄一样住在将军府里,而是单独和他的侍卫住了一套房子。 昨日,顺心去打听情况的时候,被陆承基安排盯梢的人发现了。 但同时,顺心也发现了有人跟踪。 于是,今日陆兆凌出门,便是由江左将他从屋后围墙翻墙带出去的。 陆承基安排看着陆兆凌的人,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那座房子。 楚天骄一听陆兆凌在打听城里的大户人家的情况,便意识到了不对:“你那曾孙又要做妖了,走,去县衙看看。” 这边,陆兆凌和陆承基同仇敌忾骂了一会儿楚天骄,感觉心中的郁气释放了不少。 “好了,你绕半天还没说清楚楚天骄到底有什么秘密,快说!” 陆鼎峰当然不会说楚天骄其实是重生归来的。 他骂半天楚天骄,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眼看拖不下去了,只得瞎掰。 “四殿下,你如今跟李家结了亲,李家人有没有告诉你,其实他们跟楚家的关系好着呢?” 陆兆凌心里一紧,他自然知道楚李两家不和,是自己的父皇故意制造的矛盾。 他与楚天骄退了亲,皇帝又给他赐婚李家二小姐,其实也是让楚李两家人膈应的一个手段。 “李家不可能跟楚家交好!” 陆兆凌断然否定了陆承基的说法。 “殿下,你太天真了,君王的想法,臣子不敢明面上违背,但不代表他们不会阳奉阴违。 李家小子,如今可就在我家大小姐军中,你看他此战,可是立了功的。 破东夷人的五虎群羊阵,我家大小姐可是让他带了一千骑杀出一方,人家可是比你这皇子的军功,大多了。” 陆兆凌一想,又觉得陆鼎峰说的是真的。 他心中暗忖:“以后对李家,可得多点防备。” 陆鼎峰如此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陆兆凌和李家的关系。 他不希望陆兆凌像上一世一样继承大统,可同样,陆鼎峰也觉得天命这玩意儿,是个很玄呼的东西。 陆兆凌这家伙上一世能当皇帝,说明他确实是有天命在身的。 如今,得尽可能的削弱陆兆凌能倚仗的力量。 等陆兆凌和李家二小姐成亲后,李家就会成为陆兆凌最大的倚仗之一。 此时不离间他们的关系,更待何时? “你的意思,是李家给的楚天骄消息?” 陆鼎峰刚想点头,陆兆凌立即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 “不可能,李家如果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还会让秦墨被杀?他们自己被东夷人算计成这样,哪里还帮得了楚天骄?你骗我?” 陆鼎峰心中暗想:“这孙子看来也不是真蠢,只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殿下,我还没说完呢,我只说楚李两家关系好,没说消息是李家给我家大小姐的。 是这样,因为两家关系好,所以楚家派往东边的暗探,李家也就不再干涉,甚至会行一些方便。 李家没有探听的消息,被楚家探听到了。” 陆兆凌不满,“这算什么秘密?就算楚家在雍平关等地有暗探,又不能为我所用,你这秘密对我毫无用处。江左,杀了她!” 陆鼎峰一听陆兆凌又要杀自己,赶紧的喊道:“别杀!能为殿下所用,暗探头子就是我!” 江左已经举起了刀,又被陆兆凌喊停了。 江左无语的望着天空,心道:“又一个要被忽悠瘸的。” 陆兆凌狐疑的看着陆鼎峰:“是你?你有什么证据?” 陆鼎峰赶紧:“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楚家的暗探头子,大小姐如何会带我来这里?而且,照阳港就是我放火烧的。” 陆兆凌一直觉得桑葚这丫头很奇怪,他一度觉得楚天骄的变化,就是受了这丫头的教唆。 所以陆鼎峰的话,他有点相信了。 “即使你是楚家的暗探头子,你要如何为我所用?” 陆鼎峰忽悠人的宗旨,就是半真半假,并且一定要顺着对方的思路忽悠。 “殿下以后一定得防备着楚家和李家,我可以为殿下刺探李家和楚家的军情,第一时间报给殿下。” 陆兆凌摇头:“我不相信你,你上次也说自己会效忠我,你就是个狡猾且毫无诚信的卑鄙小人。我觉得,还是杀了更稳妥。” 陆鼎峰突然想到了上一次陆兆凌让他宣誓效忠的情景,决定赌一把,说道: “要不我跪下给你发毒誓?” 陆鼎峰心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次能不能当得起你祖宗的一跪。” 第278章 真是奇了,今儿怎么那么多人被雷劈? 陆兆凌也想起了上一次,这丫头一跪,就天降神雷,将自己劈得外焦里嫩。 当时他还怀疑这丫头会妖法,派了亲信的人去查这丫头的底细。 结果查出来的结果,这就是个普通的丫头,算是家生子,父母是楚天骄她娘的陪房。 他上次去安国寺见渺音和尚的时候,也曾经问起过这件事。 渺音和尚道,这世上并无呼风唤雨之人。 极大可能是巧合,当然也有例外。 例如某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让天道震怒。 或者子孙不敬祖宗,违背天道,倒是确实有可能落雷的。 陆兆凌便放下了心来,看来,真的只是巧合。 大逆不道之事?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事,都是应该做的事,历史上那么多人做过,也没见谁被雷劈。 至于不敬祖宗? 这就更不存在了。 我的祖宗都在太庙里供着呢。 陆兆凌踱到了陆鼎峰面前。 “那你跪下发个毒誓,让我听听你有诚意没有。” 陆鼎峰有模有样的举手,准备发誓。 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天空,开始屈膝。 现在本来就是冬季,天气多阴沉。 头顶上正好有一块乌云,陆鼎峰感觉到有戏。 她的膝盖又试探性的弯曲了一点,发现头顶并无变化,心里有些发慌。 “老天爷,这龟孙子今儿踹了他祖宗,又逼他祖宗我下跪,您可要开眼,劈死他这不孝子孙啊!” 陆鼎峰在心里疯狂的祈祷。 陆兆凌看她一副要跪不跪的样子,不耐烦了。 “你倒是跪呀,发个毒誓都磨磨唧唧的,可见你没有半分诚信。” 陆鼎峰心一横,发誓道:“我愿诚心归顺四殿下,如若背弃誓言,就让我方圆十里内的第六代子孙,都被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她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轰隆!” 天空上响起了一声闷雷。 “轰隆隆…” 连续两声雷响,带着爆裂之感。 陆兆凌慌了,第一声闷雷响时,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还未反应过来的江左,与江左交换了个位置。 “咔嚓”,一道闪电落下,正好落在陆兆凌刚才站的位置,击中了江左。 陆兆凌赶紧的冲着陆鼎峰大喊,“你快起来,别跪了!” 陆鼎峰一看真能行,如何肯饶过陆兆凌?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调换着方位,“龟孙,看老子不跪死你!” 陆兆凌慌忙避让,不肯受她一跪。 然后,院子中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陆鼎峰追着陆兆凌要给他下跪。 陆兆凌不敢受,四处逃蹿。 每当陆鼎峰正好面对陆兆凌时,天上便会响雷。 江左已经被劈晕了过去,然后是顺心,被陆兆凌抓住挡了雷。 陆兆凌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向着院外逃去。 陆鼎峰站起了身,在后面追。 “龟孙,别逃啊!你不是敢踹你祖宗吗?你不是要你祖宗给你下跪吗?” 陆鼎峰彻底的张狂了起来,边追边喊。 陆兆凌打开院门,冲了出去,却撞上了刚要踹门的陆承基。 楚天骄手里牵着两个孩子,正站在陆承基的身后,眼看陆承基被撞得后仰,好心的往前推了一把陆承基。 陆承基也怕自己压到后面的两孩子,只能往前倒。 然后,陆承基就好巧不巧的冲着陆兆凌跪下了。 “咔嚓!” 这一次,前有曾祖父,后有太祖爷爷,陆兆凌终究是没有逃过,硬生生挨了一记天雷。 他被电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楚天骄惊诧的看着地上那个黑人,一时都没认出来这是陆兆凌。 陆承基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兆凌,问陆鼎峰道:“这孙子刚因为我一跪,被雷劈了?” 陆鼎峰没想到不仅自己有这大杀器,连陆承基也行,不禁哈哈大笑: “我发现了整治宫里那位的办法,他要再胡乱下旨,咱们就一起进宫跪死他!” 远在上京的陆云奎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寒颤,“危险,感觉有人要谋害朕!” 楚天骄刚才跟陆承基往县衙走,正好碰见了这间房子的两个小孩。 两小孩也说不太清楚,只说家里来了坏人,有个姐姐在家,不能动。 楚天骄跟着过来救人,没想到竟然是陆鼎峰。 “桑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鼎峰踢了陆兆凌一脚,没有动弹,蹲下身去探陆兆凌的鼻息,发现还有气。 “咱们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 楚天骄也想,但是…… “他如果在战场上战死,还好说他为国捐躯。 如果是在城里出了意外,整个楚家军都会跟着挨罚。 咱们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些已经战死了的将士的军功和抚恤,不能因为他被皇帝取缔了。” 陆鼎峰一想也对,让皇子死在军中,不管是不是天雷劈的,皇帝一定都会治楚家军一个保护不利之罪。 到时候就算将功抵罪,也会拖累许多将士的军功泡汤了。 如果朝廷再黑一点,还可能以此为由,拖欠抚恤金。 为了陆兆凌一条贱命,不值得。 “葛百夫长,你去叫几个人,把他们送回去吧,叫军医给看看。” 陆承基出去叫人去了。 陆鼎峰蹲下身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道谢。 两个娃娃看着陆鼎峰,问:“姐姐,你能帮我们找找爹娘吗?” 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经死了。 陆鼎峰有些心酸。 “好,姐姐帮你们找。” 城门口的两座大型京观,已经被处理掩埋,陆鼎峰只能带着他们去城外的万人坑祭拜。 陆鼎峰牵着两个孩子离开,陆承基带着人将陆兆凌和他的手下,送回了他们住的地方。 去请军医的人却回来禀报,军医正忙着。 刚才天上落雷,骑兵营的营地里,突然一道雷打中了一位士兵。 军医现在正在救治。 等了许久,那位军医才过来。 “真是奇了,今儿怎么那么多人被雷劈?” 军医觉得匪夷所思。 此事报给了楚天骄,楚天骄也觉得奇怪。 倒是陆鼎峰突然想到了自己发的誓言。 难道那位被雷劈的士兵,也是我的第六代子孙? 第279章 以后,估计再没有皇子敢到楚家军来混军功了 陆鼎峰告诉了楚天骄自己是在县衙外看见江左,才会被抓的。 楚天骄立即去了县衙。 都不用逼问,县丞便将陆兆凌让他干的事一一都交代了。 “大小姐,这些便是四皇子让我给办的房地契。” 县丞已经将房地契办好,陆兆凌被江左叫走,还没来得及交给陆兆凌。 楚天骄接过了那些房地契,安抚道:“四皇子今儿被雷劈了,我转交给他吧。 此事你就当不知道。 如果他派人来找你要,你就说给我了。” 县丞表示明白了。 楚天骄拿着这些房地契,去找了武宁伯。 武宁伯一听,就知道了陆兆凌的打算。 “打仗时,怯懦如鸡,仗打完了,他倒是有心思发死人财了?可恶!” 武宁伯气得吹胡子瞪眼。 “外祖,陆兆凌就是这么一人,你不必跟他生气。 这些房地契,我倒是有个想法。” 武宁伯忙问:“大外孙女,你想要?那你就留着吧!” 楚天骄无语。 “外祖,你觉得我是差这点钱的人吗?” 武宁伯心道:“外孙女不是一直喊穷吗?咋的,不差钱了?” 楚天骄拉着武宁伯坐下,将这些房地契摊在案上说道: “这些房地契,陆兆凌都是用的虚名,咱们大可以占为己有。 县衙那份存根上,是他自己画押的,他不敢告咱们。 不过我的意思,是将这些房地契,全部记在临海将军府名下,适当的时机拍卖了,作为临海扩军招兵的资金。 另外,我想请我爹上折子,举荐二表哥镇守临海。 就是不知道二表哥愿不愿意。” 武宁伯一听,立即点头:“他敢不愿意! 这雍平关和临海,我们是绝对不能再让出去了。 好不容易从东夷人手中夺回来,交还给李家,要不了几年,又得咱们来救。” 楚天骄道:“我也如此认为。我有预感,此战之后,离国将不会太平了。 与其咱们届时四处救火,不如早做打算。 皇帝那里,咱们要想办法,逼他同意楚家收回东线。” 武宁伯笑得像只老狐狸: “大外孙女,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准你们驰援胶州?” 楚天骄同样笑得像只小狐狸: “当然是给李家一个表现的机会,让皇帝明白,如果撤了楚家军,后果会有多严重。” 祖孙二人,相视而笑。 武宁伯让人去叫来了郑闯。 听到大表妹想举荐自己担任临海将军,郑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大表妹,您放心,只要姑父能说服陛下同意,我就有信心守好临海。” 楚天骄点头,“事不宜迟,我等会儿就写信给我爹。另外,外祖一定要上折子夸大一下东夷人的野心,恐吓一下皇帝。 此战,要让皇帝明白,只是东夷人的试探,东夷国内,还有几十万大军,枕戈待发。 如此,他才不会觉得安枕无忧,又可以卸磨杀驴了。” 武宁伯哈哈大笑,抚须道:“大外孙女,你外祖我省得。陆云奎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我自然知道如何吓他。 对了,李家那小子呢?” 楚天骄想到李匡,心里也有些抱歉。 “他跟我告了假,去胶州了。” 武宁伯可能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叹息道:“那小子倒是比他爹实诚,可惜了,是李家人!” 说完,武宁伯还拿眼去瞄楚天骄。 看楚天骄脸上也有惋惜的表情,又安慰道: “大外孙女,上京城里好儿郎很多,你要看上哪个,外祖给你抢回来招赘,李家人,还是算了!” 楚天骄这才明白过来他外祖的意思,脸有些羞红。 “外祖,您瞎说什么?我跟那谁,不过是朋友而已。” 武宁伯难得看见楚天骄露出娇羞的模样,心里就更担忧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李家人怎么了,如果自己大外孙女真看上了,大不了就让李家那小子入赘,李伯昌如果不同意,那大家就战一场! 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外祖已经在琢磨给她抢亲了。 她将那些房地契,让郑闯先收了起来,告诉了他用途。 “二表哥,一旦任命下来,你就放开手脚招兵。 临海驻军,不管朝廷的编制给多少,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在两年内,扩到五万驻军以上。” 郑闯一边保证完成任务,一边将那些房地契收好。 过了两天,宣旨的太监来到临海城。 两份圣旨,一份是嘉奖此次作战的有功将士,并说明了等班师回朝时,再论功行赏。 一份却是单独斥责陆兆凌的。 陆兆凌全身绑着绷带,被士兵扶了出来接旨。 传旨太监看见这个满脸漆黑的药人,吓了一跳。 从武宁伯和楚天骄的口中,知道了眼前这个像僵尸一样的东西,竟然真的是四皇子时,太监吓得两股颤颤。 楚家军的军营太恐怖了! 竟然能招来天雷劈了四殿下,以后,估计再没有皇子敢到楚家军来混军功了。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有点荒诞,但被这名传旨太监回上京后一宣扬,上京城中,还真就有很多人信了。 陆兆凌意识已经清醒,只是全身痛得如遭凌迟。 这一次的天雷,可比上一次强多了。 虽然没有要他的命,但是他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也没法下跪,只能这么直冲冲的站着接了旨。 当听到天使念完圣旨后,陆兆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雷声。 “不,怎么可能?父皇为什么要降我的爵位?” 陆兆凌想大声的质问,无奈,他的喉咙也被烧坏了,只能发出咕噜声。 一滴眼泪从他黑漆漆的脸上滑落。 陆兆凌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降爵? 还被取消了监军的职位,勒令他即刻回京。 传旨太监指着陆兆凌问一旁的武宁伯:“伯爷,殿下这样子,能上路吗?” 武宁伯听到圣旨里斥责陆兆凌贪生怕死,扰乱军营,被降爵,还以为是自己弹劾陆兆凌的奏折那么快就被送进了宫呢。 他笑咪咪的道:“军医都看了,四殿下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我这就让人给天使准备一辆车,将四殿下拉回上京。” 传旨太监虽然怀疑,但圣旨上写清楚了让陆兆凌即刻回京。 他自己也有押送陆兆凌回京的任务,只得同意。 少顷,武宁伯真让下人赶了一辆马车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陆兆凌抬上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驶出了临海城,楚天骄叹息:“就这么让他回去了,总觉得还是便宜他了。” 武宁伯在一旁笑得得意:“路上有他苦头吃。” 果然,陆兆凌躺在那马车中,全身的伤都要被颠得绷裂了。 可他口不能言,只能不停地发出呻吟声。 传旨太监骑在马上,探头到车里安慰道:“四殿下,忍耐一下,到了曲阳关,咱们就歇息。” 陆兆凌心中哀嚎:“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到曲阳关!” 然后,他就彻底的痛晕了过去。 第280章 再来个雷劈死我得了!(谢谢大家一章 ) 送走了陆兆凌,楚天骄觉得整个临海城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一些。 她带着陆鼎峰开始巡视军营。 临海城原来也是有驻军的,当初的军营里,住着的便是骑兵营。 骑兵营的士兵,因为跟着楚天骄在这次战役中屡建奇功,现如今,人人都服楚天骄。 见到楚天骄,纷纷拱手行礼:“见过大将军!” 骑兵营当时对阵五虎群羊阵,杀入了核心区域,所以士兵受伤严重。 楚天骄直接到了伤兵营地探望。 看见一位全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伤员,楚天骄亲切的上前询问:“这位兄弟怎会受伤如此之重,是落马后被踩踏了吗?” 跟过来的张千户道:“他啊,在战场上倒是没受伤。 他武功不错,战前跟我说想跟着葛百户打头阵。 我觉得他也许能帮到大小姐,便同意他临时调去了亲卫队。 战后他倒是全须全眼的回来了,可前儿却莫名其妙的被雷劈成这样了。” 楚天骄看着眼前这个大粽子,突然想到了当时上官烈要射杀自己时,旁边有一亲卫扔了一个东夷人过来,替自己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她战后专门问了亲卫队,此人是谁。 结果亲卫队活下来的八十多人,无一人承认。 楚天骄以为那人已经战死,还很是痛心了一番。 难道,竟然是此人? 楚天骄凑近了细看,“粽子”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有雾气。 楚天骄回忆当时,那人戴着面甲,唯有眼神有些熟悉。 再看这双眼睛,睫毛都被烫卷了,眼睑上还起了泡,也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兄弟,当日在五虎群羊阵中,是你发现了上官烈向我射冷箭吗?” 那位裹得像粽子的士兵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楚天骄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像被人揪了一下。她站直了身,问张千户:“他叫什么名字?” 张千户道:“陆小七。” 楚天骄一愣,“姓陆?” 一旁的陆鼎峰也凑了过来,“真姓陆?” 她想到了自己跪陆兆凌时,发的那个毒誓,当时她以为方圆十里内,也就陆兆凌这个龟孙,是自己的第六代子孙,没想到这还有一个。 不过一想,他自己就生了三个儿子,儿子们又不知道一共生了多少儿子。 加上那些庶子的庶子,陆家的第六代,子孙估计没有一千,也得有好几百人了。 竟然有陆家的子孙,加入了楚家军,陆鼎峰觉得老怀甚慰。 既然是自己的子孙,又是被自己瞎发毒誓,受鱼池之殃劈成这样的,陆鼎峰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这孩子。 “大小姐,我想留在军营照顾他。” 躺在床上的“粽子”兄弟,一听陆鼎峰要亲自照顾他,突然的激动了起来,满眼的抗拒,努力的扭动着身体。 可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 顺着绷带流下,浸湿了脸上好大一块。 “小七,别那么激动!” 张千户斥责道。 楚天骄也安抚着陆小七,“兄弟,她是我的丫头,叫桑葚。谢谢你救了我,我就把她留在这里几天,让她照顾你。 你不要太激动,激动了对伤口恢复不利。” 床上的人,看着楚天骄,露出了哀求之色。 喉咙里发出咕噜声,陆鼎峰贴到跟前倾听后,站起身肯定的对楚天骄说: “他说谢谢大小姐,他很高兴我照顾他。” 床上的陆小七,似乎使尽了混身的力气,突然抬起了被缠得像纺锤似的手臂,薅到了陆鼎峰的脸上。 楚天骄觉得,这陆小七想表达的情绪,会不会不是高兴? 不过转头一想,桑葚那副皮囊,有多少军营里的汉子眼馋。 谁会不喜欢桑葚这样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呢? 只是“陆小七”这名字,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化名。 “张千户,此人什么时候加入骑兵营的?” “这我要找他们的什长来问问。” 张千户对这位陆小七此战之前,确实没什么印象。 楚天骄倒也没怀疑此人是奸细,毕竟此人很可能在战场上救过她的命,应该不是奸细。 她只是觉得姓陆,有点蹊跷。 如果不是这张脸,实在让人无法跟陆钰联系起来,她真的要怀疑,这就是陆钰了。 “哎,阿钰说要去游历各国,又怎么会躲在军营里呢?” 楚天骄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了,可能是自己对于陆钰的离开,仍然无法释怀吧。 楚天骄又在伤兵营里慰问了一下其他的伤员,便回将军府去了。 陆鼎峰留了下来,殷勤的伺候着陆小七。 “小七啊,你是哪位陆姓王爷的后裔啊?” 陆小七瞪着陆鼎峰,反正他口不能言,也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 陆鼎峰去问了军医,陆小七此时能喝水了。 她便去寻了些白糖来,兑了水喂陆小七。 “小七,啊,乖,张嘴,喝点水……” 陆鼎峰对自己喜欢的子孙,惯常还是挺有耐心的。 勺子喂到了陆小七的唇边,可能因为陆小七的喉咙水肿,吞咽困难,糖水又顺着唇边流了下来。 陆鼎峰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碰触到了陆小七的伤口,就见陆小七的眼中,又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小七,别哭,乖,咱不喝水了,我给你讲故事。” 陆小七被迫开始听开国太祖英勇无敌的故事。 这些故事,是陆家的传承,陆小七自小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丫头,为什么那么爱讲开国太祖的故事。 而且讲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陆小七不想听,可周围的其他士兵很多没听过那么详细的版本,纷纷的来了兴致,冲着陆鼎峰喊道: “桑葚姑娘,后来呢?你再讲讲太祖皇帝当年绞杀前朝哀帝的故事…… “哀帝真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妃子吗? “太祖皇帝有没有收入后宫?” 一时之间,病房内热闹非凡。 陆小七原本就受了重伤,需要多休息,想睡又被吵得睡不着,只能绝望的望着屋顶: “老天爷呀,能不能行行好,再来个雷劈死我得了!” 第281章 陆小七是谁? 胶州附近,有五万驻军。 因为瘟疫,李伯昌封闭了胶州城。 几个军营,一旦发现感染瘟疫的士兵,便会被送往一处圈定好的感染区。 军营里全面清洁,四处撒石灰粉。 所有的人,只准喝烧过的水。 勤洗手,勤洗澡,勤换衣…… 这些措施,楚天骄上次离开胶州前,曾经写成一封书信,留给了李伯昌。 李伯昌直到瘟疫爆发后,才想起楚天骄的提醒,将这些措施,一一执行。 “楚家的丫头,竟然早就预料到了有可能发生瘟疫。 她在信中提到,上官烈擅用阴谋,东夷人又爱使毒,是我大意了!” 李伯昌悔不当初,没有重视楚天骄的话,早做预防。 每天的感染人数,一直在增加,死亡人数,也在不断增多。 正当李伯昌为瘟疫焦头烂额的时候,临海传来了军报,上官烈亲率大军,已经攻占了照阳港。 李伯昌这才急急向朝廷求援。 可不久之后,胶州防线外一百里,又出现了东夷敌军。 这些东夷人非常的狡猾,他们并不急于攻占胶州,仿佛看戏一般,等待着胶州驻军和百姓,在瘟疫中自我消耗。 这让李伯昌很是郁闷。 他甚至动念,想要带着被感染的胶州驻军,主动出击,与东夷人玉石俱焚。 就在他焦灼不安的时候,有人拿着李匡的印信,在胶州城外叫门。 李伯昌将人放了进来,才知道这是楚天骄派来的大夫。 这名姓何的姑娘,带着楚家的六名武婢,不顾自身的安危,进入了胶州城,扬言可以帮忙控制瘟疫。 李伯昌最初是不相信一个女子,能控制住瘟疫的。 但是,对于楚家的这份援助之情,他不能拒绝。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他给予了这位何姑娘很大的权利,让她可以放开手脚,治理瘟疫。 李伯昌对自己说,如果再过十天何姑娘还是没能控制住瘟疫,那么我就将所有感染瘟疫的人,全部坑杀。 然后带着剩下的士兵,与一百里以外的那些东夷人,决一死战。 可是到了第五天,便传来了好消息。 何姑娘带来的药,竟然对瘟疫有效。 虽然服用了这药后,十个人中,有四人死了,但其余六人,都开始症状减轻。 李伯昌欣喜若狂,楚家居然掌握了控制瘟疫的神技,这让他不得不叹服。 他想立即接见那位何姑娘,可惜,何姑娘却说,她在疫区忙不过来,而且怕传染,不方便相见。 李伯昌只得下令,让全胶州的大夫,都听令于这位何姑娘,配合她大量的制造那种叫“青霉素”的神药。 洛霓裳确实没有空见李伯昌,她带来的“青霉素”,量并不多。 当初跟着楚天骄回到离阳侯府后,楚天骄便整日的让她回忆,是否有能克制瘟疫的药。 洛霓裳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留下的这“青霉素”的药方。 做法其实很简单。 但是提纯的过程非常的复杂。 她在离阳侯府几个月,也就提取了只够一百人的量。 并且,这药从未在人身上试验过,洛霓裳也很怕出问题。 还好,到了疫区后,李伯昌将疫区交给了她管理,她大胆的给十名濒临死亡的病患用了药,其中六人被救回来了。 洛霓裳有了信心,开始大量的制作青霉素。 这一刻,她有了信念,她要为自己的母亲平反。她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医者,不是行鬼魅之术的“鬼医”。 等胶州瘟疫结束后,她便要让小孙媳妇,为她的母亲正名。 在这样的信念支撑下,洛霓裳废寝忘食得治病救人。 当被病患们亲切的喊“何大夫”,被所有的人感谢时,洛霓裳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为一名医者的光荣。 “原来,做一名大夫,比当皇后,更有意思。” 洛霓裳写信告诉了楚天骄,自己的感悟。 楚天骄收到信后,也很为她高兴。 皇帝又下了圣旨,同意了临海征兵。但对郑闯的任命,还迟迟没有下来。 目前西戎那边蠢蠢欲动,皇帝也不敢叫武宁伯继续东征,只要求大军暂时先驻扎在临海待命。 此战,似乎进入了僵持阶段。 楚天骄的时间,开始变的空闲下来。 她偶尔会去军营,帮着训练刚招来的新兵。 有时也会跟着陆鼎峰,去伤兵营看看。 那位陆小七的伤,开始慢慢好转,军医说,明日便可以拆绷带了。 陆鼎峰很兴奋,她想看一下这位进了军营的陆氏子孙,到底长什么样子。 楚天骄还特意将自己带来的玉肤霜,送给了陆小七。 “小七,这玉肤霜是太医院的院正亲手调配的,可去除疤痕。 上一次四皇子像你这样被雷劈了,便是用这玉肤霜。” 陆小七身上的电伤,跟陆兆凌第一次受的伤差不多,楚天骄估计,他应该能完全恢复。 陆小七看着楚天骄,眨了眨眼。 听大夫说,他喉咙的水肿已经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小七还是不会说话。 当晚,陆鼎峰和楚天骄都回到了将军府。 入夜后,伤兵营里大家都睡着了。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来到了陆小七的床前。 陆小七睁开了眼,小声道:“你来了?带我走。” 黑衣人为难的问:“你这伤,出去后会不会有问题?” 两人嘀咕了一小会儿,黑衣人明显拗不过陆小七,只得扛起陆小七,偷偷的溜出了伤兵营。 第二日,陆鼎峰赶到伤兵营时,得知陆小七丢了。 “他一个被绑成粽子一样的伤患,如何能溜?这军营中,难道还有奸细?” 此事报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觉得问题很严重,楚家军中,如何能出现奸细? 她下令严查。 然后,陆小七的什长被带到了楚天骄跟前。 楚天骄一看这人,惊讶道:“严七,怎么是你?” 这严七,是飞云坳的士兵。曾经担任飞云坳丙七队的队长,跟着楚天骄进的楚家军。 “大小姐,我在飞云坳就擅骑射,进入楚家军后,被编入了骑兵营。” 这严七是个人才,楚珉宇不仅将他选拔入了骑兵营,还任命了他做什长。 “陆小七是谁?” 看到严七,楚天骄对陆小七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严七一下子跪了下来,“大小姐,我……我违反军法,窝藏了世子在我的小队中。” 楚天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是陆钰。 她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阿钰为什么藏在军队里,却不肯与自己相认呢? 而且,阿钰为什么会被雷劈呢? 楚天骄冷着脸对严七说:“你违反军法的事,自己去领五十大板。但陆小七的身份,不要再告诉别人。” 严七告退后,屋里只剩下楚天骄和陆鼎峰两人了。 陆鼎峰哀嚎道:“都怪我这张乌鸦嘴,乱发毒誓,竟然劈了我的小孙孙……” 楚天骄这才知道,陆钰为什么会被雷劈。 “太祖爷爷,既然陆小七就是阿钰,那偷走他的人,应该是幻影。咱们还要找他吗?” 陆鼎峰道:“找,当然要找!城门不能自由进出,他们肯定还在城里。” 第282章 大王的心中,只能留下我的盛世美颜! 楚天骄让陆鼎峰带着陆承基的亲卫队,在临海城中寻找陆钰。 按理说,陆钰一个伤患,应该很容易被发现,可偏偏陆鼎峰找了三天,都没找到陆钰。 陆鼎峰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条狗,闻着药味翻出了好几处地窖,结果都是刚好去晚了一步。 她有些上火了,叉腰叫骂到:“陆小七,你再躲,我就再招个雷出来劈了你!” 楚天骄恶寒,这对隔了五代的祖孙,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算了,太祖爷爷,他既然刻意要躲起来不相见,必然有他的原因。 能相见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 陆鼎峰私下里没人时抱怨道:“我这小孙孙,什么都好,就是小心思太多。他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躲着咱们。” 楚天骄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陆钰自己不说,又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还在被圈禁的期限内,也确实是不方便见人,但这应该不包括自己吧。 连自己都不见,肯定不仅仅圈禁这件事让他为难。 陆钰和幻影这两天被陆鼎峰和狗撵得四处逃窜。 幻影劝陆钰道:“世子,你既然放不下楚大小姐,又何必躲着呢?” 陆钰身上的绷带,已经让幻影帮他拆了。 此时他那如玉雕般的皮肤,被雷电得黑漆漆的,还没恢复。 脸上有些地方,还有些肿,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颗“黑柿子”。 陆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铜镜,照了一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副样子,你叫我怎么见人?” 幻影安慰道:“世子,我想楚大小姐不会嫌弃你的容貌的。” 陆钰瞥了一眼幻影:“你不了解我家大王,当初那么多小孩跟着她,她为啥只选了我当‘美人儿’?” 幻影一愣:“你是说楚大小姐自小贪图美色?” “不准那么说我家大王!” 陆钰掏出楚天骄送他的那瓶玉肤霜,仔细的涂抹在了脸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时候,我跟王胖站一起,孰美孰丑,一眼视之……哎,如今,我这张脸,不就是放大版的王胖吗?” 陆钰一想到如果被楚天骄看见,自己顶着一张王胖的脸,会是什么心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绝对不行,大王的心中,只能留下我的盛世美颜!” 幻影看着陆钰那作天作地的样子,十分想将他打晕了,丢到楚天骄的面前。 可是,他不敢,他怀疑,自己真要这么做了,世子很可能会羞愤而死。 “哎,只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世子,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女人了吧?” “滚,你家世子我是堂堂七尺男儿!只不过我家大王太阳刚,为了配合她,我能不柔软点吗?” 幻影知道自家世子,就是个满脑子楚大小姐的标准“妻奴”,这毛病是自小种下的,没得治了,也懒得再劝了。 “世子,我打听过了,照阳港如今有五千士兵守卫,楚家二公子长期都守在那边,咱们想从照阳港出海,可能是不行了。” “那就再等几天,等我的伤好了,从雍平关翻城墙走。” “离国和东夷正在交战,咱们此时去东夷,一旦被发现,会不会被当做叛国?” “不会,咱们不是被谢容安劫走的吗?” 幻影一想,世子在上京,确实是被谢容安劫出王府的,只要这一路,不被人发现他已经脱险,就算去了东夷,也大可以推在谢容安身上。 “世子,你确定谢容安和子辰会回东夷?” “他们已经暴露,东夷和离国又开战了,他们不回东夷,待在离国只有死路一条。” “你非要杀了谢容安?” 陆钰眉头拧成了一团,咬牙道: “只有杀了他,我才是我。” 幻影总觉得陆钰这是有些自大了,谢容安是他的师傅,武功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否则世子也不会被谢容安所擒。 “可凭着咱俩,能杀得了谢容安吗?” “尽力而为吧!这次被雷劈,也不是没有好处。 我感觉我的丹田之气,充盈了不少,内力也增强了,或许能与谢容安一战。” 原来,陆钰所谓的周游列国,不过是说给楚天骄听的。 他一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杀了谢容安。 他追着谢容安一路向东,到了曲阳关,便失去了谢容安的踪迹。 正在他准备前往东夷找谢容安时,遇见了楚天骄带兵驰援临海。 他一路跟踪楚天骄,到了雍平关,趁着楚家军与东夷人作战,捡了一套死亡战士的盔甲和战马,混进了骑兵营。 清点人数的时候,又发现了飞云坳的严七,便求了严七,将他包庇留在了骑兵营。 能潜伏在军中,保护自家大王,陆钰很是高兴。 原本他可以一直混到楚天骄班师回朝的时候,结果却天降神雷,将他劈现了形。 “苍天啊,我不过是为了近距离的保护我家大王,我碍着谁了?您要这样用雷劈我?” 陆钰一想到莫名其妙被雷劈,就郁结于心。 “幻影,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盛世美颜,遭了天妒,才会被雷劈?” 这话幻影这几天已经回答了无数次了,实在不想再回答了。 “世子,你还是照照镜子吧!我出去弄点吃的。” 幻影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走在临海城里,相当的显眼。 毕竟临海城中的青壮,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并且,如今城中的食物,也非常难寻找。 没有店铺商贩,所有的粮食,都管控在军队的手中。 武宁伯都是按天供应粮食给县衙,由县衙发放救济粮。 幻影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领救济粮,只能去那些空置房中的地窖中去寻找。 上一次运气好,找到一个地窖里存有一些粮食,没有被东夷洗劫。 可没等他们拿走,便听到了楚大小姐的丫头桑葚,带着狗追来了。 幻影一路避开人,连续翻了好几条巷子,最后,终于找到几根红薯。 正当他欢喜的爬出地窖时,却被一队士兵给围住了。 还有一只大黄狗,伸着舌头正瞪着他。 陆鼎峰从士兵们的身后走出来,操着手气鼓鼓的说:“我就猜到了你们肯定要翻地窖找吃食!” 第283章 撸一把,有感觉没有了? 幻影被陆鼎峰带到了楚天骄面前。 “你家世子呢?”楚天骄问。 幻影一点不含糊的交代了陆钰的所在。 “他为什么躲着我?” “回禀楚大小姐,我家世子被雷劈了,容貌有损,不敢被楚大小姐看见。” 楚天骄一想,陆钰确实极其看重自己的外貌,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他,放心的在城里面养着,等伤好了再相见吧!” 幻影觉得诧异,“楚大小姐,您不去抓我们家世子了?” 楚天骄道:“只要知道他安好即可!他若不想见我,又何必去为难他呢?” 楚天骄一向不愿意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尤其是对朋友。 试想自己如果容貌有损的时候,其实也不愿意见外人。 更何况是总将自己的盛世美颜挂在口上的陆钰呢? 楚天骄让陆鼎峰放幻影走。 “幻影,你回去好好的照顾你家世子吧!走的时候带点吃食走,城里不好寻粮食。 还需要什么,就跟桑葚说。 让阿钰好好养伤!” 幻影看楚天骄淡然的神情,为自家世子在心里掬了一把泪。 楚大小姐对世子,这明显是兄弟之情,世子追妻,任重道远啊! 幻影拿着楚天骄送的东西,出了将军府。 一路上,他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心中一喜:“难道楚大小姐是想偷偷的去看世子?” 幻影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让后面的人能更好的跟上。 到了他与陆钰藏身之处,幻影进了这处空院子。 陆钰看见是幻影,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如今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只是被雷劈的后遗症有点严重,双腿和双手,会不受控制的抽搐。 这症状,军医当初说,得慢慢恢复,像他原本就有武功,可用内力自我梳理经脉,好得应该更快一些。 院子里有棵大枣树,如今树叶都已经掉光了。 树下有一张藤椅,陆钰缓缓的挪了过去,躺在了藤椅上。 他看到幻影背上的布袋,笑问道:“今儿你收获不错啊!” 当幻影拿出一块馕递给陆钰时,陆钰一愣:“你去军营偷的?” 这种馕,是军粮中最常见的干粮,陆钰前几日,在军中见多了。 幻影看了看门,心道:“楚大小姐怎么还不进来呢?” 他怕他家世子听说了楚天骄可能会来,又跑,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小院外面,陆鼎峰被陆承基托着,刚刚爬上围墙。 虽然楚天骄说不要去打扰陆钰,可陆鼎峰一想到自己的小孙孙,是被自己拖累才被雷劈的,就放心不下。 他拉着陆承基一路跟踪幻影到了这里。 想从围墙外偷偷的看看陆钰是否安好。 他双手趴在墙沿上,探出脑袋,远远的看见大枣树下一个黑不溜秋的人,看幻影站在那人的身边,便能猜到那“黑人”,就是自己的小孙孙。 陆鼎峰的一颗心,揪了起来,“我可怜的小孙孙哟,这怎么比李匡那黑小子,更黑了?” 陆钰的内力已经恢复,听到了动静,伸手一把抓住幻影,低声道:“有人来了,快逃!” 幻影将他按回躺椅,“别慌,应该是楚大小姐跟来了。我刚才被楚大小姐的人抓了,那些吃食,就是楚大小姐给的。” 一听是楚天骄,陆钰更慌了,“快帮我遮遮,快找块布来。” 幻影一大男人,也没有带手帕的习惯,两人的行李,也都在被陆鼎峰带着狗撵的时候遗失了。 就陆钰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幻影去城里的成衣铺子里,给他偷的。 突然让幻影找块布,还真把幻影给为难住了。 他用眼瞄了一眼四周,恰好看见院里有一竹编簸箕,冲过去捡了起来,递给了陆钰。 陆钰手拿着那只簸箕,有些凌乱,心一横,遮在了自己脸上。 看见院里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陆鼎峰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干脆爬上了墙,半个身子探进了墙里,冲着幻影招手:“幻影,过来,接我一下!” 幻影看见是楚大小姐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以为楚天骄跟在后面,走了过去,接住了陆鼎峰。 然后,便有一名穿着甲胄的少年百夫长,跃过了围墙。 这自然是陆承基。 陆鼎峰拉着陆承基冲到了大枣树下,看见陆钰双手拿着一张竹编簸箕,遮在脸前,安慰道: “世子别怕,就我跟葛百夫长两人来看你,大小姐没来。” 陆钰说不清楚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缓缓的将竹编簸箕拿开,看到陆鼎峰的脸,嫌弃的说道: “臭丫头,你来做什么?” 陆鼎峰也不生气,撸了一把陆钰的头顶叹息道: “这头发,得费些功夫才能捋直了。” 陆钰一把薅开陆鼎峰的手,“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没皮没脸?一来就又撸本世子的头,如果不是看在我家大王的面子上,当心我揍你!” 陆鼎峰知道陆钰也就是嘴狠点,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她拉过了陆承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最可爱的……陆家子孙。” 陆承基其实见过陆钰,只是彼此没有正式介绍过。 那时陆承基跟着楚天骄去南宁,又一路到了胶州,陆承基都跟着士兵们在一起。 他根本不关心楚天骄身边,是不是有一个自己的子孙后代。 看见了陆钰,也就当看见一个普通人一样。 今儿算是近距离的第一次看自己的曾孙,不禁心累:“这黑不溜秋的丑模样,哪点可爱了?” 陆鼎峰尤不满足,抓住陆承基的手,放到了陆钰的头顶。 “撸一把,有感觉没有了?” 陆钰有些傻了。 这丫头莫不是个疯子? 她自己撸我头顶也就算了,居然还请别人撸? 当我是宠物吗? 还没等陆钰反抗,陆承基被自己祖父带着撸孙子,竟然还真撸出了点意思。 再看陆钰目瞪口呆的模样,竟然觉得丑萌丑萌的,十分顺眼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血脉的神奇力量,陆承基冲着陆钰笑了笑。 陆钰板起了脸:“麻烦把你们的手拿开,本世子有伤在身,不方便接待外客。” 陆鼎峰才不管他这些:“世子,乖,不要生气。我们是来照顾你的!” 陆钰一听又要照顾他,慌忙摆手拒绝:“不用,你们走吧,我用不着你们照顾。” 陆鼎峰搬出了楚天骄镇压陆钰:“世子,这可是大小姐的吩咐。大小姐说,让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再相见。 让我们好好照顾你,需要什么药材,我都会给你弄来。” 陆钰依然冷着脸不答应,陆鼎峰继续说道: “世子,你不想总顶着这副样子吧? 我可告诉你,那姓李的小子,可是对我家大小姐贼心不死。 你不快点好,当心媳妇儿没了!” 陆鼎峰是懂他家小孙孙的死穴的。 第284章 高!还是祖父您老谋深算。 陆钰一听,忘记了赶人,开始怒骂道:“我就知道,李匡那小子,想撬我墙角。这段时间,我不在大王身边,他都干了些什么?你快跟我说说。” 其实李匡已经去了胶州,可陆钰不知道呀。 陆鼎峰成功的激发起了陆钰的危机感,顺利的留了下来,充当起了陆钰“耳目”的角色。 至于陆承基,因为是楚天骄的亲卫队长,也得到了陆钰的优待。 没人的时候,陆承基拉着陆鼎峰问:“祖父,咱这小孙孙可爱是可爱,怎么我感觉有点傻?” 陆鼎峰啐道:“傻什么傻?他就是云徵说的那种‘恋爱脑’,撇开小孙媳妇的事,他可是精得很!” 陆承基恍然大悟:“祖父,你不会是想撮合他俩吧?” 陆鼎峰一脸的奸诈:“楚天骄现在没嫁给咱陆家的子孙,咱也算不得她的祖宗。 但咱的第六代子孙,可不止陆兆凌一个。 她若嫁给了阿钰,嘿嘿,不就还是咱小孙媳妇了吗?” 陆承基冲着陆鼎峰竖起了大拇指:“高!还是祖父您老谋深算。” 从这一天以后,陆钰就安心的住在了这个小院中。 陆鼎峰每天都会过来看他,还会给他带来食物和药材。 祖孙俩从最初的吵吵闹闹,逐渐和谐了起来。 更多的原因,是陆钰实在拿陆鼎峰没有办法。 他不忍伤害大王最看重的丫头,加上也知道陆鼎峰没有恶意,也就慢慢的容忍了这个丫头的各种无礼,只当是遇到了一个疯丫头。 陆承基偶尔也会过来,不过他最多就是冲着陆钰笑笑,并未做什么逾越的动作。 如此过了半个月,陆钰的皮肤,基本恢复了,四肢,也不再抽搐。 胶州传来消息,洛霓裳基本控制住了胶州的瘟疫,死亡人数,每天也不再增加。 李伯昌写信给武宁伯,胶州附近,发现了上官烈的溃军,但这些人非常的狡猾,他们隐藏入了山里,常去村子里抢劫粮食,没有靠近胶州城。 李伯昌派出了没有感染的军队,进山清剿这些溃军。 而边境以外的那五万东夷大军,应该是为了接应上官烈,向胶州城前进了五十里。 李伯昌在知道雍平关和临海大捷后,急于证明自己,准备发起反击。 武宁伯回信劝说,胶州驻军刚刚受了瘟疫的侵扰,此时不是作战的最好时机,建议只清缴溃军,不用理会边境以外的那五万东夷大军。 李伯昌自然知道武宁伯的建议,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是,他预感到了楚家此战之后,会与自己争夺东线的控制权,如果自己一点战功不立,肯定会落入下风。 于是,李伯昌没有听从武宁伯的建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出了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向驻扎在五十里以外的东夷军营,发起了突袭。 可惜,李伯昌的五千骑兵,并未收到奇效。 东夷人似乎已经警觉到离国军队随时可能派骑兵突袭,在营地前,设置了大量的障碍物。 骑兵要越过,就必然惊动营地里的巡夜士兵。 等李伯昌的骑兵杀到大营时,东夷人已经严阵以待。 这一战,李伯昌派出的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折损过半。 上官烈趁机带人杀向了胶州旁边的鹧鸪峡。 幸好李伯昌预料到了上官烈可能会借机想逃,在鹧鸪峡埋伏了大量的人手。 上官烈从临海带出来的六千溃军,尽皆战死在了鹧鸪峡。 不过,在他们的拼死护送下,加上上官烈的军中,出现了两位绝顶高手,上官烈还是跃过了鹧鸪峡,逃出了离国的边界线。 战报传到临海的时候,武宁伯看了气得吹胡子瞪眼。 “急功近利的无知匹夫! 他难道看不出来,人家放五万大军在他城外,就是为了迎回上官烈吗? 他胶州原本就势弱,此时当养精蓄锐,或请我们临海支援。 姓李的老小子,私心太重,怕我们过去了,会抢占了他的功劳,迟迟不发增援请求。 好了,现在连大鱼都放走了。” 武宁伯虽然被皇帝任命为东征大元帅,可以节制东线驻军。 可皇帝很恶心的在圣旨里写的是与李伯昌共同节制。 也就是说,两人的指挥权大小是一样的。 所以,在李伯昌申请他带军增援前,武宁伯是不方便带兵去胶州的。 果然,不久武宁伯就又接到军报,胶州城在外的东夷大军,撤退了。 也不知道李伯昌的折子怎么写的,明明是大败,竟然变成了大捷。 皇帝竟然派人来嘉奖了胶州驻军。 圣旨中说,李伯昌击退了东夷围攻胶州的五万大军。 武宁伯听到这个消息,冷笑道:“皇帝难道看不出来东夷退兵,畏惧的是咱们临海和雍平关的楚家军? 东夷人怕我们围魏救赵,反攻东夷,才急着退兵。倒是便宜了李伯昌了!” 楚天骄安抚武宁伯道:“他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他绝不会将此战的全部功劳,算在咱们楚家军头上。 李家是他扶持起来的,为了面子,他也会替李家遮掩。” 幸好,在离阳候的威逼恐吓下,皇帝还是怕国门有失,同意了郑闯为临海的守将。同时,雍平关马大壮为守将的任命,也都明旨发了。 只不过,又提拔了两名李家的将领为副将,放在了这两个地方。 东夷派了使臣来递交降书。 他们没有走临海,而是将降书交给了李伯昌。 李伯昌接了降书,连同使臣送往了上京。 接下来便是朝廷与东夷谈判了,是割地还是赔款,都要看皇帝跟东夷使臣的角力了。 武宁伯接到旨意让他班师回朝。 他与楚家兄妹商量,最终大家决定,从带来的楚家军中,留一万老兵给郑闯。 武宁伯带回上京一万新兵。 这一万楚家军的老兵,将作为临海新守军的骨干力量,帮助郑闯训练和组建新的临海驻军。 李伯昌派来的副将,也带来了两千人。 李家的副将,如何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武宁伯? 这两千人又被武宁伯以各种理由换走了。 这名副将,在临海,彻底变成了光杆司令。 安排好临海和雍平关后,武宁伯才决定了班师回朝的日期,上报给朝廷。 临走前,楚天骄终于走进了陆钰住的小院。 第285章 你个不孝子孙,我揍死你! 陆钰已经从陆鼎峰的口中,知道了楚天骄今日会来跟他告别。 一大早,陆钰便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的行李,已经由陆承基帮他找到,里面有他自己的换洗衣物和配饰。 他将包袱里的衣服,全部换了一遍,最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 陆钰的容貌已经恢复,他的自信心也回来了,对着小镜子照了一早上,啧啧感叹: “镜子啊!镜子,你说谁才是大王心目中的盛世美颜?” “当然是天下第一美人桑葚姑娘啦!” 一个夹子音响起,仿佛真是镜子的回答般。 陆钰左右一看,没看见人影,冲着门外喊道:“桑葚,出来!” 陆鼎峰从门外蹦了出来,哈哈大笑。 “世子,我就知道你紧张,先来看看你!大小姐稍后就到。” 这些天,陆鼎峰常常给陆钰带消息过来,楚天骄的日常起居动态,只要不关乎军机的,都会告诉陆钰。 陆钰白捡了一支持者,和陆鼎峰的关系越发的和谐了起来。 “世子,男子汉大丈夫,想娶媳妇,不能总扭扭捏捏的藏心里。不如今日,你就直接跟大小姐说了。” 陆钰纠结,“大王似乎还不想嫁人,现在说了,如果她不愿意,岂不是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陆鼎峰一心想将楚天骄拐回陆家,嫌弃自家小孙孙不够用力,骂道: “我家大小姐那脑袋,你不跟她说明白,她就永远不会把你当男人。 你想等她自己想嫁人,我估计得等到她平了六国,江山改姓,才有可能。” 陆钰奇道: “江山改姓?好呀!好呀!我家大王竟然有这志向?” 陆鼎峰一噎,她不过是打一个比方,没想到自己的小孙孙居然还说好? 陆鼎峰气得吐血,一巴掌扇到陆钰后脑勺上,大吼道:“好个屁!别忘了,你姓陆。” 陆钰不理解桑葚这丫头为什么突然暴怒,站起身与她保持距离,硬怼道:“我姓陆关你什么事?这江山如果大王喜欢,姓了楚又如何?” 陆鼎峰暴跳如雷,“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个不孝子孙,我揍死你…” 他完全想不到陆钰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陆鼎峰想让陆钰娶楚天骄,不就是想让楚天骄帮着稳固陆氏江山吗? 结果陆钰这个不成器的子孙,想法太奇葩,竟然想将他的江山送人? “你就没点大志向吗?难道你不想做皇帝吗?” 陆钰摇头,“不想。” 陆鼎峰循循善诱: “你做了皇帝,就可以娶楚大小姐做皇后,难道这样不好吗?” 陆钰翻着白眼继续摇头: “不好!我看我家大王不想做皇后。” “…” 陆鼎峰无语,没想到陆钰还真将楚天骄的心思看懂了。 陆鼎峰知道楚天骄前世就做过皇后,还真的不稀罕做皇后。 他想忽悠陆钰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谁知陆钰在这一点上,完全是个死心眼。 他的宗旨永远是,我家大王想干啥,我就配合她干啥。 陆鼎峰心累,看来自己的算计,得换人了。 指望眼前这个“恋爱脑”成事,是没希望了。 陆鼎峰气呼呼的去了院子里,正好楚天骄敲门,幻影将楚天骄迎了进来。 “阿钰呢?” “在屋里呢。” 楚天骄看了一眼坐在大枣树下的陆鼎峰,笑道:“你倒是跑得勤快。我看你更愿意做陆家的丫头,要不,我把你送给阿钰?” “大小姐,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帮您照顾世子来着……” 陆鼎峰讪讪道。 陆鼎峰留在楚天骄身边,一方面是因为大家知根知底,他可以做自己,活得舒服。 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楚家的势力,庇护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 尤其如今,楚家已经初露锋芒,开始整合离国东部防线,逐渐将拿回离国的所有军权。 此时,陆鼎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楚家的。 曾经的楚家,一心只守国门,倒是无需忌惮。 但如今的楚家,多了两个重生归来的人,对皇权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 一旦大权在握,颠覆他陆姓江山,不过是弹指之间。 作为开国太祖,陆鼎峰胸襟虽然比他的后世子孙豁达,但他仍然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江山改姓。 所以,他必须留在楚家,留在楚天骄身边。 他只希望,楚家不会真的生出夺位之心。 而这个关键人物,便是楚天骄。 陆钰在屋内听到楚天骄说话的声音,走了出来,冲着楚天骄不好意思的笑道:“大王,你来了?” 楚天骄反剪着双手,皱着眉头,一副不认识陆钰的模样,问一旁的幻影道: “那位是谁呀? 长得倒有点像你家世子。 可惜皮肤没你家世子白,头发没你家世子亮,眉毛没你家世子有型,眼睛也不好看……” 被楚天骄一顿评头论足,陆钰越听越慌,从怀里拿出小铜镜,对照着楚天骄的话仔细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心慌,竟然觉得自己的容貌真如楚天骄所说,皮肤不够白,头发不够亮,眉毛有些杂乱,眼睛不好看了…… 糟了,毁容了,真毁容了! 陆钰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将铜镜收回怀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问:“大王,是我啊!我是阿钰呀……我……我再也不能做你的美人儿了吗?” 楚天骄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再次打量陆钰,围着他转了一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这口气,叹得百转千回,动人心魄,叹得陆钰的心肝都打颤。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种人老珠黄的弃妇,即将被大王打入冷宫,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陆钰生无可恋之时,楚天骄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前俯后仰,指着陆钰嘲笑道:“看你吓得那样子!哈哈,谁叫你躲在军中不认我,还陆小七,活该。” 陆钰这才知道,楚天骄是故意在捉弄他。 “大王,你学坏了!” 楚天骄操着手笑骂道:“你以为只有你才会捉弄人?这次被雷劈了,遭报应了吧?” “大王,我跟你说,那雷还真是奇怪,那天也没下雨,突然就一声旱雷……” 两人都没有提起陆钰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边境,热热闹闹的聊起了陆钰被雷劈的事,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新鲜奇遇。 陆鼎峰坐在树下心累的看着这两人,暗道:“就这两憨货,要想等他俩开窍成亲,还不如等我第七代孙子长大……” 第286章 大王,我想去一趟东夷。 凤甲和凤壬的伤,已经养好。 楚天骄今日带了凤甲过来。 凤甲看着楚天骄和陆钰嬉笑,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陆鼎峰抬头问凤甲:“有什么好笑的?” 凤甲一个暴栗,弹在了陆鼎峰的脑门上:“小小年纪,心思那么重做什么? 大小姐这段时间,够累的了,能跟世子说说笑笑,不是很好吗?” 凤甲不知道陆鼎峰的真实身份,在她眼里,桑葚这丫头,最近半年就是被楚天骄给惯坏了。 桑葚是被楚天骄分配入了武婢队伍的,凤甲在离阳侯府,就是桑葚的顶头上司。 她管教桑葚,天经地义。 陆鼎峰捂着额头跳了起来,连连喊疼,可就是拿凤甲没脾气。 凤甲可真的会一言不合就揍她。 “君子动口不动手!” “错,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陆鼎峰被凤甲拉扯着出了院子。 “你拉我出来做甚?凤甲,你不能动不动就揍我!” 凤甲扯着陆鼎峰的耳朵,将他拽到了墙根训话。 “谁叫你人小鬼大,没事瞎掺和主子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总往世子跟前凑。” “我凑怎么了?那是大小姐让我照顾世子。” 凤甲松了手,让陆鼎峰站好,冷着脸,警告道:“咱们做丫头的,要谨守本份,你不要起什么歪心思,世子爷不是你能肖想的!” 陆鼎峰冷汗都下来了。 特么的,陆钰可是他的子孙,他自己往跟前凑,完全没心理负担。 楚天骄因为知道真相,也不介意。 可在凤甲等人看来,却是桑葚这丫头起了歪心思。 陆鼎峰觉得这事还真不能怪凤甲。 她只得赌咒发誓,自己只不过是想撮合大小姐和世子,绝对没有自己跟着嫁过去的心思。 凤甲听完她的誓言,半信半疑。 “好,就算你没那方面的坏心思,可主子的事,在主子没有明确表态前,也轮不到你掺和。” 陆鼎峰只得伏低做小解释道:“我不是看大小姐已经快十六了,又退过亲,替她着急吗?” 凤甲啐道:“咱们大小姐,如果想嫁人,多大了都不愁嫁。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陆鼎峰不服气的顶嘴:“你不觉得大小姐和世子很配吗?” 凤甲面色一缓,点头:“是挺配的。不过,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谈婚论嫁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旁人瞎搅和,反而不美。” 陆鼎峰在这方面,还真不如凤甲了解楚天骄和陆钰的相处模式。 她们在院子外争论,院子里的俩人,已经在院子中间生起了火,正在烤红薯。 “阿钰,你啥时候学会了烤红薯了?” “城里最近吃食少,幻影寻回来的吃食,最多的就是红薯。 我看他烤得不错,便跟他学的。” 上一次分别时,楚天骄给陆钰烤了一堆黑不溜秋半生半熟的红薯,把陆钰吃得差点阵亡。 陆钰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自己学会烤红薯。 今儿总算有机会在楚天骄面前露一手了。 “大王,你下次烤的时候,记得像我这样,裹层泥,或者埋在火堆下面,就不会将红薯烤得表皮全部炭化了。” 陆钰一边烤,还一边教楚天骄。 楚天骄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叹道:“想不到还有这学问在里面,凤甲都没告诉我……” 一会儿,烤红薯的香味便飘散在了小院里。 陆钰将火堆拨弄开,从地下挖出两个烤好的红薯。 “凉一下,就能吃了。” 楚天骄吸了吸鼻子,赞道:“真香!” 幻影靠在远处的树上翻白眼:“原来你自己会烤了呀?还会烤给别人吃!哼,下次饿了不要哭着求我烤给你吃。” 陆钰烤的这两根红薯相当的成功。 他用干净的帕子包裹着剥好,递给了楚天骄:“大王,尝尝。” 楚天骄其实刚吃过饭才来的,还是很给面子的接过来,边吃边夸赞,仿佛这根烤红薯,是什么人间极致美味一般。 陆钰立即有了想法,心道自己是不是该去学些厨艺? 抓住大王的胃,指不定就能抓住大王的心? “大王,大军是明日出发吗?” 陆钰小心的问道。 楚天骄点头,等一个红薯都咽了下去后,才一边净手一边道:“阿钰,跟我回上京吧?” 陆钰有些心动,却又知道不可能。 一个圈禁在王府中的世子,是配不上大王的。 他看着楚天骄,没有再隐瞒自己的打算:“大王,我想去一趟东夷。” 当知道陆钰跟到了临海,楚天骄便有些猜到了他的打算。 “你想去杀谢容安?” 陆钰点头:“谢容安潜伏在我南宁王府十几年,挟持我父王,又曾经想掳走我。 我与他的师徒之情,早就荡然无存。 他害得我们王府摇摇欲坠,差点犯下谋逆之罪被抄家灭门。 谢容安就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楚天骄明白,谢容安确实将陆钰父子害惨了。 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南宁,很可能,南宁王府便会如前世一般,灰飞烟灭。 陆钰想报仇的心情,她能理解。 “阿钰,仇咱们要报,但是没必要把自己搭上。 谢容安的武功原本就高,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如等我返京交完差事后,咱们带人一起去东夷。” 陆钰没想到楚天骄不仅没反对自己去东夷,还打算陪他去。 可他不想将楚天骄拉入险境中。 “大王,我不会鲁莽的,我这次去东夷,会见机行事。 如果找不到暗杀谢容安的机会,我至少想弄清楚,谢容安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南宁王府,难道仅仅因为我父王糊涂?” 这其实也是陆钰这段时间心中最大的疑问。 离国的藩镇不止南宁,甚至南宁王应该是最没有权势的一个。 为什么东夷人会盯着他们南宁王府渗透,而不去找其他的藩王? 特别是上次谢容安竟然想将他掳走,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楚天骄被陆钰一说,也觉得奇怪。 是啊,南宁兵不强,马不壮,东夷人为什么就盯上了南宁王呢? “那行,你注意安全。我先回一趟上京安排一些事,下个月,我去东夷找你。” 楚天骄其实也想去一趟东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既然前世是东夷灭了离国,那么自己就应该更了解这个狼子野心的敌人,为将来的决战提前做好准备。 等楚天骄说明自己的想法后,陆钰道:“那好,我先去探路。我会在东夷的皇城等你。” 两人约好了接头的大致时间和暗号,想到即将一起勇闯敌营,都有些兴奋和期待。 楚天骄将带来的一个包裹递给陆钰:“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毒药和解药,还有一本拓印的毒经秘典,那是东夷的毒术,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陆钰接过了包袱,笑道:“大王,原来你早就替我准备好了啊?” 两人心意想通,很多话不用明说,楚天骄也知道陆钰不会跟自己回上京的。 “大王,我上京的那些铺子,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可是收了五成的管理费的,一定给你经营好。” …… 第二日,楚天骄骑着小红,一身戎装,跟在武宁伯身后,随军返京。 一回头,看见城墙上一袭白衣的陆钰,正在向她挥手作别。 第287章 武胜大将军 楚天骄不耐烦和大军一起慢慢行进,带着凤甲等人脱离了队伍,提前回了上京。 刚到离阳候府,门房看见几人几骑,兴奋得大叫,飞奔进府,一路高喊:“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楚天骄如一阵风一般,旋进上院,看见楚老夫人站在院子里,搓着手翘首以待。 “祖母!孙女回来了!” 楚天骄上前将楚老夫人抱了个满怀。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楚老夫人老泪纵横,激动的轻抚着楚天骄的背,也不嫌楚天骄一身甲胄硌手。 按照规矩,没有进宫复旨前,楚天骄是不能回家,也不能卸甲的。 大军要明日才会到达,楚天骄明日再出城与大军汇合,再与武宁伯、楚珉宇一起进宫复旨。 祖孙俩进了屋,楚老夫人帮着楚天骄卸了甲胄,便开始掰着她四处检查,是否有伤。 “祖母,我没受伤!” 楚天骄这一次确实运气不错,也因为先太子送的这套玄铁铠甲坚韧,替她挡下了不少的刀枪,她确实没有受伤。 楚老夫人亲自检查后,才放下心来。 “小翠,快,快叫厨房准备大小姐爱吃的。” 李嬷嬷笑着回答:“老夫人,早就吩咐下去了。” 楚老夫人又牵着楚天骄往青松院走,“先回你院子,泡个澡,一会儿再过来吃。这一趟,可苦着我乖孙女了……” 等楚芸儿和李婉娘等人赶到上院时,楚老夫人已经陪着楚天骄去了青松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天骄是第一次出征归来,楚老夫人今日表现得特别的黏人,竟然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天骄,直到晚膳开席。 第二日一大早,楚天骄便出了城,骑行了三十里,与大军汇合。 一个时辰后,六皇子陆元清带着圣旨来迎接。 皇帝宣武宁伯、楚珉宇和楚天骄三人进宫复旨,其他人例行返回西山大营。 进了宫,成宗皇帝一声卸甲,三人才正式卸甲复旨。 “三位爱卿,此行辛苦了!” 成宗皇帝笑容满面,目光先落在了武宁伯的脸上,然后迅速离开,看向了楚天骄。 “都平身吧,楚家的大丫头这次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了!” 皇帝开始使劲的夸楚天骄。 一方面是楚天骄确实立了大功,一方面是楚天骄是女子,将功劳尽可能多的记在她身上,对大局无碍。 楚天骄也不惧成宗皇帝,虽然这个是原装的,但陆元奎死后,可没少在太庙里哔哔自己的丰功伟绩。 楚天骄深知这位皇帝的性格,开始顺着他逢迎了起来。 “臣能立下些许微功,皆因陛下不拘一格善用人。 若不是陛下给臣出征的机会,臣也只能困守闺阁了。 陛下胸襟之豁达,能容山河日月,陛下智谋之奇诡,让东夷小贼闻风丧胆……” 陆云奎被楚天骄一顿彩虹屁,拍得舒坦到了极点。 他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前倾,一副看自家子侄的和蔼可亲模样,望着楚天骄,仿佛在说:“朕还有啥优点,你展开来多说说。” 殿上众臣听皇帝和楚天骄在那互吹,纷纷看向了站在武将之首的离阳侯,那意思仿佛在问:“你们楚家怎么出了一个这么能说的?” 离阳侯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管的模样。 楚天骄接收到了成宗皇帝给的暗示,也毫不吝啬那些溢美之词,继续说道: “十七年前,陛下便已亲征东夷,率领楚家军直捣黄龙,活捉东夷皇帝……” 这事,是成宗皇帝在太庙里每日必唠叨的。 虽然他只负责押运了粮草,但是被他一吹嘘出来,仿佛老离阳侯十七年前那场大战,就是他指挥的。 楚天骄几乎是按照成宗皇帝在太庙里吹牛的原话复述出来,这可把陆云奎高兴坏了。 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离阳侯夸道: “哈哈哈,楚爱卿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羡煞朕了! 朕决定了,封楚天骄为武胜郡主,保留武胜大将军衔,领实职,赏金千两。” 离阳侯和楚天骄皆出列谢恩。 众臣一听,可就有人不乐意了。 封楚天骄为郡主,赏金千两,这大家没意见。 可保留武胜将军衔,这可就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了。 刘御史首先站出来反对道:“陛下,县主出征时,您封的武胜将军可是从一品大将军虚衔,虚改实,也应从六品校尉开始,按照军功逐级提升。 再说,本朝虽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却从未领过实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陆云奎有些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冲动了。 楚烨站了出来,高声怼刘御史道:“此战楚天骄识破东夷奸计,率五千骑兵,及时救援雍平关,在雍平关守将被杀的情况下,保下了雍平关。 又诱敌入城设伏,杀敌一万五千人。 再奇袭雍平关外金日蝉率领的东夷大军主力,仅雍平关一战,就杀敌四万余众。 立下此等大功,谁能置喙她不能任实职? 难道下一次再有敌国侵犯国门时,刘御史你代替她去上前线?” 叶林轩也站出来反对,被武宁伯瞪着反驳: “叶尚书,不,据说现在你改任侍郎了。 你说楚天骄擅自改变战略,延迟救援临海,你所谓的战略,是谁告诉你的? 东夷人设下毒计,欲从雍平关突破后,合围我东征大军,难不成是你跟东夷人商量的? 如果不是楚天骄识破东夷人的奸计,我五万东征大军,必将落入陷阱,全部阵亡在临海城外。 说,你是不是将我们要驰援临海的消息,卖给了东夷人?” 武宁伯这一招反咬,吓得叶林轩顿时跪了下来,冲着皇帝大喊冤枉。 朝廷上开始吵吵嚷嚷。 楚家派系的当然支持楚天骄任实职,其他派系的,却不愿意楚家突然多了一位从一品的大将军。 就在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丞相出列,启奏道: “恭喜陛下又得一猛将。 正如楚将军所说,此战之所以能获胜,皆因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 陛下之智,寻常人怎会懂得? 老臣赞成陛下对楚天骄的封赏。” 有了文臣之首的王丞相支持,成宗皇帝又觉得自己的确善于用人了。 女子怎么了?只要能为我所用,怕什么? 女子远比男子好控制,我升楚天骄的职,就不用给武宁伯这个老匹夫实职了。 楚天骄是老匹夫的外孙女,他也不敢说我不公了。 这些大臣,如何能懂朕的心思? 于是,成宗皇帝不再理睬那些反对的大臣,正式封赏了楚天骄为武胜郡主,从一品武胜大将军,领实职。 武宁伯原本已经赋闲在家,不再领军职。 此战大功,皇帝刻意打压,又让他卸了军职。 皇帝只将武宁伯的爵位,又延续了三代,再给了一些金银赏赐。 武宁伯也没啥意见,毕竟皇帝之前已经升了郑闯为临海将军,算是把他的功劳,给了孙子和大外孙女。 楚珉宇又升了一级,他原本是五品指挥佥事,升成了四品宣威将军。 如果是以往,楚珉宇肯定会很高兴。 可今日,他却很蒙圈:“我妹妹都是从一品的武胜大将军了,我才四品宣威将军,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288章 我媳妇儿到底是谁啊? 散朝之后,楚家四人一同退朝。 王丞相上前道贺。 楚天骄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了声“王伯父。” 楚珉宇自然也跟着这么喊。 王丞相盯着楚珉宇乐道:“过几日,该改口啦!” 楚珉宇更加的懵圈。 楚天骄昨日回了家,已经知道二哥跟王星然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但楚珉宇自己至今还未回家,自然不知道。 离阳侯一推自己儿子的肩膀,指着王丞相道:“叫岳丈!” 楚珉宇之前相看过好几家,楚老夫人问他可有中意的,他都说无所谓,一切听楚老夫人决定。 其中偏偏王星然没相看。 皆因两家正准备相看之时,王星然跟着楚天骄,跑到南宁去了。 两家定亲原本也想过再安排一次相看,不过楚珉宇人在临海,就先问了王星然。 王星然道:“楚二哥挺好一人的。” 楚老夫人一听,那还相看什么? 本来就是认识的,人家闺女都同意了,楚珉宇这不开窍的,还能有什么意见? 于是,楚老夫人便请了康王妃为媒人,上王家提亲去了。 这事两家已经拖了不少日子,所有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妥当,很快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的流程便走完了,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可这些楚珉宇这个当事人不知道啊,他愣头愣脑的叫了一声:“岳丈大人。” 然后他开始掰着手指在心里算,自己跟王家的谁定亲了。 王丞相生有七子三女,前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其实只剩下王星然一个女儿待嫁,很容易便能猜出来。 可不巧的是,之前上京城里都盛传,王家想亲上加亲,将王星然嫁给六皇子陆元清做六皇子妃。 楚珉宇也一直这么认为。 然后,他就直接把王星然给算作了已经定亲的。 出了宫门,楚珉宇着急的拉着楚天骄问:“大妹妹,我媳妇儿谁啊?我怎么算来算去,王丞相就王庭一个子女还没定亲事呢?” 楚天骄古怪的看着自家二哥:“二哥,你……你莫非有龙阳之好?” 关乎自己的亲事,楚珉宇是真急了,他也没那意思,就是怕王家认个干女儿什么的给他做媳妇。 说就王庭一人未定亲,也不过是表示王家没女儿的意思。 谁知楚天骄竟然误会了。 “大妹妹,你胡说什么?王家的女儿不都定亲了吗?你快告诉我,家里给我定的谁呀?什么歪瓜裂枣塞给我,我可不干。”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是谁说一切都由祖母做主的?告诉你,你现在着急已经没用了。 六礼都只剩迎亲这最后一礼了,就算祖母真给你定的王胖,你也只能娶回家做媳妇了。” 楚珉宇当然知道怎么都不可能是王庭,离国虽然有好男风者,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娶男妻的。 他挠头苦思冥想,恍然大悟:“难道是姓周的那个丫头?” 楚天骄不解,“明明给你定的王丞相的女儿,怎么会姓周?” 楚珉宇拉着楚天骄暗戳戳的分析道:“王丞相家和周尚书家,不是住隔壁吗? 上京城里,前些年不是有流言称,王丞相跟周夫人年轻的时候,有些瓜葛吗? 二叔还说,亲耳听到过周尚书叫王丞相‘隔壁老王’,两人见面就吵架! 会不会周家那丫头,其实是王丞相的私生女,现在认祖归宗了?” 楚天骄实在是佩服他哥的脑回路。 “哥,你不去写话本子,实在是屈才了。” 兄妹俩就在宫门外嘀咕。 最初声音还挺小,等到楚珉宇开始脑回路发散的时候,音量就没控制住。 “咳咳……咳咳……” 背后传来咳嗽声,兄妹俩才同时回头。 只见他们的身后,离阳侯、楚烨、王丞相、周尚书,四人正好站了一排,将二人的话,都听见了。 楚烨正在猛烈的咳嗽,提醒自家大侄子和大侄女。 王丞相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楚珉宇,看不出喜乐。 不过楚天骄眼力好,明显感觉到了王丞相的脸皮,在颤抖。 楚天骄感觉自己二哥这下子真的要玩完了。 还没成亲呢,就得罪了老丈人。 再看一旁的周尚书,已经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是刚被楚烨拉着一起走,要跟他商量一下这次战役的伤亡抚恤金的事的。 自从上次楚天骄救了周锦云后,周长安对待楚家,就没有过去那么严苛了。 偶尔也会给楚烨几分薄面。 可今日,亲耳听到小辈在背后议论自己戴了绿帽子,周长安如何能不怒? 不过他也是久经风雨的老狐狸了,在宫外如果大闹,只会让更多的人笑话。 所以,他捏紧了拳头,忍着怒气,瞪着楚珉宇问道: “楚二公子这是不想做王家的女婿,想娶我周家的姑娘吗?” 楚珉宇已经彻底傻掉了,连连摆手:“周伯父,你勿要生气,我这是道听途说,胡言乱语。我错了!” 王丞相与周尚书的夫人,确实有旧,只不过两人是表兄妹关系,并无私情。 他此时也不想大家闹得太难堪,一拍周尚书的肩膀,笑道: “表妹夫,还不是因为你小心眼,总找我的碴,京中才会有那些不堪的流言。 算了,清者自清,你何必跟小孩子计较。” 离阳侯也赶紧的上前道歉:“周尚书,都怪我教子无方,才使得他如此口无遮拦,在这我跟你道歉了。” 周长安这才面子上好过一些,放过了楚珉宇。 楚天骄忙岔开话题,问道: “爹,二叔,你们不是走我们前面去了吗?怎么又跑后面来了?” 楚烨忙解释,他准备跟周长安讨论抚恤金的事。 楚天骄上前向周长安行礼,问候道:“周伯父好!不知令郎如今身体可康复了?我这次从东边带了一株百年人参回来,明日就送到府里,给周公子调理之用。” 周长安明白,楚天骄这是一方面提醒他,她对周锦云有救命之恩,另一方面,送人参,也是替楚珉宇赔礼道歉的意思。 人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周长安也只好将这事放过了。 他在抚恤金之事上,刚才确实想为难一下楚烨,借此惩罚楚珉宇,现在也不好再为难楚家了。 “郡主相救犬子之情,老夫铭记于心。至于人参,我府中暂时还有,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这事虽然就这么化解了,可当晚,楚珉宇还是因为口无遮拦,被离阳侯给罚了。 不过当他知道自己要娶的是王星然时,倒是欢喜,跪在祠堂里,傻乐了一夜。 第289章 反间计 楚天骄升官加爵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上京城。 她在此战中的英勇表现,更是被楚清言写成了话本子,送到了悠然居,每日宣讲。 “太姑奶奶,如此会不会太高调了?” “女子为将,本就不易,难免会有些嫉妒的人,背后说三道四。 与其让那些人瞎传,不如咱们先引导言论,在百姓中树立起你的威望,让那些爱饶舌的人闭嘴。” 当楚天骄被封为武胜大将军的消息传开后,最郁闷的人便是陆兆凌和叶汀兰。 陆兆凌这次是真的被雷劈惨了,至今没有恢复。 玉肤霜已经用了十几瓶了,整个人还是黑漆漆的。 那手脚抽搐的毛病,更像是长久的留下了。 不过正因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皇帝见了反而心软了,除了让他闭门思过外,没有追加惩罚。 “楚天骄,本王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虽然自己是被雷劈的,但是陆兆凌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楚天骄的丫头造成的,四舍五入,这仇,都应该算在楚天骄的身上。 “顺心,去,叫荀朗来!” 顺心和江左虽然也被雷劈了,但这两人明显比陆兆凌伤得轻很多,如今都已经恢复了。 荀朗是陆兆凌的心腹谋臣,被叫到书房后,听明白了陆兆凌要对付楚天骄,劝道: “殿下,如今楚家风头正盛,不宜与他们正面冲突。 如果殿下实在要想解气,小臣倒是有一计。” 陆兆凌阴着脸说:“只要能让楚天骄受辱,什么计谋,你但说无妨。” 这荀朗三十几岁的样子,白面无须,长着一双阴鸷的三角眼,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殿下,如今东夷已经向我朝递交了降书,同意赔款一百万两白银。 陛下已经接受了,两国将重新修好。 此战虽然东夷大败,但仅伤亡了十万士兵,尚未撼动根基。 一百万两战败赔款,对咱们离国朝廷看上去虽多,但对东夷,可不算什么。 东夷原本就有大量银矿,白银根本不缺。 也就是咱们陛下穷怕了,才会这么容易就被一百万两所打动。 如果东夷愿意再出一百万两,求娶离国的武胜郡主,你说陛下会不会同意?” 陆兆凌眼角抽了抽,反问道:“东夷人真想娶楚天骄?” 荀朗道:“当然,这一战,与其说东夷是败给了离国,不如说是败给了楚天骄。 东夷人恨不得食其骨,剜其心,将楚天骄娶去东夷,那不就随便他们折磨了吗?东夷人如何能不愿意。” 陆兆凌很是心动,但仔细一想,又摇头道:“可就算东夷人想,父皇也不一定会答应的,父皇愿意,楚家人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荀朗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说道: “殿下,您想多了。此事成与不成都无所谓。咱们要的,不过是毁掉楚天骄的名声,离间楚家和陛下的关系,替您出气而已。 您想,如果东夷再提出愿割让胶州以东的三城给离国,东夷彻底放弃与胶州接壤的所有陆地城市,退回海上,你觉得陛下和离国的百姓会不会心动? 他们会不会觉得牺牲一个楚天骄,就能换来如此大的利益,完全值得?” 陆兆凌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东夷人怎会舍得?” 荀朗笑道:“不过是虚的,东夷人又不傻,知道楚家肯定不会同意。开天大的条件,都是虚的,他们如何能不愿意?” 陆兆凌目光变得凌厉,盯着荀朗质问道,“你这是东夷人的反间计,你跟东夷人有联系?” 荀朗心一颤,四皇子平日只要一碰到楚天骄的事,就犯糊涂,今儿怎的如此清醒了? 其实,陆兆凌的智商真的不算太低,否则前世也当不了皇帝。 他就是功利心实在太重,又过于自负,且不知道楚天骄是重生的,才会屡屡败在楚天骄之手。 荀朗的话,明显有问题,以陆兆凌的政治敏感性,立即就怀疑上了荀朗。 荀朗退后,谦卑的拱手作揖道:“殿下不要误会,小的跟了您快十年了,处处都是为殿下您在打算啊! 小的之所以有这想法,皆因前两日小的去茶楼听说书,碰到了东夷使团的人,他们托我向殿下转达交好之心。 东夷的二皇子上官烈,愿意倾全国之力,帮助四殿下登顶大位。 小的觉得这对四殿下是个机会,便没有拒绝,准备回来跟您商量。” 陆兆凌大怒:“荒唐!我乃离国皇子,如何能与东夷人勾结?荀朗,你莫要再理会那些东夷人,若是被我那些皇兄皇弟抓住把柄,那可就全完了。” 荀朗察言观色,缓缓继续劝道: “殿下,如今您被夺了亲王爵位,又失宠于陛下,小的替殿下您着急啊!” 陆兆凌闻言,也是有些失神。 荀朗继续说道:“殿下,与其说这是东夷人的反间计,不如说是咱们借刀杀人。 一切明面上的操作,都是东夷人做的,您只需要隔岸观火,您又担心什么呢?” 陆兆凌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只需要将这计策告知东夷人,便不用管了?” 荀朗点头,“当然,殿下只需适当的时机,推波助澜一下即可。届时举国都在议论此事,殿下说两句公道话,无伤大雅。” 陆兆凌仔细的推敲,发现这事确实可以做得跟自己毫无关系,又能大大的坑楚天骄一把。 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信,楚家是绝对不会同意将楚天骄嫁入东夷的。 到时,父皇和离国的百姓,都会怪楚天骄,她那刚积累下来的英雄形象,怕是立即要变成人人喊打。 这条计策,确实够毒。 陆兆凌微不可察的颔首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荀朗立即明悟,陆兆凌这是同意了。 “是,殿下,小的下午请个假,跟新朋友去喝个茶。” 第290章 当今陛下,有点小聪明,无大智慧。 当东夷使臣向离国皇帝提出和亲请求时,满朝文武并不吃惊。 两国为了改善关系,选择和亲,这在当时是比较普遍的手段。 但当听完他们要迎娶的对象时,离阳侯当庭暴怒,差点就在金銮殿上将那名东夷使臣打死。 就连成宗皇帝,都觉得东夷人这是在异想天开。 皇帝下令,让殿前侍卫将离阳侯拉住,“楚爱卿息怒,两国刚刚和谈结束,现在打死对方使臣,说不过去。” 离阳侯这才气鼓鼓的站到了一旁。 鼻青脸肿的东夷使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抱着必死的信念进言: “离国的皇帝陛下,还请您听完我国女皇陛下的诚意,再行决定。 我国女皇陛下愿意以百万两白银和胶州以东三城为聘,求娶贵国的武胜郡主为二皇子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成宗皇帝愣在了御座之上,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折损了那么多兵力,击退东夷,才得到一百万两战争赔款,结果现在东夷居然再出一百万两,迎娶楚天骄。 关键是,东夷竟然愿意割让胶州以东的三城。 那三座城市东夷一旦交出来,那东夷人的领土,除了雍平关外的北境荒原外,就都缩回海上去了。 那对离国的威胁,将会大大缩小。 成宗皇帝的心,噗通直跳,感觉自己有些上头了,真的想喊,“行,就这么定了!” 可没等他喊出声,一个身穿紫袍的身影冲了出来,一脚再次将使臣踢倒。 “去你母的放屁,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对我楚家用反间计!” 这一次,冲出来揍人的是楚烨。 离阳侯被御前侍卫拉扯着,也正在努力的挣扎:“别拦我,让我打死这狗入的!满口喷粪,赤裸裸的挑拨离间,这是想陷害我楚家之心不死啊!” 成宗皇帝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答应,这九成九是东夷人的反间计,到时候别什么没捞着,把楚家给逼反了,那可得不偿失。 陆云奎还好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控制住了贪欲,没有当场答应东夷使臣的提议。 不过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却看到了踩压楚家的机会。 刘御史接收到了叶林轩的暗示,跳了出来,指着楚烨大声指责道:“大胆楚烨,竟然敢在御前殴打使臣,不敬陛下,还请陛下惩处! 东夷提出和亲,本是有利于两国邦交的好事,大家可以坐下来慢慢详谈,怎容得楚家兄弟如此粗鲁处置?” 楚烨闻言,压根当没听了,皇帝坐在龙椅上大喊:“快拉住他,莫让这犟驴将人踹死了!” 几名武将才上前装模作样的拉楚烨,有人还趁机踩了东夷使臣的手指,有人又似乎是不小心的撞到了刘御史。 总之,好一阵混乱后,等把楚烨拉住时,东夷使臣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被撞倒在地的刘御史,跪着哀嚎道:“陛下,楚家兄弟咆哮朝堂,殴打使臣,还故意撞倒微臣,他们这是仗着军功,藐视陛下呀!” 这话喊得,就有些戳中成宗皇帝的痛点了。 他最忌惮的,便是楚家功高盖主,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王丞相看陆云奎脸冷了下来,知道要坏事,赶紧的出列,进言道: “陛下,非是离阳侯不敬陛下,乃是这东夷使臣之言,太过侮辱人,才使得侯爷和楚大人情绪失控。 东夷人许下重利,表面上是迎娶武胜郡主,实则是离间我国君臣。 其用心之恶毒,昭然若揭。 试想,若果陛下答应了,岂不是会被六国嘲笑为见利忘义的小人? 侯爷和楚大人,这是在为陛下不平呀!” 陆云奎一噎,不好再发作。 丞相都说人家是在为自己出气了,自己再罚人家,似乎是不妥。 东夷使臣躺在地上,双眼肿得只剩一条缝了,颤抖着双唇,断断续续的说道:“陛下……我……我国……是……诚心和亲……” 不得不说,东夷这名使臣,倒是有大毅力者,命都快没了,尤不肯放弃挑拨。 皇帝让御前太监将人带下去,请太医好好诊治,莫要真让这使臣死了。 没了外人,皇帝问道:“刚东夷使臣的提议,众卿有何意见?” 大部分的大臣面面相觑。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这东夷要求娶的是楚家的大小姐,问他们意见有用吗? 叶林轩却明白,皇帝问众臣的意见,其实还是对东夷人提出的和亲条件,动心了。 此计最毒之处,便是在于此。 大多数人明明知道这可能是东夷人的反间计,却因针对的是楚家,牵动了各方利益,便会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块巨石般,不可避免的炸起无数浪花。 叶林轩出列道:“陛下,此事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万一这东夷的二皇子,真是折服在了武胜郡主的英姿之下,真心求娶呢?倒是可以一谈。” 这刘御史和叶林轩都很狡诈,他们都未进言让皇帝同意,只提议可以谈。 而这事,最怕的其实就是谈。 只要皇帝同意跟东夷谈判,便是将楚家的女儿,放在了案板上,待价而沽。 这其实就极大的伤了楚家的颜面。 楚家人一定会暴怒。 而且谈判的过程中,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便会对东夷许下的百万两白银和三座城池,抱有幻想。 到时,如果楚家不同意,楚家百年来立下的忠君爱国的形象,便会受到影响,他们在民众中的影响力,也会降低。 叶林轩相信,当皇帝明白这一点后,也会同意谈判的。 楚家刚刚才立了大功,风头正盛,皇帝肯定很乐意看到有影响楚家威望的事情发生。 之前拦着离阳侯的那些御前侍卫,已经退下。 离阳侯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一出针对楚家的毒计。 之前他出手揍使臣,也是希望能将这毒计,抹杀在萌芽阶段。 但凡皇帝的心正一点,这事便不会再被讨论。 可惜,成宗皇帝再一次让离阳侯失望了。 离阳侯心中一叹,想到了楚天骄要求布局东线时对他说的话,楚天骄当时说: “当今陛下,有点小聪明,无大智慧。 生性多疑,又想效仿太宗皇帝做一代明君,好大喜功,却又贪婪怯懦。 伺候这样的皇帝,只能以势压人,让他怕你,却又动不了你。 爹,你别把陛下想得太英明,脱下龙袍,他就是一浑身毛病的中人。 指望他定江山,平敌寇,还不如指望我们自己。” 当时离阳侯觉得女儿实在是太大胆,对皇权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迟早会闯下大祸。 可如今,他却觉得,女儿说的,也许是对的。 这个皇帝,不能总顺着他。 看把他惯得,真以为楚家人没脾气,任他拿捏的了。 第291章 士可杀不可辱谢谢这几天的姐妹!) 离阳侯想通了这一点后,走了出来,冲着成宗皇帝一拜,问道: “陛下,你们这是想讨论我闺女的婚事吗? 我闺女的婚事难道不应该是我做主吗?” 成宗皇帝讪笑道:“楚爱卿稍安勿躁,朕这不是正在征求意见吗?” 离阳侯转身,面对众臣道: “我闺女的婚事,我没点头,今日我就要看看,谁敢妄议?” 叶林轩反驳道:“侯爷,现在郡主的亲事,已经牵涉到了两国邦交,已非仅仅你楚家之事了。” 离阳候翻了个白眼质问:“那明日东夷又想娶你家老母为妾了,咱是不是也到朝堂上来议一议?” 叶林轩怒道:“楚戈,你别胡搅蛮缠!” 王丞相扯了一下离阳侯的衣袖道:“叶侍郎的老母,已经被东夷人杀了。” 叶林轩是胶州人,十七年前,东夷入侵胶州时屠城,叶家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那场祸事中。 正因为如此,从来不会有人怀疑叶林轩与东夷人有瓜葛。 叶林轩在对西戎的战略上总是主和,但对东夷,却是主战。 这一次他跳出来说话,完全是为了恶心楚家,当然也有陆兆凌背后的推波助澜。 离阳侯冷笑:“既然你老母都死于东夷人之手,那你就将你女儿嫁给东夷人吧!” 刘御史站出来喝道:“大胆楚戈!竟然敢侮辱贵妃娘娘!论罪当诛。”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叶林轩唯一的嫡女,便是宫里的叶贵妃。 离阳侯这话深究起来,确实有点犯上了。 成宗皇帝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离阳侯却压根不虚,他当庭脱下了官袍,露出了满身的伤疤,转身冲着殿中的文臣们吼道: “不是要惩罚我咆哮朝堂吗?不是想制我的罪吗?来,想行刑的都给我上来! 老子身上大大小小一共五十七处伤,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为了离国百姓受的。 今日,我为我闺女,再受一次伤,又如何?” 刘御史和叶林轩被离阳侯逼退。 众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离阳侯赤裸的上身上。 那古铜色的肌肤上,纵横交错,有刀伤,有箭伤,有枪伤…… 一些有良心的大臣,眼睛里起了雾气。 还有一些本想附和皇帝和叶林轩的提议的大臣,在离阳侯的虎目注视下,两股颤颤,低下了头。 楚烨明白自家大哥这是豁出去了。 楚家人是忠君爱国,可楚家人也有底线。 家人便是他们的底线。 今日如果皇帝要拿楚天骄的婚事来做买卖,那就绝对触及了楚家人的底线。 楚烨出列站在了自家大哥的身旁,指着离阳侯腰上的一道伤疤道: “诸位,这道疤,是宣和二十一年,我大哥第一次随父出征,被东夷先太子上官昭所伤。” 又指着另一道伤疤道:“这一道伤疤,是元庆一年,陛下刚刚登基,我大哥驻守西部边境时,被西戎人所伤。” “这三道,是元庆二年,西戎人犯境,我大哥带兵阻击,与西戎悍将哈图大战三百回合时所伤……” 楚烨当庭述说着离阳侯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的来由。 这哪里是一身伤疤,这简直就是离国近二十年的战争史。 最后,楚烨挺直了腰杆质问道:“诸位,你们难道要我楚家流血又流汗的同时,还要我们楚家卖儿卖女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一次西戎犯境时,诸公便自己上前线去御敌吧!” 朝堂上众臣纷纷摆手,“楚大人言重了。” 成宗皇帝最初还想斥责离阳侯,可当看到离阳侯满身的伤疤,听到楚烨的质问后,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 他讪讪的安抚离阳侯道:“楚爱卿,快把衣服穿回去,朕并未说要惩罚你。 朕也没说同意东夷人的和亲,朕就是让大家讨论讨论。” 离阳侯转身看着陆云奎,那目光中再没了以往的尊敬,像一湖死水般,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这让陆云奎很是心慌,他赶紧的承诺道: “楚爱卿,如果你反对,我自然不会将你家大丫头嫁到东夷去的。” 离阳侯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平静。 他缓缓的穿上了官服,冲皇帝拱手道:“启禀陛下,士可杀不可辱,微臣只愿,陛下不要再跟敌寇讨论我闺女的亲事。” 成宗皇帝连连摆手:“不讨论,不讨论了!” 此事在朝堂上,似乎就如此完结了。 可是散朝后,东夷人愿以三城和百万两白银求娶楚天骄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散播到了上京城的街头巷尾。 百姓们刚刚听了不少楚天骄的英勇战绩,许多人已经把楚天骄当做了像老离阳侯一样的战神。 有悠然居、樊楼、惊鸿楼、玉楼春这些人流聚集场所引领舆论,上京城中不少百姓,如今都变成了“楚大将军迷”。 突然听到东夷人想娶楚大将军这样的消息,“大将军迷”们纷纷骂道: “东夷小贼,想屁吃呢? 三座城池,我们楚大将军不会自己领兵去取吗? 百万两白银,我们楚家军不能自己去东夷抢吗? 想娶我们的武胜大将军,没门!” 当然,也有许多人说,那可是不废一兵一卒就可获得的利益啊,不过是嫁一个郡主过去而已,这挺划算的。 然后提出这种看法的人,很多人就被新崛起的“楚大将军迷”给揍了。 太学之中,更是压倒性的反对议亲,这些学子们头脑都比较清醒,基本都明白这就是东夷人的反间计。 王星然原本已经在家待嫁,因为这事,急吼吼的重出江湖,带领着青松社,开始四处宣讲这就是东夷人的诡计,大家切莫上当。 外面闹哄哄的吵做了一团,楚天骄悠闲的坐在青松院里,对楚清言夸赞道: “太姑奶奶,您果然神机妙算,幸好您早一步写了那些话本子,到处吹嘘我。 如果百姓们只当我是楚家的大小姐,定然大部分都赞成我去和亲。 如今,他们更希望我去打仗!” 楚清言操着小奶音笑道:“这朝堂上的消息,散播得那么快,背后定然有推手。 东夷人在上京,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咱得好好查查,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陆兆凌此时听到顺心从街头巷尾听回来的消息,勃然大怒: “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些唯利是图的贱民,都帮着楚天骄? 他们不是应该更希望将楚天骄卖给东夷换取利益吗?” 陆兆凌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完美的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呢? 第292章 敬慈皇太后对阵王舟舟小朋友 在楚天骄出征的这段时间,楚清言统领着楚天骄在上京的所有产业和下属。 见她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楚天骄顿感轻松无比,“太姑奶奶,以后你就继续管着这些事吧!” 楚清言大眼睛一转,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老成之色,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 “我知你不喜这些俗物,我帮你管着没问题,但你切记,军队和橘子庄的人,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此时书房内只有她两人,楚天骄也不避讳,对楚清言说: “太姑奶奶,我知道您的担忧。但是如今大家目标一致,刻意的防着谁,只会让彼此离心。” 楚清言不再多说这事,她只需要楚天骄提高警觉性即可,并没有让她跟陆家祖宗们生出罅隙的意思。 “骄骄,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夫人说说,让我不用去青苗书院了?” 楚天骄一脸为难:“太姑奶奶,您现在这年龄,不上学,说不过去吧?别说是您了,就是我,也得上学啊!” 楚清言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苦恼道:“我是喜欢念书,可让我这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家,跟一群几岁的小孩一块儿念书,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楚天骄想笑不敢笑。 以前楚清言失忆了,自己也把自己当三岁半,跟着王舟舟小朋友他们疯玩得十分的起劲。 可如今,她记忆都恢复了,让她每天呆在孩子群中,她只感觉到吵得头疼。 两人正说着,青鸾进来禀报:“王家的小公子来找小小姐了。” 楚清言大惊失色,左顾右盼,发现这是书房,不能躺床上装病,急得团团转。 “骄骄,帮我顶一下!” 说完,楚清言蹿到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楚天骄不解,指着屏风问青鸾:“她为何如此怕王舟舟?” 青鸾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在楚天骄耳边说:“大小姐,您出征这段时间,小小姐一直装病,经常旷课。但只要她不去上课,王家的小公子便会亲自来给她补当天的课程。” 楚天骄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吃惊。 逃学不是像她这样的学渣的专利吗? 楚家的学霸楚清言,竟然也开始逃学了? 楚天骄促狭的对青鸾大声说:“既然是王家的小公子来了,就快请进来吧!” 王舟舟小朋友背着小书袋,手里还捧着一把五颜六色的菊花,被带进了书房。 看见楚天骄,王舟舟小朋友的一双眼睛,瞬间绽放出异彩。 “楚姨好!” 王家的这位长子嫡孙,礼仪规范可比王庭学得到位多了。 他恭恭敬敬的给楚天骄行了个晚辈礼,虽然内心因见到“楚大将军”而激动不已,却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目不斜视。 “舟舟不用如此拘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听说你经常来给小清言补课?谢谢你了。” 王舟舟胖胖的小手想搭在一起拱手回话,却看到了自己手中的花,有些羞涩的又将花藏在了身后。 急智之下,他单手抓着花反剪于身后,如小和尚作揖般单手行礼,微躬着上身,回答道: “楚姨不用客气。同窗之间,本该互助。以前我成绩不好,都是清言给我补课。如今她病了,我原该回报。” 楚天骄不禁在心中点头。 如果王家不在夺嫡之争中败落,有王舟舟这样的长子嫡孙,王家定然会继续兴盛下去。 楚天骄回来之后,还未见过王庭和王星然。 她向王舟舟问了一下两人可安好,王舟舟都一一作答。 王舟舟小朋友那克己复礼的形象,活脱脱的是一个王丞相的翻版。 楚天骄被他整得,也莫名的端坐了起来,虽然眼前的小胖子才六岁,却让人不敢孩视之。 “楚姨,我能去看清言了吗?” 王舟舟小朋友身后的小胖手,已经感觉自己快要抓不住那些花了,赶紧的问道。 楚天骄的目光扫向了屏风,咳嗽了两声:“清言啊,你的同窗来看你了。” 王舟舟小朋友一愣,顺着楚天骄的目光,看向了屏风。 楚清言知道自己暴露了,不情不愿的从屏风后蹩了出来。 王舟舟小朋友顿时像注入了生机的泥偶般,冲了过去,从身后拿出那几朵菊花,捧到了小清言的面前道: “清言,送你花花……” 楚清言确实爱花。 如今正是残冬,百花凋敝,王舟舟小朋友这几朵花,想来是从王家的暖棚里采摘的,开得煞是娇艳。 楚清言接过了花,唇角微不可察的上翘,却又迅速的板起了脸,一脸的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 小胖子有些委屈,“你今日又没来上课,夫子上的诗经.卫风.淇奥,我来给你补课。” 楚清言赏了小胖子一个楚家标志性的白眼,愤愤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我都已经会背了,谁要你补课?” 王舟舟小朋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击,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楚天骄见两个小朋友已经接上了头,便悄悄的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王舟舟小朋友察觉到了楚天骄出去,冲着已经关上的书房门,又行了个晚辈礼。 然后,他从书袋中掏出自己做的课堂笔记,一本正经的问:“有匪何意?僩为何意……” 王舟舟拿着课堂笔记,一个一个的询问楚清言,直到楚清言将所有的知识点都复述了一遍,他才满意的点头。 “小清言,你果然好厉害!夫子讲的,你竟然都懂。” 楚清言闻言,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流露出得意之色。 “我都懂了,你明日不用来给我补课了。” 王舟舟摇头,“学海无涯,谁能尽知呢?我来帮你梳理一下,没有遗漏,才能放心。” 楚清言满头黑线,这个固执的小屁孩,他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看见楚清言面色难看,王舟舟小朋友扯了扯她的衣袖,关心的问道:“小清言,你的病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去请曾叔公来给你看看?” 王舟舟口中的曾叔公就是王老太医,两家是同宗的亲戚。 楚清言烦躁的吼道:“我没病,我就是不想跟你玩了!” 王舟舟小朋友愣在当场,眼泪从眼眶中哗啦流了下来,再没了平日里少年老成的形象。 他哽咽着问楚清言:“你是要跟我割袍断义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就你一个好朋友……哇……呜呜呜……” 再君子端方的王家小公子,也不过才刚满六岁。 触及了伤心处,那哭嚎声,依然地动山摇。 楚清言如果真是三岁半,她可以跟王舟舟一起比谁嚎得声音大。 可惜,她不是。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妖婆,竟然欺负了善良可爱的小娃娃,实在可恶! 内疚,羞愧,手足无措…… 楚清言败下阵来,拉住了王舟舟小朋友的双手,哀求道: “求求你,别哭了。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心情不好,乱发脾气……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赶你走了!” 垂帘听政二十年,百年前叱咤风云的敬慈皇太后,对阵六岁的王舟舟小朋友,完败! 第293章 这个夫子表哥,可是一点都不给留情面啊! 楚天骄的从一品武胜大将军衔,不再是虚衔,那就得去兵部报到,领实职。 兵部尚书十分懂事,直接将此事交给了楚烨。 然后,楚天骄就去找她二叔报到去了。 此事楚烨早就跟楚老夫人和离阳侯商量过了。 楚老夫人和离阳侯都不希望楚天骄担任那些需要每日点卯的职位,毕竟还是小姑娘,正是学习和玩耍的年龄,上什么班呢? 家里又不缺她那点俸禄银子。 于是,离阳侯便划拉了一万骑兵给楚天骄,单独成立了个骑兵二营,让她管着。 这看上去权利十分的大,可她的直接上司就是她爹离阳侯。 离阳侯又给她配了副营长,教头,这些骑兵也都是楚家嫡系老兵,平时也就没啥事给楚天骄管。 只要没有战事,楚天骄完全可以不用去军营。 对楚天骄来说,她是宁愿去军营混的,如此就不用再上学了。 可楚老夫人却说,她那太学的预备班,也就剩几个月要结业了,有始有终,至少要上完了。 楚天骄完全是被楚老夫人逼着去的太学。 当她一大早被扒拉起来,换上太学院府,乘着马车去到太学时,心中十分认同了楚清言的痛苦。 楚天骄一出现在太学院内,便引起了轰动。 各年级的学子,都跑出来看“楚大将军”。 十五岁的大将军,还是女子,这在六国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有些胆大的学子,冲到了楚天骄的面前,一脸崇拜的问道:“楚大将军,您真的在雍平关杀了四万东夷敌军吗?” “楚大将军,我能跟您切磋一下剑法吗?” “楚大将军,这是我为您写的赋,送给你!” … 楚天骄被众星拱月般送到教室门口,人群才被小孔夫子给驱散了。 进了教室,同窗们一起鼓掌,欢迎楚天骄回归。 楚天骄觉得来上学的感觉还不错。 看见楚天骄,王星然有些扭捏,两人现在成了姑嫂关系,王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楚天骄知道她别扭,也没为难她,只悄悄问道: “小二嫂,你不是应该在家备嫁吗?怎的还上学?” 王星然红了脸,小声说:“楚姐姐,咱能不能还各论各的?你还是喊我星然吧。” 两人年龄其实只差两个月,只不过王星然生性自然纯粹,给人的感觉,比楚天骄小了很多。 “那行,以后你嫁到我们家去了,我再叫你二嫂。” “昨日老夫人派李嬷嬷来府中说,楚姐姐你今日要到太学上学,问我想不想继续上学,我便来了。” 女子定亲后都要专心在家备嫁,这很大成分都是做给夫家看的。 楚老夫人一方面考虑到楚天骄上学需要一个伴儿,另一方面,也是告诉王星然,楚家没那么多规矩,她可以随性一些。 这也是王星然同意嫁到楚家的原因之一。 她实在是很喜欢楚家人,也喜欢楚家那种宽松的家庭氛围。 至于楚珉宇,在王星然的心目中,最大的标志性符号也就是楚姐姐的二哥。 楚珉宇如果知道自己是沾了自家大妹妹的光,才娶上的这么好的媳妇儿,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郑琳琅在背后不停的戳楚天骄:“大表姐,大表姐,你还没理我呢!” 楚天骄回头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就听小孔夫子在讲台上毫不留情的喊道:“楚天骄,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这一句你解释一下。” 楚天骄站起身,讷讷道:“夫子,这句我没学过。” 小孔夫子冷着脸斥责:“既然没学过,就因谦逊学习。课堂纪律,一如军营,不准交头接耳,罚课后抄《卫灵公》篇五遍!” 楚天骄心中哀嚎,“这个夫子表哥,可是一点都不给留情面啊!” 上课的时候,楚天骄一如既往的开始打瞌睡。 只不过如今现在夫子们都特别的关注她,每一堂课夫子都会提问喊到楚天骄来回答。 这让楚天骄倍感折磨,心中吐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她拉着郑琳琅和王星然就一路疯跑进食堂。 在太学,也就食堂这个地方,让楚天骄感觉到自在。 然而,今日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平日里许多学子都是在教室里吃自己带的饭,今日却大多数人都涌进了食堂。 原因嘛很简单,因为在这里可以近距离的看到楚大将军。 陆元清和王庭二人,身后也跟了好几个贵胄子弟,他们过来后,王庭被迫一一向楚天骄做着介绍。 “这位是康王府的十三公子,这位是周大人家的五公子…” 这些人,都是因为陆元清和王庭与楚天骄熟稔,求了他俩想跟楚天骄套近乎的。 楚天骄有些烦躁,这些人她其实许多自小就认识,只不过有些是被她打怕了的,有些是嫌弃她粗鲁,所以都不跟她玩的。 如今没想到,竟然都凑过来了。 楚天骄看了一眼面前的饭盒,再看了一眼那群人,突然站了起来,两手交叉,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冲着这帮人冷声道: “谁要是再打搅我吃饭,等会儿就跟我去操场练练!” 这帮京城的贵胄子弟,这才吓得一哄而散。 “楚家小霸王还是那副德行,惹不起,大家快逃!” 陆元清和王庭身后,只剩下了徐修远一人。 这徐修远自小便有神童之称,不仅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还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上一次楚天骄帮三皇子查案,曾经带着徐修远进宫。 在审问宫里太监刘全时,楚天骄用了些非常手段,给徐修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从此徐修远见到楚天骄,就躲着走。 楚天骄看了一眼徐修远,问道:“咦,你今儿怎么不躲我了?” 徐修远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对楚天骄道: “郡主乃盖世英雄,以前是我狭隘了,不懂郡主的兵法诡道,多有腹诽,今日我是专程来道歉的。” 楚天骄摆手:“无妨,你是读书人,我不跟你计较,坐下一块儿吃吧!” 徐修远大大方方的坐下。 陆元清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不会是三哥派来亲近楚妹妹的吧?” 楚天骄却在想:“太姑奶奶说,我不能太依赖陆家祖宗了,得有自己的人脉和人手,这徐修远大才,倒是可以拐来将来做个军师。” ———— 鼻炎犯了,头痛了一天,今天更晚了,抱歉! 第294章 楚妹妹救命! 见到徐修远,楚天骄才想起近来因不太缺钱,已经很久没有拜访三皇子夫妻了。 三皇子夫妻是一对妙人,可以算得上楚天骄发家致富的引路人。 楚天骄的樊楼,便是三皇子陆沅重送的,楚天骄也是在这对夫妻的身上,完成了财富的原始积累。 她的商队,已经准备第二次出发。 这一次,商队足足准备了价值二十万两的货物,目的地不仅是西部大草原,还包括了离国西南、西北边境之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 商队赚来的钱,因大部分给了楚家军做军饷,离阳侯直接写了手令,让边境的驻军,务必保护商队的安全。 三皇子前几日给楚天骄下了帖子,想见面详谈一下关于保护费的事情,楚天骄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想到了,便会立即去做。 于是,楚天骄问徐修远:“听说三皇子妃怀孕了,最近你可见过?身体还康健吧?” 徐修远知道楚天骄和自己姐姐姐夫的关系都不错,颔首道: “前几日见过,阿姐除了有些紧张,其他一切如常。” 楚天骄提议:“许久不见了,今儿放学你若有空闲,我与你一道去看望一下令姐吧?” 徐修远当然乐意,如今上京城中,多少人想见楚天骄,都苦于没有路径。没想到楚天骄如此念旧情,竟然会主动提出去看望三皇子妃。 楚天骄: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财神爷应该多拜拜。 陆元清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互动,最终没忍住,附和道:“我也应该去探望一下三嫂,不如一起?” 楚天骄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有些多心了,不过也懒得解释。 自楚珉宇和王星然定亲后,虽然楚家没有明确的表达立场,但是外界都已把楚家算作了六皇子陆元清的派系,可能陆元清自己也是如此想的。 但其实,楚家根本无所谓哪个皇子当皇帝,只要不是四皇子陆兆凌就行。 之所以默许了这样的猜测,不过是看在陆元清是嫡子,心思在皇子中相对干净一些的份上。 但人心是最易变的,陆元清如果真的登顶大位后,想要保持这份干净的心思,怕是很难。 至于三皇子陆沅重,与楚家更多的是生意关系。 楚天骄私底下认为,其实陆沅重上位也不错。 陆沅重这人,挺仗义的,而且有富国之能。 如果陆沅重上位,至少以后军队不会总缺军饷了。 散学后,三人果然穿着太学院服,到了三皇子府上。 因徐修远提前派了下人通知,三皇子夫妻俩都等在了前厅。 一见面,彼此互相行礼问候后,陆沅重乐呵呵的看着楚天骄道: “听说楚妹妹你领了大将军衔,我正着急忙慌的给你准备贺礼呢,怎想你自己就来了!” 楚天骄扯着唇角乐道:“看殿下您说得,像是我上门打秋风来了一般。我不过是来看看徐姐姐的。” 徐宁静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脸色有些苍白,挺着个大肚,本来不方便出来见客。 但因来的是楚天骄和自家弟弟,加上陆元清也是皇弟,都不算外人,才让丫头扶着到前厅来迎接。 徐宁静怀孕后,似乎特别紧张,拧着眉头,强作笑脸道: “楚妹妹,一会儿跟我去后院,咱姐妹聊私房话,不跟他们玩。” 楚天骄看她的样子,也有些担心,便牵着她的手道:“行,咱们去后院聊天。” 陆沅重自是留下陪六皇子陆元清和妻弟徐修远,不过他还是冲着楚天骄笑说: “待会儿走之前,记得把我给你打造的黄金马鞍带走。” 楚天骄一听,笑得咧开了嘴,冲着陆沅重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三殿下霸气!” 陆元清心里却开始打鼓,他是真没想到楚天骄跟三皇子夫妻如此熟稔。 陆元清问道:“三皇兄,你如何想到要送楚妹妹黄金马鞍的,不会太……?” 陆沅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明晃晃的金色常服,侧头问陆元清:“你是想说俗气吗?” 陆沅重体胖,在家又爱穿金色,活妥妥的一行走的大金人(zhu),这身行头,也就楚天骄欣赏,认为这就是财神爷本神的装扮。 自从楚天骄上一次在猎场穿了一身黄金甲后,陆沅重便将楚天骄引为知己。 这次给楚天骄准备贺礼,陆沅重才会想到送一黄金马鞍。 陆元清自知失言,讪讪的笑道:“大俗即大雅,是弟弟我着相了。” 楚天骄跟着三皇子妃步履轻盈的去了内院。 一路上徐宁静在跟楚天骄闲话家常,楚天骄却在脑子里盘算,一副黄金马鞍,到底有多重。 进了徐宁静的起居室,两人照例爬上了贵妃榻,徐宁静身子沉重,半靠在榻上,指着小机子上的奇珍瓜果道:“楚妹妹随意。” 两人说了些近日里上京城的趣事,徐宁静虽然不能经常出门,却消息灵通。 从她这,楚天骄倒是知道了不少消息。 听到徐宁静提到先太子妃迁居的事,楚天骄问道: “听说先太子妃也怀有身孕,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徐宁静道:“太子妃如今深居简出,不常能见,倒是听太医提过,她怀相不太安稳,好几次都险些……,不过如今月份大了,似乎是安稳了一些。” 楚天骄想到了陆兆凌在临海写给叶林轩的那封信,信中提到,要确保叶汀兰肚子中的,是皇长孙。 “徐姐姐,听说四皇子的妾室叶汀兰也怀了身孕,你们三人的肚子,谁的月份大一些?” 徐宁静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楚天骄这是在关心哪一个有可能是皇长孙。 徐宁静低头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这已经是六个月了,太子妃应该是怀了五个月,至于四皇子府的那位,据说只有四个月。” 楚天骄闻言提醒道:“那徐姐姐你可要当心一些。” 徐宁静自然懂得,点头道:“不瞒楚妹妹你,这几个月,我是过得提心吊胆的。 吃食穿衣香炉,每日都是检查好几遍,就这样,前儿宫里送来的盆栽,还是有些问题,差点出了事。” 楚天骄看徐宁静的脸色,难怪有些苍白,想来是受了惊吓。 “徐姐姐你是有福之人,又自己缜密,一定能平安产下小皇孙的。 只是不知太子妃那里,会不会更凶险?” 徐宁静点头:“先太子妃也是一可怜人,太子生前对兄弟们多有照拂,其实三殿下倒是叮嘱过我多看顾一下她。可惜,先太子妃那人,你是知道的,性格有些……” 楚天骄当然明白,先太子妃沐瑶,心眼稍微小了点。 太子在世时,曾送楚天骄一副玄铁铠甲,原本只是为了感谢楚天骄的救命之恩。 但这事,却犯了沐瑶的忌讳。 沐瑶对楚天骄颇为冷淡。 楚天骄有些想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去看看沐瑶,可沐瑶的性子,确实挺难亲近的。 两人正说着闲话,便听到一个丫头急冲冲的进来,附耳在徐宁静耳边回禀了些事。 徐宁静脸色大变,看着楚天骄惊惶道:“楚妹妹救命!” 第295章 我就是钱财的奴隶啊! 楚天骄不明白徐宁静为何要喊自己救命。 不过这一年,她倒是真救了三皇子府好几次。 这夫妻二人,似乎是有点习惯了求楚天骄帮忙。 “徐姐姐,慢慢说,出了啥事?” “楚妹妹,先太子妃落红,太医正抢救中,宫里来了人,说父皇传我进宫。” 楚天骄不解,“传你进宫,许是想着你们妯娌间,方便照应,何以如此惊慌?” 徐宁静面色苍白,额头有冷汗冒出,直言道:“我在先太子妃新搬的麒麟宫里有内线,据来传讯的人说,我那内线也被抓了。” 楚天骄面色一冷,质问道:“你为何要在麒麟宫布置内线?” 徐宁静一脸尴尬:“我并无害沐瑶之心,只是想知道她那边的动静。” 楚天骄低眉细想,她无法确定徐宁静有没有对沐瑶出过手,如今沐瑶流产,宫里又抓了三皇子妃安排的内线,此事徐宁静算是被牵扯进去了。 楚天骄无意牵涉入这样的宫闱秘事中,起身道:“徐姐姐,既然是宫里传你,你就先安心进宫吧。我相信清者自清,只要你没做过,总是没法攀扯到你身上的。” 徐宁静依然惶恐,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起伏大,这事说来她也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她爬下了榻,死死的拽着楚天骄哀求道: “楚妹妹,我可以用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我真的没有对沐瑶动手。 求求你,再帮我一次,我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趁机好除了我腹中的胎儿。” 楚天骄转身看着徐宁静,心想:“既然她肯用腹中的胎儿起誓,那九成九不是她做的。 让沐瑶流产,栽赃给徐宁静,这一局谁得利,显而易见。” 楚天骄不想惹麻烦,可也不想让陆兆凌和叶汀兰得逞,犹豫后只得说: “让三殿下陪你进宫吧,宫里什么情况,了解后再说。” 前院的三皇子也得了消息,急冲冲的赶到后院,拉着徐宁静问: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徐宁静摇头,三皇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二哥自小对我亲厚,他如今就剩下这么点血脉了,你可无论如何都不能犯糊涂啊!” 徐宁静道:“我不是歹毒之人,自然知道这道理。 只是,你前段时间让我多看顾皇嫂,我……我趁着她迁宫,安插了个人手进去。 谁知,刚得了消息,竟然被抓了。” 三皇子愣住了,他自然知道,这人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暴露。 如果不是徐宁静安排那人对沐瑶出手,那么这人肯定是之前就有问题。 背后之人,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三皇子面色紧张,扭头就冲着楚天骄一拜: “楚妹妹,上一次我母妃被人陷害,我亦差点被圈禁,多亏了你查清事实,还我清白。 这一次,还请楚妹妹再施援手,查出真凶,既洗脱宁静的嫌疑,又替二哥讨回一个公道。 无论成败,本王愿意将本王名下商队的五成收益,作为楚家军派人护卫的保护费。” 楚天骄想要拒绝的话,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利益给砸得憋了回去。 她可是听陆鼎峰说了,三皇子的商队,每年收益上百万,其规模,可不是楚天骄这新建的商队可比的。 这一次楚天骄到三皇子府来,本来就是为了谈保护费的事。 她原想,三皇子可拿出一成来交保护费,楚家军也赚了。 结果三皇子大手笔,竟然肯拿出五成来。 那可是每年五十万两的军饷啊,这比国库划给楚家军的还多,楚天骄真的难以拒绝。 有了这些钱,楚家根本不用管朝廷的编制了,自己就可以私底下扩军。 往西部防线一隐藏,朝廷也查不出来。 如果西戎再入侵,手里有人有粮有钱,打就是了,不用再看朝廷的眼色。 楚天骄抑制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问陆沅重道:“这么多钱,你给了楚家,你难道不担心?” 陆沅重道:“身为皇子,我自当为这江山社稷出一分力气。 可我是庶出,登顶大位的希望不大,如果我过多的参与朝政事务,必会引起父皇的怀疑。 我爱挣钱,这十几年,我利用皇子的身份,敛的财,足够我的子孙吃好几代了。 前段时间,东夷入侵时,我便想通了,如果敌寇打到上京来了,我有再多钱都无用。 我知道楚妹妹也爱敛财,并且挣的钱,都贴补了楚家军的军饷。 我更听说,朝廷这些年给到楚家军的军饷,不到实际发放的三分之一。 将士们的抚恤金,也尝尝拖欠。 楚家为了离国的江山安危,付出实在太多了。 这让我一个陆氏子孙,实在汗颜。 这五成的保护费给到楚家军,就当我作为一个皇子,为祖宗基业,略尽绵薄之力吧。 无论我今日请托之事成与否,我的承诺都一样有效。” 楚天骄不得不对陆沅重竖起了大拇指。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楚天骄都要感动了。 但是,楚天骄知道,她又被套路了。 陆沅重大气,知道用银子砸楚天骄。 这么多的军饷,楚天骄是不可能拒绝的。 但是,他说无论成败都给。 那就是空话了。 如果谋害先太子遗孤的罪名成立,三皇子府肯定会被问罪,即使是徐宁静所为,三皇子一样脱不了干系。 届时,三皇子府被抄家,那商队也就没了,楚天骄上哪收保护费去? 所以,想要钱,还是得干活。 这就是三皇子夫妻的聪明之处,每一次,他们都拿捏到了楚天骄的软肋,逼得楚天骄不得不帮忙,还要承他夫妻二人的情。 楚天骄心中为自己默哀:“我就是钱财的奴隶啊!” “行吧,这事我答应了。但我只答应查清真相,如果……” 没得楚天骄说完,徐宁静举手发誓:“若这次是我主使的对沐瑶和她腹中的孩子动手,就让我绝了子嗣。” 这个誓言不可谓不狠,楚天骄现在是彻底的相信了,这事跟徐宁静无关。 “好,既然如此,三殿下和徐姐姐就先进宫吧,尽量探听清楚消息,再来找我。 另外,最好拉上六殿下一同前往,万一二位被陛下留在了宫中,也好让六殿下给我传讯。” 三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回到了前厅。 陆元清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坐着在跟徐修远聊天喝茶。 三皇子将事情对陆元清一说,陆元清立即急了。 他与先太子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感情最是深厚。 沐瑶腹中的孩子,对陆元清的意义,特别的大。 楚天骄对陆元清道:“六殿下,麻烦您陪着三殿下夫妻一同回宫。 如果陛下提到查这件事,您可以主动请缨由您来查。 我会协助您查清,到底是谁对先太子遗孤动的手。” 陆元清忙点头,拉着三皇子夫妻急急乘马车回宫。 第296章 来自西北的王石 楚天骄独自回了离阳侯府。 这事她并不是很担忧,都不用查,她就已经可以肯定,这事跟叶家脱不了干系。 能够在宫里动手脚,对太子遗孤动手,也只有叶贵妃有那么大的能量了。 她将六皇子陆元清拉扯进去,就是因为陆元清的身后,站着的是皇后。 皇后虽然自太子去世后,一蹶不振,被叶贵妃夺了不少权利。 可这次威胁到的,是她未出世的孙子的性命,皇后怎么都会振作起来的吧? 果然,第二日楚天骄便在太学接到了皇后懿旨,让她协同六殿下陆元清一起查给先太子妃下毒的事。 又可以光明正大的逃学了,楚天骄心中暗喜。 陆元清在宫门口等她,进了宫楚天骄先去拜见了皇后。 进了坤阳宫,楚天骄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情绪低落了下来。 这是她生前居住的宫殿,眼前的一景一物,无比的熟悉,又仿佛不过是一场大梦般虚幻。 王皇后在起居室召见了楚天骄,因两家已经结亲,这样的安排,显得亲近。 楚天骄瞟了一眼靠在榻上的王皇后,她的模样与王星然长得有三分相似,却面露沧桑,老态毕现。 这吃人的深宫,真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能长居的,楚天骄心中腹诽。 因成宗皇帝死前昏聩,六皇子陆元清被污蔑谋逆。 王家被牵连,这位王皇后被废后,死后的灵位并没有进太庙。 所以楚天骄对这位王皇后并不了解。只在宫宴上见过几次,感觉与王家其他人很像,端庄大气,心思较正。 这些年,成宗皇帝独宠叶贵妃,王皇后又中年丧子,王皇后想来已经心如死水,才会如此暮气沉沉。 这让楚天骄心中一紧,何其相似的经历啊! “见过皇后娘娘!” 楚天骄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快起来!楚丫头,上前来让我仔细看看。” 王皇后靠在榻上,冲着她招手。 楚天骄上前,被王皇后拉住了手。 “楚丫头,你是个厉害的,宏儿生前便对你颇为看重,常说当你如自家妹妹一般…… 咳咳…… 宏儿就剩那么点血脉留在世上了,那些人还是容不下……咳咳……我力有不逮,还请你帮忙查一查。” 仅仅与楚天骄说几句话的功夫,王皇后便咳嗽了好几次,看那样子,身体实在是不行。 原本宫闱中的案子,怎么都轮不到楚天骄来查。 也就是因为王皇后身体不行了,她又实在不相信这宫里的其他人,所以当陆元清提出让楚天骄帮忙时,王皇后才会一口答应。 “皇后娘娘还请保重身体,放宽心些……” 楚天骄不太会安慰人,她只能点头答应了一定尽力查明真相。 王皇后将贴身的陈嬷嬷派给了楚天骄,好方便楚天骄在宫里行事。 出了坤阳宫,楚天骄才从陈嬷嬷的口中,知道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先太子离世,已经出了丧期,沐瑶被迁出了东宫。 成宗皇帝为表达自己对沐瑶肚子里的孩子的期待,下旨将原来的咸福宫改名为麒麟宫,赐给了沐瑶居住。 “麒麟”二字,寄托着陆云奎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这便让宫里许多人坐不住了。 自沐瑶爆出怀孕以来,已经遇到了好几次险境,只不过她自己也算警觉,之前都险险的逃过了。 昨日,沐瑶开始落红,太医一查,这是中毒所致。 具体什么毒,太医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落胎之相。 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暂时保住了胎儿,可太医说,这也只是暂时的,沐瑶的身子损伤很严重,胎儿还能在腹中留多久,很难说。 麒麟宫的下人都被抓了起来拷问,彼此揭发,便挖出了几个可疑之人。 其中便有三皇子妃安插在麒麟宫的暗线,那名宫女交代,是三皇子妃让她将一块艳红色的矿石,埋在了沐瑶卧室的廊下。 沐瑶每日都会在那里晒晒太阳,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块矿石,造成了沐瑶流产。 奇怪的是,太医院的所有人,包括王老太医,都不认识这块矿石为何物。 此事让皇帝震怒。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昨日被叫进了宫。 三皇子妃抵死不承认这事跟自己有关。 如今,这对夫妻被暂时幽禁在了掖庭。 楚天骄很想翻白眼,三皇子还真的挺符合他的名字的,陆沅重,“陆冤种”,这一年,他们夫妻二人,都快变成大内第一背锅侠了。 “陈嬷嬷,那块矿石,如今在哪里?我想先看看。” “郡主跟我来。” 陈嬷嬷领着楚天骄和陆元清去了掖庭。 见到了掖庭令徐公公,陈嬷嬷宣了皇后的旨意,徐公公对楚天骄越发的尊敬了起来。 “郡主,就是这块石头,太医院查遍古籍,也没查出这是什么东西。” 楚天骄骇然,“赶紧的去找个铅铸的盒子,将这石头封存起来。” 徐公公手里拿着这块石头,一脸的茫然。 楚天骄退后了几步,她认识这石头。 “徐公公,这石头对人有巨大影响,被它照到了,流产只是小事,时间长了,会皮肤溃烂,心衰而死。” 徐公公吓得一把将那石头丢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丢在了陆元清脚下。 陆元清一跳脚,又给他踢了回去。 屋里一片混乱,徐公公扯着公鸭嗓子,大喊来人。 几人都避了出去,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铅铸盒子,只能先将那石头丢在徐公公房中,大家去外面说话。 “楚妹妹,你认识这块石头?” 陆元清问道。 楚天骄前世出征在西北时救过一个乞丐,长了三条胳膊,全身皮肤像癞痢一般,被视为妖怪。 那人说,他们村子几十年前,发现了一处矿洞,里面蕴含着一种血红色的石头,颜色非常的好看。 他们把这种石头叫做“王石”。 村里人挖这种石头来做装饰品,还卖到了别处去,因此发了财。 可是奇怪的事情也发生,这个村的人皮肤逐渐开始溃烂,陆续有人死掉。 大家觉得那矿洞应该是神仙的藏宝地,他们私自偷了神仙的宝物,可能是遭到了天谴。 于是活下来的人,把村里的“王石”都还了回去,搬离了那片地区。 那之后,他们村死的人少了,但新出生的孩子,却都发生了各种变异,不是多条胳膊,就是两个头,还有天生没腿的。 楚天骄当时因为好奇,还按照那人说的地址,带人骑马去看过那种石头。 不过,她没有起任何贪欲,只是见识了一下,一块未取,将那片区域圈了起来,定为了禁地。 徐公公刚才拿出来的那块石头,就是来自西北的“王石”。 第297章 只能反向推理了 害人的“王石”来自西北。 而西北是楚家的地盘。 楚天骄自然不会说出这石头的出处,她只说在一本古籍上,曾经看到过关于这种奇石的描述,自己猜测便是“王石”。 当陆元清向楚天骄询问古籍的名称时,楚天骄说是小时候看的,忘记了是哪一本了。 她此时脑中飞速运转,不寒而栗。 难道背后之人,不仅要将三皇子牵涉进去,还想牵涉到楚家? “那名宫女在哪里?我能审问一下她吗?” 楚天骄想到了那位明面上徐宁静安插的内线。 徐公公遗憾的告知:“荷花交代完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又是死无对症。 这是宫里常常发生的状况。 楚天骄也很无奈,但凡要栽赃陷害,那经手之人,一般都怀有死志,让你线索尽断,没法深究。 还好,这人既然是徐宁静安排的,徐宁静至少应该知道这人的出处吧? 楚天骄提出想见见徐宁静,陈嬷嬷和徐公公也没有反对。 楚天骄又见到了三皇子夫妻。 他们就被关在掖庭的一间干净的静室里,应该也没遭什么罪。 毕竟三皇子长期出手阔绰,又是皇子,掖庭中的人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其实皇帝只下令拘禁了徐宁静,三皇子完全是可以回家禁足的。 可陆沅重担心徐宁静怀有身孕挺不住,求了皇帝一起住了进来。 见到楚天骄,二人就像见到了救星。 “楚妹妹,你查得怎么样了?我们能出去了吗?” “三殿下,我又不是神仙,这才刚进宫,才把事情经过搞清楚,还没开始查呢。” “那麻烦楚妹妹你了,宁静在这住着实在不方便,还请你抓紧些时间。” “三殿下放心,我这就是来问徐姐姐一些问题的。” 陆沅重言语间,皆是对徐宁静的关心,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倒是不太担忧。 楚天骄对陆沅重又高看了几分。 在皇家里,还能对妻子那么真心的皇子,至少是有几分真性情的。 从徐宁静口中得知,那宫女荷花,原本是在司衣监打杂的,给婉嫔宫中送了几次衣物,便与婉嫔的管事嬷嬷熟悉了。 一次这宫女无意间污损了叶贵妃的新衣,要被司衣监杖毙,正好遇到婉嫔的管事嬷嬷去司衣监,便救下了。 这荷花便被送去了花木处种花。 这两年荷花一直跟婉嫔宫中有联系,还请托婉嫔的管事嬷嬷,送了些东西给宫外的家人。 这次徐宁静要在麒麟宫安插人,问了婉嫔可有合适的推荐,婉嫔便向她推荐了这荷花。 将荷花安排进麒麟宫,都是婉嫔的管事嬷嬷经手的。 婉嫔便是三皇子的亲娘,她自然不可能害徐宁静。 看来,这荷花,一开始便是敌人为婉嫔准备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安排进了麒麟宫,正好为背后之人所用。 楚天骄当即让人去传了婉嫔的管事嬷嬷周嬷嬷过来问话。 当着三皇子夫妻,这周嬷嬷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跟荷花的关系。 “周嬷嬷,你替荷花传过东西出宫,还见过她的家人?” “回禀郡主,荷花有一大姐,嫁到了上京城里,奴婢替她送过两件首饰,一封信过去。” “地址在哪?我让人去找找。” 陆元清派了人按照这周嬷嬷给的地址去寻人,果然早就人去楼空。 问附近的邻居,才知道这家人,根本就是这几年才搬来的,也没住多长时间,平时都很少见到人。 看来,这家人就是为了取信于周嬷嬷,临时住在那个地方的。 宫里的人,总是认为拿捏住了对方的家人,便拿捏住了人。 没想到背后之人,会给荷花伪造出一个家人来,让婉嫔和周嬷嬷相信。 “将荷花派往麒麟宫前,我也派过人去查她的家人,当时没看出问题,我真是疏忽了。” 表面上的线索又断了,徐宁静望着楚天骄,一脸的悔意。 楚天骄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根本就没抱希望能那么容易的将人找出来。 “徐公公,麻烦您去把司衣监的掌事太监叫来,让他带上司衣监的名册。” 大家也不知道楚天骄要干啥,现在没别的法子了,也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等到把司衣监的掌事太监李公公叫来后,楚天骄便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 两人关在房间里半个时辰后出来,叫徐公公去司衣监拿了几名宫女和太监回来。 这些宫女太监,都是楚天骄帮助李公公梳理出来的。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认识荷花,且跟叶贵妃或多或少可些联系。 既然正向找线索找不到,楚天骄只能反推了。 她反正是认定了这事跟叶贵妃脱不掉关系。 果然,这几人被审问,互相揭发后,其中一名叫小毛的小太监,被其他人揭发曾经与荷叶私下里过从甚密。 一顿苦刑后,小毛交代,这荷花,家根本就不是上京的,而是他曲州的老乡。 几年前,有人去到曲州乡下,分别买下了他们。 然后他们被送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训练。 之后,他们便被送入了宫里。 荷花领了什么任务,小毛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自己的任务,就是交好皇后宫中之人。 小毛交代了自己的上线,赫然就是叶贵妃宫里的江嬷嬷。 这跟楚天骄的预料完全一致。 根据前世的种种迹象,楚天骄有理由相信,叶家暗地里培养了不少的人,撒入了宫里。 这些人,最初是供叶贵妃使用的,后来,又归了叶汀兰。 楚天骄前世在宫中,处处受制,总感觉叶汀兰的耳目,无处不在。 这皆因这些人,是叶家两代的积累人脉,早就在皇宫中盘根错节,四处渗透了。 前世,楚天骄宫斗输给叶汀兰,真的不怨。 事情既然已经查到了叶贵妃的头上,就不是楚天骄能插手的了。 她将后续的事情交代给了陆元清,告辞离宫。 陆元清自会去禀告皇帝和皇后。 而叶贵妃是否会被治罪,就要看成宗皇帝是更看重孙子,还是自己的宠妃了。 第二日,楚天骄就收到了陆沅重的谢礼。 除了一副黄金马鞍,还有一份将商队五成收益转给楚天骄的合约。 第298章 闺女,那不就是私兵吗? 楚天骄将与陆沅重的合约,拿给了离阳侯商量。 根据合约的内容,楚天骄需要组织一支护卫队,专门保护商队的安全。 “闺女,你与三皇子的合作,是否太紧密了些?这会不会让三皇子误会?” 离阳侯有些担忧。 毕竟,如今太子未立,三皇子也是太子的竞争人选之一。 楚家与王家已经结亲,这是否有脚踏两只船之嫌。 楚天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了离阳侯。 当得知这份合约,牵涉到的是每年接近五十万两的收益时,离阳侯惊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爹,你是反对跟三皇子合作吗?” 看离阳侯的样子,楚天骄心里有点犯怵。 他爹统帅三军,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魄,怎么现在这样子,有些像被吓着了似的。 离阳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将那份合约捧在手上,重新仔细的阅读了一遍,然后大掌一挥,大声道: “闺女,要人给人,要马给马,你放手去做吧,咱军营里你看上谁了,尽管挑了去。 谁要是耽误了我挣钱,我就劈死谁!” 楚天骄拍着胸脯,顺了顺气,逗趣道:“爹,不就是五十万两吗?您何至于如此一惊一乍的?” 离阳侯瞪着虎目瞅着楚天骄,腰弯了下来,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些,讨好的问道: “闺女,你会不会有些飘了?五十万两啊!不是五十两。还每年都有。这些钱你都是挣来给咱楚家军的吧?” 楚天骄点了点头。 离阳侯立即直起了腰,哈哈大笑:“闺女,每年五十万两啊,咱们可以再建五个骑兵营,还可以建重甲骑兵营。 到时候,这天下,还有哪里是我楚家军打不下来的? 闺女,就算三皇子说他想当皇帝,只要他每年按时把钱给到我,我都力挺他当!” 楚天骄就猜到了他爹看到这笔钱,会发疯,果不其然,这是真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爹,这话你可别瞎说,陆沅重如果知道皇位可以这样买到,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给钱的了。” 离阳侯这不过是夸张的说法,不过楚家军这些年,确实穷怕了。 楚家百年积累下来的家底,也快被掏空了。 皆因朝廷现在太穷了,总是拖欠军饷和抚恤金,还不停地压缩军队编制。 但是不给钱,仗却要继续打。 楚家不忍心看将士们流血流汗,还拿不到军饷,忍饥挨饿,只能不停地贴补。 “爹,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钱要等每年商队回来,结算后才有,现在就是一空头支票。 我来是想跟你商量,我想单独筹建一只队伍。 这支队伍,不进朝廷军队的编制,平时就去做商队的护卫,战时可以拉出去打仗。” “闺女,那不就是私兵吗?你准备招多少人?” “第一批五千人,全部骑兵。这笔钱我先出,以后从商队收益里划拨军饷。” “五千人?会不会太扎眼了?” “不会,不在上京招兵,我先去一趟封地,在那边招人。” “可是可以,但是要做得隐蔽一些。正好朝廷这次给了我们两万招兵的名额,就混在一起招吧。” 如果是以前,离阳侯一定会反对招那么多的私兵,这无异于在造反。 但是自从成宗皇帝差点拿楚天骄去和亲这事之后,离阳侯的心冷了。 他认同了楚天骄蔑视皇权的作法。 父女俩曾经就这事深入的探讨过。 楚天骄认为,楚家应该效忠的,是离国的百姓,而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陆家人。 离阳侯虽然一时半会儿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最近经历了那么多后,他也开始认为闺女的想法是对的。 陆家谁爱坐那龙椅谁去坐,但是楚家要保这江山和离国的百姓,就不能完全受制于朝廷。 毕竟,这离国的江山,不是陆家人的。 说来,这离国的江山,当年也是楚家的老祖宗,身先士卒陪着太祖皇帝打下来的。 如今被陆云奎治理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外敌四起,随时都有灭国的危险。 楚家如果再继续跟着陆云奎一条道走到黑,必将经历亡国之痛。 政务上楚家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在军务上自行为是,先强军,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再图其他了。 父女俩开始商议细节,建立一支新的军队,并不是仅仅有钱就行的,其中牵涉到太多的细节。 两人一直商量到晚膳时分,才基本定下方略。 “爹,我过几日就去武胜县,那里有一座铁矿,是我的人无意中发现的。 我去那边一边招兵,一边建一座炼铁工坊,制造武器和铠甲。 麻烦您出面,请王丞相帮忙,把武胜县的县令和甘州的州牧,都换成我们的人。” 离阳侯道:“甘州的州牧,原本就是你祖父当年提拔的,这你放心。武胜县的县令,我会想办法的。” 楚天骄去完武胜县后,原打算直接去东夷找陆钰,但知道这太过危险,离阳侯和楚老夫人都不会同意,便憋在心里,不打算直接告知。 到时她直接从武胜出发,直奔东夷就是了。 当晚,几人几骑停在了离阳侯府门口。 见到洛霓裳和六名凤字小队成员安然归来,楚天骄很是高兴。 洛霓裳因治理胶州瘟疫有功,李伯昌写了折子为她请功,得到了皇帝的嘉奖。 不过因她是女子,皇帝给的嘉奖都是些金银财帛,并赐了她一块“医者仁心”的匾额。 洛霓裳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与楚天骄商量,她准备在上京城开一处医馆。 楚天骄倒是没反对。 给了她一处铺子的地契,分配了几个人手给她,让她自己去筹备。 第二日,楚天骄捏着离阳侯偷偷给她写的假条,回到太学去上学。 她可不想去一趟武胜县回来,又被罚抄一百本书。 还好离阳侯挺开明的,给她编了个公务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太学请假。 楚天骄琢磨着,等她从东夷回来,差不多自己也该毕业了。 楚天骄低头一边走,一边偷乐。 在通往师蚕殿的路上,一个挺拔的身影向楚天骄笼过来,楚天骄抬头看见来人,翘唇微笑问道: “你也回来了?” 第299章 李匡却觉得一颗心,被塞满了。 李匡自临海一战后,就去了胶州。 他也参与了胶州偷袭东夷敌军那一战,结果胶州驻军损失惨重。 这让他亲身体验了李家军与楚家军的区别。 楚家军大部分都是常年与西戎人交战的老兵,无论作战经验和勇猛程度,都远胜过李家军。 李家军驻守东线,近十几年来,东线很少发生真正的战事。 李家军空有一身傲气,却无实战经验。 就连他爹对战局的把控,都远不如楚家人。 这些话,李匡本想对他爹说,但父子俩因为梁家的事,一见面就吵了一架,已经有了隔阂。 李匡是昨日回到上京的。 他今天便到了太学,就是想跟楚天骄探讨一下胶州之战中的得失,希望能从楚天骄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可见到楚天骄冲着他笑,李匡顿时将那些兵法抛之脑后了。 “骄骄,我昨日跟何姑娘他们一路回来的。你吃过午膳了吗?” “还没,我要去师蚕殿找一下小孔夫子,然后再去食堂。” “那我先去食堂等你。” “好!” 简单的几句对话后,两人便分开了。 李匡却觉得一颗心,被塞满了。 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想去食堂帮楚天骄占一个好位置。 到了食堂,看见陆元清和王庭等人已经坐在了老位置上,李匡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大家本来已经是朋友,可因为李家二小姐与陆兆凌定亲,李家被强行绑上了四皇子的战船,这让李匡见到六皇子陆元清有些不自然。 然而他知道,等会儿楚天骄过来,定是会跟陆元清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 王庭看见李匡坐过来,倒是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起去过一趟南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陆元清皱了皱眉头。 他今日是准备跟楚天骄说说宫中关于谋害太子遗孤之事的后续,突然多一个李家人参与进来,似乎是不太方便。 王星然和郑琳琅二人,也只是冲着李匡微微颔首。 李匡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小团体有些格格不入,心中叹息。 可为了能跟楚天骄在一起,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往这小团体里挤了。 “李四,听说你前一阵跟着楚家小霸王出去混了一趟军功?” 王庭说话向来口无遮拦,直接得让人汗颜。 李匡默默地点头,冲着食堂的杂役招手,给了杂役一颗碎银,让杂役帮自己去取饭。 王庭来了兴致,打听道:“那你要封荫出仕了?” 李匡本不想谈这事,但是看王庭那副样子,自己如果不说清楚,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武宁伯公正,报了我的军功,但我请我父亲帮我拒绝了封荫出仕,我准备参加明年的春考。” 李匡之前因为跟着楚天骄去南宁,错过了秋考。 王庭啧啧感叹:“你还真非要拿个武状元才肯出仕啊?” 这事,李匡跟李伯昌的意见,也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这一次,李匡跟着楚天骄,确实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借着封荫出仕,至少可以得一个六品校尉。 对于上京城的贵胄子弟来说,这起步已经是相当的高了。 楚珉宇在西部打了三年仗,最初也不过是个六品校尉。 可李匡就是觉得别扭。 他不想占楚家人的便宜,他觉得无论是雍平关一战,还是临海一战,都是楚家军的功劳,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为此,李伯昌差点对李匡动了家法。 直到李匡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夺个武状元,李伯昌才放过了他。 只要出仕后,便不能再参加科举了。 儿子想走正途,也不是坏事。 李伯昌权衡利弊,终于松了口。 不过让李匡抓紧时间回太学读书,武举也是有文化科目要考的。 对于上文化课的感受,李匡和楚天骄相当的有共鸣。 两人都是喜武厌文,一上文化课就头疼的主。 如今到太学念书,对李匡来说,唯一的乐趣就是能见到楚天骄。 他还不知道楚天骄明日便不会再来了。 在师蚕殿内,小孔夫子看到楚天骄又要请假,不禁摇头。 “郡主,你这一年的课缺七八个月,是打算明年重新再读吗?” 楚天骄慌忙摆手:“不重读,不重读。” 小孔夫子为难道:“可我受了楚老夫人所托,无论如何都要帮助你能毕业,你这结业考试应该如何考呢?” 楚天骄知道自家祖母的执着,也是头疼。 如果自己无法通过结业考试,很可能明年楚老夫人真的会送她来重读。 “夫子放心,我考试一定可以通过的。” 楚天骄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去东夷把陆钰给拐回来。 有了陆钰的助攻,她感觉自己考试过关,应该有三成把握。 因为离阳侯写的是公务,小孔夫子也只能无奈的同意了楚天骄请假。 回到食堂,楚天骄看到陆元清,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李匡刚想招呼楚天骄,就见到陆元清站起了身。 “你们慢慢吃,我跟楚妹妹有些话要单独说。” 陆元清跟楚天骄二人,拿着食盒,坐到远处去开小会。 王庭等人是知道宫中出事的。 这事楚天骄也有参与,几人知道他俩人必然是为了避开李匡,才单独说话的。 王星然和郑琳琅都对李匡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王庭有些同情李匡,他其实也挺惋惜李匡是李家人的。 李匡扭头闷闷的看了几眼楚天骄和陆元清,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趟临海之行,李匡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可惜,他也知道前路艰难,想求娶楚天骄,比登天还难。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忍不住想到雍平关下,那个逆着光,手持火云枪,骑在汗血宝马上,大杀四方的身影。 李匡生有一颗慕强之心,而楚天骄已经牢牢的住进了他的心里。 陆元清悄声对楚天骄说:“楚妹妹,我母后让我谢谢你。 多亏了你,这次才能将叶贵妃在宫里安插的那些人拔除。” 这一次谋害先太子遗孤的事,因为皇帝力保,加上叶贵妃断尾求生,皇帝只治了叶贵妃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但皇后顺着楚天骄查出的线索,将叶贵妃在宫中各处安插的人一网打尽了。 如今叶贵妃在宫里的势力,大不如前,这也算是王皇后的一次重大胜利。 “不用谢。” 楚天骄只希望有了这一次大清洗,能帮助王家安然渡过后面波诡云谲的两年。 两人窃窃私语的谈了很多宫里发生的事。 最后,陆元清道:“楚妹妹,还有一事要麻烦你,我皇嫂想见见你。” 楚天骄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元清说的是他哪一位皇嫂? 等搞清楚说的是沐瑶时,想到沐瑶惯常对自己的态度,楚天骄问道:“她见我作甚?” 第300章 良禽择木而栖。 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楚天骄还是跟着陆元清进了一趟宫。 陆元清将楚天骄送到了麒麟宫门口,嘱咐道: “楚妹妹,我皇嫂自二哥去世后,情绪有些不稳定,还请你担待一些。” 楚天骄摆了摆手,表示她不会跟一个怀孕的未亡人计较。 沐瑶在麒麟宫的正殿接待的楚天骄。 虽然她还在为太子守孝,可依然可以看出,一身素服非常正式,就连脸上,都施了些脂粉,试图掩盖眼睑下的青紫。 沐瑶的身后,站着她的亲妹妹沐茹娴。 看见楚天骄,沐茹娴撇了撇嘴,似乎她很不情愿看见楚天骄的样子。 沐茹娴跟楚天骄在太学同学过一段时间,受了叶汀兰的教唆,常找楚天骄的碴。 不过每次都是自己被收拾了。 太子离世后,沐家人便让沐茹娴经常住在宫里,陪着沐瑶。 楚天骄大大方方的冲着沐瑶拱手行礼。 她对着王皇后,可以行大礼,因为王皇后毕竟是长辈。 沐瑶虽然是先太子妃,可即使在太子在世时,楚天骄都没行过大礼。 沐瑶原本就很敏感,见楚天骄没有行跪拜礼,皱了皱眉头,脸上原本的笑容淡了几分。 “楚妹妹请坐,今日请楚妹妹过来,一来是为感谢楚妹妹帮忙查出真凶,二来,也是与郡主多日不见,有些想念。” “沐姐姐太客气了。” 楚天骄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一名宫女端了茶上来。 这名宫女削肩细柳腰,吊梢眉月牙眼,皮肤白皙透亮,虽然低眉顺眼的在奉茶,还是被楚天骄一眼认了出来。 红叶,前世送楚天骄一碗毒汤的贴身大宫女。 跟了楚天骄七八年,最后却背叛了她的人。 楚天骄几次进宫,也曾经留意过红叶在哪里,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她如今竟然进了麒麟宫。 当红叶将茶盅放在楚天骄身旁的茶几上时,楚天骄貌似无意的一扫袖子,“哐当”一声,茶杯落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红叶一脚。 红叶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放好位置,求郡主饶命。” 楚天骄一脚将她踹到一边,扭头问沐瑶:“沐姐姐,你宫里怎会有如此笨手笨脚的宫女?” 沐瑶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她没有看清楚楚天骄之前扫袖的动作,以为真是红叶不小心,冲着旁边伺候的嬷嬷道:“将这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杖打五十。” 沐茹娴看见了楚天骄扫袖的动作,她指着楚天骄道:“楚天骄,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将杯子碰倒的。” 红叶跪在地上不停地冲着楚天骄磕头求饶。 她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绝对不能跟贵人争辩谁对谁错。 自己认下了,或许贵人还会心软替她求情,如果自己为自己分辩,贵人一句话,便可以要自己的命。 楚天骄冷着脸看向沐茹娴道:“沐三小姐眼神一直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在太学总被人当枪使了。你再想想,你是不是看错了?” 沐茹娴其实有点怕楚天骄。 只不过以前太子在世,她觉得沐瑶将来是皇后,自己有姐姐撑腰,凭什么处处被楚天骄压着? 所以屡屡头铁的找楚天骄麻烦。 这几个月,太子离世后,她待在宫里,也逐渐明白了些事理。 自己的姐姐,如今尚且要低头做人,更何况自己? 所以她也不敢再跟楚天骄硬怼,只能低声呢喃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沐瑶见到沐茹娴与楚天骄对峙,更是恼火,厉声道:“三妹,快跟楚妹妹道歉。” 沐茹娴憋屈的向楚天骄行了个礼,道歉说:“楚姐姐,是我看错了。” 今日沐瑶找楚天骄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套近乎的。 如今楚家的权势,又有渐长之势,楚天骄又刚刚得胜回朝,风头正劲。 沐瑶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寻找靠山。 如果她产下的是太孙,以皇帝和王皇后对先太子的感情,加上先太子留下的人缘,她未必没有做太后的一天。 此时,她是万万不肯得罪楚天骄的。 只是,在太子在世时,她便对楚天骄多有忌惮,所以对楚天骄,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 麒麟宫的掌事太监,已经带了人来拖红叶,红叶望着楚天骄,满脸的惊惧,“郡主,饶命啊!您知道我是……” 她想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她又知道,说了也没用。 楚天骄喊了一声“慢”。 麒麟宫的太监暂时的停了手。 楚天骄蹲下了身,捏着红叶的下颌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叶颤栗着说:“奴婢宝娟。” 楚天骄想到了,红叶这名字,还是自己给她取的。 至于她入坤阳宫前叫什么,楚天骄还真不知道。 楚天骄勾唇一笑,诱惑道:“宝娟啊,你知道一句话吗?良禽择木而栖。” 红叶不明白楚天骄什么意思,只含糊的回答道:“奴婢知道。” 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是前世红叶背叛楚天骄时说的。 红叶成为楚天骄的大宫女,花了八年的时间。 她最初也不过是坤阳宫的一名小宫女,因为机灵,青鸾很爱用她。 八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很多事,红叶逐渐获得了楚天骄的信任,升职为了贴身伺候的大宫女。 没想到,红叶最后却投靠了叶汀兰。 在替楚天骄试毒的时候,红叶做了手脚,致使楚天骄喝下了那碗毒汤。 当时她说,她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她只知道良禽择木而栖。 听到红叶的回答,楚天骄没有什么恨意,这不过是人性,红叶也就是一枚棋子,有什么好恨的呢? 只不过,楚天骄也不打算放过她,更不可能将她留在沐瑶身边。 楚天骄还是很看重沐瑶肚子里的孩子的,她希望沐瑶能平安的产下太子的遗腹子。 楚天骄松开了手,拍了拍红叶的脸,戏谑道:“那你愿不愿跟我出宫?我帮你求求沐娘娘,让你跟着我出宫如何?” 红叶眼睛里闪过精光,仿佛看到了生机。 她相信,只要郡主开口要她,太子妃肯定会将自己送给郡主的。 难道郡主刚才整那一出,就是为了要自己? 红叶心思活络了起来。 五十大板,真打在身上,她必死无疑,可如果跟着郡主,不但能活着,还可以活得很好。 这位郡主,可还有个身份是楚大将军,至今未嫁,将来说不一定就嫁给了哪位皇子,最后做了皇后。 如此好的前程,红叶当然不会拒绝,即使当着旧主的面,她依然坚定的点了点头。 因为她相信,跟着如日中天的楚天骄,比一个死了太子的太子妃,有前途得太多了。 看见红叶点头,楚天骄哈哈大笑,站起了身。 沐瑶现在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如果不是为了讨好楚天骄,她现在肯定会当场将红叶打死。 “郡主是看上了这个丫头吗?这不过是本宫宫里一个三等宫女,郡主一会儿带走便是。” 楚天骄摇了摇头,冲着沐瑶笑道: “这样朝秦暮楚、不忠不义的下人,我怎么可能会稀罕?我不过是看沐姐姐你这宫里刚出了事,帮你试试这些人的忠心罢了。” 沐瑶一愣,她刚刚差点流产,今日坚持着到正殿来见楚天骄,都很吃力。 这麒麟宫中的宫女,之前的一批,大部分被处置了。 这一批,是新送来的。 楚天骄这是在提醒她对这些新人,要仔细甄别的意思吗? 第一次,沐瑶对楚天骄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丝感激。 “谢谢楚妹妹提醒,我会小心的。 那这宝娟,你看该如何处置?” 楚天骄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红叶,冷声道:“杖毙!” 第301章 月俸五百两,先给钱! 楚天骄不会在一个宫女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红叶被拖出去杖毙,也没能让她心中畅快。 沐瑶请楚天骄再次入座,抚着肚子说:“楚妹妹,太子生前总赞你智勇双全,前几日的事,多亏了你,否则倒是冤枉了三弟妹。 听说楚妹妹与三弟妹的关系很好,常有往来。还请楚妹妹今后,也常常来麒麟宫坐坐。” 楚天骄心想,我以前去东宫,沐瑶避我如蛇蝎,如今这姿态,是还想争一争的意思了? 楚天骄的目光,看向了沐瑶的肚子,不到五个月的身孕,竟然还看不出来多大的起伏,想来这沐瑶,忧思过重,又连番出危险,胎儿长得并不是很好。 “沐姐姐,我等衷心希望,您能平安产下腹中的孩子。还请你放宽心一些,其他的事,等孩子降生之后,再慢慢考量不迟。” 沐瑶也算聪明的,听懂了楚天骄的话外之音。 不过她理解的是,如今大家连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注。 沐瑶面上讪讪的点头称谢,心中却有些不高兴。 楚天骄与她确实没多大的交情,一切都是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两人说了一些闲话,便也逐渐有些冷场。 不过,楚天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单独的问沐瑶,于是让沐瑶屏退了下人。 等正殿里只剩下二人时,楚天骄问道: “沐姐姐,我一直把先太子,当做兄长般敬重,下面我问的话,您要是愿意,便与我说说。 如果您觉得有忌讳,不说也无妨。” 沐瑶巴不得楚天骄与自己能更亲近些,说道:“楚妹妹,你问吧。” 楚天骄整理了一下思绪后,问道: “当初太子在猎场受伤,我并不在现场。 但据在现场的其他人描述,太子的伤,当时并不重,何以后来会不幸薨逝? 这其中的过程,如果方便,还请告知。” 沐瑶听到楚天骄问起先太子的死因,悲从心起,红了眼。 楚天骄忙劝她稳住情绪,不可激动,如果实在做不到,不说也无妨。 沐瑶虽然伤心,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为了腹中孩子,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楚妹妹,你是怀疑先太子的死,有问题吗?” 楚天骄不能随意质疑一位储君的死因,所以含糊道: “那倒不是,只因当时我追杀东夷刺客去了,不在上京城,所以想知道点细节,缅怀一下先太子。” 沐瑶抬眼看了一下楚天骄,她心里又别扭了起来,觉得楚天骄多半对先太子,是有些不轨的想法的。 不过人都死了,她的醋意再大,也难以发作。 还得利用楚天骄帮自己呢,她只能控制住心中的不忿道: “太子被送回宫时,已经昏迷,当晚便发起了高热。 太医查过了,那箭上带了毒。 王老太医亲自为太子解毒,最初确实是有效的,太子也醒过来几次。 但是太医说,太子的身体原本就不大好,中毒的时间又有些长了,伤了肺腑。 太子总是反反复复,过了半个月,便薨了。” 述说起那段日子,沐瑶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楚天骄叹息,她原本觉得太子之死,颇为蹊跷,但听沐瑶如此说,倒是很正常了。 太子没有武功,只是个普通人,原本身体也不算好,耐受力本就比武人低很多。 “沐姐姐,是我唐突了,不该问起你的伤心事。还请你节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勇敢的活下去。” 沐瑶控制住泪水,但人却有些疲乏了,只好向楚天骄道歉,楚天骄也就借机告辞准备离宫。 出了麒麟宫,楚天骄看见陆元清已经等在了外面。 “我算着你差不多该好了,便过来送送你。” 陆元清刚才去了王皇后宫中,王皇后还是唠叨他要多与楚天骄亲近,陆元清不胜其烦,便躲了出来。 “六殿下,你太客气了,我自己可以出宫的。” 陆元清还是坚持将楚天骄送到了宫门外。 楚天骄感觉,这次从临海回来后,上京城中,夺嫡之争的氛围,更加的浓重了,如今她自己和楚家,想置身事外,似乎是很难了。 回了离阳侯府,已经是晚膳时分。 在楚老夫人处吃过晚饭后,楚天骄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问青鸾道: “桑葚和何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青鸾说:“何姑娘说要筹建医馆,以后可能不常回府住了。 桑葚这丫头,最近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她也不说。” 楚天骄让青鸾通知陆鼎峰,回来后便来见自己。 当晚,楚天骄召集了陆鼎峰和楚清言,在书房商量武胜县之行。 楚清言首先不满,“这一次总没啥危险了吧?骄骄,你再不带我出去,我可要生气了。” 楚天骄扶额:“太姑奶奶,你一小孩子,不上学,想出去玩,这是不对的。 我如果带你去武胜县,我祖母会揍死我的。” 楚清言怒道:“你们不能总欺负我重生成了个孩子,就把我关家里。” 陆鼎峰在一旁偷笑,她狡猾的没有开口,知道自己如果开口,肯定会被楚清言怼。 楚天骄没有办法,只得说:“我这次可能更危险,我不仅要去武胜县,我还想拐道去趟东夷,打听东夷的虚实。” 屋里的两祖宗,一听还要去东夷,都来劲了。 “小孙媳妇,东夷我要去,我还没去过呢。” “骄骄,我也要去,我还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呢。” 楚天骄头疼,严词拒绝道:“东夷之行,你俩谁都不准去。我是准备从北荒绕道偷偷潜入,危险重重,你们去了会拖累我。” 两祖宗虽然玩心大,但好歹知道去了敌国,自己确实是个累赘,这才没有再坚持。 不过,三人商议下来,武胜县还是一起去,毕竟这是楚天骄第一次去封地,需要开拓的事很多,多一个人手,会更方便。 第二日,楚天骄与离阳侯一起做戏对楚老夫人说:楚天骄得去各地招兵,离开几日。 楚老夫人将离阳侯骂了一顿。 招兵派谁去不行,干嘛派自己大孙女去? 不过最终,两人还是说服了楚老夫人,同意了让楚天骄出门。 到真正出发的时候,楚天骄才知道她爹为她准备得有多充分。 “二哥,你不会也要去武胜县吧?” 在城门口看到全副武装的楚珉宇和一千骑兵,楚天骄不解的问。 楚珉宇将手一摊,放在楚天骄跟前痞笑道: “这趟我可是去给你做打手的,月俸五百两,先给钱!” 第302章 你二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缺心眼 楚珉宇给自己妹妹当打手之心不死,他虽然刚升了职,但俸禄也不过一年不到一千两。 给妹妹打工,可比这挣得多,所以当离阳侯让他送楚天骄去武胜县时,楚珉宇简直乐疯了。 “二哥,我用不着你做打手,我又不是去当恶霸的,咱们到了武胜县,也是以理服人。” 楚珉宇拿出一纸招兵公函,在楚天骄眼前晃了晃。 “你虽然是从一品大将军,但是兵部这纸招兵文书,可是下给我的,怎的,你不要我给你打掩护了?” 楚天骄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从荷包里掏了二十两银子,塞给了楚珉宇道:“今儿的打工费。” 楚珉宇一愣:“不是该按月给的吗?” 楚天骄忽悠他说:“你好好算算,是按天拿更划算,还是按月更划算?” 楚珉宇一愣,还真开始心算起来:一月有三十天,每日二十,不就是六百两。啧啧啧,妹妹大气,这还多给了我一百两。 楚珉宇笑得满脸都是牙:“那就每日结账。” “二哥,你最近很缺钱吗?” “大妹,你二哥穷啊……” 听着楚珉宇叫穷,楚天骄想到了自己刚重生回来那会儿,就差在背上贴着个“穷”字出门的黑历史,深有同感。 “二哥,你吃住都在军营,要那么多钱作甚?” 楚珉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要娶媳妇了吗?我想着存点钱,给王家妹妹送些礼物。” 婚前培养感情这事,楚天骄非常支持。 原本她还想克扣一下楚珉宇的打工费,逗逗他。 知道楚珉宇不是拿去乱花后,便歇了心思,反而决定到时多给她哥一点。 兄妹俩说说笑笑,带着队伍行至城外五十里。 楚天骄这才慢下来扫视了一遍队伍,发现很多都是跟着她参加过雍平关和临海之战的熟人。 “爹说这些人的编制,稍后会脱离楚家军,他们自己也愿意跟着你。 这一千人,就是新军的班底,让他们带新人,才能很快的带出一支敢战会战的优秀队伍。” 楚天骄没想到她爹考虑得如此的周到。 她确实也想过从现在楚家军中调人去做新军的骨干,不过她想的是写信给她四叔,从边关调即将退伍的伤兵。 没想到她爹这么大的手笔,一下子从上京的军营中,给她抽调出来了这么多人。 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离阳侯的嫡系,也只有让这些人跟着楚天骄,离阳侯才会放心。 看见张嘎子,楚天骄问楚珉宇:“你咋把张百户也带来了?” 张嘎子前世是楚天骄的亲卫队长,重生后楚天骄将他推荐给了楚珉宇。 楚珉宇道:“他自己想跟着你,说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我难道还拦着?” 多了一个可以交托后背的人,楚天骄自然乐意。 陆承基如今是楚天骄的亲卫队长,楚天骄准备带着他和那十名最初收服的江湖刺客,一起前往东夷。 新军需要一个楚天骄绝对信任的核心人物,现在有了张嘎子,正合适。 “大妹,我看你那个葛百夫长不错,我把张嘎子给你了,要不你把葛三蛋换给我?” “他你驾驭不了,还是跟着我稳妥些。” …… 凤甲带着凤字小队,护送着一辆马车远远的跟在队伍后面。 楚珉宇最初以为马车中是带的楚天骄的行李,直到天黑扎营,才看到楚清言从马车中下来。 “四妹?你怎么跟来了,真是胡闹!” 楚珉宇有些抓狂。 楚天骄装作不知道:“咦,我就是备了一辆车给桑葚那丫头,什么时候她爬到车上去了?” 楚珉宇指着凤甲吩咐道: “快,快把她送回去,家里该急死了。” 楚清言闪着大眼,瞪着楚珉宇,威胁道:“小子,你敢把我送回去试试!” 楚珉宇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 小小的孩子,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竟然比他祖父在世时,更加的恐怖。 楚珉宇扯了一下楚天骄,慌张道: “完了,完了,四妹被山林里的老妖精附体了! 我可听祖母说过,小孩子眼净,最容易招惹鬼怪山精。” 楚天骄狠狠地瞪了楚清言一眼。 楚清言自知理亏,忙换上了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冲着楚珉宇哀求: “二哥,我逗你玩的。你别送我回去了。 我就是不想去书院读书,所以跟你们出来逛逛。 我已经给家里留信了。” 楚珉宇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肯走过去,低下身,扯着楚清言翻来覆去的打量,口中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就赶紧跟二哥说。” 楚家人宠妹妹是传统。 楚珉宇的言行,让楚清言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不禁泪目。 楚珉宇一看小妹妹哭了,有些慌了手脚,他将楚清言抱了起来,拍着楚清言的背,安抚道: “不想回去也行,那你要跟着二哥,外面危险,别被人犯子拐了去。” 说来也奇怪。 楚珉宇原本也知道这个四妹,其实是大妹妹在街上捡来的。 可抱着楚清言,他非常的自然,就像抱着小时候的楚天骄一样。 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让楚珉宇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小妹妹,不是亲生的。 楚清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回到离阳侯府后,除了楚天骄,家里还没有人这么抱过她。 尤其是她恢复记忆后,就连院子里的丫头们,也感觉到这位小小姐,有些生人勿进的凛冽气势。 她自己不招呼,是没人敢太亲近楚清言的。 如今,她真像个三岁孩童般,伏在楚珉宇的肩膀上,自己心里别扭得紧,脸也有些红了,却又有些感动。 楚清言心道:“这个侄曾孙不错,跟大哥二哥当年一样,是个好小伙子。” 当晚,一行人便在野外扎营,楚清言与楚天骄住在一个帐篷里。 “骄骄,你二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缺心眼。到了武胜县后,你让他跟着我,我得教教他。” 楚天骄一听太姑奶奶要亲自教导二哥,很为楚珉宇高兴。 要说楚家人谁心眼最多,非楚清言莫属。 有叱咤风云的敬慈皇太后亲自调教,二哥就算没心眼,也肯定会被硬戳出几十百把个心眼来的。 第303章 武胜县 走了三天,进入甘州,路上的风景逐渐发生变化。 武胜县靠近离国北部边境,风沙多,树木少。 本来就是冬季,又刚下过雪,道路十分难行。 就算他们走的是官道,马蹄也时常陷入泥泞中。 “这条官道该修一修了。”陆鼎峰皱眉抱怨。 “我估计这条道怕是百年前修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再重修了吧?” 楚清言当政的时候,特别注重军事。 通往西北的驰道,便是她做主修建的。 可自她之后,陆家的皇帝便对楚家生出了忌惮之心,反而开始削减各种军费开支了。 “不是亲生的孩子,千万不能养。跟你永远不可能一条心。” 楚清言时常偷偷的提醒楚天骄,楚天骄知道她这是在抱怨继位的高宗皇帝,每次听了,也不多言。 陆鼎峰躲懒,不愿意骑马,跟着楚清言坐在马车里。 两只老狐狸,此时倒是相安无事的凑在一起看西北的舆图。 “小清言,你看,武胜县的地理位置,相当的好。 咱们如果在那里建立基地,向北可以辐射北荒大草原,向西,可以对抗西戎。” “我曾经在甘州设立过甘陕道大河粮仓,位置离武胜县不远,便是看重这一块的战略位置。 就是不知道如今大河粮仓,还在运转不。” “问问小孙媳妇就知道了。” 陆鼎峰将头探出车窗,冲着楚天骄招手。 楚天骄看见后,凑了过来。 听到两位祖宗问起大河粮仓,楚天骄皱眉抱怨道: “在倒是在,但是早废弃了。一是朝廷根本没有余粮可以储存,二是北荒的胡人,可能会过来打草谷,若无重兵把守,这粮仓根本守不住。” 楚清言问道:“北荒贫瘠,一直没有大的游牧部落,如何敢攻入甘州打草谷?” 楚天骄回忆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后,说道: “近二十年,北荒胡人中出现了一位叫‘大贺氏摩吉’的首领,收拢了不少的小部族,成立了北胡王庭。 只不过他们的势力跟六国差距还很大,又四处迁徙,居无定所,所以尚未被六国注意。 西戎倒是跟北胡交战过很多次。 近年来雨水充沛,北荒大草原的牧场多了起来,西戎人眼馋这些新兴的牧场,想占为己有。” 据楚天骄所知,近十几年,楚家军与北胡的关系还不错。 大家共同的敌人都是西戎。 私底下,楚家也会贩卖一些盐铁去北胡,北胡则为楚家军提供战马。 这一次楚天骄去东夷,便是准备取道北荒大草原。 顺便跟北胡人做笔生意,采购五千匹战马回来装备新军。 听了楚天骄的话,陆鼎峰和楚清言都有些黯然,桑海沧田,世事变迁,好多事他们都得重新学起了。 又行了大半日,临近黄昏,一行人才到了武胜县城外。 守城的士兵站在城头远远的看见尘土飞扬,吓了一跳,一边着急的关城门,一边急急的跑去报告县令。 这县令姓郭名顺,年龄已经四十几岁了,听到下属的通报,惊得赶紧的从小妾的腿上跳了起来。 “快,快给我拿那件有补丁的官服,这定是朝廷的军队路过。” 郭顺心里清楚,这肯定不会是敌袭。 如果是北胡人打来了,边境上肯定会有烽烟先燃起来。 楚珉宇带着几名亲卫,一马当先,在城门外叫门。 这时守城的士兵也已经看清楚了队伍里那面下山猛虎图的军旗,这军旗上的图案,离国无人不知。 “是楚家军路过,快去报给县太爷。” 城门缓缓打开,楚珉宇担心扰民,并未立即进城。 楚天骄这时也带着人到了,兄妹俩出示了身份凭证,倒是把城门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武胜县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这片地方,已经被皇帝赐给了楚家大小姐做封地。 前段时间也有工部的人来县城给楚家大小姐建县主府。 县主府还没等来主人,武胜县的人便听说楚家大小姐出征临海,大胜,又被封了郡主。 按照规制,郡主府可比县主府大一倍不止,不过楚家来人传讯,不用扩建了,楚大小姐说:凑合着能住人就行。 武胜县开始流传郡主在临海大杀四方的英勇故事。 武胜的百姓都很自豪,武胜大将军是我们的,我们武胜县出战神了! 哎呀妈呀,如今见到活的武胜大将军了,城门官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楚天骄忙让陆承基将人扶起来。 楚天骄本想跟城门官打听打听武胜县的情况,却见到一行人急匆匆的赶来,到了近前,冲着楚家兄妹俯身便拜。 “下官武胜县令郭顺,拜见郡主,拜见楚将军。” 郭顺须发有些凌乱,隐隐能见几缕白发,身上官服上打了三个补丁,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楚珉宇见了,觉得这一定是一位清官,赶紧的亲自将郭顺扶了起来。 楚天骄知道是自己来得突然,这武胜县令还没有得到风声。 看郭顺这副形象,楚天骄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楚天骄已经请离阳侯拜托了王丞相,换掉武胜县令。 这事对王丞相不难,可朝廷的流程繁琐,如今就连郭顺自己,都尚不知自己要被调走了。 楚天骄想,得传信回去问问给这郭顺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真的是一位清官,倒不能让他因为自己的安排,吃了亏。 小小的县城,根本没有一千骑兵的容身之处。 楚天骄只得安排那一千骑兵,在城外扎营,自己只带了亲兵和凤字小队入城。 一路上,看城中到处关门闭户,颇为冷清,楚天骄问郭顺:“郭县令,城中为何百业凋敝,冷清如厮?” 郭顺宽袖半遮面,拭泪道:“回禀郡主,武胜县苦啊!年初一队北胡人杀入,抢了不少的人丁走,如今城里尚未缓过劲来。” 楚珉宇愕然:“北胡人杀进来了?为何没有听到过军报?” 郭顺道:“报给了甘州府,甘州府派出府兵追击,却没有寻到那帮北胡人的踪迹,便不了了之了。” 楚珉宇大怒:“从边境到武胜县城,起码得过三座烽火台,无数的村落,如何能让北胡人来去无踪?” 郭顺支吾着也说不清楚。 楚天骄却若有所思,问道:“郭县令,你确定来的是北胡人?” 第304章 二哥,咱俩打个赌行吗? 楚天骄前世路过武胜县时,曾经发现一个空的土匪窝,地点就在楚天骄准备挖铁矿的那座山附近。 只不过对照时间,那应该是七八年后的事。 因为大军路过,那些土匪收到了风声全跑了,楚天骄带着人前去剿匪,只剩下了一座空的山寨。 也就是因为这事,楚家军中的一位老兵,才无意中发现那座山,藏有铁矿。 郭顺说是北胡人掳走的武胜县的人,楚天骄是不太相信的。 甘州也属于楚家的防区,甘州驻军也受她爹离阳侯辖制,如果北胡有动静,楚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这其中必有猫腻。 楚天骄看郭顺的眼神冷冽了下来。 郭顺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自己面对的不是甘州府的那些尸位素餐的上官,而是掌控整个西北防线的楚家人。 你告诉楚家人他们的防区曾经来过贼寇,他们居然还不知道,他们肯定会深究详查下去。 郭顺背脊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完了,完了,但愿楚家这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听不出问题。” 郭顺在心里求神拜佛。 他会说错话,一方面是因为楚家兄妹来得突然,他毫无准备。 另一方面,皆因他平时无需应对主管西北军事的楚家人。 成宗皇帝为了辖制楚家在西北的势力,在西北采用的是军政完全分离的两套班子。 离阳侯兼任着西北道的总督,楚天骄的四叔楚炎兼任着甘陕道的总督。 两兄弟辖制着西部防区九成九的兵力。 州牧和县令属于政务班子,直接对朝廷负责,平时都无需向西北道、甘陕道总督汇报。 甘州府只有一些维持境内治安的府兵。 而郭顺说的前来调查和追击北胡人的,便是甘州府的府兵。 如果是当地出现了土匪,甘州府负责维持治安,出面没有问题。 但如果是大股匪兵,或者是外敌,就必须报给甘陕道总督,也就是楚天骄的四叔楚炎了。 楚炎每月都会把境内发生的事情汇报给离阳侯,既然楚家无人知道,那便说明甘州没有报过外敌入侵。 这其中的问题,就连楚珉宇都意识到了,开始询问郭顺为什么。 郭顺只得将错就错,继续忽悠。 他说来的北胡人不多,只入城劫掠了一些铺子,拐走了几名女子,又迅速撤退了,所以他便先报了甘州府。 即使这样,楚珉宇也不客气的斥责了郭顺一番,这不符合章程。 楚天骄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他们没有去县衙,而是由郭顺带着去了新建的县主府,如今换了块匾额,改成了郡主府。 整个武胜县,都是楚天骄的封地,当地的税收,她可以自留三成。 可惜武胜县穷,每年税收根本没多少,甚至经常倒欠朝廷的税。 楚天骄没有获得什么收益,却有责任治理好武胜县,拖欠朝廷的税收,朝廷也可以向她问责的。 也正因这是一块靠近边境的贫瘠之地,成宗皇帝才会那么大方的赐给了楚天骄。 进了府,郭顺召集了看守郡主府的下人,介绍了楚天骄。 下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主要负责打扫和看守的工作。 这些人终于见到了郡主府真正的主人,齐齐下跪,拜见楚天骄。 楚天骄问清楚了这些人都是郡主府建成后,临时招募的,他们的工钱,由朝廷发放。 “我府里不用外人,你们如果想继续留在府中,便找凤甲签卖身契。 如果不愿卖身,便自行离开吧,我会贴补大家三个月的工钱。” 这些下人,大都是城里的百姓,不愿卖身为奴,领了楚天骄发放的工钱,离开了。 只有一名年龄不大的男孩子,愿意留下签卖身契。 “郡主,我是孤儿,只要您肯收留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男孩子大约十三四岁,脚有些微跛,恳求道。 楚天骄收下了这个孩子,赐名武甲。 凤甲听到这名字,特意的瞅了瞅男孩,两人目光碰撞,武甲一惊,为何这位大姐姐目露同情之色,难道跟着郡主不好吗? 凤甲:那倒不是,我只是感叹大小姐取名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简略。 见郭顺还毕恭毕敬的等在一旁,楚天骄道: “麻烦郭县令稍后将武胜县的账簿和户籍等资料,送来郡主府。” 郭顺额头冷汗又起,感觉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郭顺告辞离开后,凤字小队和亲卫们开始收拾这座郡主府。 朝廷还算给楚家面子,虽然是在武胜这么穷的地方,给楚天骄修建的这座府邸,却占地十几亩,其中亭台楼阁,花园池塘,该有的都有。 只不过如今是冬季,那花园中百花凋零,颇为萧瑟。 楚天骄指着花园对凤甲道:“你安排人,将这花园平了,改成操场,四周围一圈马道。” 凤甲得令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楚家人的住宅,可以没有花园,却不能没有练武和跑马的地方。 楚天骄自然占了主院,楚清言依然跟她同住一院子。 楚珉宇单独住一院子。 大家都在收拾,就楚清言一人无事。 她跑到楚珉宇的院中,看楚珉宇卸了甲刚洗漱完,也不肯离开。 “四妹,你找我?” 楚珉宇对待妹妹一贯有耐心,将楚清言抱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开始整理随身的行李。 楚清言想翘个二郎腿,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无奈腿太短,有些不伦不类。 “二哥,你看郭县令这人如何?” 楚珉宇掏出包袱里一只新的荷包,拿在手中正傻笑。 听见楚清言的问话,随意的答道:“人是个好人,看着是个清官,就是办事有些糊涂。” 楚清言看着楚珉宇那副傻不楞登的样子,便知道他手上的荷包,肯定是王星然送的。 “二哥,咱俩打个赌行吗?我赌这个郭顺肯定是个贪官,还是个狼心狗肺的贪官。” 楚珉宇闻言一愣,将荷包挂在了腰上,摇头道:“怎么可能?你看他身上那官袍,都破成那样了还在穿。 脚上的鞋子,都不是官靴,就是一般市井小民的黑布鞋,还带着黄泥,肯定是个清官。” 楚清言指了指楚珉宇腰上的荷包道:“那咱们就赌一赌,赌注就是你腰上的荷包。 你若输了,荷包归我。 若我输了,我给你也绣一个。” 楚珉宇有些舍不得腰上的荷包,捂住荷包问:“可不可以换个赌注?” 楚清言眼珠一咕噜,“那就换骄骄给你的打工钱,你若输了,以后你打工,钱归我。” 楚珉宇一想,那可不行,荷包就算给了四妹,等媳妇嫁过来,还能请她再绣一个。 钱没了,可就不能给媳妇儿买礼物了。 楚珉宇一咬牙道:“那还是赌荷包吧!” 第305章 你俩还真是夫妻 楚珉宇和楚清言定下赌约后,楚清言才说: “二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那位郭县令,穿戴虽然简朴,模样像极了清官,可我观他眼神,颇为闪烁,言辞亦含糊不清。 不如咱们出门,问问百姓,便知这位郭县令,是清是浊了。” 此时刚过午时,楚天骄已经叫人去街上购买食材回来做饭,楚珉宇和楚清言却闹着要上街吃饭。 楚天骄还有事,便让陆承基和陆鼎峰陪着他们二人前去。 楚珉宇抱着楚清言,向府门外走去。 如今楚清言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位名义上的“二哥”动不动就将她扛在肩头,谁让她腿短呢? 不过当她趴在楚珉宇肩膀上,看见陆承基跟在身后,心里还是有些难为情。 发现陆承基在看她,楚清言狠狠地瞪了陆承基一眼,目光中尽是嫌弃,惹得陆承基小声的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出了府,楚珉宇先将楚清言放在了马上,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兄妹”俩同乘一骑。 陆家的两祖宗也骑着马跟在后面。 陆承基总往楚清言的方向瞟,陆鼎峰悄声提醒道:“小基,别看了,那已经不是你媳妇了。” 陆承基有些酸溜溜的抱怨:“那是她侄曾孙,比我还没脑子,她就不嫌弃。对我,却总挑刺,是何道理?” “你傻啊?二公子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又是她血亲,自然宽容。 你是她丈夫,女人总希望自己的丈夫顶天立地,成为自己的依靠,她自然对你,会苛刻些。 你如此在意,不会还没放下吧?” 陆承基连忙否认:“我怎会对一个三岁孩子动念,不过是有些意难平而已。” 陆鼎峰叹道:“夫妻一场,也难怪你如此。 你俩这一世年龄差得太多,你娘定不会允许你等她那么多年的,我看你还是歇了那心思吧。” 陆承基懊恼:“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儿另嫁他人?我看她跟王家那小萝卜头,就可疑得很。” 陆鼎峰翻了个白眼啐道:“小孩子的醋你也吃!你俩还真是一对儿,都是醋精。” …… 说话间,几人几骑已经来到了武胜县的集市。 小县城的集市,自然不可能像上京城一般繁华。 零零星星的摆着几个小摊,卖一些馄饨羊肉汤之类的吃食。 楚清言说想吃馄饨,楚珉宇便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陆承基是楚天骄的亲卫队长,职责便是保护主子们的安全。 他先下马,观察街上的人是否有可疑,那些小摊贩,看见突然来了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皆有些惶恐。 楚珉宇坐在马上吩咐陆承基: “葛百户,你让他们不必惊慌,我们就是来吃个饭而已。” 说完,楚珉宇将怀里的楚清言递给了陆承基,让他先抱着一下。 楚珉宇自己随后才下马。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被陆承基抱在怀里的楚清言,却红了脸。 陆承基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到四岁的奶娃子,分量很轻,他却像捧着千斤重担般,腿脚闪了一下,身形一晃。 陆承基双手举着楚清言的小腰,眼前是圆乎乎婴儿肥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大苹果,陆承基莫名有一种想咬一口的冲动。 “不行,我又不是变态,怎会对个小孩子生出如此想法?” 陆承基自我鄙视了一番,就这么托着楚清言的腰,不敢让她靠近自己的身体。 悬在半空中的楚清言,感觉到了陆承基的紧张。 她促狭了起来,冲着陆承基扮了个鬼脸,然后悄咪咪的用她的小胖爪子,在陆承基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 陆承基不敢吭声,他其实没觉得多疼,就感觉到这是楚清言的挑衅。 这一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冲着楚清言吼道:“臭婆娘,你又打我!” 可怜的武宗皇帝,前世大家都觉得是他欺负了楚清言,但其实,他才是常常被“家暴”的那一个。 这一嗓子,把楚珉宇和陆鼎峰都喊得一愣。 楚珉宇将楚清言接过来,不满的冲着陆承基斥责道: “葛百户,你什么意思?舍妹还是个小孩子,你冲着她瞎吼些什么?” 陆承基刚才也是有些脑抽,完全代入了前世的情景,才会失言。 此时已经清醒过来。 可他原本就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好,陆鼎峰机智,忙拽了陆承基一把,向楚珉宇解释道: “二公子勿怪,这葛三蛋是我与大小姐一起捡回来的。 他之前得过癔症,后来好了。 刚才估计一瞬间癔症复发,才会胡言乱语。” 楚珉宇不知道这一茬,听完后惊道:“既然是癔症,如何能进军中,还担任亲卫队长?大妹妹真是胡闹。” 陆鼎峰只得继续解释:“好了,真的好了。刚才可能是个意外。” 一边说,一边还捅陆承基,让他自己找个理由解释。 陆承基只得硬着头皮说:“刚小小姐冲我做鬼脸,我被吓着了。” 楚珉宇突然想到了前几日,自己也差点被楚清言吓着,以为是山精鬼怪,忙低头看楚清言。 却看见楚清言泪眼婆娑,委委屈屈一副要哭的小奶娃模样,顿时心软,认为还是陆承基的错。 不过他也没再追究陆承基癔症的事,只认为是自家妹妹爱恶作剧,这陆承基又粗鲁又胆小,才会吼自己妹妹。 他嫌弃的对陆承基说:“你站远点,别吓着我妹妹。对小小姐不敬,回去领十个大板,此事就此作罢。” 陆承基心里那个憋屈。 又来了! 每次楚清言欺负完自己,还让她的兄弟们找自己算账。 这个婆娘,太坏了,不要也罢! 几人坐下吃饭,小摊上的馄饨味道不错,每人点了好几碗。 摊主是一位老妪,带着位十几岁的少女,看样子,是祖孙二人。 楚清言问:“老婆婆,您这孙女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名少女,容貌清丽,脸上却有一条长约寸许的伤疤。 因楚清言是小孩子,又是贵人,老妪只得支吾着说:“年前遇到恶霸,自己划伤的。” 待到楚清言还想追问,这名老妪却死活不肯多言了。 被楚珉宇驱赶到一旁的陆承基,拐到了旁边的摊子,拿了一粒碎银,向旁人打听,很快便打听出了情况。 他走回来贴着楚珉宇的耳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 那双眼睛,却瞅着楚清言挑眉,仿佛在说:“看吧,是谁没用了?” 楚清言翻了个白眼,心道:先不跟这个幼稚的男人计较。 第306章 大妹妹就像未卜先知一样 据陆承基打听来的消息,这馄饨摊主的孙女,在年初时,曾经被闯进城的匪徒掳走过。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少女当晚又自己跑回来了,后来脸上便多了条伤疤。 吃完了馄饨后,楚清言对楚珉宇说了几句话。 最初楚珉宇有些为难,但终究是被楚清言给说服了。 楚珉宇指着陆承基和陆鼎峰道:“你俩,把这馄饨摊的祖孙二人,好好的请回郡主府去。” 楚清言这具小孩子的躯壳,容易疲倦。 因今日刚到武胜县,路途中辛苦,吃过馄饨后她就开始有些迷糊。 她也不想继续逛下去了,交代好楚珉宇带人回府后,便趴在楚珉宇的肩膀上,睡着了。 楚珉宇小时候带过楚天骄和楚芸儿,知道这是小孩子习性,便小心的扛着她,上了马,先行回府。 留下陆承基和陆鼎峰二人,面面相觑。 “刚来就要我们干这强抢民女的事,不好吧?” 陆承基有些不愿意。 陆鼎峰只得自己上前跟馄饨摊的祖孙二人说明情况。 一听他们是郡主府的人,祖孙二人都唬得跪了下来。 那名老妪还口中哀求道:“求求贵人饶过我家小囡吧,她如今已经毁容,实在不敢污了贵人的眼。” 大概这祖孙二人,都以为是楚珉宇看上了那少女。 陆鼎峰好言好语的解释,说是郡主找他们去问一下县里的情况。 原以为这老妪会就此放心跟着他们走,谁知道这老妪更慌了,死死的拽着桌子腿说: “我们不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动静,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陆鼎峰已经看见街角处有人在窥探,打扮虽然是平民装束,身后却露出一角腰刀。 那种腰刀,是衙役的标配。 他们出来,带了五名亲卫下属,陆承基不耐烦,一挥手,让下属们一起上,将那老妪和少女,拎在了手里,提了起来,带回了郡主府。 到了郡主府中,陆承基将人交给了楚珉宇。 因楚清言已经睡了,楚珉宇只得自己审问。 “听说你年初被匪徒掳去过,那些匪徒,据你观察,是离国人,还是北胡人?” 这话是楚清言让楚珉宇拘人的时候问的。 经楚清言一点拨,楚珉宇也有些怀疑之前郭县令的话的真假。 楚家在武胜县以北的边境上,虽然只安置了巡逻队和烽火台,也不可能让北胡人轻易突破进来。 听了楚珉宇的问话,祖孙二人才知道,眼前的贵人,还真的不是见色起意。 她们进府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里真的是郡主府,郡主是谁,是楚家大小姐,武胜将军。 听说楚大将军最爱女扮男装,眼前这位,莫非就是? 少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冲着楚珉宇磕头道: “求郡主给小民做主!小民不是被北胡人掳去的,是被西山那些贼匪掳走的。” 楚珉宇:“……” 想解释自己不是郡主,而是郡主的哥哥,却又被少女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 据这名少女说,在武胜县以西,有一窝贼匪,经常会在武胜附近劫掠,偶尔也会进城。 他们不仅抢财物,还抢女子,百姓们报官,县衙报给了州府,也都不了了之。 这名少女,在被掳走的路上,被一名急色的匪徒,拉入路边草丛中欲行不轨。 她挣扎中将匪徒打晕了,趁机逃跑,历经艰辛,才逃回家。 这女子怕再被劫走,便自己毁了容。 听完这女子的叙述,楚珉宇不禁肃然起敬。 还真是一位贞烈的女子! 问起这名女子的姓名,说是姓胡名五娘。 “小女子在路上曾听劫匪说,咱们掳去的人中,容貌最好的,都是准备献给县太爷和州牧大人的。 其余的,他们打算自己享用后,卖到北胡去。” 楚珉宇闻言大怒,没想到在西北的地界上,竟然会有这种官匪一家的事情。 楚珉宇急匆匆的去找楚天骄。 却听楚天骄院子里的人说,大小姐已经出城去了。 楚珉宇想到城外的一千骑兵,以为楚天骄是去安置那些人去了,只得忍耐。 怕胡五娘祖孙二人出府后出事,楚珉宇叫人将她们暂时安置在了府中。 另一边郭顺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郡主府的人,带了两名百姓回府。 郭顺有些慌,问清楚带走的两名百姓是祖孙二人,那少女有几分姿色。 衙役还禀报道: “听路人说,那楚二公子,应该是看上了那名女子,想掳了回郡主府做小妾。” 郭顺一听,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还当楚家人不食人间烟火,原来都是同道中人。 吩咐下去,明日便给楚二公子送几名秀色可餐的美人儿过去。” 被当做色狼的楚珉宇,在府中久等楚天骄,还未见到人,开始慌了。 天色渐暗,他想:难道大妹妹住到了军营里? 楚清言已经醒了,听说楚天骄不见了,倒是不怎么担心。 “二哥,这小小的武胜县,谁还能欺负得了骄骄?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不一定她剿匪去了。” 楚珉宇心想,自己这些人才刚到,即使城外真有匪徒,楚天骄也不知道啊,剿什么匪? 他还是不太放心,急匆匆的带着陆承基和五名亲卫骑马去了城门。 城门已经关闭,可守城的士兵已经知道了楚珉宇的身份。 在这小小的县城,谁敢拦他? 于是,城门被打开,楚珉宇赶到随行骑兵队搭营的地方。 营地里稀稀拉拉,只剩下了一百人守营。 其中一人禀报道:“大小姐晌午后来,带着人往西边去了。” 楚珉宇不知道楚天骄去做什么,无计可施,只得又回了城。 等了一夜,到了次日清早,又着急忙慌的赶到城门口。 此时城门刚开,楚珉宇一出城,便看见西边有烟尘卷起,滚滚而来。 不过几息之后,便看见楚天骄骑着小红,穿着那套玄铁铠甲,一马当先驰骋而来。 身后跟着的几百骑兵,身上大多染血。 “大妹妹,你干啥去了?害我担心一夜。” 楚天骄将马停在了营地前,冲楚珉宇摆了摆手,做了个稍后再详谈的手势。 楚珉宇只好矗立在一旁看楚天骄行事。 楚天骄冲着身后的骑兵队伍道:“张百户,你带着一百人,跟着我进城,其余的人,回营休息。” 张嘎子手上还拎着一串血淋淋的首级。 楚天骄指了指武胜县的城墙道:“把这些贼匪的首级,都给我挂城墙上。” 看这样子,楚珉宇也猜到了,楚天骄这是刚剿完匪回来。 只是自己才得到城西有匪徒的消息,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妹妹。 怎么大妹妹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已经将匪徒剿灭了呢? 第307章 这位郡主,实在是太狠了。 楚天骄带着一百人进城,楚珉宇自然跟在后面。 看楚天骄直奔县衙,到了县衙门口,一挥手对张嘎子说:“把县衙给我围了!” 这些骑兵都是楚家嫡系,对楚天骄的命令绝对不会有质疑。 管你是不是县衙,大小姐叫围的,那就必须围了。 于是,县衙的所有进出通道,都被这些楚家军堵住了。 刚刚打开的县衙门,被张嘎子一脚踹得大敞开,楚天骄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这县衙的后宅,便是郭顺的府邸。 郭顺还在小妾的肚子上做梦,便被拖下了床。 “大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是郡主,也不能无故攻击县衙,这等同于造反!” 楚天骄冷笑道:“你要讲道理,待会儿跟武胜县的百姓们讲吧! 稍后我便会在城门口公审你这勾结匪徒、贩卖人口的贪官。 城楼上,西山的匪徒们已经等着你了!” 郭顺一听西山的匪徒这词,便慌了神,大喊冤枉。 楚天骄懒得跟他啰嗦,让人看紧了这郭顺,先行回府洗漱去了。 临走前,她吩咐张嘎子:“将这郭顺绑了,押到城门口跪着,召集过往的武胜县百姓,揭发他的罪状。” 郭顺做梦都想不到,楚天骄会来这一招。 只要他在位,武胜的百姓便不敢开口述说他平日里鱼肉乡民的罪状。 可楚天骄将他一绑,还跪在城门口,那百姓们就都知道他完蛋了。 那时,墙倒众人推,百姓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位郡主,实在是太狠了。 楚珉宇也是相当吃惊,他追着楚天骄出了县衙,问道:“大妹妹,不可莽撞啊! 你虽然是武胜县的领主,但是如此对待朝廷任命的县令,还是会被御史参奏的。 一旦他巧言令色洗脱罪名,你便危险了。” 楚天骄转头看了一眼楚珉宇,问道:“二哥,要不要打个赌,就赌你的工钱?” 楚珉宇满头黑线:“我才不赌呢,我已经输了一个荷包了,还赌?你们当我傻啊?” 他此时已经知道,这郭顺,定然不是什么好鸟。 他只怕楚天骄没有抓住这郭顺的罪证,莽撞行事。 楚天骄看楚珉宇不肯打赌,心中乐道:“看来这是已经被太姑奶奶教育过了啊!” 兄妹二人回府后不久,张嘎子便派人送来了郭顺的大量罪名。 果然,武胜县的百姓们,一大早听到马蹄声,最初还以为又是土匪来了。 悄咪咪的开门张望,发现街上并无动静。 然后就有胆大的,看见了城楼上挂的匪徒的首级。 更有楚家的士兵宣讲,让他们到城门口集合,郡主要替大家做主。 于是,武胜县城里的百姓们,奔走相告,赶去了城门口。 这时,郭顺也被押来了,被张嘎子一脚踹到了地上跪着。 听完张嘎子代楚天骄传的话后,百姓们沸腾了。 楚家的名声,在离国就是招牌。 百姓们可以不信官,不信皇帝,却都信楚家。 皆因楚家历代人丁单薄,出的子女中,真没有一个鱼肉百姓的。 而且满门忠烈,男丁大部分都是死在战场上。 郡主是楚家大小姐,又是武胜大将军,那自然是信得过的。 于是百姓们放开了开始揭发郭顺。 大到与西山匪徒勾结,小到收受贿赂,欺男霸女,林林总总,各种罪行,都被揭发了出来。 张嘎子还让揭发的人都签字画了押。 如今,就等着楚天骄过去,将郭顺定罪了。 楚天骄刚卸完甲,又再次穿上,和楚珉宇二人到了城门口。 “郡主,那是郡主……” “武胜大将军,我们县的大将军……” …… 百姓们激动的呐喊着。 楚天骄在亲卫的隔离下,上了城楼,双手压了压,让大家安静。 下面的百姓,却自发的跪了下来,有人带头喊道:“拜见郡主!” 老百姓们有模有样的开始模仿,纷纷给楚天骄磕头行礼。 “武胜县的乡亲们,大家请起。 陛下将武胜县赐予我做封地,我便有责任保一方安宁。 这县令郭顺,我会即刻将他的罪行上报朝廷。 他的罪行,铁板定钉,罪无可恕,大家放心! 后面这段时间,武胜县的县务,将由我暂代管理。 愿大家经后在武胜县,安居乐业。 散了吧!” 楚天骄只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叫百姓们散了。 但在武胜县的百姓心目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楚天骄如此雷厉风行的剿灭西山的匪徒,又惩治郭顺,原本也就是打算在武胜县收归民心。 她要将武胜县发展为自己的基地,就少不得需要当地百姓的支持。 至于武胜县的县衙,她爹会为她选一个合适的人来继任县令的。 楚天骄自知时间紧张,处理好郭顺的事情后,便回府请楚清言帮自己写折子,将郭顺的罪行,上报朝廷。 她到武胜县的事,是瞒不住朝廷的,郭顺的事,由楚珉宇出面不太合适,还是她这个武胜郡主出面,更合情合理一些。 这里是她的封地,又有楚珉宇名正言顺的手持招兵公文,如今解决掉了郭顺,她要做的事,也隐蔽了许多。 西山已经被她打了下来,她留了一百士兵在那边清理贼寇的山寨。 空下来的山寨,正好留给挖矿的人居住。 她昨日剿匪,只杀了几名匪首。 那山寨中还剩下几十名小喽啰,据拷问都曾经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地痞无赖。 这些人楚天骄没有杀,准备等铁矿开始开采的时候,全部赶进矿洞当旷工。 楚珉宇被楚天骄安排去了县衙,暂代县令之职。 那原本的县丞,也有些问题,不过楚天骄让楚珉宇先用着,只派人看紧了就行。 一个县的政务,如果没有熟悉的人指点,兄妹二人突然之间,还是很难接手的。 安排好这些后,楚天骄便让人去四里八乡贴出了招兵启示。 一听是楚家军招兵,当地的百姓都很踊跃。 只不过武胜县这些年实在太穷,招来的壮丁,看着个个骨瘦如柴,想训练成好的骑兵,实在有些难度。 楚天骄看过了招来的新兵后道: “没关系,这些人先留着,训练一段时间后,再选拔。 合格的留下,差一些的我另有他用。” 不过光在武胜县,肯定是招不到两万五千人的。 其中两万,是朝廷给了编制的。 还有五千,是楚天骄要训练的私兵。 楚珉宇说:“爹说先紧着你这边要的人招满,其他不足的,我再去别的地方招。” 楚天骄也不想将武胜县的劳力给涸泽而渔了,于是从带来的一千骑兵中,选出十几队人马,撒向了甘州各地去招兵。 这一举动,很快便惊动了甘州府的州牧张天河。 “楚家的丫头到了甘州,竟然不先到州府来,直接去了武胜县?” 张天河有些不悦。 又听说楚天骄一到武胜县,便拿了县令郭顺。 张天河更是生气:“胡闹!楚家人眼高及顶,真以为这天下都是他们楚家的吗?” 一旁的师爷提醒:“离阳侯昨日来信中说,楚家兄妹将会到甘州招兵,字里行间有请老爷您照拂那兄妹二人之意。 老爷您毕竟也曾在楚家军中任职,倒不好与楚家兄妹交恶了。 只是那郭顺,得派人去解决了。” 张天河眯着眼思量半响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安排一下,咱们明日出发去武胜县走一趟。” 两人正商量着,便听州牧府的门房传讯进来,外面来了贵客,自称是楚家兄妹。 第308章 还是我楚家的祖宗,更靠谱些 张天河确实是老离阳侯提拔的人才,可老离阳侯已经去世十年了。 离阳侯楚戈跟他性格有些不太对付。 当初同在老离阳侯帐下时,这张天河人有些小聪明,又好表现,常常会有意无意的与楚戈争抢风头。 他小时候曾经听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呼?” 这句话让他有了大志向。 张天河原本家境也算小康,读过书,却因这句话,毅然的投了军。 在楚家军中,他从一名普通的士兵,靠着军功不断地升职。 于是,他更加的相信这句话了。 封侯拜相,是张天河的人生目标。 当他做到千户时,楚戈出现了。 张天河感觉现实打了他的脸。 楚戈年龄比他小,在张天河看来,除了姓楚以外,什么都不如他。 可楚戈升职的速度,是他望尘莫及的,并且,楚戈是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离阳侯的爵位的。 楚家的侯爵爵位,可是世袭罔替的,比普通承袭五代的公爵,含金量更高。 那一刻,张天河才明白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不过是一碗毒鸡汤。 他不服,可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他又能如何呢? 后来,老离阳侯去世了。 楚戈继任了离阳侯的爵位,张天河表面上尊着楚家,实际上,却与楚家若即若离。 不过他确实有能力,又会专营,所以在楚家军出来的人中,他算职位比较高的几人之一。 张天河任甘州州牧,其实已经脱离了军队体系。 可甘州在西北,也算楚家的势力范围。 他更想任甘陕道总督,可惜,朝廷最终怕西北出乱子,还是任命了楚家老四楚炎任甘陕道总督。 在张天河眼里,楚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压在了他的头顶上,这彻底的激怒了张天河。 所以这些年,其实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背弃了楚家军的精神。 他只是张天河,不再是楚家军的张天河了。 听到楚家兄妹竟然到了州府陇城,张天河稍微心里舒服了一些。 “快去请进来。” 楚天骄和楚珉宇,原本就有到陇城拜访张天河的计划。 出发前,离阳侯也曾跟楚天骄提过,张天河这人,其他都还行,就是心眼略小,让楚天骄到了甘州后,记得登门拜访,尽到该有的礼数。 楚天骄也不是故意晚来陇城,实在是她带着一千骑兵,太打眼了。 不过剿灭了西山的土匪后,楚天骄从那位已经受死的土匪头子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张天河的事,将信将疑。 拿下郭顺后,楚天骄连夜审问了郭顺,已经知道了张天河确实收过郭顺献上的美女。 那些女子,其实是西山土匪掳来,送给郭顺的。 武胜县的老百姓揭发郭顺贪污了赈灾款。 可据郭顺交代,甘州三年前闹过一次旱灾,当时朝廷拨款了十万两赈灾银两,武胜县一两都没看见,在州牧府那一级,便截留了。 甘州州牧府,只拿出了一点掺了石子的成粮,发给了各县设立粥铺。 离阳侯会因为张天河出自楚家军,而信任他,楚天骄却不会。 她如今早懂得了,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 审讯完郭顺后,楚天骄便叫来了陆鼎峰和楚清言二人商量,应该如何应对。 想要在武胜县挖铁矿,就必须将武胜县经营得如铁桶一般,他们要做的事,很难避开甘州府的眼线。 张天河这人,跟楚家不是一条心,那便必须清除。 陆鼎峰分析道: “小孙媳妇,如果张天河这人有问题,那么他此时应该已经开始窥探你的动静了。 你不去陇城,他一定会亲自来武胜查看。 让他来武胜县,还不如你先过去稳住他。” 楚清言附和道: “祖父说得对,不过我担心你抓了郭顺,去陇城会有危险。” 楚天骄想了想,向两位祖宗问策: “张天河毕竟是一位封疆大吏,要动他,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咱们掌握的证据,仅仅是郭顺说的那些,一是没有实证,二是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那笔赈灾款,已经很难查清了。 要查他其他的罪行,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想问问二位,有没有什么快捷一些的办法,让张天河离开甘州。” 陆鼎峰和楚清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出几个字:“杀了他。” 楚天骄扶额:“太祖爷爷,太姑奶奶,这不是草芥人命吗? 如果我手上有他确实的犯罪证据还好说,如今我所知道的,不过是郭顺的一面之词。 张天河还是我祖父曾经的部下,与楚家多少也有些香火情,杀了他会不会太草率了。” 陆鼎峰身上升腾起一股凛冽的气势。 那一瞬间,楚天骄看向他,已经可以完全忽略她娇俏的外表。 眼前浮现出的,就是那位膀大腰圆,一身霸气的开国太祖。 “我陪你去甘州,你太祖爷爷我,看人不会错,是好官还是贪官,见了面,到他府中走一遭,便知道了。 如果真是贪官,你杀了他,尊的是太祖令,有何不可?” 楚清言翻了个白眼,糯叽叽的嘲讽道:“你少糊弄我们家骄骄。 尊太祖令? 你倒是写个遗诏给我楚家,可以上打昏君,下杀奸佞呢? 只会空口白话,感情真出了事,被唾沫淹死,被满门抄斩的,不是你陆家子孙?” 陆鼎峰身上气势一泄,秒回桑葚那副小丫头模样,讪讪道: “我这不是怕小孙媳妇念头不通达,替她壮胆吗?” 楚清言道:“骄骄,陇城是必须去的,我们都陪你走一趟,把你哥也叫上。 来去不过三天,武胜县这边交给凤甲和张嘎子,也不会出错。” 楚天骄为难道:“即使见了面,张天河这种老狐狸,肯定也善于伪装,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清言瞅着陆鼎峰,眼珠子咕噜一转,坏笑道: “这张天河不是好色吗? 我看你把桑葚这丫头送给他做妾,倒是个好主意。 理由也很充分,你要在武胜县呆一段时间,希望他多加照拂。 你哥要在甘州招兵,也得他大开方便之门。” 陆鼎峰闻言跳脚:“楚清言,你过分了啊!” 楚天骄看着陆鼎峰,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别说,她觉得太姑奶奶这主意还真不错。 将陆鼎峰送给张天河,至少陆鼎峰就有机会进张天河的内院了。 贪官可以外面装得简朴,在内院总会露出马脚吧? 可惜,想归想,楚天骄也不能真的送陆鼎峰去给张天河做妾,主要是因为陆鼎峰换了躯壳后,武功很普通,没有自保之力。 最后,还是楚清言靠谱了一回,献策道:“其实,还有一个试探的办法。 咱们只需要将郭顺交出去。 只要这郭顺能正常审理,便可认定是郭顺诬陷张天河。 如果郭顺在陇城出了意外,被灭口了,那么郭顺说的,就肯定是真的。 到时候设计杀了张天河,骄骄也不会觉得亏心了。” 楚天骄眼睛一亮,心道:“还是我楚家的祖宗,更靠谱。” 于是,楚家兄妹俩,便押着郭顺,到了陇城,拜见张天河。 第309章 楚家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 楚家兄妹被领进了甘州州牧府。 见到张天河,兄妹二人恭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见过张世伯。” 这称谓,论的是楚家与张天河的私交。 张天河满脸堆笑的迎向兄妹二人。 先是拍了拍楚珉宇的肩膀,笑道:“二公子都到及冠之龄了,听说已经升了四品宣威将军,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楚珉宇谦虚了一番,显得有些拘谨。 张天河这才看向楚天骄,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却被楚天骄捕捉到了。 虽然楚天骄已经刻意的想用私交的方式接近张天河,可张天河见到她,还是心生嫉恨。 在他心里,楚天骄就是另一个楚戈,小小年纪,靠着家族的势力,竟然当上了从一品的武胜大将军。 张天河可不相信什么雍平关之战和临海之战,是楚天骄的功劳。 他认为那一切,都是楚家背后在给楚天骄造势。 凭什么他张天河辛苦了几十年,如今才是个二品官,楚家一名刚及笄的丫头,就已经是从一品大将军了? 这种心理不平衡,又一次烧灼着他的内心。 不过,他立即就恢复了笑容:“哈哈,这位就是大小姐吧?你的满月宴,我还去了的。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楚天骄与张天河寒暄了起来。 站在楚天骄身后的陆鼎峰仔细观察着张天河,而后心道:“这是个官迷。” 最终楚天骄考虑到陇城的危险,还是没有带楚清言来,只带了陆鼎峰。 她相信以太祖爷爷的眼光,已经能将张天河看透了。 落座之后,楚天骄将郭顺和西山土匪的事,告知了张天河。 “张世伯,郭顺的罪行,罄竹难书,我已经写了折子递交给朝廷,但是人,我觉得交给甘州府更合规矩一些。” 张天河一听楚天骄竟然将郭顺交给自己,心中一喜。 他之前正跟师爷商量怎么灭口呢,没想到需要灭口的人,竟然被楚家兄妹送来了。 看来这楚家兄妹,心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尊重的。 张天河面上更柔和了几分,给一旁的师爷递了个眼色。 师爷自然秒懂,出去跟楚家兄妹的人做交接去了。 楚珉宇提到了在甘州各地招兵的事,张天河很给面子的答应,会安排各县的衙门配合楚珉宇。 “两位世侄今日就留在府中住宿吧,晚上老夫设宴招待二位。” 楚天骄本来就想看看张天河的后宅,自然表示同意。 张天河亲自带着二人去了后宅。 离国的地方官衙,比较普遍的格局便是前衙后宅,方便这些地方长官,随时可以处理公务。即使是半夜地方出了事,也能找到主理的长官。 从州牧府的衙门穿过一座弄堂,便是张天河的府邸。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院,明显是建州牧府时一起兴建的,看那房檐和立柱上,斑驳的痕迹,便知有些岁月了。 后宅收拾得很干净齐整,但是对于一名二品大官来说,这样的府邸,堪称简朴。 楚珉宇指着有些脱落的墙皮赞道:“世伯还真是宵衣旰食,一心为公,连家里都没时间修整。” 张天河客气道:“让世侄见笑了,这甘州风沙大,房屋容易损毁。 我想着有那闲钱整饬官衙,还不如用来修个救济院,咱就是一粗人,头上有片瓦遮头,就够了。” 楚珉宇连连点头,认为这张天河,不愧是楚家军出来的,颇有风骨。 当晚,张天河果然设宴款待兄妹二人。 席面都是陇城当地常见的吃食,很丰盛,却说不上贵重。 宾主尽欢后,楚天骄和楚珉宇各回了一座院子。 张天河派了四名丫鬟给楚天骄,伺候楚天骄的起居。 这四名丫鬟被楚天骄遣退后,楚天骄让凤乙看住房门,自己和陆鼎峰在屋里商量了起来。 “太祖爷爷,一切太正常了,在这院子中,根本不可能找到张天河的把柄。” “小孙媳妇,别急,我估计就连这院子,都不一定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 当年,我跟你祖爷爷曾经抄过一个前朝的贪官。 那家伙的后宅,跟这里一样,完全符合规制,十分的简朴。 但是后来我们审问了下人,才知道那官衙的隔壁,还有一座院子,那里才是贪官真正的起居之所。” 因为郭顺那些话,楚天骄本能的怀疑张天河有问题,自然觉得这座府邸,简朴得超出预期。 听了陆鼎峰的话后,觉得好有道理。 “按照郭顺的话,这张天河特别好色,那肯定要一个大一点的宅子,养着那些小妾。 好色的人,多奢靡,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必定不在这里。 他既要避朝廷耳目,又要自己方便,那他在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的宅子。 咱们今晚不方便查了,明早在陇城转转,肯定能知道些线索。” 楚天骄决定今夜按兵不动,可张天河却连夜去了州牧府的大牢。 郭顺在武胜县时,被武胜百姓群殴,伤得颇重。 此时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趴在牢房中。 听到牢房的门开了,郭顺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张天河,吓得肝胆俱裂。 “府台大人,救救我!” 郭顺爬过去,攀住了张天河的脚踝。 张天河一脚将他踢开,问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楚家那丫头才到武胜县几天,就抓住了你的把柄?” 郭顺叫苦:“郡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西山那群土匪的消息,到武胜县的当晚,便带着人去剿匪。 那些匪首攀咬我,她也不查证,直接将我先绑到了城门口公审。 ……” 听完郭顺的叙述,张天河大惊:“楚家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才敢如此胡作非为。你跟她到底交代了些什么?” 楚天骄整治郭顺,确实是完全颠覆了正常的流程。 她是先拿了人,绑了之后,再让百姓揭发官吏。 这种做法,严格意义上说,也是违法的。 可惜郭顺是真有罪,那么多的百姓揭发他,还都按了手印,人证多如牛毛,他翻不了案。 楚天骄流程上的错误,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郭顺其实已经向楚天骄交代了张天河的事,但他不敢说。 他咬紧牙关,说自己除了百姓们揭发的事,什么都没告诉楚天骄。 张天河听完后,看着郭顺道:“那你放心的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尽量替你保住的。” 第310章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楚天骄第二日清早便知道张天河去过州府牢房了。 “大小姐,昨日后半夜,从州府牢房,便抬出来一具尸体,送往了城外义庄。 我跟着去看了,是郭顺。” 听完凤乙的汇报,楚天骄毫不意外。 等凤乙离开后,陆鼎峰对楚天骄说:“看吧,让你直接把张天河杀了就完事,你非要查他罪证。如果不是心虚,他干嘛杀郭顺?” 楚天骄前世虽然做过皇后,但跟开国太祖的权柄,相差十万八千里。 执政二十年的楚清言倒是跟陆鼎峰的思维模式一样。 在两老祖宗眼里,他们自己就能决定离国所有官吏的生死,只要不是滥杀无辜,证据这东西,可有可无。 楚天骄不想跟陆鼎峰争论,道:“太祖爷爷,我今天就回武胜县,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陆鼎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小基带的那十个人,个个都是干刺客出生的,杀个张天河还不简单? 我会先找到他藏民女的地方,再动手的。 有那些拐来的民女为人证,他死了也是白死。” 楚天骄还是有些不放心陆鼎峰,叮嘱道:“太祖爷爷,您记得现在你只是楚家一名丫头,不是开国皇帝了。 对待恶人,我不反对您杀伐果断,但咱们真的不能滥杀,知道吗?” 陆鼎峰嫌弃楚天骄啰嗦,不耐烦道:“我知道分寸的,也就是在西北,都是你楚家的地盘,我才敢如此行事。 不过我也会布置得天衣无缝,绝不会让朝廷找到你们楚家的错处。 再说,明面上,张天河是你们楚家人,他死了,说不一定朝廷还高兴呢。” 楚天骄和楚珉宇,当天便跟张天河道了别,离开了武胜县。 张天河觉得这兄妹二人还算懂事,没有追究郭顺的案子,放心的将兄妹二人送出了府。 “大妹妹,咱们为什么要那么急的离开陇城?” “二哥,咱们留在陇城,张世伯就得天天陪着咱们过苦日子,那多不好意思。” “苦日子?” 楚珉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出了城门,在回武胜县的路上,楚天骄才将张天河的问题告诉了楚珉宇。 “你说张世伯不仅贪污赈灾款,还收受贿赂,强占民女?这怎么可能?” 楚珉宇感觉自己的三观再一次的被颠覆了。 “二哥,祖父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他麾下的那些将领,有些跟爹走得近的,或许还能秉承楚家军一心为民,保家卫国的作风。 可有些人,看朝廷这些年对咱们楚家不停地削弱,已经跟爹越走越远了,人心逐利,他们早把楚家军的传统忘记了。” 楚珉宇埋头细想,感觉自己所见的张天河,与楚天骄口中的张天河,差距甚远,还是不肯相信。 “大妹妹,若是如此,咱们更应该留在陇城,查清楚张天河的底细,干嘛急着离开?” “二哥,我已经安排了人查了。只有我们离开了,张天河才会露出马脚。” 出发前,楚天骄没有告诉楚珉宇的原因,便是怕他藏不住心事,被张天河看出来。 果然,知道了这件事后,楚珉宇整个人都心绪不宁了起来。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有些理解太姑奶奶为什么一定要她带着楚珉宇了。 她二哥就跟她前世一样,一心杀敌,不识人心。 只有经历得多了,才会看明白人心莫测。 三天后,张天河在自己的私宅里被一伙刺客杀死。 刺客留下血书,说是替自己的姐妹们报仇。 那座私宅里,一共蓄养着上百名张天河的侍妾。 这些人,其中有少部分是张天河自己买的,一部分是甘州各地的下属官员送的,还有一大部分,是从民间抢来的。 这些张家私宅里的姬妾,被刺客驱赶到了大街上,四处奔逃,惊动了陇城的百姓。 百姓们一听,甘州的州牧竟然被杀了,那么多的女子,都是州牧蓄养的姬妾,尽皆哗然。 有些曾经失去女儿的陇城百姓,开始冲进张家私宅寻找自己的女儿。 然后,在有心人的刻意指引下,在张家私宅的后院,发现了一座枯井,从里面起出了二十几具尸体。 陇城彻底乱了起来。 谁能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张州牧,竟然害死了那么多的女子? 百姓们围住了州府衙门,想要讨要说法。 甘州府的其他官员和州牧府的衙役,只得出面维持治安,但民怨以起,收效甚微。 半日后,恰好武胜郡主路过陇城,听到消息,进城平息了陇城的乱局。 楚天骄是接到陆鼎峰准备动手的消息,算好时间出现在陇城的。 陆鼎峰能找到张家私宅她不意外,可能从私宅中发现那么多的女子和尸骨,却超出了她的意外。 楚天骄站在府衙前,看着那些愤怒的陇城百姓,不禁心想: 自己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但没想到又抓出一个犯官。 如今离国的官员,有多少经得起查的?会不会随手一查,半数都有罪? 楚天骄最初心并不大,只想在武胜县挖铁矿,离国贵胄挖私矿的事,到处都有。 只要当地的地方官打点好了,这事不传到朝廷,便没什么。 也真没想到会为此要干掉一州的州牧,还整出霸占上百民女,杀害二十几人的惊天大案。 楚天骄安抚好百姓后,直接进了州牧府,坐到了堂上。 下面站了一溜烟的甘州州牧府官员。 “各位,陛下赐我武胜郡主爵位,武胜县靠近陇城,陇城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不能袖手旁观。 这几日,我便暂代甘州州牧之职,各位仍旧各司其职,尽好自己的本份即可。 至于张州牧之死,目前看来是他咎由自取,我会加急报给甘陕道总督楚炎楚大人,请他过来查清事情的真相,然后报给朝廷。 各位看如此安排,可恰当?” 那些州牧府的官员,谁也不敢反对。 毕竟楚天骄的品级比张天河还高,甘陕道总督楚炎还是她四叔,她说怎样,便怎样吧。 退到后堂后,楚天骄见到了陆鼎峰。 “太祖爷爷,那些女子,你都让人驱赶到了大街上,那么跑了,咱们不是没人证了吗?” “没事,由武胜西山匪徒劫掠来的几个,我都留下了。其他的,放她们偷偷跑回家,也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名节。 都是些可怜人,如果家里人帮着隐瞒,说不一定将来还能嫁人。 真要咱们留下来,过了公堂,那些女子再想嫁人,就难了。” 楚天骄没想到陆鼎峰心这么细,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太祖爷爷,您对官员狠,对百姓还是很宽仁的。” 陆鼎峰凑到楚天骄耳边说:“咱又发财了,你猜,我从张天河的私宅里,找到一个暗室,里面藏了多少银子?” 楚天骄一听到银子,眼睛亮了,猜到:“十万两?” 陆鼎峰摇头,伸出个巴掌道:“足足五十万两有余。” 楚天骄惊得合不拢嘴,感叹道:“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好色的官,哪有不贪的?” 第311章 四叔,啰,财神爷在这,要不您拜拜? 楚天骄控制了甘州州牧府,那些衙役自然只能听她调遣。 楚天骄用自己带来的士兵,替换掉了守着张家私宅的士兵。 如此,当晚她便跟着陆鼎峰进了张家私宅。 看到富丽堂皇的府邸,楚天骄冷笑:“这些贪官,都爱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明日得传讯叫我二哥过来看看,免得他以后再被贪官的表面功夫蒙骗。” 张天河的尸体,仵作已经查验过,被送到了义庄存放。 陆鼎峰带着楚天骄走进了主卧室,按开书架上的机关,墙上露出一个黑洞。 “太祖爷爷,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密室的?” 陆鼎峰笑道:“不瞒你说,我跟你祖爷爷,当年造反,不知道抄了多少贪官的府邸,筹措军饷。 这些贪官的屋子,我一看,便知道哪里有猫腻。” 楚天骄叹道:“前朝正因为腐朽,才被你造了反。太祖爷爷,你看看如今,离国表面繁华,实际国库穷得都能跑耗子了。那贪腐的程度,比起前朝,又差了多少呢?” 陆鼎峰凛然骂道:“陆云奎这个没用的东西,吏制不清,贪腐遍地,外敌四起,这是等着老子再造一次反吗?” 楚天骄噗呲一笑:“太祖爷爷,人家是天生反骨,你就是反骨上长了个人!自己的反你也造啊?” 陆鼎峰耸了耸肩膀,豪气干云道:“有何不可?可惜了,我重生成女儿身。 如果我重生回来是个男子,再来一次,一样会赢!” 两人说话间,下到了暗室。 陆鼎峰手中拿着烛台,烛光照在地上两口掀开的箱笼里,反射出银光。 “这两箱银子,便有四十万两。那边那个小箱子里,都是金子,大约几千两。还有这些古董字画,玉石珍珠,都价值不菲。 小孙媳妇,这些钱,你准备如何开销?” 楚天骄沉吟片刻道:“我想建甘州大营。 现在西北大营的驻军,修整期,都必须回上京。 这纯粹就是劳命伤财。 甘州大营,向西可支援西北大营,向北可威慑北胡,向东,可绕过北荒大草原,直取东夷。” 陆鼎峰拍腿大赞:“小孙媳妇,论战略眼光,我不如你。” 而后,他又偷瞄了楚天骄几眼,试探道:“小孙媳妇,你们楚家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想过在甘州建大营?” 楚天骄冷笑:“我父亲发现北胡人崛起后,就屡屡上折子建议兴建甘州大营。 你们陆家人怕我们楚家成了西北王,宁肯让我们每次长途奔袭,也不肯建甘州大营。 那点帝王心术,你能不知道?” 陆鼎峰汗颜,没有再说什么。 楚天骄沉思许久后道:“此事见到我四叔再说吧。” 楚炎在接到楚天骄的急报后,安排好军务,星夜兼程的赶到了陇城。 楚炎的总督府在金昌,与陇城相距并不远。 只不过因离阳侯回了上京,楚炎要代兄巡视边关。 前段时间西戎又不太安宁,他接到楚天骄传讯时,正在边境上一个驻军点巡视。 紧赶慢赶,也花了三天时间才到陇城。 楚炎今年才二十七岁,继承了楚家人的好样貌,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五官英挺。 当他带着亲卫队到达甘州州牧府前时,楚天骄和楚珉宇都等在了大门口。 楚炎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翻身下马,三两步上前,正好迎上了楚天骄飞奔而来的步伐。 “骄骄,你真的是骄骄?长大了,长大了!” 楚炎已经六年没有回上京,看到记忆中不到十岁的大侄女,一身从一品武将官服出现在面前,还是有几分不真实感。 楚天骄自小就喜欢这个年龄最接近的四叔。 楚天骄被楚炎拉住手,难得的出现小女儿姿态,瞪着与楚炎相似的杏眼,拼命的点头:“四叔,是我!” 楚珉宇之前在西北待了三年,倒是经常见楚炎,上前见礼。 如今楚天骄占了州牧府后面的官宅居住,领着楚炎到了后宅洗漱歇息。 叔侄三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其中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楚炎在问上京家里人的情况。 楚炎已经换下了戎装,穿了一身家居服。 刚洗完头,楚天骄看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发现了几根银丝,心疼的问道: “四叔,你怎么都有白发了?” 楚炎无所谓道:“西北风沙大,给你四叔我吹白的。” 楚天骄撅嘴,“没听说过风还能吹白头的。” 楚珉宇说:“四叔,我写信给爹说,等我招完兵,就直接带着新兵回西北帮你算了。” 楚炎瞅了一眼楚珉宇,啐道:“你带着两万新兵蛋子,留在西北送死啊?” 楚珉宇有些怕这位四叔,低头道:“西戎人不是退了吗?这些新兵正好送到军营里训练一段时间。” 楚炎一竖眉,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骂道:“人家跟着你参军,不是跟着你来送死的。 咱们楚家军,都是新兵训练一年后,才送上前线。你不知道吗?” 楚珉宇不敢再多言。 他招的新兵,确实应该先送回上京西山大营训练一年,再派往各地驻军点。 楚天骄想了一下道:“四叔,这事我觉得可以变通。 我正想跟你商量,咱们应该给朝廷提议,增加甘陕道的驻军数量,建甘州大营,将西山大营分一半的兵力过来。” 楚炎拧眉:“这事我跟大哥不知道已经向朝廷提议过多少回了。 从西北边境到上京,路途遥远。 西戎年年骚扰,北胡虎视眈眈。 每次有大规模敌袭,都需要报到上京后,再从上京发兵增援,战机延迟,还费粮草。 可朝廷明显是为了防我们楚家,几次上奏,都被驳回了。” 楚天骄自然知道楚炎所说的情况。 可为了应对几年后的灭国之战,甘州大营,是必须重建的。 楚天骄自己都没发现,她如今思考问题,已经不是站在一名将军的角度,而是被陆鼎峰和楚清言等人影响,站在了离国全局统筹的高度。 她会去思考,离国四面环敌的情况,在离国的疆土上,应该如何布局全面的防线。 上一次,她在东部雍平关和临海城下了两子,如今,她又打算在西北布局。 “四叔,朝廷的事,说道理是没人听的,只能靠威慑。我事我来谋划,我认为二哥是应该暂时留在西北。 甘州大营一定要重建,不管朝廷同意还是不同意。” 楚炎并不了解如今的楚天骄。 虽然看了邸报,知道自己大侄女前不久才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迷茫的看着楚天骄道:“朝廷不同意,咱们没钱没粮,能做什么?” 楚珉宇看他四叔的模样,想起自己刚回上京,不知道自家大妹妹那么有钱时出的洋相,突然找到了优越感。 他很拽的走到楚炎跟前,指着楚天骄道:“四叔,啰,财神爷在这,要不您拜拜?我大妹妹都开口了,您还怕没钱没粮?” 第312章 此计甚好 楚炎听着楚珉宇唾沫横飞的吹嘘自己大妹妹多有钱,虽然心里高兴,但却看不得楚珉宇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啪!” 楚珉宇的后脑勺被呼了一下,就听楚炎骂道:“你得意什么?一当哥的,都沦落到给妹妹打工挣钱了,还好意思在这吹牛!” 楚珉宇被戳到了痛点,顿时蔫了。 楚炎之前收到过楚天骄送往西北的军饷,那时家书中只寥寥数笔,没有详谈那些银子是如何来的。 刚听完楚珉宇的叙述,楚炎确实被震撼了。 他一直呆在军中,深切的感受过缺钱少粮的痛楚。 楚炎头上的白发,九成九,都是为了军饷愁出来的。 “骄骄,你真的有那么多的钱,能重建甘州大营?” “四叔,银子的事,都不是事,这次我从张天河的密室里,找到了五六十万两的财物,建甘州大营,第一年的费用够了。 后续我们跟三皇子合作商队,每年有近五十万的收益,都可以贴补给甘州大营。 我的那些产业,每年差不多也可以收入几十万两,虽然还有不足,但我会想办法的。” 听楚天骄张口就是几十万两,楚炎张大了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大侄女,我突然觉得小二说得对,我是该拜拜你。” 看楚炎真的做势要拜,楚天骄忙避开,撒娇道:“四叔,你要折煞我?” 楚珉宇也跟着抗议:“四叔,说好的不叫‘小二’了的,怎么又叫?” 楚炎也不会真的拜楚天骄,他欢喜得直搓手,在屋里转圈圈,开始盘算着建了甘州大营后可能带来的变化。 “大侄女,只要给够粮草,我可以在甘州增兵十万,加上西北大营的十万人,我可以拿下西戎王庭! 特么的,年年跟西戎这么子打消耗战,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咱们干它一次狠的,让西戎十年不敢犯境。 到时候你四叔我也好安心娶老婆,生儿子了!” 楚天骄想到自己四叔一把年龄了,从十四岁上战场,打了十几年的仗了,回京呆的时间,不足一年。 楚炎至今未娶妻,主要原因便是没时间相看。 “四叔,祖母年年帮你相看,你倒是先抽个空回上京一趟,把婚结了啊!二哥明年三月都要成亲了。” 谈到楚珉宇成亲的事,楚炎自然又关心起了与王家联姻的利弊。 楚天骄不吝口舌的给楚炎分析了一下京中夺嫡的局势。 而后,楚炎才叹道:“在京中,大哥还能跟陛下说上点话。 他呆在京中,才能避免朝廷时常琢磨些昏招来调整兵事。我回去,作用不大。 我也想回上京看看啊,等小二能独当一面了,我就回去。” 被点到名的楚珉宇,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 关于张天河的案子,楚炎倒是不意外。 “张天河这个人,我早知道迟早会出问题,解决了是好事。” 楚天骄一愣,她根本没告诉楚炎是自己派人解决的张天河,楚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侄女,我来的路上就在想,谁这么厉害,居然能在甘州干掉张天河? 当时我没想到是你。 但刚听了小二说你在胶州、临海还有上京搞的那些事情,我要是还猜不到是你做掉的张天河,我就不是你四叔了。 你以为一州州牧,是谁都杀得了的?” 楚天骄惊出一身冷汗:“四叔,那别人会不会也猜到?” 楚炎摇头:“那不会。张天河这几年跟我不对付,我才略微的关注他一点。 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我是略有耳闻。 原还打算等战事缓和下来,我有空回金昌常驻时跟他角力一番,收集他犯罪的证据上报朝廷。 你先动手了,倒是省事了。 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谁会想得到他跟咱们楚家不是一路的? 你一小孩子,更没人会怀疑到你。” 楚天骄怕牵连楚炎,问道:“那会不会牵连到四叔你?” 楚炎狡黠的反问:“难道你没在他死后泼他一身脏水,让他死得其所?” 楚天骄想到从张家私宅起出来的二十几具女性尸骨,放下心来。 就凭这,张天河死了也就死了。 跟楚炎一说,楚炎嘿嘿一笑,倒是跟吃了大量猪脑后的楚烨,有些神似了。 “四叔,那甘州的州牧,你觉得谁来当合适?” 楚炎皱眉想了想道:“咱们楚家人不善政务,倒是需要一个这方面的人。 不过既然要建甘州大营,你又想在武胜县挖矿,那这州牧的人选,必须是自己人。 这人选,真的挺难找的。 我这几年,在西部也结识了一些能人,其中有几位,可治理一县之地,或者当个幕僚。 但做州牧,官阶要求在那,确实没人。 咦,大侄女,你封地在武胜县,又官至从一品,要不让大哥运作运作,让你顶了这甘州州牧的职位? 反正干活的人,都是下面的人,你我叔侄二人联手,还怕不能将甘州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楚天骄闻言心动不已。 是啊,找不到合适的州牧人选,还不如自己上。 自己身边两皇帝,一太后,还怕治理不好小小的甘州? “只是四叔,我毕竟是女子,朝廷怕是不会答应。” 楚炎指了指楚珉宇道:“让他岳父想办法。皇帝既然敢封你一品大将军,再封你一个州牧当当,不过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楚炎毕竟是年轻人,思维比离阳侯跳脱。 跟着楚天骄接触半日,已经完全接受了楚天骄将主动权握在楚家手中的思维方式。 只不过他们的想法虽好,实施起来,还需要在朝廷那边做很多的工作,成不成,要看运气了。 楚炎在陇城待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叔侄二人处理好了张天河的事,将案子定性为了仇杀,同时将张天河残害无数民女的罪证,报给了朝廷。 朝廷接到折子,成宗皇帝心中还暗喜。 “这张天河当初是楚家人自己推荐的,现在出了事,正好敲打敲打楚戈。 这一次再任命甘州州牧,可不能听楚戈的了。” 成宗皇帝琢磨来琢磨去,认为御史刘长光挺适合去甘州当这个州牧的。 这刘御史是叶林轩的人,常常在朝堂上跟楚家作对。 派他去甘州,成宗皇帝自以为能在甘州多一个眼线监视楚家。 然而,事与愿违,这刘御史还没有去上任,便被人揭发侵占百姓良田,纵奴打死乡民。 官没升成,倒是先进了大理寺受审。 这事,上京城中的人都猜是楚家人做的。 等成宗皇帝又换了一个人选,那人也是第二天就被曝光几年前去修大河堤岸时,贪污了河工款,下了大狱。 然后,成宗皇帝再想派人去甘州任这州牧,便没人愿意去了。 不是报后娘或二爹死了需要丁忧,就是身染重病,不宜远行。 非楚家派系的人,谁还敢去甘州? 不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吗? 没办法,成宗皇帝只得问策于王丞相。 然后,王丞相便推举了楚天骄暂代甘州州牧一职,理由很简单,正好武胜郡主在甘州,又有从一品的官职,甘州州牧只是个二品官,完全够资格。 成宗皇帝一想,只是个暂代,又是个女子,如此便只是个形式。 让楚家人暂时占住这个坑,将来有合适的人选了,也容易更换。 此计甚好。 于是,朝廷发旨,任命了楚天骄暂代甘州州牧一职。 这项任命到甘州的时候,楚天骄已经准备离开甘州去北荒草原了。 第313章 武胜县的新县令 接到圣旨,楚天骄倒不是很意外。 她与楚炎都写了信给离阳侯,力陈拿下这个甘州州牧一职,对整个战略布局的重要意义。 以楚天骄对她爹的了解,离阳侯一定会相当重视这件事的。 看到邸报中有刘御史和另外一位官员落马的消息,楚天骄猜,这背后可能还有王丞相出手的痕迹。 事实也是如此,“暂代”一词和刘长光等人的犯罪证据,都是王丞相贡献的。 等楚天骄见到被王丞相安插过来的王庭时,真相就完全大白了。 “小霸王,你怎么想着到这劳什子鬼地方做官?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 王庭从上京一路颠簸过来,感觉自己都快被西北的风沙,吹成糙汉了。 一到陇城,便直奔甘州州牧府,见到楚天骄,甩给她一纸任命书,便开始抱怨。 楚天骄看了王庭的任命书,稍微有些意外,问道: “你不读书了?这就承了祖荫出仕了?还跑到我甘州府来做个县令,太屈才了。” 王庭自己找了张椅子,四仰八叉的坐下,一边掸身上的沙子一边抱怨: “现在太学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钰不见了,六表哥开始参政不到太学了,你也跑了,我阿妹要在家待嫁,我一个人呆在太学里无聊得紧。 我便找了我爹说我也不想上学了。反正指着我考科举,也是给王家丢人。 我爹最初不同意,后来突然就同意了,让我收拾收拾,来跟你混。 就是给的这官职,太寒碜人了,武胜县县令?才七品官。 你都从一品了,我才七品出仕,一点都不威风。 我嚷着让我爹给我弄个甘州通判当当,我爹让我滚。 我是被赶出家门的……” 听着王庭唠唠叨叨,楚天骄多日来沉闷的心情,竟然放晴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一副上位者的严肃模样,走到王庭身边,俯视着他,骂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上官,看你这坐没坐相的样子,是藐视上官吗?来人,拖出去打十个板子再进来好好的向本上官报到。” 王庭从椅子上腾的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天骄,抗议道: “小霸王,你不能这样不念旧情,咱俩谁跟谁呀?你要打我?” 楚天骄憋着笑,瞪着眼反问:“我打你是很奇怪的事吗?” 王庭一颤,是啊,从小到大,自己挨楚天骄的打挨得还少吗? 看到站在堂下楚天骄的亲卫队磨刀霍霍的样子,王庭当了真,赶紧的站好,有模有样的躬身向楚天骄行了个礼: “见过府台大人,下官刚到甘州,路上被风吹晕了头,才会在府台大人面前失了礼仪。还请府台大人原谅则个。” 楚天骄终究是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而后哈哈大笑。 她上前拍了王庭的肩膀一下,安抚道: “傻子,逗你玩呢!不过你爹既然让你来跟着我,你在我的地界上,可得听话,否则,我可真揍你!” 王庭原本心里还打鼓,看楚天骄一笑,便跟着笑了起来,长吐一口气,抚着胸口说:“楚大人,不带这样唬人啊,我小心肝挺脆弱的。反正我就是来混日子,以后你说干啥就干啥,我绝对不给你捣乱。” 王庭出发前,其实王丞相跟他交代过,到了甘州,一定要唯楚天骄马首是瞻。 王丞相这也是用心良苦。 王庭迟早都要出仕的,按照他的学识,想要通过科举出仕,确实太难了。 如今正好武胜县县令一职出缺,上官又是楚天骄。 无论以王楚两家的交情,还是王庭和楚天骄的友谊,王庭在甘州,都是安全的。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所以王丞相才会想办法让儿子补了这个缺,火速上任。 并且,王丞相本就目光锐利,他观察了楚家大半年,发现楚家这大半年的变化十分的大。 而这变化的开始,都是从楚天骄和四皇子退亲开始的。 在心里,他已经认定楚家这位大丫头,是个人物。 别的上官,或许会因为王家的权势,不敢管王庭,纵容着王庭闯祸。 但楚家的大丫头,从小就能管得住自己小儿子,心又正。 如果不是自己儿子不成器,他还真想将楚家的大丫头掳回王家做媳妇。 王丞相私心里想着,成不了自家媳妇,让儿子去跟着楚天骄混资历和阅历,也绝对是一件好事,说不一定还能让儿子成长起来。 王庭是不明白他爹为他操碎了心,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京城纨绔,他以为,楚天骄还是那个纨绔头子。 在他看来,当个武胜县县令,就是换个地方耍。 正好这里有楚天骄这个纨绔头子,应该有点意思。 楚天骄让凤乙带着王庭去后宅洗漱歇息。 “王胖,你先在府中暂歇一晚,明日我陪你去武胜县上任。” 武胜县的铁矿,已经开始挖起来了。 王庭既然要到武胜县任县令,这事,楚天骄必须亲自跟他交代,趁机拉王家入伙。 第314章 楚天骄,你欺人太甚,我我不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庭便被自己的小厮多鱼扒拉醒了。 “玛德,这么早叫魂啊?滚出去!” 王庭一拳打在了多鱼的眼眶上,多鱼直接变成了比目鱼。 “少爷,楚大人说了今日要领着你去武胜县上任,约好的辰时出发,现在已经卯时末了,还差两刻钟,便辰时了。” 王庭翻了个身,将头埋在了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 从上京城过来,一路奔波,他好不容易能拥着干干净净的被褥睡个好觉,如何肯起? 多鱼实在叫不起他,只得去报给了楚天骄,说王庭昨日路上太辛苦,太疲乏了,想晚点出发。 楚天骄一大早就起床练武,然后吃了早饭,听到多鱼的禀报,心想王庭舟车劳顿,可以理解,便去了前衙处理公务。 楚天骄之前觉得一州事务,对于她和她的皇帝太后班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真接手了,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甘州下辖十一个县,还大多是贫困县。 一到冬季,房屋被大雪压毁,百姓缺衣少粮,冻死饿死,光各地要求救济的折子就多如牛毛。 而甘州的府库,真的可以用来跑马了,空空如也,粒米未剩。 府银倒是还有几千两,不过对偌大的一州之地来说,这点府银,也就够发放下属官员到年底前的俸禄银子。 陆鼎峰已经被楚天骄派去了武胜县组织开采铁矿,楚清言也留在武胜县主持县衙事务,现在她身边也就有陆承基一个略通政务的人。 “太姑爷爷,您说这张天河之前接到这么多求救的公函,是怎么处理的?” 陆承基正在翻那些公函,随口道: “多半是不予理会。” 楚天骄想想觉得有道理。 可让她不理会这些申请救济的公函,她又做不到。 “我写了折子给朝廷申请救灾,按照朝廷的尿性,估计折子也是如石沉大海,不会有多大的响动。 太姑爷爷,咱们上哪去找粮食救济灾民呀?” 陆承基想了想道:“甘州再穷,应该也有富户,先向富户征粮,再派人去江南买粮吧。” 楚天骄心想: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刚从张天河密室中启出来的财物,估计得大打折扣了。 甘州府原有的知事和通判等人,楚天骄都暂时没动。 她将人召集起来,下达了让他们带着衙役向富户征粮的指令。 一位姓徐的知事,便直接拒绝道:“府台大人,您可能不了解甘州的情况。 就拿我们陇城周边来说,当地就那么四大家富户。他们早年间,为了抵御西戎和北胡人,在城外建了坞堡,族人大多居住在坞堡中。 咱们别说为了救灾征粮了,就是上门去要税,也经常会被打出来。” 楚天骄神色一凛,让负责税收的知事拿账册过来。 一查账册,才发现徐知事提到的那四大家,都还欠着税银和税粮呢。 “既是富户,何以连税银和税粮都拖欠?” 徐知事道:“这王家,与上京城的王丞相有亲,他家的老爷子,连张府台都奉为座上宾。 这周、陈、吴三家,都唯王家马首是瞻,王家拖欠税银,他们自己也要拖欠。” 楚天骄乐了,王家?自己后宅中不就躺着一王家的小公子吗? 与王丞相有亲?再亲亲得过王丞相的儿子? 楚天骄感觉王丞相还真是个好人,这哪里是给自己送了个纨绔来啊?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送人质嘛。 楚天骄下令道:“你们尽管上门去讨要税银税粮。 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交了便作罢,如果不交,告诉他们,王家的七公子王庭,稍后便会上门找那个什么王家老太爷聊聊天。” 这些州牧府的属官,知道如今的上官,可是楚家的大小姐,搞不好真不怕什么王家。 几人便没有再反对,领了命下去办事去了。 楚天骄看看时间,已经巳时初刻了,便起身回了后宅,派人去叫王庭出发。 谁知下人回禀,王公子还没起床。 楚天骄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王庭的惫懒,心道:“这王胖,不收拾他一顿,他真以为是来甘州游玩的。” 想着想着,楚天骄便抬脚去了王庭住的院子。 多鱼还蹲在王庭寝室的门口叹气,楚天骄一看他那熊猫眼,便知道肯定是被王庭给揍的。 “楚大小姐,公子他……” 多鱼想拦,可如何拦得住楚天骄? 他感觉自己和公子今天都要玩完。 作为一名称职的狗腿,他可是陪着王庭,从小被楚大小姐揍过来的。 楚天骄进了屋,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感觉自己上手扯人,似乎不雅。 环视屋内,正好看见多鱼之前端进屋准备给王庭洗漱的一盆水。 她先阴恻恻的站在床边喊了声:“王胖,起床了!” 王庭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梦中居然听到了小霸王的声音,哼唧了一声便继续睡了。 然后,他便感觉到一丝凉风,被子被人掀开,一盆已经凉掉了水便从天而降,浇到了身上。 “啊!多鱼你找死!” 王庭暴怒着从床上跳起来。 然后,就见到楚天骄手拿铜盆站在床头。 “楚天骄,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庭叫嚣着,一边甩头上和脸上的水,一边冲上去想揍人。 “王胖,我看你是还没清醒吧?需不需要我再帮你清醒清醒?” 楚天骄将铜盆递给了身后的多鱼,开始两手交叉,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 这声音,触动了王庭灵魂深处的恐惧感。 从小到大,楚天骄要揍他之前,就会弄出这样的声响。 王庭瞬间清醒过来,跳回了床上,拥着已经湿透的被子,一副受了欺凌的模样,呜呜假哭了起来: “楚天骄,你欺人太甚,我……我不活了!” 楚天骄看他那副怂样,懒得跟他再掰扯,冷声道:“限你一刻钟收拾好,我在府门外等你出发。一刻钟不到,你应该知道后果!” 说完,楚天骄便离开了。 一刻钟后,王庭带着他的家仆和王丞相给他配的师爷副官等人,齐齐的赶到了府门口集合。 见到楚天骄,王庭讨好道:“楚大人,下官今日睡迷糊了,见谅,见谅!” 楚天骄看都没看她一眼,翻身上马,对身后的亲卫队喊道:“出发!” 第315章 王胖,咱们算兄弟不算?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向武胜县行去。 看到路边泥泞的驰道,王庭嫌弃得直撇嘴,骑着马赶上楚天骄抱怨道: “楚天骄,就这穷乡僻壤,小爷我可待不住。” 楚天骄没理他,而是让人去唤了王家给王庭安排的幕僚过来。 此人姓秦名有亮,算是跟了王丞相很多年的王家老人,办事稳妥,精通政务。 秦有亮并未因自己的年龄而在楚天骄面前摆谱,客客气气的见了礼。 “秦相公好,请您过来,是因为刚才你家公子嫌弃这驰道泥泞难行,闹着不愿在武胜县久居。 我就想问问王丞相对你家公子,有个什么嘱托没有?” “见过楚大小姐,家主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家主说,公子顽皮,到了甘州地界,还请楚大小姐放开手脚管束公子,不用顾忌他的颜面。” 一听这话,楚天骄心中对王丞相便又多了几分敬意。 看这秦有亮,也颇为顺眼起来。 “听秦相公这么说,我就明白王伯父的意思了。以后武胜县的政务,还要多多劳烦秦相公。” 两人又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秦有亮便告退了。 然后王庭有些警惕的拿眼瞅着楚天骄,问:“楚天骄,你什么意思,告我黑状?” 楚天骄冷笑:“收拾你,我还用告黑状? 我这不是顾忌你爹的面子,先问问能收拾到什么尺度吗?你要敢不顾公务,四处乱跑,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王庭心里有些犯怵,他知道跟楚天骄来硬的肯定干不过,于是放低了姿态哀求道: “楚霸王,楚大小姐,楚大人,你听我说。 好歹我也是从上京城过来的,你把我关到一鸟不拉屎的贫困县去,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是真的受不住啊! 要不我平时在武胜办公,闲了到陇城来找你玩耍? 只是这路,也太不好走了。我还没问你呢,从陇城到武胜县,需要骑马走多久呢?” 楚天骄想想,真要困住这小子,也确实是有点困不住,还不如忽悠他做点实事。 “王胖,你要到陇城来找我玩也行。只是从武胜到陇城,以如今的路况,马得跑半日。 要不我给你出一主意,既方便了你以后找我玩耍,又能让你立下一功,你干不干?” 王庭一听,还有这好事? “你说,只要你不害我,我就干。” “看你这小心眼,在我的地盘上,我真要害你,你还能防得住? 你不是嫌武胜穷吗? 我听过一句话,叫‘要想富,先修路’。要不你先将从武胜到陇城的驰道给修了? 现如今,甘州各地的百姓,受了雪灾,很多人都吃不饱。 我正准备赈灾。 可我想着白发粮食,也只能救济得了一时,不如让那些百姓,以工代赈,出劳力修路,便可领到工钱和粮食。 这事先从武胜县开始实施,你来负责,你看如何?” 王庭一听,这事似乎不难,而且真要办好了,确实是政绩。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毕竟生长在百年簪缨世家,耳染目濡,一点就透。 修路不仅方便了自己,还真能一到任,就攒下业绩。 只要有业绩,到了明年考核的时候,让楚天骄给自己评了上优,届时便能离开武胜县升官了。 “干,这事好。我到了武胜县,便甩开手脚开干!” 然后楚天骄又点拨他:“这赈灾也好,修路也好,都得钱粮。 我可告诉你,甘州府的府库,完全是空的,我给不了你银子和粮食。 但是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据说当地有一富户,姓王,说是你家的亲戚。 这王家欠了不少的税银和税粮,而且我已经发了公告,向当地富户征粮。 你若能搞定甘州王家出钱出粮,我记你一大功。” 王庭听完,才知道楚天骄在这等着自己呢。 “楚天骄,你这算找对人了。 我王家分了好几支,有陇西王家、河东王家、上京王家等等。 你说的甘州的王家,应该就是陇西王家。 陇西是王家起源的祖地,我上京王家自我太爷爷那辈起,也是从陇西分出去的。 他们跟我家,确实沾亲。 只是这亲戚关系,隔得有些远了。 不过没事,如今他家没个什么出彩的人,还得求着我家照应。 你说这事,等我闲了去一趟他家,应该就能搞定。” 楚天骄要的就是王庭这句话。 她虽然没有处理过政务,但也知道政务中,最难搞定的,便是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收拾了一家,搞不好就会得罪背后许多人。 这些人是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他们若是给地方官员使起绊子来,那可是无孔不入,生出民变都说不一定。 有王庭出面从中瓦解,那甘州的富户,就再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到时候,不听话的,便可一个一个收拾了去。 两人一边商谈政务,一边行进。 到了下午,方才进了武胜县。 楚天骄先将王庭送到了武胜县衙。 楚清言早得了消息,整理好了需要交接的政务,写了文书让凤甲给王庭送来。 楚天骄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楚清言在幕后操控,凤甲代为出面。 县衙的人,只以为那些政令,都是楚天骄的意思,没人敢违背。 做好交接后,楚天骄便要回自己的郡主府歇息。 王庭嫌弃县衙后宅简陋,还是郭顺这个死人住过的,不肯入住。 他舔着脸要跟到郡主府去住。 “楚天骄,我就在你府上借住几日,等我的人将县衙后宅重新休憩了,我就搬过去。 我妹妹马上就要嫁进你们楚家了,怎么说咱们也算亲戚不是? 你若不接待我,我那妹夫可是你二哥,等他招兵回来,见了我也颜面无光。” 楚天骄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他暂住在郡主府里。 至于县衙中的事情,自由秦有亮带着人处理,再也不用楚天骄操心了。 当晚,楚天骄还是尽到了地主之谊,设宴款待了王庭一顿。 席间,楚天骄向王庭敬酒:“王胖,咱们算兄弟不算?” 王庭一听这话,先闷了口酒,挑眉道:“算!” 楚天骄看他已经微醺,感觉时机到了,忽悠道:“王胖,既然是兄弟,那我这当老大的,便不能自己一个人发财。 我有一生意……” 第316章 你怎么能当了真? 王庭的酒量原本还算可以,但遇上楚天骄这自己喝一杯,就要劝人家饮三杯的主,逐渐的便扛不住了。 只见他那脑袋,已经晃得如拨浪鼓一般。 楚天骄想跟他说铁矿的事,才发现已经说不清楚了。 王庭喝得兴起,从两人小时候打架的事,聊到了长大后没有架可打,很是无趣。 然后王庭突然抓住楚天骄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 “楚天骄,你那青松社,就是个花架子,没意思。 要不咱们学那话本子里的江湖人,结义金兰,歃血为盟,成立个真帮会玩玩如何?” 楚天骄看他醉了,原本想叫人将他扶回去休息,听到这话,突然有了想法。 “行,王胖,虽然你文不成武不就,缺根筋少根弦,但我还是认你这兄弟,结拜就结拜……” …… 王庭最后是被楚天骄叫人扛回院子的。 第二日中午,王庭醒来,便觉得头疼欲裂。 他揉着脑门开始使劲的想:“昨儿我都干啥了?我不会是被楚天骄卖了吧?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签了个什么东西呢?” 他使劲的想,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多鱼,多鱼,我昨夜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文书之类的东西?” 多鱼伺候着王庭穿衣,拿眼睛去瞅昨日替王庭换下的一堆衣物,果然在那堆东西里,看到了纸张的一角。 王庭顺着多鱼的目光,也发现了那页纸,顾不得衣襟还未扣好,就那么敞着胸膛蹿了过去,拈起那页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这……楚天骄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开采辰矿? 上京城外,到处都是辰矿,在离国,朱砂又不值钱。 开采来做啥?” 然后,王庭依稀回忆起了什么,突然明白了,这辰矿,不是真的辰矿,那是一座铁矿。 “楚天骄,你要害死我呀!” 王庭想夺门而出去找楚天骄算账,多鱼在后面追着喊:“公子,衣服还没穿好!” 王庭一边跺脚,一边伸展双手,让多鱼给他系好衣襟,抬脚走出门,被冷风一吹,骤然冷静了下来,又退回了屋子。 “多鱼,快打水来给我洗漱。” 等多鱼出去了,王庭扯了跟凳子坐下,再度拿起那页文书,重新看了起来。 等读完第二遍后,王庭心中有了计较。 他不急不慢的洗漱完,吃了应该叫午饭的早饭后,才让多鱼去请楚天骄过来。 楚天骄猜到王庭醒后,肯定会找自己,所以也没出门,正等着他呢。 进了屋,便看见王庭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那抬起来的脚尖,上下晃着,像在磕头的小鬼。 “王胖,你这再不醒,我都该回陇城去了。” 王庭对着门口的多鱼抬了抬下巴,使了个眼色:“关门,看住门口,别让人偷听。” 多鱼不知道自家公子这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想搞什么,但愿他不要作死。 想归想,多鱼还是称职的替他关上了门,守在了外面。 看门关上了,王庭才勾了勾手指,示意楚天骄过来一点。 楚天骄撇了撇嘴,往前挪了两步,不耐烦道:“王胖,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王庭这才悄声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楚天骄,你爹跟我爹,是不是已经达成了协议,要造反?” 楚天骄一听这话,有些佩服王庭的脑回路,她也不点破,用同样低的声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庭一脸得意的拿出那一张文书道:“辰矿?我昨儿虽然醉了,但依稀记得,你说的是铁矿。 你将铁矿伪装成辰矿开采,这是对的。 可你开采铁矿来做啥? 难道不是为了制造兵器甲胄造反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在武胜县发现了铁矿,我爹就打包将我送过来做武胜的县令,给你看门。 肯定是我爹和你爹有了计划,对不对?” 楚天骄没想到王庭是如此理解的。 她为远在京城的王丞相点了一柱香后,交待道:“王胖,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这你也能想到。 不过造反倒不至于,造兵器甲胄有可能。 这事两家的大人都不方便参与,让咱俩小孩子一块儿折腾,就算折腾出事了,也是咱两年少无知。 此事不宜声张,就你知我知,知道不?” 王庭似乎有些不相信,盯着楚天骄问:“真的不造反?我六表哥的皇位,不一定能成,我还以为我爹和你爹,准备必要的时候逼宫夺位呢。” 楚天骄扶额:“王胖,你宫斗的话本子看多了吧? 哪有那么复杂,你六表哥如果才德配位,他想当皇帝,真不难。” 王庭挠头,一想现在王楚两家已经联姻,如果两家真的有心扶持陆元清上位,光楚家在上京城的西山大营的驻军,就能扶陆元清上位了,还真用不着在甘州搞事。 “那不是为了造反,搞铁矿干嘛?” 楚天骄挑眉:“赚钱不行吗?” 王庭翻白眼:“楚天骄,你别骗我,无论你家老头子,还是我家老头子,都不会为了赚钱去做开铁矿这种敏感的事。 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写信回上京问我爹。” 楚天骄无力的叹息:“合着我昨晚跟你说那么多,你那豪气干云的样子,都是醉态,我说的话,你压根没听清楚,就签了合约?” 王庭懵了:“你昨晚跟我说了什么?” 楚天骄半真半假道:“昨晚我就跟你说了,咱们虽然年少,却不能让人看不起。咱俩不是还结拜了,准备重振咱上京城“斧头帮”的名声吗?” 听到楚天骄提到上京城“斧头帮”,王庭有了印象。 他想起来了,昨晚他确实和楚天骄结义金兰了。 还教唆楚天骄将她那个什么青松社,干脆改名叫“斧头帮”,男女都收。 以后楚天骄就是“斧头帮”的帮主,他王庭要担任副帮主。 他妹妹王星然,郑家的郑琳琅,陆钰,陆元清,李匡这些上京城的纨绔子弟,王庭准备一一写信拉他们入伙一起搞事。 两人喝酒喝嗨了后,自己甚至嚷着要杀到北胡去,为斧头帮立威。 “楚天骄,你开采铁矿,不会真是为了杀到北胡去吧?” 看王庭似乎是想起来一些了,楚天骄才接着说: “我昨儿不是跟你说,这甘州之北,便是北荒大草原。 那里的北胡人,时常越过边境来打草谷。 咱们最好在甘州,建一支咱们的甘州军,找个适当的时机,便杀到北荒大草原去,将那些北胡人收拾了。让那些甘州人和北胡人,看看咱上京城“斧头帮”的厉害。 你当时不是举双手赞成吗?” 王庭哀嚎:“楚天骄,我那是喝醉了呀! 你怎么能当了真? 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能上阵杀敌的呀?” 第317章 王兄真有乃父之姿! 楚天骄“啪”的一巴掌,拍到了王庭的肩膀上,将他拍了一个趔趄。 “王胖,上阵杀敌就不用你了。你就给我管好后勤,像你爹一样,你爹是离国的管仲,你就是我甘州的管仲。 你只需要辅佐我将甘州治理好,便可建不世之功。” 这话挠到了王庭的痒处。 每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希望自己能比肩甚至超过自己伟岸的父亲。 王庭是家中幼子,自小王家便倾尽全力培养他大哥,对他的要求,仅限于不闯祸,活着就好。 他也想在家中刷存在感,可惜,他永远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于是他才不走寻常路,在闹事斗殴这条纨绔之路上,不停的作死。 别说,每次他闯祸后,父母对他的关注度,便会提高一些。 时间久了,就算是假纨绔,也变成了真纨绔。 但他的内心中,还是隐藏着想被自己的爹重视,想让他爹夸他一句的念想。 楚天骄说他可以像他爹一样,做甘州的管仲,这话差点让王庭泪目。 这一刻,他觉得楚天骄确实是他的好兄弟。 他抬头看着楚天骄,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楚天骄察言观色,继续撩拨: “王胖,你想想,等我们有钱有粮有兵有甲了,我就杀到北胡去,将咱斧头帮的大旗,插在北胡人的王帐之上。 百年之后,离国百姓仍旧会传唱咱‘斧头帮’的威名,而你,可是斧头帮的副帮主呀! 如果‘斧头帮’能流传到后世,后世的帮众,都得对着你的画像叩拜,喊一声‘王庭老祖,威武!’” 王庭被楚天骄这一说,心潮澎湃起来。 他是纨绔,但不代表他没有想建功立业的热血。 他一拍桌子道:“行,楚天骄,我敬你是条汉子,我跟你干了!” 楚天骄长舒一口气,感觉忽悠人入伙,还真是一件消耗体力和脑力的事。 幸好王丞相给她整来的人,是王庭,若是王家其他的兄弟,楚天骄感觉这事怕只有她亲自回一趟上京,跟王丞相私下商议了。 在离国,贵胄开私矿的不少,只要搞定了地方官吏,朝廷天高皇帝远,也管不着。 但铁矿这东西,确实敏感,风险性较大,不拉王庭入伙,楚天骄实在有些不放心。 现在好了,有王庭占住武胜县令一职,这武胜县,算是铁桶一块了。 刚刚被激发起斗志的王.热血管仲.庭,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楚天骄,你回陇城去吧,武胜县的事,交给我了。 修路,挖矿,发展民生,这些事我记住了。 我这就去县衙找秦师傅,先拟个章程出来给你。” 楚天骄知道这家伙此时必须捧着,一脸赞赏的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王兄真有乃父之姿! 不过矿的事,你看着点就行,不用插手,我安排着人管理。 其他的事就靠你了。” 王庭第一次被人夸像他爹,眼睛竟然有些红了,哽咽着没说话,猛的冲出了房门,直奔县衙而去。 楚天骄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丫鬟收拾东西。 楚清言坐在院子中的秋千上,凤甲端着一盘葡萄,正一颗一颗的喂她。 “清言,你是跟我回陇城,还是就留在武胜县?” 楚清言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道:“跟你回陇城好了,这边有桑葚看着,出不了事。” 楚天骄很早就在筹备开采武胜铁矿的事,从上京城出发时,便秘密将工匠送来了武胜县。 杀了张天河后,陆鼎峰便被遣回了武胜县,组织开采铁矿,兴建炼铁工坊。 那炼铁的工坊,就建在被剿灭的西山土匪窝里,如今那山寨四周,已经修建成了堡垒,有张嘎子带着人亲自守卫着。 楚天骄想想陇城的事务繁杂,她确实需要楚清言帮忙,便拉着她的小手,回屋替她收拾行装,又吩咐丫鬟叫人套车。 当晚,二人回到了陇城。 第二日,那些被派出去的州牧府的下属回来禀报,别说征粮了,税粮都没收上来几石。 徐知事禀报:“我们去了周、陈、吴三家,这三家都说,王家交,他们就交。 我们又去了王家坞堡,结果被打出来了。” “你们等两天再去。如果还不给,我会让他们知道一座坞堡,在我甘州地界上,不过是一堆石头。” 徐知事浑身一颤,明白了楚天骄的意思。 这州牧衙门的官员,哪有跟富户没有联系的,很快,不交税银和税粮,楚大人就会直接攻打坞堡的消息,便传到了四大家族。 其他三家的家主,赶紧的奔向了王家。 那位王老太爷,不屑的说:“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竟然敢恐吓我? 她知不知道,连当今的皇后娘娘,都得叫我一声叔爷?” 旁边有人说道:“多半是知道的,听说上京王家已经跟楚家联姻了。” 王老太爷道:“那姓楚的丫头,就更该敬着我。 她要敢带兵来攻打坞堡,我就吊死在城门上,让她落一个逼死亲族长辈的骂名。” 其他三大家的家主,没有王家那样的胆气,回去之后,偷偷吩咐下人,如果州府再派人来收税银税粮,便交了。 至于征粮这事,他们决定再等等看。 虽然州府衙门答应征粮是按照税粮同等的官价购买,但一到冬季粮荒时,粮价翻了三倍,这些富户,谁还愿意用官价出售? 第二日,王家的坞堡,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排场不大,只带了四名随从,轻车简行,自报家门说是新任的武胜县县令。 王家坞堡的家丁,连州牧府的官员都不给面子,如何瞧得上一名七品县令。 王庭被拦在了坞堡外面等待。 王老爷子听到通禀后,嗤笑道: “我王家确实有几百亩田地在武胜县,可我王家户籍在陇城,他一武胜县令,还管不到我王家头上。 丢一百两银子给他,打发了去。” 管家得令后,真的拿着一百两银子,出了坞堡大门,将封好的一百两银子塞给王庭,态度倨傲的说: “我家老太爷疲乏了,没空见客,不过县令大人来都来了,这一百两银子,给县令大人喝茶使。” 第318章 七公子没有生气吧? 看着手里的银封,王庭被气笑了。 他转身问秦有亮:“贿赂父母官,该当何罪?” 秦有亮道:“视情节轻重而定,一两以下,杖三十,一两以上,十年劳役。” 王庭冲着一旁的护卫挥手:“抓起来,给我丢去修路。” 王庭的护卫都是出行前王丞相给他亲自挑选的,个个武艺都还不错。 一体格魁梧的护卫,上前便拎起管家的衣领,作势要将他打晕。 坞堡门口的家丁一拥而上,被其他两名护卫踹翻在地。 王庭脚痒,也跟着踹了几脚。 这时,早有人飞奔进坞堡,将这变故报给了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大怒:“不识好歹的东西,去,打听清楚这武胜县令姓甚名谁,我要夺了他的乌纱帽当尿壶使!” 王庭到任不过几天,他那任命书,是直接交给楚天骄的,楚天骄亲自陪他去的武胜县上任,也没走啥复杂的流程。 州牧府是知道来了一位姓王的新武胜县令,但都没能打上照面,所以身份背景一概不知。 这王家没将一名县令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特意的去打听。 楚天骄倒是让徐知事带话给王老太爷,过段时间让王家七公子找他谈。 可徐知事以为是楚天骄要写信给上京王家摇人,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找到机会转告王家老太爷。 所以这王家,是真的不知道新武胜县令的身份。 王老太爷的三儿子,带着一群坞堡内的壮丁,冲了出来。 王庭已经带着人走了。 并且,他还带走了那名管家,看样子,还真的要将那管家送去修路。 王家三老爷正在犹豫要不要追时,一名趴在地上的家丁,忍着痛楚爬过来禀报: “三老爷,刚才那人让我们转告,他姓王,名庭,在上京王家这一代,排行第七。” 王家三老爷一惊,俯首追问:“你说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当清楚的听到“王庭”的名字时,王家的三老爷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怎么会是他?” 陇西王家既然要仗上京王家的势,那便一定会将上京王家的子嗣名字烂熟于心。 王庭虽是第七子,却是嫡幼子,这位王家三老爷,自然记得这个名字。 他坐在地上愣神了半晌,突然爬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快给我牵马来,我要去追七公子。” 王家三老爷带着人去追王庭去了,另外有下人回坞堡将王庭的身份,禀报给了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刚准备写信给王丞相,说一说这武胜县令,如何目中无人,鱼肉乡民的事。 顺带着,他还准备给新任的甘州州牧楚天骄上点眼药。 听到下人说那名新任的武胜县令,叫王庭,自称是上京王家七公子。 王老太爷的脑子,如同滚开的开水般,烧灼了起来。 “这……这……” 他一把撕掉了刚摊开的信纸,掰断了手中的毛笔,一张老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玛德,王丞相就算认自己这个叔爷,那还能亲得过他儿子? 王家坞堡的大门,彻底的打开。 所有的王家人,被召集了起来,列队站在坞堡门口迎接七公子。 他们翘首以待了半日,却只等回来王三老爷。 王三老爷下马后,沮丧的对王老太爷道:“爹,我一直追到武胜县衙,才追到七公子。 七公子说他疲倦了,就不再返回来看望您老了。 让咱们将该交的税银税粮交了,并且他要在武胜县修路,让咱捐一万石粮食给州牧府。 还让咱一定得敲锣打鼓的送到州牧府去,交给楚大人。” 王老太爷一脸焦急的问:“七公子没有生气吧?” 王三老爷道:“看脸色倒是一直笑嘻嘻的,也叫我三叔爷。 不过他留下了大管家,一定要罚大管家去修路。 爹,一万石粮啊,咱捐不捐?” 楚天骄发的公告是有价征粮,可王庭更狠,直接让王家捐粮。 王老太爷咬紧了牙根,吐出一个字:“捐!” 第二日,王家便真的敲锣打鼓给州牧府送去了一万石粮,明确表示这是捐给甘州百姓赈灾的。 同时王家还补齐了多年积欠的税银税粮。 其他三家听到风声,不明所以,派人上王家去问为什么。 王家人对捐粮的原因讳莫如深。 其他三家见了,心中更是忐忑了起来。 三家家主聚在一起商量后,一致决定,向王家看齐准没错。 然后,三家也分别给州牧府送了一万石粮。 有了四万石粮,加上收上来的税粮,州牧府的粮仓,一下子充盈了起来。 楚天骄开始在全甘州设立粥棚。 但粥棚里的稀粥,清可照人,只能确保百姓饿不死。 这是楚清言的主意:“骄骄,我知道你关爱百姓,但是你不能养一批懒人,如果你发放的救济粥,都能吃饱了,哪还有人肯干活? 百姓想吃饱,就必须干活。 省下来的粮食,正好用作以工代赈的救济粮。” 于是,州牧府贴出了公告,甘州通往西北的驰道,武胜县通往州府的驰道,都开始修整起来。 百姓们只要参加驰道建设,每天都会计工分,工分可换钱换粮。 忙完这些事后,楚天骄便准备金蝉脱壳了。 她对楚清言说:“太姑奶奶,我要绕道北荒草原,去一趟东夷,找你的曾孙陆钰。 跟他约定好在东夷汇合的时间,已经晚了一个月了。 我担心他在东夷会出危险。 甘州就麻烦你代管一段时间,我最迟立春前,一定赶回来。” 楚清言知道让楚天骄带自己去东夷是不可能的事。 待在陇城,总比让她回上京上蒙学强,于是点头同意了。 “骄骄,政务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跟凤甲完全可以配合着解决。 明儿你就说你得了风疹,不宜见人。 先戴着面纱见一见下属官吏,敲打他们一番再走。 不过你到了东夷,一定要注意安全,那可是敌国,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 楚天骄与楚清言商量好后,又在陇城滞留了两天,便带着凤乙和陆承基,还有一百亲卫,偷偷的离开了甘州。 第319章 你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你不适合宫廷。 早在几天前,三皇子陆沅重和楚天骄自己的一支商队,就赶到了陇城。 陆沅重这支商队的负责人,叫吴广,对北荒大草原很是熟悉。 “见过郡主,这是三皇子给您的信。” 在信中,陆沅重首先恭喜了楚天骄暂代甘州州牧一职,说他自己在江南收了一些粮种,愿意以官价卖给楚天骄,已经让吴广随信运来。 现在距离春耕,只剩不到两个月了,楚清言昨日还说,得派人去江南收粮种,没想到陆沅重就送来了。 楚天骄立即将那批粮种买了下来,打算开春后,分给那些贫民耕种。 楚天骄自己的商队,负责人是乔叔的儿子乔兴。 这小伙子之前跟着商队跑了一趟后,明显的成熟了起来。 这一次乔叔也是放心的将这支商队交给了他带领。 乔叔自己,则带着另外一支商队,去了西南地区。 “乔兴,这一次咱们到北胡,主要的任务是买马。 所有的钱和货物,我希望最后都能换成马,带回甘州。” 乔兴知道自家大小姐是干大事的,买马一定是为了装备楚家军,他郑重的拱手保证: “大小姐,您放心,我带了五名相马的好手,又带了草原人最爱的盐茶做交换,一定能换到不少的马匹。” 楚天骄知道换马的事,避不开吴广,将他叫来交代道: “我需要马,如果可能,这次你们商队,也请尽可能的购买马匹。这些马回到甘州后,我全部收购。” 吴广道:“郡主,三殿下说了,咱们这支商队,到了甘州便都听郡主安排,既然郡主需要马,那我一定配合乔兄弟,多换马匹。” 楚天骄拿出地图,与吴广和乔兴商量路线。 她之前的计划,原本是要陪着商队走一趟北胡各大部落,一方面买马,一方面打探北胡势力。 但因在甘州耽搁的时间太久,与陆钰约定的时间已经迟到了一个月,楚天骄实在有些担心陆钰,便只得放弃这个计划。 “吴广、乔兴,我只能陪你们走到白面山,而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我留九十个亲卫给你们,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老兵,护你们安全撤退没问题。 你们记住了,交易不成,没关系,但人一定不能出事。 若遇到危险,立即返回甘州。 来年等我帮你们讨回公道即可。” 商队原本就有五十个护卫,加了楚天骄的九十名亲卫,光护卫就有一百四十人。 吴广觉得安全感十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是买马,他都想告诉楚天骄,根本用不到那么多人了。 要知道,人越多,目标越大,反而可能引起北胡人的注意。 三人商议好之后,楚天骄和她的亲卫,混在商队里,迈过甘州边境,进入了北荒大草原。 “大小姐,这一段都是戈壁,咱们行进的速度可以快一些,明日便能走出去。” 吴广向楚天骄禀报。 楚天骄下令全速前进,队伍只短暂的休息了两次,连夜赶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走出戈壁滩。 后面的两日,他们遇到了一些小的北胡部落,乔兴和吴广带了一些布匹和盐茶与这些部落的人交易,换回来十匹好马。 楚天骄的亲卫队本就是骑兵,骑兵的标配是一人双马,但这次出行,都只带了一匹马。 换来的这十匹马,正好给骑兵配上。 过了白面山后,楚天骄便与商队分道扬镳,向东而去。 楚天骄一行十三人,没了商队拖慢速度,驰骋在辽阔的北荒大草原上,如一束流星滑过北胡疆域,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便到了东夷的边境城市丹阳城外。 东夷人同样害怕北胡人打草谷,丹阳城外修筑了长城。 楚天骄要进入东夷境内,必须弃马翻过长城城墙,或者扮做普通百姓,等待半月一次的通关检查后入关。 楚天骄两样都不想选择。 她带着陆承基等人,蹲在丹阳关外观察了半日,看见一队东夷士兵出关,其中混杂着几名戴着面甲的青卫,楚天骄计上心头。 当初她追踪上官烈去雍平关时,曾经扮演成青卫,往青卫的酒壶里放泻药,将接应上官烈的青卫队伍,各个击破,杀得只剩下了一小半人。 “悄悄跟上那波人!” 出城的东夷士兵,大概有一百人,应该是一个行。 楚天骄这边加上她自己,也就十三个人,直接打是打不过的,不过楚天骄准备故技重施,先混进去再说。 东夷青卫都是受过黥刑的士兵,被上官烈赦免,组成的私兵。 看那队东夷士兵中混杂着几名青卫,便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替上官烈办事。 陆承基凑到楚天骄跟前问:“咱们跟着这队人,万一他们是执行任务,要十天半个月才回东夷,或者大半年都不回,那咱不是亏了?” 楚天骄道:“先跟着,有机会就杀了,没机会,就派人去偷通关文书。你的人里,有擅长偷盗的没?” 陆承基带的人,正是那十名最初投靠楚天骄的刺客,恰好其中有一名叫冯越的,偷盗是主业,杀人只是副业。 冯越上前,楚天骄吩咐了他该如何行事。 他们一直跟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东夷士兵队伍停了下来休息。 一名走到远处方便的青卫,无声无息的丧了命,被剥了衣服。 冯越换上了青卫的铠甲和面甲,混入了队伍。 陆承基有些担忧的问楚天骄: “冯越不会被认出来吧?” 楚天骄看了一眼远处的东夷队伍道:“青卫都被黥面了,我估计他们习惯了认额头上那黥字,又都戴着面甲,不容易分辨出来谁是谁。” 后面一段路,楚天骄带着人只远远跟着,到了晚上,看见这些人搭营,楚天骄心想:但愿冯越能够得手。 “等他们都睡了,咱们就动手。” 因是冬季,草原上光秃秃的,不好躲藏。 幸好地面起伏,多坑坑洼洼,楚天骄带着人,趴在一个坑里,静等着夜深。 周围都是冻土,人趴在上面寒气上涌,很容易便被冻僵了。 他们又不能生火,很是辛苦。 陆承基递了个酒壶给楚天骄:“喝一口,暖暖身子。我是真想不到,你一女子,竟然能跟士兵们一样吃苦。楚家人,虽然一根筋,但确实让人敬服。” 楚天骄喝了一口酒,顿时感觉手脚没那么麻木了。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霜露道:“过去,我总听见人背后有人骂我们楚家人一根筋,骂我们蠢。还有人说,这么蠢,怎么当的将军,怎么打仗? 我不知道如何辩驳。 可当我祖母逼着我大量的读史书之后,我才发现,历史上的名将,都是那些聪明人口中的‘蠢人’。 正因为‘蠢’,所以一根筋,上阵杀敌的时候,才会不顾个人生死,一往无前。 如果我们这些人,都像那些‘聪明人’一样,习惯了算计,整天权衡得失,那么,谁还会将自己的命置于危险中,与敌人肉搏相向呢?” 陆承基有些讪讪的,陆家人擅长的是算计人心,正是楚天骄口中的“聪明人”。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发现楚天骄说得确实有道理。 想想,面对明晃晃的刀枪,奔腾如潮的战马,漫天乱飞的箭矢,面目狰狞的敌人,心眼多的人,大半会选择退却,只有一根筋的人,才会一马当先,冲锋陷阵。 两人都是重生回来的,陆承基知道楚天骄这是想起了自己前世宫斗失败的事,安慰道: “军队和宫廷是两回事,军队需要一根筋,而宫斗中,却是心眼越多越好。 你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你不适合宫廷。” 楚天骄长叹一口气,悄声道:“所以我前世输得很惨。” …… 两人小声的聊着天,避免自己在这么冷的环境中睡过去。 他们都知道,如果在这睡一夜,可能第二天早晨,便醒不过来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敌营中有一丝火光晃动,这是楚天骄与冯越约好的暗号。 楚天骄起身下令:“冲过去,能杀多少,杀多少! 每人至少保证剥一身敌军的衣服,听到我喊撤退,就立即撤退。” 第320章 就这样的弱鸡,竟然跟我有过娃娃亲? 冯越很成功。 当楚天骄带着人冲进敌营的时候,那些东夷士兵,竟然大多在昏睡中。 这是因为楚天骄给了冯越一包自制的高浓度蒙汗药。 冯越将药下在了汤里。 这些东夷士兵,大多在睡梦中被杀死,还有小部分醒过来的,拿起兵器准备反抗时,已经晚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 楚天骄下令让自己的人,换上了东夷士兵的服饰。 冯越将通关文书递给了楚天骄。 “大小姐,我打听过了,他们是出来寻找药材的。 据说是宫里的一位贵人病重,急需几种解毒的药材。 死掉的这名青卫首领,叫金旺,是东夷勋贵金家的旁支,很得上官烈的信任。 这是他的身份令牌,和通关文书。” 楚天骄跟着冯越去了金旺的帐篷,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在男子中,金旺的身材偏矮小,倒是跟楚天骄身材挺接近的。 楚天骄俯身摘下金旺的面甲,发现这个金旺除了额头上有个黥刑刺青外,面容还挺清秀。 “可惜了,死了。如果是活的,还能向他打听点情况。” 冯越听到楚天骄的感叹,讪讪道:“我怕他醒过来,下手快了点。” 楚天骄摆手,“不怪你。帮我剥了他的铠甲,我等会儿进城时,便扮做他。” 楚天骄下令清理了尸体,还好,清理的时候发现了一名装死的东夷士兵。 从这名士兵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次日,一行十三人穿着东夷军服,大摇大摆的来到关门前喊开门。 城墙上吊下一篮子,楚天骄将通关文书和金旺的身份令牌,放进了篮子里。 稍后,关门开了。 楚天骄带着人进了关。 “金旺,你小子怎么才出去一天,就回来了?你的人呢?” 刚进丹阳关,楚天骄的目光正在偷窥这座关口的防御部署,对面来了一穿着同样军服的青卫,扯着嗓子在问她。 楚天骄不知道这名青卫是如何认出她的,难道是因为她额头上那仿造的刺青? 楚天骄并不知道额头上那个倒三角形状的刺青,代表着什么意思。 被他们杀死的几名青卫,头上的刺青形状各不相同,楚天骄猜,那应该是代表着不同的罪名。 她已经服用了变声药,声音像男子,但她无法模仿金旺的声音,只得装作傲慢的斜睨了那名青卫一眼,低声啐道:“关你屁事!” 那名青卫见她不搭理自己,也是无趣,骂道: “狂什么狂?你大哥金日蝉带着五万军队去雍平关,屁都没放一个,就被楚家人杀得片甲不留,灰溜溜的回来了。 你以为你金家,还是以前的金家?什么东西!” 楚天骄暗想:“原来这金旺是金日蝉的弟弟?看来到了东皇城,得换了这身装束。” 楚天骄没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掀开车帘,远远的看着他。 车里一位东夷贵女,问旁边的老妪道: “那人就是金旺?他怎么进二堂哥的青卫了?” “金小公子去年进了军中,因惫懒延误战机,差点被枭首,金将军求了二皇子,才改成了黥刑刺面。 二皇子好人做到底,将金小公子收入了青卫,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切,就这样的弱鸡,竟然跟我有过娃娃亲?真真是气死我了。” “郡主,王爷不是说了这事不提了吗?你俩的婚约,王爷去年便帮你退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我就是气不过!车夫,跟着金旺,看他下榻在哪里,我要好好的收拾他一顿。” 这车中的东夷贵女,乃是东夷丹阳王的嫡女上官青莲,东夷女皇上官凤的亲侄女。 楚天骄与陆钰约好的是在东皇城见面。 东夷大半的领土,都在海上。 从丹阳城到东皇城,必须得坐船出海,楚天骄等人直奔丹阳港。 可惜的是通往东皇城的民船每日只有一班,今日的那一班,已经走了。 楚天骄想问问有没有别的私家船,可以载她去东皇城。 陆承基上前与她并辔同行,悄声道:“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咱们。” 楚天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辆豪华的双马厢车,对陆承基说:“先别管,装作不知道。应该是认识金旺的人。” 楚天骄等人在找船,那一边上官青莲已经得了消息。 一个促狭的念头涌上心头,上官青莲对随行的下人吩咐道:“去码头,把我的船开过来。” 一旁的老妪劝道:“郡主,金家虽然因不久前的东征获了罪,但陛下依然保留了金家的爵位,世族大家,不可轻辱啊!” 上官青莲目露不屑:“金日蝉如今都被罚去了看守银矿,金家还能有什么势头?” 说话间,一艘双层的豪华大船,缓缓驶进港口,靠在了岸边。 上官青莲下了马车,走向那艘大船。 路过楚天骄身旁时,问道:“你是金旺?” 楚天骄心道:“果然是找金旺的,不过看样子应该不熟。” 看上官青莲是名女子,服饰华贵,楚天骄欠身行礼道:“在下金旺,不知该如何称呼贵人?” 上官青莲抬着下颌,用鼻孔对着楚天骄,没有说话。 这让楚天骄莫名的想到了小孔夫子。 旁边的老妪提点道:“金小公子,这是我家青莲郡主。” 楚天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行了一礼。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青莲郡主是谁。 不过这丹阳,有位丹阳王上官啸,楚天骄倒是知道的。 楚天骄猜,这青莲郡主,可能就是上官啸的女儿。 看楚天骄态度还算恭谨,上官青莲面露得意,问道:“你要回东皇城?” 楚天骄点头。 上官青莲哼了一声,转身上了大船。 一名仆役对楚天骄说:“金小公子,郡主说她正好要回东皇城,可以稍带你一程。” 楚天骄看了眼大船,又看了看自己一行十三骑。 确实只有这样的大船,才能装得下自己这一行人和十三匹马。 有顺风船坐,不坐白不坐。 就算这青莲郡主像是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只要自己小心些,怕什么? 楚天骄示意陆承基等人跟上,上了上官青莲的大船。 第321章 你是不是有个姐妹丢了? 楚天骄很佩服东夷人造船的技术。 离国虽然也有这种双层的楼船,却只能在湖泊中行驶。 东夷这种大型的海船,离国还造不出来。 她上了船之后,便饶有兴致的在参观这艘船的构造。 今日海上的风浪并不大,船行的很平稳。 楚天骄带的人,在出行前,便都做过水上的训练,也没人晕船。 陆承基带着人规规矩矩的待在底层,怕被上官家的人看出端倪。 上官青莲问身旁老妪:“长嬷嬷,金旺在做啥?” 这长嬷嬷是上官凤赐给上官青莲的宫人,叫长秋,上官青莲对她颇为尊重。 长秋道:“金公子去了驾驶舱,他对这船似乎很感兴趣。” 上官青莲听得皱眉,自己就坐在船上,金旺不来讨好自己,却跑去研究船? 这小子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傻? “你去把他叫来,就说我让他陪我钓鱼。” 楚天骄正听船长介绍这船如何通过一个圆盘,扭动风帆,控制方向呢,听到上官青莲叫她去钓鱼,不耐烦道:“没兴趣,不去!” 长秋一愣,心道:“这金小公子果然是被金家给宠坏了的。” “金公子,您别忘了,这可是在我们郡主的船上。” 楚天骄现在满脑子都在计划从东夷回去时,得偷两条东夷的战船回去仿制。 船长说的驾驶方法,她也想弄明白了,说不一定在东夷遇险时,可以救命。 长秋的话,她听在耳朵里,也就那么回事。 她又不是真的金旺,没必要讨好那个什么郡主。 看长秋站在背后不走,楚天骄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长秋。 “船资!” 这钱袋还真是金旺的,上面绣着金家的家徽。 长秋觉得这金小公子脑子莫非有病? 郡主怎么会要这点船资? 看来,金小公子是对上官家退亲,心有怨念,不愿与郡主多有牵连。 长秋如此判断后,便拿着那钱袋回了二楼。 上官青莲听完长秋的汇报,顿时怒了:“我本来只想骗他上来钓鱼,让护卫将他丢到海里喝几口海水。他竟然如此给脸不要脸,就休怪我无情了。 来人,给我将金旺绑上来!” 长秋忙劝道:“金公子带了十二个人上船,看那些人走路的样子,应该个个都是高手。咱们这船上的护卫,也不过二十人,不一定打得过。” 上官青莲虽然觉得金旺就是个绣花枕头,肯定不会像长秋说的那般厉害,但还是为了稳妥起见,打开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包药粉,递给长秋道: “将这药下到他们的饭食里,先将他们给我迷晕了。” 长秋觉得给金旺一点教训也没什么,只要不弄死了,应该出不了乱子,便依言去了厨房。 很快,香气四溢的饭食便被端到了甲板上。 长秋招呼着楚天骄:“金公子,吃过饭再看吧。” 楚天骄闻着饭菜香时,便觉得饿了。 她就一大早啃了点干粮,便进关了,已经隔了好几个时辰没进食了。 船长说的驾驶方法,她都记在了脑子里,但凡她真正感兴趣的事,楚天骄的记性都会变得不错。 陆承基等人也被请了出来,与楚天骄一起坐在一张长桌前。 丫鬟殷勤的给楚天骄盛了一碗鱼汤。 其他人面前,也陆续都有了一碗鱼汤。 楚天骄端起了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心中一凛:“这小妮子,还真是上官家的人,用的蒙汗药,竟然跟我昨晚给金旺他们下的一样的配方。” 她将鱼汤放下,说道:“咱们军中之人,习惯了吃粗粮,如此鲜美的鱼汤,真怕喝了之后,不想再回军营吃那些粗粮了。” 陆承基等人,本就在等楚天骄喝了,才敢端碗。 听到这话,便知这鱼汤有问题。 一旁的长秋有些急了,劝道:“金公子,不过一碗鱼汤,哪里就能坏了军纪?这鱼汤最好趁热喝,凉了可就腥了。” 楚天骄笑道:“哪敢劳烦嬷嬷在一旁伺候饮食,我们自己吃便是,嬷嬷还请自便。” 长秋估计是自己在一旁,金旺不自在,便使了个眼色给伺候的小丫鬟,自己先告辞离开了。 楚天骄这才开始夹其他的菜。 每样都先闻一闻,甄别无毒后,才动筷。 楚天骄每样只吃一口,陆承基等人就将她夹过得菜端过去分食。 最后楚天骄确定,只有鱼汤里下了高浓度的蒙汗药。 看大家吃饱了,楚天骄指使那名小丫头去给她端漱口的水,等小丫头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面前的鱼汤碗,都空了。 稍后,十三个人尽皆伏在了桌子上。 小丫头赶紧的跑去禀报。 上官青莲带着人过来,走到楚天骄跟前,拍了拍楚天骄的头顶,得意道: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敢跟本郡主定娃娃亲,还不将本郡主放在眼里,来人,将他给我丢到海里去。” 长秋劝道:“郡主,他们中了迷药,丢海里怕会闹出人命。” 上官青莲想了想道:“那就都捆了,系上绳子再丢。这迷药有一特性,泡泡凉水人就清醒了。等他掉到海里,喝够了凉水,求饶了,就拖他起来。” 说完,上官青莲有些好奇金旺的模样,想去掀开楚天骄的面甲。 船上的护卫也拿着绳子涌向了陆承基等人。 变故突生,只见已经昏过去的“金旺”,在上官青莲的手刚碰到她的面甲时,突然暴起,扣住了上官青莲的喉咙。 “动手!” 一声令下,陆承基等人纷纷起身,攻向了身后的护卫。 上官青莲被扣着喉咙,尤不怕死,喊道:“金旺,你敢!” 楚天骄看她不像是容易低头的样子,腾出一只手,点了上官青莲的穴道。 “不想你家郡主送命,你们便住手!” 楚天骄喊道。 那些护卫犹豫了起来。 长秋在一旁喊:“大家都住手,金小公子,郡主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听到长秋发话,上官家的护卫都扔掉了兵器。 陆承基带着人将护卫们捆了起来。 上官青莲目怒凶光,楚天骄看她似乎有话要说,解了她的哑穴。 “金旺,你不过是长信侯家的小儿子,凭什么绑我的人?” 这是楚天骄第一次认真的看上官青莲的容貌,觉得有些眼熟。 她捏着上官青莲下巴,颠来复去的看了半响,才想起来,这上官青莲的眉眼,长得跟叶汀兰,有五分相似。 “咦,真是怪了。你是不是有个姐妹丢了?” 上官青莲不明白楚天骄在说什么,被楚天骄这么捏着下颌直视,她只感觉到了深深的屈辱。 “金旺,我警告你,你若不立即将我放我,等我姑姑知道了你今日所为,定会将你金家满门抄斩!” 楚天骄一想,金家是东夷的将门,若是被上官凤满门抄斩,那对离国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啊! 于是,她对陆承基说:“她刚才说怎么整治我们的?咱们如法炮制一回吧!” 第322章 店里可住着位年轻的公子? 楚天骄下令将上官青莲捆上,丢进了海里。 长秋在一旁大喊:“金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楚天骄使了个眼色,凤乙便点了长秋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上官青莲做梦都想不到这个金旺,真的敢丢自己进海。 虽然身上绑着绳子,每当看她不扑腾了,楚天骄便会让人将她拉起来一些换气。 上官青莲已经没了最初的嚣张,连骂都不敢骂了,只放声大哭,那哭声,被海风送到了船上,听进楚天骄的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拉上来吧!我还不至于真跟一个小女子怄气。” 楚天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之前跟王庭多待了几天,她血脉之中的纨绔之魂觉醒了。 反正刚才她看见上官青莲那嚣张的样子,就想好好的整治她一番。 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好无聊,叹了一口气,让凤乙解了长秋的穴位,将上官青莲丢给了长秋伺候。 那些船上的护卫还被绑着,船工们都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依旧在开船。 贵人们打架,不是他们这些下等人能参与的。 上官青莲被长秋带到了二楼去换衣服,她伏在长秋的肩膀上痛哭:“这恶贼,等我回了东皇城,定要进宫跟姑姑告状,让姑姑灭了金家满门。” 长秋也是愤愤不平,不过她还有理智,劝道:“让陛下惩罚一下这金旺倒是可以,灭金家满门,估计陛下不会同意。” 直到大船停靠在东皇城码头,上官青莲都没有再出房间。 船一靠岸,楚天骄就带着她的人迅速的上了岸。 下船前,他们还都换成了平民的衣服,楚天骄找到了一顶上官青莲的幕帘戴上。 额头上的刺青,原本就是用草药染上去的,用水洗掉即可。 东皇城的码头,远比丹阳港热闹。 一行人混入人群中后,便再难被人当成金旺认出来了。 楚天骄很不喜欢穿东夷男人的宽袖深衣,觉得像一只麻袋套在身上,但出行前,陆鼎峰还是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这种深衣,方便他们在东夷化妆成普通人。 楚天骄与陆钰约定的地方,是东皇城最大的客栈。 在码头上,陆承基便去询问东皇城最大的客栈是哪家,路人说是来福客栈。 那位路人非常的热情,表示只需二十个铜钱,便可带他们去到来福客栈。 到了地方,因楚天骄等人没有东夷铜钱,便给了那人一粒碎银。 楚天骄站在客栈外面观察,没有看到与陆钰约定好的暗号。 拉着其他路人问,才知道他们上当了。 这来福客栈,根本算不上东夷最大的客栈,只不过是一家普通客栈。 客栈的小二热情的招呼楚天骄,楚天骄还是拒绝了进去。 她心中暗道:“东夷人果真奸诈,一个普通的路人,都毫无诚信可言。” 在离国,信字可是衡量一个人道德水准的重要标准。 离国的百姓,是不会随便撒谎的。 其实,楚天骄是不了解东夷的风土人情。 东夷是岛国,耕种面积狭窄,百姓除了出海打鱼,便多操商贾之事。 她刚从码头下船,遇到的正是那替客栈拉人的掮客。这种人,自然是将她带到自己有生意往来的地方。 楚天骄又问了好几个人,最终确定,东皇城最大的客栈,叫“千寻楼”。 楚天骄几人又辗转到了这“千寻楼”,果然,光看这家客栈外红墙黑瓦的围墙,楚天骄便知道找对了地方。 楚天骄骑着马,沿着围墙走了一圈,在好几处,都看到了陆钰留下的暗号。 更意外的是,除了这些暗号外,楚天骄还看到了隐大留下的暗号。 隐大是楚天骄的橘子庄最早培训出来的暗探,早在几个月前,便被派往了东夷。 楚天骄并未通知隐大自己会来东夷,她有些不明白隐大为何也要在这里留下暗号。 根据暗号的意思,隐大会每三日来这地方接头,楚天骄甚至不知道这暗号,是隐大什么时候留下的。 既然确定了地方,楚天骄便带着人进了客栈,要求住宿。 千寻楼就连接待的小二,都穿着不凡,像是大户人家的仆役。 “这位客官,我们千寻楼分普通客房、豪华客房和独立小院,不知客官要住哪一种?” 凤乙出面问了价格,楚天骄在一旁听得咋舌。 价格贵得吓人,普通客房要一两银子一晚,而独立的小院,则要五十两银子一晚。 楚天骄现在对钱很敏感,虽然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离国的巨富了,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么糟践钱财。 那名小二看到这一行人为难的样子,似乎是见怪不怪,也没有嫌弃,好脾气的介绍道:“如果客官觉得不合适,出门右拐,还有几家物美价廉的客栈。” 楚天骄提出看一眼那独立的小院,小二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过那独立小院后,楚天骄便觉得东夷人实在是会做生意。 那院子的豪华舒适程度,不亚于楚天骄在侯府住的青松院。 想到自己带的人较多,行事又需机密,楚天骄一咬牙,定下了那座院子。 等住下来后,便有客栈中的杂役送来精美的食物和洗漱的汤水,并声称,这些都是免费赠送的。 小院里还有一池温泉,客人可以自行享用。 楚天骄便让杂役再去唤来了刚才那名小二,问他道:“店里可住着位年轻的公子?” 小二问楚天骄打听的人的样貌特征,楚天骄想了一下道:“极其俊美,天妒神颜的那种。” 可能是楚天骄的语气里,对陆钰的容貌太过肯定,让小二立即就想到了曾经见过这么一位能称得上天妒神颜的人。 小二道:“客人说的,应该是那位公子了。那位公子的容颜,让人过目不忘。他上个月住进了店里,不过他只住了三日,便离开了。” 楚天骄有些遗憾,看来陆钰是在这里等了自己三天,没有等到,便离开了。 现在,只能在东皇城里慢慢找人了。 第323章 还好你没说自己姓楚 一行人便在千寻楼住下。 这里毕竟是敌国,楚天骄派出四名亲卫,在千寻楼外警戒,一旦发现异常,就随时撤离。 晚膳时分,被楚天骄派出去了解周边环境的凤乙回来禀报,千寻楼外,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盯梢。 楚天骄紧张了起来,她确信自己没有露出行藏,除非来人是为了打探金旺的下落。 “凤乙,看来这地方也不能长住,你去城里找找,租个独立的院子。” 楚天骄原本打算就在千寻楼等陆钰,既然陆钰来过,便应该会经常过来看看。 可凤乙看到的那些行迹可疑的人,却让她心生了警觉。 到了半夜,楚天骄在睡梦中听到一点响动,“噌”的坐了起来。 她自从开始练内功以后,听力好了不少,凝神细听,又没了声音。 正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了时,又听了一声瓦片被踩碎了的声音。 那声音不在头顶,隔得较远,像是有人翻进了客栈的围墙。 楚天骄快速套好外衣后,拿起天鸦剑走出了房门。 守夜的亲卫也听见了动静,告知,声音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只要不是针对我们的,就按兵不动。 叫大家都起来,警戒!” 说话间,一个人影翻墙而过。 那人可能以为楚天骄这院子的人都睡着了,落地后,便蹑手蹑脚的想找地方躲起来。 谁知刚一抬头,三把剑便架在了脖子上。 “误会,误会,我住隔壁,院里来了贼人,借贵地躲一下。” 楚天骄见这人穿着白色的细棉内衣,确实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自己收了剑,对亲卫道:“绑起来!” 那人想反抗,亲卫的剑便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道细痕。 被绑起来的“隔壁邻居”被丢在了地上,他也不喊,像是真的怕惊动潜入隔壁的贼人一般。 “看住他,塞上嘴,等我回来审问。” 楚天骄进屋换上了方便行动的夜行衣,攀上了墙头,隐藏在一丛树影后,观察隔壁的动静。 今晚月朗星稀,虽然两个院子都没点灯,但楚天骄仍然能看清,隔壁确实进了贼,有三个人。 那些贼进院子搜了一圈,杀了几名下人,闹出的动静不大,却已经惊动了客栈的人。 但那些下人临死时的呼救声,并未唤来救援。 客栈的人似乎都不想惹麻烦,基本都装作没听见。 只看见零星亮起了几盏灯。 那三名刺客没有搜到想找的人,骂了几声“晦气”,便撤退了。 显然,刺客就是来找那位“隔壁邻居”的,并且也不愿声张或惊动旁人。 等那些人都走了,楚天骄才跃下墙头,回到了自己院子。 陆承基和凤乙都已经起床,他们将那位“隔壁邻居”拖进了一间房间,进行审问。 一会儿后,凤乙过来禀报: “那人自称姓景名昭,是名大夫。 说是他揭了官府寻医的皇榜,被官府安置在了千寻楼,准备明日进宫给宫里生病的贵人看病的。 可能是有人不想他进宫,所以派了刺客来杀他。” “将人带过来。” 楚天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面容沧桑,蜡黄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楚天骄很熟悉这种装扮,上手在景昭的脸颊侧面摸索了一下,撕下来一张完整的面具。 被撕掉面具的景昭,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稍纵即逝。 楚天骄拿着那片薄如蝉翼的面具,暗自与橘子庄产的面具做对比,发现比自家产出的要高明许多。 楚天骄包袱里,便有几张面具,但是因不透气,戴上时间长了,便会满脸长出疙瘩,所以楚天骄非必要,不喜欢带。 但是景昭这张,明显能看出,像真正的皮肤一样,有细微的毛孔,应该能透气。 “人皮面具?一个大夫怎么会剥人皮制作面具?” 景昭瑟缩了一下,理直气壮道: “一百金买的,又不是我自己硝制的。” 撕掉了人皮面具的景昭露出了真容,皮肤白皙,杏眼剑眉,琼鼻薄唇,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竟然是位贵气逼人的少年郎。 楚天骄听他的口音,既不像东夷人,也不像离国人,问道: “姓景?南楚人?” “啊?你怎么猜出来的?” “姬、景、屈为南楚三大姓,看你的样子,也是出生贵族,口音也不像东夷当地口音,猜你是南楚人,很难吗?” “失策了,我应该说我姓楚,你便会猜我是离国人了。” 楚天骄闻言翻了个白眼。 “你说你是大夫?有何凭证?” “你考我,无论《黄帝内经》还是《金匮要略》,我都能倒背如流。” 楚天骄问了景昭几个医学问题,果然答得极好。 “想不到姑娘也是同道中人。现在你相信我是大夫了吧?” 楚天骄想起金旺那队出丹阳关的士兵,也是被派出去给宫里贵人找药的,觉得这位“隔壁邻居”说的话,可能是事实。 “你不过揭了个皇榜,怎的就招来刺客了?” 景昭闻言有些局促,讷讷道:“可能是牛吹大了!” 据这景昭说,他是一年前因为海船失事,漂流到东夷来的。 身无分文,便以行医为生。 这一年里,他摇铃行医,倒也积攒了些人气。 前几日,看到皇榜上说宫里一位贵人,身中剧毒,急需神医解毒,他便揭了皇榜。 “你真会解毒?” “我南楚下毒可能不如东夷,但论到解毒,却是极其擅长。” 楚天骄想起王老太医曾经提过,南楚人有一种以蛊解毒的方法,便想看看这景昭是否有真本事。 若是有真本事,倒是得留着,等见到陆钰时,让景昭试一试,看能不能将陆钰身上的毒,给解了。 “那我不杀你,隔壁的贼人已经走了,你自己离开吧。 明早你进宫如果真能解了那位贵人的毒,以后我自会找你帮个小忙。” 凤乙上前替景昭松了绑。 景昭站起身,向楚天骄一揖问道:“感谢姑娘今晚相助之恩。敢问姑娘贵姓?” 楚天骄随口一说:“姓姬。” 景昭一愣,嘴巴张得有些合不拢来了。 他试探道:“姑娘似乎不是我南楚人。” 楚天骄道:“姬姓又不是只有你南楚皇室独有,东夷也有姓姬的。” 楚天骄的口音,自从上次追杀上官烈混入青卫后,就下了功夫苦练,与东夷人没有多大区别。 景昭惊喜得有些语无伦次: “百年前,我南楚皇族内斗,确实有一支漂洋过海逃到了东夷,没想到竟然能让昭今日遇见故人。 姬姑娘,咱们同根同源,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不是,我没有轻薄姑娘之意,我是说缘分,缘分!” 楚天骄讪讪一笑:“确实是缘分,还好你没说自己姓楚。” 第324章 楚大小姐,您说我家世子会不会已经遇害? 景昭等到天快亮了,才出了楚天骄的院子。 客栈里死了人,被杀的还是官府安排看住景昭的衙役。 客栈自然要报官。 官府来查验时,楚天骄等人出示了伪造的身份凭证,又有景昭作证自己昨晚是被楚天骄等人所救,顺利过关。 景昭被官府的人带进了宫去给那位贵人治病。 凤乙去外面找好了院子,楚天骄搬了家。 临走前,她在陆钰和隐大留的暗号下面,都做了标记。 新搬的院子离千寻楼并不远,楚天骄派了个亲卫在千寻楼附近等着,只要陆钰或隐大出现,便会被及时带到新的驻地。 果然,第二日,隐大便出现了。 “大小姐!” 见到楚天骄,隐大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涌了出来。 楚天骄心道:“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被派到异国他乡卧底,还真是受苦了。” “隐大,如果受不住,这次我回国时,便跟我回去吧!” 楚天骄温言安慰道。 隐大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大小姐,我如今已经混进了丹阳王府,给他们的三公子做小厮,能知道不少的东夷秘辛,先不回去。” 楚天骄一听丹阳王,便想到了上官青莲。 向隐大一打听,才真正搞清楚这上官青莲和金旺的关系。 “原来是定过娃娃亲,幸好我脱身得快。” “大小姐,我见到了宁王世子。” “陆钰?你在哪见到的他?” “上个月我陪上官佐到千寻楼见朋友,无意中看见了世子爷。 他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他。 后来我看到了千寻楼外面的暗号,觉得那暗号跟我们橘子庄的是一个体系,就怀疑那是世子爷留下的,他应该在等人。 只是我没想到他等的人是大小姐。 咱们在东夷城的暗探,已经发展到十几个人,我让其中一人化妆成了小贩,守在了千寻楼外。 据汇报,世子爷在千寻楼呆了三天后,便消失了。 我派的人一直盯着千寻楼。 后来,在千寻楼附近,救了一个离国人,那人竟然是世子爷的暗卫幻影。 他中了毒,内力尽失,正在被人追捕。” 楚天骄一听,急了,忙问:“幻影如今在哪里?” “他被我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大小姐要见他,我带您去。” 楚天骄跟着隐大,连夜去到了一处贫民窟。 隐大在那里买下了一座破败的小院,收留了几个孤儿。 “大小姐,人在里面。” 那些衣衫褴褛的孤儿,看见隐大带了人进院子,纷纷找地方躲藏。 隐大丢了一把东夷铜钱在地上后说:“今日我来得仓促,没给你们带吃的,你们拿了钱,明早自己去买些吃食。” 那些孤儿如狼崽子一样,一哄而上,将地上的铜钱捡走。 “大小姐别见怪,他们都是离国人的后裔。 老侯爷当年杀进了东夷,解救了无数被东夷人掳来的离国人。 有些离国人以为东夷已经臣服,便留在了东夷生活。 结果,这些年,离国人在东夷被大量清算,成年大部分被抓去挖矿或者杀死了。 这些孩子,就是他们的后裔。 东夷人并未杀他们,留着他们自生自灭,长大后都是劳力。” 楚天骄默然,对隐大收留这些孤儿没有意见,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小心。 “大小姐放心,这几个,都是在濒死的时候被我救的,忠心得很。” 楚天骄不愿意暴露身份,并未与那些孤儿说话。 她跟着隐大进了一间稍微齐整点的屋子。 “谁?” “是我!” 幻影听到隐大的声音,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点燃了油灯。 当看见站在隐大身后的楚天骄时,这名曾经用钢铁般意志抵抗住谢容安的致幻毒药的汉子,眼睛升腾起了雾气: “楚大小姐,您可算来了,世子丢了,呜呜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把陆钰整丢了,这事让幻影每日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隐大劝他,说一定会帮他打探陆钰的消息,幻影说不一定已经自刎谢罪了。 突然看到跟陆钰关系密切的楚天骄,他实在是忍不住悲从心生。 楚天骄看幻影骨瘦如柴,走路都像在飘的样子,便知道他的毒未清,如今应该是内力尽失。 “幻影,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楚天骄真怕他一激动,就晕了过去。 据幻影说,他和陆钰到了东夷后,便打听到谢容安经二皇子上官烈举荐,做了东夷鹰刑司的都统。 子辰也进了鹰刑司。 这鹰刑司是东夷新成立的部门,其职责主要是取代之前的东夷暗探组织鹰眼司。 此次东夷东征,鹰眼司的大部分消息和布局,都出现了问题。 致使上官烈和金日蝉大败。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楚天骄是重生回来的,得了先机。 东夷人只认为这是鹰眼司办事不利。 东夷女皇上官凤怒杀了鹰眼司的上任都统,解散了鹰眼司,重新成立了这个鹰刑司。 陆钰自知不能与谢容安硬碰硬,便乔装成商人,在东皇城开了间茶楼蛰伏。 最初平安无事。 可能是陆钰为了与楚天骄接头,去千寻楼住那三天,露了行藏,到了第四天,他们撤离了千寻楼回到开的那间茶楼时,便被鹰刑司围剿了。 两人逃亡的过程中,跑散了。 鹰刑司都是用毒的高手,幻影中了毒,幸好有楚天骄在临海赠给他和陆钰的各种解毒丸。 幻影便胡乱吃了些,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却失了内力。 楚天骄示意幻影伸出胳膊,替他把脉。 搞明白幻影为什么失去内力后,楚天骄扶额,郁闷道: “你中的毒,应该是我给你的解药中的一种对应毒。 我不是把每种毒药发作时的症状,都告诉过陆钰吗?他难道没有教你?” 幻影惭愧的低下了头:“世子教我了,可惜我没记住。” 楚天骄叹道: “你的毒原本是解了,无奈你拿几种解药混着乱吃,反而伤了身。 要知道很多解药,都是以毒攻毒。 你吃下去的解药,如果不对症的,很可能就是毒药。 你现在身上,至少中了三种毒,我只能慢慢替你解了,这需要些时日。” 这个破旧的院子,是隐大为了发展下线,收留孤儿的地方,自然是不方便为幻影解毒。 楚天骄将幻影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楚大小姐,您说我家世子会不会已经遇害?” 如今楚天骄就是幻影的主心骨,一回到住处,幻影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楚天骄摇头否认:“不可能。陆钰好歹是离国的宁王世子,如果被东夷人抓了,东夷一定会用他来做些文章,怎么舍得杀了他。 如果他死了,就算是尸首,东夷人定会用来要挟离国或者宁王。 如今他失踪都快一月了,仍然没有一点消息,说明他没死。” 听了楚天骄的话,幻影才算放下心来。 第325章 我没有背叛世子 后面三天,楚天骄都没有出门,呆在租来的院子里给幻影解毒。 经过施针和药浴,幻影体内的毒素总算清除了,内力也随之恢复了。 “幻影,下次记得了,药可不能乱吃。” 楚天骄又给他准备了一份解药,详细的告诉他每样药对应什么毒。 那些毒,都是东夷人常用的,他们人在东夷,有很大的概率会用上。 楚天骄带的亲卫,每人身上,都有这样一份备用的解药,也都经过了培训,知道出现什么症状,吃什么解药。 在这几日里,凤乙和陆承基等人,都化了妆,被派了出去打探陆钰的消息。 隐大也回到了丹阳王府,希望能从上官家的人口中,知道是否抓捕到陆钰的消息。 楚天骄虽然很不愿意戴那种不透气的面具,但为了安全,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了面具。 经过化妆后,她变成了一名其貌不扬的普通东夷女子。 凤乙恢复了丫头打扮。 主仆二人这样的装扮,走在街上,倒是安全了许多。 她们逛到了一座没有挂牌匾的衙门前,据隐大的消息,这里是东夷鹰刑司的驻地。 楚天骄认为,既然陆钰是在被鹰刑司围剿的时候失踪的,那么想知道消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问谢容安和子辰。 谢容安暂时惹不起,但子辰的武功,楚天骄还是有信心能敌过的。 围着鹰刑司的衙门外走了一圈后,楚天骄带着凤乙在前面一条街的小吃摊停了下来。 要了两碗杂鱼汤,主仆二人盯着路口等待。 直到黄昏时分,才看见子辰出现。 子辰如今换上了东夷人的和服深衣,踩着木屐,头顶梳着东夷的美良豆发饰,哪里还有半点惊鸿楼第一小倌的风姿。 楚天骄以往对子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如今一见,只剩下了深深的厌恶。 “跟上,看他家住哪里。” 楚天骄与凤乙丢了颗碎银在小摊的机案上,缓缓的站起了身。 子辰似乎并不习惯脚下的木屐,走了几步后,弯腰调整木屐上的带子。 远远跟着他的楚天骄二人,停下了脚步。 楚天骄怕被发现,侧身让凤乙给自己整理衣襟。 子辰趁着整理木屐,回头看了街尾那两名女子一眼,皱了皱眉头,又起身继续行走。 “他是不是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大小姐,子辰既然是做暗探的,警觉性定然高,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跟着,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到下一个路口,就动手。” 幻影和陆承基等人,扮做路人,就在楚天骄附近,楚天骄做了个手势,几人加快了速度。 在下一个路口,楚天骄和凤乙二人与子辰插肩而过时,楚天骄突然出手,凤乙封住了外侧,子辰不得已,为了避开楚天骄的杀招,退入了旁边的小巷。 在楚天骄与子辰交手的时候,幻影和陆承基赶到,四人合力,子辰很快便被点了穴位束手就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这附近行人又少,除了街角的一个摊贩,没人看见这边的动静。 那名摊贩像是吓着了,赶紧的收摊溜了。 “带回去。”楚天骄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子辰说道。 一名亲卫架着马车出现在巷子口,子辰被丢到了马车上,带回了租来的小院。 “楚大小姐?” 被解开哑穴的子辰一语道破了楚天骄的身份。 楚天骄觉得对待像子辰这样的东夷奸细,自己必须得面目狰狞一点,才能有威慑力。 可惜那副面具阻碍了她的面部表情的传达。 总之子辰看到的是楚天骄对他做了个怪相,然后语气森然道: “你知道得太多了!” 子辰也是见惯了陆钰和楚天骄这两人耍宝的,有些无语道: “楚大小姐,你对我动手的第一招,我就知道是你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打斗的时候一言不发,没有招来其他人的注意,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来救世子的。 你若出了事,世子一定永远不会原谅我。” 虽然子辰的言语中,充满了对陆钰的忠诚,可楚天骄一点都不信。 “巧舌如簧!你以为这样我便不会杀你?说,你们把陆钰抓了?关在哪里?” 子辰用手指拨开楚天骄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剑,心平气和道: “楚大小姐,你放心,世子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毒发作了,陷入了昏迷中,暂时不宜露面。” 这话中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陆钰真的已经被抓了,落入了东夷人的手中。 有了上一次在上京时,子辰骗楚天骄的事,楚天骄半信半疑的追问: “陆钰真的被你们抓了?” 子辰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并不怕楚天骄会对他怎样。 “不算是我们抓的,反而是我们救了他。他是自己毒发,才落入了鹰眼司的人手中。” “他现在被关在鹰眼司?” 子辰目光闪烁,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他不在鹰眼司。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带我去见他。” 子辰长叹了一口气道: “那不可能,连我都很久没看见他了。哎,楚大小姐,我劝你还是离开东夷,不要再管世子的事了,这样对你俩都好。” “什么屁话,陆钰是我的兄弟,他有危险,我怎能袖手旁观?” 楚天骄决定给子辰吃点苦头,她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凤乙、陆承基和幻影。 凤乙跃跃欲试,“大小姐,把你的针囊给我,看我不把这东夷奸细扎得满身是洞。” 陆承基不喜这种私刑,拍了凤乙的肩膀道:“小丫头,你挺适合进宫当嬷嬷的。” 幻影恨极了子辰,不等楚天骄掏出针囊,便上手在子辰几个穴位上用起了劲。 子辰骤然剧痛,喊道:“幻影,你当真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了?” 幻影一口唾沫吐在子辰脸上骂道:“你已经背叛世子,我跟你是不死不休的仇人,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 子辰忍着痛吼道:“你们懂个屁,我没有背叛世子,我是在帮世子拿回他应得的一切!” 几人听不懂他的话,楚天骄让幻影住手。 “子辰,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子辰一脸的悲痛:“我不叫子辰,我现在叫谢良辰,我是谢容安收养的孤儿。 从小,我便被谢容安选出来伺候世子,谢容安曾经让我发誓,要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世子。 到了世子身边后,他对我很好,虽然我只是个下人,但是他跟我同吃同住了好几年。 长大后,他又将我视为兄弟。 我虽然听命于谢容安,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害世子。” 幻影一拳打在子辰的脸上,怒骂道:“放屁!你怎么可能没害过世子?如果不是你,世子上一次在上京,就不会被谢容安抓住,也不会受伤。” 子辰轻蔑的看向幻影:“你根本不懂,我不跟你争辩,将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害世子了。” 楚天骄不想听子辰啰嗦,将一颗毒药塞进了子辰的嘴里。 “我的万蛇丹和谢容安的万蛇丹,配方不一样。发作时,却一样痛苦。陆钰在哪里?你若不带我去,就等着毒发吧!” 子辰的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但稍后,这丝恐惧变成了坚持。 “楚大小姐,我不会说的,即使你杀了我,即使被万蛇穿心,我也不会告诉你世子的下落。 我劝你还是尽早的离开东夷吧。我可以发誓,世子现在真的没有危险,也许一两年后,你就能听到世子的消息。” 第326章 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在楚天骄听来,子辰这些话,不过是怕自己真的将他杀了,在博好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东夷人,在楚天骄的认知中,不但是异族,还是最阴险狡诈的族群。 子辰就算吹出花来,没见到陆钰前,楚天骄都不会相信他半句话。 “取一壶酒来给他灌下去。” 楚天骄冷声吩咐道。 子辰闻言,眼中再一次升腾起了恐惧。 他知道,万蛇丹,碰上酒水,会加速发作。 凤乙很快取了一壶酒来,上手就要给子辰灌下。 子辰一边挣扎,一边求饶:“楚大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楚天骄道:“不说出陆钰的下落,你今天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被子辰吐了一些出来,但是有幻影帮忙捏住子辰下颌后,凤乙还是顺利将一壶酒水给子辰灌了下去。 看见这两人酷吏般配合无间的样子,陆承基扭开了头。 这子辰,陆承基早就久仰大名了。 当初在玉楼春的时候,老鸨给陆承基取的艺名便叫“子夕”,参照的就是子辰的名字。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陆承基的噩梦。 看到子辰被楚天骄和凤乙、幻影整治,陆承基莫名的就觉得冷。 他心想:还好自己参了军,走上了正途,没有跟小孙媳妇对着干。 万蛇丹的毒开始发作,子辰五脏六腑中,像有无数条蛇在啃噬般剧痛。 只一会儿时间,他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出蜂鸣声,皮肤上出现此起彼伏的凸起,像是体内有蛇虫鼠蚁要破皮而出。 子辰最初还能发出惨叫声,逐渐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楚天骄是照着东夷人的《毒经密典》制作的万蛇丹,其中只做了一些小的改动,让人发作的时候,不至于立即就死。 这是她第一次将这种毒药在人的身上实验。 如果不是子辰死也不肯说出陆钰的下落,楚天骄也不想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求……求你,给我解药……我说!” 子辰终究抵不住这痛楚,断断续续的求饶起来。 楚天骄蹲下身,将一粒绿豆大小的解药,喂进了子辰的嘴里。 稍后,子辰身上的疼痛明显减轻。 他全身如从水中捞起来的一般,都是汗水。 “世子在宫里。” 说完这句话,子辰便晕了过去。 楚天骄突然想到,景昭说要进宫给一位贵人解毒。 金旺带领的青卫,也是要出丹阳关,给一个贵人寻找解毒的药材,那位贵人,不会就是陆钰吧? 楚天骄看向幻影,幻影也一头的雾水,挠头道:“难道东夷人要利用世子的身份,要挟我朝?” 看幻影一无所知的样子,楚天骄只得替子辰施针,将他救醒。 “陆钰为什么会在宫里?他是不是毒发了?” 子辰刚受完刑,没有一丝力气,是幻影将他提起来,靠在了桌腿上。 “我们抓住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 他从娘胎起,便中了毒。 这些年,都是谢容安用以毒攻毒的办法,让他体内的毒维持着平衡。 谢容安又找来东夷密藏《噬毒经》,传给了世子。 《噬毒经》是一种依靠毒素增长内力的功法,非常适合世子的情况,也有压制世子毒发的作用。 无奈,上一次世子在上京城受的内伤可能太重,又没好好修养,加上他报仇心切,加快了练功的进度,造成他体内的几十种毒素失去了平衡。 与鹰刑司的人搏斗的时候,他又再次中毒,来不及调息吸收那些毒素,这才彻底的毒发。 如果不是谢容安及时替他压制,可能他一个月前就死了。” 子辰说完这些,楚天骄看向幻影,见幻影点头,楚天骄知道这是实话。 子辰又道:“世子这一次毒发,来势凶猛,就连谢容安也只能帮他暂时压制。 谢容安待世子,是真的视如嫡传,珍爱有佳。 东夷皇宫中,有一灵泉,不仅泉水炙热,且富含药性。 世子每日浸泡,对压制他的毒大有好处。 是谢容安求了女皇陛下同意,让世子在宫中住下,每日浸泡灵泉,等待找齐解毒的所有药材,才能将世子救醒。” 楚天骄不太相信东夷人会这么好心去救一位离国的宁王世子。 即使谢容安是陆钰的师傅,但谢容安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将自己的徒弟放进东夷皇宫里养病。 “子辰,你还隐瞒了什么?最好统统都说清楚。 你要知道,我刚给你吃的,仅仅是能缓解一时的解药。 再给你灌一壶酒,你还会毒发。” 子辰这一次坚决的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我劝你们不要横生枝节。 如今东夷女皇已经下令四处寻找神医医治世子,又有谢容安在,世子的毒才能解。 如果你们妄动,将世子救出宫,他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楚天骄心下信了子辰五分,如果陆钰真的毒发,确实由谢容安出手救陆钰,把握性更大。 楚天骄从临海回上京城后,便去宁王府要了陆钰的所有脉案和服用过得毒药记录。 宁王陆云奇知道楚天骄跟陆钰相交莫逆,很爽快的将那些东西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自己研究之后,完全没有头绪。 找王老太医商量,王老太医也道,除非是专攻毒术的大医,不可医治。 幻影是最了解陆钰身体状况的人,他反驳道:“子辰,你少危言耸听,世子说了,只要他能将那《噬毒经》练到大圆满了,体内所有的毒,都可控了,便没有危险了。” 子辰嗤笑道:“你也说了,那要练到大圆满。你觉得世子需要多少年才能练到大圆满?他还活得到那个时候吗?” 幻影语塞。 楚天骄让凤乙将子辰点了穴道捆起来,暂时关着。 然后,她与陆承基和幻影商量:“无论子辰说的是否是真的,我都要进一趟东夷皇宫,见到陆钰再决定。” 陆承基觉得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表示反对。 幻影也劝道:“楚大小姐,比起自己身陷险境,我家世子更怕你涉险。不如我闯一趟东夷皇宫,去探探。” 楚天骄摇头:“幻影,你武功是不错,但是闯皇宫这种事,没那么简单。 我听说东夷女皇上官凤本人,就是一高手,身边还豢养了无数的暗卫。 也许你刚翻过围墙,便会被抓住了。 这事,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楚天骄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能帮她进入东夷皇宫。 第327章 怎么就变街(gai)溜子了? 楚天骄等了三天,才找到景昭。 “姬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当楚天骄在千寻楼外假装偶遇景昭时,景昭显然很高兴。 楚天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景昭口中的“姬姑娘”,喊的是自己。 “景公子,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吗?” 景昭欣喜,挺了挺脊背,撩了一下额发,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般看着楚天骄放电。 “不如就到我的住处一叙如何?” 楚天骄不是个拘束的人,又急着请景昭帮忙,跟着他进了千寻楼。 因那晚景昭见的是楚天骄的真容,今日楚天骄也未易容,只戴了个幕帘。 景昭如今住的院子,正是之前楚天骄住的那一间。 院子里有几人,看见景昭带了姑娘回来,偷偷的窥探了几眼。 景昭悄声对楚天骄说:“都是官衙安排的人。” 进了房,楚天骄让凤乙守在房门外。 “景公子,这几日你都呆在宫中?可医治好那位病人?” 景昭以为楚天骄这是在关心自己,说道: “承蒙姬姑娘关心,我这次入宫,虽然不太顺利,幸好女皇陛下,没有为难于我。” 楚天骄一听不太顺利,急了,问道:“你没能给那位贵人解毒?” 景昭讪讪道:“非是我医术不佳,而是那位贵人竟然身中几十种毒,解毒过程,需盘丝剥茧,真真非人力所能及。 彻底解毒,我是做不到,还好有高人相助,用我南楚秘法,将他新近吸入的毒素清除了。 如今病人体内的毒素重新获得了平衡,女皇陛下这才放我出宫的。” “你见到了中毒之人?可是位年轻的公子?” 景昭这才注意到楚天骄的关注点,似乎并不是自己。 “姬姑娘,你认识那位中毒之人?” 楚天骄想既然要求他带自己进宫,那自然不能瞒着他认识陆钰,所以点头道:“确实认识,那是我的一位好友。” 景昭这才明白,楚天骄为什么来找自己。 原来并非看上了自己,而是为了向自己打听宫里那位病人的情况。 “看来姬氏在东夷混得风生水起啊,姬姑娘竟然有宫中贵人为友,那定然是瞧不上我这种萍水相逢的故国旧人了。” 看着景昭一副吃味的模样,楚天骄觉得莫名其妙。 “景公子,那人醒了吗?” 景昭似乎不想提起陆钰,但看见楚天骄担忧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说道:“醒了,正因为醒了,女皇陛下才奖赏了我。” “上官凤竟然亲自看顾他?” “姬姑娘,这里可是东夷,可不能直呼陛下之名。” 楚天骄知道自己失口了,她确实想不通,为何上官凤会如此优待一位敌国的世子。 楚天骄向景昭拱手行礼恳求道: “景公子,我想请您帮个忙,带我入东夷皇宫,见一下那位病人。” 景昭闻言,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虽然我过两日确实还要进宫回访,但却万万不能带万人进去。 我自己,都是被官衙的人盯着呢。就算我想上街溜溜,那些人都要百般阻挠。 我一走街串巷的‘街(gai)溜子’,都快被关成大家闺秀了。” 楚天骄有些无语,之前这景昭不是说自己是摇铃行医的吗? 怎么就变街(gai)溜子了? 不过摇铃行医,也确实是整天在街上行走,似乎沾点边。 “景公子,只要你能帮我进宫见到那位故人,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倾力办到。” 景昭想了想道:“除非你能送我安全返回南楚国都,送我回景家。” 楚天骄毫不犹豫的答应:“行,只要能救出我那位被困东夷皇宫中的朋友,我们便立刻启程,我送公子回南楚。” 景昭不太相信:“东夷刚刚战败,如今闭关锁国,根本难以进出。 姬姑娘如何能那么肯定,你就能出得了关。” 楚天骄一身霸气,语气肯定的保证:“景公子放心,我自有办法出关,出不了关,咱们就找艘船走海路,东渡离国。” 景昭叹息:“姬姑娘,我早就找船家打听过了,如今没船肯去离国。听说离国的海岸线,都日夜巡防,从东夷过去的船只,十死无生。” 楚天骄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郡主令牌,递给了景昭:“景公子,之前说我姓姬,不过是因初次见面,不方便暴露真名。 我如今也知道景公子确实是南楚人了,愿意交公子一个朋友,现在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在下真名姓楚,名天骄,乃是离国的武胜郡主。” 景昭手拿着楚天骄的身份令牌,有些颤抖,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急切的问道: “你说你是楚天骄?” 楚天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的激动,而且说话的口音,怎的突然就变成了离国口音。 楚天骄点了点头。 “不,不,你说谎,楚天骄现在应该嫁给了那龟孙,正在做离国的四皇子妃……” 楚天骄:“……”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在说话,用目光试探着对方。 刚才景昭的话,对楚天骄的震撼很大。 按照前世的时间,她现在确实应该是正在做四皇子妃。 但是,这人怎么会知道? 就算东夷消息闭塞,除了高层,无人知道自己退亲的事,但一般人,也不会认为她正在做四皇子妃呀。 除非……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半天,楚天骄才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否不姓景,姓陆?” 景昭像被雷劈了一般,缓了半响才怯怯的问道: “孙媳妇?” 楚天骄又吐出来两个字:“太庙。” 景昭哇的一声,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他抓住楚天骄的肩膀,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孙媳妇,我是祖父陆乾坤啊!” 高宗皇帝,陆乾坤,乃是武宗皇帝,陆承基的庶子。 由嫡母楚清言抚养长大,继承大统。 更是当今离国皇帝陆云奎的亲爹。 陆钰的亲祖父。 楚天骄根本没想到,竟然能在东夷,遇到一位祖宗。 “陆家爷爷,确实是我,我是楚天骄,我也回来了。 所以我没有嫁给陆兆凌,现在不是你们陆家的孙媳妇。 您叫我名字即可。” 陆乾坤一边擦泪,一边点头:“没嫁那龟孙是好事。楚丫头,你快告诉我,如今离国是不是已经被我那龟儿子整得乱七八糟的了? 我听说之前咱离国打仗赢了东夷,是你想的办法? 我流落在东夷,走街串巷,却打听不到多少国家大事。 这次揭榜进宫,也是想通过宫里,认识点官场上的人,好知道离国和南楚的消息。” 楚天骄简单的说了一下离国战胜东夷的事,而后问道: “陆家爷爷,你怎么变成南楚人了?而且还跑到东夷来了?” 第328章 陆钰不可能是东夷人。 景昭听到楚天骄的问话,那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 “楚丫头啊,你知道吗?那日太庙大火,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竟然飘在海上。我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被冰冷的海水浸泡,被海鸟当做尸体啃啄,然后,脑中就多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我这具躯壳的原主,是南楚世家景家的庶子,被嫡母和嫡兄陷害,卖到南洋为奴。 运奴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被卷得迷失了方向,触礁沉没了。” 楚天骄想到自己和其他几位祖宗的重生,似乎都没有什么规律,虽然大部分流落民间,但好歹在离国,没受太多的苦。 这一位,竟然重生在海上,看来是受了不少的苦楚。 “陆家爷爷,那你怎么活下来的?从南洋要飘到东夷,可是要经过几千里的海路。” “我醒来的那片海域,应该已经不是南洋了。 我抓住了一块船板,只飘了一天,便遇到了一艘东夷的渔船。 被救上船后,他们看这具皮囊长得清秀,竟然……呜呜呜……” 也许这一段,才是陆乾坤最惨痛的记忆,一想起来,他哭得歇斯底里,过了好久,才抽泣着停了下来。 楚天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虽然陆乾坤没有说清楚,但楚天骄看他的样子,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陆家爷爷,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去杀了那些人。” 陆乾坤目露狠厉:“不用,欺负了我,还想活下来的人,这世上还没有。 那些人在上岸后的第一个月,就被我一一解决了。” 楚天骄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别看陆乾坤如今重生成了个少年郎,看着人畜无害,但这一位,跟其他的祖宗,性格有很大的不同。 可能因为是庶子,这位很会讨好人,但同样也善于翻脸不认人。 太姑奶奶楚清言经常对楚天骄耳提面醒的那句话:“千万不要替别人养孩子,永远养不熟。” 说的便是陆乾坤。 “陆家爷爷,你怎会医术?” 陆乾坤已经从自己悲惨的遭遇中拔了出来,有些小得意的说道: “宫里有一座藏书楼,我幼年时,母后忙于政务,无暇管我,我便经常躲在藏书楼里看书。 在那里,我找到了皇祖母生前的一些札记,看了些皮毛。 当初在太庙,你没来之前,皇祖母最爱跟我说话。 那些《金匮要略》、《黄帝内经》,都是皇祖母教我背着玩的。 我重生在了景昭的身上,继承了他的完整记忆。 这景昭临死时,身无长物,体内却养了一只药蛊,他竟然会一些南楚的蛊毒之术,可以用这只药蛊替人解毒。 东夷皇宫里的那位贵人,便是我用药蛊替他吸出的毒素。” “陆家爷爷,你见到的那位中毒的贵人,应该就是你嫡亲的孙子陆钰,他是南宁王陆云奇的独子。” 一听楚天骄提到陆云奇的儿子,陆乾坤面露惊诧。 “怎么会?老五的儿子?长得也不是很像老五啊?” 楚天骄疑惑:“不像吗?他们父子俩不是一样的俊美无双吗?” 陆乾坤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点头:“那倒是,都是漂亮孩子。就是他那双眼睛,跟我儿云奇一点都不像。倒是挺像那东夷女皇上官凤的,我还以为那是上官凤的儿子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天骄浑身一震,急忙问道:“陆家爷爷,你进宫时,看见上官凤对陆钰态度很好?” 陆乾坤道:“何止是好?完全就像是对待自家子侄一般,倾尽全力救治。我在宫中呆的几天,几乎每日都会来看一眼。” 楚天骄更加的疑惑。 她原本就觉得以陆钰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上官凤将他留在宫中,又贴皇榜延请名医。 难道? 不,不可能…… 楚天骄摇了摇头,她记得陆鼎峰曾经说过,陆钰身上,有一道龙形胎记,跟陆鼎峰的一样。 陆钰不可能是东夷人。 “陆家爷爷,你一定要想办法带我进东夷皇宫,把你嫡亲的孙子救出来。” 之前楚天骄请陆乾坤帮忙,他还不想帮,但如今听说那是自己亲孙子了,陆乾坤自然不会再推脱。 “行,我来想想办法。” “另外,陆家爷爷,太姑爷爷和太姑奶奶都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见你父皇?” 陆乾坤一脸的懵逼:“什么?我父皇母后都回来了?在哪里?” 楚天骄将大家都重生回来了的事告诉了陆乾坤,陆乾坤心有戚戚然感叹道: “你们都重生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怎的就我那么倒霉?” 外面有东夷官衙的人,楚天骄也不好停留太久,两人商量好后续的事后,楚天骄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住处,楚天骄又偷偷的叫了陆承基来,将景昭就是他儿子陆乾坤的事说了。 “这个竖子,竟然做了异国人?背祖忘宗!” 陆承基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儿子。 他和楚清言不可调和的矛盾,很大程度,便是因这个儿子而起。 “我去见见他!” 说完,陆承基便直接去了千寻楼,找陆乾坤说话去了。 父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楚天骄也不清楚。 不过,等楚天骄再见到陆乾坤的时候,陆乾坤面对楚天骄时,似乎有些怕楚天骄般,不再以长辈自居。 楚天骄戴上了面具,化妆成了药童,在千寻楼前,与陆乾坤上演了一出失散主仆的戏码,骗过了盯梢陆乾坤的人。 而后,楚天骄便住进了千寻楼。 两天后,宫里传旨,让陆乾坤进宫去给陆钰复诊。 楚天骄提着陆乾坤的药箱,跟着到了东夷皇宫外面。 楚天骄被拦了下来。 陆乾坤解释道:“我这药童,与我一道学医,尤擅针灸之术。我想带他一同进宫,给那位贵人针灸试试。” 宫门口来接陆乾坤的宫人,进去禀报多时后,出来将两人接了进去。 一路上,楚天骄躬着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座东夷皇宫。 她发现,东夷皇宫竟然是仿造的离国皇宫,外观和布局,都极其的相似,仅仅是比离国的皇宫,小了一倍有余。 宫人带着二人,进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进入一间散发着药香的寝殿后,看到一室的离国风格家具。 当中有一张罩着云烟罗床帷的楠木垂花拔步床,床帷敞开着,上面半躺着一个人。 第329章 我有证据证明你是离国皇族。 虽然已经猜测到可能是陆钰,但真看清床上那个面如玉雕般的人儿,楚天骄的心还是收紧了一些。 陆钰真的在东夷皇宫,而且被奉为上宾。 看着寝殿的装饰,便知上官凤绝对没有亏待陆钰。 寝殿中还有许多宫人,楚天骄不便与陆钰相认。 陆乾坤倒是盯着陆钰不眨眼的看了半晌。 东夷人以为他在“望闻问切”,但其实他在琢磨:我孙子,还真的长得好看,不愧为我孙子! 陆钰手拿一本书册,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这景昭他已经见过了。 上一次就是这人将自己救醒的,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少年。 “景大夫,又见面了。” 陆钰用纯正的离国话与陆乾坤打招呼。 陆乾坤回过神来,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贵人看上去好了许多,这两日可还有毒发?” 陆钰摇头,“没有了,多谢景大夫施救。” 陆乾坤准备上前把脉,被楚天骄从旁边杵了一下,立即侧身让开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天骄有些紧张的坐到了床前,将手指搭在了陆钰的脉搏上。 陆钰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了楚天骄。 那张面具,很好的遮掩住了楚天骄的容颜。 她穿着一身小童的衣服,梳着童子的总角,十足的一位医家药童模样。 “这位是?”陆钰好奇的问道。 陆乾坤咳嗽了一声,重新介绍了楚天骄药童的身份,并夸赞了一番楚天骄的针灸之术。 楚天骄凝神认真的替陆钰把着脉,发现他比上一次在橘子庄后山重伤时,更加的虚弱。 任何人被体内几十种毒素折磨,估计情况都不会太好。 楚天骄自知自己那点皮毛医术是治不了陆钰的。 把完脉,她抬头凝视着陆钰,手指在他的手腕上滑动,写了一个“楚”字。 陆钰紧盯着楚天骄的双眼,从那双熟悉的眸子中,确认了楚天骄的身份。 “大王!” 他用唇语无声的喊了两个字。 内心激动的情绪如翻滚的岩浆般,难以抑制,反手捏住了楚天骄的手,又如触电般松开。 楚天骄还算平静,语气平稳的说道:“从贵人的脉息看,贵人体内如今的毒,暂时处于平衡状态,但是不久前,却被这些毒素,侵蚀过五脏六腑。 如果不及时加以调理,将来就算解了毒,也是早夭之相。 不若让我替贵人施针,调理一二?” 陆钰闻弦音而知雅意,明白楚天骄这是在制造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拱手道:“还请医者为我针灸。” 楚天骄取出一套银针,旁边便有宫人上前阻止: “住手!谢都统曾言,公子的病情复杂,不可随意施针。你一小童,怎敢随意出手?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楚天骄挑眉,扫了一眼那宫人,吹牛道:“我三岁开始修习针法,如今已有十年有余,到了你嘴里,怎就变成随意施针了?治不治,给个准话,不治我就出宫去了!” 宫人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礼的小童,怒斥道:“大胆!” 陆钰直接往床上躺平,阴阳怪气道:“我就知道,东夷女皇,哪有那好心医治我?不过是为了让谢容安控制我罢了。我这烂命一条,还不如就此死去!” 那名宫人应该在东夷皇宫的地位颇高,被女皇上官凤派来专门照顾陆钰的。 这些日子,陆钰已经不止一次求死了。 宫人见陆钰又摆出一副求死的模样,慌忙哀求道:“公子,小的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这医童若有真本事,待小的去宫外传谢都统进宫,谢都统也同意,再行施针不迟。” 陆钰怒道:“少拿谢容安来压我,我说过,我不想见他!” 正僵持中,陆乾坤插嘴:“我这医童的针灸之术,远高于我,亲手治好的病人,不下百人,贵人可放心一试。” 宫人还是犹豫,最后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禀报女皇陛下。” 宫人出去后,屋里还留下了其他的东夷人看守,楚天骄和陆钰依然不方便说话。 还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名宫人返回,传了上官凤的口谕道:“若针灸出了差错,景昭主仆二人,提头来见。” 楚天骄有模有样的开始准备施针。 她瞪了一眼背后的宫人道:“我施针的时候,不能有旁人打扰,你们都出去。” 宫人最初不肯,但楚天骄说,万一出了差错,便是因她打扰的。 宫人无奈,只好带着人去了门外守候,就连陆乾坤,也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两人时,陆钰才激动的小声问道:“大王,你怎么进东夷皇宫来了,太危险了。” 楚天骄用同样小声的声音道:“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你在宫里,我当然要来救你!” 陆钰眼眶一红,“大王,你对我太好了!” “是我迟到了,才害你暴露了?” “不是,大王,我……” 陆钰有些欲言又止,最近发生的事,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脑子很乱,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楚天骄说。 “阿钰,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那东夷女皇,怎么会对你如此优待?” 陆钰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偷偷的用余光瞟着楚天骄,试探性的问道:“大王,如果我的身份有隐情,我自己以前也并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认我这个朋友?” 楚天骄心里咯噔一下。 “阿钰,你不会想说你的身世有问题吧?” 陆钰一激灵,猛的抬头,“大王,你知道了?” 太多的疑点,都指向陆钰的身份有问题。 谢容安为什么会盯上南宁王府,为什么会倾尽全力救治陆钰,陆钰又为什么明知自己不敌谢容安,却坚持要到东夷来杀谢容安。 如今,陆钰居然能住在东夷皇宫里,还被当做贵宾。 这些,都似乎在告诉楚天骄,陆钰的身份,很可能跟那些被东夷人撒入离国的奸细一样。 可楚天骄与陆钰从小一起长大,实在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东夷奸细。 “阿钰,你别信别人说的,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陆钰此时的表情,如丧考妣。 这段时间,自己的身世之谜,已经把他折磨得快疯掉了。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他愿意倾诉的,那人便是楚天骄。 “大王,在上京城我被谢容安掳走那次,他告诉我,我可能是东夷的皇子。 我当时自然不信他,但是,他说我的母亲,就是东夷的女皇上官凤。 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到东夷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离国人,谢容安在骗我。 大王,我不想做东夷人。” 楚天骄看陆钰的情绪有些崩溃,安抚道:“东夷人狡诈,他们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少听他们的,我有证据证明你是离国皇族。” 陆钰闻言,如在暗夜中见到一丝曙光般,扬起了头,期待的问楚天骄:“大王,我真的是离国人?” 第330章 大不了让陆家祖宗再跪一次 楚天骄内心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定。 她想到了自己刚重生回来时那个梦。 当时她得了离魂症,魂魄回到了东夷攻破上京城,烧了太庙那一刻。 她从太庙飘进了上京城,听到那些东夷士兵喊一个人为三皇子。 那位三皇子擒了陆兆凌,杀了叶汀兰,替她报了仇。 可惜梦中那人一直背对着她,她不知道这东夷三皇子的面容。 醒来后楚天骄以为那个梦多半是假的,因为东夷并没有三皇子。 前世南宁王府被满门抄斩,陆钰失了踪。 如果他是被谢容安掳回了东夷呢? 陆钰如果真的是上官凤的儿子,在自己死后,他一怒之下,承认了东夷皇子的身份,带兵杀进离国为自己报仇。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但是,楚天骄又相信陆鼎峰的判断。 以陆鼎峰的老奸巨猾,不是亲的小孙孙,他不可能那么溺爱陆钰。 “阿钰,你臀部是不是有一个龙形的胎记?” 楚天骄问道。 陆钰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楚天骄道:“我有可靠消息,这个龙形的胎记,曾经长在你陆氏祖宗陆鼎峰的臀部上。 你若不是陆氏子孙,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陆钰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不解的问:“大王,你怎么会知道我太祖爷爷屁股上的胎记?隔了一百多年了,他老人家的尸骨应该都已经化了吧?” 楚天骄当然不好说那是陆鼎峰自己亲口说的。 “我楚家有我先祖的札记,其中记录着这一趣事,还将形状画了下来。” 陆钰更加迷茫:“你楚家先祖,为什么会去看我家祖宗的屁股?还画了下来?” 楚天骄:“……” 她有些编不下去了,只好强词夺理的低吼道: “阿钰,你问那么仔细做甚?我家祖宗跟你家祖宗是好兄弟,一起沐浴的事肯定有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陆钰当然希望这是真的。 他有些欣喜的说:“那就好,那就好,等将来有人质疑我的身份,你就从你家祠堂里,将那本札记请出来,替我作证。” 楚天骄还有一个证据还没说。 主要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离奇的天雷了。 陆鼎峰曾说,当日他在临海胡乱发誓,要天雷劈他方圆十里的第六代子孙,本意是为了劈陆兆凌,谁知道连着陆钰一块儿被劈了。 楚天骄相信,人会说谎,但老天却不会说谎。 陆钰百分之一百是陆氏皇族。 但是,陆钰的娘是谁,就说不清楚了。 “阿钰,上官凤找你相认了,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会认为你是她儿子?” 陆钰道:“她来看过我几次,并未跟我相认,只是喜欢看我。 她每次来,我就装睡,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我的身世,是谢容安说的。” 楚天骄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装模做样的摆了一排银针在床前,做好架势后,示意陆钰继续说。 “据说,十七年前,上官凤还是位皇女时,游历天下,与人相恋,怀了身孕。 那一年东夷和离国爆发了大战,听到老离阳侯攻入东夷的消息后,上官凤才准备匆匆赶回东夷。 结果在取道离国,准备回东夷的路上,遇到离国的暗夜司追杀。 她身中剧毒,产下一个孩子,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她让自己的亲卫将孩子交给潜伏在离国的密探头子上官鸿。 上官鸿是用毒高手,上官凤希望上官鸿能救那名一出生就中毒了的孩子。 结果不久,就传来了你祖父老离阳侯攻破东皇城,活捉东夷皇帝的消息。 上官鸿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返回东夷。 上官鸿当时在离国的身份,便是一位普通的西席先生,他任教的那家大户人家,正巧便在我南宁王府旁边。 他听说南宁王妃也产下一名孩子,而且也中了毒,便起了歹念,偷进南宁王府,将孩子给调换了。 上官凤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回到了东夷,继承了王位。 上官鸿得到消息后,觉得不能让这孩子的存在,威胁到女皇的权威,也想让上官凤一心国事,卧薪尝胆为东夷复仇。 所以他隐瞒了那孩子还活着的事实,传讯回东夷告诉上官凤,孩子死了。 上官凤因自己生产前就中毒,也猜到了孩子会凶多吉少。 不过上官凤心里还是存在幻想,等她坐稳皇位后,便派了谢容安到离国来打探孩子的消息。 谢容安找到上官鸿,上官鸿坚持说那孩子已经死了。 此时,相比起一个在离国长大的世子,上官鸿更希望上官凤传位给先太子上官昭的两个儿子。 谢容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南宁王府世子也是自胎中就带毒,年龄又与上官凤的儿子非常接近。 所以谢容安找到了南宁王府,潜伏了下来,伺机接近我。 见了我后,他就认为我很可能是上官凤的儿子,只是上官鸿坚决否认。 谢容安没有切实的证据,干脆就收我为徒,在南宁王府发展起了奸细。 今年,上官鸿在太学被你杀了后,谢容安接替了上官鸿在离国的暗探头子的身份。 据他说,他从上官鸿的遗物中,终于找到了证据,确认了那一年,上官鸿当时就住在南宁王府附近。 所以谢容安说,就是上官鸿调换了东夷皇子和南宁王世子。 因为我的眼睛,和东夷女皇上官凤很像,是丹凤眼。” 听完陆钰的叙述,楚天骄沉默不语。 她觉得这个故事颇为离奇,却又切合十七年前的历史背景,难怪陆钰会将信将疑,跑到东夷来找答案。 但是,如果陆钰真的是被换掉的东夷皇子,那他与陆鼎峰相同的胎记,以及那天雷又如何解释? 不管怎样,楚天骄都很难把陆钰当成东夷人。 她索性安慰陆钰道:“这世上丹凤眼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没见过你母妃,也许你母妃也是丹凤眼呢? 谢容安说的那些,都是他一面之词。而且,南宁王妃当初生产时,也确实中了毒,这事宫里有记载。 搞不好,这就是东夷人的阴谋,混淆视听,让你投靠东夷。 又或者,是谢容安或者上官鸿,想用你,顶替上官凤的孩子领功,编出的故事。 阿钰,只要你相信自己是离国人,你就是离国人!” 陆钰低头细想,觉得楚天骄说得有道理。 谢容安的故事虽然听上去合理,却没有切实证据。 上官鸿潜伏在太学的时候,被楚天骄发现,已经死了。 谢容安不过是在推测。 “大王,谢谢你,只要你认可我是离国人,我就是离国人!” “阿钰,等回了离国,我还有办法证明你是陆氏子孙,你不用担心。” 楚天骄心想,大不了等陆钰身体好了,让陆家祖宗再跪一次,若还有雷劈,那就一定不会错了。 第331章 不是一路人 陆钰这段时间的心结,被楚天骄开解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大王,你不要再进宫了,等我身体再恢复一些后,我会想办法自己出宫的。” 楚天骄琢磨了一下,提议道:“阿钰,为了你的安全,你也不要得罪上官凤。 她认为你是她的儿子,自然会礼待你,若她知道你不是了,说不一定就会杀了你。” 陆钰有些纠结:“我总不能冒充她儿子吧?我怕将来说不清楚了。” 楚天骄劝慰道:“没让你认她做娘,你就跟她虚与委蛇,表现得无法接受这事,需要时间慢慢接受就好。 她若想对外公布你皇子的身份,你就拒绝,声称要外出游历散心。 我会在宫外等着你,到时咱们一起回离国。” 陆钰觉得楚天骄说的是个办法,点头同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陆钰立即装模作样的躺好,楚天骄在他不重要的穴位上,插了几根银针。 然后门“吱嘎”打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楚天骄背对着门,佯怒道:“不是说了我施针的时候,不能打扰吗?若不是我就快结束了,伤了贵人,算谁的?”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便再没了动静。 楚天骄背脊发凉,却没有转头,继续替陆钰拔针,并道:“公子,你是否感觉到腹部那股寒气,清减了一些?” 陆钰配合的答道:“是舒服了许多。这针需要每日扎吗?” 楚天骄身为离国的大将军,自然不能总是让自己深陷险境,故答道: “不可每日扎。这套针法,主旨是在激发患者自身的生机,修复脏器损伤。公子体弱,承受不住每日扎针,十天扎一次效果最佳。” 两人一唱一和演着双簧。 看楚天骄将针都收了起来,身后那人才问道:“钰儿,果真觉得这小医童扎针有效?” 床上的陆钰别开了头,不做回答,也不去看那人。 楚天骄转身看去,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着龙袍,正站在屋中。 楚天骄装作惊慌摔倒在了地上,俯身行礼:“见过女皇陛下。” 她是侧趴在地上行的礼,这一动作,成功的躲掉了跪拜敌国皇帝的难堪。 上官凤一双凤目,都落在了陆钰身上,根本没有去看地上的楚天骄。 她走到了床边,执起了陆钰的手腕,陆钰想挣扎,却感觉那双手如铁钳一般,难以摆脱。 上官凤一边替陆钰把脉,一边轻声自言自语:“脉息确实比昨日稳了一些。赏!” 最后一个“赏”字,是对楚天骄说的。 楚天骄装作乡野之人不懂礼数,依然瘫软的趴在地上。 照顾陆钰的那位大宫女上前提起楚天骄,拎着她出了寝殿。 “小大夫好手艺,陛下说了赏,小大夫便随我去领赏吧!” 楚天骄与站在殿外的陆乾坤交换了一下眼神。 殿内有宫女传陆乾坤进去问话。 楚天骄随着那位大宫女退到了一边,稍后,便有宫人端着一盘金锭赏给了楚天骄。 等上官凤问完陆乾坤话后,楚天骄和陆乾坤二人,便被送出了宫。 回到千寻楼,进了房间,关上门,陆乾坤才开始大喘气。 “真是我孙子啊?” “是你孙子。” 陆乾坤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水,一口灌下。 “哎,我那孙子到底为何得了上官凤的青睐?” 楚天骄不想告诉陆乾坤真相,忽悠道: “听说是因为长得太俊美。” 陆乾坤却认为这个解释非常的合理。 “不行,咱们必须想办法把我孙子救出来,我的皇孙,怎么能去给东夷女皇做男宠?” 楚天骄附和道:“是,只是我与阿钰商量了许久,东夷皇宫戒备森严,咱们如果硬攻,连万分之一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只能让他先跟那位女皇虚与委蛇,再借机出宫,一起逃走。” 楚天骄将上官凤赏的金锭推给了陆乾坤。 陆乾坤诧异的看了一眼楚天骄。 “楚丫头,什么意思?” 楚天骄客气的说:“你一个人流落异乡,身无长物,也不容易,这些本就该是你得的。” 陆乾坤不解:“你不带我回离国?” 楚天骄耸了耸肩膀,貌似无所谓道:“你如今是南楚人,去哪看你自己的意愿。有钱傍身,到哪都方便些。” 那日陆承基与陆乾坤见面,陆承基已经告诉了陆乾坤几位祖宗如今都在楚天骄手下做事。 父子俩商谈了很久,意见相左。 几位祖宗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改变离国前世江山倾覆的既定命运。 陆乾坤听后,却觉得陆家祖宗与楚天骄合作,是在与虎谋皮。 陆乾坤更相信他自己。 他带有原主的完整记忆,想借楚天骄的能力回到南楚,斗景昭的嫡母嫡兄,借助景家在南楚的势力,重掌大权。 陆乾坤也曾想说服陆承基跟他一起去南楚。 可陆承基坚信,既然他祖父陆鼎峰都选择了楚天骄,那必然不会有错。 楚天骄对陆乾坤表现出的疏离,让陆乾坤立即明白了楚天骄这是在试探自己。 “楚丫头,你不是答应了我送我回南楚吗?” 楚天骄翻白眼:“陆钰是你亲孙子!” 陆乾坤讪讪一笑。 之前楚天骄确实答应过景昭送他回南楚,以此为条件,求景昭带自己入宫。 可景昭就是陆乾坤,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楚天骄还没傻到救人家孙子,还被要挟的程度,自然当初的承诺,不做数了。 “楚丫头,我真的得去一趟南楚,我既然占了原主的躯壳,就得为他报仇。” 楚天骄点头:“理解,我可以带你先出东夷,然后派人送你回南楚。” 南楚的景家,就相当于离国的楚家。 陆乾坤自信自己一旦回到南楚,定能从景家的一众子嗣中脱颖而出,掌握景家的大权。 届时,他大可以灭了南楚姬氏皇族,重新登基为帝。 楚天骄从太庙的相处,和楚清言的口中,对陆乾坤的心性,多少有些了解。 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他们会是一路人,所以从未打算过招揽陆乾坤。 能将陆乾坤送去南楚,祸害南楚国,对离国和楚天骄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算着陆钰要身体恢复到能出宫,至少要十天的时间,楚天骄自然不愿在千寻楼呆着了。 她找了个出去采药的借口,离开了千寻楼,躲过了跟踪的官衙的人,回到了自己租的小院。 这一次来东夷,除了与陆钰碰头外,楚天骄自己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计划——拿回残月弯弓。 残月弯弓是楚家先祖的遗物,被江月影偷出离阳侯府后,送到了东夷。 如今,这把弓在东夷二皇子上官烈的手中。 作为楚家人,楚天骄是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把弓取回来的。 第332章 上官烈一直都是如此谨慎吗? 根据隐大的消息,三天后,是上官烈纳侧妃的大喜日子。 原本纳个侧妃,不用大张旗鼓的办喜事,但上官烈这次,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广邀宾客,准备大办一场。 楚天骄觉得这是个机会。 楚天骄问子辰:“上官烈纳侧妃,请你了吗?” 子辰已经被楚天骄关了好几天了,如今整个人都蔫塌塌的。 “请了,理论上,二皇子是鹰刑司的上官。” 楚天骄屏退了屋里其他人。 “子辰,你确定自己是东夷人?” 子辰有些迷茫:“我是被谢容安自小收养的,从我记事起,便跟着他了,他是东夷人,自然我也是东夷人。” 楚天骄冷笑:“谢容安自己就是离国人,他不过是个叛国贼而已。” 子辰一愣,嗤笑道:“楚大小姐,你不用拿这种鬼话来骗我,谢容安对离国恨之入骨,怎么会是离国人?” 楚天骄说:“谢容安原本是凌家三少爷,十七年前,东夷入侵胶州时,被掳走。 胶州凌家五年前被灭门。 我在南宁的时候,梁兴的亲随富春曾经亲口指认,谢容安,就是原本的胶州凌家三少爷,与梁成和梁兴,是表兄弟的关系。” 子辰很小的时候便进了南宁王府,一直跟着陆钰。 虽说他是被谢容安收养的,但跟在谢容安身边的时间,并不长。 听楚天骄说得头头是道,子辰内心有些动摇。 “子辰,你想一想,你至今说话,都是离国口音,你小时候从记事起,说的是东夷话,还是离国话?” 子辰一愣,脱口而出:“离国话,谢容安跟我说离国话,我便说离国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子辰,你想想,你若真是东夷孤儿,你必定在东夷生活过,身边大多数的人,应该都是东夷人,你小时候说话,是不是多少都会带点东夷口音? 我问过陆钰了,他说你从一进南宁王府,便说的是一口纯正离国话。 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这事,子辰从来没有想过。 被楚天骄一提起,他仔细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开始心慌起来。 昨日楚天骄和陆钰商量过如何处理子辰的事。 楚天骄怀疑子辰并非东夷人,而是被谢荣安收养的离国孤儿。 这想法,是楚天骄看见了隐大收养的那些流落在东夷的离国后裔后,产生的。 楚天骄向陆钰询问,子辰小时候刚到南宁王府时,口音是离国口音,还是东夷口音。 陆钰回忆后,百分之一百确认,是离国口音。 当时子辰也不过七八岁。 如果他真的是东夷人,很容易便会露出东夷口音。 陆钰对子辰的情感很复杂,听楚天骄说完后,两人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子辰有很大可能,是离国人。 如此,这个人还可以策反一下。 “子辰,我昨日见到了陆钰,你所谓的一直都忠诚于陆钰,是不是真的以为陆钰是东夷皇子?” 子辰猛的抬头,这个秘密,从楚天骄的口中说出来,让他很吃惊。 “楚大小姐,世子连这都告诉你了?他现在还好吗?” 看子辰的模样,对陆钰的感情,不似作伪。 “子辰,我现在告诉你,陆钰就是陆氏皇族,这一点绝对不会出错,他身上有陆氏皇族才有的胎记。” “你是说世子臀部的那个龙形胎记?” 楚天骄一咧嘴,“你见过?” 子辰不知道为何脸红了一下,有些别扭的说:“小时候见过。” 楚天骄甩了甩头,抛掉了自己脑中一些带颜色的不好想法。 “子辰,陆钰是离国人,这不是谢容安编个故事,就能改变的。你是离国人,还是东夷人,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 陆钰现在困在东夷皇宫里,他想回离国,你愿意帮助他吗?” 子辰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中,没有说话。 楚天骄刚才说的一席话,信息量太大,他整个脑子都沸腾了,乱做一团。 楚天骄也不逼他,说道:“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明白了,便告诉我。” 说完,楚天骄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她之所以对子辰说这么多,便是想借助子辰,混进二皇子府,伺机偷回残月弯弓。 如果子辰不肯合作,她便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幸好,到了第二日,子辰似乎是想明白了,要见楚天骄。 “楚大小姐,你说的那些关于我身世的话,我需要自己去求证。” “可以。” “我从小在离国长大,回到东夷后,也很难适应。 如果世子真如你所说,仍然是陆氏皇族,那我情愿自己是离国人。 我忠诚的从来都是世子,而不是东夷。” 楚天骄不想跟一个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清楚的人,讨论民族大义,她开门见山道: “子辰,我要进二皇子府取回我楚家的残月弯弓,需要你的帮助。” “楚大小姐,在我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前,我不会帮离国做事,也不再帮东夷做事。” 楚天骄本可以直接用子辰身上的毒危险他,但进了上官烈的府中,稍有差池,便危险无比,她更希望子辰是心甘情愿的帮她这一次。 “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子辰沉吟片刻后道: “行,就当谢谢你冒险进宫救世子的回报。” 子辰自己清楚,他中的万蛇丹,楚天骄并没给他解,随时都还会发作。 楚天骄不信任他,这一点子辰可以理解,也没有提让楚天骄给他解毒的事。 子辰被楚天骄放了。 后面的两天,楚天骄和陆承基等人,都在随时警戒,生怕子辰会向谢容安报告楚天骄的踪迹。 这也算是一种测试。 两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并没有人来抓楚天骄。 楚天骄这才放下心来。 说明子辰是真的听进去了她的话,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东夷人,也是真心的准备帮她进二皇子府。 到了日子,楚天骄化妆成小厮,捧着贺礼,跟着子辰进了上官烈的府邸。 陆承基和凤乙等人,化妆成各色路人,分散在二皇子府外,准备随时接应楚天骄。 今日上官烈的府邸,高朋满桌,很是热闹。 伺候的下人中,能看见一些走路带风,筋骨强健之人,这些人,应该都身怀武功。 再看府门口和围墙周边,站着一排排的青卫,个个手执兵刃,如临大敌。 楚天骄觉得奇怪,悄悄问子辰:“上官烈一直都是如此谨慎吗?” 子辰点头,轻声回答:“东夷的两位皇子,虽然是亲兄弟,但斗得很厉害,常有暗杀之事发生。” 如此森严的防卫,楚天骄有些头疼,怎样才能混到上官烈的后院,去寻残月弯弓呢? 第333章 离国有个女子叫楚天骄,最擅妖法。 子辰刚回东夷不久,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 他如今任职鹰刑司的副都统,说白了就是个密探头子。 在任何国家,搞密探的人,都让官员们又恨又怕,所以楚天骄和子辰进了二皇子府的前厅后,几乎没有其他官员过来跟子辰交流,所有认出子辰的人,都对他们敬而远之。 上官凤处罚了之前的鹰眼司都统,并解散了鹰眼司,却并未收回上官烈的权柄,因此谢容安负责的鹰刑司依然归上官烈管辖。 由此可见,上官凤对上官烈这个侄子,还是给予了很大的期望的。 相比之下,上官烈的兄长上官炽,便显得没那么的出众。 “大皇子好文,很小就跟着上官凤学习理政了。” 子辰向楚天骄介绍道。 楚天骄心想,东夷这两位皇子,看来在才能上,比离国的皇子,优秀许多。 真传到下一代,离国输给东夷,怕是难以避免的。 今日上官烈大喜,他的兄长上官炽自然会出席。 楚天骄是第一次见到上官炽本人。 当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穿大红色亲王蟒袍,马脸鹰鼻,矮小精干的男子时,前厅的东夷官员们,都纷纷上前见礼。 楚天骄和子辰似乎已经远离了人群,楚天骄偷偷的观察着这位东夷大皇子,看后撇了撇嘴跟子辰嘀咕: “你看看这两兄弟的模样,跟你家世子可有半分像? 你怎么会怀疑陆钰跟他们是兄弟呢?” 子辰看了一眼上官炽,又看了看刚刚迎出来的上官烈,内心更加动摇了。 “女皇陛下长的还是不错的,他俩又不是女皇生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 上官烈却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子辰和楚天骄。 那锐利的目光,吓得二人都心脏漏跳了半拍。 两人闭上了嘴,不再闲聊,子辰上前见礼,楚天骄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有二皇子府的人来带楚天骄到下人聚集的地方等候。 楚天骄给子辰使了个眼色,跟着去了。 但凡大户人家办宴席,自然也会圈一块地方,招待那些随官员同来的亲随手下。 楚天骄在这个院子,见到了隐大。 隐大是丹阳王的三公子的亲随,丹阳王说起来,还是上官烈的堂叔,上官烈自然会往丹阳王府送请帖。 还未开饭,隐大正跟几位其他府的小厮喝茶吹牛,楚天骄走了过去,问隐大道:“小哥可知道茅厕在哪?” 隐大认出了楚天骄,笑着说:“出门往右拐,算了,我也正好有些尿意,陪你一同去吧。” 走到僻静处,隐大道:“大小姐,从这里要潜进内院,要路过好几处岗哨,不容易过去啊!” 楚天骄道:“一会儿等开席后,我抓个送菜的丫鬟,换了衣服,再溜进内院。” 隐大说:“这倒是个办法,您千万注意安全,万一有情况,我便去柴房放火,为您引开护卫。” “不,你计算着时辰,一个时辰左右,你就随便寻个地方放火……” 两人商量好后,楚天骄假装找厕所,将附近的地形打探了一番,遇到护卫喝止,便装作惶恐,赶紧的退后。 到了午时开席,前厅自然热闹非凡,就连楚天骄所在的下人区,也有二皇子府的仆役送来了酒菜食盒。 楚天骄再次装作入厕,跟上了两位送酒菜的丫鬟,路过一处没有护卫的地方,楚天骄快速的出手,点了两名丫鬟的穴位,将二人拖入了旁边的小树林。 “还好这上官烈附庸风雅,府中十步一景,到处都是花草树木,方便藏尸体。” 楚天骄将两名丫鬟杀死,藏在了假山的洞穴中。 她剥了一名跟自己身形相仿的丫鬟的衣物,就蹲在这小树林的假山背后,换了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楚天骄也小心的叠好,藏在了假山洞穴中。 东夷女子的发型简单,喜欢披发,或者在头顶扎个小包头,大部分头发披在后背。 仆役会将背后披散的头发,在发尾处束一下,方便做事。 楚天骄将自己的头发披散下来,依照地上的丫鬟的发型,打扮了起来。 她拿出香粉,将脸涂得白惨惨的,又用大红色的口脂,在嘴唇的中央点了个樱桃小嘴,便是活脱脱的东夷女子装扮了。 踩着木屐,楚天骄大大方方的向内院走去。 路上的护卫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并未上前问话。 内院中比外面安静了许多,东夷人处处学离国,楚天骄按照方位推测主院的位置。 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也许大部分的仆役,都去了外面帮忙招待宾客。 前面有一片樱花树林,此时还不是开花的季节,没有什么看头,但楚天骄知道,东夷人喜欢樱花,一般会在主人常出入的地方,种植成片的樱花林。 果然,在这片林子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院子,看匾额上的题字,苍劲有力,像是武人所题。 楚天骄猜这可能是上官烈住的主院。 事前楚天骄也想过办法打听二皇子府的结构地图,可惜只能打听到外院的大致布局,内院是真的无处得知。 所以一切都只能靠猜的。 她先探头从敞开的院门往里张望,看见有一名身着红衣的小丫鬟在廊下打瞌睡。 还有几名仆妇在做着杂役。 这情况,楚天骄没有把握一出手就将人全部解决掉,万一这些人喊起来,势必惊动护卫。 楚天骄只得退回樱花林,静等时机。 幸好,两名提着食盒的丫鬟不久就出现了。 楚天骄捡了块小石子,弹到了其中一名丫鬟腿上的麻穴,这名丫鬟摔到了地上,手中食盒散落一地。 “小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另外一名丫鬟埋怨道。 摔在地上的丫鬟看着那些散落出来的饭菜,差点哭出来。 “如意姐姐,怎么办?我摔了侧妃的膳食,侧妃会不会将我杖毙?” 那名叫如意的大丫鬟蹲下身,看了一下地上的碗碟,庆幸道: “只坏了一个盘子,这个咱们干脆藏起来。那碗里的菜,只洒落了一点出来,捡起来擦干净,应该看不出来。幸好这几个盘子没坏,里面的菜也只洒到了盒子上。快,咱整治一下,应该能混过去。” “如意姐姐,这可是新侧妃要的,咱怎好用这已经弄脏了的膳食糊弄她?” “呸,什么侧妃?不过是个离国的破落户。你看看今日大喜的日子,她这院子却连个喜娘都没有,就知道二皇子不过是借纳她的由头,做别的事。 放心,只要抓不住咱的错处就行。 一个离国人,咱不往她菜里吐几口唾沫,已经是不错的了。” 楚天骄听这二人说话,才知道自己找错地方了。 这院子,并不是上官烈的主院,而是那位新纳的侧妃的院子。 只是这两丫头说新侧妃是离国人,让楚天骄生出了点多管闲事的心思。 楚天骄又捡了两块石子。 等那两名丫鬟将碗碟放回食盒,刚站起来时,两块石子各击中一人的腿上麻穴,两人齐齐摔到了地上。 “哎呀妈呀,这是见了鬼了!” 那名叫如意的丫鬟轻声念叨道。 小环这次是真哭了,“如意姐姐,这可怎么办,现在两个食盒都摔了?” 两人环顾樱花林,并未看见人影,又刚做了亏心事,便疑神疑鬼起来。 如意说:“听说离国人会妖法,说不一定是那位新侧妃在使妖法整治我们。算了,咱还是去厨房再领一份饭菜,回来受罚吧!” 楚天骄此时已经离开,往樱花林的另外一边找主院去了。 林子里的两丫头还在窃窃私语:“你知道吗?离国有个女子叫楚天骄,最擅妖法。咱二殿下这次东征失败,便是那个离国的女妖楚天骄给整治的……” 第334章 残月弯弓 楚天骄终于在樱花林的另外一边,找到了主院。 这座院子,门户紧闭,院外有两名护卫守卫。 楚天骄转到了院墙的后面,拖了木屐,揣到了怀里,跃上了院墙,向里窥探。 院中此时无人,楚天骄轻轻的跳了进去。 猫着身穿过一丛花圃,躲在假山后面观察,发现西边有扇窗开着,一名男仆在屋内整理东西。 楚天骄潜到那扇窗下,学了声猫叫。 然后就听到了脚步声。 头顶上有呼吸声传来。 楚天骄出其不意的蹿起,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那是一位年龄不大的童子,被楚天骄掐住喉咙后,发不出声音。 楚天骄快速的点了对方的穴位,使他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 跳进屋内后,楚天骄关上了窗。 掏出匕首后,这才解开小童的穴位,逼问道:“残月弯弓在哪里?” 小童已经吓得两股面无人色,喉咙发出咕噜声,楚天骄捏开他的嘴,才发现是个哑巴。 小童的目光往旁边瞟,楚天骄顺着小童的目光,看见一个雕花的木柜,打开柜子,里面是一排排的兵器,残月弯弓,正安静的挂在柜壁上。 拿到了弓,楚天骄并未杀这名小童,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 既然是被上官烈割了舌头的人,也是个可怜人。 等上官烈回这屋子,自然会发现残月弯弓不见了,杀不杀这小童,关系不大。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背在身后,轻手轻脚的回到院中。 她不知道这院中是否还住着其他人,所以尽量不弄出动静来。 原路跃过院墙后,楚天骄快速的隐入了樱花林。 如今她背着弓,自然不能原路返回。 幸好这一点,事前她有方略。 残月弯弓,最大的特点,便是通体红色,弓身为异铁打造,弓形似一轮残月。 楚天骄掏出一卷黑布,在林子中将弓身缠了一圈,便遮掩住了残月弯弓的颜色。 至于形状,那倒无所谓,自楚家的残月弯弓被评为六国十大杀器的第三名后,天下的弓,都在仿残月弯弓的形状。 将残月弯弓伪装好后,楚天骄潜到内院和外院交接的围墙附近,墙上每隔十米,便站着一名青卫。 这些围墙,有些地方是单独的墙,有些地方其实是一排房屋的屋顶。 有一个屋顶位置的青卫,身形看上去跟楚天骄差不多,两边的同伴,因为房屋飞檐的存在,所以有一定的视觉盲区。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藏起来后,出现在了那名青卫的视线中。 现在她还是府中丫鬟打扮。 楚天骄也是豁出去,戏精附体般努力的扭动着腰肢,搔首弄姿。 那名站在上面的青卫,最初淡然的将目光避开,又忍不住转头看回来,楚天骄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虽然楚天骄戴了面具,可东夷女人那大白脸樱桃嘴的模样,其实都差不多。 看身材,楚天骄还是很抗打的。 那名青卫不自觉的就凑近了一些,探头问道:“大姐,什么事?” 楚天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露出里面的一个钱袋问道:“小哥,这钱袋是你的吗?我刚在前面捡到的。” 金灿灿的金锭,加上美人召唤,这名青卫扛不住了,连声说:“是我的。” 然后跳下了屋顶。 两人走到了墙根处说话,越靠近墙根的位置,越是两边其他青卫的视觉盲区。 在那名青卫伸手接过钱袋的瞬间,一枚见血封喉的毒针便刺进了青卫的脖颈。 在这名青卫还未反应过来时,楚天骄一拳击打在他的左侧太阳穴上,青卫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可惜了我一枚毒针,你知不知道,我这针里的毒,价值不菲,我一共也就炼制出了那么一丁点,便宜你了。” 楚天骄躲在墙根,开始剥青卫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楚天骄将青卫的尸体,拖入小树林中藏起来,背上了残月弯弓。 越上墙头,楚天骄有模有样的巡视起来。 站的位置高的好处凸显出来,楚天骄将整个二皇子府的布局和防卫看了个清楚。 前院的酒席设在露天的花厅中,官员们依然在杯觥交错。 楚天骄看到了上官炽与上官烈兄弟二人相携着出来敬酒,兄弟俩偶尔会低头私语,倒不像是斗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她看到了子辰独坐一隅,自斟自酌,看到了谢容安坐在一群高官中,左右逢迎…… 楚天骄在等隐大放火。 约定好的时间快到时,楚天骄看到一处堆积着干柴的地方,燃起了青烟。 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楚天骄等到那个人影消失后,才开始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她一边喊,一边跑,其他青卫不明所以,也跟着喊,跟着跑。 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楚天骄趁乱往靠街的房顶跑,遇到其他青卫,便说:“二殿下有令,让大家快去救火。” 楚天骄背上经过伪装的残月弯弓,配上青卫的铠甲,毫不显眼。 其他青卫又真的看见了火光,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以为她是上官烈派来传令的。 如此,楚天骄很快便混到了靠近的房顶,趁人不注意,直接跳到了街上。 街上有接应楚天骄的人,楚天骄钻进了凤乙赶的马车,迅速逃离二皇子府的区域。 在车上换下青卫的服饰后,楚天骄吩咐道:“告诉葛百户,将那名鹰刑司杂役的尸体,丢出去。” 着了火,上官烈一定会意识到是有人趁乱混入找事。 一旦发现残月弯弓丢失,便会怀疑是离国人干的。 以隐大的机灵,和他如今的身份,楚天骄倒是觉得他不容易暴露。 反而是子辰,因为带了一个随从进府,那名随从却消失了,子辰更危险。 楚天骄事前和子辰商量过,这个漏洞如何弥补,商量来商量去,子辰报出了一名鹰刑司杂役的住址。 子辰让楚天骄派亲卫去将这名杂役掳走杀了,尸体丢弃在二皇子府外的墙根处。 楚天骄进入二皇子府时,扮的便是这名鹰刑司的杂役。 等上官烈的人找到杂役的尸体,就算对这名杂役何时出府的有怀疑,但人死了,也可能是被偷残月弯弓的人杀掉,抛尸出来的。 第335章 你怎么到东夷来了? 楚天骄的人全部撤回了小院,闭门不出。 到了第二日,隐大派人送信,他没有受到怀疑。 这两天东皇城中风声很紧,除了派人上街买食物,楚天骄的人基本都没再出去过。 楚天骄坐在院子中,擦拭着残月弯弓。 锃亮的弓身,红得如在饮血,入手沉重,跟那把假的残月弯弓比,明显重了三分。 自楚天骄的大哥去世后,这把残月弯弓便交给了江月华保管。 江月华被自己的庶妹江月影所害,这把弓被江月影交给了东夷人。 楚天骄遗憾,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去江月华的那里借出残月弯弓,也许早就发现弓被换了的事。 她站起了身,一手握弓,一手拉弦,使尽了浑身力气,却开不了弓。 这是一把真正的五石弓。 当初拉那把假的残月弯弓时,楚天骄还误以为自己的臂力增长了,结果换成了真的残月弯弓,她还是拉不开。 “上官烈都能拉开,我一定也能!”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收好,开始跟院子里的两个大石锁较上了劲。 举石锁可以练臂力,但一天如果举一千下石锁,那两只手,也就几乎不能动弹了。 三日后,子辰趁着夜色偷偷来到小院,从楚天骄的身上,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楚大小姐,你真的是胆子太大了,偷了残月弯弓就算了,你作甚又去刺杀上官烈? 你还想不想回离国了?这么重的药味,你受伤了?伤势重不重?” 子辰气恼的呵斥着楚天骄,听得楚天骄一头的雾水。 “我和我的人,这几日连门都没出,谁刺杀上官烈了?我不过是练臂力时稍微过度了一些,敷了点药缓解酸痛而已。” 子辰看楚天骄的神情不似作伪,才平静了下来,郑重问道:“真的不是你派人刺杀上官烈?” 楚天骄翻白眼,吐槽道:“我倒是想,可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非我准备跟上官烈同归于尽,否则我才不会在东皇城杀上官烈呢。” 子辰眉毛拧在了一起,疑惑的自言自语:“那就怪了,到底是谁昨晚刺杀的上官烈呢?不会又是大皇子吧?” “皇子间杀来杀去,不是正常事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子辰又摇头否定了刚才的推论:“世子被认亲的消息,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两位皇子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 两位皇子以为他是上官凤的儿子,他才是东夷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今兄弟俩应该同仇敌忾对付世子,不会再自相残杀了吧?” 楚天骄倒是希望那两兄弟一直斗下去。 “上官烈受伤了吗?刺客没抓住?” “受了重伤,当胸一剑。 刺客是名高手,据说应该是早就潜伏在了二皇子府中,如今还没抓到。 也正因为这名刺客,上官烈和谢容安才没有再怀疑我与残月弯弓的事有关,撤销了对我的监视。 他们觉得刺客跟偷残月弯弓的,应该是一伙人。 我倒是该谢谢那位刺客了。” 楚天骄听到上官烈只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有些惋惜。 “还真是祸害留千年啊! 那位仁兄怎么不刺准一点呢? 不过,那位刺客仁兄,还真是位英雄。 我倒想结识一番,若遇到了,你记得帮他一二。” 子辰有些无语,他觉得楚天骄现在是有点吃定了他的意思。 他自己内心始终摇摆不定,只等见到陆钰,才能下定决心。 这几日,他被谢容安和上官烈派的人盯着,也不敢去查自己的身世。 楚天骄招呼子辰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自觉自己已经算很客气的了。 “对了,我之前在上官烈府中,听说他那位新侧妃,是位离国人,你知道来历吗?” “胶州梁家的大小姐。” “梁珊珊?她还活着?” 当日楚天骄去南宁救陆钰,以及跟陆钰一起去胶州时,子辰都被陆钰留在了上京。 子辰只知道梁珊珊曾经与陆钰议过亲,却不认识梁珊珊。 他没想到,楚天骄居然认识梁珊珊。 “你认识梁小姐?那是一位可怜人,她全家都被灭门了,据说那日她正好偷溜出门了,才逃过一劫。 是我们东夷在胶州城的密探救了她,将她带出胶州,与梁成汇合的。” 听到梁珊珊还活着,楚天骄心中有一丝欣慰。 可如今梁珊珊嫁给了上官烈,她又说不出来的别扭。 梁兴在雍平关杀了守将,准备带东夷人进关,被楚天骄杀了。 听子辰的意思,梁兴的双胞胎大哥,也就是梁珊珊的伯父,已经在东夷为官,楚天骄觉得梁家养出这一对国贼,死不足惜。 楚天骄对梁家满门的死无感,却有些同情梁珊珊这个弱女子。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对自己的命运都是无法选择的。 以楚天骄对梁珊珊的了解,她觉得梁珊珊嫁给上官烈,一定也是不情愿的。 楚天骄拜托子辰多打听一下陆钰在宫里的消息。 子辰说很难打听到,上官凤并未向外公布陆钰是她儿子,大家都只知道宫里有位贵人病了,具体是谁,讳莫如深。 第二日,楚天骄去了千寻楼向陆乾坤打听陆钰的消息。 楚天骄自己说的是十天入宫针灸一次。 然后她便消失了,说是外出采草药去了。 正当监视陆乾坤的衙役准备向宫里禀报这事时,楚天骄背着一筐草药,又出现了。 对于她消失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陆乾坤见到楚天骄,非常的高兴,他还真怕楚天骄丢下他自己跑回离国去了。 进了房中,陆乾坤说: “我昨日才进宫去看过我孙子,他内力应该恢复了五成。 上官凤问我他能行走不,我说应该多活动活动,到外面走走,疏散一下心情,也许恢复得快一些。” 楚天骄知道,要想让上官凤同意陆钰出宫,很难。 不过如果上官凤真的当陆钰是她儿子,也许会派高手跟随,让陆钰出宫散心。 十日之期时,如果陆钰还没出宫,楚天骄只能再进宫一次,与他商量怎么办了。 和陆乾坤谈完,楚天骄将背回来的一箩筐草药,晒在了院子里,几名衙役看着,也没上前帮忙。 晒完草药后,楚天骄自言自语道:“宫里的贵人气血不畅,还该去采些野三七回来的。” 她完全无视了那些装作杂役的衙门中人,自顾自的又背着背篓出去了。 两名衙役赶紧的跟了出去。 为了躲过两名衙役的追踪,楚天骄走街串巷,七拐八拐,闪进了一条小巷子,跳入了其中一间看上去像是没人住的宅院。 两名衙役失去了楚天骄的踪迹,探头进小巷张望,没看见人,继续沿着大街追去。 楚天骄正抚胸喘气,背后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她慌忙向左避开,转身与一蒙面黑衣人交上了手。 两人打了两三个回合后,楚天骄认出了黑衣人手中的青虹剑。 “李匡?你怎么到东夷来了?” 第336章 我能拜您为师学习吗? 两人同时住手,跳开到安全位置。 蒙面黑衣人盯着楚天骄看,没有认出她是谁。 楚天骄此时扮做的是陆乾坤的药童,又吃了变声丸,赤手空拳的,也没背她的天鸦剑。 不过那双灵动的眸子,还是让黑衣人终于将她认了出来。 “骄骄?你不是在甘州当州牧吗?” 黑衣人扯下了面巾,露出了李匡那张骨感而不失俊朗的脸。 楚天骄嘿嘿一笑:“别告诉我你是跑来东夷杀上官烈的。” 李匡挠头,有些惭愧:“可惜失败了!” 楚天骄指着李匡直摇头:“还真的是你?我昨儿还说是哪位英雄好汉干的事,如此合我心意,真没想到,会是你!” 李匡有些脸红: “我上次在燕回谷时,被上官烈所擒,耽误了你追杀上官烈。 那时我就发誓,等秋考后来一趟东夷,一定取了上官烈的人头,还给你! 可惜,又失败了。” 两人正说话间,屋内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是那位姓楚的丫头吗?快快进来,让贫道看看。” 楚天骄用眼神询问李匡,李匡悄声说:“我师尊!” 李匡师从黟山玄清道长,上一次去南宁的时候,路过黟山,楚天骄与这位玄清道长有过接触。 这是一位表面严肃,其实就爱听人夸他的高人。 当初楚天骄化身戏精,对着玄清道长夸了半个时辰,差点让玄清道长想留她在黟山为徒。 楚天骄赶紧的撕掉了脸上的面具,整理了一下仪容,挤出一脸的可爱相,蹦跳着冲进了屋。 屋中央摆着两个蒲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跪坐其上,一名清秀的小道童坐在旁边。 “啪嗒”,楚天骄直接在地上跪坐下来,激动的拉住了玄清道长的宽袖,撒娇道: “道长,您怎么来了?许久未见,可想死我了!” 玄清道长笑得脸上的褶子多了一倍,却假意叱道:“小娃娃尽会哄人,上次我本说了让你返程的时候,再来黟山一趟,为何没来? 还说想贫道了?你就是这张嘴甜得齁人,实际上早把我老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一旁的小道童清风也是楚天骄的老相识了,看见楚天骄,甜甜的叫了声:“居士小姐姐,你说过来看我的,我左盼右盼都没盼到,就吵着让师傅带我去上京城找你和师兄了。 师兄说你去了西北,师兄骗人,你明明来了东夷。” 清风不过八岁,楚天骄真是佩服玄清道长艺高人胆大,竟然带着个娃娃来了东夷。 “道长,您怎么会来东夷了?” 玄清道长瞪了一眼李匡,对待这个有些木讷的徒弟,这位性格有些古怪的道长,便没了好脸色,“你问他,我不过是跟着他来给他收尸的。” 李匡很怕自己的师傅,不过他感觉只要有楚天骄在,玄清道长就比较好说话。 “骄……楚大小姐,你们都走了,太学里就剩我一个,很是没意思。 我便想到当初对你的承诺,想着趁春考前,将这事完成了。 我刚出上京城,就遇到了师尊和师弟。 师尊不放心我一人到东夷,就一路跟着我。 这一次,如果不是师尊出手救我,我已经被上官烈抓住了。” 楚天骄颔首,心道:难怪李匡能刺杀完上官烈,还全身而退,玄清道长的武功,深不可测,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楚天骄拿眼睛去瞟玄清道长,有些遗憾玄清道长没有直接出手杀上官烈。 如果玄清道长出手了,可能上官烈已经一命呜呼了。 玄清道长看明白了楚天骄的心思,啐道:“小娃娃,别打我的主意。我是修道之人,不参与你们凡尘中的俗事。 如果不是怕这个蠢徒弟被东夷人擒获,丢了我云中观的威名,我都懒得出手救他。” 东皇城毕竟是险地,突然出现了像玄清道长这么粗的大腿,楚天骄如何能不抱紧? “道长,我还带了些人到东夷来,要不咱们住一块儿吧?也好让我能就近聆听您的教诲。” 玄清道长乐道:“我能教你什么?听说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从一品的大将军了,不久前还当了州牧。 我会的,不过是些方外之术,于你有何用?” 楚天骄知道云中观于开国国师云徵的关系,她怀疑自己和那些祖宗们死后灵魂被困太庙,跟云徵有关,想从云中观找到答案。 “道长,我对天机斗术特别感兴趣,我能拜您为师学习吗?” 在黟山时,玄清道长就动了想收楚天骄为徒的念头。 近日他夜观星象,发现有七星退避,紫薇争辉之相,怀疑天下将再现英主。 想到祖师爷的布局,玄清道长急匆匆的下了山。 下山之后,听到得最多的,便是楚家这位女娃娃的故事。 联想到当初给楚天骄看相,此女的面相云遮雾罩,连他都看不透,便更坚定了要收楚天骄为徒的心思,方便就近观察此女是否是帝星转世。 云中观有云中观的使命,他们的使命只有在身负紫薇帝命的人身边,才能实现。 打定主意后,玄清道长乐呵呵的笑道:“此话当真?那你怎的还不跪下拜师?” 楚天骄懵了,拜玄清道长为师,这么容易的吗? 为啥她从这老道的脸上,看出了一种人贩子诱拐无知孩童的急迫感呢? 就连李匡和清风都觉得诧异。 李匡当初拜师,他爹李伯昌可是向云中观连续捐了好几年的香火钱,每年金额不下万两,才让他有了个测根骨的机会。 若不是他根骨奇佳,玄清道长也不会收他为徒。 怎的到了楚大小姐这,师尊就这么好说话了? 清风也有些懵,问道:“师尊,我不是你的关门弟子吗?” 玄清道长害怕这两傻徒弟坏了自己的好事,厉声喝道:“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两人灰溜溜的出了门。 楚天骄也已经回过神来。 拜玄清道长为师,这是好事啊! 就算将来被这老道看出自己是重生之人了,看在师傅情分上,他也不能把自己再关回太庙吧? 玄清道长还在等待着楚天骄的回答。 他内心忐忑的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出点血,拿件宝物出来诱拐一下这娃娃,好让她赶紧拜师。 楚天骄已经利落的跪下了,“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玄清道长展颜大笑,自怀中掏出一颗碧绿的珠子道:“好好好,乖徒儿,这枚避水珠,便当做为师赠你的见面礼了! 以后你就是我云中观的关门弟子了!” 第337章 小师妹,我也要赏月。 楚天骄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云中观的弟子。 玄清道长送她的避水珠,入手莹润滑腻,看上去像是宝物。 “这珠子你要收好,这可是先祖遗物,世上也许仅此一颗。 入水时,含入口中,不会溺亡。” 楚天骄心中一喜,此时在东夷,到处都是海,有了这避水珠,倒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收了个中意的徒弟,玄清道长心情舒畅,将屋外的两小只招了进来。 “来,见过你们小师妹。” 清风原本就喜欢楚天骄,拉着楚天骄的手,鼓着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腻腻歪歪的喊道:“小师妹,我是你六师兄。” 楚天骄看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小道童,不解的望向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本门以入门先后顺序论长幼,你是我收的第七位弟子,你上面还有六位师兄。 咯,李匡是你三师兄。” 李匡感觉自己跟楚天骄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也是欢喜,拱手叫了一声:“小师妹。” 楚天骄满头黑线,怎么她就变成最小的那一个了? 连个八岁的孩子,都成她师兄了? 她很不服气,却没有办法改变云中观的规矩。 都成师徒了,那自然要搬到一起住了。 玄清道人跟着楚天骄回了她租的那座小院。 看到陆承基,玄清道人顿时懵圈了。 “这怎么还有一个改命之人?” 怕玄清道长看出端倪,楚天骄拉了陆承基一把,介绍道:“师傅,这是我的亲卫队长葛三蛋,曾经得过癔症,被我给治好了。” 玄清道长一愣道:“他原本是早夭之相,如今却将星入命宫,观他命数,与你一样云遮雾罩,真真是奇怪。难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改变了他的命数? 可惜了,我云氏天机斗数,之前遗漏了一部分典籍,若是我祖师爷在,定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骄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差点蹦出来,心道:还好你云氏天机斗数如今多有遗漏,否则我和太姑爷爷,岂不是被你看出了跟脚? “徒儿,你竟然会治疗癔症?” 见玄清道长问自己,一副想探究的模样,楚天骄稳住心神,开始吹嘘自己的医术。 说实话,她的医术真的上不了台面,也就学了洛霓裳的银针刺穴术后,稍微拿得出手一些了。 还好这是玄清道长不擅长的领域,被她给糊弄了过去。 有长辈在,楚天骄自然让出了最大的主屋给玄清道长居住,自己跑去跟凤乙挤一间屋子。 李匡和清风住了一间,其余人照旧。 原本十三人的队伍,扩展到了十六人,还多了两名高手,楚天骄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此行东夷,她是真的想杀了谢容安或者上官烈,削弱东夷的势力。 无奈自己的实力不够,只得隐忍。 但现在有高手压阵,她觉得可以搏一搏了。 当晚,楚天骄就偷偷的溜进了李匡的房间。 “三师兄,出来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喜得李匡抓耳挠腮,立即就要跟着楚天骄出去。 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就寝的清风不干了,“小师妹,我也要赏月。” 楚天骄本就是为了避开清风,结果这小破孩,完全的不知道什么叫知情识趣,给大人留一点空间。 “清风,你看屋外天空,阴沉沉的,哪有什么月亮?” “那你俩鬼鬼祟祟的出去做什么?我要听。” 李匡想跟楚天骄独处,如何愿意带一个拖油瓶? 他转身板着脸恐吓道:“六师弟,师尊说过小孩子晚睡,会长不高,你想一直这么三寸丁当个矮子吗?” 清风瞪着大眼睛委屈的躺回了床上,挺得笔直的盖好被子。 楚天骄和李匡爬上屋顶,藏青色的天幕遮天蔽月,整个东皇城只能看清远处人家零星几点灯火。 “噗嘶,噗嘶……走远点,莫被师尊偷听到。” 楚天骄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李匡觉得好笑。 “小师妹,你已经跑这么远了,你小声点说话,师尊是听不到的。你真以为师尊是顺风耳啊?” 已经到了隔了两座院子的屋顶上,楚天骄才坐了下来,小声说:“我这不是刚入门,还不清楚师尊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听力到底有多好吗?” 李匡有些紧张的环顾四周后问道:“小师妹,你到底想干嘛?看你这样子,莫非你想算计师尊?” 楚天骄将自己想刺杀谢容安的事告诉了李匡。 “小师妹,师尊说不出手,是真的不会出手的。 我潜进上官烈府中刺杀他,一直到我遇险时,师尊才出现,将我拎走。” 楚天骄有些失望。 如果仅仅是她和李匡,她没有把握能杀得了谢容安,加上健康时的陆钰,三人围攻,或许还有些希望。 想到这,楚天骄灵机一动,问道: “如果咱俩遇险,师尊便会出手了?” 李匡摇头。 “如果师尊知道咱们在算计他,也可能不出手。 小师妹,你刚入门,不知道咱云中观的弟子,施行的都是严苛的摔打式教育,遇到困难,得自己解决困难。 没有困难,师尊会给你制造困难。 师尊喜欢看我们在垂死中挣扎,他说这样对人的潜力激发最大,能更快的提升我们的实力。” 楚天骄想起了当初在黟山时,清风曾经说过,他很小的时候,便被玄清道人丢在了悬崖上的祖师洞惩罚。 那么小的孩子,竟然被逼得苦练轻功,最终自己能在悬崖上行走如飞。 “哎,那就没戏了。” 楚天骄正哀叹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师妹,三师兄不行,你可以求我啊!” 楚天骄和李匡猛的回头,看见清风裹着床小被子,正站在身后。 这么空旷的屋顶,这孩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楚天骄惊悚的问李匡:“他是人吗?” 李匡扶额解释:“六师弟天赋惊人,他的轻功,连我都望尘莫及。” 李匡和楚天骄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和警觉性都极佳。 清风能在他二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跟到他们身后。 这轻功,楚天骄自忖自己练一辈子,可能都达不到这水平。 “清风,你不睡觉,跑这装鬼玩吗?” 清风撅嘴:“我都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你们想去杀个坏蛋,又打不过人家,想请师尊出手对不? 你们傻啊,我可以帮你们把师尊骗到地方,难道师尊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被打死? 三师兄去杀那个什么皇子时,师尊其实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自己没发现。 否则你们以为师尊为何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二人闻言狂喜。 楚天骄舔着脸叫了声:“六师兄!” 清风大眼在夜色中突然变得锃亮:“小师妹,你终于叫我师兄了?哈哈,以后我也是当师兄的人了。” 楚天骄心中郁闷,却依然不要面皮的哀求道:“六师兄,那你帮师妹我一回。 等我想好怎么设伏,告诉你地方,你帮我把师尊引过去。 如果事成,回离国后,我每天给你买窝丝糖。” 清风还是个相当耿直的孩子,举着小手道:“每天我只要一包窝丝糖就好,师尊说吃多了糖伤牙。” 师兄妹三人达成了协议,楚天骄跟李匡开始商量细节。 等两人商量完,发现清风已经裹着小被子在一边睡着了。 李匡连被子带人扛在了肩头,就这么折腾,清风竟然都没醒。 楚天骄不解道:“他这么困,到底跟出来干嘛的?” 第338章 嗯,我带你回离国。 第二日,玄清道长招了楚天骄去授课。 “乖徒儿,为师知道你俗事繁多,趁着这几日咱师徒在一处,我尽量将云氏天机斗术的要点教给你,以后还需你自己多多用功揣摩,才能精进。” 楚天骄自己读过天机斗术,只觉得晦涩难懂,不得其门而入。 一听玄清道人真的肯教她,感激涕零,叫起师尊来,真诚了许多。 “师尊,徒儿一定好好跟您学。” 但凡是楚天骄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她学起来,其实都会很认真。 云氏天机斗术,直接关系到太庙之谜,楚天骄自然更加的上心。 但当玄清道长将一本《九章算术》摊在楚天骄的面前时,楚天骄脑袋中充满了问号。 “师尊,这不是前朝大贤张公所着的算数书吗?” “对,想要精通云氏天机术,便必须精通天文历法、易理算数。 其中算数是所有学问的基础,所以咱们从《九章算术》学起。” 楚天骄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好不容易从太学逃学了,跑去甘州当官,以为再也不用读书了。 怎么都没想到,《九章算术》这门太学中最难的功课,竟然追她追到东夷来了。 不过还好,相比起策论,楚天骄宁肯学算数,毕竟在军阵中,算数还是非常有用的。 相比起其他的学科,楚天骄的算数,也是唯一一门拿过甲等的科目。 当玄清道长开始问:“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几何?” 楚天骄执笔画了个圆,开始作图计算。 “凤乙,给我拿点算筹来!” 楚天骄扯着嗓子冲着屋外喊道。 玄清道长忙阻止道:“不用算筹,为师来教你我云中观独门的计算方法。” 然后,楚天骄就见到了一种跟现今通行的计数法完全不一样的计数法。 并且,玄清道长将数字完全简化为了一种方便易懂的符号,神奇无比。 楚天骄越学越有了兴趣。 “师尊,这种计数法如此方便,我可不可以将之传授给别人?” 玄清道长说:“你要教便教,其实先祖曾经将此法教给过离国的开国太祖。 然那位太祖皇帝愚钝,自己学不会,便说此法不好,故没有推广。 你若能将这计数法推广于天下,或许能将算学一科,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 楚天骄听到开国太祖,自然知道说的是陆鼎峰。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让他管个账,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总是推给楚清言或者楚天骄。 原来是因为他不擅算数。 楚天骄本来就学过《九章算术》,再加上玄清道长教的新计数法,一日之后,楚天骄感觉自己的心算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师尊,学这个好,学通了,我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也会随之提高。” 只要楚天骄感兴趣的东西,即使没有人逼她,她也会自己钻研。 次日,玄清道长考校楚天骄之后,又掏出一本帛书,交给了楚天骄道: “徒儿,我看你对算数颇有天赋,这本是祖师爷亲自编撰的《初等数学》,其中内容,全部用的新式计数法描述。你拿去,自己空余时间慢慢研读吧。 今日我教你天文历法基础……”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玄清道长连着几日,都是教的楚天骄学习天机斗术的基础学科,大致讲解后,便会塞给楚天骄一本帛书,让她自己以后慢慢研读。 楚天骄哀叹道:“师尊,难怪以前我自己学天机斗术学不会,原来需要那么多的知识储备,才能开始真正学习天机斗术啊?” “徒儿,你是我座下七名弟子中,唯一一个对天机斗术感兴趣的。 放心,这一年你先将算数、天文历法学通了。 明年我会到甘州来找你,教你易理。 学通易理后,便可真正的学我云氏天机斗术了。” 楚天骄信心十足,“师尊,用不了一年,我就可以将算数和天文历法学通,届时我写信给你汇报进展。” 时间在学习中匆匆渡过,一眨眼,便到了该进皇宫给陆钰针灸的日子。 这几日,楚天骄也派了凤乙去找陆乾坤打听消息。 陆钰并未出宫。 楚天骄提前一晚,背着个草药篓子,里面有让亲卫去找的野三七,回到了千寻楼。 那些衙役本要向上官禀报楚天骄失踪的消息,多亏了陆乾坤一再的作保,说时间到了,他的药童自然会回来。 那些衙役自己跟丢了人,也怕受惩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直忍耐到了楚天骄出现。 第二日,楚天骄跟着陆乾坤,由衙役带领,又去了东夷皇宫。 见到陆钰时,以施针为由,屏退了屋内其他人。 “大王,辛苦你等我那么久了,我已经跟上官凤说了,想出宫走走,她还在犹豫,估计是怕我跑了。” “下一次,你提这事的时候,就提议让谢容安陪你出宫。” “我讨厌见到谢容安。” “阿钰,你想不想杀了谢容安?” “想!” 两人的头碰在了一起,开始悄悄的算计起来。 “再过七日,便是东夷的海神节,每年的这一日,东夷人便会去海边祭拜海神,祈祷新的一年渔获丰收,海运顺畅。 上官凤本人,也会出宫敬海。 你提出这一日要出宫散心,看看东夷风俗,并由谢容安陪同,上官凤定然不会再反对。 她既然想认你当儿子,必然想让你尽快接受东夷的风俗人情。 谢容安又是她信任的人,她肯定不怕你跑了。 届时,你到了海边……” 楚天骄说完自己的主意,陆钰连连点头。 “大王,就这么办。 我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五六层,可惜大王你给我防身的毒针,都被东夷人收缴去了,否则咱们动手前,我可以先偷袭谢容安。” 楚天骄得意的笑着,自那袋原本该用来给陆钰施针的银针中,抽出第五根银针,小心的交给陆钰。 “给,小心一点,这根针上有剧毒。” “大王,你太聪明了!我还怕你没法带毒针进宫呢。” 进宫要被搜身,但楚天骄本就是进宫施针的。 这套银针就是标准的医用银针,只是其中这一根,被楚天骄事先浸泡了剧毒。 医者都习惯用自己用惯了的银针,所以检查的人便理所当然的放过了这套银针。 陆钰小心的将这根银针藏在了床褥下面。 楚天骄说:“按理你动手时,最好戴个指套,免得伤了自己,可戴了指套,谢容安定然会怀疑。” 陆钰无所谓道:“这点毒,对你们普通人可能要命,对我,也就是需要几息的时间吸纳而已。 之前是我受了内伤,又无缘无故被雷劈,伤了肺腑,才会让毒素乱蹿,如今快好了。” 在临海时,楚天骄见陆钰被雷劈后没什么事,也就外焦里嫩了几天而已,还打算让他再挨次雷劈确认身份,一听这话,顿时打消了念头。 “阿钰,你以后还是离我那丫头桑葚远一点吧。” 陆钰原本就挺烦陆鼎峰,他不明白楚天骄为何突然提到那个古怪的丫头,还以为是楚天骄吃醋了呢,心中不由的一喜。 “大王,杀了谢容安后,咱们就回离国吧!我想家了。” “嗯,我带你回离国。” 第339章 师尊您真好! 后面几日,楚天骄都在为海神节当日的行动做准备。 楚天骄每天早出晚归,没空上课,这让玄清道长的脸色,阴郁了下来。 这一晚,楚天骄又回来晚了。 一进院子,李匡和清风就担忧的向她报讯。 “小师妹,大事不好。师尊生气了,你可能要挨罚了。” 李匡将一件软甲递给楚天骄。 “小师妹,这是我护身的软甲,你穿上。万一师尊打你,你千万别运气抵抗。若他老人家发现你运气抵抗了,受的就不是外伤了。” 楚天骄曾经在黟山的祖师洞,见过玄清道长用拂尘抽打李匡,不禁也打了个寒颤。 清风也悄声叮嘱楚天骄道:“小师妹,师尊打你时,你千万别大声哭,你哭得越大声,师尊越生气,便不会停手。 你也不能不哭,不哭他会以为你心里有怨气,还是会打你。 最好就是你只流眼泪,不要嚎。” 听着两位师兄传授着挨打经验,楚天骄慌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拿了个包袱出来。 又去厨房,端了一碟糕点,才去见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盘坐在榻上,闭着眼,根本不看楚天骄。 “师尊,这是我特意让凤乙给您做的糕点,您尝尝味道可还行?” 楚天骄早就发现了,自己新认的这位师尊,虽然不准清风吃甜食,自己却非常的爱吃甜食。 听到楚天骄的话,玄清道长依然没有睁眼,直到楚天骄捧着桂花糕,放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香甜的味道,钻进玄清道长的鼻子。 玄清道长的面皮抽了抽,睁眼叱道: “拿开! 我知道你俗事繁重,为师也没要求你日日呆在我身边学习,但你与我约好了今晚听课,为何却失约了?” 楚天骄自知理亏。 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授课,玄清道长应该已经带着清风和李匡,回离国了。 自己却每日不见人影,这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师尊见谅,徒儿确实有件大事在处理,回来晚了,徒儿认罚。” 玄清道长教徒一贯严厉,虽然考虑到楚天骄这个关门弟子是女娃娃,特殊对待了一些,但却不愿一直纵容楚天骄。 他的拂尘刚举起来,就听楚天骄说:“师尊,您等等,我有件礼物送您。” 说完,楚天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放在了榻上。 打开包袱后,露出里面一件崭新的紫色道袍。 “师尊,这是我昨夜熬了个通宵,亲手为您缝制的,您试试,可还合身?” 玄清道长举起的佛尘放了下来,诧异道:“你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竟然还熬夜给我做道袍?” 楚天骄举起自己的双手,露出十个指头给玄清道长看。 “师尊,真的是我亲手缝制的,您看,我的手指头都被戳破了,都是针眼。” 玄清道长看了看那满是伤口的十指,面色柔和了下来。 “为师没有怀疑你找外面的绣娘替做的,看这针脚如此……别致(奇葩),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楚天骄讪讪道:“徒儿不善女红,幸好学医时学过施针,本来以为道理差不多,结果实施起来,才发现差得太远了。” 玄清道长心中一暖,叹道:“难为你有这孝心了!” 楚天骄前两日就发现玄清道长不高兴了,她还指望着人家帮她压阵,真把玄清道长惹怒了,不管她了怎么办? 于是她便想出了这苦肉计,连夜缝制了件道袍,将自己戳得十指都是伤。 在楚天骄的伺候下,玄清道长披上了那件新道袍。 别说,还挺合身的。 “师尊,等我练好了针法,每年都给您做新的道袍。” 玄清道长更觉这个徒弟贴心,柔声道:“徒儿,你是做大事的,别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了。” 楚天骄义正言辞的反驳:“伺候亲长,给我最敬爱的师尊缝制道袍,怎么能算小事呢?” 听了这话,玄清道长之前的那点怒气,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哈哈哈,为师收了七个徒弟,就属你这猴儿最乖巧最有孝心。 来来来,为师看你每日清晨都在练臂力,可是想开你楚家那把残月弯弓? 为师来教你如何将内力集中到双臂之上,这样你不用将双臂练粗,就能开弓了。 女孩子家家的,双臂练得比大腿粗,将来还怎么嫁人?” 楚天骄闻言心中一喜。 她其实也很苦恼这事。 拉开残月弯弓,已经成为她的执念。 可她毕竟是女孩子,真的不想像她爹和大哥那样,将双臂练得那么粗。 师徒二人其乐融融的开始了授艺。 屋外的李匡和清风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屋里的动静,等待着楚天骄挨罚。 “三师兄,如果小师妹受不住痛哭出声,咱们就冲进去替她求情吧?” “她不会哭的。不过咱们如果听到师尊大声斥责小师妹时,可以冲进去求情。 六师弟,小师妹是女孩子,咱们不能让她一人受罚。” “三师兄,我不想挨打……” “六师弟,做师兄的,要讲义气。” “三师兄,我以前挨师傅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讲义气?” “……” 两人等了半响,并未等到楚天骄哭,也没等到玄清道长怒斥楚天骄,反而听到了玄清道长的笑声。 李匡和清风面面相觑。 “三师兄,小师妹不会对师尊用了美人计吧?” “胡说!小师妹比咱们聪明,应该是用了苦肉计……” “师尊偏心,我也常用苦肉计,对师尊没用。” “哎,六师弟,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小师妹有多强……” 楚天骄前世得到过一本内功心法,念给玄清道长听后,玄清道长认为比云中观的内功心法更适合女子修炼。 楚天骄的内力经过近一年的苦练,略有小成。 但是她不懂如何运用。 玄清道长便主要教她运用的法门和诀窍。 “徒儿,你楚家原本练的都是外家硬功,在战场上,远比内功有用。 不过因你是女子,力气上永远比不上男子,你辅修内力,是对的。 只是内功修习起来,进展缓慢,你用一年的时间,能修习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奇才了。 内外兼修的法门诀窍,你可以多跟你三师兄探讨,你俩走的路子,是一样的。” 楚天骄想起了当初在上京城,第一次见李匡时,两人因青松社与太学的对战,各代表一方比骑射。 李匡那日射出的箭,便裹挟着一股霸道的内力,将楚天骄射出的箭撞飞后,还能射中靶心。 这箭术,楚天骄很佩服,她也想学。 “师尊,我知道了,我会向三师兄请教的。” 传授完双臂运功的法门后,玄清道长便赶楚天骄回去早点休息。 满心疑惑的李匡和清风也进来给玄清道长请晚安。 对待这两傻徒弟,玄清道长只冷冷的嗯了一声。 但当楚天骄给玄清道长道晚安时,师兄弟二人偷瞄玄清道长,看见玄清道长满脸慈爱的对楚天骄说: “乖徒儿,为师也知道你身负重任,来东夷定是有必须完成的事。后面几日,为师就不授课了。你有想知道的,自己来找我问吧!” 楚天骄闻言大喜,她确实是有些忙不过来,但又怕玄清道长提前离开,所以逼着自己抽时间听课。 “谢谢师尊!师尊您真好!” 玄清道长笑着挥手,对三人说:“都退下吧!” 三人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 李匡有些嫉妒的愤愤道:“上次我对师尊说‘师尊你真好’,他竟然叫我滚!” 第340章 他爹蠢归蠢,却一定是他亲爹谢谢姐妹们的 翌日,陆乾坤进宫传回来消息,陆钰会在海神节那一天出宫,谢容安会亲自护卫他的安全。 子辰又到小院来找楚天骄。 子辰并不知道楚天骄准备杀谢容安。 子辰这几日试探过谢容安,他对自己的身世,更加的怀疑。 “谢容安说是在东皇城捡到的我。 我多方打听,找到一位老人,认识那家人。 那位老人说,我跟那家人,长得没有半分相像。” 楚天骄听完子辰的叙述,并不意外。 “子辰,你想想便知道你多半是离国人了。 你从有记忆开始,便在离国。 你想,谢容安是去离国执行任务的,他如何会带一个不懂事的东夷婴孩,去离国执行任务? 你只可能是在离国他捡的,才会带在身边。” 子辰恍然大悟,“这么大的漏洞,我怎么没有想到?” 楚天骄说:“人会被自己固有的思维局限,你从记事起,谢容安便告诉你是他收养了你,你是东夷人。 他虽然利用你,却是真的将你养大了,对你还不错。 你自然不会去想那么多细节,就像我们一般不会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爹娘亲生的一样。” 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可能是离国人,子辰的信念崩塌了。 “我以为我跟世子都是东夷人,才会做了那些事。 结果世子不是东夷人,我也不是东夷人,那我岂不是当了卖国贼?” 楚天骄给他递了一杯热茶。 “喝一口吧,遇到这种事,谁都受不了。 你是在受骗的情况下做的,而且你也还没酿成大错,你家世子想回离国,你全力帮他,就算将功补过了。” 子辰也不管那杯茶有多烫嘴,一口干了,嘴里起了一层燎泡都不觉得疼。 “只要能真的帮到世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有了子辰的保证,楚天骄放心的将打听海神节官方布局的事,交给了子辰。 “给,这是万蛇丹的解药,吃了吧!” “楚大小姐,你不怕我骗你?” “确定了你是离国人,又知道你对陆钰是真的忠心,我又何必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待你呢? 都是我离国的子民,更应该彼此信任。” 楚天骄的话,让子辰空了的内心,又装入了些东西。 他接过解药,一口吞下,而后深深的凝视着楚天骄道:“谢谢楚大小姐。” 其实从两人认识之初起,楚天骄便感觉到了子辰对自己有股淡淡的敌意,但这一刻,那敌意似乎是消失了。 海神节当日,上官凤早早的派人给陆钰送来了华美的东夷服饰,被陆钰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穿不惯!” 陆钰冷冷的说道。 宫人快速的去禀报了上官凤,不一会儿,一套月白色的束腰锦袍,便出现在了陆钰面前。 东夷虽然有自己的传统服饰,但是东夷受离国文化影响很深,贵胄圈中,喜欢穿离国服饰的人,并不少见。 上官凤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陆钰发生争执。 对于这个她自认为失而复得的孩子,上官凤确实是疼到了心坎里。 十七年前那场生产,她伤了根本,此生只会有那一个孩子。 宫人替陆钰束发,戴上了一顶白玉冠,即使是通过铜镜观看,宫人依然被陆钰的俊朗,晃花了眼。 “你下去吧,我要换衣服。” 陆钰换衣服的时候,不喜欢下人伺候。 宫人退了下去。 陆钰展开那件月白色的袍子,发现跟他在离国喜欢穿的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上官凤向谢容安和子辰打听过他的喜好。 换好衣服后,陆钰将楚天骄给他的那根毒针,藏在了发冠里。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陆钰轻声道:“进来。” 寝殿的门被打开,清晨和煦的阳光洒进了室内。 上官凤逆着光站在门口,有些痴迷的看着殿内的翩翩佳公子,内心升起一种母亲独有的自豪感。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儿之风姿,当使潘安弃车,卫玠复生,除了汝父,这六国中当无人能媲美。” 说来,这东夷女皇上官凤,竟然是个标准的颜控。 据她自己说,她是在南楚遇到了一位美少年,便不顾自己皇女的身份,与那位美少年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陆钰曾经怀疑过上官凤说的那位美少年,便是他爹陆云奇,可上官凤说他爹姓景,与景昭是同宗,都是南楚人。 并且,还说那位姓景的美少年是南楚岳麓书院的魁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门门上佳,为人又八面玲珑,聪慧无比。 陆钰想想自己那位被谢容安坑惨了的蠢爹,便觉得不大可能了。 况且他爹也没去过南楚,一辈子不是呆在上京,就是被困在南宁。 既然上官凤的情郎不是他爹,那么上官凤就绝对不可能是他娘了。 反正陆钰觉得,他爹蠢归蠢,却一定是他亲爹,离开上京那么久,他还是蛮想他爹的。 陆钰几乎不跟上官凤说话,即使要说,也是直愣愣的几个字。 上官凤以为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对于这个从小被养在异国的孩子,她有足够的耐心去感化他。 “钰儿,今日你就跟在为娘身边可好?” “不好!” “娘要祭拜海神,将来这仪式,便由你主持,你先实习起来,有什么不好呢?” “我不稀罕你的皇位。” “傻孩子,你两位堂兄为了这皇位,都快争成斗鸡眼了,你怎么就不稀罕呢?” 当皇帝的人,可能都有个通病,就是明知道自己的皇位,是要传给儿子的,但又怕儿子惦记自己的皇位。 如果一个儿子,不惦记皇位,那这个儿子,必然更招皇帝的喜欢。 上官凤知道陆钰是真的不稀罕她的皇位,若稀罕,就不会对她不假辞色了。 如此,她便觉得这儿子,更加的贵重。 在没儿子的时候,侄子也是很亲的,但有了亲儿子,侄子就成外人了。 如果陆钰同意,上官凤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东夷太子,是她的亲生儿子。 可惜,陆钰至今都不肯承认自己上官家的身份。 陆钰怕上官凤起幺蛾子,警告道: “你别起今日公布我身世的心思,你那俩侄子,会要了我的命的。” 上官凤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冷哼道:“他们敢动你,就是自寻死路。” 陆钰继续挑唆:“我可听说了,那位给我看病的姓景的南楚大夫,可是还没进宫,便遭到了暗杀,不是你俩侄子做的,还能有谁?” 上官凤自然也知道这事,脸变得更黑起来。 “你什么时候答应认祖归宗,我就准许你培植自己的势力,等你能跟你那两堂兄抗衡的时候,我就昭告天下,立你为太子。” 陆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我当了十七年的离国人,你突然告诉我是东夷人,口说无凭,你总要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我才能相信吧?” 上官凤叹气:“你出生时,我只看了一眼,是个绝美的孩子。 上官鸿已死,换孩子这事是他经手的,确实没有切实的证据。 但我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你就是我儿子。 我已经派人去南楚找你爹了,等他来了东夷,自然会找到证明你是我们的孩子的证据。” 陆钰只相信楚天骄。 楚天骄说他是陆氏子孙,他便坚信自己一定是陆氏子孙。 上官凤就算说破了嘴,他都不会再动摇。 “好吧,那你今日就跟着谢容安,远远的观摩海神节的祭祀吧。 祭祀之后,民间会有许多庆祝活动,非常热闹,你玩得高兴就好!” 这世上,当母亲和儿子发生对抗时,最先妥协的,一般都是母亲。 上官凤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了陆钰自由活动。 第341章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择 陆钰在宫门口见到了谢容安和子辰。 看了一眼两人身后跟着的鹰刑司下属,陆钰黑着脸道: “我是要出去玩,你们带这么多鹰犬,走到哪百姓都会被吓得避让,我还玩个屁?” 谢容安已经得了上官凤的命令,今日务必要让陆钰玩得高兴。 他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鹰犬,命令道:“全部散开,远远跟着。” 那些下属立即消失在了陆钰的视线中。 陆钰已经不认谢容安做师傅了,谢容安回了东夷,也不敢在陆钰的面前托大。 谢容安如今完全是一身东夷人装扮,陆钰冷哼一声:“谢都统,我怎么听说你本姓凌,乃是胶州凌家的人?” 谢容安脸色骤变。 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射出寒光,质问陆钰道:“公子听谁说的?” 陆钰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腰,不屑道:“怎的?在这东夷皇宫门口,你还想杀了我灭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在南宁时,就有梁家的下人指认出了你。 你这是装东夷人,装上隐了?” 谢容安的身世,除了上官凤和梁家人,知道的人非常的少。 就连上官烈,都以为谢容安是土生土长的东夷人。 一旦他是离国人的消息透露出去,对他的仕途,有很大的影响。 谢容安怒极反笑:“公子如何信得仆妇之流的无稽之谈,我乃江流谢家嫡子,不过是去离国执行任务多年,怎的就变离国人了? 公子如今在东夷,势单力薄,你我毕竟师徒一场,公子想要登顶大位,我谢氏一门,愿效犬马之劳。” 陆钰看不起谢容安这个忘祖背宗的东西,高傲的昂起了头,向马车走去。 子辰追上陆钰问道: “公子想去哪里玩?” 陆钰还未认祖归宗,按照在东夷的身份,叫他殿下不合适,若还按照在离国的身份,叫他世子则更不合适。 所以谢容安和子辰,都改口叫他公子。 陆钰知道楚天骄打算策反子辰,但不知道楚天骄成功没有,故冷着脸说: “先去海神庙看看吧!子辰,你跟我上马车伺候。” 陆钰和子辰上了马车,谢容安骑着马,跟在车后。 马车上备有茶点,陆钰却没有动。 子辰一脸羞愧的对陆钰说:“公子,对不起。” 陆钰面带寒霜,小声道:“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择,下次再想替我做主,我必杀了你。” 子辰俯首,哽咽着吐出一个字:“是。” 陆钰不想坏了楚天骄的大事,此时还不是跟子辰算账的时候,他嫌弃的看着子辰的美良豆发型,骂道:“丑!” 子辰会意,赶紧的扯了发髻,将头发披散下来,在头顶绾了个髻,想拿茶几上的筷子插上。 陆钰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青玉簪,扔给了子辰:“借你!” 这青玉簪是陆钰仅剩下的自己的东西了,子辰也认得,欢喜的接过来插好发髻。 他觉得陆钰肯借簪子给他,应该是肯原谅他了。 子辰沾了点茶水,在茶几下写下几个字。 陆钰心领神会。 马车向着海边行去。 一路上的行人,看见马车的规制和悬挂其上的上官家的徽章,都自动的避让开,不少胆小的,匍匐在地叩拜。 虽然陆钰自己不承认,但是上官凤依然给了他身为皇子该有的荣宠,他的马车规制,比上官炽和上官烈兄弟二人的还要高。 如果是心性不坚之人,在上官凤这样的宠爱下,又有东夷太子的大位做诱惑,早就扑上去喊娘了。 可惜陆钰从小就生长在皇家,荣华富贵于他若浮云。 又见惯了他皇伯父和他爹,因为皇位之争,斗了几十年。 皇位对他来说,也不算个好东西。 相比较起来,自己是离国人,是陆氏子孙,这一点对他更重要。 他现在最害怕的,竟然是上官凤突然昭告天下,说自己是她儿子。 那样,他回到离国,就无处可去了。 在马车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到了海神庙。 陆钰下了马车,子辰递过来一个银质的面具,陆钰接过之后,恨恨道:“你们果然捡到了我的包袱。” 子辰解释说:“公子,您的行李,当初都送进了宫,交给了女皇陛下。只有这面具,被鹰刑司的同僚私藏了,拿去当的时候,被我发现收缴了回来。” 上官凤怕陆钰想跑,并未将他的包袱还给他。 子辰劝道:“公子风采过人,那些小民没有见识,怕他们争相目睹,引发骚乱,公子还是戴上面具吧!” 陆钰没好气的将那面具戴在了脸上。 谢容安看子辰换了发型,与陆钰似乎关系也恢复了一些,若有所思。 海神庙建在东皇城的皇家码头。 今日因是海神节,皇家码头对外开放,到处都装典得喜气洋洋。 东夷人的海神,实际上是一头形状像龙的海兽,狮头马脸鹿角,蛇身鹰爪麒麟甲。 码头上到处可见这样的雕塑和纸人。 已经有不少的民众涌到了码头,排着长龙准备依次进庙朝拜海神。 海岸边有甲士围出了一块空旷的区域,对着大海的地方,摆放着供桌祭台,祭台上放着猪、牛、羊三牲。 陆钰装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凑到一处杂耍的摊子前,看艺人喷火。 旁边还有一队人在表演傩戏。 陆钰的目光在搜索,始终没有发现楚天骄的踪迹。 这时,有锣鼓声起,皇家的卫队出现,周围的人纷纷下跪,上官凤的仪仗到了。 上官炽和上官烈兄弟二人穿着亲王服,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龙辇之后。 再后面跟着东夷的文武百官。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身着白衣,脸戴银质面具的陆钰,便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的突出。 队伍从跟前路过时,皇家卫队中有人想出来抓陆钰,龙辇中传出一声威严的冷哼。 然后,龙辇之侧便飞出一宫人,将那名想去抓陆钰的卫队成员枭首了。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许多人的身上,都沾上了那名护卫的血,刚才还喧哗无比的码头,落针可闻。 上官炽和上官烈兄弟看向茕茕孑立的陆钰,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妒意。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官兄弟和那些文武百官却猜到了。 那位白衣公子,应该就是传说中女皇的亲子,东夷帝位的真正的继承人。 陆钰牙齿咬得嘎嘣响,上官凤表面上信守承诺,不在今日公布他的身份,却用这样的形式,变相的告诉了所有人,他的身份。 陆钰甚至怀疑,如果拿不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不是上官凤的儿子,除了东夷,他是否还有地方可以容身。 背着“东夷皇子”的身份,其余五国,他去哪里,都会被人无休止的追杀。 第342章 这就是你卖国求荣的下场! 祭祀仪式开始,上官凤面朝大海祷告来年风调雨顺,渔获丰收。 东夷的百姓跟随着他们的女皇陛下祈祷,唯有陆钰,远远的看着。 在离国,他也是有资格参加太庙祭天的皇族。 相比与离国的繁琐的祭天仪式,东夷人祭海的仪式,要简单淳朴许多。 不过两柱香时间,上官凤便祭完了海,礼官宣布祭祀结束。 剩下来的时间,就是民众们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了。 上官凤回到了龙辇前,不知道对上官兄弟说了什么,上官烈佝偻着背,单手捂住胸膛,像是在努力忍着咳嗽。 他不久前才被李匡刺伤,今日能坚持完祭祀,显得已经非常吃力。 龙辇起驾时,上官烈在随从的搀扶下翻身上马,远远的看向陆钰所站的地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跟陆钰打招呼。 陆钰并未回礼,将头别开,不与上官烈视线交接。 女皇的仪仗队伍缓缓离开码头,码头顿时热闹了起来。 杂耍和傩戏又开始了,远处还有一队人在舞龙。 “走,过去看看!” 陆钰抬脚向着舞龙的方向行去。 谢容安今日的任务就是保护和看紧陆钰,自然亦步亦趋的跟紧了他。 一位身着彩色戏服的女子,手拿一枚巨大的宝珠在戏龙,陆钰的目光停留在那名女子的身上,唇角微不可察的上翘,目光中的冷意骤然变暖。 看舞龙的人很多,谢容安怕挤着陆钰,让子辰靠前开道,自己站在陆钰的身后保护。 挤到舞龙跟前时,陆钰被人推搡了一下,他顺势向后一倒,谢容安出手去扶他。 陆钰靠向谢容安时,突然出手,指尖寒光一闪,楚天骄给他的那枚毒针,没入了谢容安的腹部。 距离实在太近了,谢容安根本无法避开。 但他反应迅速,一掌向陆钰击去,陆钰同样也躲避不开,胸口中了一掌,顿时感觉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掌,谢容安并未用全力,陆钰会突然袭击他,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打死了陆钰,他也别想活了。 “谢容安,你想暗杀我?” 陆钰茶艺爆发,声音凄惨而哀怨的大喊一声。 子辰和潜伏在四周受命保护陆钰的人,都蒙圈了。 子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陆钰扯开,挡在了他的身前。 “谢都统,你别忘了女皇陛下的命令!” 子辰严厉的警告谢容安。 其他鹰刑司的暗探,隔得稍微有些距离,离得最近的那一位,向陆钰靠拢,准备保护陆钰。 刚才女皇陛下对这位白衣公子的优待,鹰刑司的下属都看见了。 虽然以他们的级别,还不足以知道陆钰的身份,但那条务必保护公子安全回宫的旨意,他们必须严格执行。 谢容安一脸的怒容,腹部一股烧灼感迅速的向着全身蔓延,他快速的服用了一颗通用的解毒丹,同时用内力压制。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名戏龙的女子,从宝珠中抽出一把剑,刺向了谢容安。 “天琊剑!” 谢容安与楚天骄交上了手。 那条舞龙,突然的围拢,将二人卷在了中间。 龙身之下,舞龙人齐齐拿出兵器,刺向谢容安。 为首的一人,手持青虹剑,与楚天骄配合,一人攻谢容安的上盘,一人攻谢容安的下盘。 谢容安刚想拨动手臂上的天女散花针,天鸦剑便砍在了他的手臂上。 李匡的青虹剑向上一挑,绑缚针筒的牛筋便被挑断。 “好东西,我要了!” 楚天骄横向一削,将针筒削落,却无暇去捡。 其余的亲卫手中的十把剑,齐齐向谢容安刺去。 谢容安抽出腰上软剑抵挡。 百姓们已经四处逃蹿,甚至发生了踩踏。 楚天骄等人所站的地方,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子辰一直以为楚天骄让她帮忙打探海神节的布局,是为了营救陆钰。 他根本不知道刺杀谢容安的计划。 拉开陆钰,并将他保护在身后后,他看着陆钰吐血,又惊又怒。 “公子,真的是谢容安袭击你吗?” 陆钰抹了一把唇边的血痕,冷声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子辰其实心中不太相信谢容安会暗杀陆钰,但是,眼见为实,陆钰确实是被谢容安打伤了。 没入谢容安体内的那根毒针太细,他看不到。谢容安也没有功夫跟他解释,便被楚天骄的人包围了,子辰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谢容安是上官烈的人。” 陆钰给了子辰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辰恍然大悟,上官烈是鹰刑司的上级,公子要与上官烈争夺皇位的话,上官烈必然会想杀了公子。 原本谢容安应该更支持公子,但公子将谢容安视为仇人,谢容安便转投了上官烈。 子辰很快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既然谢容安要杀陆钰,便是子辰的敌人,他拉着陆钰向后退去。 陆钰受了伤,也知道自己此时只会给楚天骄添麻烦,跟着子辰避开了战团。 楚天骄与亲卫们围剿谢容安,将谢容安困在中心。 谢容安躲过了两三把剑,却躲不过那么多剑,身上被扎了好几个窟窿。 他武功是高,可他先中了毒,内力运行不畅。 谢容安一声大吼,身形旋转,无差别击杀,两名亲卫被谢容安的软剑刺中。 幻影的一剑砍中了谢容安的肩膀,陆承基的一剑擦着谢容安的后背过去。 李匡刺中了谢容安的膝盖,谢容安下盘不稳,向前一倒。 楚天骄趁着这时,天鸦剑向着谢容安的脖颈砍去。 天鸦剑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即使谢容安迅速的站稳,脖子上的鲜血却已经喷溅而出。 谢容安这一生从未打得如此的憋屈过。 “楚天骄!” 谢容安瞪着楚天骄,目光中有恨意,有不屈,有不甘! “谢容安,这就是你卖国求荣的下场!” 楚天骄当胸补了一剑,刺入了谢容安的胸膛。 谢容安轰然倒地。 陆承基捡起地上的“天女散花针”针筒,递给了楚天骄,感叹道: “此人若留在离国,凭他的本事,一样可以出人投地,为何却要叛国?” 楚天骄想了想道:“当年的胶州凌家,一定还有秘密。离国的暗夜司里,还有一位凌家人。” 谢容安死了,并不代表着事情的结束,这一场刺杀发生的时间虽短,却惊动了码头上大量的官兵,该怎么逃出去,才是重点。 幻影奔向了陆钰,情绪激动的喊了声:“世子!” 陆钰啐道:“没出息,哭什么哭!” 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楚天骄,看见谢容安倒地,楚天骄安然无恙,竖起了大拇指。 第343章 那是你曾祖父! 子辰整个人都呆住了。 谢容安竟然死了? 楚大小姐杀了谢容安? 他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也恼怒谢容安袭击陆钰,但是他没想过让谢容安死。 谢容安毕竟收养了他,将他养大。 当其他鹰刑司的人聚拢过来时,子辰还沉浸在各种情绪中,眼眶有点红。 幻影扯了他一把,嘲讽道:“你还想三心二意吗?” 子辰回过神来,瞪了幻影一眼。 陆钰冷着脸看向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他抉择。 子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陆钰给他的最后机会了。 对谢容安的感情和对陆钰的忠诚,两者一交战,对陆钰忠诚到底的想法占了上风。 子辰振作起来,向着那些鹰刑司的下属传令:“谢容安暗杀三皇子,被女皇陛下安排的暗卫绞杀,大家保护好三皇子。” 子辰是鹰刑司的副都统。 按理说绞杀正都统这样的话,他说了没人会信。 可偏偏刚才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陆钰在女皇陛下心目中的特殊性。 鹰刑司的下属,就算有谢容安的亲信反驳,也被“三皇子”这几个字震慑住了。 刚才女皇对这位白衣公子的态度,让鹰刑司的下属们,立即明白了陆钰的身份。 陆钰有些难堪,他不愿意用东夷三皇子这个身份,但非常时期,他也不能反驳。 楚天骄来到陆钰的身旁,悄声说:“阿钰,走,我带你回家。” 陆钰眼底亮起一点星火,弥漫开来,烧到眼尾,晕染得一张玉脸暖意荡漾,如朝霞初升,又如春花绽放。 “大王……” 他走向了楚天骄,却被一个舞龙人挡在了身前。 李匡脱掉身上的彩衣,扔在了地上。 “你吐血了?” 陆钰擦了一把唇角,没有发现血迹。 李匡指了指他的衣襟。 陆钰低头才看见自己衣襟上有一团嫣红的血迹。 “没事,谢谢李兄关心,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李匡笑意盈盈:“你慢慢还吧!我发现我这半年,陪着我小师妹,不是在救你,就是在救你的路上。” 陆钰还不知道楚天骄已经拜了玄清道长为师,挑眉问道:“小师妹?” 李匡指了指身后的楚天骄,一脸的得意。 陆钰这才意识到,李匡这黑小子,拦住他,不过是为了炫耀楚天骄成了他的小师妹了。 陆钰傲娇的昂起了头,“哼,小师妹哪有大王亲?” 说完,拨开李匡,两步跨到了楚天骄的跟前,亲亲热热喊道:“大王……” 一行人向着码头位置奔去,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鹰刑司的人,这显得十分的诡异。 远远坠在后面的玄清道长问清风:“你将我骗来看什么海神节,就是为了给你师兄师妹压阵?” 清风眨巴着大眼睛兴奋道:“小师妹太能干了,竟然没有用上师傅出手。” 玄清道长点头:“用舞龙为遮掩,十人杀一人,不逞孤勇,不蛮干,这点你小师妹比你那三师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李匡找了过来,问玄清道长:“师尊,咱们也一起回离国吧?” 玄清道长嫌弃的啐道:“你跑过来干嘛?没看见那个长得像妖孽一样的家伙,正缠着你小师妹吗? 走走走,你小师妹才刚进门,切不可被人家拐了去。” 师徒三人加快了脚步,跟紧了楚天骄。 码头上的官兵拦住了众人。 子辰出示了鹰刑司的令牌。 “我等奉命保护贵人,到处都是百姓,怕伤着贵人,需坐船绕道回宫。” 官兵查验子辰的令牌无误后,放了行,还好心的指了指码头上的一艘大船道: “那是丹阳王家的船,你们可以过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楚天骄心中一乐,暗道缘分。 她来东皇城,坐的便是丹阳王家的船,没想到走的时候,还是丹阳王家的船。 不过,这次船上除了船员,并没有其他上官家的人。 子辰上前以鹰刑司的名义征用这艘船。 看见出面谈判的人,是隐大,楚天骄笑了。 所有的人,包括玄清道长和清风,还有那些鹰刑司的人,都上了船。 船缓缓的驶离海港,一位鹰刑司的下属感觉到了不对,问子辰:“副都统,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楚天骄和她的亲卫们,提剑将这八名鹰刑司下属围住。 很快,八具尸体便被丢入了海中。 隐大向楚天骄汇报:“大小姐,凤乙和战马在二十海里外预定地点等候,我担心您找不到合适的船,便自作主张调了丹阳王府的船过来接你们。” 楚天骄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你不是暴露了?跟我回离国吧。” 隐大摇头:“没事,我还能回东皇城。最多不呆丹阳王府了。 大小姐,我会等到您带兵攻入东皇城的一天。” 楚天骄尊重隐大的选择,拍了拍隐大的肩膀道:“保护好自己,留着自己的命,等我下一次来东皇城带你回家。” 隐大重重的点头。 船行了二十海里后,见到了另一艘楚天骄事先租好的大船。 大家跳了过去。 看见了凤乙和陆乾坤还有楚天骄等人的战马。 隔着船,隐大向楚天骄挥手,大声喊道:“大小姐,麻烦您帮我传句话给桑葚姐姐,让她等我回去娶她!” 楚天骄:“……” 为了不破灭少年人的梦想,楚天骄违心的点头,挥了挥手。 陆乾坤凑到楚天骄身边,感叹道:“多好的密谍啊,你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楚天骄没有心情搭理他。 然后,陆乾坤没话找话道:“少年情怀总是诗,隔空话别说相思。你何不成全了人家,将那个叫桑葚的丫头,也送到东夷来?” 楚天骄神情复杂的看了陆乾坤一眼,径直走开,去找陆钰去了。 陆乾坤觉得无趣,跑去找他爹陆承基说话。 “父皇,楚丫头似乎不爱搭理我。” 陆承基问:“你跟她说啥了她不理你?” 陆乾坤嘟囔道:“也没说啥,我就看刚才那个在东夷潜伏的小伙子满顺眼的,建议楚丫头成全小伙子和那名叫桑葚的丫头。” 陆承基一脚踹到陆乾坤腿肚子上,骂道:“那是你曾祖父!” 陆乾坤是知道还有几位祖宗重生回来了,并且跟着楚天骄的。 但陆承基并未告诉他这些祖宗们重生后的具体身份。 陆乾坤闻言整个人都傻了,嘴长得老大,不敢相信的反问:“我曾祖父,变成了个丫头?” 陆承基威胁道:“你曾祖父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你敢在他面前乱说,看他不打死你!” 陆乾坤没见过活着的太祖爷爷,但在太庙里,大家还是相处了许多年的。 他知道这位曾祖父不太瞧得上自己,想着去了离国后,要被这批祖宗压制,不禁生出了退缩之意。 第344章 天都要被戳个窟窿了。 玄清道长看到陆乾坤,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被遮蔽了天机的改命之人?” 他之所以下山,便是因为夜观星象,有七星退避,紫薇争辉之相。 这预示着将有一位帝星现世,结束乾元大陆的多年战乱。 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他下山后听到人们传唱楚天骄的战绩,联想到楚天骄的面相,是改命之人,云遮雾罩,便推测,这紫薇帝星,跟楚天骄或许有关联。 于是,他趁机收了楚天骄为徒。 可是,之前在小院见到陆承基时,他就有些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看错了。 楚天骄解释是陆承基得过癔症,被她给医治好了。 玄清道长姑且认为这是楚天骄影响了陆承基的命数。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又出现了第三个改命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天命既定,哪有那么容易改的?这么改来改去,天都要被戳个窟窿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学艺不精看错了。 玄清道长一阵心慌。 一言不发的寻了个船舱,准备认认真真的重新推演一番。 可怜的老道,暂时还没想到,这些人,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批发重生回来的。 陆钰受了伤,在船仓内调息,楚天骄去看过他之后,回到了甲板上。 这艘船,耗费了楚天骄百金。 当船主拿到金子时,欣喜若狂,用这些金子,足够再买一艘更大的船了。 说是租赁,但楚天骄没有打算将这艘船还回去。 离国至今还造不出这样的大海船,带回离国,给工匠们研究,才是楚天骄的目的。 楚天骄掌舵的船老大下达了往离国雍平关外的北水港进发的指令。 船老大摇头拒绝:“北水港已经被离国军队占领,如今东夷船只,无法在北水港靠岸。” 楚天骄对一旁的凤乙说:“派人轮流看着他们,对照海图,全速向北水港进发。 若有二心,杀!” 船老大吓得脸白,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离国人。 一名脸黑漆漆的船员目光灼灼的看着楚天骄,似乎有话要说。 楚天骄指了指他问道:“你想问什么?” 那名船员说:“贵人,你们靠了岸,会杀了我们吗?” 楚天骄摇头:“不会。离国军人,不会滥杀平民。” 那名船员指了指船老大说:“咱们这几个,除了他和二副,其他都是东夷人抓来的海奴,都是离国人。 到了离国,可以放我们回家吗?” 船上一共有八名船员,竟然有六个都是被东夷人抓来的离国沿海渔民,这些人被卖给了船主,充当海奴。 据这些船员描述,东夷国小人少,为了补充国内的劳动力,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四处捕奴。 他们除了劫掠离国的渔民外,甚至会去南洋和北荒草原捕奴。 这些船员,都是被捕奴团抓了后,贩卖到东夷的。 楚天骄勃然大怒:“李大将军这些年在做什么?怎能让我离国边境渔民,一再被东夷人所掳?” 李匡站在一旁有些脸红。 “小师妹,东部海岸线太长,沿海有许多的渔村。 东夷捕奴团很少会上岸,他们一般躲在海上袭击那些渔船。 离国水军不强,我父亲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楚天骄走到了船弦边,面朝大海,有几只海鸥,从她眼前飞过。 李匡跟了上前,一脸的愁绪。 过了许久,楚天骄对李匡说:“三师兄,你该出仕了。你若能训练出一支能战敢战的水军,远比一个武状元的虚名,来得荣耀。” 李匡感觉身上有热血在沸腾。 可一想到自己那个固执的父亲,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自行为是,又蔫了下去。 不远处一条鱼跃出了海面,飞到了甲板之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清风在钓鱼。 “三师兄,小师妹,快看我钓到大鱼了,今晚有新鲜的鱼汤喝了。” 李匡指着还在甲板上蹦跶的那条鱼自嘲道: “小师妹,我就像这条鱼一样。本以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其实,我不过是被一根鱼线拖拽着,向死而生,不得自由。 家族就是那根鱼线,如今李家跟四皇子联姻,就连我爹自己,都觉得前途暗淡,无心战事。” 李匡的二姐和陆兆凌已经在上个月完婚,对于李家来说,这就如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他们拒绝不得,被迫上了陆兆凌的破船。 而陆兆凌夺嫡的希望,跟前世比起来,渺茫了太多。 这一世,六皇子陆元清背靠王楚两家势力,胜算远大于陆兆凌。 李家自知一旦陆兆凌落败,自己将会被拖累。 如今李伯昌积极的投入了帮助陆兆凌拉拢大臣,扩张势力中去,根本无心搞什么水师。 “小师妹,我爹希望我进禁卫军,不会同意我搞水师的。” 楚天骄明白李匡的难处,想了想道:“算了,水师的事我会让我表哥筹建的。 不过,三师兄,四皇子这条船,是一定会沉的,我劝你不要掺和进去。” “小师妹,还请你为李家指一条明路。” 在李匡的心目中,楚天骄是他身边最睿智和眼光的人,向楚天骄请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三师兄,李家虽然和陆兆凌成了姻亲,但若能及时和他切割,只专注于自己分内之事,完全可以自保。 未来几年,离国将有大战,每一个能战之人,对离国都是珍贵的。 楚家并无独大之心,只要是一心为公的家族和保家卫国的战士,都是我们的同道中人,都是战友。” 李匡听明白了楚天骄的意思。 楚天骄是在劝说李家退出夺嫡之争,一心练兵备战,抵御外敌。 只要尽好本职,便与楚家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就有安然渡过的机会。 李匡豁然开朗,点头道: “小师妹,我会尽力劝我爹的。” 这时,谢容安的死讯已经传回了东夷皇宫。 知道陆钰还是跑了,上官凤大怒。 “即刻昭告天下,东夷皇子上官钰,十七年前,阴差阳错,遗失在离国的南宁王府。 朕感念离国宁王替朕抚育十七年皇儿,特赠珍珠百斛,黄金万两,以表谢意。 即刻派使团出使离国,迎回皇子上官钰。 ……” 东夷的使团,带着礼物和国书,还有一百名高手,向着离国的上京出发。 第345章 大小姐是在为东征做准备? 船在三天后靠近了离国的白水港。 刚靠岸,便被一千名离国驻兵围了。 海岸上近千支弓弩蓄势待发,甚至还有投石车对准大船,如果不是船帆上飘扬的楚家军旗,此时这艘船估计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看到这阵仗,楚天骄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马大壮驻守雍平关后,治军严谨,不仅顺势拿下了被东夷人控制多年的白水港,还在白水港训练出了一支不错的守军。 陆承基拿着楚天骄的令牌跳下了船,将令牌交给了张参将。 这张参将虽然是李家军旧人,却参加过雍平关之战,对楚天骄极为信服。 一看到是楚天骄的令牌,立即向着大船的方向跪下:“末将张冲拜见大将军!” 楚天骄身着常服,未着戎装,也没穿官服,所以不愿守他这一礼。 跳下船后,屈膝将张冲迅速扶了起来。 “张参将,别来无恙!” 两人刚站好,张冲便向着身后的一千名士兵喊道:“快把弓弩收起来,这位就是带领我们雍平关将士,以少胜多,杀退金日蝉的楚大将军!” 一千士兵齐声行军礼:“参见大将军!” 这些士兵中,有一部分是雍平关当初的老兵,有一部分是马大壮新招的士兵。 老兵见到楚天骄,自然是与有荣焉,他们可都是跟着大将军打过雍平关之战的人,这一战,够他们吹嘘半辈子。 新入伍的士兵,整日听那些老兵吹嘘那一战的神奇,早已将楚天骄视为了神人。 在他们的想象中,楚天骄该是一位身高九尺,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巨人,如今一看,竟然只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部分人有些失望,一部分人更觉好奇。 面对各色目光,楚天骄气定神闲,冲着士兵们挥了挥手道:“大家刚才的对敌气势很足,列阵井然有序,不错!” 得到了大将军的表扬,白水港的驻军,都很高兴。 张冲问楚天骄:“看邸报大将军去了甘州,为何从海上过来了?” 楚天骄悄声道:“此事还望各位替我保密,我此行东夷,去杀了东夷鹰刑司的都统谢容安。 东夷的鹰刑司,就是原来的鹰眼司,他们对我离国的渗透无处不在,危害太大。 杀了谢容安,够他们乱一阵的了。” 张冲哈哈大笑:“大将军神勇! 东夷鹰眼司的前代都统上官鸿,便是折在大将军之手。 继任的都统,又因西征兵败被杀,没想到刚上任的谢容安,又死在了大将军手里。 我看这会儿,东夷应该没人敢当这暗探头子了。哈哈哈……” 虽然知道张冲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可楚天骄听完她的话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真是跟东夷的暗探组织杠上了。 楚天骄吩咐张冲这几日一定要加强警戒。 她实在有些担心上官凤会为了追陆钰,不管不顾的派人杀来。 小红和其他的战马被拉下了船。 在海上待了几天,马儿都有些蔫。 李匡并未骑自己的大黑去东夷。 向张冲借了几匹马,楚天骄一行人向雍平关奔去。 那几名船员,楚天骄都放了,让张冲安排人送他们返乡。 那艘大船,就留在了白水港,交给了张冲。 因为她是偷溜出甘州的,楚天骄并不想让朝廷知道自己的行踪。 进雍平关的时候,用的是李匡的通关文牒。 一直到了将军府,马大壮才接到消息,急冲冲的赶了出来迎接。 “参见大小姐!” 马大壮出自楚家军,原本不过是骑兵营的一名千夫长,被楚天骄破格提拔推荐做了这雍平关的守将。 马大壮自认为自己是楚天骄的嫡系,称呼楚天骄为大小姐,便是行的家礼而非军礼。 在这个时代,豪族几乎都有自己的家臣和部曲。 但楚家掌控离国军队长达百年,从楚家第二代开始,就不设家臣了。 如果继续设家臣,那整个离国的军队,很快便会都变成楚家的家臣和部曲,那离国将不再姓陆,而姓楚了。 这是第二代离阳侯与太宗皇帝的协议。 也是楚家表达自己无心争权的一种方式。 可马大壮等楚家军的老兵,却喜欢将自己的地位,比作楚家家臣,来向楚家表达自己的忠诚。 楚天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很欣慰马大壮上位之后,初心不改。 “马伯伯,叨扰了。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还请替我保密。” 进了府后,马大壮叫人将玄清道长、陆钰、李匡等人都安置妥当了后,楚天骄留下来与马大壮谈话。 楚天骄简单的说明了自己去东夷的目的。 马大壮听完后问道: “大小姐是在为东征做准备?” 楚天骄点头。 “我此去东夷,发现上一战,并未伤到东夷的根基。 东夷的地理位置和国情,注定了他们一定会向外扩张。 与其等将来咱们被动挨打,不如早做准备。” 马大壮很是兴奋,他可不愿像之前的雍平关守将一样守着险关混吃等死。 正因为雍平关易守难攻,而百里外的白水港,易攻难守,所以白水港才会在东夷人的手里实际控制了十年之久。 马大壮拿回了白水港,却没有能力建立水军。 与楚天骄一商量,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马伯伯,我回到甘州后,便会给你送人和钱来。 我们先在雍平城建一座船厂。 我也会去信给我表哥,让他全力支持你。 有了船之后,你可以在附近的渔民中招募水军。 咱们先建一支五千人的水军。 ……” “大小姐,我是个粗人,您让我上战场打仗没有问题,但您让我造船,练水军,这我有困难……” 马大壮听了楚天骄的计划,虽然兴奋,却也知道不是自己一人能够胜任的。 楚天骄想了想道:“这事原本我表哥郑闯来实施更合适。 但是临海城的地理位置不够隐蔽,很容易惊动朝廷。 这样,我去信给我表哥,让他主导此事,你协助他,但造船厂和水军的位置,还是放在雍平关和白水港,更合适。” 雍平关和临海城之间只有一日马程,听到由郑闯负责造船和筹建水军的事,马大壮放下心来。 “行,郑小将军年轻,心思活络,比我有学识,由他负责,老马我没意见。 我会全力配合他的。” 两人商议好方略后,楚天骄趁夜写好了信,让马大壮派人送给了郑闯。 当信到达临海城的时候,正好东夷人的使团,刚刚抵达临海城外的照阳港。 照阳港如今是离国和东夷唯一可以官方往来的港口。 不过东夷使团的船要进港,还是先受了一番离国箭矢的洗礼,这让东夷的使臣非常的憋屈。 他们只得在船头挂起了白旗。 如此,守卫照阳港的驻军,才允许他们放小船靠岸,说明来由。 第346章 你能不能离我家大王远一点。 小船上有东夷使团的两名使者和两名护卫。 其他人仍然被拦在了海上。 使者带着国书进临海城去见郑闯。 郑闯知道国书的内容后大惊。 “阿钰怎么可能是东夷皇子?这国书一到上京后,必然引起朝廷动荡。 宁王府以及和宁王交好的各家,都会受到波及。” 郑闯还没有胆大到扣下使团和国书,正要放行,就听说有雍平关的信使求见。 郑闯先让使臣下去歇息,令人看好了这几人。 见到马大壮的信使后,一看是自家大表妹的信,信上说的是建水军的事,郑闯自然没意见。 “大表妹竟然去了趟东夷?” 郑闯知道楚天骄与陆钰的关系匪浅,联想到东夷的国书,郑闯觉得此事跟自家表妹定有关联。 郑闯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东夷使团上岸,此事得等楚天骄定夺。 他立即飞鸽传书给雍平城。 楚天骄原本只打算在雍平城停留一天,就返回甘州。 陆乾坤找到了她。 “楚丫头,你答应过送我回南楚的。” “陆家爷爷,我着急赶回甘州,你难道不跟我回甘州一趟,看望一下其他人?” 陆乾坤自然知道楚天骄指的其他人,是陆鼎峰和楚清言。 这两个人,陆乾坤都不想见。 一个是他曾祖父,一个是他嫡母,两人不喜欢他,陆乾坤自觉跟这两人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去了,还要被这两人管着,这两人会怎么差使自己,陆乾坤难以预测,还不如躲着。 “不了。我急着回南楚报仇,不替景昭报完仇,占着他的躯壳,我心不安。” 楚天骄心中冷笑,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人各有志,楚天骄也不想勉强。 “既然如此,我派人送你回南楚。” 楚天骄向马大壮借了十个人,又给了一些盘缠和奖励给十人,安排他们将景昭送回南楚。 这十人都是当初跟着马大壮从楚家军中分出来的人,可以信任。 刚安排好陆乾坤,玄清道长又向楚天骄辞行。 “徒儿,为师近日生出些困惑,需回山静思冥想,就不陪你去甘州了。 这一年你需要修习的内容,都在帛书上,你自己慢慢研究。 来年我再去甘州找你。” 清风不想回黟山,他心中盘算着小师妹还欠他许多窝丝糖呢。 清风哀求道:“师傅,我可不可以跟着小师妹去甘州?” 楚天骄有些舍不得玄清道长和清风。 有这位高手师傅在一旁,即使他不出手,楚天骄也觉得自己的安全很有保障,做事胆气都足了几分。 “师傅,您碰到什么难题了,不能到甘州去想吗? 到了甘州,我可以专门给您修个道观或者静室,并不妨碍您参悟天机呀?” 玄清道长不好告诉楚天骄,自己是怀疑自己学艺不精,需要回到黟山去查阅祖师爷留下的手札和典籍。 “徒儿,为师习惯了黟山的清静,你若想为师了,便来黟山看我吧。” 楚天骄扯了扯玄清道长的衣袖,撒娇道:“师傅,可是徒儿舍不得您呀!” 玄清道长指着清风道:“算了,不若为师将你六师兄留下,也好跟你做个伴。” 楚天骄扶额,清风留下管什么用,一个小孩子,她还得帮忙带孩子。 清风感受到了楚天骄的嫌弃,撅着嘴道:“小师妹,你莫不是看不起我,师尊不在,我一样可以保护你。” 楚天骄露出八颗牙齿假笑:“嗯,师兄厉害!” 最后,玄清道长一个人飘然离去,留下了等着吃窝丝糖的清风。 李匡和陆钰因要回上京,跟楚天骄可以同路一程,没有急着走。 因为这些事,楚天骄便多在雍平关盘横了一日。 然后,就收到了郑闯的飞鸽传书。 看完信后,楚天骄找到陆钰:“阿钰,你可能回不了上京了。” 陆钰顿足:“都说了不是她儿子,她这是赖上我了?” 楚天骄分析:“上官凤这一招,是为了逼你自己回东夷。 她将你东夷皇子的身份昭告天下,除了在东夷,这天下你去哪里,都会有人觊觎。 特别是上京,你皇伯父一定会将你们父子拘禁,甚至下大狱。 上官凤猜到你不敢回上京。 她定然还派了高手来保护你,当你变成困兽无路可走时,这些人会协助你返回东夷。” “大王,你不是说有证据证明我是陆氏子孙吗?” “呃,我是有,可那证据上不了台面。” 别说陆钰的身体现在经不起雷劈,就是那帮陆氏祖宗的身份,也不能公开啊! 还有那龙形胎记,也是陆鼎峰口述的,没有证据证明太祖生前,真的有那胎记。 “阿钰,要不你跟我去甘州吧!在甘州,我还是能保你安全的。” “可我爹怎么办?”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李匡来找陆钰喝酒,看见楚天骄也在,问道: “你俩又碰到什么难事了?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楚天骄和陆钰对视一眼后,陆钰对李匡说:“李兄,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才会来找我喝酒?” 李匡一笑:“我在东皇城码头,听你那名随从向鹰刑司的人介绍,你是东夷三皇子,这事我憋一路了,想找你问个明白。 怎的,你被困东夷皇宫,是不是还有内情?” 这事关系到陆钰的隐私,楚天骄并未告诉李匡。 等陆钰将事情的由来告诉李匡后,李匡惊得合不拢嘴。 “陆钰,皇位放在你面前,你竟然都没有动心?” 陆钰翻白眼,“有什么好动心的? 离国的皇位我可能还要想一想,当东夷皇帝,就跟我家大王还有你们成了仇人了,我才不干呢。” 李匡啧啧感叹,拍着陆钰的肩膀赞道: “阿钰,以前我心里其实挺瞧不起你的,嫌你又怂又茶,每次都要我小师妹去救你。 可从今以后,我认你这个兄弟。 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能够不为所动,不失本心,就凭你这份心性,做你兄弟不亏。” 陆钰一笑:“既然是兄弟,那你能不能离我家大王远一点。” 李匡脸一红,偷瞄了楚天骄一眼,见楚天骄在冲着他俩翻白眼,才道:“骄骄是我师妹!” 楚天骄啐道:“你俩能不能别扯远了,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咱直奔临海,把那东夷使团,截杀了?” 陆钰摇头:“不妥,这样会害了你表哥的。 而且,信中说东夷使团人数多达一百人,我估计里面高手无数,你表哥虽然拦着还没让人家上岸,可要杀那么多人,不现实。” 第347章 师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人回到陆钰的房间说话。 还有几天就新年了,雍平关的温度依然很冷。 陆钰畏寒,屋里烧的炭火太旺,楚天骄觉得热,脱掉了外面的披风,露出里面红色的骑装。 陆钰拉了根小杌子,凑到炭盆前暖手。 他不愿连累郑闯。 “大王,就算咱们截杀了这一批使团,上官凤一样有办法把这事闹得尽人皆知。 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下一次。” 楚天骄拉了根椅子过来坐下,将脚尖探到火盆附近,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她托着腮似在思索,等鹿皮靴子上的湿痕慢慢变淡了,才说: “这事是得从根子上解决。除非能证明你不是上官凤的儿子,否则必定没完没了。 等我回到甘州后,就托人快马送一件证物回上京给你,可以证明你身上的胎记,乃是陆氏子孙所有。” 楚天骄说的是那本子虚乌有的记录了太祖臀部上有龙形胎记的手札。 她决定回甘州后,就让陆鼎峰帮忙伪造一本楚家先祖手札。 若这不好伪造,那就让陆鼎峰自己写个手札什么的,记录一下胎记这事,好证明陆钰的身份。 陆钰闻言诧异:“真的有这本手札?” 楚天骄昧着良心点头:“有。” 李匡让下人拿了架子和一个小锅来,将自己带来的那壶酒放进了小锅里温着。 抬头看见楚天骄眉间的愁云,不忍置身事外,插嘴道: “平日里,你俩都比我聪明,怎的如今就那么糊涂了?” 楚天骄和陆钰不解的看向李匡。 李匡本不喜多言,自从跟着楚天骄接触多了后,话也慢慢多了些。 “咱们刚刚在东皇城杀了东夷鹰刑司的都统,这事大可以算到阿钰的头上。 难道陛下还能将阿钰当东夷奸细给杀了?” 楚天骄收回了脚,跺了一下地板,豁然开朗: “对呀! 阿钰,你之前就是被谢容安掳出京城的。 大可以将一切都推给谢容安。 就说是谢容安受命替上官凤找儿子,没找到,便掳了你去充数。 搞不好事实就是这样。 你识破了谢容安的奸计,伺机将他杀了,逃回了离国。” 李匡附和道: “如果需要证人,我和我师傅都算证人。 我反正是去刺杀上官烈的,顺便见证了你杀谢容安,帮了你一把,这说得通。” 说完,李匡将温好的酒取了出来,取了三个杯子,一人斟了一杯。 “喝口酒,去去寒气。” 楚天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暖流弥散开来。 陆钰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李匡才想起他有伤在身,不宜喝酒,又把陆钰的酒杯夺了过来。 “算了,我帮你喝了。” 楚天骄继续说: “这事我最好摘出去,我现在算擅离值守,不能被朝廷抓住把柄。 上官凤说阿钰是她儿子,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 三师兄,你和阿钰先一步回上京面呈陛下。 谢容安早就上了朝廷的通缉令,杀了他,乃是大功一件。 同时也证明了阿钰不可能是东夷奸细。 至于那些使团,让我表哥把人拦在海上,拖延数日。 等你们进京面呈陛下后,再放他们离开。” 李匡点头:“也好,反正就是先让陛下以为这是东夷人的离间计。 等到东夷人进京再提这事,陛下心里有了准备,就不会震怒了。” 陆钰看楚天骄和李匡都在帮自己谋划,默不作声的从李匡手中将酒杯拿了回来,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 “陆钰此生能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死而无憾!” 说完,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楚天骄知道陆钰其实心里还是担心他父王,问道:“阿钰,你是不是怕你皇伯父本就想除掉你爹,会借机生事?” 陆钰点了点头,叹道:“但愿皇伯父看在我爹都被圈禁了的份上,对他毫无威胁,不要起杀心。” 楚天骄安慰道:“等我拿到证据,就快马送到上京。只要能证明你是陆氏子孙,上官凤的话就不攻自破,陛下也不能借机生事了。” 李匡好奇什么证据,听说是陆钰身上的胎记,奇怪道: “你怎么不问问你爹身上有没有这胎记?既然是你先祖身上的胎记,你陆家一定还有人身上有呀。” 陆钰摇头:“我爹身上没有这胎记,若我皇伯父知道我爹身上有,估计更对我爹忌惮了。” 楚天骄一拍脑袋,突然想到: “你爹身上没有,但你陆家其他人身上总会有人有的吧? 宗正府肯定会有记录。 你们皇族子孙一出生,身上的这些胎记和特征,宗正府都会有记录的。 除了第一代太祖的记录没有,其他子孙的胎记,都会有记录。” 陆钰一听,眼睛一亮。 “大王,你真确定我太祖身上有这胎记?” 楚天骄猛点头。 陆钰长舒一口气:“那我回京后就找大宗正查阅记录,那么多代的祖宗,总会有人身上有的吧?” 楚天骄让他二人稍等,自己出了院子,找到了陆承基。 将陆承基拉到僻静处后,楚天骄问道:“太姑爷爷,我问一下,你或者你的儿子们,谁出生的时候,屁股上就有一个龙形胎记?” 陆承基神情有些复杂:“你问这个作甚?” 楚天骄说明了原因。 陆承基道:“我没有,可我儿子身上有,就是陆乾坤,他一出生屁股上就有个龙形胎记。” 楚天骄闻言大喜,追问道: “宗正府可有记录?” 陆承基说:“那是肯定的。” 楚天骄听完,拔腿就跑,回到陆钰的院子,神秘兮兮的对他说: “我现在确定,不仅你太祖爷爷身上有那个胎记,你祖父身上也有。 我就不信了,你祖父是陛下的亲爹,他能否认他亲爹是皇族?” 陆钰和李匡都张着嘴,古怪的看着楚天骄。 “师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王,你为什么对我家祖宗屁股上的胎记,了如指掌呢?” 楚天骄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 “我……我最近在跟我师傅学天机斗术,我刚出去占卜了一卦,算出来的。” 虽然楚天骄的理由很离谱,但是陆钰和李匡除了相信,也没办法。 第348章 大小姐,您要再不回来,我就要穿帮了 三人商议好后,楚天骄便给郑闯飞鸽传书,请他将东夷使臣困在临海七日,使臣上岸进京人数,不得超过十人。 郑闯接到飞鸽传书后,叹息道:“我就知道,大表妹出现,准会有事。 哎,还以为不在上京当巡城卫了,就不用给大表妹擦屁股了呢! 看来是我想多了。” 郑闯以两国刚刚结束战斗为由,拒绝了东夷的船只靠岸。 那几名已经上岸的使臣,被他关在了临海查验身份,说是怕混入奸细。 至于那封国书,郑闯说他会即刻发往上京,但路上会走多少天,就难说了。 楚天骄和陆钰、李匡,带着人离开了雍平关。 一行人策马疾行了两日,出了曲州,便到了分道的岔路。 “大王,你不回上京过年吗?” “不了,今年是我赴任第一年,无诏不得私自返京。” 楚天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匡。 “三师兄,麻烦你帮我送一封信给我爹。” 李匡接过信后,收入了怀中。 楚天骄准备带走清风,李匡表示等上京的事了之后,就会去甘州接清风。 虽然清风说自己不用他接,但李匡坚持。 “小师妹忙得很,哪有时间陪你?” 清风年龄太小,与楚天骄同乘一骑。他躲在楚天骄身后冲着李匡做鬼脸:“三师兄,你不就是自己想到甘州去看小师妹吗?作甚拿我做筏子?” 李匡被说破了心事,一脸的赩然。 陆钰自知前路坎坷,这一次倒是相当的硬气,没有跟楚天骄腻歪。 “大王,我走了。” 楚天骄挥手告别: “阿钰,保重!” 陆钰带着幻影和子辰,先一步骑马踏上了去往上京的路。 幻影看见陆钰眼眶都红了,问陆钰道:“世子,你何不跟楚大小姐多说几句?” 陆钰不语,只闷头骑行。 子辰冲着幻影讽刺道:“你跟了世子那么久,还不了解他?他这是怕自己忍不住跟着楚大小姐回甘州了,所以先跑了。” 幻影心想:“若不是怕王爷出事,世子估计还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望着陆钰等人离去的背影,楚天骄对李匡说:“三师兄,麻烦你搭把手,帮一帮阿钰。” 李匡郑重道:“我朋友不多,他如今算一个,放心。” 师兄妹三人挥手作别,李匡催马去追陆钰。 楚天骄带着人直奔甘州而去。 不眠不休的赶了三天的路,楚天骄终于回到了陇城。 陇城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街道两旁的商铺挂起了红灯笼。 大街小巷到处是进城来采购年货的百姓。 楚天骄回到州牧府,直奔后宅。 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羊膻味,皱着鼻子问下人怎么回事。 凤甲从屋里迎了出来,指了指厨房道:“甘州天干,小小姐嫌弃我们皮肤干燥,正用羊尾巴熬油脂给我们擦脸呢。” 楚天骄嫌弃的摇头:“也不怕这味道熏人。” 凤甲安排完下人烧水后,端着茶壶回到屋内,给楚天骄斟茶。 “大小姐,您要再不回来,我就要穿帮了。” 这段时间,外界一直以为楚天骄患了风疹,凤甲戴着幕帘扮楚天骄,楚清言在幕后处理政务。 “别人还好糊弄,王县令已经快把州牧府的门槛踏烂了。 他来了好多次,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您被人谋害了。 我估计他已经写信回上京或者去西北求助,让四老爷带兵来救你了。” 楚天骄正换衣服,楚清言迈着小短腿,走着方步,慢慢悠悠的进了屋。 凤甲想抱她坐椅子上,被楚清言一巴掌拍在手上。 楚清言自己利落的爬上椅子,操着手,瞅着楚天骄抱怨: “甘州这鬼地方,太穷了!” 凤甲如今早对这位小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三岁多的小娃娃,理政比那些经年老吏更加老道。 就算楚清言的行止异常,表现得完全不像个孩子,凤甲也只认为这是神童应该的表现。 听到楚清言要跟楚天骄谈正事,凤甲避了出去,关上了门。 “太姑奶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刚回城的时候,看见街上比我走的时候,繁荣了许多。 城门口的粥棚也撤了。 这么短的时间,您是怎么做到的?” 楚清言将两条腿在椅子上盘好,她不喜欢仰视别人,指着旁边的座位让楚天骄坐下说。 “这才哪跟哪?你走之前陇城的四大家不是送了许多粮食过来吗? 又让灾民都去修路,以工代赈,我不过是督促官吏将你的政令实施下去而已。 只不过我稍微改了一下,家有余粮的百姓也可以去做工,他们不要粮食,可以换工钱。 毕竟是年节快到了。 百姓手里有了点钱,总会去置办年货的。 甘州实在太穷了,我有个想法,咱们应该在甘州开钱庄,低息借贷一些钱给这些百姓,让他们好有钱置办春耕的种粮和农具。” 楚天骄坐到了楚清言的对面,灌了几口茶后问:“开钱庄?咱们没那么多的本钱吧?” 楚清言喊了声凤甲,凤甲一直等在门口,推门进来后,楚清言命她去将书房内的账本拿来。 拿着账本,楚清言指着账目给楚天骄看: “这是青鸾前两日让人送来的京中咱们的产业的账本。 今年咱们上京城中的产业,还有二十七万两银子的结余。 我准备将这笔银子,通过钱庄的形式,投入到甘州的农桑中去。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让凤甲带着我,勘测了附近的荒田。 仅河谷那边,就有万亩荒地,这些地如果开垦出来,来年可就是两三百万斤的粮食。 足够甘州自给自足了……” 楚天骄不熟悉政务,听楚清言慢慢给她分析,才明白甘州之所以穷,并非是因为没地耕种,而是因为过重的田亩税。 田亩税从太宗年间的十五税一,如今已经涨到了五税一。 税赋之重,已经超过前朝。 老百姓大量的放弃了私田,情愿去给大户人家当佃户。 而这些大户人家,因家中爵位或者官职,都享有一定的税收减免政策。 像王家这样的巨富之家,田亩都挂在有功名和官职的族人名下,田税根本就没有,只需缴纳人口税。 如此一来,贫民不断地放弃私田,豪富之家不断地兼并私田,官府的税收没有增加,反而在减少。 “难怪国库没钱,户部连军饷都发不出来。” 楚天骄感叹道。 “税收政策不改,老百姓依然不愿意种私田。 税收政策是朝廷定下的,我虽暂代甘州州牧一职,也无权动税收政策呀?” 楚清言握着小拳头,摧着她的小胖脚说:“这就是为何我要开荒的原因。荒地不在朝廷的田亩计数中,州府是有权指定开荒税收奖励制度的。 你大可以公告全州开荒,第一年免税,第二到五年,十五税一。 老百姓看了这公告,还不得奔走相告,齐齐去开荒? 咱们只需要备好春耕的粮种和农具,等着他们来借贷即可。” 楚天骄叹服:“太姑奶奶,以您之才,治理一州之地,还真是屈才了。 就按您说的办!” 第349章 王青天 楚天骄第二日就宣布自己病愈,大摇大摆的在陇城走了一圈,以正视听。 短短半日,王庭便从武胜县杀到了陇城。 进了州牧府,楚天骄正在前衙办公。 王庭瞪了一眼正在跟楚天骄禀报公事的徐知事,吓得徐知事赶紧的抱拳向楚天骄告辞,说等会儿再来汇报。 自从陇城四大家向州府捐粮后,王庭的名声,就在甘州官员中传开了。 甘州官员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武胜县令,背景大得吓人。 王庭第一个破土动工开始修武胜县到陇城的驰道,以工代赈发放给那些民工的粮食,从不短斤少两,武胜县的老百姓不知道谁带头,叫了他一声“王青天”。 这可把王庭激动坏了。 一个上京城的纨绔头子,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般,每天泡在工地,对着那些民工嘘寒问暖,就是想多听几声“王青天”。 上京城里的纨绔们,人均收到一封信,内容全是王庭自夸自己如何爱民如子,如何被百姓拥戴的。 唯一让王庭郁闷的就是,楚天骄竟然装病,没能亲眼见证他的丰功伟绩。 厅里没有外人了,王庭抓着楚天骄左看右看,抱怨道:“楚天骄,妄我将你当兄弟,你装病骗我!说,你跑哪里去了?” 楚天骄嫌他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将自己的官袍袖子从王庭的爪子下解救出来。 “你怎么笃定我不是真病?” 王庭退到一边,扯了根椅子坐到楚天骄的对面说:“楚天骄,咱们认识也十几年了,你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 别说就是个风疹,就算你病得快死了,我估计你也不可能闲得住老老实实的呆在后宅不见人。 骗谁呢?那个装你的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武婢凤甲。 说,你跑哪去了?” 楚天骄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公文,将自己去了趟东夷的事告诉了王庭。 “什么?你们三个,竟然都去了东夷,还又是刺杀上官烈,又是刺杀谢容安,胆儿真肥啊!” 王庭惊叹后,又不禁惋惜自己没能参与其中。 “楚天骄,你下次可不能这样。我是你兄弟,你要去东夷干大事,不说带上我,至少你应该跟我说实话,知道不? 害我担心了快一个月。 糟了,我还给楚四叔写信说你无故失踪了,你说楚四叔会不会赶过来?” 楚天骄翻白眼:“你都知道是凤甲在扮我了,还写信给我四叔告状,真多事!” 王庭讪讪的笑道:“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楚天骄只得又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让人快马送去给楚炎报平安。 楚天骄准备和王庭一起返回武胜县。 刚出州牧府,就遇到了凤乙带着清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小师妹,凤乙给我买了好多窝丝糖,还有各色糕点,你吃不吃?” 楚天骄拒绝了清风的好意。 王庭认出了清风。 当日王庭也是一起去了黟山的,清风负责他们的饮食。 王庭指着清风乐得不行:“哈哈,清风小道长,你怎么成了楚天骄的师兄了?走走走,跟我去武胜县玩两天。” 清风警惕的看看楚天骄,又看看王庭。 他年龄虽小,却很聪慧。 知道自家三师兄喜欢小师妹,看王庭与楚天骄很亲热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三师兄看紧了小师妹。 清风向着王庭行了个揖礼道: “原来王居士也在甘州。我奉师命照顾我小师妹,小师妹去哪,我就去哪。” 楚天骄原没打算带着清风一起去武胜县,如今也只好带上了。 凤乙回府中赶了马车出来,将清风的糕点和他本人,塞进了马车里,跟在了楚天骄和王庭的后面。 出了陇城,泥泞的道路跑了一半,就到了修路的工地。 王庭翻身下马,昂着头如骄傲的头羊般,带着楚天骄巡视自己的领地。 楚天骄也下了马,牵着小红跟在他的身后。 “过了这一段,前面就是新修的驰道了,等会儿你跑跑看,就知道在新驰道上跑马,有多舒爽了。” 王庭举着马鞭,向楚天骄介绍。 正在铺青石的几名民工看见了王庭,纷纷跪下,冲着王庭喊着“王青天”,王庭得意的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铜钱,洒了过去,笑道:“辛苦了,拿去买点年货。” 楚天骄抿嘴一笑,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庭说如今修路的百姓,一见到他,就像见到青天了。 照他这么洒钱洒下去,让人家把他当祖宗供着,民工们估计都愿意。 不过楚天骄也没有点破,一个上京城的纨绔,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没必要坏了王庭的兴头。 后面的一段路,果然已经修好,青石板铺的驰道,骑马灰尘少了很多,马车也没那么颠簸了。 楚天骄感叹道: “这两旁还得种树,否则风季一到,好好的一条路,又要掩埋在风沙里了。” 到了武胜县,回到郡主府,没看见陆鼎峰,楚天骄又赶去了西山铁矿。 西山之下,楚天骄派了军队把守,一般人难以靠近。 新建的炼铁的工坊,就在山脚下。 从山上开采出来的铁砂,被运到山下工坊内,被工匠们成筐成筐的倾倒入熔炉中,加入碳粉,经过高温熔成铁浆。 然后被倾倒出来反复锤打,渐成铁块。 楚天骄刚走进炼铁工坊,就被浓烟滚滚熏得咳嗽了起来,不过她并未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在一堆乌漆嘛黑的人群中,找到陆鼎峰,将她扯了出来。 看到满脸黑漆漆的陆鼎峰,楚天骄差点没认出来。 “桑葚,你不会每天都泡在这吧?” “哟,大小姐回来了!快来看,咱们炼出好几缸铁了。 可惜就是太脆了,做个铁锅铁盆还行,铸造兵器,还得想办法。” 清风好奇的看着工匠们将半熔状的铁块反复击打,脱口而出问道:“让我来试试可好?” 工匠看他是个小孩子,没有搭理他。 楚天骄怕烫着他,将清风拖拽到身边,劝说道:“六师兄,要不你出去自己玩儿?我等下来找你。” 清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说道:“我想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将一块半熔块状铁,打出杂质,变成百炼精铁。” 楚天骄奇道:“六师兄,你懂炼铁?” 清风摇头:“我不懂啊,可师傅懂啊,我们的剑,都是师傅教几位师兄自己铸造的。” 第350章 宝藏师门 “云中观上有一座小小的铸剑室,我以前看二师兄和三师兄铸过剑呀!” 楚天骄拉住清风激动的问道:“三师兄的青虹剑是自己铸的?” 清风点头:“当然了,我因为还小,还没到铸剑的时候,所以师傅还没教我自己铸剑。 云中观的弟子,年满十五岁,就可以自己去铸剑室自己铸一把剑了。 说来,小师妹,你也可以进铸剑室了。 不过你有天琊剑,用的是陨铁,比我们自己炼的铁精还强,倒是不用麻烦了。” 陆鼎峰不认识清风,指着清风问楚天骄:“云中观?云徵的徒孙?” 楚天骄点头。 陆鼎峰那张黑漆漆的小脸,迅速绽开笑容,露出皓白的牙齿,拖着清风就走。 “小师傅,来来来,你说说这百炼精铁,你们云中观是怎么炼的?” 清风挠头:“我只看过,不一定记得清楚……” 陆鼎峰才不管这些,他可知道,上京城的兵器工坊,加工的精铁,可就是当初云徵改进的工艺,被他定为了绝密。 秘方他自己是记不住了,说不一定跟这小道士凑凑,能想起来。 楚天骄没去管这两人,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匡那把青虹剑。 那把青虹剑的剑身,可不是普通的精铁,比朝廷的兵器工坊铸造的铁剑,质量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既然李匡能自己铸一把青虹剑,肯定知道如何将普通的铁块,变成那样的精铁,当然也可能李匡不知道,但是师尊肯定知道。 如果楚家军的兵器,都能用那样的精铁来锻造,战力起码上升三成。 自己这是入了一个什么宝藏师门啊? 楚天骄决定回府就写信给玄清道长,问问炼精铁的方法。 清风年龄小,身量不足,想抡锤打铁,还不行。 不过他终是发现了工坊内打铁的模式,与云中观铸剑室的不同。 “这熔炉的温度,也不够,得先烧炭,炉子还得加高……” “熔炉里光加碳不行,应该加铁粉,师兄说那叫‘炒钢’。” “配比?配比我不知道啊,这得问师傅。” “我记得打铁的时候,下面还得架个炉子,边打还得边卷,师兄说这样才能将里面的杂质都碳化……” 就算清风的记忆不全,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陆鼎峰记录了下来,他立即叫人开始改造工坊。 楚天骄见她忙得不亦乐乎,也不好打扰。 直到傍晚时分,才拉着陆鼎峰和清风回府。 陆鼎峰洗了半个时辰,才将自己洗干净。 吃过晚饭后,楚天骄将陆鼎峰和楚清言都请到了书房商议陆钰的事。 “什么?上官凤竟然将我小孙孙当成了她儿子?咦,会不会是陆云奇跟上官凤……?” 陆鼎峰坚信他小孙孙绝对是陆家的种。 楚天骄摇头:“上官凤说那个孩子的爹是南楚景家人,不可能是陆云奇。” 陆鼎峰还有些失望:“小孙孙肯定是我陆家人。如果是上官凤生的,刚好让小孙孙当离国的皇帝,再把东夷一起吞并了,从此东部无战事,那才叫好,可惜了!” 楚天骄道:“哪有这样的好事?太祖爷爷,您还是想想怎么造一本我先祖的札记,或者你自己写一本,说说胎记的事,好给你小孙孙正名吧!” 陆鼎峰为难道:“这不好吧?” 虽然他前世的身体早在皇陵中腐朽了,可陆鼎峰还是不太愿意将这种事拿出来说。 楚清言道:“他不写我写。我就写陆乾坤的,说说我当初为何选了他来抚养。” 陆鼎峰想了想后说:“不妥,你若写以这胎记选的皇位继承人。万一陆云奎那心眼小的,自己和他儿子身上没有这胎记,他岂不是会害了钰儿? 不能给这胎记赋予太多涵义。” 最后,还是楚清言模仿楚家先祖的口气和笔迹,写了一本札记。 里面记录了一些当年楚家先祖陪伴陆鼎峰打天下的趣事。 内容自然都是陆鼎峰回忆后,楚清言整理的。 那胎记的事情,隐在一段温泉旧事中,一笔带过,显得自然而不造作。 札记写成后,陆鼎峰找来了工匠,开始做旧。 过了三天,一本古朴的楚家先祖札记,才成型。 楚天骄看了之后,觉得几可乱真,命人快马送往上京离阳侯府,交给她爹。 陆钰和李匡回到上京后,各自先返回家中。 宁王府还在圈禁中,陆钰出现的事,立即就传回了宫里。 陆钰写了折子,将自己如何被掳去东夷,如何杀了谢容安,如何遇到李匡师徒,被救回离国的事,一一禀告了皇帝。 陆云奎收到折子后,招了陆钰和李匡进宫面圣。 在御书房,陆云奎又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细节。 听说黟山的玄清道长也参与了此事,陆云奎再无怀疑。 “你们都是我离国的好儿郎,深入敌国,刺杀敌人这种事,虽然不提倡,但能重伤上官烈,杀了谢容安,这功绩,该赏!” 陆云奎因先太子的死,早就恨不得将上官烈和谢容安碎尸万段。 陆钰和李匡两人的行为,让他出了口恶气,龙颜大悦。 至于陆钰说的,谢容安原本想将他掳去,顶替上官凤的儿子一事,陆云奎听过后,并未放在心上。 对陆钰这个嫡亲的侄子,陆云奎表面上还是很关照的。 让陆钰和李匡平身后,他亲切的看着陆钰问道: “钰儿,你今年十七了吧?” “回禀皇伯父,侄儿还有五个月,就要十八岁了。” 听到陆钰声音中的悲切,陆云奎心中一动,传了王老太医来给他把脉。 王老太医把脉后大惊,回禀道:“世子近期可是毒发过?你体内的毒素,不仅未清,反而多了几十种毒素。 以毒攻毒,此法虽然可行,却如饮鸩止渴,世子体内的毒,再难解掉了啊! 稍不注意,毒素就会失去平衡,立即就毒发身亡。 且世子的五脏六腑,多有损伤,恐……” 后面的话,王老太医说不下去,只怜悯的看着陆钰。 陆钰从出生,就身中剧毒,太医曾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岁。 陆钰前面十年,一直在伪装脉象,如今十八岁之期快到了,他若不死,他皇伯父定然会怀疑。 陆钰索性借着这次时机,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让王老太医当着陆云奎的面,说出他身中几十种剧毒的事。 陆云奎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质问道:“钰儿,这是怎么回事?” 陆钰跪下一边抽泣一边回禀:“侄儿在被谢容安掳走的路上,曾经毒发,差点毙命。 那谢容安,是东夷用毒高手,用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暂时的拖延着侄儿的寿命。 可自那以后,每逢初一十五,侄儿更加的生不如死。 侄儿只想凭着一口气,回到上京,临死前能再见皇伯父一面,感谢皇伯父的养育之恩,便心满意足了。” 看到陆钰哭得凄惨,陆云奎脸上升起了悲悯之色,问王老太医: “世子还有多少时日?” 王老太医摇头叹了口气:“难说,好生养着,也许一两年,若稍有差池,不过顷刻间。” 毕竟是血亲,对于这个快要死了的侄子,陆元奎还是怜悯的。 又见陆钰一脸濡慕之情的望着自己,不禁心软了。 “钰儿,你虽被敌寇所掳,却能英勇反杀敌寇。将功抵过,你圈禁的处罚,就此作罢。 剩下的日子,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陆云奎撤销了陆钰圈禁的处罚。 第351章 我就是不相信你快死了。 出了皇宫,李匡看着陆钰若有所思,悄声问道:“阿钰,你不会真的快死了吧?” 陆钰不理他,上了自家的马车。 李匡将大黑交给了李家的下人,自己跟着钻进了陆钰的马车。 “你跟进来作甚?” “我就是不相信你快死了。” “废话,你心里肯定巴不得我真的快死了,等我死了后,好独霸我家大王,对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小心眼?” 马车上有茶壶,陆钰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李匡也不跟他客气,没找到多余的杯子,提着茶壶对着嘴就咕噜了起来。 当面欺瞒皇帝,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两人其实刚才都不轻松。 陆钰还好些,毕竟他本就是皇族子弟,跟他皇伯父斗智斗勇,已经很多年了。 李匡却已经全身汗湿,大冬天的,刚出宫的时候又被冷风吹了一路,如今背脊上一片冰凉。 两人斗斗嘴,喝了茶,好不容易才放松了下来,各自靠在车厢上,望着车顶平复心情。 过了许久,陆钰才悠悠的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反正我若活着,你就别想打我家大王的主意。 若我死了,就麻烦你照顾好我家大王。” 李匡嗤笑:“合着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 我小师妹的事,你说了能算?” 陆钰懊恼:“你就不能让着点我这将死之人?” 李匡不屑:“你骗骗陛下就算了,少来骗我。 刚才王老太医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确实挺同情你的,也生出了相让之心。 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 你要真觉得自己快死了,我估计你不仅不会跟我争小师妹,搞不好还会怂恿我赶紧的去侯府提亲。 你还有心情跟我争,便肯定是死不了了。” 陆钰坐直了身子,认真的打量着李匡,一脸的诧异:“咦,想不到你竟然挺聪明的?” 李匡回赠了他一个深深的白眼。 陆钰现在是自由身了,提议道: “我今晚在惊鸿楼宴请六堂兄,一起?” 李匡摇头:“我不去青楼。” 陆钰想到两人在南宁时,关于青楼之争,噗呲一笑:“你以为我是为了拉你下水,好向大王告黑状?告诉你吧,那惊鸿楼原本就是我的产业,如今已经沽给了大王。 不仅惊鸿楼,连惊鸿楼对面的玉楼春,都是大王的产业。 咱们请客,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在大王的眼皮子地下逛青楼,她才不会在意呢。” 李匡还是摆手拒绝:“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若今日跟着你和六殿下逛了青楼,明日我那姐夫,估计就得派我二姐回家来问怎么回事了。” 李匡的二姐夫,就是四皇子陆兆凌。 如果李匡跟六皇子走得近了,确实容易招惹猜疑和闲话。 “不去算了。我今晚也就是想托我六堂兄帮我找大宗正查阅档案,这事他出面,比我出面更方便。” 算着日子,东夷的使团还有三天就该进京了,想着即将到来的纷争,陆钰难免情绪低落起来。 李匡叹了口气,“算了,今晚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陆钰展颜,凑过来拍了李匡一下,赞道:“这才是兄弟!” 其实陆钰想带着李匡,更多的是希望李匡跟陆元清走近些。 他与楚天骄的想法一样,认为李家上了四皇子的船,注定会沉没。 如今无论怎么看,六皇子陆元清的胜算,都比陆兆凌大很多。 若李匡被家族所累,跟着陆兆凌一条道走到黑,就太可惜了。 两人各自回家换衣服,约好了晚上见面。 楚珉宇在甘州各地招兵,进展顺利。 很多吃不饱的灾民,踊跃参军,不仅自己可以混口饭吃,入伍时,还可获得一点粮食,安置家人。 楚天骄临走前,将新兵营的位置,划定在了陇城之西八十里的一片荒地上。 楚天骄前去巡视时,甘州大营的营寨,已经被圈了起来。 两万五千名新募集的士兵,是一群很大的劳动力,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将营寨修建得有模有样了。 这两万五千人中,有两万人,按照惯例,原本是要带回上京训练的。 楚天骄的四叔楚炎写了折子,以西北防御空虚为由,将这两万新兵,留在了甘州训练。 朝廷乐得节约下两万士兵辗转来回的粮食,同意了这些新兵就地训练。 这两万新兵,全部归楚炎节制,以弥补西部战力的不足。 另外的五千士兵,是楚天骄要求私底下扩招的,军饷和粮草,由楚家自己负担。 只不过如今两万五千人都混在一起,没有差别。 楚炎没有精力自己来训练这些新兵,直接将人交给了楚天骄,让她负责。 楚天骄从带来的一千骑兵中,抽调了一百名老兵,派往了甘州大营,担任各级军官,负责训练新兵。 楚天骄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军营里。 楚珉宇准备启程回上京了。 “大妹妹,你今年真的不回去?” “二哥,你就要成亲了,到时我会回京一趟的。现在就没必要折腾了。” 自前朝发布《太初历》后,离国的春节,便是从孟春开始。 作为州牧,楚天骄过完年,便要开始组织春耕事宜,现在又多了训练新兵一事,实在是有些走不开。 楚珉宇心疼妹妹,怕她累着,提议道:“要不我过完年,就回来帮你?京中大营有爹看着,也没什么事。” “算了吧,你还是回去安安心心的娶媳妇吧! 你那荷包被小清言赢去了,我怀疑你回京后不好交代。” 说起当初跟楚清言打赌,输了王星然送他的荷包的事,楚珉宇就觉得憋屈。 当日兄妹三人刚来甘州,楚清言为了教楚珉宇识人之道,与楚珉宇赌武胜县的县令郭顺是清官还是贪官。 那郭顺官袍上打着补丁,官靴上有黄泥,楚珉宇便认定那是一名清官。 结果被打脸,输了未婚妻王星然送给他的荷包。 “大妹妹,要不你帮我个忙,找小清言要了那荷包还我?算二哥欠你一个人情了。” 楚天骄掏出一张银票,在楚珉宇的眼前晃。 “这是两千两,算妹妹我赞助你给媳妇买礼物的钱,收着吧! 至于荷包,你和清言一路回京,你自己想办法再赢回来吧!” 第352章 羊肉饺子 楚珉宇接过银票,喜得抓耳挠腮。 “还是给大妹妹你打工合算啊,才打一个月工,就挣了两千两,抵我两年的俸禄了。 要不,我让爹将我调到甘州来吧?” 楚天骄一边笑一边摇头:“这断断是没有可能的事。你若再来甘州,陛下就该怀疑咱们楚家想在甘州谋反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上京吧! 等明年西戎再不老实的时候,就该你带兵来增援了。” 当晚,兄妹俩回了州牧府,和楚清言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楚清言不太愿意回京,离阳侯府里虽然都是亲人,却隔了好几代,只有跟着楚天骄一起,她才觉得自在些。 可惜,楚老夫人已经来信斥责过楚清言跟着楚天骄偷跑出来的事了。 在世人的眼中,她还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娃娃,无论如何,都是必须回家认错的。 对此,楚天骄也很无奈。 第二日,楚珉宇就带着楚清言离开了甘州。 春节这一日,楚天骄是在甘州大营度过的。 早晨的操练后,她就下令全军休整一日。 五百只羊昨日就被赶进了各营的伙房,今日全军一起吃羊肉饺子。 肖奇是楚炎派过来协助楚天骄管理甘州大营的副将。 这名在边境上呆了十年的将领,守着伙房包饺子,刚包好几十个,就让下了锅,还没等熟,就捞起来吃了一碗。 解了馋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拐进楚天骄的营帐,感叹道: “便宜了这些新兵蛋子了,过年竟然能吃上热腾腾的羊肉饺子。 老子在阳关守了十年,馋饺子都快馋疯了。 年初西戎那场战役时,我就想,若能吃上口饺子,就算第二天战死,也值了。” 楚天骄笑道:“肖叔叔这是想让我给阳关也送些羊肉饺子过去?” 肖奇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 “我知道这些羊和面都是大小姐自掏腰包筹措的。 这半年,阳关的军饷发放得及时,副帅说多亏了大小姐擅经营,贴补了几十万两的军饷到西北。 估计阳关的那些家伙,今年兜里有钱了,自己也能吃顿好的。” 楚天骄知道以前的楚家军有多苦,能不饿肚子,已经算不错了,想吃顿羊肉饺子,几乎是不太可能得事。 “肖叔叔,咱们甘州大营,不光要训练新兵,还得琢磨着如何给前线的兄弟们增加补给。 我派到北荒草原上的商队,至今都没有音讯。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去采购战马。 过完年后,咱们是不是把这些新兵,拉到草原上去操练一次?” 肖奇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大小姐英明,应该的,应该的! 北胡人若乖乖的把咱的马送过来就算了,敢扣着咱的马,咱就杀过去,顺便掳点羊回来。” 楚天骄说:“不能走远了,威慑为主。现在这批新兵,还没有战斗力,不宜真的兵戎相见。 带一万人去吧,我再派五百骑兵给你,就在边境上演练。 北胡人得了消息后,不知道咱们的意图,双方并未正式开过战,定然就会将商队安然放回了。” 楚天骄算着日子,乔兴等人去北荒草原买马,也该回来了。 如此安排,只不过是为了扬威,避免北胡人将乔兴的商队和那五千匹战马扣下。 到了中午,整个大营里都飘扬起了一股羊肉饺子的味道。 这些士兵都是来自贫民家庭,过年能吃上一顿饺子,已经觉得是泼天的富贵了。 吃完饺子,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气。 下午,军营里组织了一场竞技活动,包括摔跤、射箭、障碍跑等项目。 每个项目的优胜者,都会有相应的彩头。 楚天骄来到射箭场地,看着新兵们射箭,能上靶者不多,其中有几位颇有天赋的,她好好的鼓励了一番。 那些军官,都是楚天骄从上京西山大营带来的老兵,有人技痒,也上了场。 于是,一场军官之间的比拼开始了。 这些人,几乎个个都是擅骑射的神箭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看得那些新兵群情激昂,拍手叫好。 楚天骄看得热闹,一时技痒,让凤甲给她取了残月弯弓过来。 自从玄清道长教了楚天骄如何将内力运到双臂之上后,楚天骄就能拉开残月弯弓了。 可惜,至今也只能开弓一次,便会力竭。 残月弯弓一亮相,射箭场上正在比赛的十几名军官,就噤了声。 赵五六是一名神箭手,曾经是楚天骄的大哥楚临风麾下的一名士兵。 “大小姐,这把弓……?” 楚天骄看到赵五六激动的神情,将残月弯弓递给了他,笑着说:“想试试?” 赵五六接过残月弯弓,如获至宝,小心的摩挲着,眼中有热泪溢出,哽咽道:“俺的箭法,当初得过大公子亲授,大公子也曾让我摸过这把弓,可惜,俺苦练了那么多年,也只能开四石弓。”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只能开四石弓,赵五六还是不愿放弃拉开残月弯弓的机会,蹲起了马步,铆足了力气,奋力一试。 可惜,只将弓弦拉开了小小的一点幅度。 赵五六双手捧着残月弯弓,恭敬的将弓还给了楚天骄。 “可惜了,如今咱这军营中,怕是无人能拉开此弓了。” 其他的军官,自认为力气大的,纷纷要求上前一试。 楚天骄大方的将残月弯弓借给了众人。 军中使用三石弓,四石弓的,都已经算神箭手了,西山大营和阳关或许还有人能拉开五石弓,但甘州大营内,还真没有。 大家遗憾的将弓还给了楚天骄,以为楚天骄不过是将弓拿出来把玩把玩。 没有一个人想到楚天骄会拿着弓,退到了射箭场的尽头,搭上了一枝铁箭。 赵五六等人面面相觑。 “不会吧?大小姐武功是不错,不过总归是女子,男子都少有能拉开五石弓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拉开残月弯弓?” “可能就是试试,且看看吧!” 楚天骄站好了位置,双腿半蹲,缓缓的举起了残月弯弓。 弓弦一点点的拉开,直至拉满。 赵五六等人的嘴惊愕的张开,个个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射箭场上安静了下来,老兵们看门道,新兵们看热闹,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强弓需配铁箭,铁箭射出后的路线和速率,都跟普通的竹箭不同。 楚天骄瞄准靶心,将箭尖稍微的抬高了一些,箭矢破空而去,带着劲风,击中靶心后,连着整个草人,都掀飞上天。 射箭场上一片欢呼之声,赵五六更是再一次的流下了热泪,大喊道: “大将军威武!” 新兵们知道自己的统领,是武胜大将军楚天骄。 对于一名女将军统领自己,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质疑和不满的。 但刚才那一箭,已经将那些质疑和不满,全都击碎了。 “大将军威武!” 两万五千名士兵齐齐咆哮。 甘州大营上空,连阴云都似乎被这呼声震慑得避让了,阳光从云层中射出,照得人热血沸腾。 第353章 钰儿,你赶紧的逃吧 上京城的春节,就要比甘州热闹得太多了。 当晚离阳侯和楚烨,都去参加了宫宴。 这一年,离国过得并不安生,但有与西戎和东夷的两场胜仗,皇帝自觉自己文治武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普天同庆,欢乐之时,四皇子陆兆凌献上了一对白鹿,被群臣视为祥瑞。 陆兆凌当庭赋诗一首,寓意皇帝福寿绵长,博得满堂喝彩。 皇帝龙心大悦,恢复了陆兆凌亲王的爵位。 楚烨心有不满,小声嘀咕道:“在战场上怯战退缩,才刚褫夺了爵位没几天,就又升回来了。 拼死拼活的打仗,还比不上人家送一对白鹿,真是笑话!” 坐在一旁的离阳侯瞪了楚烨一眼。 “那是人家的儿子,又有叶贵妃吹枕头风,你嫉妒不来。废话少说,你看好你的内宅,才是大事。 我听说你媳妇跟人合伙做生意,倒卖粮食,可有这事? 咱楚家缺粮,天下皆知,从你媳妇手上,竟然能流出去粮食,这不是奇闻吗? 你回去好好查查,莫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楚烨闻言大惊,低声问道:“大哥,这事你听谁说的?孩子他娘就有两陪嫁的庄子,还不够自己吃的,哪来的粮食可卖?” 离阳侯指了指王丞相的方向道:“刚老王提醒我的。” 楚烨一想,王丞相绝对不会是乱说话的人,不禁吓得背脊发凉。 楚烨的夫人薛氏,本就不太聪明,又有些爱贪小便宜。 之前在奇珍阁,买了个暖玉枕回去送给楚老夫人当寿礼,差点送了楚老夫人的命。 自此之后,便被楚老夫人夺了中馈之权。 楚烨与薛氏的夫妻感情淡泊,平日里也很少关心薛氏都在干些什么。 想到薛氏近日似乎是添了不少的首饰衣裳,原本他以为是过年了,置办些新衣新首饰,也属正常。 但现在想起来,那些首饰衣裳的价值,远超了他给薛氏的家用。 楚烨再无心喝酒,等到宫宴散了,立即赶回侯府,质问薛氏。 离阳侯府今日也有家宴。 楚珉宇和楚清言已经到家,除了楚天骄和楚炎,一家人聚在一起,就等着离阳侯和楚烨回家开席。 楚清言一直嘟着嘴,陪着楚老夫人坐着。 因为擅自离家的事,她被楚老夫人罚得很惨。 不仅要抄书,还得每日晨起跑圈。 心里不服,又不好发作。 虽然是她侄儿媳妇,可这一世,人家真把她当亲孙女儿管,她不能不识好歹。 楚烨耐着性子陪着家人又吃了一些东西,喝了几口酒,便匆匆的拉着薛氏告退。 刚走出主院,楚烨就问薛氏卖粮的事。 薛氏支吾道:“四个月前,我娘家嫂子说今年兵祸连结,北方又起了雪灾,开春前,粮价必然疯涨。 她约着我凑了些银子,秋后囤粮,果然到了这个月,粮价翻了一倍不止。 我们在东市开了家粮铺卖粮,手续齐全,又不犯法。” 楚烨听后,有吐血之感。 别人家囤积居奇,也许不算大事,可楚家自己的军队都缺粮,竟然囤积居奇,倒卖粮食,这问题可就大了。 他很想一巴掌扇醒薛氏这个蠢妇,又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老婆,错在自己。 只好耐住性子跟薛氏解释这样做的后果。 薛氏听后有些惶恐,赌咒发誓,一切都是她娘家嫂子在操持,她只出了钱,占了份子,并未沾手。 “明儿就去你嫂子那里,把账本拿回来。等我查完账后,你从中获益多少,全部还给你嫂子。 让她把这些钱,捐给慈善堂,不得私占一分。” 薛氏不愿意,楚烨板着脸道: “休书和那些钱,你要哪样,自己选!” 薛氏这才真的吓着了,哭哭啼啼了一夜,第二日就回了娘家。 春节休沐十日,衙门刚开始办公,东夷的国书,就抵达了上京,出现在了陆云奎的眼前。 陆云奎看得一头的雾水。 有陆钰先行禀报自己被谢容安掳去冒充东夷皇子的事,陆云奎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可能是上官凤被骗了。 而后,等东夷使团的人带着礼物上朝敬献时,引起了满朝哗然。 被圈禁多日的宁王陆云奇被招进了宫。 金銮殿上,陆云奇一口咬定,这是无稽之谈。 并拿出了宗正府记录,结合陆钰身上的胎记,证明陆钰确实是陆家子孙。 说来也怪,陆家子嗣众多,可根据宗正府记录,只有陆云奎和陆云奇的亲爹陆乾坤身上有那个胎记。 便有大臣觉得这也许是巧合,不足为证据。 就在这时,离阳侯出列,说自己祖宗的札记上记录着,开国太祖陆鼎峰的屁股上,也有这个胎记。 陆云奎派了人去离阳侯府的祠堂里取来了那本楚家先祖的札记。 这才把那些说巧合的人的嘴给堵住了。 一个人有,可能是巧合,连开国太祖身上都有,就不是巧合了。 陆云奎和几位皇子看陆钰的眼神都变了。 幸好有王丞相和离阳侯,一唱一和的说,太宗皇帝,武宗皇帝和当今陛下,都没有这龙形胎记,可见这胎记,无甚寓意,不过是家族隔代遗传的一个标记而已。 陆云奎和那些皇子们听后,又想到陆钰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这才释然了些。 出宫回府后,宁王陆云奇对儿子说:“钰儿,你赶紧的逃吧,这上京城中,暂时不要回来。” 陆钰心知他爹是怕陆云奎对他动了杀心。 “爹,既然已经证实了我是陆氏子孙,皇伯父没有理由杀我。” 陆云奇一脸愁苦道:“我了解我那皇兄。若不是你的病,你今日就出不了宫。 他表面上已经放过了你,但是那龙形的胎记,肯定会在他心里种下一根刺。 只要旁人稍微一挑唆,你皇伯父定然会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在上京,无论府里还是外面,都不安全。 就算他不杀你,也一定会派人将你牢牢的看住。 唯有你离开上京,暂避风头,等他将这事淡忘了,再回来,才是万全之策。” 陆钰刚回来没几天,有些舍不得他爹,可陆云奇这一次特别的坚决,催促着陆钰趁皇帝还未反应过来,赶紧的离开上京。 陆钰拗不过他爹,只能收拾行囊,带着幻影和子辰,快速的出了城。 第354章 陈兵边境 陆钰出了上京城后,一路向西。 幻影和子辰也没有问他准备去哪里。 因为出发得晚,行了不过一百里,天就黑了。 京畿之地,住宿还是很方便的,他们三人在一个小镇,找了家客栈住下。 陆钰刚在房中洗漱完,便听到了幻影出声示警。 “世子,是东夷人。” 冲进来的那名东夷刺客,似乎根本就毫无斗志,抵住了幻影的剑后,突然就弃剑冲着陆钰跪了下来。 “拜见三皇子,小的秋良木是女皇陛下派来保护三皇子安危的。 刚才发现有两名离国人躲窗外,企图向屋内吹毒烟,已经被我等杀了。” 子辰住在隔壁屋,听到动静后过来。 看了这秋良木一眼后,翻出窗外去查看。 一会儿从外面提着两具尸体进来。 “皇宫的阉人。” 陆钰满头黑线,郁闷得想吐血。 在这里出现皇宫的阉人,那肯定是他的好伯父派来杀他的。 更让陆钰难过的是,出手帮他的,竟然是东夷人。 “说了我不是你们的三皇子,快滚回东夷去告诉上官凤,她认错人了。” 幻影一直用剑架在这东夷人脖子上,秋良木也不反抗。 幻影无奈的望着陆钰:“世子,杀不杀?” 陆钰脸更难看了。 杀东夷人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杀一个名刚帮了自己的,又束手就擒,毫不反抗的东夷人,他还是有点心理负担的。 “算了,打晕了,扔出去。” 幻影一个手刀,将那秋良木打晕,从窗户丢了出去。 外面有黑影出现,将地上的秋良木拖走。 幻影说:“东夷人来的不止一个。” 陆钰叹气:“他们想将我掳回东夷,暂时不会伤我。咱们先休息,半夜开溜,想办法摆脱这些人。” 陆钰原本是想直奔甘州找楚天骄的,因为这些尾巴,只得绕个大圈子,往南走。 希望等摆脱了追踪后,再去找楚天骄。 肖奇带着一万甘州大营的新兵,陈兵北荒草原边境。 更有楚天骄派给他的五百骑兵,跑出了戈壁滩,四处游弋。 附近的北胡小部落都惊动了。 前几年,附近偶尔也有部落会趁着冬季缺粮的时候,冲过离国的边境线,劫掠一些粮食和牲口。 北胡人一般不敢大肆杀戮离国人,他们害怕离国的军队放弃攻击西戎,转而对付自己。 北胡的人口还太少,这片草原也不够肥美,大贺氏虽然建立了王庭,却小心谨慎的约束着自己的部下,只可向西向北扩张,不可与离国正面交战。 不得不说,大贺氏摩吉是胡人中的智者,他制定的这策略,让北胡一直能够在西戎和离国对峙的夹缝中,猥琐发育多年,不断的储备力量发展壮大。 乔兴和吴广,此时正被扣押在北胡的王庭。 他们与楚天骄分别后,就一路向北,路过大的部落时,便交易,将带来的货物,换成北胡的马匹。 当马匹的数量多达千匹的时候,自然就会惹来胡人的觊觎。 楚天骄给商队的一百名骑兵,阻击了几次小规模的抢夺。 但当一位北胡的大当户出面,要征缴这些马匹的时候,乔兴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按照胡人的建制,一名大当户名下,至少有一万胡骑。 就算北胡人少,这建制虚一点,这名大当户带来合围商队的人,一眼望去,也有三千多人。 此时再硬战,显然不智。 乔兴一面让那一百名骑兵立即突围出去,返回甘州报讯,一面摇晃起了楚家的军旗。 一百名骑兵的首领田桓不愿撤退,乔兴说:“只有你们走了,我们这些马匹和物资,才能保得住。” 眼前的遇到的情景,在甘州时,乔兴、吴广和楚天骄就推演过很多次。 田桓自然也知道乔兴的命令是正确的,只得带着一百骑兵,向着北胡人薄弱处突围而去。 这一百骑兵,全都是经验老道的轻骑兵,一人双马,突围之势锐不可挡。 除三人被阻拦时落马外,其余九十七骑,全部突围成功。 那名大当户还算有见识,认出了那面象征着离国楚家军的下山猛虎旗。 加上这一百轻骑的骁勇,大当户犹豫了,没有直接下令射杀乔兴等人。 商队全部被俘虏。 乔兴出示了楚天骄以甘州州牧签发的采购令,和以楚家军的名义,写给北胡王大贺氏摩吉的书信。 北胡没有自己的文字,这名大当户也看不懂文书上写的什么。 乔兴只得口述了商队进入北胡以物资交换马匹的事由,并说明了楚家的大将军,有信带给北胡王。 三皇子商队的负责人吴广,将货物中剩下的茶叶,丝绸,展示给了这名大当户看,并声称,这些货物,都是楚大将军,用来跟北胡王交换马匹的物资。 这名大当户也许不怕离国人,但是他不敢抢劫北胡王的物资,只得将乔兴和吴广,押回了北胡王庭,交给了大贺氏摩吉。 大贺氏摩吉年龄与离阳侯差不多,早年间曾经去过离国,不仅会离国话,甚至认识离国的文字。 楚天骄的信交到他的手里,他看过之后,并未表示出喜怒,也没有同意楚天骄在边境建立互市的提议。 他只是让人将乔兴和吴广等人带下去,好好的款待。 商队带来的货物,剩下的全部被扣押,那些马匹,也自然被圈入了王庭的马场。 乔兴和吴广,每日被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却不准离开招待他们的那一圈帐篷之地,摸不准北胡王的心思,心急如焚。 田桓带着人突围之后,不分昼夜的返回甘州。 在边境上,正遇上了肖奇带领的新兵。 而这时,离国军队陈兵边境的消息,也刚刚传到了北胡王帐。 当得知这消息是五天前从边境发出的时,北胡王大贺氏摩吉总算动容了。 他叫来了那位抓捕乔兴等人的大当户问道:“五天前,你还没抓离国商队吧?” 大当户禀报:“我是三天前抓的那些离国人。” 大贺氏摩吉大惊,立即下令招乔兴和吴广来见。 第355章 我们就是来送马的 北胡王大贺氏摩吉在王帐召见了乔兴和吴广。 乔兴和吴广按照北胡的礼节,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向大贺氏摩吉行礼。 大贺氏摩吉招呼二人坐下,用略微有些生涩的离国话问道:“如今镇守甘州的,是离阳侯的大女儿?” 乔兴盘腿坐在地垫上,恭敬的回答道:“正是。镇守甘州的,乃是我家大小姐楚天骄,御封武胜郡主,武胜大将军,暂代甘州州牧。” “张天河呢?” “前任甘州州牧张天河,在我家大小姐抵达甘州后,已经身首异处。” 大贺氏摩吉一惊,不敢置信的追问: “楚天骄竟然敢杀了张天河?” 张天河其实是陆鼎峰派人暗杀的,对外宣称是仇杀。 但楚天骄事前就告诉过乔兴,这张天河与北胡之间,肯定有勾结,若北胡王问起,大可以立威实话实说。 乔兴傲然的挺起了胸膛,说道:“我家大小姐率领五千骑兵,就能击溃东夷金日蝉五万贼兵。张天河在甘州,行事张狂,贪赃枉法,勾结异族,杀了也就杀了!” 大贺氏摩吉在收到楚天骄的书信时,并未放在心上。 他不愿得罪楚家军,但是对一名女子想跟他谈判,有些不屑。 楚天骄提出的互市,对北胡和甘州都有利,但是他之前一直都是跟张天河通过大宗交易完成物资的交换,跟不跟楚天骄合作,他还想观望一下。 所以才会留下乔兴和吴广,扣下商队物资,想试探一下楚天骄的态度。 他原先认为,女子软弱可欺,这也许是北胡的机会。 那点物资,大贺氏摩吉还不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楚天骄的态度。 听到边境上有甘州军操练活动的讯息后,大贺氏摩吉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这位新任的甘州州牧,不是只柔弱的绵羊,很可能是只猛虎。 大贺氏摩吉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通过征伐,刚刚才将北荒大草原上的小部落统一。 西戎可汗多次发旨,让他前去朝拜。 西戎王愿意封他为西戎的右贤王,大贺氏摩吉不肯归顺,与西戎的关系越来越剑拔弩张。 此时,跟楚天骄开战,明显不智。 大贺氏摩吉换上了笑脸,让婢女送上了酒肉,与乔兴和吴广把酒言欢。 席间,他不停地问各种关于甘州和楚天骄的情况。 乔兴和吴广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大贺氏摩吉的用意。 两人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按照楚天骄事前授意的说法,将甘州大营的事,貌似不经意间吐露了出来。 当得知楚天骄在甘州建立了一座大营,屯兵五万后,大贺氏摩吉彻底放弃了此时跟楚天骄硬刚的打算。 “二位远来北胡贸易,一路辛苦了。 明日我就写一封书信,请二位带回甘州。 楚大人要的五千匹马,我会命人护送你们带回去。 这次就这样了,但请转达楚大人,北胡的马,从今以后,只能用铁器和盐来换。” 商队带来的丝绸和茶叶,北胡不是不缺,但这些不属于战略物资。 大贺氏摩吉更希望能跟楚天骄交易盐铁。 北胡缺盐,更缺铁器,没有这两样,大贺氏摩吉便无法继续扩充军队。 第二日,乔兴和吴广看到了五千匹战马。 他们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大贺氏摩吉同意了换马,可这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位北胡壮汉,腰间别着弯刀,背上背着弓弩。 这哪里是五千匹马,这就是五千轻骑。 大当户屠鲁哈哈大笑:“离国的兄弟,当日是我将你们掳到王庭来的,汗王令我亲自送你们南归。” 乔兴虽然不懂兵事,却也明白这北胡人,是以送马为名,趁机跟着自己到边境上去刺探虚实。 他不知道大小姐是否有准备,如果边境空虚,那这五千北胡骑兵,是否就会趁机冲过边境打草谷? 不过想到田桓已经带着一百轻骑突围出去,想来楚天骄已经收到了消息。 商队的物资都已经清空,几十名商队伙计赤手空拳,各自骑着一匹马,跟着这五千骑,缓缓向甘州边境行去。 楚天骄已经见到了田桓,知道了乔兴和吴广被扣押的事。 她淡定的到了甘州大营,点齐剩下的一万五千名新兵。 楚天骄站在点兵台上,对着新兵们说: “没有见过血的士兵,不算真正的士兵。 各位入伍也有一个月,现在北胡边境有异动,我带大家去见见血。 尔等可敢跟着我一战?” 台下的士兵们稀稀拉拉的有人喊道:“敢!” 大部分的新兵,都是一脸的蒙圈。 虽然知道迟早都是要上战场的,可才入伍一个月就上战场,这也太快了。 他们倒不是害怕,而是这一个月,他们觉得自己才学会队列和简单的劈砍,大部分人射箭连靶都上不了,这样的战力,大家心里都没底。 陆承基看着这些装备着朝廷发放的破烂兵器,连皮甲都没有的步兵,皱眉问道:“大小姐,你就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去打北胡人?” 楚天骄淡然道:“冲杀还用不到他们,就是带他们去壮个气势。” 陇城到边境并不远,大军开拔,三日即到。 两万五千步兵汇拢,就地扎营。 肖奇前来汇报:“据斥候来报,北胡有五千骑正在靠近,大约还有半日路程。” 楚天骄下令自己从上京带来的一千骑兵集合,然后对肖奇吩咐道: “一个时辰后,你带领所有新兵开始列阵。 待到北胡人到来之时,一定要做出枕戈待发之势,杀气要足,吼声要猛。 我带领一千骑兵,会会这些北胡人,你给我压阵。” 北胡大当户屠鲁带着五千轻骑在距离离国军队千米的地方停下。 屠鲁抬眼望去,前方似一片黑云压顶,黑云之前,一千重甲骑兵执锐披坚,已呈进攻之势。 屠鲁心道: “这特么的怕是有近三万人枕戈待发,竟然还有重甲骑兵,这甘州的州牧,到底是来接收马的,还是准备挥兵北上灭了北胡?” 这一对重甲骑兵之前,一位身着玄铁铠甲的小将,手持一张暗红色的大弓,正远远的瞄准着自己。 屠鲁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 “这人是谁?”屠鲁将乔兴叫过来问道。 乔兴自豪的介绍道:“这就是武胜大将军,甘州州牧,我家大小姐楚天骄!” “隔着那么远,为何我依然能感觉到那箭上带的杀气?” “那是六国十大杀器排名第三的残月弯弓,大当户与我家大小姐的距离,正好在残月弯弓的射程之内。” 屠鲁只觉唇干舌燥,咽了口口水,急急冲着乔兴喊道: “快,快过去跟你家将军说,我们就是来送马的。” 第356章 大将军万胜! 乔兴只身冲回己方阵营,下马跪在地上: “大小姐,乔兴有愧使命。对面是北胡大当户屠鲁,奉北胡王命送马,并带来了五千勇士。” 楚天骄收起了残月弯弓。 “乔兴,你很好,没有辜负我的重托。 这屠鲁会来,意料之中,两国相交,凭的是实力。 大贺氏摩吉,想看看我楚天骄的实力,我就展示给他看看。” 乔兴道:“大小姐,屠鲁已生怯意,让我转告您,他就是来送马的。”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背到了背上,接过陆承基递来的火云枪。 “乔兴,麻烦你再回转回去,告诉屠鲁,既然来了,可敢与我对阵一场? 大家都是军人,他不战而退回去也不好交代。 不若我就用这一千骑兵,与他五千骑兵操练一盘。 若是他输了,不仅他带来的五千战马留下,再拿五千匹马来赎人。 若他赢了,我身后的两万五千人,也不会为难他,放他北归,并且可以将这五千匹战马带走。” 乔兴得令,毫无惧色的回转,将楚天骄的话转达给了屠鲁。 屠鲁能成为大当户,也不是纯粹的莽夫。 他明白是自己带着五千北胡勇士过来,惹怒了楚天骄。 现在,想放下马轻轻松松的回转,是不可能的了。 还好,楚天骄提出的条件是一千对五千,楚家军的重骑兵虽然骁勇,但屠鲁对自己麾下的五千轻骑,还是有信心的。 他隔着马匹对乔兴说: “你家将军可会信守承诺?如果我们赢了,真的放我们带着马走?” 乔兴拱手道:“我家将军一言九鼎,大当户尽可放心。” 屠鲁一咬牙,豪气干云的挥手道: “好!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就陪她操练一场。 丑话说在前头,两军交战,死伤自负,不可事后伤了两国和气。” 乔兴被再度放了回去转达屠鲁的话。 吴广和商队的其他伙计,仍然被扣押了下来,作为人质。 如果这一场对阵之后,楚天骄不放屠鲁走,吴广等人,显然就没命活下去了。 陆承基作为楚天骄的亲卫队长,与屠鲁的随从,商议制定了简单的对阵规则。 两军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在划定的区域里冲杀。 夺得对方帅旗为胜,若一柱香的时间内,无法夺旗,视为平局。 屠鲁自忖这规则对己方有利。 毕竟他以五对一。 他认为只要将帅旗竖在大军中间,凭楚天骄的一千人,就很难攻进来夺走帅旗。 他让军中唯一识字的亲随看过赌约后,按上了手掌印记。 双方的赌约正式生效。 可惜,屠鲁不知道,这一千重骑,都是楚家军西山大营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平时这一千人可以是轻骑,也可以是重骑,但都称不上重甲骑,而今日,他们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 屠鲁人数虽然是楚天骄的五倍,但是这可是轻骑对重甲骑,人数再多,他都占不到便宜。 当然,这也不能怪屠鲁,毕竟,像重甲骑兵这种战争怪兽,在北荒草原上,根本就见不到。 楚天骄将那面下山猛虎旗,交给了陆承基。 “葛千户,你的任务就是举着帅旗,紧跟着我。” 一百亲卫,跟在楚天骄和陆承基身后。 肖奇擂响了战鼓,两军对阵开始。 一支香被点燃,插在了圈定好的场地边。 楚天骄带领的一千重甲骑兵,倾巢出动。 这一千骑散开时,屠鲁并未感觉到太大的压力,但当看到这一千人,变形为锋矢状,如一道钢铁洪流般杀来时,屠鲁急忙下令前军准备包围射击。 屠鲁自己和帅旗躲在后军之中,以两千骑为肉盾,指挥着其余三千轻骑左右包抄离国的一千骑。 楚天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来北胡人还没有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重甲骑兵。 真正的重甲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每匹马,都需是百里挑一,体力和负重达标的上等良马。 这些战马身上的裙甲,刀枪不入。 目前,楚天骄的重甲骑兵,还做不到一人双马,只能一人一马。 所以她将对阵的时间,限定在了一炷香之内。 超过一柱香,这些马,可能就会因为负重过大,身覆重甲奔跑,无法散热或者疲劳而折损。 每名骑兵身上,从头到脚覆甲,并在锁子甲之外,还捆绑了两块铁板,护住了前胸后背。 重甲骑兵一旦发起冲锋,便如那行走的杀人机器,所过之处,碾压一切。 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人和马,都会被他们的马蹄踩得粉碎,被他们手中的刀剑,切成碎片。 即使在离国,也没有多少重甲骑兵。 主要因为重甲骑兵的装备,实在太贵。 楚天骄带出来的这一千骑兵,身上的装备,已经是楚家军的一半家底了。 也就是她这一年赚了不少的钱,离阳侯才舍得将这一半的家底,分给楚天骄。 像北胡这样缺少铁器的游牧民族,想要有一支重甲骑兵,基本上属于妄想。 楚天骄所骑的小红,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 身负铁甲,依然能健步如飞。 当屠鲁看见楚天骄手持长枪一马当先,身后就是楚家军的下山猛虎旗时,呢喃道:“楚家的这个女人,莫不是疯子?她怎么敢带着帅旗冲杀在前?” 虽然怀疑楚天骄的动机,但既然楚天骄敢带着帅旗冲过来,屠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让传令兵打旗语,让所有的人,都冲向楚天骄。 此举正中楚天骄的下怀。 原本成锋矢状的楚家军,在楚天骄带着亲卫刚刚与北胡人交锋时,突然散成蝴蝶形,楚天骄与那一百亲卫,成为了蝴蝶的身体,帅旗退到了腹部。 北胡人的箭矢落在重甲之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是楚家军的刀枪剑戟,迅速的落到了北胡人的身上。 重甲骑兵所过之处,轰隆隆,大地震颤,最前方身负铁甲的战马,甚至被蒙上了双眼。 这些马,看不到前方的敌人,只一味的向前推进。 马匹上的骑士们,根本不管北胡人射来的箭和砍来的弯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种绞肉机一般的打法,彻底把屠鲁吓傻了。 他可不想在这样非正式的交战中,折损掉自己大半的部下。 “认输,我认输!” 可惜,战场之上,楚天骄听不到他喊认输的声音。 有三千轻骑已经被屠鲁散了出去包抄射击,他身前的两千骑,根本就不够离国的重甲骑杀的。 直到楚天骄的火云枪抵住屠鲁的胸口时,屠鲁再度说出“认输”二字,才被楚天骄听清楚。 陆承基夺过屠鲁的帅旗一折为二,扔到了地上,大喊一声:“万胜!” 边境上列阵观战的两万五千名新兵看到了远处的战果,个个热血沸腾,跟着齐声大喊起来:“大将军万胜!” 这喊声地动山摇,伴随着北荒大草原的朔风,传到了很远。 第357章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北胡大当户屠鲁临走时,看楚天骄的眼神很复杂。 楚天骄客气的让陆承基解下屠鲁马上的水囊,递还给了屠鲁。 陆承基拍了拍屠鲁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家将军,是你欠她五千匹战马,不是她欠了你。” 屠鲁苦着脸接过水囊,向陆承基致谢。 而后带着他幸存下来的部下,准备步行离开。 楚天骄突然一拍脑门,追了上去,冲着屠鲁笑道:“大当户刚才那么看我,是想提醒我两军对阵,战损了六百匹战马,您会在送赌资来时,一并补齐,对吗?” 屠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伟大的昆仑女神作证,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可是,如果自己不答应,离国的这女将军,还会放自己轻松的离开吗? 屠鲁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认下。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半月之后,我会派人送来五千六百匹战马,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楚天骄豪爽的挥挥手,对屠鲁说:“谈不上什么不杀之恩。我离国与北胡,本就不是仇敌。如今我在甘州当政,有大把的时间与北胡亲近。 大当户乃是北胡勇士,楚天骄心中敬佩。 不若大当户替我向北胡王传讯,像今日这种两国联合军事操练的活动,咱们以后可以多多举行。 这既可以增进两国友谊,又能达到操练军队的效果。 来年,咱们两军说不一定有携手共击西戎之时,届时两军配合,自然更加娴熟。” 屠鲁闻言有吐血之感,心道: “你赢了我五千匹马,竟然还想比?做梦!” 可他也不敢明着反驳。 只能跟楚天骄客套之后应下,匆匆告辞离开。 望着北胡人离去的背影,陆承基问楚天骄:“你就这么放屠鲁走了?就不怕他赖账?” 楚天骄淡定的摇头:“他敢,大贺氏摩吉也不敢。” 陆承基点头:“确实,你放屠鲁放得越轻松,大贺氏摩吉便越不知道你的虚实。” 楚天骄擦拭着火云枪身上的血迹道:“他要是敢不将马送来,咱们就追到北胡王庭去要债。” 陆承基摇头,指着身后那两万五千名新兵道:“靠他们,你还打不赢北胡。” 楚天骄傲然的将火云枪别入小红马鞍上的枪槽里,望向那两万五千名士兵道:“这一次,咱们带回来四千多匹战马,据乔兴说,其中一千匹是没有阉割的好马。 我准备就在这附近建马场养马,要不了多久,这些马就能产下小马,过个三五年,咱们的马就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别说是北胡,就是西戎王庭,我都敢走一遭。” 陆承基有些担忧:“这附近,可已经越过烽燧,超出离国的边境线了。” 楚天骄冷笑:“北荒大草原原本就是无主之地,离国从未承认过是大贺氏摩吉的地盘。 以前张天河不作为,在甘州画地为牢,我楚天骄可没那么傻。 眼前这么好的天然牧场不利用来为离国养马,白白便宜了北胡人,岂不是亏得慌? 至于所谓的边境,从来都是靠武力说了算。 如果离国打不过北胡,别说以那几座烽燧为界,就算是陇城,我估计大贺氏摩吉都敢占了去。 如今我表现得越强势,大贺氏摩吉才会越听话,他怕西戎吞并了他,只能乖乖的与我甘州合作,为我提供马匹。” 楚天骄已经看过了乔兴带回来的大贺氏摩吉的信,里面说的关于互市只能用盐铁交易马匹的事,楚天骄当这是放屁。 铁是战略物资,她怎么肯轻易给大贺氏摩吉。 盐倒是可以商量,可惜甘州偏偏不产盐,楚天骄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盐来跟大贺氏摩吉交易。 楚天骄没有提出让屠鲁用五千匹未阉割的战马来充抵赌资,因为那样,大贺氏摩吉很可能就会赖账。 未来想搞到更多的马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楚天骄带着一千重甲骑兵回到营地。 一千匹马上的裙甲已经卸掉,肖奇带着人上前来帮助骑兵们卸掉重甲。 这些重甲装备,在被小心的擦拭后,全部收入了木箱之中。 肖奇眼红的拍着身前的一只木箱感叹道:“大将军,什么时候,甘州大营才能有一只自己的重甲骑啊?” 楚天骄想到了自己给玄清道长写的信,推算不久便会收到回信,笑道:“应该要不了多久了,甘州会有一只五千人的重甲骑。” 肖奇激动的冲上前想去抓楚天骄的肩膀问个清楚,伸出手之后才意识到楚天骄是女子,还是晚辈。 虽然大家是军中袍泽,这样的举动也不合适。 肖奇慌忙收回了手,尴尬的在自己的身上抹了抹。 “大将军,你说真的?若甘州大营能有五千重甲骑,我老肖请命入重甲营,亲自训练士兵。” 楚天骄笑而不语。 肖奇没有得到答复,懊恼的一捶胸口,长叹道:“老了,被大小姐嫌弃了!” 楚天骄确实觉得肖奇统帅重甲骑不合适。 重甲骑对体力的要求太高,肖奇虽然战斗经验丰富,毕竟已经四十岁的人了,体力上可能吃不消。 听肖奇这么说,楚天骄也不好点破,只得道:“肖叔叔,此事目前还没有影,要打造重甲装备,需要精铁,等我甘州能有那么多的精铁之时,再议不迟。” 楚天骄原本以为,要等玄清道长的回信后,炼铁工坊才能炼出精铁。 她万万没有想到,等自己回到陇城时,炼铁工坊那边传来讯息,让她赶紧的过去一趟,已经炼出了精铁。 这些日子以来,陆鼎峰抓着清风,整日的泡在武胜县的炼铁工坊里。 凭借着清风零零碎碎的记忆,陆鼎峰不断地改进炼铁工艺。 楚天骄赶到武胜县炼铁工坊时,还看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大锤,正在敲击着炉火上的一块半熔铁。 “三师兄,你来了?” 李匡笑着放下大锤,指着旁边的一柄剑胚道:“小师妹,师傅传讯给我,说你要炼精铁,让我快马赶到甘州来教你。 你看看这剑胚,硬度和柔韧性是否达到你的要求?” 剑胚就是还未上剑柄的铁剑。 楚天骄拿起剑胚,手指轻弹,听到一阵清越的蜂鸣声。 她找护卫要了一柄朝廷发放的铁剑,对着剑胚砍去。 朝廷发放的铁剑,出现了明显的缺口,而那柄剑胚,上面只多了一道划痕。 “精铁,真的是精铁!” 楚天骄兴奋不已。 甘州自己就能炼出精铁了,那五千重甲骑兵,将不再是幻想。 还有那两万五千名新兵的武器,都可以全部换成精铁打造的新兵器。 甘州士兵的战斗力,将大幅度的上升。 第358章 我以为,在你心目中,我是不一样的 李匡的到来,为甘州的炼铁工坊带来了整套的“炒钢”工艺,炼出的精铁,质量甚至超过了朝廷炼铁工坊炼出的精铁。 楚天骄下令先生产军刀和箭镞,替换掉甘州大营那些破烂的兵器。 由于打铁的工匠稀缺,楚天骄又向全甘州征招铁匠,许以丰厚的薪资。 从这一天起,西山铁器工坊的高炉,就没有熄火过一刻,不停的炼铁炒钢。 怕西山的铁矿不够,楚天骄甚至派出了几队人马,在甘州境内,寻找其他的铁矿。 铁矿没找到,竟然被他们找到了一处盐碱地。 带回来的盐碱土,楚天骄看过之后,皱眉道:“这种盐碱土,里面确实含盐,但是也含大量其他有毒的杂质,不能食用。” 李匡和清风正巧这日从西山的铁器工坊回到陇城。 清风一回到州牧府,就去找凤甲买糕点去了。 李匡装作汇报兵器制造进度,蹩到了前衙看楚天骄。 楚天骄起身迎接。 李匡发现案上的一包盐碱土后,问明了缘由。 “我记得师门里有一本祖师爷写的书上,记载着如何用海水提炼精盐。 既然海水都能提炼出盐,那这盐碱土,提炼精盐的方法,应该是相通的吧?” 楚天骄张大了嘴,愣愣的望着李匡,神秘兮兮的问道:“三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师门到底是干什么的? 祖师爷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怎么什么都会?” 李匡凑近了,低着头冲着楚天骄笑,没有言语。 他眼底散发着柔柔的光,楚天骄从那双眸子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李匡最近总呆在炼铁工坊里,每日被烟熏火燎,原本就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更黑了些。 从武胜出发前,他特意仔细的沐浴清洗了一番,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 清风甚至借出了之前楚清言留给他的一瓶羊脂油,涂在了李匡的脸上。 现在李匡的脸,麦色中带着点莹润的光泽,英挺的五官,更显阳刚之气。 两人的距离太近,府衙大堂内又只有他们俩人。 楚天骄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工坊见到李匡赤裸着上身打铁的模样,那一身健美的肌肉,无处不彰显着力量之美,不禁咽了咽口水。 为了掩饰尴尬,楚天骄在李匡的身上嗅了嗅问道: “呃,三师兄,咱们师门不会还教了你用羊尾巴熬制护肤霜吧?这味道,竟然把羊膻气去掉了,但楚清言加的那些桂花味道,还保留着。” 李匡噗呲一笑:“加点柳木汁水,就能去掉那股羊膻气了,这确实也是师门里的典籍上记载的。” 楚天骄退回了自己办公的案台后,坐了下来,指着那包盐碱土道:“那就麻烦三师兄帮忙,试试这盐碱土能不能提炼出精盐了。” 李匡将那包盐碱土收走,放入了怀中。 “我只记了个大概,清风记忆好,大概他能记全。” “三师兄,师门记录这些的高深技艺的书叫什么?我派人去黟山取回来,我也要研读一二。” “《云氏杂学》,你写信给师傅,他会给你的。那本书属于咱们云中观的启蒙书籍之一,除了不能随意外传外,门中弟子看,没什么限制。” “三师兄,你准备在甘州待多久?” “怎么?小师妹想赶我走?” 楚天骄其实是感觉到了李匡身上的压迫感日盛,有些别扭。 她自然已经猜出了李匡的心意,但是两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没必要经常在一起,徒增烦恼。 这其实也是楚天骄最近非常苦恼的事。 她这一世,压根就没有嫁人的打算,但是随着大家年龄渐长,她发现再要保持跟异性朋友间单纯的友谊,已经很难了。 她愿意将李匡当做兄弟,可这位兄弟看自己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像野狼守着猎物了。 更加该死的是,她发现自己还不能完全做到心如死水,时不时的竟然也会被美色所迷。 无论是陆钰的盛世美颜还是李匡的健美身材,都偶尔会让她生出垂涎欲滴之感。 不过她保证,自己这不算对谁动了心,就是单纯的流口水,有种见到美少年的画报,想舔画的冲动而已。 李匡受师命来帮自己炼铁,楚天骄还不至于平白无故的赶人家走。 她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尽量的避开。 “三师兄言重了,我只是明日便要启程去甘州大营,怕招待不周,所以问问三师兄的行程。” 李匡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递给了楚天骄,狡黠的笑道:“正好,我要去甘州大营报道,明日一起?” 楚天骄狐疑的打开文书,一看这是任命李匡为虎贲校尉,受皇命派往甘陕道,协助甘陕道总督楚炎训练新兵的任命书。 楚天骄满头黑线,头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道:“小师妹,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楚天骄面有薄怒,“甘陕道总督是我四叔,整个甘陕道的驻军,都是我楚家军,什么时候陛下竟然开始习惯了往楚家军中,派李家人了?” 上一次楚家军东征,陆云奎就曾经派过陆兆凌为监军,李匡为护军参领。 当时东夷大军兵临临海城下,军情刻不容缓,陆兆凌和李匡到达军营时,正值大军即将出发,楚家不愿意动摇军心,默认了这件事。 事后陆兆凌被楚天骄算计,丢人现眼,被褫夺了亲王爵位。 李匡却跟着楚天骄立下了战功。 李伯昌本打算让李匡就此出仕,李匡却以自己要考武状元为名,拒绝了。 这一次,李匡竟然拿着一封到楚家军中任职的文书,光明正大的来到甘州,这让楚天骄又惊又怒。 惊的是,李匡竟然会放弃考武状元,直接出仕,并且到了甘州。怒的是,皇帝竟然已经习惯了往楚家军中掺沙子。 楚天骄的话,充满了排外感,对李匡来说,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 “小师妹,你冷静一点。陛下既然已经动了心思,就不会停手。 楚家人可以占了东部的雍平关和临海城守将的位置,那么,西部一定会派非楚家的将领过来。 我不来,就会是别人来。 我以为,在你心目中,我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放弃了武选,直接来了。” 这话中的道理,楚天骄一听就明白了。 李匡话中饱含的情谊,亦让楚天骄动容。 两人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多次,不管这份情谊本质是什么,楚天骄都愿意相信,如今的李匡,不会出卖自己。 一想到自己对甘州大营的布局,因为陆云奎的掺沙子行为,不得不做得更加隐秘,楚天骄长叹一口气,抱歉道: “三师兄,刚才我不是冲着你发火。你说得对,这局面,原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你来,总比别人来强。” 第359章 李匡的答案 李匡见楚天骄冷静下来,才解释道,朝廷原本是要派他二哥李晋来甘州的。 他知道后,认为如果他二哥来甘州,必然会跟楚天骄起冲突。 正巧玄清道长传讯给他,让他到甘州来教楚天骄炼精铁。 李匡便动了心思。 深思熟虑之后,李匡找到了六皇子陆元清,请他想办法将派往甘州的人选,换成了自己。 楚天骄听完李匡的解释后,更加歉疚。 “三师兄,谢谢你。 这几日,你已经知道我在武胜县发现了铁矿,私炼精铁的事。 你却什么都没问,只闷头帮我炼铁。 我不该因为你姓李,就心生忌惮。 你说得对,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是自己人,咱们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我不该怀疑你。” 李匡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凉,被楚天骄口中的“自己人”三个字抚慰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胸臆中涌起一股酸涩感。 “小师妹,认识你快一年了,这一年的经历,教会了我太多东西。 我现在能肯定的回答你当初问我的那个问题了。 我的答案是——君轻国重!” 当初,在燕回谷追杀上官烈时,李匡被上官烈挟持。 当时楚天骄还在计较李匡前世受陆兆凌指示,没有及时救援的过节。 在选择救不救李匡时,楚天骄问了李匡一个问题: “对你们李家人来说,忠君与爱国,孰重孰轻?” 李匡当时认为两者是一回事。 楚天骄很想告诉他,这不是一回事。 君,只是那位坐在皇位上的陆家人。 国,却是离国的百姓和这大好的河山。 但这话,楚天骄当时没有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楚天骄还是选择了救李匡,被迫放走了上官烈。 她希望李匡在未来的时间里,能慢慢明白忠于国家,忠于百姓,应该高于忠于皇位上那个人的道理。 两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事,这一年的时间,李匡都在思考楚天骄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甚至去问了他的父亲李伯昌,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但今日,他却坦然的对楚天骄说出了答案。 这让楚天骄非常的惊讶。 她和一帮老祖宗,之所以明白这个道理,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普通人。 楚天骄和老祖宗们,从手握皇权到经历了死亡,又经历了死后灵魂被囚禁,甚至看到了离国的江山倾覆的结局。 所以皇位上的那个“君”,对他们没有任何的羁绊。 “忠君”两个字,已经从楚天骄和陆鼎峰等人的脑中剔除了。 可是像李匡这样的,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要明白这个道理却是非常的难。 天地君亲师,君权神授这些观念,早就根植在了所有人的心目中。 楚天骄很想知道,李匡是如何想明白的,她一脸郑重的问道: “三师兄,你是如何想通的?” 李匡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老实的交代:“小师妹,我……陆钰带我去了青楼……” 楚天骄的头顶,又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时候开始,李匡和陆钰已经关系这么好了? 你俩一起去逛青楼,为什么要告诉我? “三师兄,咱们在说如此严肃的问题,你跟我说你和陆钰去青楼了,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青楼里还隐藏着博学鸿儒,言传身教了你什么大学问?” 李匡被陆钰带着去了惊鸿楼后,就一直怕被楚天骄知道。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先交代更合适。 没想到楚天骄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他去青楼这事上。 他红着脸解释:“小师妹,我去的是你的惊鸿楼。 那晚,我跟陆钰、六殿下,约好了在惊鸿楼见面,主要是为了请六殿下帮忙,从大宗正那里取出皇家玉牒。 没想到碰到了四殿下。” 听到这里,楚天骄才明白李匡想表达什么。 “三师兄,陆钰带你去见六殿下,六殿下是不是向你示好了?” 李匡点头。 “我根本不想沾染上皇子之间的争斗,无奈四皇子成了我二姐夫,身为李家人,我根本没法撇清。 我也没有要亲近六皇子的心思。 当时想着随便他们谁上位,我就听谁的。 可我无意中见到了四殿下在惊鸿楼拉拢官员,还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谈话,让我很困惑。 这样的人,如果当了皇帝,我还要听他的吗?” “四皇子后来也发现了我跟六皇子在一起,第二天就把我叫到四皇子府,一顿训斥。 看着他为了上位,不惜拿我二姐来威胁我的丑态,我便彻底的想明白了。 连这样的人,都有资格竞争皇位,那么‘忠君’二字,不过是个笑话。” 楚天骄在心里为陆兆凌点了根蜡。 真该谢谢陆兆凌的,他以一己之力,竟然凿开了李家人迂腐的脑袋,让李匡明白了真正应该忠诚的,不是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而是这万里河山。 “三师兄,你能想明白就好。 皇帝,一样是人,甚至,他们可能具有比普通人更加贪婪的人性。 即使登基之前,那个人心思干净些,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就会变成权利的怪兽。 咱们身位武将,在被皇权支配之时,永远不能忘了,我们真正要保护的人,是自己的家人和黎民百姓。 离国的江山社稷,不仅仅是他陆家人的,更是我们这些武勋世家和离国百姓的。” 楚天骄的话,振聋发聩,李匡看着她,感觉她的身上似乎有光,将自己脑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小师妹,你说离国未来几年,会有接连不断地兵灾,真的吗?” 楚天骄不能告诉李匡前世所见,却将前世发生过的事,以推衍的形式,挑拣着告诉了李匡。 李匡听到楚天骄的推衍结果,竟然是国破家亡,不禁吓白了脸。 “小师妹,难怪师傅说你是奇才,让我一定要辅佐你。没想到你的天机斗术,进步如此之快! 你说的这些,我听上去是那么的真实。 我虽然不懂天机斗术,但是我觉得那一切,似乎真的有可能发生。” 楚天骄:“……” 她心中暗忖:“没想到跟着师尊学天机斗术还有这好处,自己说点前世的事,竟然就被三师兄自动脑补为从天机斗术中推衍出来的了。 这可远比自己说做梦梦见的,来得合理得多。” 两人既然已经说开,楚天骄便不再隐瞒李匡自己的打算。 “三师兄,我想将甘州打造成震慑西戎和北胡的军事重镇。 西戎国力强盛,且人人善战,咱们跟西戎已经打了十几年了。 离国再被这样消耗下去,迟早会被拖垮。 东夷和南楚这些邻国,都在等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近年来,离国越来越势弱,大战一触即发。 朝廷依然不自知,不作为。 没有兵力和粮草、军械的支持,我爹也无能为力。 如果我能将甘州经营起来,向北威慑北胡与我们合作,向西可以支援阳关守军,西北的困境便会暂时解除。 届时,若有余力,咱们就将西戎人彻底打服,换几十年的安稳。” 李匡被楚天骄说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保证道:“小师妹,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我会帮你的!” 第360章 啊?我小世子? 第二日,楚天骄亲自带着李匡去甘州大营报到。 李匡只是六品的虎贲校尉,楚天骄将他安排到军中,做肖奇的副手。 肖奇是楚炎派来管理和训练新招的两万新兵的具体负责人。 可以说是楚炎的死忠。 看朝廷派了个李家人来,本来是准备为难一下李匡的。 幸好有楚天骄从中斡旋,介绍李匡说,“肖叔叔,李匡是我三师兄,也算自己人。” 肖奇这才将为难李匡的心思憋了回去。 肖奇向楚天骄汇报:“大小姐,前方传来讯息,屠鲁已经派人将五千六百匹战马送到了边境,交给了田桓。 咱们留在北荒草原的人,正在加紧修建马场。 我琢磨着,咱们这两万多人里面,是不是应该组织一次考核,挑选出一万人,组建骑兵。” 楚天骄早有这打算,同意了肖奇的提议,并将考核选拔骑兵的任务,交给了肖奇和李匡两人负责。 李匡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当得知楚天骄竟然从北胡人手中,搞来了一万匹战马时,咽了咽口水。 “小师妹还真的是神人,一万匹战马啊!离国的战马总计也才五万,她竟然在甘州就搞来了一万匹。如此一来,岂不是离国又多了一支骑兵队?” 李匡对楚天骄的崇拜之情更盛,一双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 肖奇冷眼看着,觉得这小子看大小姐的眼神不对,当晚就写信给楚炎告了状。 楚炎回信叮嘱肖奇务必将李匡盯紧了,若发现李匡有不轨的言行,立即将他发配到阳关去。 从这一天起,只要在甘州大营,看见李匡跟楚天骄在一起,肖奇这位四十岁的老大叔,便会出现。 甘州大营的新兵,在边境上见识过重甲骑兵的战斗力后,人人都争相报名,希望能进骑兵营。 楚天骄从上京带过来的一百名行伍长,都是参加过对阵屠鲁的老兵。 这些人在甘州大营里混得风生水起,不断的宣传自己当初是如何从轻骑转为重骑再到重甲骑的。 在新兵们的心目中,重甲骑成为了军种中的王者。 新兵们仿佛见到了一条通天大道,发了疯的训练,就希望在稍后的考核中,能够脱颖而出,先进入骑兵营。 对于这样的情景,楚天骄喜闻乐见。 大营中有肖奇和李匡主管,她分身出来,把精力都投入了春耕中去。 楚天骄以州牧府的名义,下达了开荒减税的政策,并派了衙役四处宣讲。 按照楚清言临走时的布局,楚天骄还在陇城建立了钱庄,以低至两分利的利息,贷钱给百姓,以供百姓购买粮种。 铁器工坊里,生产出一批耕犁,借给百姓使用。 地面刚刚开始化冻,整个甘州都在开荒种地。 日子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楚天骄每天都要处理公务到深夜。 陆鼎峰已经被她从铁器工坊唤了回来,帮着她处理公务。 夜已经深了,楚天骄将成堆的公文抱回了后衙,陆鼎峰陪着她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唠叨。 “小孙媳妇,你快想个办法把楚清言叫回来吧! 你太祖爷爷我最不耐烦的,就是看折子。 而且以前看了折子我能做主,现在看了折子,却只能生气。 你开荒减税的政策是好,可你看看,这些富户,竟然开始巧取豪夺,诱骗百姓将开出来的荒地,挂在他们名下。 好多百姓被朝廷坑怕了,竟然愿意先拿一笔钱,将开出来的荒地卖给富户,自己继续当佃农。 归根到底,都是陆云奎这龟孙子的错。 当年我就是穷得吃不起饭才造反的,建国后深知苛捐杂税猛于虎的道理。 但当时离国太穷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将税定在了十税一。 我儿子能干,在他手上,又将税降到了十五税一。 这税率保持了几十年,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到楚清言当政时,离国的人口翻了一倍不止。 你再看看,陆乾坤这孙子,将税涨回了十税一,陆云奎这龟孙,竟然敢实行五税一。 搞得现在有地,百姓都不敢种了。 我老人家恨不得现在就回上京,从皇宫里把陆云奎那小子拉出来,召雷劈死他! ……” 楚天骄也确实觉得少了楚清言,公务繁忙,自己被陷进去后,无暇顾忌兵事。 “太祖爷爷,下个月我哥娶亲,到时候我会回一趟上京,想办法把太姑奶奶接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楚天骄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楚天骄立即冲出了书房。 守夜的凤癸已经冲了过去。 “大小姐,是个人!” 楚天骄就住在州牧府的后衙,这座后衙是之前张天河为了伪装廉洁,没有扩建过的。 院墙之外,便是一条小巷子。 楚天骄走过去一看,一个人匍匐在地上,想来是刚从院墙翻入的。 陆鼎峰拿着烛台出来,烛光照在地上那人的身上。 那人身穿白衣,殷红的血迹从身下浸出,发顶束着玉冠,一头长发四处飞散,沾染上了泥土。 楚天骄心中一颤,赶紧的蹲下,轻轻的将那人翻了过来。 “阿钰?” 陆钰闭着眼,脸上和身上都有血迹,当胸有一支断掉的箭镞。 楚天骄紧张的探了一下陆钰的鼻息,还好,他只是晕过去了。 “啊?我小……世子?” 陆鼎峰也是急了,拿在手中的烛台差点掉在地上。 楚天骄将陆钰拦腰抱起来,一边大步回房,一边吩咐凤癸,立即唤醒凤字小队去府外查探。 回到卧室,楚天骄将陆钰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她一张脸黑如滴墨,检查完陆钰的伤势后,遣人去请陇城最着名的医者庞百寿。 在等大夫到来的时间里,楚天骄给陆钰施了针,暂时止血。 屋里只留了陆鼎峰打下手,陆鼎峰急道: “小孙媳妇,为什么还不给我小孙孙拔箭头?” 楚天骄皱着眉道:“这箭头的位置太刁钻,离心脏不到一寸,我没有把握。 等庞大夫来了,我跟他商议之后,再看如何拔更安全。” 第361章 你可敢替病人取箭镞? 为了保险,楚天骄派出了好几队人,将陇城中出名的医者,全部请来协助会诊。 凤乙带着府兵,骑着快马,赶到庞府。 庞家是甘州知名的世家,半夜三更被叫开门,还看到一众府兵堵在门口,庞家人差点没吓死。 庞百寿听到是楚天骄请他过去救人,才收了魂。 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拒绝,跟着凤乙回了州牧府。 庞百寿五十几岁的样子,须发半白,体态微胖。 看过陆钰的伤势后,一边摇头,一边拱手抱歉:“楚大人,恕老朽无能,这位公子的伤,神仙难治,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 陆鼎峰一直守着他的小孙孙,听庞百寿说治不了,一着急,生气的抓起了庞百寿的衣领,怒吼道:“怎么就治不了?治不好他,我灭你九族!” 按道理,陆鼎峰此时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庞百寿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双腿颤颤,一股尿意顺流直下。 当腥臊的水滴落到陆鼎峰的鞋面上时,陆鼎峰才松开了手,庞百寿顺势摔倒在了地上。 楚天骄原本就心急陆钰的伤情,看到这情景,怒喝道:“桑葚,住手!” 庞百寿从未如此丢脸过,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得失禁了,回过神来后,觉得羞臊,爬起来冲着楚天骄怒道:“楚大人,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楚天骄冷着脸问:“给你什么说法?人你救不了,还在我府里随地小便,我看你是徒有虚名,滚出去!” 庞百寿被丢出了州牧府。 另外几名楚天骄派人去请来的民间大夫,吓得人人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楚天骄指着其中一名姓张的老大夫道:“你来看!” 这名张大夫与庞百寿齐名,平日里也算竞争对手,刚才看到庞百寿受辱,心里畅快,但同时也害怕。 被楚天骄点名,硬着头皮上前查看陆钰的伤势后说:“这位公子现今中箭的位置,很刁钻,老夫观其脉象,内脏并未大出血的迹象。 又幸好有高人施针替这位公子止血,如今出血量并不大。 可先用百年人参续命。 怕就怕直接拔箭头,反而引发大出血,或者箭镞的倒钩,伤到心肺。” 这位张大夫的判断,与楚天骄的一致。这也是楚天骄为什么没有直接拔箭头的原因。 不拔,或许还能拖延一段时间,拔了,却可能立即大出血而亡。 如果洛霓裳在,胜算会高出许多,楚天骄已经飞鸽传书上京,让洛霓裳即刻赶来。 但从上京到陇城,即使快马不眠不休,也需要三四日,箭头不拔,陆钰等不了那么久。 楚天骄命人去寻百年人参,这位张大夫赶紧说自己家中就有一支三百年的人参,愿意献给楚天骄。 楚天骄道:“好!我即刻派人去取,事后必有重谢。” 凤癸拿着张大夫写的便签,去张家取人参。 其他几名大夫,也一一上前诊治。有了张大夫开头,几名大夫活络了起来,开始跟楚天骄一起讨论救治方案。 一名姓秦的年轻大夫,目光闪烁,抬头察看楚天骄的脸色,欲言又止。 这神情正好被楚天骄捕捉到了。 “秦大夫,有什么想法尽可以畅所欲言,不用顾忌。” 这位姓秦的年轻大夫才说:“启禀州牧大人,小的行医之前,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兽医。 为了给牛治伤,曾经开过牛胸,将牛胸里被撞得内出血的内脏缝合后,再将牛胸合拢,那牛,多活了好几年……” 这秦大夫刚说一半,其他的大夫闻言后,面有怒色,迅速的避开他,与他保持着距离。 看那样子,如果不是有楚天骄在,就会群起而攻之,将秦大夫训斥得狗血淋头。 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不能轻易损害,更何况开胸,这在大家眼里,就是鬼神之术。 就像洛霓裳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实施这样的鬼神之术,而差点被烧死。 楚天骄听了这秦大夫的话,却眼睛一亮。 洛霓裳始终不肯用那一套鬼医的传承,更没有教给楚天骄。 但是楚天骄却从洛霓裳的言谈中,猜出了原理应该是与这位秦大夫所说近似。 因为洛霓裳对待外伤便是如此,还告诉楚天骄,如果在战场上受了外伤,一定要消毒、缝合起来,再上药。 楚天骄将其他的大夫都请了出去,只留下了这位叫秦本拙的年轻大夫。 “秦大夫果真是之前做过兽医?” “不敢欺瞒楚大人,小的自幼家贫,跟村里的兽医学的医术。后来才来到城里春林堂当学徒,而后独立出来行医。” 楚天骄看秦本拙的模样,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个家贫的村里孩子,没有名师指导,靠在医堂当学徒,根本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成为名医。 显然秦本拙在说谎。 不过楚天骄现在暂时不想追究这些,救陆钰要紧。 “秦大夫,你说的开胸之术,可能在人身上实施?若秦大夫会,尽可以对我直言,我必不会将之视为异术,为难你。” 秦本拙抬头望着楚天骄,见她说得真诚,犹豫后说: “小的只听说过百年前有人能,如今这技术已经失传。小的不熟悉人体胸膛内的脏器结构,不敢贸然下手。” 楚天骄想了想道:“如果给你一具尸首,对照位置开胸后查看,你可敢替病人取箭镞?” 秦本拙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楚天骄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闪而过的兴奋。 楚天骄的心中有了判断。 目前陆钰的伤势还算稳定,楚天骄担心过一阵便可能开始发热,让其他的几名大夫进来,命令他们一定要守住陆钰,该施针,施针,该灌药的灌药,等她回来再拔箭头。 陆鼎峰也被留下守着陆钰。 楚天骄自己带着秦本拙出府,骑上快马,直奔城外义庄而去。 到了义庄,楚天骄让人控制了看守义庄的老头。 那老头看见秦本拙,刚要出声,被秦本拙一个眼神制止。 楚天骄和秦本拙进了停放尸首的房间。 这里鬼气阴森,就连楚天骄这样在战场上见惯了尸体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控制了一下稍微有些慌乱的心绪,想着躺在府里等待救援的陆钰,一狠心,随便掀开了一具尸体身上覆盖的裹尸布。 第362章 秦大夫原本是渤海秦家人吧? 这是一具女尸,根据脸上的尸斑看,死了应该才一两日。 秦本拙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惊叫了一声,躲到了楚天骄身后。 “女尸不合适,换一具。” 楚天骄又走到旁边,掀开另一张裹尸布,还好,这是一名男子。 “秦大夫,过来吧!” 秦本拙畏畏缩缩的跟过来,半睁着眼,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单腿发软,似乎就要跪下的样子。 楚天骄原本不打算现在揭穿秦本拙的身份,但看他这么能演,担心耽误了时间,不耐烦的说道:“秦大夫,别装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剖尸。” 秦本拙一愣,颤抖着发誓:“大人,小的真的只剖解过牲口,没碰过人尸。” 尸体上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楚天骄掏出一张手帕,掩住鼻子,瓮声瓮气道:“秦大夫原本是渤海秦家人吧?” 秦本拙想不到竟然会被道破身份,慌忙跪了下来,磕头道:“求州牧大人饶恕隐瞒之罪。” 渤海秦家,便是洛霓裳的母亲,那位鬼医的娘家。 百年前,渤海秦家打算烧死鬼医,致使鬼医毁容,流落民间。 鬼医的女儿洛霓裳进宫为后,势必会对秦家实施报复。 秦家自此败落,消失在了世上。 没想到秦家的后代,竟然会潜藏在甘州,还偷偷的推崇着鬼医的医术。 问清楚秦本拙的出身后,楚天骄更加放心。 “鬼医既然是你的祖先,那你家必然会有她的技艺的一部分传承。 动手吧,我给你打下手,尽快搞清楚人体胸膛附近的结构,咱们好回去拔箭镞。” 秦本拙看楚天骄对自己家族的事,似乎非常熟悉,且对鬼医之术,并不反感,大着胆子说: “小的曾在家族流传的医书中,找到过一本鬼医祖宗的遗作。遗作上有人体解剖图。 小的因为好奇,曾经私下里买过一具无主的尸体,按照图谱解剖。 还请州牧大人赦免我的罪过。” 楚天骄挥挥手道:“赦你无罪!” 秦本拙这才壮着胆子起身,从随身的箱子中,取出一套工具,开始对那具尸体动手。 楚天骄也算是胆大的了,看到秦本拙切开那具尸体的胸部皮肤和肌肉,露出里面的肋骨,还是忍不住紧张和恶心。 为了救陆钰,她强压下想吐的冲动,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本拙操作。 尸体的胸膛被秦本拙打开后,他指着一个部位问道: “楚大人,你看这个位置,是否与那位公子中箭的位置一致?” 楚天骄比对了一下,点头道:“对,就是这个位置。” 秦本拙再一次抬眼看向楚天骄,心中暗暗佩服。 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二次解剖尸体,为了学到鬼医的医术,秦本拙曾经偷偷的拜过一名仵作为师。 他第一次见到仵作剖尸的时候,吓得差点晕过去。 后来连续吐了好几天,夜夜噩梦,寝食难安。 若不是有重振渤海秦氏的信念支撑,他根本挺不过来。 没想到这位州牧大人,仅仅是一位十几岁的姑娘,竟然胆子这么大。 不过想到楚天骄还是一位上过战场的大将军,秦本拙又觉得本该如此。 楚天骄最大的特点就是,她只要觉得对自己有用的知识,便学起来很快。 此时,她伸出了手,仔细的观看人体胸膛内的脏器,向秦本拙询问,每一个具体是什么,那本图谱上是怎么描述的。 秦本拙将自己所知的一一向楚天骄讲解。 楚天骄比照那支箭镞扎入的位置和深度,伸手在尸体的胸腔内比划着,说道: “原来,那根箭镞正好扎在了心肺之间的缝隙处,阿钰才未立即毙命。咱们不仅要分毫不差的将箭镞笔直取出,还不能让倒钩伤了旁边的大血管……” “大人真是聪慧无比,一看就明白了这治疗过程中的难度。小的实话实说,小的真没有对人体实施过这样的治疗。 开活人胸腔,和死人的胸腔,差别太大了。小的怕届时稍有失手……” 楚天骄打断了秦本拙的话,出去让亲卫拿几支箭来。 看到楚天骄拿着箭,走到另外一具尸体跟前,秦本拙不明白楚天骄要做什么。 当看到楚天骄对准那具尸体相同的位置,扎下箭矢时,秦本拙吓得手中的刀掉进了前一名死者的胸膛中。 “这还是一名女子吗?我莫不是见鬼了?” 秦本拙胆子再大,看到楚天骄,也害怕了。 楚天骄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徒手掰断了那支箭的箭尾,然后对秦本拙道:“你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在不损伤内部脏器的情况下,取出箭镞。” 秦本拙当然明白,楚天骄这是在让他预演治疗过程。 壮着胆子,他挪了过去,在楚天骄的催促下开始动手。 连续两个时辰,秦本拙在楚天骄的威慑下,不停的模拟开胸取箭的过程。 当外面传来鸡鸣声时,这间停尸房的四具尸体,都被秦本拙开胸过一次了。 秦本拙实在没力气了。 楚天骄问:“现在你有几成把握了?” 秦本拙怕楚天骄再让他开一具尸体,慌忙伸出了右手,举起了巴掌道:“五成,主要是活人的出血量,我还估计不准,不知道那位公子,在取箭的过程中,会否失血过多挺不住。” 楚天骄心知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无妨,咱们现在就回去取箭镞,若有意外,不怪你。” 走出义庄,楚天骄将秦本拙丢上了马车,让他在马车上闭目养会儿神。 回到州牧府,楚天骄先去查看了一下陆钰的情况。 陆钰已经开始发热,张大夫等人给他灌过退热的药剂。 陆鼎峰按照楚天骄临走前的吩咐,用烈酒替陆钰擦拭过身体。 陆钰嘴里含着张大夫家拿来的人参片,一张玉脸染上了红云,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像两把漆黑的刷子。 楚天骄俯身轻抚了一下陆钰的脸颊,柔声说:“阿钰,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赌一赌了,你一定要挺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楚天骄的存在,昏迷了一夜的陆钰睁开了眼,迷茫的看向楚天骄,双唇蠕动,含糊的叫了一声:“大王!” 一滴泪从楚天骄的脸上滑落,可惜陆钰没看见,就又晕了过去。 第363章 紧闭城门,全城搜捕细作 楚天骄只感觉到心脏的位置,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拽住,传来阵阵钝痛。 虽然从小就觉得陆钰柔弱不能自理,但楚天骄从未嫌弃过他。 陆钰始终都是楚天骄最好的朋友。 后来知道陆钰骗了自己,他其实并不是像他表现的那般柔弱时,楚天骄既生气自己被骗,又心中窃喜。 想着陆钰不用因为从娘胎中带来的毒,早早毙命了,楚天骄觉得被他骗了也就骗了吧,揍一顿就算了。 可是陆钰的身世之谜,让他注定了命途多舛。 陆钰受了这么重的伤,子辰和幻影却不在他身边,楚天骄猜八成都是东夷人干的。 李匡到陇城后,就告诉楚天骄东夷使团到了上京,按照他们的计划,陆钰已经用那胎记,证明了自己确实是陆氏子孙。 也许,是上官凤得知自己认错了人,对陆钰下了必杀令。 楚天骄正想着,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凤乙进来禀报:“大小姐,我们将幻影带回来了,碰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人追杀。” 楚天骄吩咐陆鼎峰先叫人准备手术用的房间,将房间全面清扫,撒上石灰粉。 让秦本拙休息一个时辰后,准备开始给陆钰拔箭头。 她自己去看幻影。 幻影被凤乙安置在了客房,张大夫正在给幻影包扎伤口。 “楚大小姐,我家世子怎么样了?” 见到楚天骄,幻影就如那迷途的小兽见到母兽般,找到了主心骨。 他刚才还因失血过多,萎靡不振,如今立即有了精神,努力的想坐直身体,冲着楚天骄问道。 楚天骄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阿钰暂时没事,你先处理伤口。” 替幻影处理伤口的是张大夫。 张大夫从昨晚被留在府中照顾陆钰后,看楚天骄对自己态度不错,觉得这是个亲近州牧大人的机会,替幻影诊治伤口时,也是十分的尽责。 “这位壮士身上有十几处剑伤,不过幸好都是外伤。” 楚天骄谢谢了张大夫,等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被楚天骄这么盯着,幻影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又不好叫楚天骄出去,只能闭目养神,掩饰着尴尬。 楚天骄替幻影施针救他,已经好几次了,根本不在乎他赤裸的上身。 她关心的是,以幻影和陆钰的武功,竟然都能受这么重的伤,追杀他们的人,实力何其恐怖。 包扎结束后,楚天骄让人给张大夫准备了一间客房休息。 “张大夫,昨夜那位病人一个时辰后会开始拔箭镞,之后,可能还会请您开药。 麻烦你暂时留在府中,等病人情况稳定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张大夫自然不敢反对,跟着凤乙去了旁边的客房休息。 屋里没了外人,楚天骄才问幻影:“什么人在追杀你们?” 幻影说:“凌寒冰。” 楚天骄一震,她之前以为是东夷人干的,没想到竟然是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 “凌寒冰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其实不算是他追杀我们,是世子自己撞上去的。” 据幻影描述,陆钰和幻影、子辰三人,出了上京后,本想直奔甘州找楚天骄,却先遇到了宫里派出的阉人,想杀陆钰。 可能因为皇帝并不知道陆钰武功高强,这一波人,实力很弱,竟然被上官凤派来的人给解决了。 上官凤派来的人想带陆钰回东夷,陆钰为了避开他们,绕了个大圈,才甩掉这些东夷人。 进入甘州境内后,他们因为绕道,先去了金昌。 金昌是甘陕道总督府所在,也就是楚炎的官衙驻地。 陆钰本来是想去拜访楚炎的。楚家的这位四叔,也算是看着陆钰长大的,两人感情颇好。 结果到了总督府,被告知楚炎去了前线巡视,不在金昌。 陆钰找了个客栈住下,没想到,却在客栈附近,无意间撞见了凌寒冰。 陆钰自然认识凌寒冰,暗夜司的副都统出现在甘陕道总督府所在地,肯定不会有好事。 陆钰起了好奇之心,想一探究竟,偷偷跟踪凌寒冰。 他们发现了凌寒冰去了甘陕道总督府附近,与一位女子见面。 陆钰更加的好奇,放弃了跟踪凌寒冰,转而跟踪那名女子。 结果看见那名女子,竟然进了甘陕道总督府。 陆钰认定这名女子,是暗夜司安插在甘陕道总督府的奸细,准备等楚炎回金昌,告诉他。 找总督府的人打探,却被告知,楚炎去前线巡视,一般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府里的人,也不知道楚炎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钰无奈,只好留了一封信给总督府的管家。 谁知,当晚,陆钰住的客栈,便被包围了。 他们三人奋力冲出了包围圈,与子辰却走散了。 还好,可能是因为楚炎不在城中,金昌城第二日并未封城。 陆钰和幻影化妆离开了金昌,一路向东,往陇城赶。 这一路惊险万分,一直有暗夜司的人在追杀他们,幻影和陆钰都受了些伤,而且精神和体力都极度疲惫。 幸好两人武功都不错,才多次逃过截杀。 他们是昨日傍晚关城门前进的陇城,本想直接到州牧府找楚天骄。 结果却在通往州牧府的路上,发现有大量的暗夜司的人埋伏。 凌寒冰应该是猜到了陆钰会来找楚天骄,所以埋伏在了通往州牧府的必经之路上。 陆钰不想让楚天骄惹上暗夜司的人。 在离国官员心目中,暗夜司就是噩梦。 一旦沾染上,就如跗骨之蛆,麻烦不断。若被抓进了暗夜司大牢,即使无罪,也得脱一身的皮。 陆钰猜想楚天骄既然到甘州做州牧,武胜又是她的封地,楚天骄一定有许多的秘密,不能被暗夜司的人撞破。 一旦跟暗夜司的人正面冲突,可能带来难以估计的损失。 所以陆钰准备等天黑后再偷偷潜入州牧府,将楚炎府中有奸细的事告知。 谁知到了晚上,他俩在州牧府附近,还是被埋伏的人发现了,就在离州牧府三条街的地方,双方打斗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次,凌寒冰亲自出手了。 凌寒冰的武功,与陆钰相当,陆钰略胜一筹。 可惜,两人打斗的过程中,有其他暗夜司的人助攻,陆钰才会被暗箭所伤。 两人又一次冲出包围圈时,陆钰胸口已经中了箭。 幻影只得将陆钰丢进了州牧府,自己将追兵引走。 听完幻影的叙述,楚天骄想到了前世楚家的迅速败落,其中多有暗夜司的影子,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道: “凌寒冰,我还没腾出手来找你的麻烦,你竟然先对我楚家动手了。 既然进了陇城,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此时刚刚天亮不久,楚天骄下令,紧闭城门,全城搜捕细作。 第364章 他觉得这位楚家的大小姐,很恐怖。 凌寒冰其实并不想现在就招惹楚天骄。 自从南宁王府的事后,他受皇命去南宁调查,便开始注意上了楚天骄。 作为暗夜司的副都统,他有办法知道楚天骄的大部分动向。 当关于楚天骄这一年的资料交到他手里时,他便觉得这位楚家的大小姐,很恐怖。 所以他一直尽量躲开跟楚天骄有关的事。 连东夷的两大暗探头子,上官鸿和谢容安,都会栽在楚天骄的手里,凌寒冰没有把握,自己能一击即中。 更何况,在上官鸿和谢容安的事情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楚天骄其实是帮了他的忙。 上官鸿是在太学被楚天骄削为人彘,送进暗夜司的。 在审讯上官鸿的时候,上官鸿以当年凌家的灭门惨案要挟凌寒冰。 凌寒冰送了上官鸿最后一程。 原本凌寒冰以为,已经没有人知道凌家的灭门惨案真相了。 可在他去南宁查案子时,竟然见到了自己的三哥,此时,他的三哥已经改名叫做谢容安。 凌寒冰是凌家的庶子,他的娘,不过是凌家二老爷,抢来的一名村妇。 他娘在被凌家二老爷霸占后七个月,产下了他。 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叫他“野种”。 在凌家,他和他娘,过得跟下人没有多少区别,饱受虐待。 他娘死后,他便偷跑出了凌家,一路乞讨,到了上京。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人收养。 那人不仅请人教他武艺,学识,还安排他进了暗夜司。 在暗夜司,他因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升职很快。 当然,他能这么快就当上暗夜司的副都统,少不了背后那人的支持。 暗夜司是皇帝的爪牙,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事,皇帝都会吩咐给暗夜司去做。 皇帝一直在致力于削弱楚家的权利,这一年,因为战事频繁,皇帝又不得不借助楚家击溃外敌。 但以陆云奎多疑的性子,已经感觉到了楚家没有以前听话了,所以他一方面同意了楚家的女儿,暂代甘州州牧一职,以此麻痹楚家。 另一方面,皇帝又下达了命令给暗夜司,一定要盯紧楚家。 凌寒冰真的不太愿意招惹楚家。 他发现最近一年,但凡招惹楚家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 可惜,那位扶持凌寒冰进暗夜司的人,也给他下达的命令,让他对付楚家。 上京城的楚家,原本有个巨大的漏洞,楚烨的夫人薛氏,竟然连同自己的娘家嫂子,囤积居奇,倒卖粮食。 此事,凌寒冰都想好了如何利用。 他派了人偷了那家粮店的账本,在账本中做了手脚。 正准备动手抓捕楚烨前,没想到楚烨竟然发现了这事,不仅查了账本,还发现了这是一本假账本。 假账本被销毁,那家粮店关了,薛氏和她娘家嫂子从囤粮中赚取的钱财,被捐给了慈善堂。 上京楚家因为这件事后,府里被管成了铁桶一块,再无漏洞可钻。 凌寒冰也是没办法,才只得到甘州来找楚炎的麻烦。 他没敢先到陇城来,在凌寒冰的意识中,楚家最恐怖的人,就是这位大小姐,相比起来,楚炎应该要好对付得多。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和细作接头的时候,会被陆钰看见。 陆钰留了一封信给总督府的管家,那名管家虽然不是凌寒冰的人,可管家的其中一位助手,却是暗夜司的人。 发现有人留信给楚炎,那名细作自然会偷偷的查看,一看之下,禀报了凌寒冰。 说来也巧,陆钰身上有龙形胎记的事暴露后,便被皇帝和皇子们忌惮。 有人就曾经暗示过凌寒冰,若能帮他除掉陆钰,将来登基之后,一定会重用凌寒冰。 凌寒冰深知,就算陆钰死了,皇帝也只会窃喜,不会深究。 既然如此,凌寒冰觉得杀了陆钰,既可以避免自己安插在总督府的暗线暴露,又可以卖那位皇子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凌寒冰追杀了陆钰一路,发现他来了陇城,知道陆钰和楚天骄交情深厚,凌寒冰更不愿意让陆钰见到楚天骄了。 当然,他也不愿意惊动楚天骄。 所以,在围捕陆钰的时候,他才没有惊动甘州州牧府。 陆钰的武功这么高,是凌寒冰意料之外的事。 本以为自己亲自出手,定能拿下陆钰,结果,还是被他逃进了州牧府。 凌寒冰深知自己已经暴露,他不想跟楚天骄纠缠,打算天一亮,就离开陇城。 谁知,到了开城门的时间,陇城的城门不仅没有开,还全城戒严了。 “我就知道,楚天骄虽然是个女子,却是楚家最狠的人。” 下属似乎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问凌寒冰:“大人,咱们直接亮出暗夜司的令牌,难道甘州州牧,还敢拦着咱们出城?” 凌寒冰看着城门附近的官兵道:“她敢!” 据凌寒冰分析,楚家的其他人,也许会畏惧皇权,从而敬着暗夜司,但楚家的这位大小姐,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如果是在上京城,楚天骄也许还会有所顾忌,但陇城如今是楚天骄的地盘,以楚天骄的性格,断不会因为自己暗夜司的身份,就打开城门。 凌寒冰猜,楚天骄一定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杀陆钰,以及自己在甘陕道总督府的布局。 他自忖自己和楚天骄,暂时还没有明面上的仇怨,只要交代清楚这两件事,楚天骄应该就会放了自己出城。 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趟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与其东躲西藏后,被楚天骄搜捕出来,偷偷杀掉,如今,还不如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陇城,卖楚天骄一个面子。 “换官服,所有人集合,咱们光明正大的去拜访一下这位甘州州牧,从一品武胜大将军。” 凌寒冰带着他的十几名下属,换上了暗夜司的官服,大摇大摆的走在陇城街上,向州牧府行去。 奉命抓捕他们的凤乙发现了这一行人,只得忍耐。 凤癸问凤乙为什么不动手。 凤乙道:“他们如果藏头缩尾的,咱们可以将他们当细作抓了。如今,他们穿着官服,没有逮捕令,怎么抓?” 第365章 除非你嘴对嘴的喂他。 凌寒冰和他的下属,被带进了州牧府的大堂等待。 凤乙安排人看着,自己去了后宅禀报。 此时,后宅中,楚天骄将陆钰抱进了消过毒的治疗室。 满屋子的石灰味道有些呛人。 不过,楚天骄坚持要如此。 她听洛霓裳说过,无论内外伤,最怕的是不卫生,有种看不见的小虫子,会引发伤口溃烂,病人高热而死。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卫生,用石灰粉消毒。 楚天骄自己刚刚沐浴完,全身都换了干净的衣服,连头发都用一块煮过烘干的白布包裹了起来,没有留一丝暴露在外面。 秦本拙被陆鼎峰送了过来。 秦本拙休息了一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 楚天骄又让人煮了人参鸡汤给他做早饭,秦本拙连力气都基本恢复了。 而后秦本拙又被带去沐浴更衣,洗剥干净后,发生了一件令秦本拙欲哭无泪的事情。 楚天骄竟然让人将他的头发剃成了光头,如今,他顶着个蛋头出现在治疗室,看见楚天骄,就像看见魔鬼一般。 怕归怕,可他更加的愤怒,秦本拙冲着楚天骄抗议道: “州牧大人,为什么要剃我的头发?小的深感羞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看着秦本拙发光的蛋头,楚天骄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她冷冷的问: “你既然看过鬼医遗作,难道不知道头发是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吗? 鬼医的遗作没有写,她的这种治疗术,关键就是要注意卫生吗? 大部分的患者,伤口缝合后高热,都是因为卫生问题。 这你都不知道吗?” 秦本拙被楚天骄问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 “我家留下的那本鬼医遗作上,只有人体结构说明和解剖图,没有写这些。州牧大人,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楚天骄为了让秦本拙乖乖听话,只得说:“我也算鬼医祖宗的传人之一,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这些关于卫生的说法,都是鬼医说的,毋庸置疑。” 秦本拙一听,大感意外,不过联想到楚天骄对于自己的技艺,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心道:“原来如此。” 楚天骄已经事前用烈酒,将秦本拙的那套工具浸泡过了。 那套工具如今干干净净的摆放在桌上的一个托盘中。 看到屋里的石灰,和那套整洁的工具,包括楚天骄自己全身包裹的打扮,秦本拙屈服了。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可怜了我的一头秀发……” 楚天骄正准备叫人关门,凤乙匆匆赶到,汇报了凌寒冰大摇大摆的穿着官服进了州牧府的事。 楚天骄现在没有时间理凌寒冰,看见屋外的陆鼎峰,遂道:“桑葚,你让葛百户带着亲卫,将人给我全部绑了,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靠近这间治疗室,凤甲,你就在守着,我没出来前,谁要敢闯这间治疗室,格杀勿论。” 房门被关上,楚天骄和秦本拙来到陆钰的床前。 楚天骄将熬好的麻沸散端起,准备喂给陆钰。 陆钰却紧闭着双唇,喂不进去。 秦本拙在一旁插话:“他如今没有意识,喂不进去的,除非你嘴对嘴的喂他。” 楚天骄站起了身,将碗塞给了秦本拙道:“你来!” 秦本拙提出嘴对嘴的喂药方式,原本就是因为楚天骄剃了他的头发,故意想恶心楚天骄的。 谁知楚天骄不上当,竟然让他来喂。 虽然躺在床上的这位公子,长得十分好看,但是秦本拙自忖自己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断不能跟男子有此亲密之事,于是抗拒的想将药碗塞回给楚天骄。 楚天骄从一旁的托盘中,拿起一把刀,指着秦本拙威胁道:“你喂不喂?” 秦本拙吓得连连告饶:“州牧大人饶命,我刚才脑子笨,忘记了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喂进去……” 听完了秦本拙的办法,楚天骄开门叫凤甲找了根芦苇管来,洗干净后,吸了麻沸散,给陆钰灌下去。 算到麻沸散起效时,秦本拙开始给陆钰开胸取箭头。 楚天骄全程都紧张的在一旁盯着,同时给秦本拙当助手。 虽然十分紧张,但楚天骄深知,这是陆钰唯一的机会,控制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 当陆钰的胸腔被打开时,一股血箭濆射而出,秦本拙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楚天骄也害怕,但她深知现在每一秒钟,对陆钰的生命都至关重要。 她一边怒斥秦本拙站起来继续,一边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棉布,去吸胸腔内的血液。 还好,这些血液大部分是之前的伤口流血流出的,胸腔一旦打开,压力不一样,所以才会喷溅而出。 楚天骄用了七八块棉布,将那些积血洗干净后,看到了一根血管正在流血,徒手将血管夹住。 她也分不清这根血管,是之前被箭镞割断的,还是在秦本拙开胸的时候不小心碰断的。 还好,夹住之后,这血管不再流血了。 秦本拙站起了身,看到血人似的楚天骄和床上被他开了胸膛的患者,医者的本能让他又鼓起了勇气。 “这根血管需要缝合。鬼医祖宗的书上说,只要小心的将血管对接好,缝合之后,就没有问题。 只是这根血管太细了,我怕我手艺不精。你先夹着,我来取箭头。” 楚天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秦本拙被她的镇定影响,也镇定了下来。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给活人开胸。 他努力的让自己忘记这一事实,按照今早操练的步骤,小心的将箭头取出,避免触碰道旁边的脏器和血管。 箭头被取了出来,秦本拙又准备开始缝合那根血管。 缝合血管这事,他没有操作过,两手难免的发抖。 楚天骄说:“我来。” 洛霓裳教过楚天骄治疗外伤时如何缝合血管。 在临海之战后,楚天骄曾经去伤兵营,替人缝合过血管。 秦本拙眼睁睁的看着楚天骄一双手灵巧的操作着,心想:“这位州牧大人真的太神秘了,没想到她竟然会缝合血管,难道她不仅是位大将军,还是位医者?” 就在楚天骄和秦本拙治疗陆钰的时间里,州府大堂里,凌寒冰面对将自己围起来的一百名楚天骄的亲卫,一阵头晕目眩。 “卑鄙,楚天骄竟然敢给我们下药!” 陆鼎峰走了出来,骂道:“下药算什么?你敢伤了我的小……世子,他若活不过来,我就敢生剥了你!” 第366章 请君入瓮 凌寒冰敢穿着官服正大光明的来拜访楚天骄,便是笃定了离国目前还没有哪个官员,敢明目张胆的跟暗夜司作对。 只要自己将某位皇子暗示自己杀陆钰的事抛出,定能让楚天骄放过自己。 他万万没想到,楚天骄不讲武德。 他才刚带着手下进了州牧府,楚天骄的武婢将他们请到了大厅等候,并让下人奉上了茶水点心。 一切原本看来似乎都很正常。 自己的属下们,昨日奔波忙碌了一夜,如今又困又饿,看见丫鬟送上来的茶点,忍不住就动了手吃喝了起来。 等他发现有问题时,已经好几位下属都被迷晕了。 然后就有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将他和下属们团团包围了。 为首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看打扮应该是楚天骄的丫鬟,竟然对着自己咆哮,说要生剥了自己。 凌寒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楚天骄,对她足够重视了,现在才发现,他对楚天骄的认知,还远远不够。 凌寒冰想起了楚天骄曾经的憨直莽撞之名,暗忖:这位小姑奶奶,不会真的旧病复发,莽得敢对暗夜司下手吧? 凌寒冰开始有点紧张了,所谓老实人怕恶人,恶人怕莽子。 如果楚天骄真的莽到敢不顾自己的身份,藐视法度,自己搞不好真要折在她手里。 在甘州的地界上,楚家的武力绝对碾压任何人。 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 凌寒冰被抓住,捆了起来,然后被为首的那名士兵一个手刀打晕。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和手下们,都身处地牢之中。 他被特殊对待,挂在了刑架上。 身为暗夜司的副都统,阴森黑暗的地牢,凌寒冰非常熟悉。 他抬头望去,看见这间地牢四面墙上,都点着油灯。 以他专业的目光来看,这间地牢的灯,太多了,光线也太亮了。 只有足够昏暗的环境,才能让人犯的思维,更容易混乱。 再看看屋里简单的刑具,凌寒冰忍不住撇嘴,就这样粗鄙的刑具,只能对待普通的人犯,对那些意志顽强的人犯,根本不起作用。 他感觉到自己湿漉漉的,便猜到是被人用水泼醒的。 凌寒冰忍不住心中吐槽:“流程错了,都还没用刑呢,泼什么水呀?” 那名说要生剥了自己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站在地牢中央,脸上的狠厉之色,一看就是装的。 派个小丫头来审自己,也亏楚天骄想得出来。这样的小丫头,估计才刚见血,自己就先吓晕过去了。 凌寒冰放松了下来,也许,楚天骄就是想吓吓自己,好给她的兄弟陆钰出气。 虽然已经高居从一品武胜大将军之位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报复心强一点,可以理解。 凌寒冰笃定,只要楚天骄顾忌她身后的楚家,就不敢真的得罪暗夜司,也不可能对自己真的用上酷刑。 正在凌寒冰审视这间地牢的时候,陆鼎峰已经拿着匕首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鼎峰从幻影那里,知道了陆钰被伤的经过。 如今陆钰生死未卜,他如何肯轻饶了凌寒冰。 既然楚天骄说将凌寒冰交给他处置,他就放开了手脚,准备折磨凌寒冰。 凌寒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陆鼎峰,眼底带着不屑。 然后,就看陆鼎峰举起了匕首,“噗呲”扎进了凌寒冰的大腿。 凌寒冰一声惨叫,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鼎峰,“你真敢扎我?” 被绑在刑架上,无法动弹,看不到自己的大腿,但那痛楚是真实的。 “我要见楚天骄,我是朝廷二品官员,暗夜司的副都统,她没有权利审讯我!” 凌寒冰慌了。 陆鼎峰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拔出了匕首,任由喷射而出的血箭,染湿了自己的裙子。 “噗呲——噗呲……” 陆鼎峰连续在凌寒冰的腿上捅了好几刀。 凌寒冰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哪有这样对待朝廷官员的? 不审不问,上来就先捅窟窿。 你以为你在捅马蜂窝啊? 眼看着自己血流不止,逐渐虚弱,凌寒冰感觉到绝望。 因为无论他如何讲道理,这个丫头似乎都像没听见一样随心所欲。 讲道理不成,凌寒冰只得用上了恐吓:“臭丫头,等我出去了,定要将你抓回暗夜司,让你尝尽暗夜司的十八般酷刑!” 正拿着匕首准备继续扎窟窿的陆鼎峰,突然来了兴致,反问道:“有哪十八种酷刑?” 为了吓住这丫头,凌寒冰开始描述暗夜司的刑法,有多么的残忍。 “嘿嘿,小姑娘,像你这种身材娇小的,进了暗夜司,自然会先将你绑起来,四肢拉扯一夜,保管你第二天,就长高两寸……” 陆鼎峰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点了点头,笑咪咪的说道:“这不错,还有呢?” 凌寒冰看她不害怕,又说道:“你细皮嫩肉的,正好适合暗夜司那只大瓮。将你丢进去,下面加上干柴,慢慢烹饪,定能煮出一锅鲜美的肉汤。” 陆鼎峰默默点头,又继续追问。 凌寒冰看她不捅了,以为她害怕了,继续又说了几种暗夜司的刑法。 陆鼎峰竟然让人拿来了纸笔,开始记录,凌寒冰才知道这丫头并不是在害怕。 他抑制住心中的恐惧,继续威胁道:“陇城那么多人都看见我进了州牧府,你们抓了我,这消息不久就会传回暗夜司。 到时陛下震怒,即使楚天骄之前有战功,也定不会轻饶了她。 快快将我放了,看在离阳侯府的面子上,我可以放楚天骄一马。” 陆鼎峰拿起刚才记录那些刑法的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笑得阴森: “凌都统这些方法不错,我正愁不知该如何替钰儿出气呢,现在就将这些方法,在凌都统身上一一试验一番。” 说完,陆鼎峰叫来了狱吏,问地牢中可有适合这些刑法的器具没。 狱吏说挂凌寒冰的刑架,可以加装滑轮,后院有只大水缸,可以代替大瓮。 然后,凌寒冰的四肢便被分别捆在了四个滑轮上。 四名狱吏拉着绳子,向不同的方向拉扯,凌寒冰再一次发出了惨叫。 这正是凌寒冰说的暗夜司的第一种刑法。 此时凌寒冰已经痛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当陆鼎峰叫人搬来了水缸,架上了柴火时,凌寒冰才醒悟过来,这就是现实版的“请君入瓮”啊! 那名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其实就是一只恶魔。 终于,凌寒冰屈服了,哀求道: “放过我,告诉楚天骄,无论她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第367章 王胖,你找死! 楚天骄现在根本就没空见凌寒冰。 她和秦本拙正在给陆钰做最后的缝合。 表面上看来,给陆钰取箭头的过程,还算顺利,但是陆钰流了那么多的血,楚天骄不知道陆钰是否还能醒过来。 陆钰胸腔被打开的肋骨,被秦本拙重新固定。 当秦本拙发现楚天骄的缝合技术比他还好之后,就变成了秦本拙指导,楚天骄操作。 当最后一针缝完时,楚天骄亦感觉到了腿软。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闭眼了,这一夜加上半天的时间,又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即使她的意志力再顽强,身体也受不住了。 但她却坚持着推门唤来了凤甲,让凤甲把张大夫叫来,一起商讨后续用药。 秦本拙认为,补血和避免发热是关键,跟张大夫一起商讨着开了药方,凤甲安排了人去抓药熬药。 楚天骄握住了陆钰的手,在他耳边反复的念叨着:“阿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然后,因为实在太疲惫了,楚天骄昏睡了过去。 凤甲将她抱回了房间,将陆钰暂时交给了秦本拙和张大夫照顾。 楚天骄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了。 醒来后她第一时间去看了陆钰。 陆钰依然在昏迷中,鼻息微弱,毫无血色,幸好热度并未上升。 此时楚天骄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了,唯有耐心的等待。 幸好,按照行程,只要陆钰能再挺三天,洛霓裳就该到了。 陆鼎峰从地牢回来,想看陆钰。 楚天骄让她先去沐浴更衣。 虽然楚天骄不懂具体的医理,但她固执的坚持着洛霓裳教她的伤后护理原则。 就连她自己,进陆钰的病房时,都要先清洗一遍。 这么做似乎有些效果,陆钰直到现在,体温都不是很高。 陆鼎峰沐浴之后来到陆钰的病房。 照看陆钰的张大夫已经被楚天骄请去休息了。 陆鼎峰冲到床前,看到自己的小孙孙,心疼得直抽抽。 “小孙媳妇,我小孙孙能挺过来吗?” “太祖爷爷,我真的尽力了。如果太奶奶在,肯定能做得更好,可当下,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能否挺过来,就看阿钰的意志力了。” 陆鼎峰也知道楚天骄肯定是尽力了,坐到床边,戚戚然的撸了一把陆钰的头顶。 “老天真是不开眼,为什么不将陆兆凌这龟孙收了去! 同样都是我陆家的子孙,我可爱的小孙孙受尽折磨,陆兆凌那龟孙,却雷都劈不死! ……” 听到陆鼎峰突然开始骂陆兆凌,楚天骄诧异的望向她。 陆鼎峰说道:“凌寒冰刚才交代,他离京前,陆兆凌曾经约他见面,暗示他想办法找机会伤了陆钰。” 楚天骄想到前世凌寒冰确实成了陆兆凌的爪牙,狐疑道:“他有没有交代,他为什么会听陆兆凌的话?如今几位皇子中,陆兆凌的胜算并不大。” 陆鼎峰摇头:“他没说。” 楚天骄道:“这不过是凌寒冰为了转移咱们得仇恨,故意这么说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陆鼎峰问:“暗夜司的人进州牧府,许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办? 我审了凌寒冰,他还有两名下属留在外面。” 楚天骄想了想道:“事已至此,人肯定是不能放的了。 你告诉太姑爷爷,让他带着凌寒冰的手下,出去抓那两个漏网之鱼。 等人都抓齐了,再开城门。” 陆鼎峰点头,“不若我再找人放出消息,说有西戎奸细混入了城中。 再找人扮一扮西戎人和暗夜司的人火拼?” 楚天骄秒懂了陆鼎峰的想法。 “行,就这么办!” 陇城突然封闭城门的消息,传到了武胜县。 王庭听到消息后立即骑马出发,向陇城赶。 等他到了陇城时,得知是州牧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王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派人去甘州大营通知李匡。 自己带着亲随和护卫,守在了城门外。 一直到傍晚前,陇城城门才打开。 王庭赶到了州牧府,直冲后宅。 王庭冲入州牧府的后宅,并未被阻挡。 他在陆钰的病房外,见到了楚天骄。 “楚天骄,你搞什么名堂,突然封锁城门,吓了我一跳。” 楚天骄有气无力的道:“我抓细作呢。” 当楚天骄告诉王庭甘州混入了西戎奸细,被暗夜司的人发现,一路尾随进城时,王庭根本不相信。 “西戎人?怎么可能?我刚在街上,明明听说暗夜司的人是来找你的。” “对,暗夜司的人就是来通知我发现了西戎细作的。然后他们就走了,结果遭遇了西戎细作,火拼后全军覆没,可惜了!” 王庭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天骄,诘问道:“楚天骄,你莫非把我当傻子?” 楚天骄:“……” 看楚天骄不说话,王庭一猜就知道是楚天骄在整大活,他靠近了楚天骄,鬼鬼祟祟的悄声说:“楚天骄,你这么整,总得有个原因吧?” 楚天骄知道要瞒过王庭有难度,只得告诉他陆钰就在里面,如今生死一线,是被暗夜司的人伤的。 王庭一听,顿时急了。 被楚天骄推去沐浴更衣后,才得以见到昏迷中的陆钰。 “阿钰,阿钰,你这坏小子,我是写了信叫你到甘州来一起玩耍,可我没叫你躺着来啊?” 王庭在床前嚎道。 楚天骄竟然发现一直纹丝不动的陆钰,仿佛皱了一下眉头。 联想到陆钰和王庭从小相爱相杀的缘分,不禁鼓励道:“王胖,你嚎大声点!” 王庭没懂啥意思,转头愣愣的看着楚天骄。 楚天骄解释道:“我今早给阿钰拔完箭头,他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过来,就看能不能醒了。刚你嚎那一嗓子时,我似乎看见阿钰皱眉了。” 王庭一听,那不得了啊,自己竟然能唤醒陆钰? 为了兄弟,这活怎么都得整啊! 于是,他扯开了嗓子,卖力的嚎了起来。 “阿钰啊!你个坏种啊,从小就爱阴我,可是你瞧瞧我对你多好啊,一听说你在南宁遭罪,立马就离家出走去救你了……” 听着王庭诉说他俩自小到大的交情,楚天骄在一旁听得心酸,也跟着述说了起来。 “阿钰,从小就是你帮着我黑王胖啊,我只负责揍他,你负责阴他,咱俩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如今王胖可不得了,人家是王青天了,我也不好揍他了。 阿钰,你快醒过来吧! 你再不醒来帮我看着王胖,他就要在我地盘上撒野了!” 两人为了唤醒陆钰,在屋里卖力的哭嚎着。 屋外刚刚赶到的李匡,一进后宅,就听到了他们在嚎陆钰,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陆钰死了呢。 虽然陆钰跟他算得上情敌,可从东夷回来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发展成了好兄弟。 屋里的哭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凤甲还堵在门口,说他没沐浴更衣,不能进去。 李匡一想,沐浴更衣,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啊,这……这岂不是真完了? 李匡红着眼跟着凤甲指派的下人去外院客房沐浴更衣,躲在浴桶里呜呜直哭。 陆钰病房中,王庭一看嚎了半天不奏效,陆钰再没动弹一下,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阿钰啊,你要再不醒来,我就要跟楚天骄拜堂成亲了!” 此言石破天惊。 屋外刚刚沐浴归来的李匡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屋内床上的陆钰,眼睫毛微微颤动。 紧盯着他的楚天骄和王庭一阵惊喜,相视一眼,心有默契的开演。 “楚天骄,你是逃不出小爷的手掌心的!” “王胖,我是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 这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三人都很熟悉,只不过小时候,那个被强抢的民女,一般都是由陆钰来演。 王胖自然演恶霸,楚天骄则演的是半路杀出来拯救“美人儿”的侠客。 就在陆钰的床边,两人分饰三角,开演了起来。 终于,床上的陆钰睁开了眼,轻声怒道:“王胖,你找死!” 第368章 咱为啥还挺稀罕他的? 陆钰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中,南宁王府被抄家,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父王,被朝廷派来的军队,乱箭杀死。 谢容安将他救走,带去了东夷。 上官凤说他是东夷的皇子,陆钰拒绝承认,被软禁在了东夷皇宫。 他心如死灰,也没有想逃走,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很长时间。 突然有一天,已经是鹰刑司副都统的子辰,进宫来看他,带给他一个噩耗。 楚天骄死了,根据鹰刑司的判断,楚天骄是被离国的皇帝和兰妃毒杀的。 那一刻,陆钰已经死掉的心,突然就被愤怒充满了。 他向上官凤妥协了,认了上官凤当娘,成为了东夷的三皇子。 然后,他积极的开始夺权,凭着上官凤亲子的身份,逼死了上官炽和上官烈两兄弟。 上官凤准备昭告天下,立他为东夷太子,他却提出一个条件,他要先杀进离国,杀了陆兆凌。 于是,上官凤同意了他出征离国。 借助着东夷在离国多年的布局,他杀进了上京城,亲手斩下了离国皇帝陆兆凌和兰妃的头颅,替楚天骄报了仇。 报完仇后,他走在断壁残垣的上京城,深知自己罪孽深重。 他回到了烧成灰烬的太庙,拔剑自刎,向陆家祖宗们,以死谢罪。 就在长剑割破自己脖子时,陆钰听到了耳边的聒噪声。 梦境被打碎,他又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候的上京城。 他看到了梳着总角的楚天骄,看到了又黑又壮的王胖。 而他自己,又变成了身体孱弱,迎风便倒的七岁孩童。 壮实的王胖,被五岁的楚天骄踩在了脚下。 楚天骄挥舞着小拳头,恐吓着王胖:“不准你再欺负阿钰,你欺负他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小楚天骄似乎看到了陆钰,冲着他招手:“阿钰,快来,王胖答应陪我们过家家了!” …… 梦中的小陆钰,咧嘴笑着,背着手走了过去,任由楚天骄给他打扮。 楚天骄将一朵野花插在了小陆钰头上,吸了吸口水,夸道:“阿钰,你真好看!” …… 童年跟楚天骄在一起的时光,似乎是陆钰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却因为越来越强的聒噪声,梦境开始动荡。 直到他清清楚楚的听到王胖的声音在喊:“阿钰啊,你要再不醒来,我就要跟楚天骄拜堂成亲了!” 陆钰急了,不可以,大王是我的,死王胖,你休想染指。 他集中了全部的意志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冲着王庭怒道:“王胖,你找死!” 说这么一句话,似乎用尽了陆钰全部的力气,他的双眼又闭上了,脸上开始出现潮红。 刚刚还因为陆钰醒来惊喜不已的楚天骄,颤抖着手去试探陆钰的额头。 “糟了,开始发热了!” 王庭在一旁急道:“你不是说醒了就没事了吗?” 楚天骄也不太懂如今的情况,赶紧的叫凤甲去请张大夫和秦本拙。 这时楚天骄才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李匡。 楚天骄无暇顾及,屋子里也不宜人多,就连王庭都被赶了出去。 从传统医术上来说,还是张大夫医术最高。 张大夫替陆钰诊脉后说:“这位公子既然能醒来,应该是渡过了第一道难关。 如今,发热虽然凶险,却是正常的。 老夫有一套家传的针法,可以刺激人的生机,对高热的病人,也有一定的效果。” 楚天骄闻言,看向秦本拙。 秦本拙并无更好的办法。 陆钰能醒过来一次,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这一天的时间,秦本拙都在担心,如果陆钰没有挺过去,楚天骄会不会杀了他陪葬。 楚天骄果断的请张大夫施针,自己和秦本拙出去等待。 几人站在院子里,王庭看见了秦本拙的蛋头,苦着脸问楚天骄:“楚天骄,你怎的把和尚都请来了,现在超度阿钰,会不会太早了?” 秦本拙:“……” 如果不是看王庭与楚天骄关系匪浅,秦本拙都想上前替他超度了。 李匡这时才有时间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天骄看了一眼秦本拙,秦本拙识趣的避开,找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站着。 楚天骄将陆钰重伤落入州牧府的事告诉了李匡,并未提暗夜司的事。 李匡入城时,也未听到什么风声,所以只以为陆钰是被东夷人所伤。 此时,一切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三人只得向上天祷告,希望能保佑陆钰熬过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被打开,张大夫疲惫的出来禀报:“州牧大人,小的已经替公子施完了针。 退烧的药之前就有准备,药方不用换,可每过两个时辰,给公子喂下。 如果今晚能退烧,就能挺过去。” 楚天骄进屋试探了陆钰的温度,比刚才确实降低了一些。 楚天骄谢谢了张大夫,让凤甲取了一千两银子,交给张大夫。 张大夫拒不敢收,楚天骄说道:“这其中还包含了那支人参的钱。张大夫今日的相助之情,楚天骄铭记在心。将来张大夫若遇到困难,可到州牧府来寻我。 张大夫辛苦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我就安排马车送您回府。 明日还请张大夫再上门看诊。” 比起那张银票,张大夫更看重楚天骄的人情。 但看楚天骄坚持,还是收好了银票。 怕家里人担心,张大夫向楚天骄告辞离开,保证明日一早再来。 当晚,王庭和李匡都坚持要留下照顾陆钰。 楚天骄留下了秦本拙看着,自己就睡在了陆钰病房的隔壁。 在秦本拙的指导下,王庭和李匡帮陆钰擦拭了身体。 此时陆钰的体温不高,秦本拙也很疲倦了,看王庭和李匡两人傻矗在陆钰床前,他也不好打扰。 “麻烦二位看着一下病人,若病人体温又上去了,叫醒我。” 王庭和李匡已经知道了这“蛋头”就是替陆钰开胸拔剑的大夫,客气的答应了下来。 秦本拙随便找了个角落窝着,闭上了眼睛。 王庭站得腿麻,拉了跟凳子到陆钰床边坐下,李匡想了想,如法炮制。 “李四,我就奇了怪了,陆钰是我发小,我看着他是应该的,你为什么也要跟着值夜?” 李匡指了指陆钰道:“如今他也是我兄弟。” 王庭瞅了瞅躺在床上的玉人,撇嘴嫌弃道:“就这坏小子,你说咱为啥还挺稀罕他的?” 李匡沉吟片刻后,一本正经的猜测:“或许因为上京人都爱喝茶?” 第369章 不是轻薄你! 王庭皱了一夜的眉头松开,“噗”的笑出了声。 王庭与李匡原本关系就不错,从南宁之行后更是亲密。 他拍了拍李匡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这坏小子就是一茶精,咱上京人都爱喝茶,哈哈。” 屋内原本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也不知道陆钰如果听见自己的两名损友,在他病重时,依然在他病榻前如此调侃他,会不会生气。 到了半夜,陆钰的体温开始上升。 王庭赶紧的唤醒了秦本拙:“蛋头,你快来看看,阿钰又发热了。” 秦本拙很不高兴王庭叫他蛋头。 他起身去查看了一下陆钰,然后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端进来一碗准备好的退烧药。 将药丸递给王庭后道:“给病人喂下去,不要洒太多。” 王庭其实没干过伺候人的事,拿着那碗药有些懵了,问道:“他现在昏迷着,怎么喂?” 秦本拙开始使坏:“昏迷的人,只能嘴对嘴的灌下去。你们是兄弟,正好合适。” 王庭整个人木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会吧?蛋头,你可别蒙我,难道阿钰这一天都是这么喝药的?” 听到这一声“蛋头”,秦本拙还有些犹豫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一脸严肃,肯定而认真的保证:“是的,都是这么喂的。不想你兄弟死,就喂吧!” 王庭端着碗走到陆钰的床前,无比的挣扎。 李匡却在想,白日里,都是楚天骄在照看陆钰,难道……? 王庭端着碗,想塞给李匡:“李四,要不,你来?” 李匡刚才心像被扎了一下,有些酸疼。 他其实也没照顾过病人。 看了看王庭伸到自己面前的药碗,又看了看床上的陆钰,心道:“谁喂都比叫小师妹喂强。” 李匡接过了药碗,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俯身下去,正对着陆钰的脸。 眼看着离陆钰的嘴唇越来越近,李匡猛的扭头,“噗呲”,一口药喷到了地上。 “我实在下不去嘴,还是你来吧!” 李匡又将药碗塞还给了王庭。 王庭叹息着接过碗,硬着头皮凑到陆钰床前,念叨着:“阿钰啊,你虽然长得不错,可小爷对你只有兄弟情,没有别的想法。若不是为了救你,小爷才不会牺牲这么大!” 说完,他也喝了一口药,狠下心来,一头扎下去,堵住了陆钰的嘴。 就在这时,楚天骄的声音响起,大声的质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 王庭被惊得一个趔趄,就要往陆钰的身上扑,还好身旁的李匡眼疾手快,将他揪住。 可王庭嘴里的那些药,还是喷了陆钰一脸。 楚天骄快步冲了上前,一把将王庭和李匡二人撞开,怒骂道:“你们居然趁着阿钰昏迷,轻薄他,你们还是人吗?” 李匡下盘稳还好,只是被楚天骄撞开了一下,王庭却直接被楚天骄摔到了地上。 他听到楚天骄的话,又羞又气,坐在地上申辩:“楚天骄,你别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轻薄阿钰了?” 床上的陆钰,虽然被王庭喷了一脸的药,依然昏迷,无知无觉。 楚天骄心疼的一边检查陆钰是否被王庭伤着,一边替他擦拭。 楚天骄脑子一片混乱。 她扭头狠狠地瞪了王庭一眼,啐道:“王胖,你没轻薄阿钰,难道你对他还能是真爱?” 突然,楚天骄想到了王庭对陆钰真的不错。 虽然小时候经常欺负陆钰,但是听说男生小时候,爱欺负谁,其实就是喜欢谁。 楚天骄给陆钰擦拭干净后,转身看着刚刚站起身的王庭,狐疑的问: “难道——还真的是真爱?” 王庭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真爱个屁!” 他蹿出去,一把拧起刚刚准备逃出房门的秦本拙道:“你问他,是他说的必须嘴对嘴喂药。我也是为了兄弟才豁出去了!” 秦本拙这个始作俑者,此时缩成了一团,小心的抬眼瞥着楚天骄的脸色,委委屈屈的说:“谁让他叫我‘蛋头’的。” 这已经是秦本拙第二次忽悠人嘴对嘴喂陆钰药了。 第一次他准备忽悠楚天骄,被楚天骄轻易破解了。 听见又是这秦本拙在搞鬼,楚天骄一头黑线斥道:“秦大夫,念在你救阿钰有功的份上,这次我就不罚你了。可是,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太顽皮了?” 秦本拙低下了头,用他那锃亮的脑袋瓜子对着楚天骄,没有说话,无声的抗议着。 楚天骄想到自己让人将他的头发剃光了,也确实有些过分,放软了声音道:“秦大夫,我欣赏你在医术上的探索精神,过几日,我介绍一位精通鬼医医术的人给你认识。 她如果愿意收你为徒,对你重振渤海秦氏,一定事半功倍。” 秦本拙闻言,激动的抬起了头,“真的?” 楚天骄道:“真的,不过她肯不肯收你为徒,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来,秦本拙跟洛霓裳,应该有血缘关系。 洛霓裳的母亲就出自渤海秦氏。 只是不知道,如今洛霓裳是否已经放下了她母亲的仇怨,会不会接受秦本拙这名后世子孙。 楚天骄叫人重新去煎了一碗药过来,用芦苇管给陆钰喂下。 看到楚天骄是这样给陆钰喂药的,李匡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王庭则一拳打在秦本拙的脸上,骂道:“死蛋头,你竟然敢骗我!” 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楚天骄嫌弃他们吵,让他们都去睡觉,自己留下来看着陆钰。 她刚才已经迷瞪了一小会,听到隔壁的动静,才醒过来。 把人都赶走后,楚天骄揉了一块湿毛巾,敷在了陆钰的额头上。 夜凉如水,虽然已经开春,可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 楚天骄替陆钰捏了捏被角。 目光落在陆钰嫣红的嘴唇上,想到刚才看见王庭亲陆钰的情景,还是觉得别扭,拿起敷在陆钰额头上的湿毛巾,替他擦拭嘴唇。 擦完了之后,起身去换了块毛巾回来,敷在陆钰的额头上。 “这下顺眼多了!” 说完,楚天骄跪坐在床榻边,支着下巴,用另一支手的指腹,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陆钰的嘴唇。 昏迷中的陆钰,像是有所感应般,呻吟了一声。 楚天骄吓得慌忙将手拿开,向后一退,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才鬼鬼祟祟的又靠近过去。 还好,陆钰刚才不过是梦呓。 楚天骄做贼心虚的拍着胸脯,悄声自辩:“我刚就是试一下擦干净没有,不是轻薄你!” 第370章 我是你祖宗! 楚天骄守了陆钰半宿,临近清晨的时候,陆钰的烧总算是退了。 陆鼎峰前来换班。 楚天骄将陆钰的情况转述给陆鼎峰,叮嘱了他注意事项后,走出了房门。 清晨的阳光洒进院子中,楚天骄伸了个懒腰,看见院里的柳树已经冒出了新绿。 凤甲端了水来,请她洗漱。 楚天骄就在院子中漱了口,洗了脸。 “大小姐,您这两天实在太累了,吃过早饭后,还是回屋睡一觉吧?” 楚天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让人摆上了早餐。 “哪有功夫睡觉啊,还有一大堆事呢。” 夹起一只水晶虾饺,楚天骄放进了口中。 王庭和李匡相携着走进院子。 王庭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楚天骄的对面,对凤甲说:“给我们也上一套碗碟,我就在这吃早饭了。” 李匡看楚天骄没有反对的意思,坐到了两人的中间。 楚天骄端起一碗粥,低头喝着,没有理这俩人。 想起昨晚的乌龙,王庭有些羞恼,看楚天骄不理自己,混不吝的摆烂道:“楚天骄,你都知道了是那‘蛋头’搞的鬼,干嘛还生气?” 楚天骄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生什么气?我就是在替你担心,如果阿钰醒来,知道你亲了他,不知会有何反应?” 王庭一想到陆钰蔫坏蔫坏的性子,也有些害怕,赶紧的扯了李匡一把,“李四,你要帮我!你也差点就亲阿钰的,你不帮我,我就告诉阿钰,你先亲他的。” 楚天骄愕然的看向李匡,李匡慌忙摆手:“没有,别听他胡说。我没下得去嘴,躲开了。” 王庭双手合十,哀求道:“楚天骄,帮帮忙,别告诉阿钰这坏小子,他知道了,定会跟我没完。” 这时丫鬟将两人的早餐也送来了,石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李匡埋头苦吃,不参与二人的较劲。 “王胖,想让我替你保密也行,你把武胜县的春耕,都给我搞起来。 武胜县适合开垦的荒地不多,我把陇城靠近河谷那一片的荒地,都划拨给你。你组织武胜县的百姓开垦,尽快春耕。” 王庭一听是公事,爽快的答应了。 楚天骄又提醒道:“你那旁支的叔公,近来在联合陇城附近的富户,买新开出来的荒地。 你是知道的,地一旦挂到王家名下,我州牧府就根本收不到多少税。 这事,你得想办法给我解决了。” 王庭一想,这事有些难办。 “那些百姓穷怕了,将地留在手里,他们怕收了粮后,还会被朝廷盘剥走,不如将开出来的地卖给富户,拿现成的银子。 你情我愿的事,这我不好管啊! 不如你再下个补充政令,禁止新开出来的荒地买卖。” 楚天骄摇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新开垦的荒地登记的时候,开荒的百姓,就已经与富户达成了买卖,直接登记在了富户名下。” 其实楚天骄已经以州牧府的名义,下达了对荒地的优惠税收政策。 可是百姓们多年被横征暴敛,对朝廷的政策,已经失去了信任感。 楚天骄叹息道:“即使武胜的百姓相信我,其他县的百姓也不一定相信我。 即使他们相信我们楚家的信誉,却又担心我在甘州呆不长,怕我离职后,一样会恢复五税一。” 两人正伤神,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匡问:“既然百姓要卖,与其富户买去,为何不咱们买下?” 王庭推了一把李匡:“你小子,不懂政务,就不要瞎说。那得多少银子啊,咱们没那么多钱。 再说,如果我和楚天骄买了,被御史参奏,说我们以权谋私,大肆圈地,我俩可就完了。” 楚天骄将手中的筷子“啪”的放下,冲着王庭道:“对,与其他们买,不如我买。” 王庭一愣:“楚天骄,我知道你财大气粗,可你能有多少钱?再说,你买,百姓们会怎么看?” 楚天骄道:“不以我的名义,就以甘州大营的名义。那些荒地,买下当军田。 农忙时让士兵们帮着开荒播种,收获。农闲时,可以雇佣百姓照看。收得的粮食,正好补充军粮。” 王庭点头:“这就是屯田养兵,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惜咱们有那么多钱吗?” 楚天骄道:“无妨,现在荒地本就是无主的,我直接下令甘州大营,即日起,全部去给我开荒。 开出来的,就是甘州大营的。 百姓们开出来的,如果愿意卖给军队,可转为军田佃农。买这部分田的钱,我来想办法筹措。” 王庭想了想道:“这事我还是写信给我爹,让他想个办法,制定个朝廷的法度,哄着陛下批了。 如此,即使将来你离开甘州了,这些田地,也能保留下来,供养西北的军队。” 楚天骄夸奖王庭想得周到,两人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楚天骄要先去查账,看自己还拿得出多少钱,不够的,还得想办法筹措。 又要找几位州牧府的知事商量,将这项政令细化后再颁布。 王庭自然是去给他爹写信,还得帮着楚天骄准备开荒的农具,粮种等等。 李匡被遣回甘州大营,带着楚天骄的手令,组织士兵准备开荒。 三人各自去忙了。 当陆钰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戚戚然的发现,只有那名叫桑葚的奇怪丫头,守在他的病榻前。 他全身不能动弹,睁着眼看了一眼陆鼎峰,心道:“为什么又是她?” 最近似乎每一次他生病卧床,这名叫桑葚的丫头,都会争着照顾他。 尤其是上一次,他在临海被雷劈后,被桑葚这丫头,照顾得惨不忍睹。 陆钰怨念深重的又闭上了眼睛,宁肯继续装睡。 可惜,陆鼎峰已经发现了他醒了。 “小……世子,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两日,可把我老人家吓坏了。 疼不疼?饿不饿? 对了,大小姐说如果你醒了,就给你喂点人参鸡汤。 我这就去端来喂你。” 陆钰想无声的抗议,终是抵不住好奇,问道:“我睡着的时候,明明听见了大王和王庭的声音,他们人呢?” 陆鼎峰道:“他俩现在忙着呢,说晚上回来看你。” 想到梦中听到王庭的那句话,陆钰紧张的问:“他俩忙什么?” “当然是忙政务了。春耕刻不容缓,大小姐为了给你治伤,已经耽误了两日政务了,早上看你退烧了,可不得抓紧去办?” 陆钰听是公事,这才放下心来。 等陆鼎峰端了人参鸡汤来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陆钰喝下。 陆钰的脸苍白如纸,几绺秀发杂乱的斜在额头上,眼眸迷离,警惕的盯着陆鼎峰。 想到自从认识这丫头后,这丫头的种种作为,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这丫头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的说:“桑葚,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你千万不要对我生出别的想法。 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纳妾的。” 陆鼎峰闻言,直接一个暴栗崩在陆钰的脑门上,骂道:“小孩子家家的,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你祖宗!” 第371章 本世子要做大王随身的苍蝇拍! 陆钰听到陆鼎峰说是他祖宗,翻了个白眼,闭眼不再理他。 陆鼎峰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些不服气。 “你别不信,我还真是你祖宗!我乃离国开国太祖,陆鼎峰,你是我第六代的子孙。” 陆钰猛的睁眼,目光中带着怒意,虽然他没有力气,但还是尽量的提高嗓音骂道: “桑葚,你平日里言行无状也就算了,你竟然敢侮辱我太祖爷爷! 即使大王再宠你,等她回来,我也必让她罚你!” 陆鼎峰那个气哟! “若不是看你连屁股上的胎记,都跟我一样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这么疼你? 跟你说真话你不信,真是榆木脑袋!” 陆钰听桑葚还继续装太祖,恨得咬牙切齿,可惜了自己重伤之下,无法动弹,也不能拿这丫头怎么样。 本来就虚弱,一生气,头更晕了,竟然又晕了过去。 陆鼎峰叫了陆钰好几声,都没有动静,用手去薅他的头发,也没有反应,才发现陆钰被自己给气晕了。 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就知道,即使告诉那些子孙我是谁,也没人相信。” 秦本拙又被叫了进来,给陆钰把脉后,说陆钰脉象不稳,怒极攻心,把陆鼎峰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知不知道开过胸的病人,能生还下来的,他是唯一一个。他如今比那风中蜡烛还脆弱,你竟然敢气他?” 陆鼎峰也心疼陆钰,后悔自己不该跟陆钰说自己的身份。 看陆钰如此生气,想来这孩子,也是打从心里敬重自己这个祖宗的。 只不过自己重生在一个丫头身上这事,实在是太离谱了。孩子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还好,等晚上楚天骄忙完了回后宅时,陆钰又醒了。 楚天骄感觉到了陆钰看陆鼎峰的眼神不善,陆鼎峰又讪讪的往后躲,不解的问道:“你又欺负他了?” 陆鼎峰想摆手否认。 陆钰已经瘪嘴做出一副要哭的模样,长长的羽睫扑闪扑闪的眨着,凤眼中雾气弥漫,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 虽然陆钰什么都没说,楚天骄已经认定了是陆鼎峰欺负了陆钰。 “桑葚,罚你今晚不准吃饭!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能擅自进这间房间。” “小……大小姐,不是这样的……” 陆鼎峰想解释,可看见跟着楚天骄进来的凤甲,又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郁闷的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他一边摇头,一边双手捶胸,不停的安慰自己:“亲孙子,亲孙子,不跟他怄气!” 楚天骄坐到了陆钰床前,先试了试他的体温,感觉没有发热,放下心来。 “阿钰,你这段时间都不要乱动,那个箭头位置刁钻,我只能给你开胸取箭了。 如今你胸部有两根肋骨,都是断的,需得等它们长好,才能动。” 陆钰有感觉,知道自己这次又是在地府走了一遭回来的。 他从小就在生死边缘徘徊,早就习惯了,冲着楚天骄淡淡一笑,“我晓得了。大王,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骄佯怒道:“说什么呢?也不看看你是谁家的‘美人儿’。说来你发现凌寒冰在州牧府外有埋伏,就该直接躲进来的。” 陆钰问起凌寒冰,楚天骄告诉他不用担心。凌寒冰已经被她关在了地牢里,等他身体康复了,就交给他报仇。 “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被西戎奸细所伤。凌寒冰和他的那些下属,是不能走出我甘州府的。” 陆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他就猜到了楚天骄在甘州一定有布局,不能被暗夜司的人知道。 都怪自己将暗夜司的人引来了,害得他家大王必须灭口。 看着楚天骄,陆钰想起了自己昏迷时的那个梦,不由的一阵后怕。 还好楚天骄已经跟陆兆凌退亲,梦中的情景不会再发生。 想到梦中听说楚天骄被人毒杀时的心痛,陆钰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跟紧了楚天骄。 “大王,等我病好了,就留在甘州,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天骄已经从幻影口中得知,是宁王让陆钰离开上京的。 “你留在甘州也好,我正愁没有人帮我,我一个人,又要忙政务,又要忙军务,分身乏术。” 陆钰看楚天骄同意了,心中一喜,计上心头,故作委屈道: “只是我皇伯父已经对我生了忌惮,想要杀我。我的身份,不宜明面上担任任何职务。 大王,以后我就做你的贴身文书如何?” 楚天骄一想陆钰文采武略,都是出类拔萃的,有他帮自己,自己就不用再面对每日堆积如山的公文了,欣然同意。 陆钰抿紧了嘴唇,才未笑出声。 贴身文书,自己可赚大发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贴身伺候大王了。 什么李匡、王庭之流,不过是一群围绕着大王的苍蝇而已,本世子要做大王随身的苍蝇拍,将你们一一拍死! 又过了两日,洛霓裳才赶到。 一见到楚天骄,就红着眼问:“我小孙孙可还活着?” 看洛霓裳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一收到飞鸽传书,就星夜兼程赶来的。 楚天骄将洛霓裳带到后宅,一路上说了自己和秦本拙给陆钰开胸取箭的事。 洛霓裳愕然:“你们也太大胆了!仅靠着我娘的一本解剖图谱,你们就敢给钰儿开胸?真是胡闹!” 楚天骄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心惊不已,但她并不后悔。 “不然呢?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敢冒这险呀! 算着从上京过来的路程,太奶奶您赶来是怎么都来不及的。其他大夫都判定了没救了。不赌一赌,阿钰现在已经死了。” 洛霓裳闻言,也无话可说,叹道: “我知道你对我不肯教你鬼医之术,心有怨言。可那套医术,真的是禁术,会被世人唾弃的。” 楚天骄并不赞同洛霓裳的观点。 “只要能救人的医术,就是好医术。如果没有鬼医祖先留下的那本遗作,陆钰就没有生还的希望。 这套医术,对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作用更大。 我希望太奶奶您能将这套医术,教给军中的军医。 这样可以救活很多的人,我想当初鬼医祖先着书授徒,亦是有这样的初衷。 还请太奶奶想一想,何谓真正的医者之心。” 洛霓裳听楚天骄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但她又无力反驳。 楚天骄知道洛霓裳的性子,让凤甲安排她先去洗漱,自己去找陆鼎峰商量,看怎么能说动洛霓裳这事。 陆鼎峰听完楚天骄的想法后,不以为然道:“她就是个寻常妇人的心性,跟她讲大义,还不如跟她讲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事,找小基去跟她说,一说一个准。” 第372章 这些人似乎都精神不太正常(谢谢姐妹们 别说,还是太祖爷爷看人透彻。 洛霓裳见到陆钰后,本就心疼自己小孙孙,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替陆钰治疗。 心中也庆幸,幸好楚天骄胆大,及时给陆钰开胸拔箭了。 陆承基再找到洛霓裳,请她留下来教军医。洛霓裳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也态度松动了。 “我若留在甘州教那些军医,那我上京城刚开的医馆怎么办?” 陆承基道:“娘,你在上京城给人看病,那些病症,普通医者也能看。 但你若留在甘州,教出一批会鬼医之术的军医,那却是别人干不了的事。 你知道每年与西戎人打仗,我们要死多少士兵吗? 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原本可以靠你的医术活下来的吗?” 陆承基给洛霓裳预估了个数字,让洛霓裳更加的犹豫了。 然后,陆承基难得的拉住了洛霓裳的手,就像他小时候在宫里,每次被他父皇揍了后,哭着找娘时一样的委屈表情,说道: “娘,孩儿立志要从军,说不一定哪一天就又上战场了。 万一我受了伤,像钰儿一样中了箭,你在上京城,赶得过来救我吗? 我再死一次倒无所谓,可惜不能陪着娘找父皇了。” 不得不说,茶艺是陆家人祖传的。 即使像武宗皇帝这样最耿直的陆家人,到了关键时刻,依然会拿出祖传绝学,一击即中。 洛霓裳打了个哆嗦,骂陆承基乌鸦嘴,拍着桌子反复念叨“童言无忌”。 这下她再无迟疑,答应了下来留在甘州不走了,同意替楚天骄训练军医。 洛霓裳来了,秦本拙就不用留在州牧府替陆钰诊治了。 告辞离开前,楚天骄特意在前厅见了他一面。 让丫鬟上茶后,楚天骄起身走到秦本拙跟前,将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了他的面前。 秦本拙坐在椅子上,先瞟了一眼茶几上银票的金额,吸了一口凉气。 他出一次诊,也就几两银子的诊金,五百两,够他干一年的活了。 秦本拙喜滋滋的将银票揣入了怀中,竖着大拇指冲着楚天骄赞道:“州牧大人霸气!” 才相处几日,可能因为有一起剖尸和一起替陆钰开胸的交情在,秦本拙已经不怎么怕楚天骄了。 自从看过楚天骄冷静的替陆钰缝合后,他将楚天骄当做了同道中人,崇拜不已。 楚天骄其实也挺欣赏这位渤海秦氏的后裔,有招揽他入军中当军医的想法。 “这几日,辛苦秦大夫了。 当时心急,让人剃了秦大夫的头发,是我的不是。这些银子,就当是向秦大夫赔礼道歉了。” 秦本拙父母已逝,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有没有头发,其实也无所谓。 头发没了还能再长,一头头发就能卖五百两,感觉自己赚了。 他摸着蛋头,调侃道:“州牧大人言重了,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找我。” 楚天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抿了一口茶后问道:“秦大夫还想学鬼医之术吗?” 秦本拙拼命的点头:“想,做梦都想!州牧大人,您之前说有人可以教我,不知那位高人何在?我想拜他为师。” 楚天骄思忖了一下,以洛霓裳的性格,突然让她收秦本拙为徒,肯定是不现实的。 “秦大夫,那位高人已经答应入我军中,教军医们鬼医之术,不知秦大夫可有兴趣?” 秦本拙一听,恍然大悟:“州牧大人,你是想拐我去做军医吧?” 楚天骄的动机被点破,也不恼,端起茶杯慢慢悠悠的开始吹里面的漂浮的茶叶。 秦本拙看楚天骄不说话了,心里打鼓。 然后,他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想到了楚天骄也会医术,一名侯府小姐,堂堂的郡主,既是将军,又是州牧,人家的医术,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 学医肯定不是楚天骄的主业,人家都能有这水平。 那肯定是楚天骄背后那位高人教的啊。 人家州牧大人背后有这样的高人,想培养多少军医培养不出来? 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州牧大人忽悠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秦本拙一拍蛋头,慌忙道歉:“州牧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州牧大人这是在给我机会,我愿意到军中去做军医,跟那位高人学习。” 楚天骄莞尔一笑,很好,替楚家军拐了一位渤海秦氏子孙,赚翻了。 秦本拙可跟那些普通的大夫不一样。 人家可是有家族传承的,如果再学了洛霓裳的医术,那将来必定成一名大医。 陆钰的伤在洛霓裳的精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快。 又过了几日,他已经能坐起来了。 幻影的伤也好了,近身伺候陆钰的事,幻影准备全部接了过来。 可是,这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却遭到了百般阻挠。 幻影端了水来给陆钰洗脸。 毛巾刚敷在陆钰的脸上,就听到身后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住手!谁准你用这么凉的水给我小乖乖洗脸的?” 洛霓裳霸气的一把将幻影推开,抓起他手中的毛巾,试了试温度。 “啧啧啧,你是想让世子感冒吗?你安的什么心?” 洛霓裳拿着毛巾,走到铜盆边,用手试探了一下盆里的水温,然后拿起一旁的热水壶,又滴了几滴水进盆里。 陆钰已经被洛霓裳折腾好几天了,拼命的冲着幻影眨眼睛,暗示他将洛霓裳赶走。 幻影是知道这位何姑娘,是楚天骄请来的医者,据说医术惊天地泣鬼神,他也不敢得罪。 只能小声的吐槽:“加那么几滴热水,水温能有啥区别呀?” 眼看着洛霓裳拧好毛巾,幻影接收到了陆钰求助的眼神,想接过毛巾,却被洛霓裳无视了。 洛霓裳走到陆钰的床前,一边给陆钰洗脸,一边念叨道:“你那粗手粗脚的,莫要把我小……世子的皮肤搓伤了。” 洗完了脸,洛霓裳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执意要给陆钰梳头。 “我就想生个小姑娘,可以每天打扮她,可惜了,没能如愿……” 陆钰没有力气推开她,只能受她摆布,问道:“何姑娘,你不是还未嫁人吗?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陆钰很想再声明一次自己坚决不纳妾,可他感觉这位何姑娘,似乎只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般照顾,并没那方面的意思。 她竟然还会偶尔叫他“小乖乖”,每次都听得陆钰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王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 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桑葚,现在又来了一个何秀儿。 这些人似乎都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总爱将他当小孩子般逗着玩。 第373章 当土匪是一项很高尚的职业吗? 楚天骄在甘州全境内,开始招募军医。 过了好几天,响应者仍然寥寥无几。 楚天骄将秦本拙叫来问过后才知道,甘州有一个医者的组织,叫“岐黄会”。 甘州全境内的医者,都要这岐黄会发了行医执照后,才能正式行医。 而之前被楚天骄扔出州牧府的庞百寿,正是这岐黄会的会长。 楚天骄贴出招募军医的告示后,岐黄会就暗中放话出来,去做了军医的,就会被吊销岐黄会颁发的行医执照。 离国主管医者的官方机构,自然是太医院。 太医院的院正,又领太医令职衔,下有多名医丞,负责着全国的医药事务。 每个州,都会委派一名医丞,在州府衙门担任职务,分管医事。 行医执照的颁发,本应该是衙门的事。 楚天骄有些不解,为何甘州的医者执照,会是岐黄会来颁发。 秦本拙解释道:“到了地方上,行医者众多,鱼龙混杂,衙门根本管理不过来。也缺乏专业的人进行考核。 多年前,常有庸医害死人的事情发生。 近几十年来,太医院施行了新的医政,在各州选出德才兼备的医者,由他们联合考核行医执照,离国医者的整体水平,才得以保证。 岐黄会便是如此应运而生的,他们是获得了太医院授权的。” 楚天骄听明白后觉得,这项措施算是个善政。 可惜,有些人,就爱利用手中的权力,行不法之事。 楚天骄从未将庞百寿这样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庞百寿?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敢跟州牧府对抗?” 秦本拙怕楚天骄不了解这岐黄会的厉害,劝说道: “楚大人,万不可得罪岐黄会呀!一旦得罪了他们,他们可能会组织全甘州的医者闭馆,那时如果全州的患者有病无处抓药看病,麻烦就大了。 况且,听说这次庞百寿的背后,还有陇城的几家富户支持。” 楚天骄实施军屯田的政策,已经公布了出去。 百姓们当然更愿意将田地卖给甘州大营。 这样不仅能得了银子,还能转为军田佃农,享受税收优惠。 这几日,新开垦出来的荒地,再没人卖给王家这样的甘州富户了。 楚天骄断了这些富户的财路。 富户们之前被逼着纳税,又捐粮,就心有不满。 他们又不敢自己出头跟楚天骄对抗。 得知庞百寿在州牧府受辱后,便暗中怂恿庞百寿,拉着岐黄会与楚天骄对抗。 楚天骄也知道这事一个没处理好,很容易生民变。 楚天骄让人去把医丞叫来询问,原本想问医丞此事该怎么办。 这名医丞姓周,见到楚天骄后,表面上态度谦卑,实际上推诿,竟然提议让楚天骄去给庞百寿赔礼道歉。 楚天骄冷笑:“周医丞莫不是得了庞家什么好处?庞百寿敢阻碍我招募军医,竟然还要我去向他道歉,你莫非脑子坏掉了?” 秦本拙在一旁扯楚天骄衣服。 楚天骄将这名医丞斥责一番后,赶了出去。 秦本拙这才说道:“楚大人,找周医丞没用的,他这些年,不知道收了庞家多少银子,整个甘州半数的药材生意,他都给了庞家。” 楚天骄知道药材生意有多赚钱。 她兴致突然就高涨了起来。 “庞家很有钱?” 秦本拙抽了抽嘴唇,似乎在说:“这不废话吗?” 楚天骄摩拳擦掌,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先撩者贱!嚯嚯,这甘州的富户,莫非还不知道我楚家的老祖宗,在陪太祖打江山前,是做什么的!” 秦本拙好奇的问道:“令祖当年是做什么的?” 楚天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打家劫舍的!” 看她那副样子,秦本拙摸着蛋头不禁怀疑:“当土匪是一项很高尚的职业吗?” 楚天骄现在很缺钱。 她本来已经富可敌国了,可惜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以前她要供养楚家军,先在当了甘州州牧,她还要自掏腰包贴补甘州。 想到当初她刚重生回来时,陆鼎峰给她定下的先赚钱,后养人的发展思路,她就无比的佩服太祖爷爷。 她京中的产业和商队,已经相当的赚钱了。 可楚天骄前几日理账本,发现了一道理,最最赚钱的途径,还是打家劫舍。 她辛苦一年,那么多产业赚的钱,还是没有从梁家、周家和三皇子身上坑的钱多。 又到了缺钱的时刻,庞家和甘州的富户们,竟然敢挑战楚天骄。 这不就像是一丛一丛的韭菜,在对着楚天骄招手:“来割我啊,来割我啊”。 楚天骄当然不会客气,她决定重拾老本行,向甘州的富户们举起镰刀,趁机收割一波。 不过赚钱归赚钱,却不能引起民变。 需得有人配合才能稳住甘州的医者。 于是她问秦本拙道:“岐黄会除了庞百寿,还有些什么人是说得上话的?” 秦本拙道:“岐黄会还有三位副会长,张如景张大夫,也是其中一位。” 楚天骄觉得这位张大夫,当日能拿出家传的三百年人参来救陆钰,是个明理的人,立即派人去请。 张大夫在知道庞百寿要利用岐黄会报复楚天骄后,就如坐针毡。 他极力苦劝,可其他两位副会长,都是跟庞百寿一伙的,没人听他的劝。 这些岐黄会的高层,认为自己已经垄断控制了整个甘州的医馆。 有全州的医者在背后支持他们,就能影响到全州的百姓。 一个新来的州牧,年龄不过才十五,哪能跟他们对抗。 更让他们信心十足的是,他们背后有人。 陇城的几家富户,都在背后支持他们。 庞百寿还许诺他们,一旦楚天骄低头认错,他就会拿三成的药材生意出来,分给三位副会长。 张大夫反对与州牧府对抗,庞百寿阴阳怪气的说:“张大夫既然看不上我给的这一层药材生意,那这一层,就分给其他两位吧!” 其他两名副会长闻言,更是兴奋。 张大夫却在想:“那位楚大人,看着年龄小,人家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楚家人。你们怕不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重了,才敢跟她为敌?” 第374章 好好的一人,干嘛要长一张嘴呢? 张大夫被请到了州牧府。 都不用楚天骄劝说,就一五一十的将岐黄会的情况以及庞百寿的打算,告诉了楚天骄。 “原来庞百寿是担心我撸了他岐黄会会长的职位啊? 别说,他不蹦跶,我还没这想法,既然他先出手了,想让我屈服,那我就让他明白,什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张大夫连忙劝道:“州牧大人,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各地医政,归太医院管。庞百寿的会长之名,是在太医院存档了的。 州牧大人虽然有任免权,但是也需太医院同意,才能更换各地医者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 庞百寿每年都会以甘州岐黄会的名义,向太医院提供大量药材。 那几位太医院的正副院正,也会收到不少孝敬。 若州牧大人换下庞百寿,怕是太医院会参州牧大人一本。” 楚天骄瞅了一眼张如景,觉得这老头相当的识时务,还知道替她考虑。 “张大夫,朝廷里的事,您不用管,我楚家,跟太医院也算有点交情。” 这楚天骄没乱说,太医院的院正王老太医,算得上楚天骄的半个师傅。 张大夫听楚天骄这么说,想到了她可是离阳侯府的大小姐,与之前的州牧张天河,背景有云泥之别,更觉自己站对了阵营。 其实甘州的那些世家和岐黄社的那帮人,也确实是受了之前的州牧张天河在位时的影响。 张天河出身楚家军,但他与楚家离心离德,所得助力不多。 在治理甘州的过程中,只能与当地的世家大族沆瀣一气。 甘州的世家大族们,至今没有转换过思维来,以为同样来的是楚家派系的人,不会有多少改变。 他们还幻想着先将楚天骄压服了,以后大家还跟以前一样,你来我往,狼狈为奸。 可惜,他们这次是撞到铁板了。 楚天骄唯一担心的,是庞百寿这些人,会利用多年在甘州的经营,怂恿医者罢馆,滋生民变。 “张大夫,如果我任命你为岐黄会的会长,你有把握阻止他们让医馆闭馆吗?” 张如景一听,噗通一声跪下了。 “多谢州牧大人赏识,张如景定然肝脑涂地,尽量说服甘州医者,不要参与闹事。 但是,……” 听到楚天骄想任命自己为岐黄会的会长,张如景欣喜如狂,满口答应效忠。 可是他与庞家明争暗斗多年,深知自己不是庞家的对手。 楚天骄听他说“但是”,便知他有顾虑。 “张大夫,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 “回禀州牧大人,非是我不想尽心,乃是因为庞家控制了甘州七成的药材。 甘州全境内的药铺和医馆,如果没有庞家的药材供应,就算开馆,也支持不了几日啊!” 之前秦本拙说庞家控制了甘州半数的药材生意,楚天骄就知道庞家势力有多大了。 如今听张如景说,竟然还不止半数,已经高达七成。 那确实是麻烦了。 楚天骄如今更想要这块肥肉了。 她也做了快一年的生意了,知道药材生意,最重要的,其实是渠道。 庞家将进货和出货的渠道控制在手里,也就能独霸市场。 通过控制药,从而控制所有的医馆。 岐黄会控制的,其实是出货渠道。 庞家的进货渠道,根据药材的多样性,一定是一个覆盖离国,甚至不仅仅是离国的巨大的网络。 所以,要想打垮庞家,光靠武力显然是不行的。 这就有些棘手了。 甘州若大一个州,一旦断药,后果不比医者闭馆的影响小。 楚天骄沉吟片刻后,对张如景说:“你先去勾连甘州的医者群体,透出风声给他们,让他们不要随便参与进我州牧与庞家的争斗中。 否则后果自负。 只要他们不听庞家号令闭馆,药材的事,我来解决。” 张如景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谨遵大人指令。” “你回家等着,三日后我就派人下达文书,革了庞百寿的岐黄会会长一职,任命你为会长。 太医院那边,我也会去信打好招呼。” 张如景心里忐忑,但自己既然已经上了楚天骄的船,也只能相信楚天骄了。 送走张如景后,楚天骄就开始写信。 将几封信写好后,命人快马送去上京。 刚回到后宅,就听说王庭又来了。 王庭是来要粮种和耕具的。 楚天骄的案头上,已经积压了一摞各县县令要粮种和耕具的文书。 耕具铁器工坊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制作。 生产出来的耕具,以州牧府的名义买下,发放各县,租借给农户。 至于粮种,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之前楚天骄曾经准备过一批粮种,数目是按照甘州当时境内的耕地数目准备的。 如今耕地增加,所需粮种数目也在增加。 再从外地购买,显然是来不及了。 而当地存留的粮种,都在世家富户手中。 楚天骄听到王庭说明来意后,焦头烂额,抬脚走进了陆钰的病房。 陆钰斜靠在床上,看见王庭和楚天骄一起进来,一把扯下了挂在脖子下面的手帕。 洛霓裳正坐在他的床边,端着一碗药,在喂他。 看见陆钰扯掉脖子下的手帕,不满道:“扯掉做啥?待会儿衣襟上又沾上药汁了。” 陆钰生无可恋的别开了头。 这位何姑娘,年纪轻轻的,行事像一位老祖母一样,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却总把他当三岁孩童般管教。 陆钰每次不满时斥责,或者发脾气,这位何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位受伤的老祖母。 陆钰就会莫名其妙的心生愧疚。 次数多了,陆钰也懒得说她了,只要不太出格,他就当自己是个工具人,任由洛霓裳摆布。 陆钰自幼母亲去世,却从这位何姑娘身上,体会到了一种类似于“母爱”的东西,有时,他不禁想,这不会又是我娘吧? 这种想法一升起来,想到自己当初被桑葚那丫头骗得有多惨,陆钰就赶紧的甩甩脑袋,将这想法抛掉。 洛霓裳强迫着陆钰喝药后,告辞离开。 王庭看见陆钰已经能坐起来喝药了,高兴的走过去喊道:“阿钰,你小子总算是活过来了!” 陆钰立即想到了那日在梦中听到的王庭的声音。 他小心眼的飞了个白眼给王庭,阴阳怪气的酸道:“是啊,我命大,死不了!怎的?你巴不得我死了,好抢我家大王?” 王庭看他那副茶里茶气的样子,恨不得飞起一脚踹过去。 “切,谁稀罕你家大王了?我那天是为了叫醒你,故意哄你的。” 陆钰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望向楚天骄,告状道:“大王,你可听见了,王胖说他不稀罕你!你还是他的上官,当着你的面,他就敢这么说,可见平日里心里不知道怎么诋毁你呢!” 从小就被这“小绿茶”当面告黑状,王庭也习惯了。 “切,阿钰,我觉得你还是昏迷的时候可爱些,好好的一人,干嘛要长一张嘴呢?” 说完,王庭扯了扯楚天骄,问道:“楚天骄,你说是不是?” 楚天骄还在想公事,根本就没听见他俩说啥,只听到了“嘴”这个词。 被王庭一扯,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陆钰嫣红的嘴唇,慌忙摆手道:“我可没亲他的嘴,是你和李匡亲的!” 第375章 甘州的政务不能缺了你啊!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稍后,响起了陆钰的一声凄厉惨叫,“啊!” 楚天骄怕他气着,赶紧的上前安慰:“阿钰,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生气。等你好了,再揍他们一顿不迟。” 陆钰深觉自己无颜见楚天骄了,他无法挪动身体,只能将头扭过去,对着床内侧。 王庭也羞恼得直跺脚:“楚天骄,你答应了不说出来的!” 楚天骄自知失言,向王庭投去了抱歉的目光。 怕陆钰想不开,两人只得温声细语的将那晚的情景一一告诉了陆钰。 虽然知道了王庭也是为了给自己喂药,被秦本拙骗了,才亲了自己,但陆钰还是无法接受。 他气鼓鼓的举起手,不停的擦嘴唇。 楚天骄劝道:“别擦了,事后我就帮你擦过了。再擦,嘴唇该擦破了。” 王庭暗自庆幸陆钰此时动不了,逃过一劫。 为了掩饰尴尬,他开始问楚天骄公事。 楚天骄本就在苦恼粮种和药材的事,楚清言不在,如今她能商量的人不多,王庭算其中一个。 于是,两人拉了张椅子,就坐在陆钰的病房里,商讨了起来。 陆钰一直扭着头,脖子都快扭酸了,也没见两人来哄他。 竖着耳朵听,听见两人议论公事,议论得热火朝天,根本就没功夫理自己,更加郁闷。 他将扭得酸疼的脖子好不容易转正,努力的想自己躺下。 可能是用力时触动了伤口,疼得发出一声闷哼。 楚天骄听见了,走过来将他扶着,帮着他躺平。 陆钰眼巴巴的望着楚天骄,小嘴撅得能挂油壶了,眼神中满是委屈。 可楚天骄的注意力,全都在王庭刚提出的建议上,根本就没注意到陆钰的表情。 她还随手帮陆钰盖好了被子,捏了捏被角,然后起身又回到了桌子前,跟王庭继续讨论。 陆钰郁闷得抬手将被子一薅,盖在了头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开始生闷气。 被子里毕竟空气不畅,他闷了许久,觉得无聊,又将被子扯下来一角,偷偷的扭头去看楚天骄和王庭。 此时楚天骄已经想出了对策,正在忽悠王庭去甘州王家。 “王胖啊,近日里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 你提出你去找王家老太爷借粮种,这个想法很好。 身为王家人,你首先考虑的,不是家族利益,而是甘州的利益。 你有这样的格局和胸襟,将来必定会继承你爹的衣钵,成为一代名相。 离国的政务,不能缺了你爹,甘州的政务不能缺了你啊!” 听楚天骄在给王庭吹彩虹屁,陆钰酸得牙疼。 但以他的聪明才智,立即就猜到了楚天骄这是准备忽悠王庭做什么为难的事了,他也只得闭嘴,不能坏了大王的好事。 王庭被楚天骄吹捧得飘飘然起来。 他一上京城的纨绔子弟,原本被他爹送到武胜那穷乡僻壤,心有怨念。 结果上一次,被楚天骄忽悠着修路,得了一“王青天”之名。 从那一刻起,王庭的内心就起了很大的变化。 这段时间,他对政务很是上心。 虽然他在太学的学识垫底,但他家学渊源颇深,早就耳染目濡了许多的理政诀窍。 又有师爷秦有亮从旁协助,耐心提点,王庭这段时间的进步,确实让楚天骄刮目相看。 所以刚才楚天骄说的那些,也不完全是吹捧之词。 王庭一脸的得意,故作姿态的冲楚天骄拱了拱手谢道:“楚大人谬赞了,都是楚大人领导有方。楚大人若有吩咐,尽请直说。” 楚天骄看这家伙上道,才说道:“我觉得你此时去劝说王老太爷,效果未必好。 上一次,他们听了你的话,已经交了税粮,也捐了赈灾的钱粮。 那是他们给你上京王家的面子。 但是,事情才过不久,他们照样在背后搞事。 这才岐黄会阻止甘州的医者报名参军,就是受了他们的挑唆。 他们还在背后筹备,准备让全州医者闭馆罢市,这无异于是以民生来要挟我。 我楚天骄怎会受他们的要挟? 我认为,光靠你人情劝说的效果,是无法持久的。 唯有我楚天骄,真的将这帮人,治服了,他们以后才不会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将来,我还想在甘州推行新的税收政策,这些世家,就是阻力。 不如这一次,我一次将他们收拾熨帖了,以后我颁布的政令,他们才不敢反复的给我为难。 我准备三日后冲着岐黄会动手。届时庞家一定会鼓动一批人闹事。 仅仅是医馆闭馆,我还可以想办法控制。 怕就怕那些世家,再联合起来教唆其他行业一起罢市。 这事,需得你混入王家,做内应。 一方面及时将他们的动静告诉我,一方面,危急的时候,你得出面,带着王家反水,让甘州的世家联盟从内部瓦解。 岐黄会和粮种,只不过是我与世家角力的彩头。 岐黄会我要控制,粮种我也要。 只要他们的联盟瓦解了,我再找人上门购买粮种,谅他们也只得乖乖的卖给我。” 王庭一听,咧嘴道:“楚天骄,你又要整大活啊?这事可得从长计议。 你是武夫,可能不知道,历朝历代,当变革触动到世家利益的时候,那斗争都是血腥的。 而且最终,多数都是变革者失败。 你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将甘州世家收服了,这想法很好,但是可行性太低。” 楚天骄一脸霸气道:“我总要跟他们正面硬刚一次,他们才会明白我不是张天河。 在甘州,他们再想像以前一样,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是不可能的了。” 王庭见楚天骄坚持,也一拍桌子,“好,楚天骄,你说干咱就干!不就是帮你混进甘州世家中当个内奸吗?这事,小菜一碟。” 看俩人说得热闹,陆钰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大王,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此事一个操作不好,有可能让你在甘州的布局崩盘。 你们过来,我帮你们捋捋,咱们一起把计划制定得严密一些。” 楚天骄和王庭一听,凑到了陆钰的跟前,王庭舔着脸问:“阿钰,你不生气了?” 陆钰翻了个白眼道:“生气,但我生气,哪有大王的正事重要?” 第376章 驱猫赶狗 连续三日,仍然没有人到州牧府来应聘军医。 州牧府派出的人,向世家富户们购买粮种,也都被一一拒绝了。 三日后,楚天骄发了公函给岐黄会,革除了庞百寿岐黄会会长的职位,由张如景顶替了会长一职。 同时,岐黄会还增补了两位副会长。 庞百寿被革职,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庞百寿在接到周医丞送来的公函时,冷笑道:“过几日,我要让州牧大人上门求我当这会长。” 说完,庞百寿拂袖而去,离开了岐黄会的会馆驻地。 另外两位副会长,一人姓吴,一人姓齐。 吴会长看着张如景阴阳道:“张大夫高啊,不声不响的投靠了州牧大人,捡了个会长来当。 只是不知道张大夫这会长,能当得了几日?” 他们都知道庞家已经设好了局,就等着楚天骄发难,就会开始全城闭馆。 原本庞百寿是打算波及全州的,后来王家的老太爷劝他,须得循序渐进,不可一次将事情做绝了,没有转圜余地。 其他人也赞成王家老太爷的意见,庞百寿才将闭馆的范围,控制在了陇城。 与周医丞一起到会馆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当周医丞解释,这二人,是州牧大人新任命的副会长时,吴、齐两位副会长勃然大怒: “我岐黄会是甘州医者的协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当副会长的。” 被楚天骄任命为岐黄会的副会长,秦本拙自己都意外。 不过他深知自己就是个工具人,一切行动只要听楚天骄的,就行了。 按照他领会的精神,他觉得自己今日应该是来砸场子的。 于是,他便无所顾忌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齐会长您说得对,正因岐黄会不该养着一批阿猫阿狗,州牧大人才让我们前来驱猫赶狗的。 怎的,刚赶走一个庞百寿,齐会长觉得还不够,自己也想被赶走?” 秦本拙是本地人,曾经也有几个着名的医案,在陇城小有名气,所以当日才会被请进州牧府给陆钰看病。 齐会长认出了他,不屑道:“秦本拙,你不过治好了几个肠痈病人,就忘乎所以了? 年纪轻轻的,你的资历,有什么资格当这岐黄会的副会长?” 论资历,秦本拙确实太年轻。 他正不知该怎么怼回去的时候,一旁的洛霓裳插话了。 “他能治好肠痈病人,你能吗?你若不能,那他本事就是比你高。” 古时候的肠痈,其实就是现代的阑尾炎。 古人得了肠痈,基本上就属于被叛了死刑。 秦本拙胆子大,偷偷的替病人割了阑尾,治好过几例肠痈病人。 但他不敢让人知道他是怎么治的。 病人虽然被割了阑尾,但手术时是被麻醉了的,事后,秦本拙又一阵忽悠,病人并不知道自己少了个器官。 自然,这种治疗方法,也没有外传出来。 齐会长治不好肠痈,被洛霓裳怼得恼火,啐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莫非州牧大人以为岐黄会是她家后院,派个丫头来滥竽充数?” 周医丞已经知道洛霓裳的身份,向大家介绍道:“这位便是陛下亲赐‘医者仁心’匾的何秀儿大夫。” 洛霓裳因为在胶州治疗瘟疫,被皇帝御赐了“医者仁心”的匾额,并将她的事迹,昭告天下进行表彰。 一听洛霓裳就是那位能治瘟疫的何大夫,吴、齐两位会长,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可是陛下都嘉奖过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质疑何秀儿的医术? 楚天骄原本只想让秦本拙进岐黄会协助张如景的,是陆钰提出,将洛霓裳也派过来。 陆钰解释说,加一个人,是为了岐黄会在投票的时候,己方的票数,可以占优。 但实际他是不是为了躲开洛霓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洛霓裳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即使是出自民间,但多年的居移气,养移体,浑身上位者的气势,不容小觑。 原本这房间中何秀儿年龄最小,但不知为何,当她坐到主位后,其他人都不敢反对。 洛霓裳得了楚天骄的授意,知道自己坐镇岐黄会的目的。 “张会长,还请你即刻通知陇城的医者,傍晚前来会馆开会。 州牧大人有些话,要我带给陇城的医者。” 张如景自那天从州牧府出来后,就私底下见了许多陇城的医者。 按道理医者的群体,应该是很单纯的。 但是陇城这个地方,被庞家把控多年,整个行业,都有些乌烟瘴气的。 真正一心治病救人的医者,受到打压,所开医馆,进药昂贵,利润微薄,难以维系。 反而是与庞家沆瀣一气的一般庸医,意气风发,活得滋润。 张如景能说服的,也只有那些立身较正的小医馆。 几个大的医馆,反而说不动。 听何秀儿要将人召集起来开会,硬着头皮去派人通知。 张如景派了人去通知那些医馆,他还多了个心眼,将庞百寿已经被楚天骄夺了会长之职的讯息传了出去。 如此,那些医馆的人,怕被岐黄会吊销行医执照,有些人不敢不去开会。 庞百寿出了岐黄会后,也在行动。 他传令给各大医馆,明日起开始闭馆,不接待病人。 美其名曰“盘点”药材。 每月医馆确实也可能会闭馆一两日,盘点药材。 但绝对不会所有的医馆,都选同一日。 这些医馆得了两边的传讯,也是为难。 楚天骄到甘州的时间毕竟不长,威信还未树立起来。 而庞家的影响力,在陇城已经根深蒂固。 结果就是,傍晚时分,到岐黄会会馆来开会的医馆负责人,不足陇城医馆的三分之一,还都是跟张如景关系不错的小医馆。 洛霓裳代表楚天骄,再一次宣读了岐黄会的任命书后说:“各位今日既然前来,想必心里也知道,这甘州的医政,未来该听谁的。 在此,我就再提醒各位一句。 各自回家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比起东夷和西戎人,是不是更粗。 楚家人的刀,虽然不杀离国百姓,但是,对那些损害百姓利益的人,却是不会手软的。” 这些话,如果从张如景嘴里说出来,效果未必会好。 可从洛霓裳嘴里说出来,就自带了一种阴森之气。 在座的那些医者,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人还真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位姓孙的大夫说道:“何大夫,我们都是些老实本份的医者,州牧大人有令,我们自然不敢闹事。 但是,庞家似乎早有准备。 这个月的药材,他们供应的时候就只给了一半。现在已经是月中了,我那小医馆中的存药,只够支持几天了。 届时缺药无处买,该怎么办?” 洛霓裳道:“你们照常营业,却什么药,下来写个单子叫给张会长,统一由岐黄会解决。” 在场的几位小医馆的负责人,这才放下心来。 第377章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 就在洛霓裳和秦本拙进入岐黄会的时候,王庭也带着师爷和他的亲随,来到了王家坞堡。 这一次,王家坞堡看门的家丁,立即认出了这位小祖宗。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现在王家坞堡内,已经把认识上京王家的关键人物,当成了一门学问来研究。 不仅是坞堡内的王家人,连家丁和杂役,都人人经过了学习和考核,能够将王庭的模样,徒手画出来。 王庭才走到门前,大门就自动的打开,看门的家丁,除了一人飞奔进堡内禀报外,其他的全部跪成一排,齐声喊道:“恭迎七少爷!” 靠近坞堡大门的街上,无论行人还是商户,听到这声音,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跟着喊道:“恭迎七少爷!” 声浪一波接一波,那名禀报的看门家丁,还未跑到位于坞堡中央的王家主院时,坞堡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 他来了,他踩着进堡的青石长道,在上千人的欢迎声中,徐徐走来了! 王家嫡系成员,飞奔而来迎接。 王家的三老爷,正在堡内的一间仓库清点物资,听到外面的声音,一把丢掉了手里的账本,夺门而出。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我再也不用初一十五到武胜县衙去蹲着请人了。” 王老太爷,原本正在自己的院中喝茶,一把的推开了给自己捶腿的小丫头,站了起来,激动的喊道:“他来了!他终于肯踏进王家坞堡了。” 不要怪王家人这么激动。 上一次,因王家不知道王庭的来历,怠待了他,结果,管家被他抓去修路,服劳役,至今都没有放回来。 王三老爷多次到武胜县县衙相请,这位小祖宗都不肯再上门了。 更加吓人的是,过年的时候,上京王家竟然给陇西王家送年礼,特意多送了一个红封,里面是二百两银子。 想到当初王庭上门的时候,王家老太爷曾经想用二百两银子将他打发了。 王家坞堡的人就明白了,这是上京王家在用这二百两银子的红封,打他们的脸,替王庭出气。 陇西王家这一代,在江南为官的两名子弟,不约而同的写信回家,问王家坞堡的人,是不是得罪了上京王家。 春节前,这两名为官的子弟送给上京王家的冰炭敬,都被拒收了。 本就刚刚官员年底考核结束,两人原本还想靠着王丞相,在官职上更进一步。 现在人家连送给京城上官的冰炭敬都退回了,还怎么开口? 王家老太爷收到信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亲自去武胜县衙拜访王庭。 可王庭却以公务繁忙为由,躲开了。 王三老爷,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便会以亲戚之名,去县衙蹲守王庭,想请他到王家坞堡做客。 可就连大年三十,他们都没能将王庭请动。 这就难怪王庭今日能踏进王家坞堡,这帮人为何如此激动了。 王庭刚走到坞堡前街,就迎上了王家老太爷和王家三老爷。 王庭彬彬有礼的躬身向王家老太爷问安:“叔公好!晚辈王庭早该来拜望您老人家了。 无奈晚辈不过区区一县令,怕官职太小,入不了坞堡大门,琢磨着等些时日,升了职再来。” 王老太爷听得心梗,强颜欢笑道:“七少爷言重了!自家子侄,您能来看老朽,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 王庭扫视了一下坞堡的前街,心道难怪这陇西王家看不起寻常人。 这坞堡内,商铺繁华,行人众多,简直就是个小城市。 陇西王家将坞堡大门一关,就成了土皇帝。 若没有自己,楚天骄要收服这王家坞堡,怕还真的只有派兵攻打坞堡一条路了。 通往王家主院的路途中,有一个小平坝,以前这里是坞堡组织活动的地方。 此时,平坝上站满了王家小辈。 他们整齐划一的排成两个纵列,人人手中,捧着一束鲜花,刚刚看见王家老太爷和王庭等人出现,便齐声唱道: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欢迎你,因为有你,温暖了我心底……” 王庭奇道:“这是什么童谣?还怪好听的?” 王三老爷赶忙介绍:“这是为了欢迎七少爷,我专程请陇城最红的歌姬谱写的曲子,由王家小辈中,最出众的少年王初填写的词。 这些小辈们,已经练了一个多月了,终于等到了七少爷亲临坞堡,表演给您听。” 王庭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咧着嘴笑出了声:“都是自家亲戚,何须如此?” 王老太爷和王三老爷看王庭笑了,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能哄好这小祖宗,让小辈们唱个歌算什么?就算要王老太爷亲自跳个舞,王老太爷说不一定都肯跳。 只有平息上京王家的怒气,让两家重修旧好,陇西王家的子弟,才能平步青云,重振家声。 进了主宅,经过一番推让,王老太爷坐了主位,王庭坐在下首左边第一个位置,王三老爷坐在了他的对面。 奉茶之后,几番客套,王庭说道:“我爹来信叮嘱我,我上京王家毕竟是从陇西王家分离出去的,同宗同源,遇到大事时,能拉一把是一把。 若实在拉不动,不如大家早断了往来,以免彼此牵连。” 王庭这话,其实就是举起他爹的大旗,吓唬人。 可王老太爷不知道真假,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惊到了地上。 “七少爷,这话如何说得?我陇西王家,一直唯王丞相马首是瞻,怎敢违背? 七少爷若还为上次的事不满,我可将那日看门的家丁,一一打杀了,给七少爷出气。” 王庭冷笑道: “听说陇西王家凭借着坞堡之坚固,打算自成一统,与朝廷对抗? 我身为武胜县令,你们不知配合政务,反而暗中拉帮结派,意图施压。 还问我为什么?” 王三老爷看他爹被吓得不轻,赶紧的劝王庭道:“七少爷,上次您让捐粮,我们王家坞堡,可是二话没说,就带头捐了一万石粮。这还不算支持您的政务?” “咳咳,上次是上次,这次,我可听说了。你们这些甘州的世家富户,集合在了一起,想与州牧府对抗,可有这事?” 第378章 楚天骄是我都得喊老大的人 听到王庭提到最近甘州世家富户的联合行动,王家老太爷不淡定了,这事王家确实是参与了。 “七少爷,那位楚大人,自从上任之后,处处与我们世家为难。不教训一下她,她就得骑到我们这些世家头上撒野。 看在七少爷与她交好的份上,我王家已经手下留情了。 庞百寿想撺掇全州闹事,是我说服了他,让他将事情控制在陇城范围内的。 七少爷,楚家人只会打仗,没什么头脑,让她知道一下世家的厉害,以后大家才好平等友好相处。 七少爷你放心,我们会见好就收的,绝不会影响到您。 就像之前的州牧张天河,最后还不是跟我们本地的世家处得一团和气?” 王庭听完这话,心道这老头子真的当土皇帝当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看把你们能的,你们竟然拿楚天骄跟张天河比? 你们知不知道,楚天骄是我都得喊老大的人? 跟她比起来,张天河算个球!” 听王庭如此推崇楚天骄,王老太爷不以为然。 他是了解王庭这个人的。 王庭自小就是上京王家之耻,不学无术,逞勇斗狠,是个出了名的草包。 王丞相的几个儿子,就属王庭最不成才。 王庭被派到武胜县做县令,王家老太爷私下里以为,这其实是王丞相为了保护王庭,怕他闯祸,故意将他派到陇西王家的地盘上,请自己多多照拂他。 楚天骄既然与王庭交好,想来都是一样的草包。 王家老太爷拧紧了眉头,此事确实挺难办。 一方面,王庭再草包,那也是上京王家的嫡子,自己不能得罪了。 另一方面,如果就此放过楚天骄,王家老太爷有预感,未来的几年,只要楚天骄在任,陇西王家的利益,将会大大受损。 该如何抉择? 再得罪王庭他是不敢的,但是要按一个草包公子的话行事,王老太爷又觉得憋屈。 屋子里陷入了暂时的安静。 几人都各怀心事。 王庭心里也打鼓。 他已经搬出他爹了,竟然还没将王老太爷吓得顺从,难道这陇西王家,翅膀硬了? 他还不知道,坏事的其实是他自己之前的草包之名,让王家老太爷将他和楚天骄一起看轻了。 这诡异的安静,跟王庭刚入王家坞堡时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庭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他身后的师爷秦有亮咳嗽了一声。 王庭顿时福由心至,扭头对秦有亮说:“秦叔,你来跟叔公解释。” 秦有亮先自报了身份,向王家老太爷和王三老爷行礼,然后说道: “请问老太爷,不知在您心中,陇西王家一时的得失,比起六皇子继承大统来,孰轻孰重?” 王家老太爷浑身一震。 他确实没想到跟楚天骄争斗,还能影响到六皇子继承大统这样的大事。 “这……这当然是六皇子重要!” 这倒不是王老太爷心口不一,对于整个王氏家族来说,让流有王家血脉的人登基为帝,是压过一切的最重要的事。 光宫里的王皇后,就让各地王家,不知道沾了多少的光了。 之前的太子,是王皇后嫡子,如今,太子不在了,王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六皇子陆元清的身上。 秦有亮是王丞相身边的能吏,王老太爷也早听说过他。 王庭的话他可以当草包之言,但秦有亮的话,他却不得不认真听。 当秦有亮将王楚两家的联盟,对六皇子登基的重要性一一剖析后,王家老太爷和王三老爷,都冒出了冷汗。 他们差一点就坏了六皇子的大事。 如果被六皇子知道了,还不得生剥了他们? 王老太爷顿时没了之前的傲气,冲着王庭挤出一脸慈爱道:“七少爷,您回去跟楚大人说,从今以后,我陇西王家,将会全力支持她。” 王庭听了这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把楚天骄的事给办砸了。 “谢谢叔公!那后面,甘州的世家富户,有什么行动,就麻烦叔公或者叔父带我一同前去了。” 王家三老爷不解道:“七少爷,难道不是应该由我们王家出面,劝说那些世家退一步吗?” 王庭心想,楚天骄就是想将事情往大了搞,才好将你们都收拾了,劝什么劝? 他一脸坏笑道:“叔父,你真当楚大人是吃素的?这些世家既然敢背后搞事,就要承受楚大人的雷霆之怒。 咱们同气连枝,我这是提前来拉你们一把。 你们等着瞧吧,那些世家完了。 不脱一层皮,楚大人是不会饶了他们的。” 王家三老爷听王庭说得笃定,心中一颤,暗想:“难道州牧大人已经做好准备,将甘州世家一网打尽了?” 一想到楚天骄背后牵涉到六皇子的势力,王家三老爷抹了一把冷汗,急忙保证:“七少爷,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几人才刚谈好,外面就有人送来了帖子。 庞百寿邀请王家三老爷到陇城最好的酒楼“满月楼”一聚。 王家三老爷也不敢隐瞒,直接将这事告诉了王庭。 王庭乐了:“成,还请叔父带我一起去,就说我是你侄子,跟你们一伙的。” 到了第二日,陇城三分之二的医馆开始闭馆。 偌大的陇城,只有零星的几家小医馆开门看诊。 本就是初春换季时分,陇城伤寒病人很多,一时之间,这几家小医馆人满为患,排起了长队。 百姓们不了解真相,纷纷抱怨:“造孽哟,今儿怎么的那么多医馆都不开门? 看看这排的队,看到半夜,也看不完。” 几个小混混趁机混入百姓之中,准备开始散播谣言。 “听说是州牧大人肆意羞辱甘州的医者,这些医馆的大夫,不堪其辱,才关门躲她的。” 这话刚说完,队伍附近就冲出几名便装的衙役,将小混混押走了。 类似的情景,在几个小医馆外,都在上演。 因为抓捕及时,谣言控制在了小范围,没有传播开来。 可是,这么大的就医量,当日这些小医馆的大夫就被累惨了。 医馆内的存药也基本售罄。 情况报到州牧府,一身黑衣的楚天骄对着几十名化妆好的亲卫下令:“出发!” 第379章 人家以为咱是官,结果咱还是匪。 楚天骄掏出一张黑色的面巾,系在脸上。 刚走两步,面巾就松开掉在了地上。 “桑葚,你回房去帮我再拿一张面巾来。” “大小姐,何必多此一举呢?据说你每回搞事,最终那面巾都是白戴了的。” 楚天骄瞪了一眼陆鼎峰,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遂踩着地上的面巾,直奔府门而去。 幻影紧紧的跟在楚天骄身后。 他今日打扮得有些与众不同,夜行衣的袖口上,不仅绣了一把斧头,还戴上了陆钰那只镶满宝石的蝴蝶形面具。 陆鼎峰看见他一身骚包的打扮,嫌弃他占了自己的位置,一捅幻影的腰窝子,啐道: “你混进来做什么?咱是去打家劫舍,你以为是去招蜂引蝶啊?” 幻影之前受的都是皮外伤,如今伤口都结了痂。 好久没动弹了,能跟着楚天骄出来搞事,正兴奋着呢。 他得意的甩甩脑袋,提着陆鼎峰的衣领子,将她拎道了一边说道:“我家世子说了,他如今是楚大小姐的贴身文书。 你知道什么叫贴身文书吗? 就是无时不刻要守在楚大小姐的身边伺候着。 他自己还下不了床,没法跟着楚大小姐随身伺候,就派了我来担任他的替身。” 一听是自己小孙孙的主意,陆鼎峰也懒得说幻影了。 “起开些,庞家存药的仓库,是我找到的,别耽误我给大家带路。” 幻影这才将楚天骄身边的位置,让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跟楚天骄说明了庞家药材仓库的位置和大致的防卫情况。 州牧府的后巷内,停着几辆马车,众人的战马都被牵了出来。 看见这些马匹,幻影皱眉。 “楚大小姐,咱们骑着马去抢庞家的仓库,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一些?” 楚天骄并未回答他,而是翻身骑上了小红,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陆鼎峰钻进一辆马车,对着幻影招了招手:“傻子,你伤刚好,别骑马了,跟着我坐车吧。” 幻影估计楚天骄也没准备自己的马匹,只得钻进了车里。 “桑葚,咱们这样去打劫,真的不会太招摇吗?” 陆鼎峰一咧嘴,嫌弃的啐道:“大小姐就是要威慑庞家,让他们暴怒,知道了又如何? 他们还敢上州牧府来告状? 有证据吗?不过就是几匹马,甘州有马的富户多了去了。 他们要敢告,大小姐正好借破案之名,挨个将陇城的富户搜一遍。” 幻影扶了扶有些夹脸的面具,喃喃道:“还能这样?” 陆鼎峰一脸豪横,“傻子!难怪我小……世子总受伤,原来是因为有你这么蠢的暗卫啊!” 幻影被陆鼎峰鄙视得很不服气,但他确实搞不明白楚天骄为何要如此行事,只得虚心请教。 “桑葚,你懂你就给我说说呗。” 陆鼎峰这才解释道:“大小姐新任甘州州牧不久,之前又去了东夷,一直没来得及跟甘州的世家富户打交道。 这一次,他们先对大小姐出手,正是大小姐立威的好时机。 只有让他们怕了,明白了甘州是谁的地盘,以后大小姐推行政令,才会顺畅。 干嘛要遮遮掩掩的,咱们追求的就是让他们心知肚明,却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幻影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后,冲着陆鼎峰竖起了大拇指。 陆鼎峰指着幻影袖口上的斧头印记问:“你干嘛绣个这玩意儿在衣裳上?” 幻影解释道:“这是世子让绣的。楚大小姐不是成立了斧头帮吗?世子说他的身份不能出仕为官,正好帮楚大小姐将斧头帮做大做强。 楚大小姐同意了。 现在世子是斧头帮的副帮主,绣个这标志,是身份的象征。” 陆鼎峰并未将楚天骄等人的斧头帮看在眼里。 认为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但他却不知,楚天骄将在整个西北发展暗线的事,已经交给了陆钰。 不久的将来,斧头帮还真就成为了西北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黑组织。 庞家的药材仓库,位置隐秘,也多亏了陆鼎峰早在陇城中,铺满了暗探,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探出来。 此时已经是半夜,陇城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百姓们听到了,也大多不敢出门打探。 到了地方后,楚天骄翻身下马,指挥身后的亲卫道:“不准伤人命,遇到抵抗,全都打晕了。 半个时辰,搬空仓库。” 今日值守庞家药材仓库的,是庞百寿的小儿子,庞元。 他正躺在仓库门房的躺椅,裹着一张熊皮,喝着小酒,向一旁的仓头抱怨: “夜里这么凉,我爹非要赶我来仓库守着。 这仓库有你们十几个人守着就够了,我来顶什么用?” 一旁的仓头一脸讨好的附和道:“辛苦少爷了。老爷估摸着是怕这几天不安生,有人来抢药材。” 庞元喝了酒,正上头,骂道:“谁敢来抢咱家药材?这陇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 话音刚落,庞元听见了马蹄声。 “这……这马蹄声是冲着咱这来的吧?” 庞元立即跳起来,召集所有看守的家丁严阵以待。 仓头吓得腿发软,举着棍子问庞元: “不会吧?陇城里谁有那么多的马?” 庞元也在发抖,一边还自我安慰: “不会是她要来抢咱家药材吧?她可是官啊!” “轰”的一声,仓库的大门被撞开。 几十名脸上涂着油彩的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了仓库门前。 幻影从马车中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几十名亲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庞家看守仓库的家丁们打晕,扔到了一起,好奇道: “这么弱?我还没动手呢!” 陆鼎峰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帮忙搬药材吧!打什么架呀?陇城还有谁能打得过咱楚家军吗? 庞家人根本就猜不到大小姐敢来抢药材。” 幻影觉得无趣,吐槽道:“人家以为咱是官,结果咱还是匪。 失算了,早知道是来当搬运工的,我就不该答应世子跟着来,在家睡大觉不香吗?” 抱怨归抱怨,幻影最终还是加入了搬运药材的队伍中。 这几十名亲卫,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之人,不到半个时辰,庞家的仓库就被搬空了。 几辆马车被塞得满满的。 实在塞不下了,很多药材被连着麻袋,捆在了战马上。 看到收获满满,陆鼎峰搓着手直得瑟。 楚天骄却不满意的摇头:“庞家人还是很狡猾的,这仓库只装满了三分之一。 这些药材,看似很多,但如果要供给全甘州的话,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支持不到半个月。 桑葚,你确定庞家在陇城就这一个仓库?” 陆鼎峰蔫了。 “大小姐,目前还没打探到其他的仓库。 这庞家人估计是怕你用政令强行征药,故意只囤了这么多。 万一甘州缺药,你就得求着他家赶紧采购。” 楚天骄捏了捏拳头:“所以,关键还是进药渠道。” 楚天骄冲着幻影招手。 幻影小跑了过去。 楚天骄指着仓库外面的白墙道: “幻影,你在那面墙上,画把斧头。 再把你衣袖上的标记撕下来,塞到地上那小子的手中。” 幻影没明白为何要如此做。 但他如今有些怕楚天骄,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来去如风,浩浩荡荡的返回了州牧府,将药材全部卸到了州牧府对面的宅子里。 第380章 我可就省了大力气了。 这座宅子,以前是张天河的私宅。 楚天骄曾经在里面的暗室里,启出过几十万两的财物。 如今那暗室,正好用来堆放药材。 回到府中后,幻影发现他家世子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向陆钰汇报了过程。 陆钰道:“大王让你留下斧头帮的标志,是为了混淆视听,同时为斧头帮扬名。” 幻影挠着头感叹:“你们这些主子的想法,都太复杂了。 世子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这贴身文书的工作,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做比较合适。” 陆钰抬手从幻影的脸上,揪下蝴蝶面具,又让幻影给他拿了一块毛巾过来,小心的擦拭着,然后说: “等你家世子能走能跳了,让你看看你家世子的厉害。 可怜了我家大王,每天忙公务忙到那么晚。 我让厨房给大王煨了鸡汤。 去,你快去厨房盛一碗鸡汤,给我家大王送去,让她喝了再睡。” 幻影有些不情愿。 “世子,你不觉得这些事,都是女人该做的吗?” 陆钰将手中的毛巾扔到了幻影身上,骂道:“什么男人女人?迂腐! 我家大王那么辛苦,我关心她一下怎么了? 还不快去?” 幻影被陆钰一阵吼,硬着头皮去了厨房,盛了鸡汤送到楚天骄的房门前,却被凤甲告知,楚天骄去了书房,还在批公文。 凤甲帮幻影把鸡汤送入书房。 楚天骄喝了鸡汤,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得知陆钰还没睡,楚天骄起身去到陆钰房中。 “阿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因为陆钰的伤势,他一直住在楚天骄的院子中,没有挪出去。 别看两人住得近在咫尺,其实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楚天骄实在太忙了。 甘州包含十一个县,作为州牧,楚天骄深陷政务之中。 她还有从上京发过来的邸报要看,随时了解朝廷的动态,也是她必须做的功课。 甘州大营的军务,也会直接呈报到楚天骄这里。 白日里,州牧府主管各项事务的部门,还有数不清的杂事向楚天骄禀报,等着她拿主意。 看见楚天娇来看自己,陆钰眼里盛满了光。 “我整日都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都行。倒是大王你,不要太劳累了。” 楚天骄笑了笑,“刚喝了你一碗鸡汤,此时觉得胃里很熨帖。 我好久没有给你把脉了,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楚天骄坐到了陆钰的床边,手指轻轻的扣在了陆钰伸出来的手腕上。 “嗯,恢复的不错。过几日你应该就能下床活动了。” 陆钰看着楚天骄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心疼的提议: “大王,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把那些公文抱过来,我帮你批阅。” 如果这些公文,只是太学的作业,楚天骄一定欣然同意了。 可她刚刚接手甘州政务不久,正是理顺整个州的重要时期,她不想偷懒。 看陆钰精神奕奕,不像是想睡的样子。 楚天骄想了想说:“要不我将公文抱过来,我就在你这批吧?” 凤甲将成堆的公文从书房搬到了陆钰的房间。 楚天骄坐在房间中间的桌子前,凤甲开始替她磨墨。 陆钰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公文,对凤甲说:“分一半给我,我先替大王整理。” 凤甲看向楚天骄,楚天骄点头同意了。 一摞公文被送到了陆钰的床榻边。 看楚天骄已经开始在看公务了,陆钰也埋头开始翻阅整理了起来。 陆钰让凤甲给自己找来一支炭笔,裁了些小纸条。 他先将公文分类,然后在每份公文里,用小纸条写上概要,并备注上处理建议。 备注好一小摞后,就让凤甲传给楚天骄。 楚天骄接过一看,大喜:“阿钰,你这办法好,省了我不少力气。” 陆钰有些得意:“大王,我反正躺在床上,也无事可做,从明日起,你就叫人将积压的公务给我送来,我帮你整理好,你再看。” 楚天骄欣喜得直点头:“嗯,嗯,如此一来,我可就省了大力气了。” 因为效率提高了很多,不到一个时辰,楚天骄拿过来的公文便处理完了。 楚天骄站起了身,正准备回房休息,陆钰说: “大王,听幻影说,搜剿回来的药材,只够甘州支持半月。之后甘州就会断药,你可想好了对策?” 楚天骄揉了揉眉心道:“其实在事发之初,我就写了信去上京,给三皇子。 让三皇子帮我调集一批药材送过来。” 陆钰担忧的说:“你与三皇子关系虽然不错,但是,三皇子的产业,似乎并未涉及到药材吧?” 楚天骄道:“我问过三皇子商队的管事,他们平日里走南闯北,遇到好的药材,也会收集。 只是药材的渠道繁杂,三皇子确实没有专门为此铺设进货渠道。 能支援咱们多少,尤未可知。” 陆钰闻言,沉吟片刻,突然,他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坏笑。 楚天骄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主意了,赶紧的贴了过去。 陆钰在楚天骄的耳边嘀咕了一阵,两人一边说,一边发出吃吃的笑声,听得一旁的凤甲毛骨悚然。 看见屋里那两小只头碰头的商量着坏主意,凤甲很想捂眼。 楚天骄听完陆钰的建议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故意板着脸盯着陆钰看。 陆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问道:“大王,你觉得不合适?” 楚天骄摒了一小会儿,实在摒不住了,哈哈大笑:“太缺德了!不过这办法我喜欢。” 说完,楚天骄离开了陆钰的房间,一头扎进了府里的药房。 第381章 咱们应该多给楚天骄罗列些罪状 第二日,庞家就派人报了案。 州牧府主管刑事案件的严捕头,带着衙役们装模作样的去勘探了现场,取回了证物。 庞家人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州牧楚天骄监守自盗。 可他们又拿不出证据。 庞家的药材仓库,一夜间被抢了个精光的事,在陇城传得沸沸扬扬。 正在闭馆的那些医馆负责人听了,凑到一起商量: “咱们还闭馆吗?庞家的药材都被州牧大人抢了,跟州牧大人作对,怕是没好果子吃。” “看看再说吧。王、周、陈、吴四大家还没开始动手呢,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 这些医馆的负责人,强忍着心虚,继续闭馆。 那些开业的小医馆,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出现药材短缺。 当他们将短缺的药材数量报到岐黄会后,不久,就有专人将药材给他们送来。 售价竟然比他们平时的进价还要便宜三成。 这些小医馆的负责人感觉自己站对了位置,虽然每日的病人数量暴多,累得半死,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庞百寿一边催着衙门破案,一边再次请陇城的世家代表到“满月楼”商议要事。 王庭跟着王家三老爷,出席了这一次宴会。 出席宴会的,都是陇城当地的世家当家人。 这些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家里享福,即使出门,也都是出入的高端场所。 王庭这位武胜县的县令,抛头露面的时间,主要是在修路的工地上。 自然与这些人没有过交集。 所以也没人认识他。 刚开席,庞百寿就开始哭诉自己家的药材仓库被楚天骄抢了的事。 王庭诧异的问:“你怎么认定了是州牧大人派人抢的?” 庞百寿以为王庭只是王家的一位普通子侄,白了他一眼道: “在这陇城中,谁有实力拉那么多的马,集合那么多的人来抢我家?” 陈家老爷安慰庞百寿道:“我们都失算了,没想到这位州牧大人,竟然是个无赖。” 吴家老爷一拍桌子怒道:“真的是欺人太甚!官不是应该保护我们的吗?照楚天骄这样滥用武力,我们这些世家的安全,还有什么保障?” 王家三老爷看了一眼王庭,他其实也打从心里不赞成楚天骄的做法。 可谁让王家已经表示了要跟楚天骄一条船呢? 他只得硬着头皮劝道:“估计也是庞老爷让医馆闭馆这一招,把州牧大人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 庞百寿那日在州牧府吓尿了,楚天骄不但不给他做主,还将他扔出了州牧府。 这事被他认作奇耻大辱。 他恨极了楚天骄。 本来只要楚天骄给他道个歉,让他把面子挽回来,他也就算了。 可楚天骄竟然撸了他岐黄会会长的职位。 这下,庞百寿就立下宏愿,一定要让楚天骄吃点苦头。 他做好了部署,怂恿全城的医馆罢工。 就是想胁迫楚天骄低头。 谁知,楚天骄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敢以官为匪,劫了他庞家的药材仓库。 虽然仓库里只装了三分之一的药材,可也价值五万两啊! 想追回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庞百寿如今,已经恨楚天骄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对王家三老爷拱手:“王兄,您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天骄在咱陇城的地界上横行霸道吗? 如今,整治他的最好办法,就是请王兄给王丞相去信,揭发楚天骄在甘州的恶行。” 其他几家的家主,也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王三老爷。 王三老爷心里那个苦啊! 让我写信去上京,向王丞相告状? 你们想屁吃吧? 王丞相的儿子就坐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向他告状啊! 王庭假意揉鼻子,实际上在忍笑。 他用手遮住了自己嘴,怕其他人看出他实在忍不住咧开的唇角,瓮声瓮气的说: “对!我三叔会写信给王丞相,告他丫的!” 王三老爷神情复杂的回望了一眼王庭,默默地点了个头,似乎是同意了庞百寿的提议。 在座的几家老爷,顿时受到了鼓舞。 陈老爷道:“既然王兄肯写信给王丞相,咱们就应该多给楚天骄罗列些罪状。 庞家药材仓库被抢一事,需要证据,这不好告倒她。 我觉得如果因为楚天骄的暴行,引得陇城全城罢市,民怨四起,这一条足可以让楚天骄滚蛋。” 王庭看了一眼陈老爷,心道:“就知道你丫的要玩这一招。” 王庭深知,如果真的全城罢市,楚天骄肯定会焦头烂额,他摆手否决道: “这不行,你们忘了庞家的仓库是怎么被抢的了?你们就不怕楚天骄派人,把你们几家仓库里的米面粮油,都给抢了?” 这几家家主一听,犹豫了起来。 官他们不怕,但是他们怕莽得不顾官声,敢劫掠富户的莽官。 吴家老爷看大家又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如今,已经知道楚天骄的性格了,用以往的办法吓她,是吓不住的了。 咱们之前想的那些招,我看就别用了。 我这有一条,足以致楚天骄到死地。” 说完,吴家老爷让他的随从,拿上来一个包袱。 当包袱打开的时候,里面露出了一把锄头的铁器部分。 王三老爷问:“吴兄,你拿把锄头出来作甚?” 吴家老爷故作高深的说:“大家看看,这就是州牧府下放给各县衙的耕具之一,大家看出问题没有?” 几位家主盯着那把锄头看,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王庭却已经开始冒冷汗。 他是知道楚天骄私自开采铁矿的,他自己甚至还有这铁矿的股份。 在离国,私开铁矿,可是违法的。 如果被发现楚天骄不仅私开铁矿,还私铸兵器,那就是谋逆大罪了。 幸好楚天骄让自己提前混了进来,才能及时知道铁矿的事,有可能已经泄露了。 就听吴家老爷说:“你们算过没有,楚天骄这段时间,在甘州,发放了多少的耕具? 这些耕具,可都是需要铁器的。 她哪来那么多的铁器?” 王庭急忙反驳道:“人家就不能是从外地买来的吗?” 吴家老爷冲着王庭挑了一下眉毛,嫌弃他打断了自己说话。 “买来的?咱们都知道离国的铁器是官售,每年朝廷拨给我甘州的铁器份额,都是固定的。 以前张天河在任时,这些铁器的份额,有一半是分给我们的。 所以我们都知道应该有多少。 去年的份额,早就用完了。 楚天骄却又变出了那么多的铁器。 我看楚天骄未必拿得出引进这批铁器的官售凭证吧?” 第382章 反正肯定害不死人。 听完吴家老爷的话,在座的几人,都恍然大悟。 “对,楚天骄要么私自炼铁了,要么就是私买铁器了。只要抓住她这个把柄,向朝廷揭发,她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王庭吓得直抚胸,还好,他们以为楚天骄只是私买铁器。 以楚家和王家在上京的权势,想办法让朝廷的铁器工坊开张售卖耕具的单子,应该是做得到的。 谁知,吴家老爷又说:“你们想简单了。 我听家里下人说,武胜县的西山,数月来,每日浓烟滚滚,还有重兵把守。 你们猜,那里在做什么?” 在座的众人吓了一跳:“你不会想说楚天骄在武胜县的西山炼铁吧?” 吴家老爷道:“我派了人去打探,那里守卫森严,混不进去。什么样的地方需要这样严防死守,你们说呢?” 几位家主都很震惊:“楚天骄在开铁矿?” 王庭抑制住心里的惊惧,一拍桌子道:“胡说八道!那西山有一个辰矿。 之前我们王家探明了,觉得开辰矿利润太低,又容易死人,便弃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州牧大人看上了。 据说她师从自黟山玄清道长,她的师兄弟们都会炼制丹药。 如今,她正在西山,让她的师兄弟们,炼长生不老丹呢!” 众人都很惊奇这个消息。 王庭赶紧的给王三老爷挤眼睛。 王三老爷还没从铁器的事中回过神来。 迫于王庭的压力,只得糊弄着附和:“对,西山以前我们王家勘探过,是有辰矿。” 吴家老爷有些不信,看着王庭问道:“这位王家的小公子,似乎对州牧大人很熟悉?” 王庭怕被戳破身份,故作傲慢道:“我陇西王家,与上京王家,乃是至亲。 前一阵子,我才被我爷爷派到上京去送年礼回来。 到了上京,我自然会向我那几位族兄打听州牧大人的事。” 众人一听,觉得他说的十分合理。 又向王庭打听起了关于楚天骄的事,王庭捡能说的说了,倒是将这些人给唬住了。 一顿饭的时间,几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也没能商量出个妥帖的办法。 末了,还被王庭打听到了各家存储的粮种数量。 最终,这些人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让庞百寿继续闹事,其他各家,先将陇城的粮种价格,提价三倍。 他们算到了楚天骄大肆开荒,粮种肯定会不够。 此时将粮种提价,既可以恶心楚天骄一把,又能赚钱。 百姓们如果抱怨,就让百姓们去找楚天骄要平价粮种。 王庭知道楚天骄已经没有粮种了,本想继续阻止。 无奈,这帮人作死的劲头,他实在是阻止不住,只得暗自打算,稍后就去给楚天骄报讯。 当晚,酒席散了,王庭跟其他人分开后,就直奔州牧府。 楚天骄正在陆钰的房间。 因为有陆钰帮她整理公文,今日楚天骄早早的就处理完了公务。 王庭被直接带了进来。 “楚天骄,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王庭一进屋就咋咋呼呼的喊道。 楚天骄让他坐下慢慢说。 王庭在酒席上喝了酒,觉得口渴,看见桌上有一杯水,拿起来就灌了下去。 楚天骄想阻止,没有来得及。 靠在床上的陆钰,阴阳怪气的问道:“你干嘛喝我的漱口水?” 王庭一听,顿觉恶心,一边干呕,一边指着陆钰想骂人。 看他难受的样子,楚天骄好心的安慰道:“没关系,反正你都用嘴喂过他药了。” 这一下,轮到陆钰开始干呕了。 好半天王庭才缓过劲来,瞪了楚天骄一眼:“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巴巴的跑来给你送讯,结果还被你们整蛊。” 楚天骄的目光,从王庭的脸上,往下移,快要移到下三路的时候,“啧啧啧”了几声。 王庭捂着裆部跳脚:“楚天骄,你有完没完了?我不是太监!” 楚天骄双手一摊:“我什么都没说!” 被楚天骄这一打岔,王庭的紧张情绪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他坐下将宴席上得知的讯息,一一道来,详尽的告诉了楚天骄和陆钰。 楚天骄站起身,拍了拍王庭的肩膀狠狠地夸赞道:“王胖,多亏了你机智。 铁矿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的。 既然我们知道他们已经怀疑了,咱们就得早做准备。 这铁器的数量对不上,确实是个把柄。” 王庭提出是否应该给上京写信,请他爹帮忙。 但楚天骄认为这样不妥,反而更容易泄露铁矿的事。 两人正一筹莫展,陆钰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有什么难的?从明日开始,大王你就派出几队人马,开始在甘州甚至甘州以外,收购废旧的铁器。 朝廷只是禁止了私自采矿,可没禁止铁器重新炼制。 每年各地淘汰下来的铁器,数量庞大。 届时有人查,你就说是用这些废旧铁器重新打造的。” 楚天骄觉得这主意不错,思路被打开,补充道:“正好,我干脆在陇城开几个铁匠铺,将用废旧铁器重新打造耕具的生意,放在明面上。 将来如果还有人怀疑咱私开铁矿,也可掩人耳目。” 王庭又问:“粮种的事怎么办?” 楚天骄对于那些世家富户,想借粮种的事闹事,深恶痛绝。 她想都没想就道:“等看完明日的好戏,我就让他们主动将粮种交出来。” 王庭一听明日有好戏可看,干脆也就留在了州牧府过夜。 等王庭走后,陆钰问楚天骄:“你那位六师兄的轻功,真的有那么厉害?” 楚天骄点头:“当然,他年龄虽小,但他那轻功,远在你我之上。” 被楚天骄提起的清风,此时正被幻影带着,游走在陇城的各世家宅院中。 小道童清风,如今已经吃腻了窝丝糖。 看幻影从陈家的后厨拿了一只烧鸡,他咽了咽口水,劝道:“幻居士,不告而取,谓之偷也。” 幻影从烧鸡上撕下一只鸡腿,塞给了清风劝道:“清风小师傅,辛苦一晚上了,饿不饿?先吃个鸡腿,垫垫肚子,咱们今晚还得赶好几家呢。” 清风终究是没有经受住诱惑,接过了鸡腿,啃了起来。 一边啃,还一边问:“幻居士,我小师妹让我们放进人家水井的药,到底是什么作用的?” 幻影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肯定害不死人。” 清风这才放下心来,这一路上,他都一直在忐忑,不该受了小师妹的忽悠,帮她四处给人下药。 第383章 恭桶争夺战 第二日清晨,春日的朝阳洒在刚刚蹿出新绿的枝条上,吴家大院内,一片繁忙。 厨房里,胖厨娘刚刚将给主子准备的早餐做好,自己这才有了点空闲,用水瓢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 这水缸里的水,是自家井里的井水,味道甘甜清冽,每日清早,厨房都有专人从水井中打水,将水缸灌满。 下人们没那么讲究,渴了就直接这么喝了。 姜姨娘的丫鬟小红来拿早餐食盒。 碰上了夫人的大丫鬟彩蝶。 两人难免又斗了几句口角。 听那意思,似乎是昨晚吴家老爷,歇在了姜姨娘的房中,小红想将老爷的早饭,一起拿走。 可夫人的大丫鬟彩蝶却认为这不合规矩,老爷一般都是在夫人房里用的早膳。 最终,还是彩蝶获胜,将老爷和夫人的食盒一起拿走了。 吴家老爷在姜姨娘的伺候下,换好衣服,出到外间,正巧看见小红提着姜姨娘的食盒回来。 看小红噘着嘴,调侃道:“小蹄子,你又去招惹彩蝶了?你家老爷在哪吃不是吃?” 小红其实早就跟吴家老爷有了一腿,一边摆饭,一边捡了一小块芙蓉蒸糕,喂到了吴家老爷的嘴里。 吴家老爷趁机含住了小红的手指,听到姜姨娘的脚步声后,才吐了出来,赞道:“甜!” 吴家老爷最后还是去了夫人的院子里,用完了早膳。 等主子们都用完了膳,才轮到下人们进餐。 这时,厨房里的胖厨娘,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她捂着肚子,对旁边看火的粗使丫头说:“小梅,我在这看着,我去上个茅厕。” 胖厨娘打响了吴家的第一枪! 而后,接二连三的人,开始奔赴茅厕。 吴家老爷也没能幸免。 他霸占着恭桶不肯起来,被他家的夫人拧着耳朵,提了起来。 吴夫人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随着一连串的噼啪声,终于解放了…… 吴家老爷提着裤子抗议:“臭婆娘,我还没拉完呢,快起来……哎哟,肚子又疼了!” 吴夫人恶狠狠的骂道:“吃你不记得回来,拉你倒记得回来了?去,去,去,你到姜姨娘那边吃去!” 吴家老爷生得干瘦,还真挤不过壮实的吴夫人,只得提着裤子,直奔姜姨娘的厢房而去。 谁知道,姜姨娘那边,也没有空位了。 吴家老爷一个没忍住,终是蹿了一身。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整个吴家,到处为抢占恭桶,大打出手。 吴夫人甚至为此,将自己的房间门堵上了,将“恭桶保卫战”,提高到了战略高度。 整个吴家,都被那股味道笼罩。 恶臭味,甚至飘散到了大街上。 如此的情景,同时还在陈家、吴家和庞家上演。 庞家是医者世家,庞百寿第一个意识到了,有人给他家下药了。 他命下人赶紧的熬制止泻的药物,可这时候,整个庞家,就没有能穿上裤子办事的下人。 好不容易老管家坚强的一边串稀,一边取来了家里储备的药材,将药熬上了。 等庞百寿喝下去后,菊花不仅没收紧,反而压力倍增。 一个没把控住,喷射而出,后坐力推着庞百寿转了三圈,扑倒在了老管家的身上。 而后,两人一起“噗,噗,噗……” 这种情形,在吴、周、陈、庞四家,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稍有减缓。 庞家自己是医者,却看不好这病症,只得派稍微症状轻点的下人,上街请医馆的大夫,上门看诊。 其他家更是四处找医馆。 可惜,他们忘记了,甘州三分之二的医馆,都在他们的阴谋策划下,已经闭馆了。 家丁们在医馆的外面拍门。 可这两天,每天都有着急的病人在医馆外面拍门。 这些闭了馆的大夫,早就习惯了。 他们不会开门,嫌烦的,甚至根本医馆就没人。 这些家丁只得去小医馆请大夫。 可这两天因看病紧张,不少的百姓,从半夜就开始在小医馆外面排队,等着就诊了。 等着看病的百姓,如何肯让这些人插队? 这些家丁想挤进去请大夫,却被纷纷的打了出来。 最后,谁家都没能请到大夫,灰溜溜的回了府。 “什么?请不到大夫?” “怎么可能,陇城那么多的医馆,一个大夫都请不到?” “都什么时候,快找人去通知庞百寿,让他让那些医馆都复工。” “什么?庞家也在请大夫?” “庞家自己就是大夫,他们自己治不了吗?” “全城其他人都没事,就我们四家中了招?” …… 这四家,之前无力互通消息,不知道别家也出现了“窜稀潮”,还没怀疑到楚天骄的身上。 等这些出去找大夫的家丁,在各家医馆门口碰见后,回去一说。 吴、周、陈、庞这四家,都猜到了是楚天骄搞的鬼了。 “楚天骄,你太无耻了!” 庞百寿仰天咆哮。 因为太用力,感觉菊花又松弛了一下。 其他三家的家主,请不到大夫,都派人到庞家来问,庞家能治吗? 庞百寿好歹也是岐黄会的前任会长,他感觉自己肚子基本拉空了后,症状减轻了。 经过分析,他怀疑是水井被人下了毒。 他让下人去街上买水回来,先不用家里水井中的水。 果然,如此熬出来的药,似乎能起到一点作用。 他有信心,给自己一点时间,他一定能试出合适的解药,彻底治好大家的腹泻。 他对其他几家派来的人说:“无妨,先不要喝家里的水,等我研究好药方,就派人给你们各家送去。” 各家家主果然听话,都上街买水。 肚子拉空以后,大家都觉得症状轻了,人像活过来了一般。 到了中午,各家开始用街上买的水熬粥,做午膳。 肚子都拉空了,身体受不住啊,总要吃点东西吧。 谁知,刚刚吃过饭以后,早上的情景再度上演,各家又打响了“恭桶争夺战。” 王庭一直呆在州牧府里,听到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向楚天骄汇报情况,笑得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楚天骄,你这办法可真够缺德的!” 楚天骄一本正经的否认:“这办法不是我想的,是阿钰想的。” 王庭觉得合理:“也是,这么缺德冒烟的办法,也就阿钰这坏小子,才能想出来。 不过,你下的这泻药,不会真被庞百寿破解吧?” 楚天骄摇头:“不会,我这‘窜稀散’,乃是独门秘制,只要他们吃东西,就会接着拉。 没我解药,则必须拉够三天三夜才能逐渐止泻。” 第384章 奸诈,无耻! 陇城里的百姓们,也发现了粮店里的粮种价格突然之间翻了三倍。 “这还开什么荒? 府衙售卖的粮种,都是限量的。 我家早用完配额了,本想多开两亩荒地种,如今这粮种价格,有地也买不起啊?” “是啊,我看这陇城要乱了。医馆关停,粮种价格暴涨,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据说这都是因为州牧大人在跟那几家斗法,这可苦了我们老百姓。” “这州牧大人年纪轻轻,如何斗得过那几家的家主?” …… 城里的百姓议论纷纷。 更有有心人恶意的引导,不少的百姓都涌到了州牧府外,呐喊着要平价粮种。 王庭听到府衙外的喧嚣,有些急了,问楚天骄:“这可如何是好?今天是第一天,人还不多。 过两日,全城有耕地的百姓,怕都要来找你要粮种了。” 楚天骄坐在办公的案台前,岿然不动。 “怕什么?最迟明早,那几家应该就有人低头了。” 果然不出楚天骄所料。 到了傍晚时分,陈家的老爷,就派了人去岐黄会请张如景大夫看诊。 这几家世家,原本是力挺庞百寿的,张如景被楚天骄任命为岐黄会的新任会长,这些人没一个认可。 可今日请不到别的大夫,庞百寿都对这腹泻没有办法,陈家老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如景。 张大夫去了陈家,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自然就是秦本拙。 替陈老爷把脉后,张大夫摇头道:“此症蹊跷,我无能为力。” 陈老爷很失望。 秦本拙自告奋勇的要上前替他看看。 把脉之后,秦本拙故作高深的双手捂住蛋头,似乎在冥思苦想。 自中午之后,陈家老爷就不敢再吃任何东西。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对秦本拙道:“秦大夫,只要你能治好我这拉肚的病症,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秦本拙果断的抬头,反问道:“真的?” 陈老爷一看有戏,赶紧的保证。 秦本拙想到楚天骄的吩咐,心中叫苦,却又不能不照做。 他从随身带来的包袱中,抽出一件袈裟披上,手中还多了一串佛珠。 看他突然换了造型,陈老爷不解,问道:“秦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爷不要惊慌,在下主业是名大夫,但因自小体弱,曾寄名在清河寺出家百日,当和尚乃是副业。” 在陈老爷和张大夫愣怔的表情中,秦本拙双手合十,有模有样的念起经来。 别说,一身袈裟,一串佛珠,再配上他的蛋头,还真有点高僧风范。 “阿弥陀佛,施主全家之疾,已非人力可解。 吾观陈宅中晦气肆虐,想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药石已然无用,唯有做法一途了。” 陈家老爷想骂人,心道:“你不过就剃了个蛋头,怎好意思就在我面前装起了大师? 屁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明明就是楚天骄派人下的毒。” 陈家老爷也算是聪明人,想到这,突然就想明白了,秦本拙肯定跟楚天骄是一伙的。 也想明白了秦本拙为何要装和尚。 既然是楚天骄下的毒,要解毒,肯定得靠楚天骄。 楚天骄自己不好出面解毒,便派了这秦本拙来。 但如果秦本拙给自己堂堂正正的解了毒,岂不就证实了他跟下毒有关吗? 现在秦本拙装神弄鬼,不过是在另辟蹊径,借鬼神之口给自己提条件。 “奸诈,无耻!” 陈老爷小声的咒骂着。 秦本拙听到了,也装作没听见。 他其实也觉得楚天骄挺奸诈无耻的。 尤其是居然想到让他扮和尚这一招,秦本拙在心里已经将楚天骄祖宗十八代都喷了一遍。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得尽责的演下去。 “陈老爷,那这晦气,你是驱还是不驱呢?” 陈老爷刚才一生气,又感觉到了菊花一松弛,无奈的忍下了心中的怒气:“驱,秦大夫,你说怎么驱就怎么驱。” 秦本拙让陈老爷准备了香烛,号称为要在院子里开坛做法。 “秦大夫,何必多此一举呢?州牧大人有什么条件,你尽管直说。” “胡说!跟州牧大人有什么关系?” 陈老爷讨了个没趣,只得依言将陈家人都召集了起来。 顿时,院子里臭哄哄的味道,熏得秦本拙想干呕。 为了早点离开这恶臭之地,秦本拙卖力的表演起来,一会儿念经,一会儿跳大神。 还烧起了符纸,洒起了符水。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和尚所为?简直就是一佛道大杂烩加杂技舞蹈表演。 下人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明觉厉。 就在陈老爷快不耐烦的时候。 秦本拙问在场的众人,可有人感觉好些了? 下人中站在前排的有几人,摸着肚子,突然发现自己肚子不痛了,菊花也收紧了。 “好多了,高人啊,谢谢高人相救!” 这几人跪了下来,向秦本拙磕头。 陈老爷狐疑的问道:“真的有用?” “真的好多了!” 陈老爷不太相信,让人拿东西来给这几人吃,吃过之后,这几人竟然也没有再拉。 陈老爷迷茫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没见秦本拙给这几人解药啊,怎么他们几个就好了呢? 难道,秦本拙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在驱赶晦气? 秦本拙装模作样的问其中一人:“你近日可是做了什么好人好事?” 那名下人叫陈六,原本也不是啥好人,被突然点名让他说近期做的好人好事,有些懵了。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又不敢欺瞒“高僧”,只得挠着头忐忑的问道:“我邻居多年无子,我帮他老婆怀上了,算不算?” 秦本拙一咬牙道:“算!你拯救了一个家族绝嗣,功德无量。” 陈六喜滋滋的退下后,秦本拙对着陈老爷说: “这些人虽然受了陈家的晦气感染,但因自身有功德加持,所以才能不药自愈。” 陈老爷翻了个白眼。 就这陈六,睡了邻居的老婆,还功德加持? 但其余的陈家人看秦本拙言辞灼灼,又见陈六等人真的好,他们相信了。 只要能不再拉了,让他们信什么他们都愿意。 陈夫人问秦本拙,他们怎么办? 秦本拙终于抛出了主题:“这就要看陈老爷近来可做过什么缺德的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老爷。 陈老爷啐道:“你家老爷怎会做什么缺德事?” 一位胆大的下人嘀咕道:“昨儿还让我通知粮店,将粮种的价格,翻了三倍。正值春耕时节,这么做,还不缺德?” 这话被传开。 若是平时事不关己,没人会觉得这事缺德。 但现在关系到自己了,人人都觉得这事很缺德。 但大家敢怒不敢言。 可陈夫人就无所忌讳了,她从早上拉到现在,已经脱力。 如今是躺在躺椅上被人抬出来的。 她对着陈老爷说道:“老爷,春耕时掐断百姓的粮种,这确实有违背天和,您还是赶紧的下令,别涨价了。” 陈老爷还在犹豫。 秦本拙却在一旁摇头道:“罪孽已经造成,光改正怕是效果也不佳,矫枉需过正。 陈老爷还是想想在这事上,怎么积功德吧!” 陈老爷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楚天骄的意思。 这话明显是说,就算他不涨粮价了,也不会放过他,除非他有赎罪表现。 “那依秦大夫看,要如何州牧大人才会满意?” 秦本拙再一次瞪圆了眼,斥责道: “这跟州牧大人有何关系?” 陈老爷心想:你装,你可劲的装! “对,是在下失言了,我的意思是,我要怎么做,菩萨才会满意?” 秦本拙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 “出了陈府,向正南过两条街,左转,那里是福地。 若陈老爷肯将给菩萨的孝敬,布施到那里,或许可以减轻罪孽。” 陈老爷找来管家问:“咱家出去,向南两条街,左转是什么地方?” “那不是官衙的粮店吗?” 陈老爷有吐血之感,心中骂道:“好你个楚天骄,合着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我将粮种送到你官办的粮店去呀?” 第385章 恩威并施 当晚,楚天骄得到消息,据说陈家已经连夜将粮种送到了官办粮店。 粮店本来已经关门了,却被陈家人硬生生的敲开了门,送了两车粮种进去。 他们不敢拖过夜啊! 已经到了晚膳时分,除了那几个秦本拙作法时恢复的下人外,其他人饿的肚子咕咕叫,却没人敢进食。 再这么不进食,还继续拉下去,陈家老爷真怕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当管家拿着粮店收下粮种的单据回来时,秦本拙又装模作样的做了一场法事。 表面上他是在向菩萨祷告,却将解药撒进了香炉。 解药受热,一股香味弥漫在院子里,闻到味道的陈家人,顿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别说楚天骄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确实是煞费苦心,就连这解药的给药方式,都是和陆钰精心设计的。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场神迹! 其他几家还在水深火热中,陈家的神迹,已经通过这些陈家下人,口口相传,传播了出去。 陈家的家主,为了掩盖自己向楚天骄屈服的真相,也默认了这就是一场晦气。 想买粮种的百姓发现,府衙开的粮店,竟然有了多余的平价粮卖。 百姓可以根据自己开荒的亩数,买到刚好够春耕播种的粮种。 听到消息的吴家和周家的家主,都还没有请秦本拙上门,就先将粮种送去了府衙的粮店。 拿到赠送粮种的收据后,再到岐黄会去请秦本拙。 本以为这可以省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法事。 谁知还不行。 秦本拙坚持必须做完法事之后,才能减掉他们的晦气。 如此一来,这三家人病好后,想咬楚天骄下毒,都无从着手。 唯有庞白寿,十分的硬气,强撑着身体,配置了好几种止泻的药物。 实验了一天一夜,将庞家折腾的人仰马翻,依然不见成效。 听到其他几家世家,都像州牧府捐献了粮种,撑着一口气痛骂道:“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最终还是庞百寿的儿子,不想跟着他爹送了命,偷偷的派管家去通知全陇城的医馆,全部复工营业。 庞家大少爷以为自己妥协了,就能从秦本拙那里得到解药。 可显然作为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楚天骄并没打算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庞家。 下人没有请来秦本拙,却带回来一句口信。 “大少爷,那位秦大夫说要驱这一场晦气,庞家就得将自己的药材生意,交出一半股份,与岐黄会共同经营。” 庞家大少爷自己做不了主,只得将这话禀告了他爹庞百寿。 庞百寿还想固执的拒绝,可一家老小都拉得不成样子了。庞家大少爷跪下求他: “爹,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时至今日,你还没看清吗?这位楚大人不是以前的张天河。你们想要拿捏她,根本不可能。你难道要全家都跟着你陪葬吗?” 庞百寿老泪纵横:“我输了!输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上!我不服…” 喊完这句话,庞百寿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庞家大少爷一咬牙,写了份转让股份的契约,按上了庞百寿的手印。 秦本拙上庞家又做了一场法事。 庞家人也好了起来。 事后,楚天骄在州牧府亲自接待了庞家大少爷庞博。 一番沟通后,楚天骄竟然还挺欣赏这位懂得变通的庞家大少爷。 在得知庞博有秀才功名在身后,楚天骄问: “庞少爷,我甘州府衙门现缺一位主管药事的从事,你可愿出仕?” 庞博又惊又喜。 他之所以考秀才,不就是为了做官吗? 可他考了几次进士,都没考中。 做官也成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楚天骄竟然要直接任命他做官。 这无异于天上落下了一个馅儿饼,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虽然只是个州牧府的从事,可也是九品官啊! 只要有了官身,以庞家的财力,他想再往上爬,不是没有可能的。 本来献出家里一半的家族生意,庞博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如今好处都被自己得了,他是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多些楚大人,我愿意。我向楚大人保证,绝对不会让甘州,缺医少药。” 楚天骄办事雷厉风行,当下叫来了主管官籍的簿曹,让他看要办哪些手续,给庞博办一下。 等庞百寿两天后醒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一直在旁边洞若观火的王三老爷和。王家老太爷,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站对了阵营。 王家虽然没有中招,还是将家里多余的粮种送到了州牧府。 甘州城的内乱自此平息。 连着好几天,一些医馆的学徒,开始报名,想参军当军医。 还有一些陇城之外的大夫,慕何秀儿之名,到陇城来拜师。 楚天骄让洛霓裳考核过这些人的医德和水平后,招了三十位后备军医,就在岐黄会的会馆授课。 有空的时候,楚天骄自己也会去听课。 如果漏了课,就请洛霓裳给自己开小灶。 王庭问楚天骄:“你怎么还让庞家的人当官了?虽然只是你州牧府的一个从事,但也要占你一个举荐名额啊!” 楚天骄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虽然我可以将庞家彻底打入尘埃,但是,这对我控制他们药材的进货渠道并未好处。 未来几年,大战频发,甘州不能缺药。 如今庞博在我手下做事,在药事上,庞家只能全力配合。” 王庭想了想,赞道:“楚天骄,你这一出恩威并施,确实用的高明。” 第386章 准备回京 一晃一个月过去,甘州的春耕已经结束,楚天骄也开始准备回上京参加楚珉宇和王星然的婚礼。 陆钰的伤势已经好了。 楚天骄在陆钰的帮助下,将甘州的政务基本理顺,州牧府的下属官员,也做了一些适当的调整。 如今,她再也不用每日案牍劳形,大部分的公文,她都交给了陆钰处理。 每日楚天骄只需要听听陆钰的汇报,小事就按照之前的陈例处理,大事才汇报给楚天骄拿主意。 每天,陆钰都会写一份公务汇总条陈,递交给楚天骄。 如此,州府中发生的大事小事,楚天骄其实都了然于胸。 甘州大营的军务,有肖奇和李匡帮忙,也处理得井然有序。 北胡的大当户屠鲁已经将剩下的五千多匹战马送来。 这五千多匹战马,是楚天骄与屠鲁打赌赢来的。 楚天骄还在北荒大草原的边境上,建立了马场,从甘州大营的一万多匹战马,选出能做种马的,养在了马场。 楚天骄原本还想再买一批马,北胡王却下了禁令,除非拿盐铁来换,北胡不会再向甘州出售一匹战马。 李匡和清风已经按照云中观记录的海水制盐的方法,倒腾出了用盐碱土制盐的方法。 陆鼎峰带着清风,受命去到甘州下属富含盐碱土的石林县,兴办制盐作坊。 生产出来的盐,细白纯粹,卖给甘州当地的富户都供不应求。 楚天骄责令陆鼎峰加大产量,生产出来的细盐,拿去跟盐商兑换成粗盐。 乔兴带着这些粗盐,又去了一趟北胡,与北胡人换回来一些良马。 如此,甘州的马匹,终于足够选出四千匹上等良马,成立新的两千人重甲骑。 其余的战马,则留给轻骑兵。 这还不包括楚天骄从上京带来的一千重甲骑兵。 骑兵所需的装备,铁器工坊也在加紧打造,按照进度,几个月后,楚天骄将会拥有一支三千人的重甲骑。 这支重甲骑,肖奇和李匡、陆承基都眼馋,想担任营长,可楚天骄最后却任命了张嘎子为营长,自己亲自统领。 重活一世后,楚天骄深知,像重甲骑这样的压倒性战斗力,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终于到了出发的前一天,楚天骄收拾好行装,准备回上京。 州牧府的后宅里,楚天骄正跟陆鼎峰在清点要带回上京送家人的礼物。 其中有送楚老夫人的药材,有送离阳侯的精铁打造的匕首,有送楚珉宇和王星然的新婚礼物,还有送楚清言和楚芸儿等人的新奇玩意儿…… 收拾了好几口箱子,楚天骄依然难以压制心中激动的情绪。 自重生后,这一次是她离家时间最长的一次,对于家人,楚天骄总是眷恋的。 陆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呆在前衙帮楚天骄处理公务。 自他身体康复后,他已经搬出了楚天骄的院子,住到了旁边的客院。 只不过他总能找到由头,混入楚天骄的院子。 例如此时,陆钰就如一阵乱窜的过堂风,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他忽而从楚天骄的眼前飘过,问楚天骄什么时候回来,忽而又跑到门边,望着天空长吁短叹。 等陆钰第十次飘过楚天骄眼前时,楚天骄终于按捺不住了,问道:“阿钰,如果你想跟我回上京,就一起回呗,何必这么唉声叹气的?” 陆钰苦着脸抱怨: “大王,你可记得早些回来……我要是跟着你回去,只会给你惹麻烦。” 楚天骄想到陆钰被皇帝和那些皇子们忌惮,有家不能回,确实可怜。 “阿钰,要不你化妆一下,跟我回去?回去后,你就住在楚家,难道皇帝还敢明目张胆的到楚家来杀你?” 陆钰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他可听说了,李匡这黑小子,找了个回京述职的名头,要跟大王一起回京。 出嫁的是王星然,王庭这小子,号称为要回家背妹妹出嫁,也肯定是要一起回上京的。 这太危险了! 陆钰感觉自家大王,就像一块肥肉,即将被两只苍蝇包围着,离自己而去。 这……实在不能忍! “好,大王,那我就化妆成你的贴身侍卫,跟着你偷偷回京一趟。” 楚天骄瞅了瞅他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认为混在亲卫队里,很容易被认出来。 “阿钰,正好凤甲要留下看着甘州,要不你化妆成我的贴身丫鬟?如此,肯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陆钰:“……” 他很抗拒,但一旁的洛霓裳听了,却像捡到了宝一样兴奋。 “好,好,好,我来替世子装扮!” 就连陆鼎峰,一听这个,也忍不住上前,趁陆钰不备,撸了一把他的头顶道:“去,我也要回上京,正好我来照顾小世子。” 洛霓裳是不回上京的,闻言抓起陆钰就想往自己的房间拖。 此时若再不把玩一下小孙孙,怕就没有机会了。 陆钰抗拒的挣扎着。 洛霓裳冲着一旁看热闹的陆承基喊道:“小基,快来帮个忙。” 陆承基第一次撸孙子时,陆钰刚被雷劈完,当时陆承基虽然嫌弃陆钰黑不溜秋的,但还是因为血脉相连,觉得他丑萌丑萌的。 如今陆钰恢复了肤白如玉的模样,陆承基确实感觉到了身为曾祖父的那种自豪感。 听到洛霓裳召唤,兴头十足的就上前,一手抓住了陆钰的肩膀,一手趁机在他头顶也撸了一把。 以陆钰的武功,原本是能逃出这三人的魔爪的。 但偏偏,这三人,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明显感觉到这三人,就是逗他玩,没有恶意。 苍天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就遇到了这么一群疯子呢? 最终,陆钰还是被洛霓裳拉到了房中。 在陆鼎峰和陆承基的帮助下,洛霓裳给陆钰化了妆,梳了个天仙髻。 等楚天骄再看见陆钰的时候,赞不绝口:“阿钰还真是个美人儿,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估计上京城的公子哥儿见了,都会为之倾倒。” 陆钰的身量偏高,洛霓裳连夜用凤甲和楚天骄的衣裳,给陆钰改出了几套衣裙。 到了第二日,王庭赶到州牧府来集合。 见到陪着楚天骄一起出府的陆钰,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是谁?楚天骄,你什么时候收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婢女?” 李匡也瞟了一眼陆钰,没有认出来。 陆钰爬上了马车,掏出一张手帕,冲着准备骑马的楚天骄招手,捏着嗓子喊道:“大小姐,路途遥远,您还是与我一同坐车吧?” 楚天骄将小红交给了凤乙,跟着陆钰上了马车。 陆钰想到可以一路上都与自家大王同乘一车,得意的掀开窗帘,挑衅的瞅向车外的李匡和王庭。 看到他那茶里茶气的模样,李匡恍然大悟:“那是阿钰!” 第387章 小世子,你想不想娶到大小姐? 作为地方官员,楚天骄无诏是不能进京的。 所以她提前一个月就写了折子向皇帝请假。 皇帝也算通情达理,同意了她回京探亲。 在皇帝的眼中,楚天骄这个暂代的州牧,只是个占坑的摆设,可有可无。 因为保密功夫做得好,所以楚天骄在甘州的各种布局和政令措施,并未传回朝廷。 唯有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去甘州监视楚炎,杳无音信一事,引起了暗夜司都统墨秋山的注意。 不过近来凌寒冰势头迅猛,大有取代墨秋山上位的意思。 凌寒冰突然销声匿迹,墨秋山一面怀疑这是凌寒冰又在酝酿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一面暗自祷告凌寒冰是真的出事了。 凌寒冰此时,还被关押在甘州府衙下面的地牢里。 尝遍了十八般酷刑后,他早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交代了。 楚天骄知道他是自小被叶林轩收养的后,想通了前世为何凌寒冰会帮着叶家和陆兆凌陷害楚家人。 楚天骄并未杀凌寒冰。 凌寒冰供出了许多他帮叶林轩做的坏事,楚天骄觉得留着他,将来也许还有用。 陆鼎峰已经准备了一具相似的身材的尸体,与暗夜司的其他人的尸体,一起丢到了甘州与西戎的边境县上。 尸体前段时间,就被甘州下属的一个县令发现,作为无主的尸体,做了报备。 因仵作查验,这些尸体上都是被西戎人的弯刀所伤,这些无主的尸体,被当做了本地百姓,被西戎人所杀。 将来如果朝廷派人下来查,正好这些备案,可以帮助楚天骄洗脱嫌疑。 马车行驶在甘州新修建的驰道上,非常平稳。 一路上王庭都在自夸,这是他带着武胜县的百姓修建的。 为这事,楚天骄还专程写了折子,给王庭请功。 却不知为何,折子到了朝廷,被人给压了下来,朝廷并未有嘉奖王庭的意思。 陆钰沏了茶,摆好了棋盘,提议道:“大王,路途遥远,我陪你下棋吧?” 楚天骄的性子,能骑马的时候,一般是很不愿意坐车的。 如今坐进马车,不过是考虑到陆钰伤刚好不久,怕他争强好胜,也要骑马。 只得顺着他,陪他坐车。 听陆钰提议下棋,点头同意。 楚天骄是会下围棋的,并且因为熟知兵法,她的棋艺还不差。 只不过她性子跳脱,不太能坐得住。 与陆钰厮杀了几盘后,各有胜负。 王庭从外掀开窗帘,探头张望,看见两人在下棋,嚷道: “阿钰,给我沏杯茶来!” 陆钰白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王庭本就是无聊想找陆钰逗趣,故意说道:“钰姑娘,你如今可是扮的婢女,我这是在帮你早点习惯身份。 像你这样不会伺候贵人,到了上京,可不是被人一眼看穿了?” 陆钰拿起个杯子,倒满了茶水,端起来往窗口递。 王庭以为他懂事了,正要伸手去接,就听陆钰说:“你凑近点,我有话跟你说!” 王庭把头伸到了窗口。 陆钰一抬手,茶杯里的茶水,泼了王庭一脸。 王庭气得大喊:“楚天骄,你还不管管你的婢女?” 楚天骄正在琢磨棋局,懒得理王庭,挥手道:“去去去,别打扰我下棋。” “啪”,楚天骄落下一子,陆钰凝神一看,暗自心惊,发现在自己争夺方寸之地时,楚天骄的棋子,已然成势。 “大王的棋路,深谋远虑,取舍有道,这一局我输了!” 楚天骄有些得意。 “近日你帮着我处理公务,我终于有了时间静心学习师傅留给我的功课。 这算学和易理中,包含了许多的阴阳变幻玄机。 好久没下棋了,以我的棋力,本不如你。 但下了几局后,我逐渐琢磨出了棋道与易理有相通之处。勉强一试,没想到竟然赢了。” 刚被王庭拉来帮着评理的李匡,恰好在马车外听到了楚天骄的话。 “小师妹,师尊早说过,命理就如棋盘,乾坤奥妙,尽在取舍间,你这是悟了玄机了。” 陆钰点头:“下士吃子,中士占地,上士悟道。与大王的棋风比起来,我落入下乘了。” 楚天骄觉得大家是在捧着她,谦虚的摆手:“偶然有所得而已,不足挂齿。” 说完,她伸展了一下胳膊,对陆钰说:“阿钰,我出去骑马活动一下筋骨,让李匡或者王庭进来陪你可好?” 陆钰小心眼的不想跟李匡和王庭玩,又不愿阻了楚天骄骑马,只得道:“大王你去骑马吧,我自己眯一会儿。” 楚天骄钻出了马车,凤乙牵了小红过来。 楚天骄轻点车身,纵身一跃,恰好飞身抓住了小红的马鞍,借力一个翻身,骑了上前。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上马动作,看得后面的王庭直叫好。 李匡上前邀约楚天骄比一程赛马。 大黑伸长了脖子去蹭小红。 小红一扬后蹄,踹向了大黑。 楚天骄哈哈大笑:“好,比一程,只是你家大黑,肯定是赢不了小红的,不如我让你三个身位。” 大黑刚避让开小红的飞踹,李匡拍着他的脖子,低声念叨道:“哥们,你被鄙视了。你要真瞧上了人家小红,就给我争气点!” 王庭担任裁判,一声令下,大黑如那黑色的旋风般,蹿了出去。 楚天骄不急不慌的,等大黑跑出三个身位后,才一提缰绳,对小红下令:“超过它!” 一黑一红两匹马驰骋在驰道上,离开队伍越来越远。 陆钰一直探头在车窗外望着,脖子都伸得僵硬了,深恨自己如今还不能自由的骑马,被李匡这个阴险小人钻了空子。 直到看不到楚天骄和李匡的身影了,陆钰才重新坐回马车。 一抬头,看见对面坐着的陆鼎峰,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桑葚,你什么时候钻进车里的?” “就在刚才,你像个望妻石一样长吁短叹的时候。” 自从上次告诉陆钰自己是他祖宗,结果反被陆钰误会,向楚天骄告黑状后,陆鼎峰已经很久没机会跟这小孙孙独处了。 陆鼎峰也不打算再明着告诉陆钰自己的身份。 但他对这个小孙孙寄予厚望,总得想办法帮他将媳妇娶到手。 陆鼎峰问道:“小世子,你想不想娶到大小姐?” 陆钰虽然忌惮桑葚这个神经兮兮的丫鬟,但也清楚桑葚是个有本事的,且深得楚天骄的信任。 “我想能怎么样,只要大王不想嫁人,谁都没办法。” 陆鼎峰道:“我有办法让你如愿,你想不想听?” 第388章 相亲还是考试,你二选一吧!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几日后抵达了上京城外。 看到上京城高耸的城墙,楚天骄骑在马上唏嘘:“再坚固的城墙,在内忧外患之下,都形同虚设。” 当了几个月的州牧后,楚天骄才明白,前世离国之所以灭国,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大的问题,在政务上。 即使自己能建立一直强大的军队,抵御住外敌,也阻止不了那些昏聩的政令,不停的盘剥着离国的百姓。 眼前的繁华,不过是假象,离开上京这座举全国之力供养的都城后,外面的万里江山,早就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了。 城门口,楚珉宇翘首以待。 看到一队人的身影,飞奔上前,“大妹妹,你总算到了!” 楚天骄翻身下马,拉住了楚珉宇笑道:“二哥,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楚珉宇望了一眼楚天骄身后的队伍,悄声道:“爹怕你带的人太多,让我在这迎你一下。亲卫不必带那么多进城,免得多生是非。” 楚天骄这次回来,也就带了一百亲卫。 以前她只是楚家的大小姐,多带点人,也没人多嘴说什么。 如今,她是一方大员,如果带的亲卫超标了,很可能就会被弹劾。 楚天骄转身对陆承基说:“葛百户,那你带着人先回西山大营吧。” 陆承基得令后,找楚珉宇要了令牌,带着人离开了队伍,直奔西山大营而去。 进城的时候,楚天骄明显感觉到了有人窥探,她锐利的目光,落在一名行迹可疑的路人身上,那人慌忙避走。 “大妹,你招惹了暗夜司的人?最近家里附近常有暗夜司的人出没。” 楚天骄确实招惹了暗夜司,但是她不觉得这是因为凌寒冰失踪,更大的可能,是因为王楚两家联姻,招了皇帝的忌惮。 “二哥,你不用管这些事,安心准备娶你的亲就是。” 早在离城十里地时,王庭和李匡就与楚天骄分开,先行进城了。 他二人轻车简行,都没引起什么关注。 楚天骄兄妹二人,不再耽搁,直奔离阳侯府而去。 到了府门口,就见到楚芸儿带着自家的弟弟妹妹们,正翘首以待。 “大姐,我想死你了!” 楚芸儿扑到了楚天骄的怀里,搂着楚天骄撒娇。 几个小一点的弟弟妹妹,也围着楚天骄行礼。 楚天骄眼睛有些湿润,扯着楚芸儿仔细的端详,念叨着:“咦,你从小不是就爱跟我斗嘴,什么都要跟我争吗?我不在家,你正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为何还不高兴了?” 楚芸儿被楚天骄当面点破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有些不好意思,跺脚抱怨道:“大姐,人家早就改了,你也太记仇了!” 楚天骄嘿嘿直笑。 上一世,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妹,虽然总跟自己作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是一点不含糊的站在自己一边,是个好的。 重生后,她努力的化解着姐妹间的嫌隙,早就将这二妹心中的那点怨气,抹平了。 楚芸儿对她,是真的十分尊敬且依赖。 兄妹几人正要进府,陆钰从马车中下来。 陆钰的伤虽然好了,但是他的肋骨被打开过,要完全复原,还需要一些时日。 楚天骄怕陆钰下车牵动伤口,习惯性的去扶了扶陆钰。 陆钰也很自然的将手搭在了楚天骄的手上,含情脉脉的看了楚天骄一眼。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楚家的兄妹们,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陆钰的脸上。 “好漂亮的姐姐!”楚天骄的小堂妹楚雨霏喊道。 楚珉宇却觉得这个美人儿看自家大妹妹的眼神不对,那分明就是爱意。 他如今可是要娶亲的人了,这种眼神,他懂! 再看楚天骄对待这美人儿的态度,他皱紧了眉头。 想到最近几日,楚老夫人总在感叹楚天骄的亲事,抱怨楚天骄至今不肯嫁人,楚珉宇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将目光转向自家妹妹,看见楚天骄松开陆钰的手后,将身上的披风一甩,大步流星的迈进府门,气贯长虹般往主院的方向冲去,若有所思。 楚珉宇决定先从这美人儿身上问出个缘由。 跟进了府门后,他向陆钰行了一礼后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与我大妹妹,是什么关系?” 陆钰呼吸一窒。 想到陆鼎峰给他出的主意,陆钰忍住了相认的冲动,捏着嗓子说:“承蒙楚大人收留,如今我是楚大人的贴身……贴身……女伴。” 楚珉宇惊悚的盯着陆钰,如遭雷击。 他迅速的脑补,觉得此时的情景,就像那些外放的官员,回家时带回些莺莺燕燕般熟悉。 唯一不同的,便是人家都是男子,如今带回美女的,是自家大妹妹。 楚珉宇刚想将自己脑子里那些画面甩掉,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王星然最近在追的一本话本子。 那本话本子叫《女爵爷》。 最近楚珉宇好几次约王星然见面,王星然都带他去书店,不是排队等着买续集,就是给他大吹特吹《女爵爷》里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 据说那位女爵爷,因未婚夫是个渣男,怒而退亲后,从此视男人如粪土,只好女色,娶了三妻四妾,还被全国的女性奉若神明。 楚珉宇觉得心慌。 那故事里的女爵爷,情况与自家大妹妹何其相似? 完了,大妹妹把路走歪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芸儿和楚雨霏都围着陆钰,在问陆钰何以能将皮肤保养得如此白皙,又要拉着陆钰送他去楚天骄的院子。 楚珉宇赶紧的将妹妹们提溜到一边叱道:“有你们什么事?还不快去上院?” 看见楚天骄的大丫头青鸾等在一边,楚珉宇吩咐青鸾将人带下去安置,自己飞奔去上院,准备向楚老夫人告密。 上院里,楚天骄已经炫进了楚老夫人的怀里。 楚老夫人抱着楚天骄,“心肝儿,肉”的乱叫。 楚天骄被楚老夫人搓来揉去,也不嫌烦,甘之如饴的享受着来自祖母的宠爱。 突然,楚老夫人像回过神来般,拧起楚天骄的耳朵骂道: “你这小猴子,被你爹派出去执行一趟公务,就趁机不回来了! 这都好几个月了,才回家一趟。 你说,你是不是为了逃学,才故意去当什么官,逃到甘州去的?” 楚天骄一阵哀嚎:“祖母,疼,这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记得上学的事啊?” 当初楚天骄溜去武胜县,确实是有逃学的想法,求了他爹帮忙,他爹才给他找了个招兵的由头。 谁知到后来会因为武胜县的县令和甘州的州牧都被楚天骄抓住了把柄,郭顺和张天河都死了,楚天骄为了将甘州控制在手里,暂代了州牧一职。 楚天骄以为,既然已经当了官了,那肯定是不用上学了,心里正得意。 却听楚老夫人说:“我求了小孔夫子,一直替你保留着学籍。正好你这次回来了,过几日就是你们那个班的结业考试,你好歹去考个试,也算有始有终了。” 楚天骄吓得跳下了楚老夫人的软榻,不敢置信的看着楚老夫人:“祖母,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太学里学的那些东西,都没什么用,我考试肯定会得个末等的,到时让我面子往哪搁啊?” 楚老夫人眼睛里泛着狡黠,故意板着脸道:“不去考试也行,除非你答应我这次回来,好好的听我安排去相亲。 你哥马上要娶媳妇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相亲还是考试,你二选一吧!” 第389章 好想劈死这个小孙孙 楚天骄顿时明白了,楚老夫人让她考试是假,逼她相亲才是真实目的。 “祖母,我还小,不想成亲。您就不能让我在家多留几年吗?” 楚老夫人啐道:“还小,还有几日,就十六了。” 楚天骄这才想起,再过几日,确实就是自己的生辰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重生回来,已经快一年了。 楚老夫人将楚天骄拉到身边劝道: “骄骄儿啊,我知道你因为跟四皇子退亲一事,有心结,不想成亲。 但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祖母和你父亲,终归不能陪伴你一辈子。 祖母就想在自己闭眼之前,看到你嫁一个可心之人,未来能有人陪伴,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 祖母保证,这次祖母给你挑选的相亲对象,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少年郎。 无论人品和才情,定然都是配得上你的。” 楚天骄有些头疼,她想拒绝,可看到祖母一脸的殷切,和那花白的头发,拒绝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最终,楚天骄点了一下头道:“那就见见吧!” 听楚天骄同意了,楚老夫人欣喜若狂,笑得眼角的皱纹,更加密集了几分。 楚天骄心中叹气:“见就见吧,总不好刚回来就惹祖母伤心。见了又不一定要嫁,不管见谁,到时候我总能挑出毛病来,实在没毛病的,我就说打不过我的不嫁。” 拿定主意后,楚天骄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只一味的顺着楚老夫人,哄着老人家开心。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陆续进了上房。 到了晚上,等离阳侯和楚烨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团圆饭,楚天骄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陆钰已经被青鸾安置在了厢房。 他关上了房门,懊恼的扯散了头上的天仙髻,将身上的裙子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地上。 刚想从包袱里找件正常的男装换上,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吓得捡起了地上的裙装,遮在身前,慢慢的走到门口,听到外面是桑葚的声音,才赶紧的开了门。 陆鼎峰端了一盆水进来。 “小世子,我跟青鸾说了,以后我伺候你,她们不会来打扰你的。” 陆钰紧张的关上了门,抱怨道:“都是你们出的鬼主意,叫我扮女子。楚二哥看我的时候,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陆鼎峰端起了祖父架子,拍了拍陆钰的后背,示意他坐下,好替他卸妆。 “小世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扮个女人算什么? 想当年,你太祖爷爷,为了活下去,什么苦没吃过?” “桑葚,你别忽悠我,我太祖爷爷乃堂堂七尺男儿,燕颔虬须,绝对不可能扮做女子的!” 陆鼎峰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脯,沉默了。 他没好气的帮陆钰撕下眼尾的伪装,将毛巾丢到水里,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套男装,扔到了床上,自己背过身对着墙壁开始用脚抠地板。 陆钰洗完脸,换好衣服后,半晌没听到陆鼎峰说话,觉得有些奇怪。 “咦,桑葚,你平日里不是总聒噪个不停,今儿怎的哑巴了?” 陆鼎峰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陆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不气不气,亲生的,亲生的。” 看陆钰自己在束发,又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后,陆鼎峰才道: “楚家虽然安全,但是你没在大门口自报家门,是对的。 万一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你岂不是连累了楚家?” 陆钰觉得这话说得在理,如果不是为了担心连累楚家,他才不愿意男扮女装呢。 “桑葚,大王还没回来吗?我想等入夜后,潜回王府,去看一眼我爹。” 陆鼎峰赶紧的阻止:“我听二公子说,近来侯府外面,有暗夜司的人徘徊。 今日大小姐才回来,这些人必定盯紧了侯府,你还是缓两天,再回去吧。” 陆钰想到皇帝都派人暗杀他了,不知道他爹被圈禁在王府里,日子过得有多苦。 又不能立即回去看看,心中难免落寞。 陆鼎峰看出了他的心事,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你既然来了侯府,是不是应该去拜望一下侯爷。 我那天在马车里跟你说了,要想娶到大小姐,你就得让楚家人,都喜欢上你才行。 光靠大小姐自己想明白,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陆钰挑眉想了想道:“我觉得侯爷和老夫人,还有楚二哥,原本就很喜欢我的。” 陆鼎峰有些着急,总觉得自己这个小孙孙,在追妻这一道上,简直就是个白痴。 “他们以往喜欢你,是将你当子侄一般的喜欢,但从未将你作为大小姐的夫婿人选看待。 我让你进府后,一定要住进大小姐的院子里,表现得与大小姐亲密无间,还得让老夫人或者侯爷发现,你猜是为什么?” 陆钰正为这事困扰,刚才没能第一时间告诉楚珉宇自己的身份,他觉得很羞愧。 “为什么?我虽然也想日日跟着大王,但住她院子里,传出去终归对她不好。我原打算今晚就回王府的。” 陆鼎峰是做过父母的人,自然有心得,他耐心的解释道:“只有看见你跟大小姐现在亲密无间的样子,侯爷和老夫人,才会将你纳入大小姐夫婿的人选啊!” 陆钰恍然大悟! 难怪桑葚这丫头,在回来的路上,一再的叮嘱他,如果想娶到大小姐,就一定要先想办法住进青松院。 “桑葚,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跟我一伙的? 我可说明白了啊,即使我以后娶了大王,也不会纳你为妾的。 不过,我看幻影跟你倒是挺相配,要不我请大王将你许配给幻影?” 陆鼎峰感觉自己的心梗又要发作了。 他此时有立即召唤天雷,劈死这个扎心的小孙孙的想法。 正在此时,青鸾提着食盒过来敲门。 陆钰躲在了屏风后面,陆鼎峰出去将食盒提了进来。 月上西楼,楚天骄回到了青松院。 青鸾一边帮楚天骄换衣服,一边说道:“大小姐,那位玉姑娘,已经安置在了西厢房。 只是这位姑娘似乎很怕生,从进房后,就没有出来过。” 楚天骄一拍脑袋,“糟了,我竟然将阿钰给忘了!” 她急匆匆的赶到西厢房,见到陆钰已经换回了男装,讪讪道: “阿钰,对不起啊,我好久没回家,一见到我祖母,就把什么都忘了,轻慢你了,是我不对。” “大王……” 看到陆钰有些哀怨的眼神,楚天骄心里更加愧疚。 请朋友到家,却把朋友忘记了,连基本的招待和礼节都没有,这确实是自己理亏。 陆钰从小就在离阳侯府混惯了的,他自己易容进来,人家没用世子的规格招待自己,他其实没啥意见。 他就是有些吃味楚天骄没想起自己来。 “阿钰,现在我爹应该还没歇息,我带你去见他吧?” 楚天骄虽然让陆钰化妆成自己的婢女,跟着自己回上京,不过是为了避开朝廷的耳目。 以如今楚家的严防死守,楚天骄认为陆钰在楚家是安全的,没必要瞒着家人。 再说,陆钰一个男子,回家后还住在自己院子里,楚天骄也觉得有些不妥。 陆钰听说要去见离阳侯,想到陆鼎峰给他出的计策,立即来了精神。 “到了楚家,是该先去拜望老夫人和侯爷的。” 楚天骄找了一件长斗篷,给陆钰披上。 带着陆钰到了离阳侯的院子。 第390章 阿钰,你神志还清醒吧? 离阳侯因为女儿今天回来了,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回自己屋后,正被老仆忠叔伺候着,喝了醒酒汤,准备洗漱睡下。 听下人来报大小姐来了,高兴的披上披风,走到了门边迎接。 “闺女,出去了那么久,是还有话要跟爹说吗?” 楚天骄推着他爹回房间,陆钰跟了进去,掀开了斗篷。 离阳侯一见是陆钰,奇怪道:“世子怎的漏夜来访?我之前听说你离开上京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陆钰恭恭敬敬的给离阳侯行了晚辈礼,乖乖巧巧的喊了声:“楚伯伯”。 他相当的狡猾,不称离阳侯侯爷,而是叫伯伯,这明显是在套近乎。 离阳侯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听到他这么一叫,也就把他当自己子侄般,嘘寒问暖了起来。 当得知皇帝要杀他时,离阳侯沉默了半晌,叹气道:“当日骄儿派人送了那本先祖札记回来,将你的情况告知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我只觉得这肯定会招来其他皇子的忌惮,若是六皇子登基,倒是无妨了。 没想到陛下至今,仍然对王爷心存芥蒂,这芥蒂,因为那个胎记,又投射到了你的身上。 你能躲到甘州去帮骄儿,也是一条出路。” 陆钰向离阳侯致了谢,而后转身对楚天骄说: “大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楚伯伯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楚天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陆钰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跟他爹说。 不过,她还是尊重陆钰的意见,避了出去。 等到楚天骄离开房间,关上门后,陆钰“噗通”一声,冲着离阳侯跪了下来。 陆钰毕竟是皇族,还是亲王世子,离阳侯再托大,也不好硬生生受他一跪啊。 离阳侯一边避开,一边叱道: “阿钰,你这是做什么?” 陆钰跪在地上,向离阳侯表白道: “楚伯伯,我从小就钦慕楚妹妹,但以前我自知作为藩王之子,是绝对没有可能迎娶楚妹妹的,所以一直不敢请我爹到府上来提亲。 如今,我跟楚妹妹多次同生共死,我早已明白,我陆钰这一生,非楚天骄不娶……” 离阳侯听他说到这里,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将陆钰赶出去。 他提高了嗓音,打断了陆钰的表白。 “世子,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亲王之子,不可能迎娶我女儿,还跑我这来啰嗦什么? 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天太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宁王府吧!” 陆钰心里一咯噔,桑葚说的办法不好使啊! 其实,陆钰是没有领会到陆鼎峰话中的深意。 陆鼎峰是想让离阳侯和楚老夫人,自己发现陆钰和楚天骄关系亲密,而不是让陆钰如此直愣愣的表白。 陆钰一看离阳侯这态度,像是不喜自己,顿时急了。 “楚伯伯,您听我说完。我知道若我要娶楚妹妹,我皇伯父定然不会同意,甚至可能因此对楚家更加的猜忌。所以,我恳求伯父同意我入赘楚家!” 这话,把离阳侯吓得不轻。 他愣怔了半天,才试探性的问道:“阿钰,你神志还清醒吧?你没有在说胡话吧?” 陆钰既然说出了口,就无所顾忌了。 他一路上暗自思忖过无数次,唯有入赘楚家,他才有可能跟楚天骄在一起。 一旦入赘,他就绝无可能竞争皇位,赘婿在离国,连做官都不可能。 如此,他皇伯父对他,也就不再忌惮,他也不会牵连楚家一起招皇帝的忌讳。 “楚伯伯,我没有说胡话,我是认真的恳请你同意我入赘。” 离阳侯咽了咽口水,站起了身,开始在屋里转悠。 “居然有人肯入赘我家,呵呵,哈哈……这样我女儿就能一直留在家里了。 这样不错,好不容易养大个闺女,谁愿意嫁到别人家去啊? 招个婿这个主意不错,不错,真是太不错了!” 看到离阳侯搓着手,喜不自禁的样子,陆钰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离阳侯,也跟着笑了起来。 谁知离阳侯冷静下来后,一把将他扯了起来,说道: “阿钰啊,你给伯伯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不错! 不过,你就算了,从未听说过皇族可以入赘的,你这是异想天开了。 你既然是乔装潜回京的,住在青松院不合适,算了,你就先住在我院子里。 等你楚二哥成亲以后,你就跟着他一起去西北。 你楚四叔那里安全,你就跟着你楚四叔吧!” 陆钰闻言,从头凉到了脚。 离阳侯这是不仅不考虑他,还准备将他送到楚炎那里,跟楚天骄分开啊! 他一把薅住了离阳侯的大腿,委委屈屈的喊道:“爹,你不能不要我啊!” 离阳侯被这声爹喊得猝不及防,不过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暖意。 “阿钰啊,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不是生在皇室,伯伯也愿意收下你做女婿。 可是……” 离阳侯有些被陆钰的真心打动了,却深知拐一个皇族入赘自家,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太了解当今皇帝了,皇帝可能会愿意陆钰沦为赘婿,但却绝对不允许陆钰或者楚家,抹黑皇室的颜面。 陆钰这一次,是真的伤心了。 入赘,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他心灰意冷的站起了身,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向离阳侯深深一拜道:“楚伯伯,谢谢您对我的关照,今日是小侄唐突了。 我住在侯府,毕竟不太方便,我想回王府去看看我爹,告辞了!” 说完,陆钰耷拉着肩膀,就要往屋外走。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楚珉宇的声音:“祖母,我刚看见大妹妹将那名女子带到爹这里来了。 爹肯定见过那名女子了。” 陆钰莫名就觉得心虚,慌忙的退后,冲着离阳侯说:“楚二哥来了,我先躲一躲。” 说完,他就蹿到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离阳侯有些不解,挠着头自言自语:“躲什么躲呢?” 然后,他想到陆钰之前说他是住在青松院的,想来是怕影响楚天骄的名誉,才躲起来的。 闺女带个男子回家,藏自己院子这种事,确实不宜让更多人知道。 看陆钰躲好了,离阳侯才开了门。 楚老夫人和楚珉宇一起进屋。 楚珉宇开始四处张望,没发现有其他人,问道:“爹,那美人儿呢?” “什么美人儿?臭小子,你不会是跑你爹房里来抓奸吧?我打死你!” 第391章 今天,我把这个人情还给你。 楚珉宇被离阳侯追着踹了两脚,躲到了楚老夫人的身后。 楚老夫人也探头看向屋里的各个角落,明显是有些好奇。 “大儿啊,你先别动手。” 离阳侯这才住了手,扶着楚老夫人进屋坐下。 “娘,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歇息?” 楚老夫人说:“珉宇来找我,说她大妹妹带回来了一个美人儿,还悄悄的带到了你院子里来,我过来看看。” 离阳侯心想,刚楚天骄带来的,明明就是陆钰,哪来的美人儿? 他知道陆钰是乔装进的侯府,但却不知道陆钰是男扮女装进的侯府。 “娘,哪有什么美人儿?骄儿刚就带了个朋友过来,向我请安。” “刚我们在来的路上,瞧见骄儿一个人,回院子里去了,她那朋友呢?” 离阳侯原本也没想瞒着楚老夫人,走到屏风旁边喊道:“钰儿,出来吧!” 谁知,半晌没有动静。 离阳侯转到屏风后一看,屏风后的窗子开着,人已经走了。 原来陆钰此时心灰意冷,听到楚珉宇的声音,知道楚珉宇闹腾的性子,此时,他实在没有力气跟楚珉宇解释什么,在躲入屏风后面时,就直接走了。 离阳侯皱了下眉头,也大致猜到了陆钰此时的心境,叹了口气。 他转身回来对楚老夫人说:“娘,刚才是宁王府的世子陆钰,他被骄儿带回来的。” 离阳侯将楚珉宇赶了出去,然后将陆钰想入赘楚家的事,向楚老夫人一一说明。 楚老夫人听完后,与离阳侯的意见却不一样:“这孩子不错,身为皇族,能提出入赘楚家,那对骄儿是肯定真心的。 咱家原本就人丁单薄,如果能把骄儿留在家里顶门立户,帮着珉宇,老婆子我倒是可以放心闭眼了。” 离阳侯为难道:“娘,你也说了,陆钰是皇族,宗人府怎么可能放他入赘?” 楚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道:“这事徐徐图之吧。骄儿已经答应了我相亲。先让她自己挑选一轮,万一有合适的也行。 若实在选不到合适的,陆钰这孩子,想想办法,看能成不。” 陆钰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已经打动了楚家的两位长辈。 他此时心里尽是绝望。 从离阳侯的院子出来后,直接从房檐上飘向了青松院,惊动了巡逻的楚家暗卫。 幸好楚天骄及时出现,将他救下,带回了青松院。 “阿钰,你怎的自己回来了。我刚想到忘记带送爹的礼物,准备回来拿了再去接你呢。” 陆钰看着楚天骄,哽咽了许久,才道:“大王,我想跟你告别,我要回家去了。” 楚天骄皱眉:“今晚还是算了吧,府外有暗夜司的人盯着,他们还不知道你回京城了,万一暴露了,反而不妙。 明早吧,明早我去给小星然添妆,你藏在马车里,路过宁王府的时候,趁机回去。” 陆钰强忍着心里酸楚,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早,楚天骄收拾妥当后,就带着青鸾和凤乙等人,去王家给王星然添妆。 马车是从侯府直接出去的,陆钰藏在马车里,也没人发现。 走了一段路后,楚天骄让凤乙去引开跟踪的尾巴。 马车路过宁王府外的大街时,陆钰跳下了马车,消失在了巷子里。 楚天骄到了王家,被请进了王星然的院子。 王家喜气洋洋,院子里摆放着楚家之前送来的珍贵聘礼。 今日上京城的贵妇们,大多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给王星然添妆。 见到这些聘礼,全都啧啧称赞楚家大手笔。 王星然屋子里,已经有几位贵女先到了。 看见楚天骄被王家大少奶奶亲自接引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郡主!” “参见楚大将军!” “楚姐姐!” …… 王星然扑了过来,抱住楚天骄,激动得拉着她转圈圈,口中念叨道:“楚姐姐,你回来啦?” 王家少奶奶笑道:“还叫楚姐姐,差不多应该改口了吧?” 众人哄笑,王星然羞红了脸。 王星然自小崇拜楚天骄,说来还是因为王庭的关系。 作为王庭的妹妹,王星然没少被小时候的王庭欺负。 但王庭却经常被楚天骄揍得鼻青脸肿的回家。 在王星然的观念里,她哥王庭是个混不吝,敢揍她哥的楚天骄,就一定是个女英雄。 当初上京城的贵女们成立诗社,叶汀兰设计撺掇楚天骄当社长,想看楚天骄出洋相。 王星然力挺楚天骄,成为了青松社的副社长。 这一年来,楚天骄根本就没时间管青松社,都是王星然在打理。 据说,王星然带领青松社的会员们,资助上京城的慈幼堂,收养了不少的孤寡老人和孤儿。 甚至,王星然能同意和楚珉宇的婚事,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楚天骄,让她喜欢上了楚家的家风。 楚天骄送上了给王星然准备的添妆礼,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价值不菲。 王星然皮肤白皙,之前的婴儿肥已经消散,但笑起来脸颊上的两个酒窝,依然很讨喜。 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正好衬她的肤色,其他贵女看了,都有些眼红。 户部尚书周长安的女儿周彤云今日也来了,刚才看见楚天骄,她就内心很挣扎。 以前周彤云跟叶汀兰关系很好,当时叶汀兰跟周彤云的哥哥周锦云有婚约。 周彤云总是伙同着叶汀兰一起跟楚天骄作对。 后来,叶汀兰为了嫁进四皇子府,给周彤云的哥哥周锦云下毒。 反而楚天骄出手,给周锦云解的毒,救了周锦云一命。 周彤云后来一直关注着楚天骄的动向,知道楚天骄不仅封了郡主,还是封了从一品武胜大将军,又当了州牧。 今日再见楚天骄,两个昔日的仇人相见,按周彤云以往的性子,是肯定会讥讽楚天骄几句的。 可她却坐在角落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的楚天骄,太耀眼了,已经远远将她甩在了身后,周彤云觉得自己就连仰视她的资格,都没有。 楚天骄感受到了她灼灼的目光,冲着周彤云点了点头。 周彤云这才站起了身,冲着楚天骄一拜:“参见郡主。不知郡主可愿跟我到旁边说两句话?” 楚天骄恨叶汀兰,却不恨周彤云。 在她看来,周彤云就是个被叶汀兰蒙蔽了的小姑娘。 听到周彤云的邀请,她笑着拍了拍王星然的手背,说道:“二嫂,我跟周小姐去外面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王星然松开了挽着楚天骄的手,让丫鬟带楚天骄和周彤云去旁边的厢房说话。 当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周彤云道:“楚天骄,你当初救了我哥,我说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天,我把这个人情还给你。” 第392章 有人笃定,他们一定成不了亲。 楚天骄其实已经将周彤云欠自己人情的事忘了。 毕竟当初她讹了周长安不少的银子,怎么都够本了。 倒是没想到周彤云自己还记得,说今日要还她的人情。 就听周彤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楚天骄,你应该知道你哥和王星然的婚事,犯了很多人的忌讳。” 楚天骄神色凝重了起来。 她当然清楚王楚两家联姻,无论是皇帝,还是除了陆元清以外的其他皇子,都很忌惮。 皇帝之所以没有明着反对,主要是当时楚家刚刚立了军功,势头正猛。 太子又新丧不久,王皇后因丧子之痛,正在病中,皇帝也不忍为难她。 所以两家才能顺利定亲。 或许也可能因为皇帝仅剩陆元清一个嫡子,心中还是偏向于他的。 陆元清没有先太子那么高的声望,默许王楚两家联姻,也是为陆元清增加砝码的一种举措。 但是,如今皇帝是否还这么想,就不清楚了。 至于其他的皇子,是一定会想办法破坏这场联姻的。 不过是因为王楚两家势大,他们动不了而已。 “周姑娘,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周彤云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楚天骄,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告诉你,王星然大婚那一天,你当心你哥和王星然的安全。有人笃定,他们一定成不了亲。” 楚天骄不寒而栗。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这次回京,离阳侯府外,会有那么多的暗夜司的人的窥探。 因为有人已经准备向楚珉宇动手了。 “周姑娘,谢谢你的提醒!” 楚天骄并没有问周彤云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周家和叶家的关系,千丝万缕,虽然因为叶汀兰给周锦云下毒,周叶两家的联盟已经不再紧密,但有时候两个家族的利益共同体,并不会因此完全解体。 周长安的态度,也是一直摇摆不定,让人琢磨不透。 表面上他还是与叶林轩站在一起,但私底下,他倒是暗中帮了楚家几次。 周彤云能知道这个消息,很可能是从周长安口中得知的,说不一定,就是周长安借着女儿的嘴,通知楚家。 两人离开了厢房 ,楚天骄又陪着王星然说了一会儿的话后,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离开王家之前,她留了口信给王庭,约他在悠然居见面。 悠然居是楚天骄开的第一家茶楼,她在雅室等了不到一会儿,王庭就来了。 “楚天骄,咱俩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你不是刚才去了我家吗?怎么又把我叫出来了?” 楚天娇没有空,跟王庭开玩笑,摒退左右后,严肃地将周彤云的警告告诉了王庭。 王庭听完就慌了:“这?这事得告诉我爹!” “你稍安勿躁!明日就是婚礼,你此时告诉王伯父,只会把事闹大,我不想影响小星然待嫁的心情。不如咱们这样…” 听完楚天骄的办法后,王庭松了口气。 “好,楚天骄,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第二日就是迎亲的日子。 离阳侯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挂上了红绸,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楚家今日要大宴宾客,所有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楚芸儿和楚雨霏都被分配了任务。 楚天骄原本也是有任务的,但她的任务是照看新娘子,现在新娘子还没进门,她自然成了表面上最清闲的一个。 她几乎一夜没合眼,算着时辰去了楚珉宇的院子。 楚珉宇刚准备换新郎服。 楚天骄劝说道:“二哥,你里面还是穿上软甲吧。” 楚珉宇不解的问道:“大妹妹,我是去迎亲,又不是去打仗,穿什么软甲呀?” 楚天骄没打算现在破坏他哥的好心情,忽悠道:“一看你就是没有经验。 你知不知道待会儿你会被王家的姐姐妹妹们为难? 昨儿我去给嫂子添妆的时候,可听说了,她们要按照陇西的风俗“打新郎”,都商量着要先揍你一顿呢!” 楚珉宇不以为意:“一些小姑娘,都是花拳绣腿,岂能伤我半分?” “难不成你还想还手?” 楚珉宇一想,若是王家的姐妹们要“打新郎”,自己还真不敢还手。 “二哥,穿上吧!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受伤了,可怎么洞房啊?” 楚珉宇一想,里面穿上软甲,至少抗揍些,勉强的换上了。 幸好,那套新郎服做得稍微宽松了一些,穿了软甲后,也不显紧绷。 楚珉宇带着几位伴郎去迎亲,其中有楚家的二房的嫡子楚阳初,楚天骄将楚阳初拦下:“三弟,你就别去了。” 楚阳初不解为什么不让自己跟去,楚天骄说是离阳侯要让他帮忙招待宾客。 楚阳初并未多想,就留下了。 楚珉宇一出府门,看到门外竟然站着楚天骄的一百亲卫,个个全副武装的穿着甲胄,只不过在甲胄之外,又披了一件大红的披风而已,护卫在迎亲队伍两旁。 楚珉宇转身对送出门的楚天骄问道:“大妹妹,你干嘛把他们叫来?” 楚天骄睁眼说瞎话:“不是我叫的,是军中的兄弟们听说你成亲,都想凑个热闹。 他们是被选出来的代表,为了壮个声势。” 楚珉宇向一百亲卫拱了拱手,谢道:“兄弟们有心了!” 楚珉宇的坐骑头上也顶了一朵大红花。 他刚翻身上马,楚天骄就从青鸾的手中,接过了火云枪,硬塞进了楚珉宇的手中。 “哥,你不是一直眼馋我的火云枪吗?今儿是你大喜日子,火云枪借给你玩一天!” 楚珉宇这下是彻底的懵了: “大妹妹你故意的吧?今儿你哥可是大婚,你让我玩枪是几个意思?” 楚天骄故作深沉道: “这可是祖父的遗物。 我还不是想着你若带着火云枪一起去迎亲,祖父他老人家一定很欣慰。” 楚珉宇听到楚天骄提到老离阳候,再没话说了。 楚天骄平时都不让他摸一下火云枪,今日居然大方的将火云枪借给他。 就算是去迎亲,楚珉宇也不想失去这个可以把玩火云枪的机会。 楚珉宇手提火云枪,带着楚天娇的一个一百亲卫,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王家而去。 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议论:“楚家的二公子不是今日成亲吗?怎的看这样子,像是又要出征了?” 第393章 快,别误了吉时。 楚珉宇很顺利的抵达了王家。 王家人并未像楚天骄说的那样为难他。 王家是诗礼簪缨之族。 王家姐妹们倒是逼着楚珉宇做了两首诗,才放他进了院子。 自从楚珉宇回到上京后,就变着方的讨未来媳妇的欢喜。 楚家人本就个个生得好看,楚珉宇的容貌,跟楚天骄还有五分相似,更是英俊。 王星然本就喜欢楚家人耿直的性格,对楚珉宇也从最初的无感,慢慢的喜欢上了。 所以,楚珉宇到了王星然的闺房门前,很快就将媳妇儿哄得出了闺房。 一对新人牵着红绸一起到了正厅去给王丞相和王夫人磕头。 王夫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被王丞相轻声的呵斥了一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楚家离得那么近,想她了你将她叫回来看看就是了。” 王星然也哭,毕竟哭嫁这形式总是要走的。 不过因为楚家历代都不准家中男子纳妾,楚家人她又都挺熟悉的,楚家的家风注定了她嫁到楚家,多半会过得很顺心。 王星然心里的忐忑比其他新娘子,少了很多。 至于离开父母,王星然虽然有不舍,但正如王丞相说的,两家挨得那么近,随时都可以回家,所以离家的忧伤也不算很重。 王丞相对楚珉宇这个女婿,也是满意的。 说了一些嘱托的话后,就让小两口别误了吉时,尽快出发。 王庭冲上前,拉扯着王星然,絮叨着叮嘱王星然:“小妹啊,今日你出嫁,七哥舍不得啊……” 兄妹俩自小打闹,但感情很好,王庭说得动情,倒是把其他兄弟都惹得一块儿伤心了起来。 王星然也被他招惹得大哭了起来,好不容易被喜娘和其他亲戚劝住了,王庭这才背上了王星然,向大门口走去。 “小妹啊!小时候七哥总欺负你,今儿七哥给你当大马,背着你跑一圈如何?” 说完,王庭在王家人惊愕的目光中,背着王星然,如那疯马般,拔腿就跑。 王家大哥跺脚骂道:“还以为老七出去做官回来,终于懂事了,结果,还是这么的不靠谱!” 王庭甩开了众人,带着王星然跑出了府门,将王星然背进了花轿。 转头拍了拍楚珉宇的肩膀嘱咐道:“一路小心!” 楚珉宇觉得王庭这话就说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别的大舅子哥,都是叮嘱他必须对王星然好,怎么就王庭让他一路小心? 想到楚天骄又是让自己穿软甲,又是派亲卫护送,还将火云枪给了自己,楚珉宇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上了马后,楚珉宇下意识的从随从手中,接过了火云枪。 迎亲的队伍,将会经过朱雀大街,回到楚家。 朱雀大街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两旁的茶楼和酒楼里,也坐满了想亲眼目睹这场王楚联姻的达官贵人。 楚珉宇一马当先,虽身着红装,却依然英姿飒爽。 八名壮汉,抬着花轿紧随其后。 然后是喜乐队,敲锣打鼓,吹奏着欢快的乐曲。 还有楚家人提着染成红色的麻袋,时不时的向路边道贺的百姓,洒着喜钱。 王星然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大件的,其实前几天就送到楚家去了。 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嫁妆,第一抬,便是皇帝御赐的一座半人高的红珊瑚树。 王皇后作为王星然的亲姑姑,添了十二抬嫁妆给王星然,包含在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中,放在了皇帝御赐嫁妆的后面。 上京城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豪奢的嫁妆了,街道两旁的百姓,看了啧啧惊叹。 茶楼上那些达官贵人中,就有人开始说酸话了:“看看,不过是迎个亲,楚家竟然出动了一百甲士护送,这岂不是公器私用?” 正当这些人在为楚家不该派甲士迎亲吐槽时,一道破空声自朱雀大街上某处响起。 一支攻城弩箭直奔楚珉宇而去。 楚珉宇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动火云枪,枪杆与箭身发生碰撞,火光四溅,箭身被折断,箭头方向改变,楚珉宇后仰避开。 幸好楚珉宇拿的是火云枪,若是其他普通的长枪,肯定会被这支攻城弩折断枪杆。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第二支弩箭,从侧面,将花轿洞穿。 在攻城弩的强大压力下,整个花轿分崩离析。 “星然!” 楚珉宇惊恐的大叫,纵身下马,直奔花轿而去。 “有刺客!” “抓刺客!” 街道两旁的百姓,乱做了一团。 一百亲卫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维持秩序,剩下的人,护住了楚珉宇和花轿,防止还有刺客出现。 楚珉宇到了花轿跟前,并未看到血迹,掀开花轿的残片,才看清里面是一个已经散了架的假人。 联想到王庭和楚天骄的异常,他放下心来,知道王星然定然是被王庭给换走了。 楚珉宇带着人跃上了街边的房顶,根据刚才弩箭的发射方向,推断出具体的位置。 亲卫们在一间酒楼的雅间和一个商铺的三楼窗口,各发现了一架攻城弩。 刺客已经逃走。 楚珉宇一阵后怕,将现场留给陆承基处理,自己带了十来个人,骑马先行赶回了离阳侯府。 在侯府前的街头,就见到楚天骄骑着小红,凤乙等人,抬着一顶花轿,拦下了他。 “二哥,你没事吧?二嫂在轿子里呢。快,别误了吉时。” 楚珉宇有些抓狂:“楚天骄,你搞什么?” 楚天骄一把夺过楚珉宇手中的火云枪道:“没搞什么,就是怕有人想阻止你娶老婆,提前帮你把老婆接回来了。” 楚珉宇还记得刚才那支攻城弩射穿花轿时,自己差点心脏炸裂的感觉。 他冲到花轿边,掀开轿帘,看见王星然换了一套嫁衣,乖乖巧巧的坐在里面。 “楚二哥!呀,你现在还不能看我。” 王星然慌张的扯起腿上的红盖头,盖在了头顶。 她刚才嫌闷,自己把盖头摘了正透气呢。 楚珉宇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凤乙在一旁催促道:“二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该起轿回府了。” 楚珉宇这才又骑到了马上,由楚天骄陪着,向侯府大门行去。 等在侯府迎接的楚家人,看见他们兄妹二人带了花轿回来,却把迎亲的队伍和嫁妆都丢了,觉得很奇怪。 但此时刚好吉时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点燃了鞭炮,开始了下一步流程。 “新郎,踢轿门。” 因为喜娘还在朱雀大街上,没有回来,凤乙充当着喜娘,扯着嗓子喊道。 楚珉宇配合的踢了轿门,将王星然背了下来。 跨完火盆后,新人进了侯府。 处变不惊的楚家人,默契的没有去管迎亲队伍,行云流水的让一对新人拜了天地。 直到把王星然送入洞房,迎亲队伍才带着嫁妆,赶回侯府。 第394章 我相信有你保护我 今日到楚家道贺的宾客,不仅有朝中的大臣,还有皇亲国戚。 与楚家亲厚的军方代表,更是来了不少。 以这些人的敏锐,都意识到了出事了。 直到婚礼礼成,见到迎亲队伍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楚家人解释路上遇到了堵塞,怕耽误吉时,所以新郎和新娘,才先赶到了。 安抚住了宾客们的紧张情绪,开席后,楚烨和楚晟兄弟热情的招呼着宾客入席。 今日樊楼可是停业一天,酒楼的厨子都在楚家帮忙。 席面堪称上京城的一流水平。 女眷们这一边,楚老夫人和李婉娘,气定神闲的与贵妇们谈笑风生,把那些猜疑,化解在了无形之中。 只有离阳侯和楚天骄,将陆承基叫到了书房,问清了情况。 陆承基是昨日带着一百亲卫,分批进城的。 楚天骄吩咐他带着一百亲卫全副武装的跟着迎亲的队伍,保护楚珉宇的安全。 楚天骄还担心王星然在队伍里,会成为刺客的目标,提前和王庭商量好了掉包。 离阳侯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先拍了拍楚天骄的肩膀道: “闺女,你做得对! 对方就是要阻止王楚两家联姻。 你没将事情闹大,保证了你哥的婚礼正常进行,让对方的谋划落空,这说明你成熟了。 如今已经礼成,那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楚天骄这时才松了一口气。 “爹,没想到他们竟然出动了攻城弩,看来军方的人也参与其中。 幸好我哥原本就是使枪的,攻城弩也就只有火云枪才挡得住。” 离阳侯沉吟片刻后道:“他们也许原本还准备了死士,可看到你哥带了那么多的甲士,死士来再多,也是白白送命。 所以才会只用了攻城弩。” “爹,攻城弩可不是寻常的军械,京畿之地,每架攻城弩都是登记在册的。 葛百户说巡城卫已经接手,将两架攻城弩送到了京兆衙门做证物。 您是不是也该出面,跟京兆府尹林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离阳侯道:“我呆会儿找他聊聊,不过我觉得意义不大。 上京城中只有三支部队有攻城弩,禁卫军、京畿大营和西山大营。 西山大营是咱们的,我敢保证不会有军械外流。 这两支攻城弩从哪来得,不明摆着吗?就看他们用什么办法搪塞而已。” 禁卫军和京畿大营,都是皇帝的嫡系,里面的高级军官,一般由宗室成员和官宦子弟担任。 战斗力一般,但基本都是皇帝信任的人。 目前的禁卫军统领,就是李匡的二哥。 京畿大营的统领,是一位年迈的老将军,姓贺,与楚家有些交情。 这位贺将军此时正在侯府喝酒,与其他军方大佬们高谈阔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对楚家出手的人。 楚天骄想了想道:“这事我是从周家得到的消息。 周家与叶家盘根错节,很可能是周长安从叶家得到的消息。 叶家和李家,都是四皇子的人,如果是这两家人帮着四皇子出手,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天骄想到凌寒冰供出的叶家的那些隐密,对离阳侯道: “爹,叶林轩这十几年,培植了一股很大的势力,据凌寒冰说,暗夜司里的暗探,有三分之一,都跟叶林轩有瓜葛。 叶林轩还培养了一批死士,数量有几百人之众。 可惜这些人藏在哪里,连凌寒冰都不清楚。” 离阳侯神色凝重。 自从楚天骄一直给家里人灌输叶家人有问题的观念开始,离阳侯就对叶林轩格外的关注。 “闺女,叶林轩这段时间确实动作频繁,他又被皇帝恢复了吏部尚书的职位。 爹以后会派人盯着他的。” 楚天骄说:“爹,这事就交给京兆府查吧,咱们心里知道是谁干的就行。 您晚些时候跟王丞相商议一下,这口气,咱也不能就这么忍下了,总要给那些人点颜色看看。” 离阳侯站起了身:“闺女,你去陪陪你嫂子。爹先出去招呼客人。别人越想捣乱,咱越要将你哥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楚天骄也是这个意思,她不想因为背后之人的捣乱,给她哥和王星然留下遗憾,才没将事情闹大。 跟离阳侯分开后,楚天骄去了新房。 一对新人已经在亲戚们的见证下,喝完交杯酒,揭了盖头。 楚珉宇出去敬酒去了,楚芸儿留在新房中陪着王星然。 见到楚天骄进来,王星然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站起身投到楚天骄怀里:“楚姐姐,今儿到底出啥事了?我七哥背着我时说,让我一切听你的。我直到现在都糊里糊涂的。” 楚天骄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王星然听完之后,吓得脸色发白。 楚天骄扶着她坐到了床边。 楚天骄原本以为王星然会哭,毕竟谁大婚当日,碰到这样的事,也会闹心。 结果等缓过来后,王星然抓着楚天骄的手兴奋的说:“楚姐姐,太刺激了!我怎么就没能在现场看到楚二哥大战那些刺客呢?” 楚天骄:“……”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星然,如果她在现场,已经被那支攻城弩箭射穿了。 “二嫂,嫁进我们家,你就真的不怕?” “楚姐姐,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相信有你保护我,我肯定会没事的。” 楚芸儿在一旁听着她两人的称呼,觉得别扭,提醒王星然:“二嫂,你到现在,对我大姐的称呼,还不改口吗?” 王星然这才捂住了嘴,讪讪一笑,叫了楚天骄一声:“大妹妹。” 三人正说着话,新房的门外有人敲门。 陆鼎峰探头探脑的出现,冲着楚天骄使眼色。 楚天骄让楚芸儿继续陪着王星然,自己出了新房。 陆鼎峰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小孙孙来了,说他刚在朱雀大街上,抓到一个刺客。” 楚天骄大喜,跟着陆鼎峰到了侯府后巷,见到陆钰和幻影二人。 陆钰穿了一件湖绿色长袍,带着他那张蝴蝶形面具,手拿折扇,斜依在墙边。 幻影脚下踩着一个无法动弹的黑衣人。 看见楚天骄出来,陆钰唇角微翘,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楚天骄道: “大王,今日楚二哥大喜的日子,我没法登门道贺,这份礼物,麻烦你带我交给楚二哥。” -------------------- 抱歉啊,这一章又晚了。 今天真的是渡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 中午接到电话,有急事要出门,结果出门前,快递来了,打开门拿快递,一回头,门锁上了。 我钥匙没带,幸好习惯性的拿了手机。 衣服倒是齐整,可惜穿的拖鞋。 被迫在家附近买了双鞋换上,出去办完事回来,就开始找人撬门锁。 最最倒霉的是,我回来路上叫的那个网约车,似乎车子的换气功能有问题,里面一氧化碳浓度有点高。 我本来就感冒没好,喘得厉害,在那车里,都晕得快出幻觉了。 虽然后来让司机开了窗,缓过劲来后,下车后还是晕得难受。 好不容易到家找人开了锁,换好锁芯,天都黑了。 我本来是有那么一点点存稿的,但是这次感冒,是真的把存稿全部耗光了,这两天都是现写的。 能在十二点前赶出来,已经拼了命了。 第395章 前途无量! “阿钰,你怎么会抓到这个人的?” “大王,楚二哥迎亲,我本该去当伴郎的。 可是,……” 陆钰叹了一口气,他不说楚天骄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陆钰是怕连累楚家,所以不方便在楚珉宇的婚礼出现。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楚二哥迎亲,就到了朱雀大街,包了一间茶楼的雅间。 射向楚二哥的那支攻城弩,正好是从我隔壁雅间射出的。我立即就和幻影冲了进去,将人擒获了。 怕被人撞见,带着人就过来了。” 楚天骄邀请陆钰一起进府,陆钰婉拒道:“我就不进去了,如今我住在东四巷的一处院子里,大王你若有事找我,可以派人去叫我。” 楚天骄问清楚了地址,答应过两日去找陆钰。 楚天骄提着那名刺客,将人从侯府的后门拖了进去。 陆鼎峰自从向凌寒冰学了十八般酷刑之后,对审讯犯人,很感兴趣。 “大小姐,你把人交给我吧,我定然帮你审得明明白白的。” 楚天骄今日也确实很忙,于是将这名刺客,交给了陆鼎峰。 刚回到王星然和楚珉宇的院子,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楚清言穿着小红褂子,头顶的双丫髻上也缠着红色的玛瑙珠串,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被涂了两团胭脂,眉心还点了一颗朱砂痣。 就她这副模样,却端着架子,操着手,一脸无奈的瞅着对面正在大哭的王舟舟小朋友。 王舟舟小朋友,也是一身红色的长褂子。 原本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 可惜刚才王舟舟小朋友哭得伤心欲绝。 见到楚天骄进来,才努力的克制着收了声,却仍然在抽泣。 “咦,舟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哭了?” 王舟舟是王家的长子嫡孙,今日按道理应该留在王家宴请宾客。 “呃……楚姨好……呃……我七叔……呃……带我过来的。” 楚天骄一听,才知道是王庭不放心自己妹妹是否安全到达了,过来看看。 想来是王舟舟想楚清言了,缠着王庭跟过来的。 楚天骄走过去蹲下身,半搂着王舟舟安慰道:“舟舟告诉楚姨,是不是小清言欺负你了?” 王舟舟憋着嘴,偷瞄了一眼楚清言。 楚清言目光中流露出威胁之意,王舟舟打了个寒颤,扑到楚天骄怀里,哭道:“楚姨,我要回家!” 楚天骄扶额,冲着楚清言说道:“你怎么把他弄哭的,就想办法把他给我哄好了!今儿二哥大婚,可不兴这么哭哭啼啼的。” 楚清言懊恼的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一朵红色的宫花,塞到王舟舟手中道:“行行行,你厉害!你想给我戴花,你就戴吧。” 说完,楚清言生无可恋的将小脑袋歪到了王舟舟跟前。 原来,王舟舟从家里拿了一朵做工精湛的宫花来送给楚清言,想给楚清言戴头上。 楚清言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太,实在不愿意接受一个五岁小朋友的殷勤。 楚清言打算趁着楚珉宇大婚,跟王舟舟划清界线。 不仅坚持不收宫花,还说现在她二哥娶了王舟舟的小姑,两人以后不是朋友,而是亲戚了。 王舟舟以后见了她,得把她当长辈。 然后,就把王舟舟小朋友惹哭了。 王舟舟在楚天骄鼓励的眼神中,胆战心惊的接过那朵宫花,插在了楚清言的一侧丸子头上,破涕为笑。 “清言,我们去看我小姑吧?我小姑可是新娘子。” 王舟舟拉住了楚清言的小手,楚清言啐道:“不去!新娘子有什么好看的?” 王舟舟的嘴又瘪了起来。 “去,去,不准哭!”楚清言奶凶奶凶的叉着腰吼道,却不得不跟着王舟舟去了新房。 楚天骄看着这两小只的背影,在心里为王舟舟小朋友呐喊助威: “好样的,小家伙你竟然能拿捏住威风凛凛的敬慈皇太后,前途无量!” 楚天骄派人去找到王庭,两人见面后,楚天骄跟王庭说了让他不用担心,将后来的情况也告诉了他。 “王胖,你回家后就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爹。 我这边先审一下那名刺客。 如果有消息了,再派人告诉你。” 王庭说:“我爹已经知道了。 他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嘱托我传话给你,让咱们尽快返回甘州,上京城里的事,他自有安排。 今日原本我表哥也要来道贺的,但是宫里传出消息,我姑姑的病情加重了,他现在脱不开身。” “王皇后病重?” “太医说,也许就这几天了。” 楚天骄想到了前世。 前世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暗夜司查到了六皇子陆元清和王家谋逆的证据。 王皇后被褫夺后位,打入冷宫。 进入冷宫后不久,就病逝了。 所以王皇后的灵位,才没有进太庙。 这一世很多事都改变了。 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都被楚天骄关起来了,想来某些人要陷害王家和六皇子谋逆,并不是那么容易。 但王皇后自太子离世后,就一直缠绵病榻,不管有没有被打入冷宫的事,都已经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 如果王皇后在这个时候薨逝,楚天骄这样的留在京中的地方官员,一样要入宫守孝。 王丞相让楚天骄和王庭尽快返回甘州,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上京城中气氛日益紧张,也可能是怕她和王庭陷在上京,甘州出事。 “王胖,再过几日吧,难得回一次上京,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再说,若王皇后真有意外,那很可能就到了立储的关键时刻,咱们留在上京,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王庭神情灰败。 王皇后毕竟是他嫡亲的姑姑,如果王皇后真的没几日了,他也希望能留下,尽一片孝心。 “嗯,我回去好好跟我爹说说。” 当晚,陆鼎峰就来汇报,说那名刺客终归是没有熬住酷刑,招了。 这名刺客原本是禁卫军中的弓弩手,因为犯了错,被开除了军籍。 不久之前,有人找到他,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让他执行这次暗杀行动。 第二日,京兆府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那两架攻城弩查到了出处。 据说,是禁卫军不久前丢失的,禁卫军主管军械仓库的人,已经自杀。 得到消息后,离阳侯冷笑:“李伯昌这老东西,竟然敢对我儿子动手,那就让他儿子,付出代价!” 当晚,离阳侯和王丞相碰头,两只老狐狸一起合计了很久,准备向策划婚礼刺杀案的幕后之人,发起反击。 第396章 反击 王楚两家顺利联姻,让很多人都大失所望。 四皇子陆兆凌尤其的失望。 他虽然已经傍上了李家,成了李家的女婿,但他仍然不希望楚家彻底的倒向六皇子陆元清。 楚珉宇和王星然成亲,也就意味着楚家站在了六皇子陆元清的一方。 陆兆凌冲着四皇子妃李婉贞发脾气:“我好不容易帮着李晋坐上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他却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婉贞便是李匡的二姐。 嫁进四皇子府后,李婉贞一心做好四皇子妃,认真管理府中内务,经常代陆兆凌进宫伺候叶贵妃,即使是对陆兆凌的妾室叶汀兰,也是表现得很大度宽容。 陆兆凌平时不会将公事告诉李婉贞,今日听陆兆凌提到她二哥李晋,不尤问道: “四殿下吩咐我二哥做什么事了?” 陆兆凌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那两架攻城弩,确实是陆兆凌逼李晋安排的。 他本想让李家再出几位高手,行刺楚珉宇,结果刺杀当日,高手并未出现。 叶林轩其实还安排了死士,也因为那一百甲士的出现,叶林轩停止了死士的行动。 “贞儿,听说你四弟从甘州回来了?他这次去甘州,查到楚天骄的什么漏洞没有?明日你把他叫过来,我要仔细问问。” 李婉贞其实知道自己四弟跟楚家的大小姐关系匪浅。 想借助自己四弟去查楚天骄,怕是很难。 李匡多次劝家里,不要在夺嫡之争中,陷入得太深,怕引来灭族之祸。 李家是被迫上的陆兆凌这条船。 李婉贞知道,她爹李伯昌其实有心让四弟李匡游离于家族行动之外,万一哪一天四皇子的船翻了,也好为李家留下一支血脉。 李婉贞道:“我那四弟,性子耿直,怕不是楚家人的对手。他小小年纪,又是去到的别人的地盘,能查到什么?” 陆兆凌觉得李婉贞是在为自己弟弟开脱,坚持要见李匡。 李婉贞只得同意帮他去叫人过来。 陆兆凌离开正院时心情很不好,抬脚就去了兰香院找妾室叶汀兰。 叶汀兰如今已经身怀六甲,再过两月,就该生了。 这是陆兆凌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看重的。 比起端庄贞静的李婉贞,陆兆凌觉得处处为他着想的叶汀兰更合他的心意。 “兰儿,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殿下息怒,谁能想得到楚二公子迎个亲,竟然敢带一百甲士呢? 李家不愿意出人,我祖父也不能白白牺牲手中的死士,失败也是情有可原。” 陆兆凌叹道:“兰儿,我总觉的李家并未跟我完全一条心。” 此话正中叶汀兰的下怀。 “殿下,李家家大业大,他们不可能将砝码放在殿下一人身上。 我祖父就不同了。 殿下不仅是祖父的外孙,宫里的姑姑亦把殿下当亲子般对待,又有我腹中的孩儿做联系,叶家肯定是全力支持殿下的。” 陆兆凌抚了抚叶汀兰的肚子说道:“希望这孩子能是个儿子。 你若能赶在太子妃之前生产,这孩子就是父皇的嫡长孙,父皇一高兴,肯定会更加的看重我的。” 叶汀兰开始冒冷汗。 她是知道自己怀胎比太子妃晚的。 想赶在太子妃之前生产,她只能用药物催产。 但用药物催产,很可能会一尸两命,叶汀兰不敢冒险。 之前,他们对太子妃下手,想让太子妃流产,没想到竟然被太子妃躲过去了。 如今太子妃住在麒麟宫,严防死守,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再下手了。 叶汀兰没有接陆兆凌的话茬,而是问起了宫里的情况。 陆兆凌皱着眉头道:“王皇后如今病重,眼看没几天,这本来是好事。 可本王有些担忧,怕王皇后会借着将死之即,向父皇进谏,逼父皇立储。” 叶汀兰目光狠厉:“那就让姑姑下手,让她说不出话来!” 陆兆凌眼睛一亮,又故作担忧道:“母妃怕是也没办法吧?” 叶汀兰有些得意的说:“宫里哪个宫没有姑姑埋下的棋子?只不过这些棋子太珍贵了,不到关键时候,断不会启用。 我如今行动不便,不若殿下趁夜去跟祖父商量,也该到了关键时刻了。” 陆兆凌深以为然,换了衣服直奔叶府而去。 过了两日,朝堂之上,京兆府尹上折子,禀报了楚珉宇大婚之日,遇刺一案。 朝堂之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禁卫军统领李晋。 皇帝震怒。 但是陆云奎不想处置李晋。 处置了李晋,就必须再找一人替代禁卫军统领。 此时,皇帝手中,并没有比李晋更合适的人选。 正在皇帝犹豫之时,御史趁机弹劾李家,吃空饷,在胶州等地,杀人敛财。 刑部一位官员,抛出了当年胶州大户凌家被灭门,家产被李伯昌侵占的证据。 这些证据,当然是楚天骄从凌寒冰手中得到的。 凌寒冰的母亲是凌家二老爷抢来的,根据他的出生日期推断,凌寒冰并非真正的凌家人。 凌寒冰的母亲在凌家被虐待,他深恨凌家。 在他得势之后,就伙同胶州的总督李伯昌,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灭了凌家满门,栽脏给了东夷人。 凌家的家产,大部分都被李伯昌侵占了。 凌寒冰也因此报了母仇。 在甘州州牧府,凌寒冰将这些供出后,提供了李伯昌参与其中的证据。 楚天骄回京后,潜入凌寒冰的住处,找到了证据,转交给了离阳侯。 由离阳侯出面,交到了刑部。 皇帝迫于压力,只好下旨彻查李家,暂停了李晋的职务。 陆兆凌和李叶两家人,做梦都没想到,楚王两家的报复,来得如此迅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四皇子陆兆凌夺嫡的砝码中,权重最大的砝码之一,便是让李家人占了禁卫军的军权。 万一到了关键时刻,禁卫军可以控制皇城,兵谏夺位。 所以,李晋的禁卫军统领一职,是万万不能丢掉的。 第397章 你还觉得她又莽又蠢吗? 几位皇子,最近都开始上朝听政,这可能也是皇帝陆云奎考量这些皇子的一种方式。 看到京兆府尹和刑部都开始向李家发难,几位皇子都嗅到了特别的味道。 四皇子陆兆凌极力为李家辩驳。 声称李晋作为禁军统领,不可能亲自管理军械,就算那名刺客,是被禁卫军开除的,也不能说明就是李晋支使的。 其他皇子巴不得李家出事,纷纷开始落井下石。 李家今日只有李家二老爷李仲昌在朝堂之上。 李伯昌还远在胶州,李家的事,在上京都是由李家二老爷和李晋共同主持。 偏偏李晋今日恰好不在。 李仲昌在朝堂上替侄子和他大哥喊冤。 叶林轩硬着头皮,帮着李家辩驳了几句。 可效果并不好。 皇帝下令彻查,暂停了李晋禁卫军统领的职务。 散朝之后,四皇子陆兆凌慌慌张张的找到叶林轩:“祖父,怎么办?” 叶林轩斥道:“慌什么?回府再说。” 李家二老爷,跟着去了叶府。 在叶府中,叶林轩一本正经的质问李仲昌:“没想到你们李家那么狠,竟然灭了胶州凌家满门,侵占了人家百年家财! 不久前,胶州梁家,也被用同样的办法灭门了,想来也是你们李家做的吧?” 李仲昌开始抹汗。 他大哥李伯昌从凌家启出的财物,是他帮着处理的,他自然知道这事。 倒是叶林轩提到的梁家灭门案,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他大哥干的。 除了李伯昌,又有谁有那实力,在胶州灭了梁家呢? “还请叶大人帮帮李家!” 如今李伯昌不在上京,李仲昌也只能求叶林轩帮忙了。 叶林轩道:“李晋的事不大,推个替死鬼出来就可以解决。 倒是凌家的事,刑部那边怎么会有证据?” 李仲昌也是一头雾水。 然后,叶林轩自己先想到了凌寒冰。 他还不知道凌寒冰出事了。 做为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经常出去执行任务,一走就是半年。 这一次,凌寒冰去甘州执行任务,走了快两个月了,甘州路途遥远,要查的事情也多,没有回上京,之前叶林轩是没有怀疑什么的。 但是,凌家的灭门案突然爆发出来,叶林轩却不得不开始怀疑了。 他知道,这个案子,就是凌寒冰和李伯昌联手做的。 那些证据如果是凌寒冰提供的,就说得通了。 “糟了,出事了!” 叶林轩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意识到了凌寒冰出事了。 陆兆凌和李仲昌问他出什么事了。 叶林轩沉默不语,他当然不能说,他放在暗夜司的最大一颗棋子,出事了。 恰恰是他的这颗棋子,供出了李家。 叶林轩感觉这一年,十分的不顺。 他布局了十几年的一盘大棋,棋盘上的棋子,莫名其妙的被人拔除了许多。 就像前两日陆兆凌来求他,想对宫里的王皇后动手。 叶林轩推说王皇后将死,此时已经没有必要了。 但其实,这是因为之前太子妃差点流产一事中,叶家在宫里的棋子,被王皇后趁机拔除了许多,尤其是皇后的坤阳宫,叶贵妃已经完全插不进手了。 联想到太子妃一案中,是楚天骄查出的那颗“王石”,凌寒冰又是在甘州失踪的,叶林轩沉思了起来。 他开始捋这一年出的事,发现他的布局频频出事,几乎每次都跟楚天骄有关系。 “四皇子,楚家的那个大丫头,你之前跟她定过亲,对她,你了解多少?” 陆兆凌有些不明白叶林轩怎么突然就提到了楚天骄。 “那个莽女……” 他刚不屑的说出几个字,就看到了叶林轩凌厉的目光,陆兆凌慌忙收起轻慢之心,正经下来道: “本王之前是曾经跟楚天骄定过亲,大婚前夜,本王遇刺,楚天骄病重,渺音和尚批语,说我二人八字不合,楚老夫人出面,求了父皇退亲。 楚天骄此女,粗鄙不堪,又莽又蠢……” 叶林轩冷冷的打断了陆兆凌: “又莽又蠢能设计你和兰儿在城门口出丑? 又莽又蠢能让你东征之时无功而返? 还被褫夺了亲王之位? 你仔细想想,这一年你在她手上吃了多少亏,还觉得她又莽又蠢吗?” 被叶林轩一提醒,陆兆凌也开始冷静下来,捋这一年他和楚天骄之间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越想越紧张。 他这一年,吃了楚天骄太多的亏,好多都是叶林轩不知道的,所以刚才叶林轩也没提起。 但是陆兆凌自己清楚啊! 好多事以前只认为是巧合,现在一件件的捋出来,才发现,楚天骄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让自己掉以轻心了。 “外祖父,楚天骄太奸诈了,我屡屡上她的当,竟然还把她当成个蠢人,是我小瞧她了。” 叶林轩开始问陆兆凌一些细节。 李仲昌也在一旁听着。 李仲昌作为军方的人,对楚天骄这位离国唯一的女将军,自然也是关注的。 而且大约一年前,他还亲眼看到楚天骄在蹴鞠场上,将他侄子李匡的手臂打断了。 听到叶林轩和陆兆凌的话后,李仲场心里暗暗叫苦:“原来,这四皇子就是楚家丫头不要的破烂货一个啊? 看楚家丫头这么整这四皇子,就知道楚家有多瞧不上这四皇子。 大哥真的是失算了。 这么个楚家不要的破烂货,咱们李家要来干啥啊? 尽惹麻烦!” 李仲昌心里认为,如果不是四皇子坚持要刺杀楚珉宇,李家今日根本就不会被弹劾。 叶林轩和陆兆凌说完楚天骄的事后,对李仲昌道:“李二将军,麻烦你派人即刻去将你侄子李匡叫来,老夫有些话要问他。” 之前陆兆凌就想见李匡,被李匡百般推脱,躲过去了。 听到自己二叔派人来请他去叶府,李匡知道这一趟,终归是躲不掉的,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叶府,李匡才知道是自己的二哥和他爹,都在朝堂上被人弹劾了。 就听叶林轩问李匡:“李四公子,你不久前才被任命为虎贲校尉,到甘陕道训练新兵。 在甘州,你跟楚炎和楚天骄,接触得多吗?” 李匡一听,就知道叶林轩是要从他口中挖楚天骄的消息。 他才不会将自己小师妹的事,告诉叶林轩呢。 只见李匡一副憨憨的模样,挠着头说:“我不过一个六品校尉,跟楚家两位将军,隔了好几级,哪有机会见到两位上官啊?” 第398章 乱入了一个茶里茶气的身影 “李四公子会不会太过自谦了? 据我所知,李四公子少年英才,在东征之时,在临海城下,跟着楚家的大丫头杀入上官烈的阵列,立下大功。 又孤身入东夷,刺杀东夷二皇子上官烈,并且顺带救出宁王世子。 李四公子此去甘州,应该是知道自己的使命的,怎么可能连楚家的两位将军,都没接触到?” 叶林轩锐利的眼神,看得李匡心里直突突,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揭穿李匡的伪装。 这时候,李匡的脑海里出现了楚天骄的样子。 这次从甘州回上京,楚天骄一路上并未叮嘱李匡对甘州的事保密。 李匡却知道,楚天骄在甘州的布局,是绝对不能让叶林轩等人知道的。 楚天骄不提,那是因为楚天骄相信自己。 李匡叮嘱自己,一定不能让楚天骄失望。 李匡唇角微微上扬,突然,脑海中楚天骄的形象旁边,乱入了一个茶里茶气的身影。 李匡甩了甩头。 为什么最近只要一想到小师妹,陆钰的样子就会阴魂不散的出现? 陆钰最近缠楚天骄缠得紧,特别是每当李匡去找楚天骄时,陆钰必定会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以至于李匡只要想到楚天骄,连带着就会脑中多出一个人影。 “咦,如果现在是阿钰在面对叶林轩和四皇子,他会怎么办?” 李匡想到,如果此时是陆钰在面对自己当下的情景,一定会用茶艺化解一切质疑。 不经意间,李匡开始模仿起了陆钰的神情和语气。 他原本硬朗的面部轮廓,轻颤了几下,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声音中带着些委屈,哀怨的瞅了他二姐夫陆兆凌一眼道: “呃……楚家人又不傻,他们既然知道我是李家人,又是四殿下的妹夫,我到了甘州,没把我生吞活剥了,已经是万幸。 从到甘州的第一天起,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别人估计已经将我查了个底朝天了,我还想接近楚家两位将军,不是做梦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努力的想象着自己就是陆钰那茶精,务必要将自己打造成羊入虎口的形象,将少年人的委屈和倔强,表现得恰到好处。 果然,看了李匡的这段表演,叶林轩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叹道:“确实难为李四公子了。楚家人对你早有防备,在甘州,你也的确难有所作为。 但是,你从军营里查不到什么,楚家那丫头不是暂代州牧一职吗?他在甘州,都实施了些什么政令,你总知道吧?” 李匡苦大仇深的说:“楚天骄这小丫头片子,到了甘州,每日就爱在街上耀武扬威,不务正业。要说政令,几个月下来,也就修了条从武胜县到陇城的路,其他倒是没做什么。” “甘州的春耕情况如何?” “惨! 惨不忍睹。 甘州本就贫穷,耕地都在世家手中,百姓没地没粮种,春耕形同虚设。” 叶林轩点了点头:“楚家人本就不通政务,该是如此。” 终于,叶林轩问到了重点:“你在甘州,可见过暗夜司的人?” 凌寒冰到甘州州牧府时,李匡正在甘州大营,他还真没见过。 他摇了摇头。 叶林轩继续追问:“可有听到关于暗夜司密探的传闻?” 李匡确实听到过一点关于暗夜司的人到过甘州州牧府的传闻,但是,他不想说。 “没有,叶大人这么问,是暗夜司的人到过甘州查楚家人吗?查出来什么没有?” 叶林轩看李匡一问三不知,很是失望。 李仲昌觉得今天自己侄子,像是中邪了一般。 李匡平日里连话都很少说,从小到大受了委屈连家人都不说。 今日不仅跟叶林轩对答如流,竟然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委屈,这非常不正常。 李仲昌觉得李匡在说谎,但是他一是没证据,二是自家人,他不能拆台,所以也没挑破。 没有办法,叶林轩只好对李匡说:“算了,既然李四公子在甘州也查不到什么,不如我想个办法,将你调回上京吧。” 李匡一听,不乐意了。 他就想呆在甘州,跟楚天骄在一起,回上京做什么? 怕叶林轩生疑,李匡一副少年人不服输的样子道:“多谢叶大人。我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查到,那是因为我刚去,楚家人对我戒心很重。 我觉得如果多待一段时间,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后,我还是能起些作用的。” 叶林轩这才没有再提将他调回上京的事。 将李家叔侄送走后,叶林轩对陆兆凌说:“李家暂时还不能倒,这次的事我会帮他们想办法。但是,咱们不能一直被动,楚天骄这丫头,必须除掉。” 陆兆凌道:“楚天骄的武功,原本就不错,如今她出行,都带着亲卫,不好除啊!” 叶林轩道:“我听说楚家的老夫人,一直在张罗着给楚天骄选夫婿。她这次回上京,楚老夫人必定会给她安排相亲。 你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楚天骄要跟谁相亲,咱们可以从这事上找机会。” 陆兆凌觉得主意不错。 回到四皇子府后,陆兆凌就叫叶汀兰去向全城知名的媒人打听,楚天骄跟的相亲情况。 因为出了楚珉宇遇刺的事情,其实楚老夫人这几日,已经没什么兴致给楚天骄安排相亲。 又有陆钰珠玉在前,楚老夫人之前看上的那些人选,跟陆钰一比较,楚老夫人就觉得总差点意思。 但是这日康亲王妃突然来访,向楚老夫人推荐了一少年。 楚老夫人觉得人选实在是不错,跟陆钰几乎是不相上下,还少了陆钰身上的那些麻烦。 于是,楚老夫人欣然同意了安排两家孩子见一见。 楚天骄听到楚老夫人说第二日要去城外的梵静庵上香,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楚老夫人要带她去相亲。 她只觉得自己过几日就要返回甘州,陪祖母散散心,也是尽孝。 王星然是刚过门的孙媳妇,自然要陪着楚老夫人一同去。 楚芸儿和楚雨霏两姐妹知道了,也嚷着要同去。 楚老夫人觉得人多点也无妨,且如此一来,楚天骄心无芥蒂,到了地方见到男方,更自然一些。 怕楚天骄又临阵逃脱,楚老夫人也闭口不提相亲的事。 一大早,就带着楚家的姑嫂姐妹几人,乘车出了城。 第399章 自家大丫头该是总能选出一个了吧? 上京城的春色,比甘州浓郁一些。 郊外的官道两旁,笔直的杉树上,冒出了肥嫩的芽簇。树下碧绿的青草丛中,开满了黄色的野花。 清晨的露珠旁,几只蚱蜢蹲在草叶上歇息,被远处路面上的震动惊醒,迅速的蹿到了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士,护卫着几辆马车行进在郊野的官道上,马车中时不时传来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大姐,你不在家时,我天天呆在家里,甚是无聊。 要不您帮我跟祖母说说,带我也去甘州玩玩吧?” 楚天骄三姐妹同乘一车,楚芸儿挽着楚天骄的胳膊,软磨硬泡着,想让楚天骄带自己去甘州。 “二妹,我在甘州可没时间玩。再说,你若跟着我去了甘州,谁来陪祖母呢?” “祖母只要有二嫂就够了,如今她老人家眼里,哪里还看得见我? 去了甘州后,我自己会玩,不用你陪……” 楚天骄宠溺的揉搓着楚芸儿的手背,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就是不同意带楚芸儿去甘州。 “二妹,二嫂她毕竟刚嫁过来,她年龄比我还小两月,刚到一个新的环境,正需要咱们这些姐妹们帮衬着点。有你在家里帮着她照顾祖母,我才放心。” 楚芸儿听了后,有些得意,觉得自家大姐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 楚天骄的小堂妹楚雨霏,刚满了十一岁,人小鬼大的向楚天骄告密:“大姐,二姐这是在吃二嫂的醋,觉得祖母偏疼二嫂了,她想跟着你离家出走呢。” 楚天骄其实早听出来了,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楚芸儿的性格就是这样,从小就爱吃醋。 小时候是吃醋老离阳侯和楚老夫人偏疼楚天骄了。 经常跟楚天骄发生口角,时不时姐妹二人还会动手。 可惜楚芸儿在楚天骄面前是个战五渣,总是被揍得很惨。 楚芸儿却越挫越勇,在找虐的路上,坚持了十来年。 幸好楚天骄重生回来后,明白了这个二妹就是纯粹爱争宠,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在楚天骄的努力下,化解了姐妹二人的罅隙,如今楚芸儿对她这个大姐,已经是服服帖帖的了。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从王星然进门后,楚芸儿就酸上了。 楚老夫人是真的疼王星然。 像楚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好不容易娶进门一个知书达理的文臣之女,在楚老夫人眼里,这就是大幅度提高楚家后代智商水平的重要契机。 离阳侯夫人已经去世,王星然头顶上本就没有个正经婆婆管着。 每日只需要去向楚老夫人请安即可。 就这,楚老夫人还怕把她累着了,特意发了话,不用早上去请安,得了空闲时过去陪她说说话就行。 王星然才嫁过来几天,楚老夫人已经从自己的私库中,找了不少的好东西送给王星然。 从首饰布料,到文房四宝,珍稀摆设,只要是好东西,可着劲的往王星然的院里送。 楚天骄知道了,也就一笑置之。 楚芸儿见了,却很不是滋味。 她原本跟王星然关系还不错,但这两日,便开始酸话不断了。 王星然让着她,两人才没吵起来。 刚才出府时,楚老夫人非要拉着王星然同乘一车,那亲热的模样,让楚芸儿感觉自己像是被祖母抛弃了。所以上车之后,就一直赌气说要去甘州。 梵静庵坐落在上京城外二十里的青竹山上。 这青竹山不高,从山底到山顶,也不过两百多级台阶。 漫山遍野的种满了竹子,胜在清幽。 梵静庵在半山腰,掩映在成片的竹林中,庵堂因靠近京城,香火鼎盛。 庵堂后面修建了十几座小院子,是专供京城的贵胄女眷居住的。 每到夏日,不少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会借着礼佛之名,到这里来避暑。 马车无法直接上山。 到了山脚下,楚天骄跳下马车后,就向陆承基使了个眼色。 陆承基带着十几个亲卫,先行上山,沿途布控,以防有刺客。 王星然扶着楚老夫人下车后,一行人缓缓向半山腰行去。 楚老夫人松开了王星然的手,招手让楚天骄过来。 “你二嫂身子弱,让她自己走,骄儿,你来扶我。” 楚天骄笑着扶住了楚老夫人。 楚芸儿撇了撇嘴道:“就那么百来级的台阶,祖母你就怕累着二嫂了? 合着我大姐就是粗使丫头? 祖母,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楚老夫人瞪了楚芸儿一眼,啐道:“就你话多,当心我回去让你爹把你这嘴缝上。” 楚天骄一边扶着楚老夫人,一边劝她:“祖母,我走了才几个月,你是不是又不锻炼了?每日那五禽戏,还是要打的。 您要觉得二嫂身子弱,从明儿起,你俩每日一块儿锻炼。” 王星然笑道:“这行,赶明儿起,我就陪着祖母打五禽戏。” 她虽然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但是脸依然是圆圆的,泛着健康的红润。 说起来,王星然的身体是真不弱,只不过不如楚家姐妹彪悍而已。 进了梵静庵,住持静心师太和一个贵妇人相携着来迎接,楚天骄看见这位贵妇人,才明白今日来上香的真实目的。 康亲王妃可是上京城中有名的爱做媒的人。 康亲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叔,在皇室中辈分很高,但是没什么实权。 不过康亲王妃很善交际,尤其爱替上京城中的贵胄们做媒。 因为她身份本就显赫,说的媒成功率很高,各家成了姻缘之后,也记着康亲王妃这份情,倒是让康亲王府虽然没有实权,却始终活跃在贵胄圈的顶层。 康亲王妃热络的过来挽住了楚老夫人。 楚家姐妹上前行礼。 康亲王妃瞅着楚天骄对楚老夫人赞道:“要说这上京城中,无论样貌还是本事,你家大姑娘,都是无人可望其项背。” 楚老夫人笑呵呵的谦虚道:“王妃谬赞了!” 康亲王妃悄悄在楚老夫人耳边耳语道:“说来真是可惜了,你家大小姐,配任何一个皇子,都是配得上的。 宫里那位,身子好的时候,可是跟我念叨过好多次,想要替六殿下求娶。 可惜了,你家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宫,我也只能在其他家帮你选了。 要说这徐家的两位公子,一位是上一届的状元,小的这个,今年又刚中了探花,一门双杰,真真是厉害。 这徐家六公子年龄比你家大姑娘大一岁,七公子比你家大姑娘小一岁。 两位公子的样貌和才情,都是配得上你家大姑娘的。 徐夫人和三皇子妃,甚喜你家大姑娘,托了我好多次问问你家的意见。 之前你说你家大姑娘还要缓缓,我也就一直没提这事。 前段时间听说你家大姑娘要回来了,你要开始给她物色人选,我立即就去告诉了徐夫人。 这不,今儿徐夫人和三皇子妃就带着他家的两个公子都来了。 说你看上哪个,都行!” 听了这话,楚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徐家人的样貌本就不错,这下,自家大丫头该是总能选出一个了吧? 第400章 遇袭 在住持静心师太的带领下,楚家人先去各殿上了香。 楚老夫人捐了三百两的香油钱,楚家的女眷被安排到了庵堂后面一处宽敞的小院里歇息。 为避免舟车劳顿,一家人准备在青竹山上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徐家人就住在楚家小院的隔壁。 等楚家人安顿好了,徐夫人和三皇子妃徐宁静就带着徐家两兄弟过来拜访。 “楚老夫人,真真是巧了,您这一年到头的也难得出来走动,今日可算是碰上了。” 徐夫人年约四十几岁,形容干练,一进门就跟楚老夫人客套了起来。 三皇子妃徐宁静捧着大肚子,跟在徐夫人身后。 楚老夫人先向徐宁静行了问了安,再拉着徐夫人坐下。 楚老夫人指着徐宁静的肚子说:“三皇子妃怀着麟儿,这出行还是需小心些的好。” 徐宁静冲着楚天骄笑,徐夫人解释道:“她如今怀相还算安稳,也想到庵里来拜拜佛,求个心安。” 楚天骄有些尴尬的向徐夫人和三皇子妃问了安,退到了一边。 徐夫人瞅着楚天骄,眼睛都挪不开了,想到徐尚书说,若能将楚天骄娶进家门,可保徐家三代平安的话,徐夫人的眼神就变得热切起来。 徐夫人是给楚家的小姐妹们都准备了见面礼的,但真真见到楚天骄后,却又担心起自己准备的礼是不是备得薄了些,直接又将自己手上的一对翡翠手镯脱了下来,送给了楚天骄。 如此一来,就连楚芸儿都看出来了今日到梵净庵的目的,扯了扯楚天骄的衣袖,埋头偷笑。 轮到徐家兄弟向楚老夫人请安时,楚老夫人看着徐修文和徐修远兄弟二人,皆生得五官齐整,面容精致,文质彬彬,姿态挺拔,越发的满意,也送上了昂贵的见面礼。 徐修远跟楚天骄相熟,两人不仅是太学的同学,还因帮着三皇子洗脱冤屈,一起潜进过皇宫。 小少年并不知道今日来梵净庵的目的,还以为自己是陪着他六哥来相亲的。 一看六哥的相亲对象是楚天骄,微不可察的咧了咧嘴,心道若是楚天骄成了自己的嫂子,那可就恐怖了。 当初楚天骄带着徐修远入宫查案,将徐修远化妆成了一个老嬷嬷。 为了审讯犯人,楚天骄逼着徐修远用毒针扎宫里的太监,这事,给徐修远造成了很大的心灵创伤。 徐修远虽然很佩服楚天骄的英勇,但是也惧怕楚天骄的手段。 他觉得若是六哥落楚天骄手里,那就是辣手摧花,估计会被欺负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过看他母亲那副样子,倒是挺喜欢楚天骄的。 徐修远不禁为他六哥将来的命运,担忧了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被徐夫人提溜出来招金凤凰的一个。 他六哥徐修文倒是气定神闲,目不斜视,给长辈们请过安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抬头望天花板。 两家的长辈,开启了互夸模式,争着夸对方家里的孩子如何优秀。 当三皇子妃插话赞起了楚天骄小小年纪,治理一州之地,爱惜百姓,前段时间写信给三皇子要粮种和药材的事时,徐修文才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了楚天骄。 徐修文如今在翰林院当职,将来至少是要外放三年,执政地方的。 听楚天骄已经开始执政一州政务,心生羡慕。 等到康亲王妃提议,让两家的小辈一起出去到外面转转时,徐修文有些兴奋,径直走向了楚天骄,拱手说道:“楚妹妹,在下有些关于地方政务的想法,想跟楚妹妹探讨一二,不知可愿同行?” 楚天骄听闻过徐修文的才名。 见他目光真诚,举止得当,又是要与自己探讨政务,楚天骄也来了兴趣。 两人带头走出了房间,向着青竹山顶的方向行去,边走边说话。 徐修远和楚芸儿跟在后面。 王星然和楚雨霏被留在了屋内,陪长辈们说话。 康亲王妃拉着楚老夫人和徐夫人到院门口偷看,指着两对人的背影悄声对楚老夫人说: “看看,你家大姑娘跟徐六公子多般配,两人一见面能有话说,这就是看对眼了。” 楚老夫人默默地点头,不过倒是没有下断言。 康亲王妃又扭头去跟徐夫人说:“六公子主动找楚大小姐说话,这肯定是瞧上了。” 徐夫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 她也觉得自家老六跟楚天骄更合适。 老七就是个添头,在她看来还未醒事。 几人回到屋内,将情形转告了徐宁静。 徐宁静喜上眉梢。 最喜欢楚天骄嫁进徐家的,其实是徐宁静。 也是她整天就在徐尚书夫妻二人耳边夸楚天骄,让徐尚书夫妇动了念头向楚家提亲。 三皇子陆沅重不是没有心思竞争大位,而是缺乏强有力的母族支援。 三皇子的母妃婉嫔,不过是嫔位,出身也不高。 唯一有的,就是妻族还不错。 可徐家也帮不上三皇子太多的忙。 若徐家能跟楚家联姻,那情况就会大大的不同了。 就算无法跟四皇子和六皇子竞争,将来新帝继位后,三皇子府也会因这层关系,安稳许多。 徐修文向楚天骄询问起了地方政务中百姓的民生现状,楚天骄说道现今百姓有田都不愿意耕种的情况,徐修文听闻后诧异,虚心向楚天骄请教。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谈到了现今的税法弊端。 徐修文熟读各朝各代的税法,跟楚天骄讲解起了今朝与过往朝代田税制度的变革。 楚天骄听得入迷。 两人沿着庵外上山的小径走了一段路,石径上堆了十来棵刚被砍倒的竹子,挡住了去路。 恰好旁边有条小路,也能通往山顶。 徐修文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楚天骄以前走过这条小路,离山顶也就绕几分钟的路程,沿途景色比正路更好,也就没有多想,跟着徐修文踏上了这条小路。 楚芸儿和徐修远最初跟在后面。 徐修远对这两人说的话,还是挺感兴趣的,可楚芸儿听不懂。 楚芸儿看见道路旁有一处山涧,有溪水流过,溪水中似乎有鱼儿在跳跃,来了兴致,驻足观看。 徐修远不好留她一个人落单,礼貌的站在几步外等着她。 楚天骄和徐修文二人说得投缘,没有发现弟弟妹妹已经落后。 拐入小路时,没有看到楚芸儿和徐修远,便留下了凤癸在路口等着。 楚天骄的亲卫都布控在从山下到梵静庵的路上,还有一部分人围在梵静庵外。 只有凤乙和凤癸二人,跟着楚天骄上了山。 凤癸站在路口等楚芸儿,凤乙跟着楚天骄继续行进。 眼看要到山顶时,楚天骄看到两个村民打扮的人,在不远处挖竹笋。 看打扮,这是夫妻二人。 妇人看见楚天骄和徐修文,举起竹笋,提着镰刀靠近,谦卑的问道:“贵人买些新鲜的春笋带走吧?” 话音刚落,刀光抹向楚天骄。 楚天骄侧身避开,顺手将徐修文拽到了一边。 另一名村民打扮的刺客也攻了过来。 同时,竹林里,十来个黑衣刺客从天而降,杀向楚天骄。 第401章 跟着楚天骄,果然书生都会被逼成莽夫。 楚天骄今日出门时,被楚老夫人勒令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留仙裙。 这名女刺客挥刀砍向楚天骄时,楚天骄广袖一挥,“滋啦”一声,袖子被砍下了半幅,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楚天骄本就嫌广袖碍事,索性撕下另一边的袖子,当成了兵器,卷向了女刺客握着大刀的手。 她自从得了玄清道长指点后,内力的运用越发的娴熟。 女刺客只感觉到虎口一麻,手中大刀脱落。 楚天骄趁机将砍刀卷过来,握在了手中,丢了手中的广袖。 女刺客失了刀,有些慌了神,退后两步。 刚才扮她丈夫的男刺客已经赶到,拔出匕首向楚天骄刺去。 楚天骄大刀一挥,开山直劈,从男刺客的面门划拉下来,男刺客脸上的血线瞬间变成黑色,当场毙命。 “刀上有毒,小心!” 楚天骄出言提醒凤乙和徐修文。 刚刚退后的女刺客像是很畏惧楚天骄手上那把带毒的砍刀,舍弃了楚天骄,抽出匕首,向徐修文杀去。 楚天骄抬脚将刚刚站起来的徐修文再度踹倒,险险避开了女刺客的一刺。 徐修文趴在地上,亲吻着大地,脑袋还没醒过神来,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岁月静好,一眨眼就变得杀机四伏了。 藏身竹林中的其他刺客赶到,众人一起攻向楚天骄,但似乎所有的人,都刻意的避开楚天骄手中这把毒刀。 楚天骄冷笑:“巧了,知道我今日没带火云枪,你们还真客气,送了把毒刀给我使!” 也是借了这把毒刀的威慑力,楚天骄以一敌十,勉强能够支撑。 她一边跟刺客打斗,一边还要护住地上的徐修文,时不时的踹他一脚,帮他躲过刺客的攻击。 偶尔还会不小心踩在徐修文的手脚上。 徐修文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张的问道:“楚妹妹,咱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楚天骄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徐修文虽然害怕,却感觉这两个字,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心安了不少。 楚天骄又砍了一名刺客的脖子,单手拽住徐修文,将他甩向了凤乙那边。 凤乙也与两名刺客战在了一起,她边战边向着楚天骄靠近,最终汇合,三人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凤乙趁着击退敌人的空隙,抽出背上的天鸦剑,递给楚天骄。 楚天骄将手上抢来的毒刀,塞到了徐修文的手中,叮嘱道: “刀上有毒,小心些,别碰到自己人!” 刺客还剩十几人,将楚天骄、凤乙和徐修文三人团团围住。 徐修文手拿着带血的毒刀,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他不过是一文弱书生,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刚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有两人死在了楚天骄的刀下。 手中砍刀上的血腥味,让徐修文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楚天骄终于找到一个罅隙,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拉开了引线。 响箭蹿上了天空。 今日楚天骄出门,带了二十名亲卫,这些亲卫看见响箭,马上就会来救援。 刺客们知道时间不多了,疯了般攻向楚天骄,很多招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楚天骄已经无暇顾忌徐修文,徐修文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手中有把带毒的砍刀,还是起了些作用。 刺客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偶尔有人攻向他时,他就一阵乱砍,刺客忌惮刀上的毒,只能避开。 凤乙时不时的拉他一把,徐修文倒是没受什么伤。 楚天骄就惨了,刺客的攻势八成都是针对她的。 她虽然将天鸦剑舞得密不透风,身上还是受了几处伤。 不过这些刺客的兵器上都没有再带毒,只是些皮外伤,楚天骄还能应付。 刺客也被她刺伤了好几个。 最初的那名被楚天骄夺了毒刀的女刺客,新换的匕首上似乎也有毒。 当她攻向楚天骄时,楚天骄谨慎的避开,天鸦剑一横拉,直接将这名女刺客割了喉。 如果时间再长点,楚天骄可能会体力不支。 幸好这时,凤癸率先赶到,加入了战团。 然后楚芸儿和徐修远也赶到了。 楚芸儿也没带兵器,赤手空拳的就冲了过去,口中喊道:“大姐,我来帮你!” 楚芸儿的武功虽然不如楚天骄,但也不是花拳绣腿。 当她从地上捡了把刀后,更是如虎添翼,帮楚天骄分担了一名刺客。 徐修远看到他哥举着砍刀在刺客堆里乱舞,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初拿着针冲着李福全乱扎的情景,心道:“跟着楚天骄,果然书生都会被逼成莽夫。” 他帮不上忙,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看到谁有危险,就出声示警。 楚天骄的压力顿减,面对敌人时,杀招不断,连续又收割了两条人命。 稍后,布控在梵静庵外的几名亲卫赶到,战局立即逆转。 等到陆承基带着其他亲卫赶到时,刺客已经被杀得只剩下两名活口。 这两名活口趴在地上,下颌已经被卸下,陆承基上前将人绑了起来。 楚天骄看着满地的尸体,皱紧了眉头,心中的怒气升腾,又强压了下来,淡淡的吩咐陆承基道:“葛百户,你留下收拾这里,把活口带回去审问。” 她先去看楚芸儿受伤没有。 楚芸儿没事,她着急的抓住她的胳膊说:“大姐,你流了好多血。” 楚天骄虽然感觉除了那名女刺客外,其他刺客的兵器上都不带毒,还是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通用的解毒丹服下。 凤乙也受了几处伤,不过出血量不算大,应该无大碍。 楚天骄这才去查看徐修文的情况。 徐修远也正在替他哥检查。 徐修文身上到处都是血,面色苍白,看上去很吓人。 但徐修远检查了半响,竟然没有在他哥身上发现伤口。 徐修文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毒刀丢到地上,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没受伤,都是刺客的血。” 楚芸儿撕下自己的一副裙摆,将楚天骄胳膊上正在流血的一处伤口扎紧。 又发现楚天骄背后的裙子也在渗血。 “大姐,我背你下山吧?” 楚天骄摇头轻声道:“我还能走。” 说完,楚天骄抬脚就往山下梵静庵走去。 徐家兄弟二人紧跟着楚家姐妹下山,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没走几步,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力竭,楚天骄头有点晕,身形歪了歪。 身后的徐修远举起双手,托住了楚天骄的后背,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楚天骄背上的伤,将楚天骄痛得眼睛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楚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还是我背你下山吧?” 楚芸儿一把将徐修远挤开,骂道:“笨手笨脚的,让开!” 楚芸儿背上了楚天骄,飞奔回到梵静庵。 梵静庵四周,不仅有楚家的亲卫,还有三皇子妃带来的侍卫。 刺客根本就没有攻击这里。 楚老夫人和徐夫人、三皇子妃等人,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像血人似得楚天骄和徐修文,吓了一跳。 幸好,三皇子妃因为有孕,出行时带了名大夫。 大夫替楚天骄把脉查过伤口后道:“大小姐身上有四处刀伤,幸好都没伤到要害。从脉象上看,伤口应该都不带毒。” 第402章 你不必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楚天骄意识还是清醒的,看这位大夫似乎不善治疗外伤,便请他先出去。 屋里只留下了楚芸儿和楚老夫人等自家女眷。 楚天骄随身带了特效的金疮药,对楚芸儿说:“二妹,去找住持要点针线,再找点烈酒过来。” 楚老夫人和王星然帮着楚天骄脱掉了衣服,露出背上的伤口。 楚天骄自己感觉这个伤口最深,为了加快愈合,楚天骄想用上洛霓裳教的缝合术。 等楚芸儿拿了东西回来,楚天骄对楚芸儿说:“二妹,帮我把背上的伤口缝一下。” 楚芸儿连连摆手:“我不行!大姐,你是知道的,我连衣服都不会缝,怕给你缝坏了。” 楚老夫人着急的啐道:“滚一边去,平日叫你学点女红,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看吧,关键时刻连这点忙都帮不上!” 楚老夫人准备亲自动手,拿起针准备穿线时,手有些发抖。 看到楚天骄背上巴掌长的伤口,皮肉绽开,心疼得眼泪流了下来。 王星然见状,一咬牙道:“祖母,还是我来吧!” 在楚天骄的指挥下,楚老夫人帮助王星然将烈酒洒在了伤口上。 大家都知道烈酒碰到伤口有多疼,可楚天骄怕楚老夫人心疼,一声未吭,还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闻这味儿就是好酒,糟蹋了。” 王星然按照楚天骄说的方法,在伤口皮肉裂开处落针,心脏紧缩,额头上的汗珠落下,怕出错,尽量控制着紧张,不让手抖。 没有麻沸散,每一针楚天骄很痛,她却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楚老夫人心疼的抓住楚天骄的手道:“骄儿,痛就吭声,在我们面前,不用忍着。” 楚天骄笑道:“祖母,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身在将门,楚家人受伤不是稀罕事。 但楚天骄在楚老夫人眼里,还是个小女孩,她不知道楚天骄为何小小年纪,已经像那百战老兵一样,这么能吃苦忍痛。 “要说你这性子,真真是越来越像你祖父了。 让祖母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骄儿,你不必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应该一家人一起扛。” 楚芸儿也跟着哽咽道:“大姐,怎么可能不疼呢?你别忍着了。” 楚天骄这才呲了一下牙,安慰两人道:“痛肯定是痛的。不过我发现只要我自己不断告诉自己还行,不痛,我挺得住,反而比喊痛更容易熬过一些。” 楚老夫人这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移楚天骄的注意力问道:“你哥大婚时才遇刺,这才几天,刺客怎么就找上你了?” 楚天骄目光中燃起了怒火,从那些刺客的路子,楚天骄已经猜出了是叶林轩派的人。 凌寒冰说过,叶林轩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培养死士,若不是凌寒冰出生胶州凌家,很可能他也会被培养成一名死士。 “祖母,肯定是叶林轩和陆兆凌派的人。 一下子派十几名高手来刺杀我,也算他们看得起我了。 若不是亲卫来得及时,搞不好我就真遭了他们的暗算了。” 楚老夫人疑惑的问:“咱们到青竹庵来上香的事,是昨日才定下的。 知道的人也就康亲王妃和徐家人。 怎的四皇子和叶家人就知道了?” 楚天骄想了想,徐家肯定是不会跟四皇子府和叶家有关系的。 那唯一泄露她行踪的,只可能是康亲王妃。 楚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祖孙俩对视一眼,楚老夫人叹了口气:“上京城的水,是真的要浑了。” 楚天骄道:“康亲王府没必要此时押宝,不过交际广泛的人,方方面面都不愿意得罪,也许她是无意说出去的,也难说。” 楚老夫人懊恼的说:“你二哥和你二嫂的亲事,还是她说和的呢。没想到轮到你,就搞出这么一出。对了,徐家的六公子,你看着如何?” 楚天骄对徐修文印象不错,但不是楚老夫人以为的那种不错。 楚天骄怕楚老夫人看上徐修文,赶紧说道: “太弱了,不合适。” 楚老夫人反驳:“人家是做学问的,跟咱们舞刀弄枪的不一样。这孩子是上一届的状元,人家擅长的是用脑子。” 楚天骄慌忙堵住楚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的话头:“祖母,你也看见了。我如今随时都在刀光剑影里,找个文弱书生,我真怕连累人家,还是算了吧!” 楚老夫人闻言,意兴阑珊的叹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惜了!” 王星然给楚天骄缝好了伤口,涂抹上金创药后,楚老夫人就让楚天骄先歇息一会儿。 楚天骄却坚持要连夜回上京。 楚老夫人拗不过她,又想着山上缺医少药,还是同意了立即回城。 徐家兄弟虽然没有受伤,但徐家人受了惊吓,也要一起回京。 于是,两家人一同下山,赶在了关城门前回到了上京城。 遇刺的事,自然报到了京兆府。 不过楚天骄这一次被激起了怒火。 她决定利用自己离京前的最后几日,好好的给陆兆凌和叶家一个教训。 当晚,陆钰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楚天骄遇袭的事,趁着夜色,溜进了离阳侯府。 侯府的警戒,正是最严的时期,陆钰自然被值夜的暗卫发现了。 陆钰只得道明身份。 暗卫通知了离阳侯。 离阳侯因为儿女接连遇刺的事,心烦得正好没睡。 被暗卫通知后,到青松院外见到陆钰,没好气的骂道:“世子,大晚上的硬闯小女闺房,不好吧?” 陆钰舔着脸装可怜道:“楚伯伯,我听说楚妹妹遇刺,心里担心,不看一眼,实在是寝食难安。 您也知道,我不方便正大光明的白日登门拜访,只好出此下策了。 再说了,楚伯伯,钰儿从小就在您跟前长大,您以前不是说让我把侯府当自己家吗?” 离阳侯狐疑:“我说过这话吗?” 陆钰肯定的点头:“我小时候常来玩,有时还一连在侯府住好几天,您那时经常这么说的。” 离阳侯无语。 心中暗骂:你也说了那是你小时候,现在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赖在我家? 离阳侯皮笑肉不笑的装傻:“我不记得说过这话。” 他总不能说那是客套话,现在将这话收回吧? 陆钰瞅着离阳侯的那眼神太哀怨,以至于离阳侯还是心软了。 “阿钰啊,伯伯知道你是关心骄儿。不过如今你也大了,以后来伯伯家,还是尽量走正门。” 说完,离阳侯亲自领着陆钰,进了青松院,见到了楚天骄。 楚天骄一回府就让府医开了药,喝了药睡了一觉。 因背上的伤,只能趴着睡,很不舒服。 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就醒了。 见到离阳侯和陆钰进屋,强撑着坐了起来。 青鸾给楚天骄披上了件外衣。 陆钰有些后悔自己打扰了楚天骄休息,关心的问道:“楚妹妹,你的伤势如何?可发烧了?” 当楚天骄说没大碍后,陆钰想抬手去摸楚天骄的额头,被离阳侯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 第403章 您就跟我爹一样 陆钰想去试探楚天骄是否发烧,被离阳侯一巴掌拍在了手上。 陆钰眨巴着大眼睛,眼中一层雾气升腾,他从小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离阳侯虽然已经知道他有武功,却被习惯性思维控制,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把孩子打坏了。 离阳侯讪讪问道:“阿钰,伯伯手重,可打疼你了?” 陆钰其实没觉得有多疼。 可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举起有些泛红的手背谄媚道:“楚伯伯,在我心里,您就跟我爹一样。老子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前两日陆钰才向离阳侯表明了心迹。 离阳侯虽然嫌招陆钰为婿麻烦,但还是被陆钰的真心感动了。 今儿楚天骄去相亲,原本听说对象是徐家的状元郎,还挺满意的。 结果楚天骄就遇袭了,还受伤了。 离阳侯有些迁怒徐修文,觉得徐家这小子,跟自己女儿肯定八字相克。 如此再想到陆钰肯入赘楚家,各方面条件不比那徐修文差,再听听这话说的:多孝顺的孩子啊! 离阳侯看陆钰,顿时顺眼了起来。 陆钰看离阳侯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带着笑,放下心来,转头问楚天骄: “可查出来了是谁动的手?” 楚天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加上那两名刺客的活口已经交代,楚天骄直接说出了叶林轩。 叶林轩指使人刺杀楚天骄,用脚趾头想,陆钰也知道是为了四皇子陆兆凌。 “可恶,楚妹妹你等着,我这两日就去给你报仇。” 陆钰这下倒不是装的了,只要有人敢伤害楚天骄,他为了给楚天骄报仇,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离阳侯怕他冲动,赶忙劝阻:“阿钰,这事需仔细安排,不可冲动。既然骄儿说叶林轩培养了很多死士,那如今叶府和四皇子府的警戒程度,不会比咱们离阳侯府差。 你冒然杀过去,不但起不了作用,还会暴露你自己。” 陆钰拱手对离阳侯道:“楚伯伯,钰儿也习了一身武功,虽然比不上伯伯的无敌之资,但好歹也能对付几人。 如果楚妹妹和伯伯打算行动,务必算上我一个。” 离阳侯听了这话,越发对陆钰满意起来。 “好孩子,你跟骄儿说两句话,就到伯伯伯院子里来歇息,明儿一大早,咱爷俩切磋一下。 你这孩子,上次就让你住我院里。你给跑了,你老在外面躲着,总归是不安全。” 陆钰觉得这是讨好离阳侯的一个机会,果断的点头答应了。 说完,离阳侯问了几句楚天骄的情况。 听女儿说没发热,过几日就好后,背着手离开了楚天骄的房间,留下空间给两个孩子独处一会儿。 凤乙被离阳侯叫了进去,叮嘱她看住楚天骄早点休息。 楚天骄见自己爹被拿捏,觉得好笑。 屋里只剩下三人了。 凤乙远远的站在门边,也不去打扰楚天骄和陆钰二人。 陆钰开始别扭起来。 前两日他被离阳后拒绝,很是心灰意冷了一阵。 但一听到楚天骄遇袭,他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只想一直守在楚天骄的身边。 陆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楚天骄。 “这是在甘州时何姑娘特意给我配的生血的药丸,如今我已经大好了,还剩几颗。 大王,你吃了吧!” 楚天骄也没客气,接过了药丸。 她知道洛霓裳给陆钰配的生血的药丸,定然是顶顶上好的药丸。 陆钰悄声问楚天骄:“大王,如果我去暗杀四堂兄,会否影响你的布局?” 楚天骄一愣。 从重生回来后,楚天骄何尝不想直接杀了陆兆凌? 但是,与她一起重生回来的,还有陆家的祖宗们。 这些祖宗,可以帮着她对付陆兆凌,可以任由她折腾陆家人,却绝对不会允许她伤陆家人的性命。 一旦楚天骄杀了陆兆凌,与陆家祖宗们之间,便会生出罅隙,楚天骄很怕自己重生的秘密,会保不住。 更何况,那太庙之中,还有古怪,楚天骄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灵魂就被吸了回去。 所以,她一直投鼠忌器,没有对陆兆凌下死手。 听陆钰这么问,楚天骄摇头道:“杀一位皇子事儿太大,你皇伯父必定会被激怒,万一被查出端倪,那我们唯有造反一条路了。 你知道我家世代忠良,我爹和祖母,是断不会允许我毁了祖宗的名声的。” “大王,你不方便动手,我来就是。” “阿钰,你爹还被圈禁着呢,你如果动手,暴露了的话,你爹怎么办? 若你没暴露,那陛下就会将这笔帐算在楚家头上,毕竟我和我哥刚遇刺了,谁都能想到是我家在报复。” 听楚天骄如此说,陆钰也没有办法了。 “大王,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杀陆兆凌,还没到时候,但咱们可以想办法让他无法再竞争储君之位,这可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两个人不自觉的又压低了声音,头碰头的商量了起来。 原本楚天骄也只有一点粗略的想法,陆钰帮着完善。 站在门边的凤乙想当自己是空气,结果听到自家小姐和宁王世子不时的发出吃吃的笑声,好奇的扭头看去。 凤乙也是自小就跟着楚天骄的,她知道每当这两人要一块儿干坏事时,就是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宁王世子像个狗头军师一般,不停的给自家小姐出着馊主意,自家小姐一般都会照单全收,暴力实施。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听到楚天骄笑得奸诈:“嘿嘿,阿钰,你这办法好。 不过不用你去引陆兆凌出来,让桑葚这丫头去。 若论仇恨值,桑葚这丫头比你更招陆兆凌的恨。 对了,这事明日麻烦你去跟桑葚说,她更听你的话。” 陆钰有些不解,桑葚不是大王的丫头吗?怎么会更听我的话? 不过陆钰也没多想,当晚就住在了离阳侯的院子里。 第二日一大清早,陆钰陪着离阳侯练武,他原本肋骨没有完全长好,但为了讨好离阳侯,也是豁出去了,陪着离阳侯对打了一场。 虽然最后陆钰故意落败,但是离阳侯还是没想到陆钰的武功这么高,对他更是满意了。 早膳之后,陆钰便去了青松院找陆鼎峰。 第404章 这不是苦主的亲哥哥吗? 陆钰先去看了楚天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楚天骄叫来了陆鼎峰。 陆鼎峰见到陆钰,自然是欢喜。 前几日他给陆钰出主意,帮着陆钰想办法娶楚天骄。 陆钰见了离阳侯后,也没告诉她个结果,还离开了侯府。 楚珉宇大婚那天,陆钰抓了刺客送来,陆鼎峰问他怎么回事,陆钰也不肯说。 这可把陆鼎峰的一颗老祖父的心,提到了半空,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楚天骄对陆鼎峰说:“桑葚,我这伤,还需养一两日。伤好了后,咱们就该回甘州了。 我这伤,可不能白白受了。报仇的事,你跟世子商量着办吧!” 陆鼎峰已经知道是陆兆凌的势力刺杀的楚天骄。 为这事,他见到楚天骄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他早在心里将陆兆凌这不孝子孙骂了无数遍了。 听楚天骄如此说,也知道楚天骄是顾忌自己,不好下死手,但对陆兆凌这龟孙,是早晚都要清算的。 以陆鼎峰的脾气,有时还真觉得陆兆凌这龟孙不如杀了算了。 但陆家重生回来的,也不止他一个,他明白楚天骄的难处。 私心里,他也觉得不能让楚天骄开了杀陆家子孙的头,只要杀了一个,就怕楚天骄以后收不了手。 如此,他们和楚天骄势必会反目成仇。 由自己和陆钰出手收拾那孙子,确实更合适。 陆鼎峰和陆钰进了楚天骄的书房。 陆钰难得见到桑葚这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 心想难怪大王如此器重这丫头。 看来这丫头也不是一味的不靠谱瞎搞,也有正经的时候。 于是,陆钰跟陆鼎峰商量道: “桑葚,我本想自己去刺杀陆兆凌,结果大王说要了他的命,还不如让他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 陆鼎峰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 只要楚天骄不坚持杀了陆兆凌,陆鼎峰就觉得这事轻松了。 陆兆凌这龟孙,本来就不能让他继承皇位。 前世就是这龟孙,害得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倾覆,连太庙都被人烧了。 陆钰和楚天骄想折腾陆兆凌,只要留他一条命,随便怎么折腾,陆鼎峰都没意见,甚至,他还很热衷。 “好,大小姐是什么意思?想让天雷再劈那小子一顿,还是想阉了他?” 此话一出,陆钰奇怪的看着陆鼎峰,狐疑的问道:“你能召唤天雷劈四堂兄?那我上次在临海城被劈跟你有关系?” 上次在临海城,陆鼎峰乱发毒誓,说要劈了自己方圆十里的第六代子孙,结果陆钰被误伤,莫名其妙的就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陆钰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躲在军营里,怎么就遭了雷劈了。 陆鼎峰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她赶忙双手捂住嘴,冲着陆钰无辜的傻笑。 陆钰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神仙?恶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召唤出天雷?” 陆鼎峰怕陆钰记恨自己,赶紧的否认:“我瞎说的,怎么可能呢?我就一平凡的小丫头。不过是因为陆兆凌被雷劈了好几次,我顺口乱说的而已。” 陆钰还是有些不信,但看陆鼎峰也不承认,只得将这事放在心里,暂时不追究。 “大王说你主管着她手上的暗线,陆兆凌还特别恨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陆钰将自己和楚天骄商量的计划告诉了陆鼎峰。 陆鼎峰不但没反对,还自己加入了不少的角色。 两人商量好后,便开始准备行动起来。 陆兆凌和叶林轩这两日都特别的郁闷。 他们实在想不到,耗费了近二十名高手,还刻意设计避开了楚天骄的亲卫,竟然还是没能杀了楚天骄。 不仅损失惨重,还打草惊蛇了。 幸好楚家并未将活口送到官衙,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刺客中留有活口。 叶林轩也不知道自己豢养死士的事,已经被凌寒冰全都暴露给了楚天骄。 他们只希望楚家不要那么快猜到是他们下的手。 第二日,陆兆凌上早朝时,发现有不少的官员在望着他笑。 他以为是这些人在向他示好,礼貌客气的一一回礼。 这些人碍于他是皇子,也只能回礼。 不过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些官员都暗地里偷笑。 三皇子陆沅重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戏谑。 原本他并未将这个三哥放在心上。 但下朝后,陆兆凌看见陆沅重追上了六皇子陆元清,两人在一起交头接耳。 陆兆凌心里一咯噔,“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如果这两人联手对付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这么一想,陆兆凌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探究竟。 “三皇兄,您说的是真的?” “六弟,我骗你做什么?啧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陆兆凌听到点皮毛,就被三皇子和六皇子发现了。 两人回头看见陆兆凌,三皇子瞅着他捂住嘴笑,六皇子向陆兆凌行了个礼,喊了声:“四哥”。 陆兆凌觉得两人肯定在背后说自己坏话,板着脸问:“三哥,六弟,你们在说什么?” 三皇子和六皇子对视一眼,似乎在尽量的摒住笑,然后推说有事,匆匆的离开了。 陆兆凌满心狐疑的出了宫门。 他最近出门,都带了很多的护卫。 也不敢在外多逗留,一般都是直接回府。 可马车刚走到朱雀大街上,就有一颗臭鸡蛋扔向了他的马车,还听到有人在喊:“那是四皇子的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护卫们以为是刺客,立即警戒。 朱雀大街上行人众多,护卫们四下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倒是有百姓开始怯怯私语了起来,“这就是那四皇子啊?” 护卫们也没发现刚才是谁扔的那颗臭鸡蛋。 陆兆凌心想:“楚家就算知道了是我派人刺杀的楚天骄,也不至于用颗臭鸡蛋报复我吧?” 他将头靠近车窗,掀开窗帘,看到不远处有个身穿翠绿色褙子的娇小身影。 陆兆凌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楚天骄的那名叫桑葚的丫头。 陆兆凌探头出马车,指着那个身影喊道: “抓住她,就是她袭击本王!” 四皇子府的护卫顺着陆兆凌手指的方向,本想抓陆鼎峰。 谁知陆鼎峰身旁,还跟了不少楚天骄的亲卫。 “干什么?你们想当街强抢民女?” 陆鼎峰提高了声音,大喊道。 他身边的亲卫,和陆兆凌的护卫,对峙了起来。 当周围的百姓知道这是四皇子府的护卫,和离阳侯府的人对上了,反而不害怕了,纷纷围观了起来。 上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离阳侯府的人,是从来不会欺负百姓的。 他们可以放心看热闹。 陆兆凌的贴身护卫首领江左,一看见陆鼎峰就头疼。 但迫于职责,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偷袭四皇子的马车?” 陆鼎峰一见江左,一脸的怜悯问道:“哟,这不是苦主的亲哥哥吗? 江左,你弟弟江右还跪在京兆府衙门,让林大人给他申冤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第405章 这个丫头是个恶魔 江左一脸懵逼,斥责道:“胡说八道,我弟弟怎么会去告四皇子?” 陆鼎峰嘿嘿一笑:“我都没说你弟弟告谁,你怎么知道他告的是四皇子? 你个卖弟求荣的坏东西,你弟弟菊花都被人玩爆了。 你不去京兆府替他作证申冤,还杵这做什么? 何捕头,别缩旁边了,把这江左带回去审审,这可是证人。” 早被陆鼎峰叫来的京兆府衙门的何捕头,迫于无奈,只好上前对江左说:“你果然是江右的哥哥?” 江左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不到一年前,他弟弟江右和四皇子被楚天骄设计,两人之间发生了些难堪的事。 从此后,四皇子不想再看见他弟弟,江右早就被四皇子安排进了暗夜司做密探。 这事除了楚天骄的人,根本没有外人知道。 怎么今日京兆府的人,竟然管上了? 江左还不知道,昨夜有人将一个名为《男侍卫与男主子不得不说的故事》的传单,贴得满城都是。 这是一个男侍卫被男主人强迫,爆了菊花失了清白后,又被始乱终弃的故事。 故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其中身份特征的描写,以及那一段男主子为了竞争皇位,又与表妹苟且,毒杀表妹的未婚夫,将男侍卫抛弃的桥段,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四皇子陆兆凌。 当初陆兆凌和叶汀兰,在城门口被粪车撞倒,毒杀户部尚书之子周锦云的故事,至今还被上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 一大清早,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故事,再经过口口相传,如今,已经传遍了上京城。 更劲爆的是,京兆府还没开门,门前的鸣冤鼓,就被人敲响了。 等到京兆府的衙役出来看时,鸣冤鼓下,一名男子,一手拿着鼓锤,一手捏着一张状纸,晕倒在地上。 这名男子,满身伤痕,怎么叫都叫不醒,显然是受过酷刑,重度昏迷中。 因为手中有状纸,京兆府尹只得将人收入衙中,叫人请了大夫来诊治。 这一诊治,自然要查验伤口。 验伤报告一出来,京兆府尹差点被惊掉下巴。 这名男子,全身是伤,不仅被人灌了哑药,还脖子扭伤,不能动弹,双手骨折,甚至还患有严重的痔疮。 经过一番救治,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结合状纸中所述冤情,此人自称叫江右,曾经是四皇子府的侍卫。 状纸中声称,苦主江右,一年前被他的主子陆兆凌,带着去京城外的赤沙山游玩。 陆兆凌兽性大发,毁了江右的清白。 此事恰巧被路过的离阳侯府众人撞见。 离阳侯府大小姐楚天骄,愤而与四皇子退亲。 从此,四皇子就怨恨上了江右。 不仅常年虐待凌辱江右,将他亲哥哥江左扣为人质,逼着他混进了暗夜司,做了不少的坏事。 状纸中列举了好几件江右帮着陆兆凌,利用暗夜司的职权,查探朝中官员隐私,威胁朝中官员的事。 近日,因江右知道太多四皇子的秘密,四皇子竟然要杀他灭口。 江右为了活命,只能写了状纸,准备将四皇子告上京兆府衙门。 谁知,在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截杀。 京兆府尹看了状纸,结合江右的伤势,就知道这人是被人送到京兆府门前的。 这是有人要明着搞四皇子啊! 不管状纸上说的是真是假,京兆府尹都不想趟这浑水。 可他刚想将人丢出衙门,楚家的丫头桑葚,就带着人上门了,说可以替这名叫江右的“苦主”做证人。 这下,京兆府尹自然知道了这是楚家要搞四皇子了。 结合之前楚家兄妹遇刺的事,京兆府尹抹了一把冷汗,这是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势力,正式开战了呀! 他哪边都不敢得罪,只能秉公办事,将案子接了下来。 何捕头本就是京兆府派往四皇子府传讯被告的。 当街缉拿皇子这种事,何捕头还是心里犯怵的。 他只能对着江左问话,并将京兆府开具的传讯文书,展开给江左看。 江左这才知道,自己弟弟竟然将四皇子告上了公堂。 他顿时脑袋“嗡嗡”作响。 他是知道江右又坏又有些糊涂,还曾经劝过他一起反叛出四皇子府,投靠楚家大小姐。 江左还真的有点怕是江右一时想不通,投靠了楚家。 马车里的陆兆凌问清楚情况后,一张脸黑如滴墨,咬牙切齿道:“楚天骄,无耻!” 这话被刚蹿到马车前的陆鼎峰听见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后骂道: “什么玩意儿? 要论无耻,谁比得过你这龟孙? 有种你下来,当着满城的百姓,你说说你是不是把人家江右爆了菊花了?” 陆兆凌刚想出马车否认,立即意识到这可能是陆鼎峰的计策。 想骗他出马车。 他害怕楚天骄派人暗杀自己,只能缩在马车里,催着车夫赶紧的回府。 陆鼎峰见他果然不敢下马车,转身对着街上的百姓们大声说:“大家看到了吧?四皇子这是默认了!” 百姓们纷纷点头,虽然不敢出声附和,却都在心里默认了那个《男侍卫与男主子不得不说的故事》的真实性。 见陆兆凌想走,何捕头命手下挡住了马车。 他走到车窗前告罪,然后向陆兆凌出示了衙门的传唤文书。 陆兆凌才不会亲自去京兆府衙门出丑。 “这都是诬告,一会儿我让我的亲随顺心,跟着你去衙门解决。” 顺心本坐在车夫旁边,跳下马车,向何捕头表示自己跟他去衙门。 何捕头也不好再阻拦,让开了马车的去路。 看着马车离去,化妆成侍卫的陆钰问陆鼎峰:“桑葚,怎么不拦住他?” 陆鼎峰道:“我搞这事,不过就是为了先搞乱他的心态。 同时让宫里的那位和上京城的百姓,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有那方面的不良嗜好,好为咱们下一步的行动,做铺垫。 他越着急走,就越证明他心虚。 走,我去衙门再闹一场,把这些百姓都带上去看戏。” 顺心和江左都跟着何捕头去了京兆府。 公堂之上,浑身被裹得像木乃伊的江右被放在担架上抬了出来。 江左冲了过去,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骂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糊涂东西!你搞出这事来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江右昨晚才被陆鼎峰的十八般酷刑折磨得憔悴不堪,好不容易见到亲哥,委屈得眼泪直流。 他想说他是被逼的,可他说不出话来。 陆鼎峰怕他反水,来京兆府衙门前,灌了他整整一壶的哑药。 陆鼎峰走到江右面前,拍了拍他唯一露出来的脸颊,慈爱的安慰道: “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这就帮你讨回公道!” 江右浑浊的目光一接触陆鼎峰,颤抖了起来。 这个丫头是个恶魔,太可怕了。 几个月前,江右曾经抓过一次陆鼎峰,被他的美色所迷,将他带回过家里。 本想亲密接触,可陆鼎峰忽男忽女,且对江右一顿忽悠,愣是让江右跟她结拜了,还让江右将她带回了四皇子府。 然后,四皇子就莫名其妙的被雷劈了。 这事后,四皇子就彻底的嫌恶了江右。 碍于江左的面子,虽然没有杀他,却将他安排进了暗夜司,不想再看到他。 江右对陆鼎峰那是又恨又怕,总觉得这丫头是个妖孽,所以他再没敢去招惹陆鼎峰。 昨日江右从暗夜司早早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推门,就看到了陆鼎峰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里。 然后,他就被人带到了一个地方,受尽了酷刑。 最终,江右挨不住酷刑,不管陆鼎峰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想到陆鼎峰给他喂下毒药,竟然要挟他今早上京兆府衙门告四皇子。 江右怕连累自己的亲哥哥,抵死不从,然后就被打晕了,扔在了京兆府衙门前。 如今,他才刚醒来,就又见到了这个恶魔般的丫头。 江左一看这样子,就认为自己弟弟是被陆鼎峰打成这样的。 他愤怒的盯着陆鼎峰威胁道:“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的。” 第406章 这恐怕由不得你。 陆鼎峰一脸无辜的说:“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打成这样的吧?” “不是你还能是谁?” “糊涂!当然是你那位敬爱的四皇子要杀他灭口,是我把他救下,送来了京兆府衙门。” 江左根本不信。 陆鼎峰又道:“我跟你弟弟义结金兰是好兄弟,我怎么可能这么对他? 你弟弟有没有劝过你投靠我家大小姐? 你不知道我俩的感情有多好?” 江左虽然还是不信,但他弟弟还真劝过他投靠楚天骄。 而且四皇子有多厌恶他弟弟,江左是知道的。 江左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 躺在担架上的江右,眼睁睁的看着陆鼎峰,当着他的面骗自己的亲哥,却苦于无法表达,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陆鼎峰指着江右的眼泪道:“你看你弟弟多么的伤心! 他自小就跟着四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与四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却被四皇子折磨成这样。 你作为他的亲哥哥,难道不应该为他主持公道吗?” 江左看陆鼎峰那义正言辞的模样,有些迟疑了。 京兆府尹升堂审案。 在陆鼎峰的强烈要求下,允许了外面的百姓们站在衙门外旁听。 京兆府尹拿着状子问江右,状纸上所言可属实。 江右说不出话来,想摇头,脖子一动就钻心的疼,想摆手,手也抬不起来。 京兆府尹也是无奈,佯怒道:“大胆刁民,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清晨敲响鸣冤鼓,手拿状纸,状纸中所言,可属实?” 江右嘴里“阿巴阿巴”看向陆鼎峰,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陆鼎峰干的,跟他无关。 无奈他除了眼神,什么都表达不了。 陆鼎峰一副了然的模样,向京兆府尹申请道: “禀告大人,苦主说他口不能言,请我代他口述。我这里有之前他亲手画押的委托书。” 陆鼎峰将一张盖有江右手印的委托书呈上。 京兆府尹看委托书上写着苦主若遭遇不测,他的一切冤情委托离阳候的丫头桑葚代为陈述。 师爷比对了手印,验证无误。 即使顺心和江左都反对,但这委托书是真实的。 京兆府尹同意了陆鼎峰代江右陈述。 然后后果可想而知。 江左已经被陆鼎峰忽悠住,暂时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 堂上唯一代表陆兆凌的顺心,根本就不是陆鼎峰的对手。 更何况陆鼎峰从江右口中得知了不少陆兆凌的密秘。 但凡顺心想反驳,陆鼎峰就会透露一个陆兆凌的秘密,搞得顺心都不敢说话了。 顺心也知道这肯定是江右泄露的,看向江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陆鼎峰威胁道: “顺心,你不想你主子难堪,就最好闭嘴,否则,我还有很多话可以在这公堂上慢慢的爆料。” 顺心权衡了一下利弊,只得忍了。 京兆府尹林大人原本就跟楚家关系不错,又不敢得罪了四皇子,只想快些结案。 眼看纠缠下去也没啥意义了,他干脆直接问苦主的述求是什么。 陆鼎峰代江右请求衙门叛他和他哥脱离四皇子府,恢复自由身同时给予他一定的赔偿。 林大人听了这个诉求后,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只要不让他治四皇子的罪,只是放两个下人,这无异于大事化小。 林大人直接宣判了江右兄弟脱离四皇子,注销二人的卖身契约。 关于赔偿,陆鼎峰想要一万两。 顺心觉得陆鼎峰又是想讹四皇子的钱,死活不同意。 最后,林大人宣判了四皇子赔偿江右医药费五百两。 从一万两降到五百两,顺心不再反对,陆鼎峰也爽快的同意了。 但其实,陆鼎峰的目的根本不在钱上。 虽然银子不多,但是这样的宣判,直接等于官方认定了江右所告是事实。 府衙外听审的百姓们大开眼界。 纷纷议论了起来。 “早年间,还以为这四皇子文质彬彬,在一众皇子中,最是才华横溢。这一年才知道,这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啊!” “谁说不是呢?看看这一年,四皇子都干了些什么事?幸好楚大小姐跟他退亲了。” “可怜了李家的二小姐,嫁了这么一个人渣!” …… 江左有些蒙圈,突然之间,他怎么就脱离四皇子府,成了自由身了? 他刚想反对,就听陆鼎峰悄声对他说:“你弟弟泄露了四皇子威胁朝中官员的事,只有死路一条。如今能救他的,唯有楚大小姐一人。” 陆兆凌让江右利用暗夜司暗查朝中官员隐私,威胁这些官员站队的事,确实是真的。 这事被江右在状纸中爆了出来,陆兆凌一定会杀了江右灭口。 江左这时也管不了是不是陆鼎峰陷害他弟弟了,为了保住江右的性命,只能选择闭嘴。 陆鼎峰大获全胜,带着江左和江右兄弟回了离阳侯府,安排了府医给江右治伤。 江左道:“我想见楚大小姐。” 陆鼎峰派了人去询问楚天骄,楚天骄同意了见江左。 楚天骄知道,陆兆凌的这两个贴身侍卫,江右是个坏胚子,脑袋也不太好使,但是江左却是个人才。 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头脑冷静,前世帮着陆兆凌做了不少的大事。 楚天骄的伤原本就都是外伤,休息了两日后,虽然还有些疼,却已无大碍。 她到了侯府的前院,在一间小花厅见了江左。 “楚大小姐,我是不会背叛四皇子的。 我知道今日这一出,都是你设计陷害的四皇子。” 楚天骄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江左问道: “既然你能跟着桑葚来侯府,想来也清楚你兄弟二人的处境了吧?” 江左笔直的站在堂中央,不卑不亢道: “我知道,四皇子不会饶了我弟弟。为了留他一条命,我才什么都没说。我请你放我和我弟弟离开。 从此我兄弟二人会隐姓埋名,不参与您和四皇子之间的任何事。” 楚天骄唇角微翘,冷笑道: “这恐怕由不得你。 十二年前,京畿的核桃村,发生了一起惨案。 有几位外乡人路过核桃村,留宿在了村里。 村里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家中的男人在京城某大户人家做事,突发急病病逝。 家中只剩一位母亲和四个儿女。 当晚,这位母亲和两个女儿被奸杀。 这家的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因正巧这日住在了祖父母家,而逃过了一劫。 这对双胞胎兄弟当时年仅七岁,这事后,他们的祖父母带着兄弟二人去了外地投奔小儿子。 过了一年,兄弟二人的祖父母相继去世。 无良的叔叔婶子嫌弃二人累赘,将二人卖给了人牙子。 正巧遇见上京城的叶家在大肆购买年幼根骨好的幼童,兄弟二人又被人牙子卖给了叶家。 这对兄弟被叶家训练成暗卫,几年后送给了四皇子陆兆凌。 你知道周家的惨案是谁做的吗?” 江左浑身一震,他这些年来,做梦都想替母亲和两个姐姐报仇。 但官府查过后,说那几个外乡人,是流窜作案的悍匪,根本无处找寻。 “楚大小姐,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娘和我大姐二姐?” 楚天骄拿出一份供词给江左:“这是暗夜司的副统领凌寒冰的供词。 凌寒冰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几位暗夜司的人,去京畿的核桃村,杀一户姓周的人家。 那时候他还年龄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那户人家的女子奸杀。 事情就是这么巧,这几名暗夜司的人,都是叶林轩的人。” 江左看着凌寒冰的供词,不敢置信。 他们兄弟二人本姓周,江左江右这两名字,是后来四皇子给他们取的。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寻找了十几年的仇人,竟然就是他视为恩人的叶林轩。 “楚大小姐,你没有骗我吧?” “我过几天就回甘州,凌寒冰还在甘州,到时候你可以跟他当面对质。 这供词里写的几名凶手人名,还有一位活着,就在上京城,你可以自己去查证。” 凌寒冰被陆鼎峰用一招请君入瓮,折磨得生不如死,把自己从小到大干的坏事,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楚天骄看到这份供词的时候,立即就联想到了江左和江右。 这两人是陆兆凌的左右手,前世陆兆凌非常倚重这两人。 楚天骄重生回来后,先整了江右,陆兆凌如今只剩下了江左。 楚天骄不介意将江左也收服了。 这样一来,陆兆凌对于楚天骄而言,就再无秘密可言了。 “好,楚大小姐,我暂时相信你。 如果确定是真的,只要您能帮我报仇,江左愿意一生效忠楚大小姐。” 当晚,江左一身是血的回到了离阳侯府,再次拜见楚天骄。 “大小姐,江左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从此,我江左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楚天骄知道,江左肯定是去找到了那位还活着的凶手,将人杀了。 他要想找叶林轩报仇,只能归顺楚天骄。 楚天骄满意的点头,说道:“正好!最近四皇子府的防卫肯定森严,麻烦你先将四皇子府的防卫情况说说吧!” 第407章 戴上了就没有万一 楚天骄问清楚江左如今四皇子府的防卫情况,感叹道:“他还真是怕死啊!” 楚天骄对那座四皇子府十分的熟悉,原本还想直接带人进去将陆兆凌掳出来。 可惜,听江左说,陆兆凌除了御赐的护卫外,还从叶林轩那里借了几十个高手,充当护院,整日的巡逻,严防死守。 “大小姐,如今四皇子根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每日上朝,哪里都不去。 您要真想对他动手,怕是只有趁他上朝的路上了。” “嗯,只能这样了。陆兆凌每日出门的时间和路线都是固定的吗?” “固定的,不过最近他随身都会带几十个护卫,不好近身。 那马车也是特制的,异常坚固。 但若用攻城弩,或许能射穿。” “不,不能用军方的武器。具体如何实施,你就不用管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楚天骄挥了挥手,让江左退下,叫了陆钰和陆鼎峰来商量。 第二日,楚天骄向楚老夫人禀明准备明日返回甘州。 她的假期本来就只有一旬,楚老夫人虽然舍不得,也只得同意。 楚清言坐在楚老夫人的榻上不停地给楚天骄使眼色。 楚天骄也确实想将楚清言带回甘州帮她处理政务。 “祖母,这次我想将清言一块儿带去甘州。” “她小小一孩子,不留在家里上学,去甘州做什么?” “甘州也有学堂的。 祖母,我一个人在陇城,甚是孤单,小清言本来就黏我,有她给我作伴,我也多个家人不是? 小清言的功课是不用担心的。 如果不是她年龄小,现在去考太学,估计都能考上了。 但作为楚家的女儿,光学文不习武可不行。 我准备带她在身边,亲自教导她的武功。” 楚清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楚天骄,眼珠子不停地转,那意思仿佛在说:“你故意的吧?谁说要习武了?” 楚天骄挑眉,又冲着楚清言努嘴。 那意思就是:“你学不学?不学你就别去甘州了。” 楚清言实在不想呆在家里装孩子,没好气的斜睨着楚天骄,算是妥协了。 两人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楚老夫人道:“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能读书的娃娃,跟着你可不能给带坏了。 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小清言也该到了习武的时候了。 也不用你带去甘州,在家叫你爹教她。” 楚清言可不想跟着离阳侯学武,到时候想偷个懒,还得被侄孙教训,她不要脸面的吗? 此时,她只能装憨卖萌,滚到楚老夫人怀里撒娇:“祖母,您就放我跟大姐去甘州吧!清言就喜欢跟着大姐。” 说这话的时候,楚清言一张脸都涨红了,那是羞的。 向自己的侄儿媳妇撒娇,这下子,她觉得老脸都快丢尽了。 别说,她这一招还真的有效。 楚老夫人被她在怀里闹腾了一小会儿,就投降了,同意了她跟着楚天骄去甘州。 不过,让她每三个月必须回来一趟。 楚老夫人让李嬷嬷拿了一个匣子出来,递给楚天骄。 “还有几日,就是你十六岁的生辰。 本想留你在家里过完生辰的,可如今的形势,你早点回甘州也好。” 楚天骄接过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块黑玉的虎形玉佩,大惊:“祖母,这东西你怎么给我了?” 这枚玉佩的形状,跟楚家家徽上的下山猛虎图,一模一样。 玉佩虽然没有实际的意义,但因是第一代离阳侯的遗物,在楚家被视为传家之宝,一般都会传给当家人保管。 楚清言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 她自然也是见过这玉佩的。 当初连她都没资格继承这块玉佩,没想到楚老夫人竟然要传给楚天骄。 “这玉佩是你祖父临死前交给我的。你爹以前因为要上战场,怕有闪失,一直不肯随身带着,说放我这里。 你爹前几日跟我商量,说把这玉佩给你戴着。 你好好的保管。 你祖父生前跟我说过,这玉佩是开国国师云徵赠给先祖的,据说内藏玄机,可辟邪,有守神固魂之效。 你得离魂症时,当时我用这块玉佩压在你的枕下,也不知道起了效果没有。 那时你爹不在,我也不好直接越过他将玉佩给你。 前儿你受伤,倒是让你爹想起这块玉佩来了,说让你随身带着这玉佩,说不一定可以挡挡灾祸。” 楚天骄心里感动,嘴上却说:“我爹自己都舍不得戴,让我戴是个什么道理?我一样有可能上战场,万一……” 楚老夫人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头骂道:“呸、呸、呸,戴上了就没有万一,你可不准有万一!” 骂完之后,还拍着桌子喊了好几声“童言无忌”,又双手合十冲着四方神灵拜了拜。 “给你你就戴着,哪来那么多的话? 你如今拜在了玄清道长门下,也算是国师的徒子徒孙了。这块玉佩里的秘密,也许只有你才能解开。” 楚天骄拿起那块玉佩,一股清凉之意从指尖传遍全身。 这几日,她因失血过多,终归感觉没有平日里舒坦。 这股凉意传遍全身后,莫名的,她觉得自己连头脑都变得更清楚了些。 她摩挲着玉佩,玉佩前面是下山猛虎图,背面却刻着些繁复的花纹,可惜她还看不懂这些花纹是什么意思。 楚天骄想,那太庙里的古怪,自己至今无法破解。 既然这玉佩跟云徵祖师爷有关系,搞不好祖师爷就是借先祖的手,要传给我的。 等我研究明白这玉佩有何秘密,再还给爹也不迟。 楚天骄不再推辞,将玉佩挂在了脖子上。 “祖母,我会好好收着的,这份生日礼物,我可是太喜欢了!” 楚天骄正准备先回青松院去收拾行李,下人来报徐夫人带着徐家兄弟来拜访。 楚老夫人赶紧让人请进来。 徐夫人一进屋,见到楚天骄就面露喜色。 给楚老夫人问安后道:“前儿大小姐受了伤,我这心里头着实挂念。 今儿这一看,像是大好了。我这颗心啊,总算落回肚子里了。” 徐家兄弟也上前行礼。 徐夫人似乎是专程来探病的,给楚天骄带来了不少的珍贵药材。 楚老夫人见徐家如此重视楚天骄,心里惋惜。 不过她已经知道楚天骄没看上徐修文,只能想办法委婉的帮着拒绝。 大家坐下闲聊。 幸好徐夫人也没说两个孩子相亲的事。只谈那日的刺杀如何惊险,又不停地感谢楚天骄保护了徐修文。 其实,徐修文自回去以后,脑子里就不断地回忆起楚天骄挡在他身前杀敌的情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楚天骄动了心,总之就是觉得像楚天骄这样的奇女子,当世少有,错过了,自己可能会后悔。 徐夫人因为遇刺的事,对这门亲事是有点打退堂鼓的。 但看儿子相中了,又有三皇子妃给徐夫人解释,这场刺杀,肯定跟储位之争有关。 若楚天骄被刺身亡,那这黑锅,很可能就会落到三皇子头上了。 到时候,楚家与三皇子决裂,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楚天骄厉害,不仅没事,还反杀了刺客,留下了活口,查明了跟四皇子有关。 这结果离阳侯府已经通知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恨不得帮着楚天骄报仇,可惜人家离阳侯府根本没打算跟他们牵涉过深,一块儿报仇。 并且,三皇子妃也认为这事可能是康亲王妃泄露的行踪,让她娘暂时不要搭理康亲王妃。 徐夫人只得自己准备了礼物,以探病之名,上门来探楚老夫人的口风。 第408章 阿钰哥哥来了,那是肯定成不了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徐夫人给徐修文使眼色。 徐修文向楚天骄拱手道:“楚妹妹,我还是第一次来侯府,不知楚妹妹可方便带我参观一下侯府。” 楚天骄有些为难的望向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心领神会,既然大孙女对这徐家的公子无意,强扭的瓜不甜,还不如早说清楚。 她帮着楚天骄推辞道:“徐公子,我家大丫头的伤虽然能下床了,但还不宜多走。” 紧接着,楚老夫人扭头对李嬷嬷说:“去把芸儿叫来,让她陪两位徐公子逛逛咱家的园子。” 徐修文有些失望,但楚天骄确实刚受了伤,他觉得是自己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忙道: “谢谢老夫人,不用了,我就是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楚妹妹说。” 这下,楚老夫人和楚天骄都不好再拒绝了。 楚天骄只得带着徐修文走到了院子里。 为了单独跟徐夫人说清楚,将亲事拒了,楚老夫人还是派人去叫了楚芸儿来,让她陪着徐修远逛园子。 就站在楚老夫人院子的石榴树下,徐修文看着楚天骄,突然忸怩了起来。 他今日刻意的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锦袍,脖颈处露出雪白的领子,显得温文尔雅,气质卓越。 可惜脸一红,那隽秀的姿容上就染上了一层青涩感。 楚天骄一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他可能会说什么,立即先说道: “那日的刺客,是来刺杀我的。让徐公子跟着受惊了,实在抱歉!” 徐修文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他整了整衣冠,双手交握向着楚天骄躬身长揖道: “过去,我常听人传颂楚妹妹的英勇,曾经以为那些不过是溢美之词。 那日亲眼见证之后,才知道楚妹妹当真是文能治理一州之地,武能以一敌十,勇不可挡。 跟您比起来,修文自愧白白读了十几年书,不过是道边苦李,纸上谈兵。 修文对楚妹妹的景仰之情,难以自抑,想……” 徐修文刚想向楚天骄表白,旁边回廊下白影一晃,一个人影迅疾的飘了出来,将徐修文撞倒。 徐修文倒在地上,被一个人压着,惊魂未定中,听到那人说道:“哎哟,这不是徐六吗?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也在侯府?” 徐修文被这白衣人拉起来,才看清是陆钰。 “世子?您什么时候来的?” 陆钰将徐修文拉起来,一面帮他拍身上的灰,一面说道:“我早就来了啊,正准备去给楚老夫人请安,就见到你跟楚妹妹在这说话了。 徐六,你说啥呢?我刚似乎听见你说崇拜楚妹妹来着? 你有多崇拜我楚妹妹,你继续说,我也一块儿听着,让我跟着高兴高兴。” 徐修文年龄只比陆钰小几个月,两人曾经做过同窗,还算熟悉。 他并不知道陆钰如今正被皇帝忌惮,陆钰出现在离阳侯府,也不算太意外。 可被他这茶里茶气的一打岔,徐修文想对楚天骄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讷讷道: “世子,在下是真心佩服楚妹妹的本事,让你笑话了。” 楚天骄本来还在想怎么拒绝徐修文,见陆钰突然冒出来打岔,心中一乐,悄悄的冲着陆钰比了个大拇指,用唇语赞道:“果然是兄弟!” 楚天骄指了指旁边的石桌道:“那日徐公子关于税法的见解独到,我正好有些问题请教。阿钰对此也有一些看法,不如咱们去那里坐着聊?” 徐修文不好拒绝,陆钰更是巴不得化身大王的贴身保镖,当下三人都坐了过去。 楚天骄还叫丫头送了茶过来。 这下,两个人的说话,变成了三个人坐而论道了。 楚芸儿领了任务带着徐修远去逛园子。 两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双方的哥哥姐姐议亲的事,给大人们腾出空间。 楚芸儿带着徐修远一顿猛走,敷衍的指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道:“咱家花园子不大,也没种啥奇花异草,可惜了你不会骑马,我家的练武场可以骑马,倒是比园子里好玩。” 徐修远被她溜得气喘吁吁,一边擦汗一边拒绝道:“大可不必!” 楚芸儿觉得被他这话冒犯到了,柳眉一竖问道:“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家的练武场?” 徐修远道:“你两条腿这么带着我溜我都累死了,你难不成还想骑着马溜我?明知道我不会骑马。” 楚芸儿“噗呲”一笑。 “谁溜你了,我不过是想快些带你走完,好回去看看我大姐跟你哥到底怎么样了。” 徐修远摇头道:“没啥好看的,成不了。” 楚芸儿顿时握紧了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模样质问:“这你怎么知道?你哥敢看不上我大姐?” “哪里是我哥看不上你大姐,肯定是你大姐看不上我哥。” 楚芸儿这才松开了拳头,又好奇的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大姐看不上你哥,你哥长得不错,还是状元,这么没自信?” 徐修远心道:“你大姐这么猛,如何能将我哥这种文弱书生看在眼里。 也就长辈们乱点鸳鸯谱,又不听劝,才会将他们死命往一块儿凑。” 心里这么想,但徐修远嘴上却说:“你大姐太厉害了,我哥打不过。你觉得你大姐会嫁一个她打不过的人?” 楚芸儿想了想道:“也是!” 两人回到楚老夫人的院子,就看见了院里坐而论道的三人。 徐修远冲着楚芸儿递了个眼色,楚芸儿悄声说:“阿钰哥哥来了,那是肯定成不了了。” 徐修远悄悄的指了指陆钰和楚天骄,两手做了个成对的动作,问楚芸儿:“世子和你大姐?” 楚芸儿摇头:“阿钰哥单相思呢!” 徐修远“哦”了一声,冲着他哥和陆钰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屋子里,楚老夫人也已经婉拒了徐夫人。 徐夫人甚觉遗憾。 为了不让两家的关系搞僵,徐夫人还是坚持着留下跟楚老夫人闲话了许久的家常,才告辞。 徐家人走后,陆钰进屋给楚老夫人请安。 他这几日都住在了离阳侯的院子里。 每日都会抽空来楚老夫人面前讨好卖乖。 楚老夫人已经知道了陆钰肯入赘楚家的事,瞧着他跟楚天骄站一起,越看越般配。 不过,既然陆钰要跟着楚天骄回甘州,楚老夫人怕自己点破了,反而把这事又搅黄了,干脆一如既往的将陆钰当自家孙子般对待。 “钰儿啊,到了甘州,你可要多照顾着点骄儿。” 这话听在陆钰的耳朵里,无异于天籁。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照顾大王。” 楚天骄瞥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阿钰,你现在是脸皮越来越厚了,怎的连祖母都叫上了?” 陆钰舔着脸笑道:“大王,你祖母不就是我祖母吗?你这是要跟我生分吗?” 楚天骄无语:“随便你,爱叫就叫吧!” 第409章 你怎么跟来了? 既然决定了明日出发,楚天骄回到了青松院准备行礼。 青松院中,已经放满了楚清言的箱笼。 楚清言因为终于可以去甘州了,一天都兴奋不已,在青松院里指挥着她的“琴棋书画”四个丫头收拾行李。 楚天骄问她:“你不给王舟舟小朋友送个信,道个别?” 楚清言翻了个白眼,啐道:“楚天骄,我看你是飘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了?” 楚天骄有意逗她,一边给王庭写帖子告知自己的行程,一边道:“我这正给王家送信呢,我这不是看你只有王舟舟一个朋友吗?你要是走了,王舟舟小朋友知道了,可得哭一阵子了。” 楚清言想到王舟舟,就一阵恶寒,她真不知道自己之前失忆时,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屁孩做好朋友。 幸好,明儿就离京了,再也不用被那小屁孩纠缠了。 楚天骄派人去通知了王庭和李匡,自己准备明日离开上京。 两人都捎了信来,约好明日城外十里长亭碰头,一起回甘州。 当晚,楚家人提前为楚天骄庆了生,人人都给楚天骄准备了礼物。 饭后,楚天骄和离阳侯、楚烨、楚珉宇四人,一起到楚烨的书房,就未来楚家的立场和布局,进行了探讨。 楚烨因是弃武从文,为了混迹文官圈子,书房布置得很是风雅。 离阳侯看着满墙挂着的字画,皱眉道:“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这得花多少钱?” 楚烨有些怕自己这位大哥,讪讪道:“没多少钱,假的,假的。” 说完还冲着楚天骄挤眼睛。 楚天骄认出其中有一幅是她送楚烨的。 这字画是她从张天河的密室中启出来的,前朝书圣的真迹,怎么可能是假的? 想来是他二叔怕挨骂,故意糊弄她爹才这么说的。 楚天骄闭着嘴,没有点破。 果然,离阳侯一听是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道:“挂假的还不如不挂。 我那有一幅画,是老王一时兴起画了送我的,好歹老王在读书人里有些名声,算了,送给你挂吧!” 楚烨求之不得,忙谢了他哥的慷慨赠与。 离阳侯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楚烨的书案前。 楚天骄兄妹都站着说话。 楚烨指了指窗边的茶桌道:“去那边吧,正好刚喝了酒,我烹茶给你们喝。” 小厮送了茶具上来,楚烨坐下开始烹茶。 这茶道也是文人中流行的风雅之举。 楚烨很是下过一番功夫。 离阳侯不好再拂了他的雅兴,勉强的坐了过去,招呼楚天骄兄妹一块儿坐下。 趁着楚烨烹茶的功夫,离阳侯开始叮嘱楚天骄回到甘州后需要注意的事。 “骄儿,我从宫里得来的消息,皇后也就这两天了,你明日就走是对的。 回了甘州后,多注意一下北胡的动向。 如果能跟北胡王达成协议,入冬一起抗击西戎,那就最好了。” 楚天骄点头:“我知道,春天正是游牧民族放羊养膘的时候,西戎一般不会进攻,北胡也忙着放牧,没空打仗。 这时候,也是我们养兵的时候。 甘州大营的那些新兵,我会尽快训练出来的。 同时,我会派人再去一趟北胡找大贺氏摩吉谈谈。 西戎年年秋后都会犯境,今年如果他们还敢来,咱们就玩一次大的。” “今年反攻会不会还是太急了?咱们兵力不足。” “兵还得继续招,就是怕粮草跟不上。如果近期储位能定下来,后面我们行事可能会方便一些。” “闺女,你真的看好六皇子?” “爹,其实陆家人我谁都不看好。只不过矮子里头挑高个儿而已。 至少目前陆元清看着还能将就一段时间。不过不管谁当皇帝,咱楚家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离阳侯如今的观念也转变了许多。 他认为只要他不反,就算对得起朝廷了。 楚珉宇是第一次参加这么严肃的家族会议,听了离阳侯和楚天骄的对话后,他挠着头问:“大妹,咱们这算拥兵自重吗?” 楚天骄点头:“算!” 楚珉宇有些迷茫:“咱家祖训不是……” 楚天骄道:“咱拥兵自重是为了抵御外敌,既不是为了造反,也不是为了压榨百姓,就算先祖知道了,也不会有意见的。” 楚珉宇见连他爹都不反对楚天骄的话,立即点头道:“明白了,这些事我不管,爹和大妹你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离阳侯对楚珉宇说:“你跟着你大妹妹多学学!念在你刚成亲的份上,让你在上京再留两月,等你媳妇怀上了,你就去甘州帮你妹妹。到了秋天,就去前线,帮你四叔。” 楚珉宇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去西北的,也没有多说什么。 楚烨将茶倒入茶盏,看着茶汤颜色澄清如琥珀,闻着茶香浓郁,沁人心脾,他很是得意,将茶盏双手奉上递给离阳侯:“来,大哥,尝尝味道如何?” 离阳侯的大手,捏着两指宽的茶盏,皱着眉头一口饮尽。 刚喝了酒,他本来就口渴,嫌弃这点茶汤还不够润喉的,抱怨道:“尽整这些没用的,给我倒一大杯,我这么子喝,你想累死我?” 楚烨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嫌他大哥不懂风雅,又不敢反抗,只得从旁边拿了个大杯子给离阳侯倒了半杯。 离阳侯咕噜咕噜的喝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是这么喝爽快!以后在家里,你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过场。” …… 第二日清早,楚家人将楚天骄姐妹二人送出了侯府。 楚天骄拎着火云枪,有些不舍的摩挲着,咬牙走到楚烨跟前,双手奉上:“二叔,这火云枪是祖父留给您的,这去年说借给我玩一年,我怕到时候回不来,还是提前还给您吧!” 楚烨笑了。 “大侄女,你这分明是不想还啊?” 楚天骄讪讪的不好意思。 楚烨哈哈大笑:“大侄女,你二叔我现在又不出征,留着火云枪也不过是挂在房中。 昨儿给你庆生时,我就想说把火云枪送你的,又怕你嫌二叔小气,借花献佛。 今儿你不提我也会告诉你,这火云枪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有用,拿去吧!” 楚天骄大喜,立即收回了火云枪,交给了凤乙。 然后给了楚烨一个大大拥抱,口中喊道:“二叔,你太好了!你放心,等三弟长大了,残月弯弓和天鸦剑,我让他自己选一样。” 楚珉宇在一旁眼红得直抽抽,他也是使枪的,眼馋火云枪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努着嘴冲着楚烨吐槽道:“二叔,你偏心。我算看出来了,侄女是亲侄女,侄子就是捡来的。” 楚天骄冲着他哥扮了个鬼脸,向众人挥了挥手,爬上了马车。 楚天骄带着楚清言,乘着马车,从侯府大张旗鼓的出城。 侯府外叶家和陆兆凌安排的密探,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城,才回城向各自的主子禀报。 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王庭带着他的护卫们等在那里。 李匡骑着大黑,正跟王庭说话。 楚天骄的马车到了跟前,她跳下马车,对二人说:“麻烦你们带着清言先走,我最迟明晚就会追上你们。” 王庭正要问楚天骄为什么,他旁边的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冲着楚天骄喊道:“楚姨,清言在哪里?” 看见王舟舟,楚天骄疑惑的问王庭:“你怎么把他也带上了?” 王庭扯着楚天骄到了一旁,小声说道:“我爹让我带上舟舟的。我爹说,姑姑写了遗折恳请陛下立表哥为储。 我爹还说,不能低估了对手穷途末路时的绝境反扑。 舟舟是王家的长子嫡孙,这时候舟舟留在上京不安全。 我爹写了信给陇西王家,让舟舟去那里寄住一段时间。 如今,没有地方比让甘州更安全了。” 楚天骄一凛,从这话中,她听出了王丞相鱼死网破的意思。 若是皇帝顾念和王皇后的夫妻之情,顺从王皇后临死时的遗愿,立六皇子陆元清为储,那么敌对势力肯定会反扑。 若皇帝依然不愿立六皇子为皇储,也就说明皇帝根本不打算立六皇子为储了。 那么王家也有可能会采取行动。 所以王丞相才会将王舟舟送走,这是在为王家失败留血脉啊! 王楚两家虽然已经是亲戚,但每个家族有自己的打算,楚天骄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楚清言,看着迈着小短腿,爬上自己马车的王舟舟小朋友,惊恐的喊道:“你……你怎么跟来了?” 第410章 龟孙,你倒是走这边啊! 得知楚天骄离开了上京,陆兆凌松了一口气。 当晚,陆兆凌歇在了叶汀兰的房间。 因为叶汀兰怀孕了,半夜时常会起夜,屋里留了一盏小灯,有贴身丫鬟在屏风外值夜。 陆兆凌在睡梦中挥舞着手臂,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呜呜”声。 叶汀兰和值夜的丫鬟被惊醒,好不容易才将陆兆凌从梦魇中唤醒。 陆兆凌浑身是汗,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刚梦见了自己竟然娶了楚天骄。 在成婚当晚,他在交杯酒里下绝子药,哄着楚天骄喝下。 在楚家和叶家的帮助下,他当了皇帝。 他怕楚家做大,一步步的陷害楚家人,甚至在楚天骄领兵和西戎作战时,下令断了她的粮草,将楚家军全部断送。 等楚天骄回朝时,他默许了叶汀兰毒杀了楚天骄。 结果,东夷和西戎大军压境,他却无将可用。 东夷人冲进了皇宫,东夷的三皇子当着他的面,砍了叶汀兰的头,将他凌迟处死。 他清醒着感受自己身上的肉被一片片的割下来,每当他痛得晕过去时,那恶魔般的东夷三皇子,就会让人给他灌参汤,等他清醒过来,继续割他的肉。 那位三皇子说,他让楚天骄受了多少苦,让楚家军死了多少人,就要割他多少刀。 他不停地乞求速死,可死不了,他足足被割了一千多刀,即使他四肢只剩下骨头了,刽子手仍然在不停地割…… 被唤醒后,陆兆凌依然不停的颤抖,那被凌迟的痛处挥之不去。 叶汀兰想安慰他,陆兆凌突然想起在梦中,叶汀兰被砍掉的头颅滚到自己脚边时的情景,惊叫一声,将叶汀兰一把推开。 “啊!你别过来!” 叶汀兰被重重地掀在了床围上,捂着肚子喊:“殿下,你弄疼我了!” 陆兆凌这才醒过神来。 “水!” 他冲着值夜的丫鬟喊了一声。 咕噜咕噜灌下一杯水后,陆兆凌起身披了一件衣裳,在屋里开始转悠。 叶汀兰问他:“殿下,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梦中的情景变得模糊起来。 只剩下一些片段,但那临死时的痛楚,依然深入骨髓。 他揉搓着双臂,确认着自己四肢完好。 叶汀兰很困,想继续睡觉,看他根本没有再躺下的意思,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殿下,你不睡了吗?” 陆兆凌没好气的骂道:“睡什么睡?你别以为楚天骄走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叶汀兰撇了一下嘴,心里有些瞧不上陆兆凌那胆小的样子。 “殿下放心。探子不是亲眼见到楚天骄出了城吗?她急于回甘州,哪有空跑到四皇子府来行刺你。这么晚了,还是睡吧!” 陆兆凌想到了刚才在梦中,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整天撺掇着自己害楚天骄,最后害得自己被凌迟,不尤的迁怒起来: “没用的女人,除了生孩子,你还能做什么?难怪楚天骄说,你还不如一只母猪!” 叶汀兰闻言非常的生气,问道:“她什么时候说的?” 陆兆凌也不记得了,仿佛是在梦中楚天骄这么说过。 他不想再跟叶汀兰待在一起,穿好衣服,准备回书房。 顺心被唤了起来,提着灯笼跟在陆兆凌身旁。 今晚的云层很厚,遮蔽了月光,道路两旁的树影,显得阴森。 “明儿叫人把这些树都砍了!” 顺心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狐疑:“好好的园子,干嘛把树都砍了?若是把树都砍了,那这个园子光秃秃的成什么样子了?” “殿下是在为难江左和江右的事吗?” “这两个不忠的东西,你派去杀他们的人怎么说?” “回禀殿下,暂时杀不了。这两人被楚天骄带出了上京,楚天骄随行那么多的亲卫,我们的人根本没法下手。” “明儿再送份大礼到京兆府,只要林光祎再将那事捂几天不禀告父皇,上京城的人慢慢就会将事情淡忘了。” “殿下,江右供出来的那几位大人怎么办?” 这也是陆兆凌最苦恼的事。 江右告他的事,不过是一出闹剧,他也明白这是楚天骄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故意恶心他。 这事虽然对他的名声有影响,但是伤不了他的根本。 真正可怕的是,江右在状纸中写了他利用暗夜司的势力,调查朝中官员的隐私,并且威胁朝中的官员。 这事如果被他父皇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他外祖叶林轩帮着他多方活动,这两天才没有御史参奏这事,不过,陆兆凌总觉得楚家还会发难。 陆兆凌只希望京兆府尹林光祎肯替他作证,说这不过是江右的攀咬之词,胡说八道的,他或许还能蒙混过关。 京兆府尹是个墙头草,两边都不想得罪,这让陆兆凌很是头疼。 怕楚天骄报复,在路上行刺他,陆兆凌已经称病好几日,不敢上朝了。 楚天骄终于离开了上京,陆兆凌觉得再不去上朝,他父皇该派人来查问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寅时末,陆兆凌收拾好出门,往皇宫方向行去。 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今早还是带了十几名护卫,乘坐着特制的马车,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时不时的掀开窗帘,看看街上的动静。 此时天还没亮,朱雀大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官员的马车,静悄悄的。 走了一小段路,马车开始颠簸起来。 陆兆凌在车里高声问道: “怎么回事?” 顺心坐在前面车夫旁边,扭头对车里说: “不知哪家运煤的车,缺德冒烟的在路面掉了好多碳块。” 这个时辰,城门刚开,确实会有运煤的车进城,往大户人家运煤。 陆兆凌只微微皱了下眉头,叮嘱了一声: “小心一些。” 马蹄的“嘚嘚”声,和车辕压在炭块上的咔嚓声混杂在一起。 陆兆凌一夜没睡好,有些困倦,开始闭目养神。 顺心其实也没睡好,刚想也闭会儿眼睛,突然,看见了前方浓黑夜幕中出现了一个灯笼。 顺心揉了揉眼睛,橘黄色的烛火在灯笼里跳跃,刺眼的火光驱散开一团黑暗,形成一个人形的光晕。 光晕的中间,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原来,是路中间站了一个人,那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殿下,殿下……” 顺心急急的喊道。 陆兆凌猛的睁开眼,问道:“什么事?” 车厢外传来顺心的声音:“殿下,快看前面。” 陆兆凌掀开门帘,探头望向前方,不尤的打了个寒颤。 他目力不错,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借着灯笼的光,看清楚了那个娇小的身影,是楚家的丫头桑葚。 陆兆凌每一次碰到这个丫头,必定会倒霉。 他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掉转车头,回府!派人去宫里给我请假,就说我病了。” 虽然前方看似只有桑葚一人,但陆兆凌依然没勇气再走下去。 “那个丫头一定是带了人来杀我的!” 陆兆凌不肯上当,焦急的催促着马车掉头。 顺心无奈,只好让车夫掉头,自己跳下马车,去宫里给陆兆凌继续请假。 陆鼎峰站在街道中央,看着前面调头的队伍,很是无语。 “龟孙,你倒是走这边啊!落你太祖爷爷手里,你遭罪也能少些,你非要掉头! 这下可要落大小姐手里了,她要废了你,我也救不了你了。” 陆兆凌的队伍准备原路返回,刚到一个路口时,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击中了马匹。 拉车的两匹马,其中一匹受惊,长嘶一声,前蹄扬起,连带着另外一匹马,也受了惊。 车厢竖了起来。 陆兆凌被重重的撞到了车厢壁上,车夫被摔了出去。 车厢因为是特制的,很是坚固,并未因此散架。 受惊的马匹拖拽着车厢开始狂奔。 因回四皇子府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路障,马匹身形微侧,蹿到了旁边一条岔路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陆兆凌的护卫们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蹿出去了十几米。 第411章 大王,你拿远点,我怕! 车厢又回到了路面上,不愧是特制的马车,经过如此折腾,依然坚固。 车厢里的陆兆凌却只是肉身凡胎,如何经受得起马车这样巨大的颠簸,身上骨头都被撞断了好几根。 昏迷之前,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是她,她来要我的命了!” 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撞击,还是被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压倒,陆兆凌失去了意识。 护卫们紧追不舍。 刚追了一小段路,两旁的屋顶上,跳下来几十个蒙面黑衣人,将这些护卫团团围住。 护卫们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消失在了黑暗的街道尽头,与蒙面黑衣人交战了起来。 陆兆凌的十几名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 那几十名蒙面黑衣人,将他们包围后,立即列阵,进退有度,勇不可挡。 护卫的首领立即意识道了什么,喊道:“军方的人,快逃!” 可惜,落入了人数多一倍不止的军阵之中,如何逃得掉? 马车冲过了一条街后,速度逐渐减慢。 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和一位黑衣女子,纵身跃到了马背上。 两匹刚刚平复的马匹再度狂躁起来,两人仿佛天神下凡,动作一致的勒紧了马匹的脖子,手上使着暗劲。 白衣男子骑的那匹马驯服了,可黑衣女子身下的那匹马,再度扬起了前蹄,发出暴躁的长嘶。 黑衣女子低叱道:“别给脸不要脸!” 一边说着,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在马鬃上挠了几把,然后贴着马脖子嘴里叽里咕噜着,安抚着马儿的情绪。 这匹马儿终于前蹄落地,往前又蹿了几步,畏惧的停了下来。 “吁……” 两人拉住缰绳,将马车赶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停下。 “阿钰,这两匹马还都不错,用来拉马车,陆兆凌还真是暴殄天物。” “大王,你那匹好像是去年西戎人来议和时送的西戎宝马。一共就十匹,皇伯父赏赐了每个皇子一匹。” “嗯,难怪脾气这么烈。阿钰,你还没好马呢,这匹送给你了!” 陆钰一听楚天骄要将马送给自己,也不管这本来是人家陆兆凌的。 在他看来,大王抢的,就是大王的。 陆钰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立即看那匹白马如儿子一般宠溺。 “谢谢大王,那我以后就叫它小白吧。” 楚天骄赞道:“好名字!” 刚刚归顺两人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仿佛在不屑道:“什么破名字,哪点好了?” 楚天骄掀开车帘,看到里面被撞得鼻青脸肿,昏迷中的陆兆凌,鄙夷道:“果然没用。” 陆钰扶了扶脸上的银质面具,叹道:“我这四堂兄,就是会作死。好好的当个清闲王爷不好吗?非要争什么皇位?” 楚天骄扒拉了一下陆兆凌,虽然她重生回来已经快一年了,但对陆兆凌的恨意,并未因时间而减少。 她恨不得将陆兆凌的心剜出来喂狗,却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想想前世自己和家人还有那些枉死的楚家军将士,楚天骄决定让陆兆凌尝一尝那种失去所有的痛楚。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 ,捏着陆兆凌的下颌,给他灌了下去,心道:“前世你给我下绝子药,这辈子,我还你!” 陆钰有些好奇的问:“大王,这药做什么用的?” 楚天骄将已经空了的药瓶在陆钰的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我为甘州发展畜牧业专门研制的,阉割后的家豕没有腥味,用药比用刀存活率更高。 这一小瓶的药量,够十只猪阉割了,给他一个人吃,真是便宜他了。” 陆钰慌忙避开,指着那小药瓶说:“大王,你拿远点,我怕!” 楚天骄“切”了一声,宝贝似的将小药瓶放回怀里,然后目光挪向陆兆凌的膝盖:“光阉了他还不行。 我送你六堂兄一个顺水人情。 我捏碎陆兆凌的膝盖骨,你六堂兄的皇位,估计就稳了。 一个残废,断断是没可能再竞争储君之位了。” 其实,楚天骄更想看到的是陆兆凌醒来后,发现自己残废了,从此与那大位无缘时,绝望的样子。 还有那叶汀兰,一心想做皇后,费劲心思嫁给了陆兆凌。 如果知道陆兆凌成了废物后,两人开始狗咬狗,该是多么的解气。 陆钰看楚天骄有些失神的样子,想到楚天骄跟陆兆凌曾经定过亲,心里莫名有种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 “大王,还是我来吧?这么残忍的事,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动手?” 楚天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陆钰,觉得他在说胡话。 她砍人脑袋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捏碎个膝盖骨算什么? 不过,想到了那些陆家祖宗,楚天骄觉得让陆钰动手,确实比自己动手更合适。 楚天骄退出了马车。 陆钰不带一丝怜悯的看着陆兆凌道:“四堂兄,你虽然从小对我不亲近,但好歹你是我堂兄,我也不想这么对你的。 谁让你竟然敢刺杀我家大王呢? 谁要杀我家大王,我就杀谁。 只废你一对膝盖,算便宜你了。” 说完,陆钰单手落在了陆兆凌的左膝盖上,一使劲,陆兆凌的膝盖骨化成了齑粉。 昏迷中的陆兆凌被生生的痛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张银质的面具。 他惊叫道:“三皇子让我死吧,我错了!” 他认得这张银质的面具。 昨夜梦中那位东夷三皇子,就是戴着这张银质的面具,一遍遍的对刽子手下令:“割,继续割!” 陆兆凌现在腿上的痛楚,并不比梦中那凌迟的痛楚轻,他的大脑,完全的回到了梦中的情景。 当陆钰的手触摸到他的另一侧膝盖时,在陆兆凌的脑海中,只剩下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画面。 陆钰一使劲,陆兆凌的右腿膝盖,也碎成了齑粉。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陆兆凌又一次晕了过去。 陆钰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晕了,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一边擦手,一边狐疑: “为什么叫我三皇子? 这是将我认作了三堂兄了? 不对啊,如果将我认作三堂兄了,那他该叫三哥啊。 难道,他认出我了?可为何不叫我名字?” 楚天骄在车外也听到了陆兆凌的惊叫声,忙探头进来问怎么回事。 陆钰将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楚天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钰问:“要不要把他弄醒问问?” 楚天骄摇头:“不用了,没必要多生事端。 即使他认出是你,也没证据。 无论他看没看见我们,他醒来肯定都会说是我干的,可惜他没证据。” 两人架着马车,将陆兆凌运到了靠近西市的花街柳巷。 这里跟惊鸿楼和玉楼春不同,这里是上京城中贫民的青楼暗娼聚集的地方。 陆兆凌被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被丢在了一家暗娼馆门口。 据楚天骄打听到的消息,这家暗娼馆的经营业务,在这条街上,最是齐全。 另外一边,陆兆凌的十几名护卫,已经全部被蒙面黑衣人绞杀,一个活口都没留。 尸体被提到了一旁。 一辆运煤车从暗处驶出来,车夫提着水桶跳下车,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蒙面黑衣人帮着车夫将那些护卫的尸体,全部扔到了运煤车上,用煤渣盖好。 运煤车向着城外行去。 看守城门的士兵只瞟了一眼运煤车上的家徽,连话都没有问,直接将车子放行出城。 不到一个时辰,天光大量,街上的行人开始慢慢变多。 老百姓们在朱雀大街上捡到一些煤炭块,高高兴兴的从家里拿了扫帚簸箕来,把地上的煤炭块扫回了家。 第412章 你挂墙上,只能看,又吃不到 金銮殿上,一位姓洪的御史,刚刚上折,参奏四皇子陆兆凌利用暗夜司暗查朝廷官员隐私,威胁官员结党营私。 成宗皇帝陆云奎听了后,半信半疑。 暗夜司是他亲自掌管的稽查部门,最大的职能就是替他监察百官。 自他父皇成立暗夜司起,暗夜司存在的价值就是加强皇权,越过三司只服务于皇帝一人。 这本应该只属于他一人的权利,如何能让皇子染指? 他还不知道,早在十几年前,他的暗夜司,就已经被叶林轩渗透得千疮百孔了。 连暗夜司的副都统凌寒冰,都是叶林轩的人。 京兆府尹林光祎心里一咯噔。 四皇子和叶尚书都送了大礼,请他将四皇子府侍卫江右状告四皇子的案子捂住。 幸好他早知捂不住,做了两手准备。 林光祎颤抖着手,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子。 在洪御史刚要说出京兆府的这个案子时,林光祎就高声打断了洪御史,出列道:“陛下,微臣也有本要奏。” 洪御史似乎知道会如此,目光投向站在文官之首位置的王丞相。 王丞相微微颔首。 洪御史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了京兆府尹。 听完京兆府尹的陈述,陆云奎的脸,彻底的黑了下来。 “逆子!” 陆云奎可以容忍皇子们犯一些错。 即使是上一次陆兆凌在战场上临阵退逃,他虽然觉得丢脸,但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在他看来,那么危险的战场,是个人都会怕。当初他自己跟着老离阳侯出征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怕,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所以后来他又找机会将陆兆凌被褫夺了的亲王爵位恢复了。 但陆兆凌安插自家侍卫进暗夜司,这事就不一样了。 这是直接在威胁他的皇权。 叶林轩出列为陆兆凌辩驳,称那些不过是江右受人指使的诬陷之词。 甚至影射这背后指使的人,就是六皇子陆元清。 如此一来,双方立即就唇枪舌战了起来。 离阳侯和楚烨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兄弟俩动作一致的抬头望天花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事楚天骄早就跟他们商量好了,不用掺和进去,暗夜司就是皇帝的禁脔。 禁脔被人动了,皇帝自己就会想办法查证的,但凡一查,肯定会发现暗夜司已经被人渗透成了筛子,到时候皇帝必然大怒。 果然,陆云奎让人去传暗夜司的都统墨秋山。 墨秋山其实已经知道这事了,不过他并不怕。 “启禀陛下,这一年微臣因伤修养,暗夜司中人事,多是副都统凌寒冰在主管。 林大人提到的那名叫江右的暗夜司密探,正是凌副都统亲自举荐进暗夜司的。” “凌寒冰呢?” “回禀陛下,凌寒冰外出执行任务,至今未归。” 陆云奎这才想起,是自己派凌寒冰去的西北监督楚家。 看墨秋山站在下面,捂着嘴咳嗽,陆云奎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墨爱卿,你的伤还没好吗?” 墨秋山装模作样的又咳了两声:“回禀陛下,微臣的伤已经痊愈,只是留下了些病根,换季之时,有点咳喘而已。” 墨秋山四十来岁,本该是身强力壮之时,却在一年前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时受了重伤。 自此之后,墨秋山多次向皇帝上折,请求辞官。 皇帝虽然信任凌寒冰,却觉得凌寒冰年龄和资历不足,还需磨炼,故坚持让墨秋山留任。 如今暗夜司出了事,按道理是应该向墨秋山这个都统问责的,皇帝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让墨秋山急召凌寒冰回京。 他们哪里知道,凌寒冰如今,还在甘州府衙的地牢之中。 皇帝看向殿内的几位皇子,问三皇子道: “你四弟这都称病好几日不上朝了,是真的病了,还是心虚故意躲着朕?” 三皇子心里吐槽:“他派人刺杀楚家的那丫头,怕人家报复,天天躲家里不肯出来呢。” 吐槽归吐槽,三皇子还是出列说自己不清楚,答应退朝后去四皇子府看看。 皇帝只得下令给墨秋山,让他将事情查清楚。 正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赶来,看他那焦急的神情,御前伺候的大太监退到一旁问他什么事。 当听到事由后,赶紧的回到御前,禀明了皇帝。 皇帝神色大变,看了一眼站在文官之首的王丞相,而后对着百官说:“皇后病危,先退朝,这事改日再议。” 说完,皇帝急冲冲的回到了后宫。 此时,楚天骄和陆钰早已飞驰在离京的道路上。 他们身后跟着五十几名亲卫,看身形,这些亲卫就是之前截杀陆兆凌护卫队的那些蒙面黑衣人。 跑了二十几里地后,队伍的速度才渐渐放缓。 陆钰骑在新得的西戎宝马“小白”背上,心情舒爽,指着紧跟在后面的亲卫首领刘江,问楚天骄:“你换亲卫首领了?” 楚天骄摇头:“没换,葛百户带着人保护清言他们。知道我离京,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想在路上对我动手?” 陆鼎峰骑着棕色小母马赶了上来,凑近了小声的询问楚天骄:“你没杀了他吧?” 楚天骄未必就真想此时杀了陆兆凌。 她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制肘的感觉,眉头微皱,淡淡的说:“没有。” 陆鼎峰察言观色,心知这事上,让楚天骄不高兴了。 陆鼎峰扭头对陆钰说: “世子,麻烦你走远点,我跟大小姐有话说。” 陆钰不情愿。 陆鼎峰盯着他,抬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去,去,就一会儿,太黏人的猫招人嫌!” 陆钰被说得有些脸红了,悻悻的提着缰绳,跑到了前面。 陆鼎峰这才对楚天骄说:“小孙媳妇,这事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那龟孙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我陆氏子孙。 早年间在太庙,也受了他不少的香火。 于情于理,我不能看着他丧命。 我保证,如果他将来还做什么祸害楚家的事,你再要杀了他,我绝不拦着。” 楚天骄这才面色缓和了,揶揄道:“你受的那些香火,你挂墙上,只能看,又吃不到,哪里就欠他人情了?” 正说着,两人突然同时感觉到一阵头晕。 明明骑在马上,楚天骄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轻了一般。 这种感觉她有过,那是前世她临死的时候,灵魂离开身体时的感觉。 右后方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在召唤着她的魂魄归去。 正在这时,楚天骄挂在脖子上的那块黑玉猛虎玉佩,将一股清凉之意,传遍楚天骄的全身。 失重感顿消,身旁“咚”的一声,陆鼎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楚天骄心中一悸,跳下小红,扶起陆鼎峰,他已经晕了过去。 陆钰并未走远,掉转马头奔了过来,跳下马问:“怎么回事?” 楚天骄指着右后方问:“那边是哪里?” 陆钰抬头一看,惊疑道:“太庙。” “有多远?” “大约不到十里地。” 太子去世时,楚天骄曾经去过太庙,只要不进主殿,并没有什么事。 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太庙里那股吸力,强大到可以隔空动摇她和陆鼎峰的魂魄了。 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楚天骄想到了刚才脖子上的虎形玉佩救了自己一命,立即将玉佩掏出来,抓着陆鼎峰的手,让他紧紧的握着。 “阿钰,如果我也晕了,就把玉佩挂回我脖子上。” 交代好陆钰后,楚天骄抱起陆鼎峰,将他放在小红背上,自己也上了马,下令道:“全速前进,离开这里。” 第413章 原来如此! 楚天骄抱着陆鼎峰,风驰电掣般飞奔。 玉佩传来源源不断的清凉之意。 小红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楚天骄才完全感觉不到那股吸引力了。 身前的陆鼎峰,也幽幽醒转。 “小孙媳妇,我刚才怎么了?” “太祖爷爷,你是不是魂魄离体了?” “对,我感觉自己像是坐了起来,却看见你抱着地上的桑葚的身体,吓了一跳。 有股力量想将我拉扯离开了桑葚的躯壳,还想将我卷走。” 陆鼎峰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感。 “是太庙禁锢我们灵魂的那个阵法启动了……” 小红的速度太快,楚天骄的声音湮没在风里。 怕其他人听见,两人又不敢太大声。 一直跑了五十几里地,到了跟王庭等人汇合的驿站,楚天骄才停了下来。 “大王,没事吧?” 陆钰担忧的看着楚天骄有些苍白的脸色。 楚天骄示意他接住陆鼎峰。 陆鼎峰魂魄离体的时间比楚天骄长,浑身没有力气,很自然的将手伸向了陆钰。 陆钰有些嫌弃的别开了身子,对迎出来的凤乙说:“你扶她下来。” 陆鼎峰知道他这是在避嫌,感觉到心累。 陆鼎峰被凤乙抱下了马。 没有看见陆承基,楚天骄有些紧张。 “葛百户和小小姐呢?” 凤乙说:“葛百户在后院看着小小姐和王家小少爷玩呢。” 楚天骄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承基护卫着楚清言他们,昨晚就到了这个驿站。 这里离太庙,有一百里地,隔得那么远,他们应该没有受到影响。 王庭早已帮楚天骄等人开好房间。 凤乙将陆鼎峰抱回房,楚天骄跟了进去。 “凤乙,你去把葛百户和小小姐叫来。” 凤乙离开后,楚天骄关上了门。 楚天骄将自己上次去太庙时,在主殿发现的异常告诉了陆鼎峰。 “太祖爷爷,太庙的主殿有一个玄奥的法阵,我推测,当初就是那个阵法将我们所有人死后的灵魂拘进去的。 那个阵法,很可能跟国师云徵有关。” 陆鼎峰实在想不通云徵为何要这么做。 陆鼎峰此时手里还抓着楚天骄的玉佩。 “咦,这不是云徵雕给小打的陪嫁‘黑虎琰’吗?” 带着陆鼎峰上马的时候,楚天骄是跟陆鼎峰一起握着这块玉佩的。 等脱离那股引力之后,楚天骄就将玉佩塞到了陆鼎峰的手中。 这是楚家的传家宝,楚天骄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她拿回玉佩,挂回自己的脖子上,问道: “小打是谁?” “小打算起来是你家往上数五代的姑奶奶,也就是你先祖的第一个闺女。 她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建国。 她是我们那帮人的第一个后代,大家都特别喜欢她。 因为她生于行伍中,从小就喜欢‘打、打、打’的乱叫,我们都叫她小打。” 楚老夫人告诉楚天骄,这块玉佩是第一代离阳侯传下来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听陆鼎峰的意思,这块玉佩是楚家的上五代的姑奶奶“小打”的陪嫁之物。 “太祖爷爷,我怎么听说,这块玉佩是国师送给我先祖的?” “不是,我确定这是小打的陪嫁之物。 当初我亲眼看见云徵雕刻的,看他刻得那么用心,我还打趣他是不是动了凡心了。 结果他说是小打那丫头要及笄了,他把小打当自己女儿般疼爱,准备将这玉佩送给她,当陪嫁之用。 只不过,小打……哎,造孽,是我们陆家人对不起你们楚家。” 看陆鼎峰那副羞恼的样子,结合楚家流传的一些老话,楚天骄猜出来了些什么。 “太祖爷爷,当年太宗爷爷如果不娶洛霓裳,是不是会娶那位‘小打姑奶奶’?” 陆鼎峰见瞒不住了,只得照实说: “是,都是我那逆子对不住小打! 当初我跟你家先祖情同兄弟,早就说好了做儿女亲家。 小打比我那儿子大两岁,两人自小就定了亲。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让我那儿子成婚前去民间历练。 他在民间碰到了洛霓裳,将洛霓裳带回了宫。 非要娶他为正妻。 还背着我们先去找了小打退亲。 小打也是烈性,说什么‘君既无心我便休’,也坚持要退亲。 所以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当时南方还未定下来,小打就跟着她的兄弟出征了。 后来我那儿子进了太庙后,我也曾问过一些故人的消息,我儿子说,小打一生未嫁,英年早逝。” 楚天骄一下子想明白了。 肯定是因为云徵跟先祖关系好,或者很疼那位‘小打姑奶奶’,怕她将来也灵魂被囚禁入太庙,所以特制了这块玉佩送给她。 这样,即使“小打姑奶奶”嫁给了太宗皇帝,灵魂也不会被禁锢入太庙了。 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小打姑奶奶”和太宗皇帝解除了婚约,这块玉佩就没用上。 这时,有人敲门。 楚天骄开门后,楚清言迈着小短腿,反剪着双手,一脸傲娇的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满头黑线的陆承基。 虽然楚清言的身高才到陆承基的膝盖,但从气势上,两人不相上下。 “太姑奶奶,太姑爷爷,你俩没什么事吧?” 楚天骄是想问他俩是否受到了太庙阵法的波及,结果楚清言误会了,不耐烦道:“跟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些人以大欺小,斯文败类!” 陆承基没好气的吐槽:“你才是为老不修,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小屁孩亲亲我我的,还要不要脸了?” 楚清言握起了小拳拳,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吼道:“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上百岁的人了,你好意思看到一个小孩子哭闹不予理会,我可没那么狠的心。 若是我狠得下心,当初也不会养大你跟别人生的孽种!” 眼看俩人又要开始翻旧账大吵起来,楚天骄一把抱起了楚清言,哄道:“两位祖宗,出大事了,能不能现在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两人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陆鼎峰。 陆承基赶紧冲到床边问:“祖父,您生病了?” 楚清言也闭上了嘴,看向陆鼎峰的目光,流露出关心。 陆鼎峰对于这两口子的吵闹,在太庙听了几十年了,早就麻木了。 他冷哼道:“吵啊,继续吵啊,若是吵得不过瘾,你俩还有机会回太庙挂着天天吵。” 陆承基和楚清言二人互相瞪了一眼,不敢吭声了。 楚天骄这才将之前她和陆鼎峰魂魄差点被吸走的事说了。 正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凤乙进来禀报: “大小姐,刚驿站接到通知,皇后薨了!” 楚天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414章 好好的拜拜祖师爷 王皇后薨了。 楚天骄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王皇后时,是上次进宫查太子妃差点流产一案时,那时王皇后已呈油尽灯枯之势。 王家家风正,这位皇后行事正派,一生都不甚得宠,所有的精神寄托,可能都在两个儿子身上。 自太子离世后,王皇后就如那失去了阳光的深宫花草,日渐凋零。 对比前世被褫夺后位,她被打入冷宫后的凄凉,这一世虽然还是病逝,至少她死时依然是一国之后。 上一世王皇后被褫夺后位,是没有资格入太庙正殿的。 但这一世,如果太庙的阵法还在正常运转,她的灵魂离体之后,就会被那股引力吸引,飘向太庙正殿。 等太庙正殿供奉上她的画像后,她便只能呆在那三尺见方的画像中,不得自由,不能轮回。 如果王皇后生前知道死后是如此情景,也许宁愿将这皇后之位,让给叶贵妃吧? 陆鼎峰问楚天骄:“小孙媳妇,刚才咱们魂魄动荡,是因为王家那小丫头要入太庙?” 楚天骄点头:“八九不离十。当时咱们离太庙太近,那股引力能将她的魂魄从皇宫牵引到上京城外的太庙,自然够将我俩的魂魄一块儿拉回去。” 楚清言和陆承基听懂了两人的意思,不禁后怕: “幸好我们先一步离开了上京。” 楚天骄遇到的重生后的祖宗,如今都不在上京城,想来大家都是安全的。 陆鼎峰却有些焦心:“万一我那儿子也重生回来了,会不会又被拉回去了?” 楚天骄想了想道:“咱们在上京城时,也多方打听过是否有人出现异常,并未有太宗爷爷的消息。 想来他要么是不在上京,要么还未回来。” 如今重生回来的几人,每个人重生的时间都不一样,陆鼎峰这才稍许舒了一口气。 陆承基又问:“那这上京城咱们以后就回不去了?” 楚天骄想了想道:“我上次去太庙,只要不进主殿,我就没事。想来那阵法平时是不会发动的。 我估计,等王皇后的魂魄归位后,阵法的牵引力就会消失吧?” 楚天骄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安大家的心,其实她自己也不敢保证。 幸好,她有那块黑虎琰。 楚天骄虽然入了云中观,论理云徵已经是她的祖师爷,但之前一直怀疑自己灵魂被禁锢,跟云徵有关,楚天骄对这位祖师爷,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如今,知道云徵竟然专门为楚家的女儿准备了后路,心里那点芥蒂烟消云散,小心思里还不禁想着: “看来祖师爷虽然帮着太祖爷爷打天下,可对陆家的祖宗,未必真心。反而对我楚家,倒是真爱。” 况且,如果没有太庙灵魂被禁这一出,自己也没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楚天骄决定改日去黟山时,一定好好的给这位祖师爷行个大礼,拜上一拜。 上京城内,已经缟素一片。 大行皇后丧仪期间,辍朝七日。 当日百官于思善门桥南哭临,然后退至金水桥南,换上素服,御西角门,百官行奉慰礼,退于本衙门宿歇,不饮酒食肉。 文武三品以上命妇,身着麻布孝衣,由西华门入思善门哭临。 三日而止,不许戴金银首饰。 百官与命妇,二十七日后,才能除去素服。 在京百姓,自丧钟起始,禁屠七日,禁荤腥百日。 所有寺庙道观各鸣钟三万杵。 上京之外,所有官员行五拜三叩头礼,换上素服,二十七日后方能除服。 屋里的三位祖宗,自然不会出去给王皇后服丧。 楚天骄独自走出陆鼎峰的房间,来到院中,与王庭、李匡、陆钰等人汇合,朝着上京城的方向,五拜三叩。 王庭已经哭得难以自抑。 王舟舟虽然还不懂事,但被告知是他家的姑祖母去世了,又见自己小叔哭得那般凄惨,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陆钰眼圈也是红的。 行完礼后,陆钰将王庭扶了起来。 在场众人,就陆钰和王家人跟王皇后关系最亲近。 王庭趴在陆钰肩膀上,哭诉道:“我姑姑她真的走了,我却不能留在上京给她服丧。” 陆钰拍着王庭的肩膀,哽咽道:“皇伯母终于能跟太子哥哥团聚了,心里应该是欢喜的。 小时候,我常住在宫里,皇伯母是宫里待我最亲厚的长辈。 没能留在宫里为她戴孝,我也心痛。 不过我想,咱们只要心里念着她,在哪为她戴孝,她应该都能感觉得到吧!” 王庭闻言,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点,冲着陆钰猛点头。 “阿钰,幸好有你在身边。可怜了表哥,现在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难过。” 陆元清此时正跪在王皇后的梓棺前,痛不欲生。 王皇后身前对其他的皇子也从未苛待。 其他的皇子陪着陆元清,跪成了一排,形容大多悲戚。 在场唯一少了一人。 当皇帝陆云奎知道皇后薨逝,陆兆凌都未出现,勃然大怒,命人去四皇子府找寻。 结果才发现陆兆凌也不在四皇子府。 陆兆凌已经听到了丧钟。 他知道是王皇后去世了。 他不是不想赶到皇宫,而是他根本赶不到。 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被楚天骄关了起来。 可当一个涂满脂粉的老鸨带着一名大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家暗娼馆里。 他浑身疼痛,尤其是双腿膝盖以下,已经没了知觉。 听到那位老鸨对大夫说:“麻烦你给看一看,这人还能治吗?” 大夫检查了陆兆凌的伤势后道:“身上的伤倒是能治,但膝盖骨已经被人捏碎,是万万治不好的了。” 老鸨一听,就对陆兆凌没了兴趣。 “白瞎了一张脸,生得还不错,可惜已经是个废物。早知道就不检回来了。” 虽然这么说,但想到这人不能动弹,或许有客人就喜欢这样的,老鸨还是让大夫给陆兆凌将身上的其他伤稍微的治了治。 陆兆凌说了自己的身份,让老鸨将自己送回四皇子府。 老鸨鄙夷道:“看来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疯子。” 当丧钟响起时,老鸨大叫倒霉。 国丧期间,百日禁声乐、禁嬉戏,连夫妻伦敦都禁,所有青楼暗娼馆必须关停。 “算了,将这废物丢出去吧,养他百日的米面都得消耗不少!” 于是,陆兆凌又被丢到了大街上。 陆兆凌腿不能行,一路爬行,被当成街上的叫花子唾弃。 好不容易撞见了路过的巡城卫,才被救回了四皇子府。 第415章 皇帝有点被噎住了。 巡城卫是楚天骄的外祖郑家的势力范围。 巡城卫中,有楚天骄安插的橘子庄暗探。 陆兆凌赤条条的躺在街边,身上到处都是伤,早已昏厥了过去。 楚天骄安排的人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才带着人出现,发现了他。 “国丧期间,赤身裸体,有碍观瞻,丢到城外土地庙去吧?” 几名不知情的巡城卫道。 街边有路人告知:“这人是从前面暗娼馆被丢出来的,估摸着是嫖娼不给钱,被打残了扔出来的。” 如果不是国丧期间,几名巡城卫根本不想管这样的烂事。 “这人怎的看上去有些眼熟?” 楚天骄的橘子庄暗探问。 一通折腾后,终于确认了陆兆凌的身份。 陆兆凌这才被送回了四皇子府。 这期间的过程,有不少的百姓围观。 刚才还吐了陆兆凌一口痰的路人,吓了一跳,这竟然是四皇子? 人被送到四皇子府时,四皇子妃李婉贞去了宫里哭丧,叶汀兰不过是个侍妾,还没有资格主事。 府中也没人做主,陆兆凌的伤势拖延至今,怎么唤也唤不醒。 顺心只得一面派人去请太医,一面派人去请了陆兆凌的心腹谋士荀朗过来。 荀朗一看陆兆凌这个样子,就知道人已经废了,暗叫糟糕。 荀朗有私心,如果陆兆凌废了的消息传出,他投注在陆兆凌身上的精力,就全部白费了。 但这事要瞒显然也瞒不住了。 荀朗准备等大夫看过之后,将陆兆凌救醒,问清楚怎么回事,商量之后再向宫里禀报。 这期间耽搁了不少时间,巡城卫已经将在花街柳巷发现四皇子的事,报到了宫里。 皇帝本就因为陆兆凌插手暗夜司的事,对他起了忌惮之心。 一听陆兆凌竟然是巡城卫在暗娼馆外发现的,皇帝气得胸口一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挥舞着大手,吼道:“混账东西!” 这可是陆兆凌的嫡母大丧期间,这还了得? 皇帝虽然并不宠爱王皇后,但毕竟是多年的结发夫妻,王皇后去世,他是真的有些伤心的。 王皇后临死时,不仅给他上了遗折,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恳求他立六皇子陆元清为太子。 皇帝一时心软,已经答应了王皇后。 因王皇后落气得太快,皇帝暂时还未下诏。 皇帝这两日心里又有些犹豫了。 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是先太子。 先太子不仅是嫡子,还性格温润如玉,德行出众,为人孝顺。 自先太子去世后,皇帝觉得其他的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所以迟迟不肯重立储君。 对于老四和老六,皇帝谁都不偏爱。 只不过叶贵妃总是在皇帝耳边念叨陆兆凌如何的孝顺,如何的像他,他才对陆兆凌多偏袒了一些。 如今既然答应了王皇后立老六做太子,皇帝觉得如此也甚好,毕竟老六是嫡子,虽然有不足,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叶贵妃。 老四是叶贵妃的养子,床榻之上,皇帝也曾经答应过叶贵妃会考虑陆兆凌。 想到叶贵妃会如何哭闹,皇帝就觉得心烦意乱。 如今,陆兆凌做出如此无德之事,倒是让皇帝找到了借口。 皇帝还不知道陆兆凌已经残废了,就先下旨又一次褫夺了他的亲王爵位。 又让太监去宣旨让他在家禁足服丧,不用进宫污了大行皇后的丧仪。 传旨的太监赶到四皇子府时,四皇子才刚刚被大夫救醒。 他是被人抬着下地接的旨。 听完自己又被褫夺了亲王爵位,还被禁足,陆兆凌一口逆血喷了出来,倒是把传旨的太监吓了一跳。 “父皇,为什么?我要进宫见父皇!” 陆兆凌用尽力气咆哮了一声,怒极攻心,再度晕了过去。 传旨的太监回宫后禀明皇帝,说四皇子受了重伤如今在昏厥中。 皇帝却心疑,怀疑这是陆兆凌的苦肉计。 等到晚间陆兆凌再次醒来,让人写了请罪的折子,将自己遭遇暗杀,被人重伤的事写在了折子上,托叶贵妃送到御前时,皇帝还是将信将疑。 直到他派了太医去察看陆兆凌的伤情,太医回来将陆兆凌的伤势禀明后,皇帝才知道陆兆凌是真的受了重伤。 皇帝派暗夜司的都统墨秋山亲自去查问,陆兆凌并未看见楚天骄,但他一口咬定是楚天骄干的。 此事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叫了离阳侯来问。 离阳侯大喊冤枉:“小女前几日已经离京,如何能伤得了四殿下? 况且,小女与四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伤四殿下? 莫非,四殿下就是刺杀我儿和小女的幕后主使? 再说了,听说四皇子是在花街柳巷被找到的。 四皇子攀咬小女,会不会是为了洗脱自己国丧期间放荡不羁的罪责,陷害小女? 毕竟,小女曾经主动要求跟四皇子退亲,四皇子对小女怀恨在心,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有点被噎住了。 楚珉宇和楚天骄遇刺那两个案子,至今都是一个糊涂公案。 虽然查到了攻城弩,皇帝处罚了李晋御下不严,丢失军械的罪责,但是幕后的真凶,却一直压着不让再查下去。 私心里,皇帝其实猜到了这或许跟自己的某位皇子有关。 更重要的是,他要暂时护住李家。 如果李家被连根拔起,皇帝很怕楚家一家独大。 他也扶持了一些其他的武将,可现今除了李家人,其他的武将还无法跟楚家人抗衡。 让李家和老四联姻,本就是他的布局,只是没想到老四这么没用。 反正楚家的一双儿女也没事,皇帝不想搭上自己的一个儿子,更不想破坏自己多年的制衡之道。 现在离阳侯这么一说,皇帝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他承认,楚天骄伤陆兆凌,就因为陆兆凌先派人暗杀楚珉宇和楚天骄? 就算他承认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楚天骄对陆兆凌动的手啊。 墨秋山不知为何,附和离阳侯道:“回禀陛下,虽然四皇子说一定是武胜郡主所为,但是据暗夜司密探汇报,武胜郡主确实早已离开上京。 并且,四皇子也承认,没有看见郡主本人。 微臣亲自查验过四皇子的伤势,他的膝盖骨,乃是内力极其深厚之人徒手捏碎的。 楚家人都是练的外家功夫,不修内力,不像是楚家人所为。” 这么一来,皇帝也有些怀疑陆兆凌在胡乱攀咬楚天骄了。 应该是这逆子不知道招惹了哪位高人,被伤了后,又不知道凶手,随便抓了楚天骄出来顶罪。 皇帝只得下令让墨秋山彻查此事,务必抓到凶手。 几天后,皇帝下旨,立了六皇子陆元清为太子。 上京城的局势,暂时的安稳了下来。 第416章 这这是我的心意。 楚天骄回到了甘州。 相比起在上京城的勾心斗角,楚天骄更喜欢甘州的天高地阔。 她策马奔腾在新修好的驰道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对身旁的陆钰、王庭和李匡说: “兄弟们,未来的一年,我要让甘州的百姓,吃饱饭;我还要在甘州,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 陆钰因王皇后去世的阴霾心情,瞬间放晴。 他就喜欢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大王。 “大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王庭原本病恹恹的跟在两人身旁,听到这话,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嘲讽道: “阿钰,你连个官职都没有,你能帮她什么?好歹我还能帮她治理好一县之地。” 陆钰傲娇的抬起了下巴,冷哼道:“你知不知道你报上来的那些公文,都是我先看过,再呈报给大王的? 你小心我以后每次都把你的公文,压在最下面。” 王庭“切”了一声,看不起陆钰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唯有李匡,一路上都很沉默。 李家因为楚珉宇被刺一案,受到牵连。 不仅他二哥李晋被暂时停了职,他爹李伯昌也被爆出了灭掉凌家满门一事。 虽然他爹传讯回来让家人不用担心。 他有办法证明跟他无关,但李匡心里清楚,那就是他爹做的。 想想梁家被灭门的事,李匡就知道了,这种事他爹不是第一次做了。 从孝道上来说,他应该站在他爹一边,但他的内心却很抗拒。 这一年,他跟着楚天骄走南闯北,也经历了很多事。 李匡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盲从皇帝和家人的李匡了。 他学会了自己分辨是非曲直。 尤其是在楚家军中呆了一段时间后,他特别认可楚家军中流行的一句话: “我们是离国的军人,楚家军的屠刀,只杀外敌,永远不会对着离国的百姓举起。” 据说这句话,是第一代离阳侯留给楚家军的,从此被所有楚家军奉为纶音佛语。 刑部已经派了人去胶州带他爹回京审讯。 李家现在正是风雨飘摇之时,他爹却在飞鸽传书里,让他必须尽快躲去甘州。 李匡清楚,自己肩负着为家族留一条后路的职责,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楚天骄离开了上京。 当日,见到楚天骄折返回上京城,李匡并未像往常一样要求跟她一起。 甚至这一路上,他都很少跟楚天骄说话。 李晋是他二哥,李晋参与了刺杀楚珉宇的事,李匡总觉得有点羞于面对楚天骄。 楚天骄也察觉到了李匡的异样,并未多说什么。 一到陇城,李匡就向众人告辞,说是要赶回甘州大营。 楚天骄骑着小红靠近李匡,平静的说道:“三师兄,你是你,李家人是李家人,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却能选择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大黑看到小红过来,伸长了脖子要去蹭蹭。 李匡局促的低着头,拉紧缰绳,恨不得将自己这匹不要脸的坐骑掐死。 “小师妹,麻烦你给楚二哥代句话,对不起!” 楚天骄爽朗的笑道:“好!不过其实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人自然会受到惩罚的。” 李匡还不知道楚天骄和陆钰回上京做了些什么,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楚天骄。 一旁的陆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却见李匡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楚天骄。 “小师妹,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希望你喜欢。” 楚天骄接过匕首,出鞘后,一缕寒光闪过,彰显着这把匕首的不凡。 “三师兄,这……” “小师妹,当初师傅教我炼制青虹剑时,我便同时炼制了这把匕首。 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楚天骄是习武之人,武人有谁不爱神兵的? 她从陆承基那里借了把军刀,一砍之下,军刀直接出现了裂痕,而这把匕首毫发未损。 “三师兄,太强了!你若是按照这个方法铸剑,岂不是可以铸出来一批神剑?” 李匡摇头:“不行的,这里面加入了一点特殊的陨铁。 那块陨铁,是祖师爷留下的。 我们师兄弟几人铸剑的时候,已经把最后一点都用完了。 就连清风长大了,该铸剑时,也没有那种材料了。 这匕首里的,是我铸青虹剑时省下来的。” 听了这话,楚天骄才知道这把匕首的珍贵。 “三师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匡盯着刀鞘,脸有些红,坚持道:“收下吧,这……这是我的心意。” 楚天骄见推辞不过,心道以后自己寻到什么宝贝,也送三师兄一件,需得还上这份人情才是。 “好吧,那谢谢三师兄了。” 看到楚天骄手上的匕首,陆钰有些酸了,他摸了摸自己怀中给楚天骄准备的生辰礼物,没有拿出来。 王庭偷偷的扯了扯陆钰的衣袖道:“阿钰,被比下去了吧?你那怕是没带什么宝贝出来吧?要不要我帮你准备一份?” 陆钰气鼓鼓的冷哼一声:“不用,我自己会想办法。” 李匡离开后,王庭说要先送王舟舟去王家坞堡。 可王舟舟死死的拽着楚清言的小胳膊,哭道:“清言去我就去!清言不去,我也不去!” 王舟舟小朋友本就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唯一熟悉的就是小叔和楚清言。 无论王庭怎么劝说,王舟舟都不肯独自去王家坞堡住。 楚清言满头黑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一路,她已经被王舟舟烦得快崩溃了。 原本她以前也挺喜欢孩子的,特别是像王舟舟这种家教很好,又乖又聪明的孩子。 但是,若这孩子不是把她当老祖母,而是把她当小朋友,老让她一起做许多幼稚的事情,她就接受不了了。 楚清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向楚天骄求助,楚天骄憋着笑,问王舟舟:“舟舟,你是不是想住楚姨家里啊?” 楚清言立即吼道:“不可以!” 王舟舟一听楚清言不让他住一起,嚎得更凶了。 楚天骄贴着楚清言的耳朵问:“以后的公文,都你批,我就帮你一把。” 楚清言心软,本就受不住王舟舟的哭声,一听楚天骄这话,立刻答应:“成交!” 楚天骄这才抱起了王舟舟,安慰他。 并且告诉他王家坞堡有夫子可以教他念书,他是王家的长子嫡孙,不念书可不行。 只要他好好的去王家坞堡念书,每过七日,楚天骄就会派人去接他来家里玩一天。 必须念书这观念,已经刻在了王家人的血脉中。 王舟舟听了这话,稍微的平静了一些。 又有王庭给他保证,一定会去接他的,最后楚清言也保证了,每七日他休息的时候,会陪他玩耍。 王舟舟才瘪着小嘴,抽泣着,上了马车。 临走时,还从车窗中探出小脑袋,向着楚清言挥手喊道:“清言,你等我,我过几日就来找你。” 那情形,看得刚刚下马的陆承基牙都酸了。 他不耐烦的用手在王家的马车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吼道:“磨磨蹭蹭的堵着路了,快走吧!” 王庭不解的皱眉看了一眼陆承基,问楚天骄:“你这个亲卫怎的脾气这么大?” 楚天骄实在有些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拍了拍王庭的肩膀赞道:“你家小侄子,真是大才啊!” 王庭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跟楚天骄啰嗦了两句后,终于带着王舟舟离开了。 第417章 生而知之者 这次楚天骄回上京,只留了洛霓裳和凤甲留守甘州。 洛霓裳从楚天骄一进院子,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数落楚天骄不应该让她帮着凤甲看着甘州。 “我一个妇道人家,万一出了什么大事,如何应付得了?” 楚天骄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一旁的陆鼎峰听得不耐烦了,啐道: “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十来天,州府衙门里有几位知事,军营里有肖副将,真要有事,不过是让你帮着拿个主意,你就做不来了? 亏你还……” 后面的话陆鼎峰没有说,不过几位祖宗都明白,他是想说洛霓裳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依然是个不能担事的性子。 在路上跟楚天骄聊过楚家那位“小打姑奶奶”后,陆鼎峰回来看洛霓裳就越发的不满意起来。 他总觉得,他陆家的血脉,就是从洛霓裳没有教好陆承基这开始逐渐走歪了的。 私心里,他还是觉得洛霓裳从见识和格局等方面有欠缺,如果当初他儿子娶的是小打,他后世子孙的格局,定然不会越来越低。 太祖爷爷一发话,洛霓裳立即闭了嘴,乖顺的站到了一边。 陆钰站在不远处,狐疑的看着二人。 在他看来,洛霓裳现在的身份是名医何秀儿,而桑葚不过是楚天骄的一个二等丫头。 两人无论从地位上,还是年龄上,都该是桑葚敬着何秀儿,为何两人之间的气势完全颠倒了呢? 然后他又将目光落到了楚清言、陆承基等人的脸上,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心道:“大王身边的人,都好奇怪!” 陆鼎峰将自己在上京给凤甲带的礼物拿出来,讨好的递给了凤甲。 “老大,你最辛苦,这是我从上京特意给你的甜火烧,知道你喜欢东街胡大娘家的,我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 凤甲接过那一包甜火烧,酷酷的“嗯”了一声。 洛霓裳看见陆鼎峰讨好凤甲,偷偷的撇了一下嘴。 楚天骄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凤甲又不知道陆鼎峰的身份,在这府中,陆鼎峰最怕的人就是凤甲。 凤甲有权管所有的婢女,又武力值爆棚,只要陆鼎峰作妖,凤甲是真的敢揍她。 楚天骄让其他人各自去休息,凤甲跟着进屋,向楚天骄汇报着这十来天甘州城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 甘州的春耕已经结束。 陇城附近地区的百姓,今年因为开荒,大部分人都有了地种。 楚天骄又从富户那里弄来了粮种,低价卖给百姓,府衙还提供了耕具。 百姓们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加上之前楚天骄以工代赈,让今年粮荒时甘州少死了很多人,百姓们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时常有人在路过州府衙门时,冲着衙门行礼磕头感谢楚天骄。 陇城的那几家富户,如今也特别的老实,再没出什么幺蛾子了。 医馆全部正常营业。 庞家和岐黄会共同负责整个甘州的药材进出渠道。 庞家大少爷庞博如今在州牧府担任从事。 很是尽责,有他从中斡旋,庞家不得不配合岐黄会将药材的进货渠道逐渐吐了出来。 “年底有战事,咱们甘州要先囤一批药材,介时方能供给西北的大军。” …… 凤甲汇报一样,楚天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凤甲全都记录了下来。 “这些事,你明儿提醒小清言看着办。 我这两日在陇城附近巡视一下,过几日就要进军营练兵。” 凤甲一一答应了,这才出去叫人抬了水进屋给楚天骄梳洗。 陆钰当晚就埋首进了公文中。 他如今充当着楚天骄的贴身文书的职责。 离开甘州十来日,府衙内的公文已经堆积成山。 陆钰花了一夜的时间,才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递交给楚天骄审查批阅。 楚天骄却将楚清言提溜了出来,让楚清言帮自己批阅。 “大王,我听说了你这妹妹是个神童,但是你让她批阅公文,这会不会太拔苗助长了?” 楚天骄是一定会用楚青言帮自己处理政务的,时间一长,就肯定会被陆钰看出异常。 “阿钰,你相信这世上有生而知之者吗?” 这超出了陆钰的认知,他摇了摇头。 楚天骄指着楚清言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你慢慢就明白了。 不过这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麻烦你跟她合作处理政务时,替她遮掩一二。” 陆钰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楚清言已经无可奈何的爬上了椅子,伸手拿起一份公文,查看了起来。 楚清言看完公文,又看了陆钰做的提示,赞道:“你这小娃娃还不错。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处理意见也还算公正,这份就按照你说的办。” 陆钰指着楚清言偷偷贴在楚天骄耳边问:“她装的吧?” 楚天骄也以同样小的声音附耳回道:“时间长了,慢慢你就知道她的本事了。” “大王,我准备出去几天,既然小清言能帮得上你,我就放心了。” “出去做什么?” 陆钰支吾着不想说,楚天骄觉得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就没有再追问。 隔天,陆钰就带着幻影离开了陇城。 楚天骄在陆钰离开后,收到了陆鼎峰帮陆钰转交的一个盒子,说是送她的生辰礼物。 盒子里有一支手工打磨玉簪,还有张小纸条。 “大王,玉簪是我亲手打磨的,你带着玩儿。等我回来,再正式送你生辰礼物,先欠着。” 楚天骄这才知道,陆钰这是出去给自己寻生辰礼物去了。 盒子里的玉簪其实很漂亮,白玉的材质,莹润无瑕,头部雕刻了一串小巧的凤羽,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楚天骄喜欢这份礼物,她拿起那枚玉簪,插在了头上。 “阿钰也是的,这礼物就够了,又何必再去寻呢?” 可惜陆钰已经离开,也听不见楚天娇的想法。 炼铁工坊又开始了打造重甲装备。 过了两日,陆鼎峰从武胜县的炼铁工坊带回来两百套重甲装备。 跟从上京带来的重甲装备一对比,发现甘州炼铁工房打造的重甲装备更轻,防御性却更好。 “可惜就是产量太低了,按照这个进度,到年底,也最多能打造出两千套。” 炼铁工坊如今是陆鼎峰在主管,她说:“大小姐,我会催着工匠加紧赶制的。不过全甘州半数以上的铁匠都已经被招募过来了。 新招的学徒还不能出师,锻造如此精细的重甲非得老工匠出手。” 楚天骄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对陆鼎峰说:“出品多少就送多少到甘州大营去吧。” 有了楚清言的帮助,楚天骄有了更多的时间待在甘州大营。 她从北胡搞来的一万匹战马里,只选出了四千匹上等良马。 真正的重甲骑是需要一人双马的,楚天骄只得先选出两千人,作为新的重甲骑兵。 算上楚天骄之前从上京带来的一千重甲骑兵,楚天骄手上理论上有三千重甲骑兵了。 但因重甲装备还在陆续生产中,数量不够,只能暂时先分组训练,几人共用一套装备训练。 重甲骑兵的装备沉重,即使是上等良马,也不可能长时间身负重甲,必须有辅兵在冲锋前帮助重甲骑快速覆甲。 为此,楚天骄又从步兵中选出三千人,作为重甲骑兵的辅兵。 这六千人,由楚天骄亲自训练。 楚天骄窝在大帐里,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 而后,这六千人,每天分成几组,轮流训练不同的项目。 如此一来,人人都轮得上带装备训练。 没有重甲装备的组,就训练骑术和战术。 重甲骑营的动静太大,每一次训练冲锋时,甘州大营的训练场里,就如地动山摇一般。 这动静,像一剂兴奋剂,刺激得其他的士兵也跟着嗷嗷直叫,个个扬言要努力训练,争取将来也能加入重甲骑。 第418章 神使要去祁连山? “世子,咱俩不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吧?” “幻影,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当做奸细又如何?你难道还打不过这些牧民?” 春日的草原生机盎然,一望无际的苜蓿中,夹杂着各色野花野草,飞鹰在头顶盘旋,一个俯冲,冲到地面抓起一只来不及躲入地洞中的灰色野兔。 牧民们在草原上驱赶着牛羊,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幻影叼着一根草茎,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根蜡烛。 他家世子说要给楚大小姐寻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 他俩一路向西,偷偷的溜出了离国边境。 前方是一个草原小部落的营地附近。 他们带的干粮已经耗尽,这几日全靠时不时路过这些部落时,趁夜偷羊饱腹。 “幻影,你披个羊皮袄子,装作迷路的人,出去问问祁连山该往哪边走?” “世子,我不会这些人的语言啊!要不还是你去吧?” “你看看你家世子我,就算披了羊皮袄子,也不像草原上的人吧?草原上的人对咱们离国人,都有戒心,我怕他们骗我。 这样,我教你说。你去问了后,看他手指的方向,然后将他的话学回来告诉我。” 据他观察,前面那个部落,是个羌族部落,陆钰开始教幻影羌族语怎么问路。 幻影学了半天,好不容易学会了两句。 被陆钰强迫,披上了满是膻味的羊皮袄子,硬着头皮出去问路。 他严重怀疑,他家世子,不是怕人家因为看出他是离国人骗他,而是无法忍受羊皮袄子的膻味,才不肯自己出去问路。 幻影骑着自己的枣红马,“嘚嘚嘚”的靠近羊群。 牧羊的羌族老汉看见幻影骑着马过来,举起手中的牧羊鞭,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幻影听不懂老汉的意思,但他推测这老汉应该是在询问他哪里来的,或者让他不要靠近。 幻影按照陆钰教自己的话发音喊道:“大叔,别紧张,我只是迷路的客商。请问一下祁连山该往哪个方向走?” 羌族老汉一听幻影说自己是客商,立即兴奋了起来,指了指幻影马背上的褡裢问道: “小伙子,你有盐吗?老汉想跟你换点盐。” 幻影看到老汉手指的方向,在自己的后面,心道:“我们果然走错了方向,原来祁连山在背后啊!” 幻影向老汉拱手,说了句谢谢,转身跑回了陆钰的身边。 “世子,我问清楚了,祁连山应该往那边走,咱们走反了。” 陆钰问:“那牧羊人怎么说的?” 幻影想复述,却抓耳挠腮的复述不出来。 陆钰又问:“你确定他指的是那个方向?” 幻影道:“我看得真真的。” 陆钰有些狐疑:“我出来之前,看过大王的堪舆图,怎么就走错了呢?” 俩人沿着牧人手指的方向,又行了一段路。 再次遇到一个羌族妇女在放牧时,陆钰又让幻影去问路。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只不过这一次羌族妇女看幻影长得精神,邀请幻影去她家,指的是她家的方向。 主仆二人拿着司南,凭着陆钰脑海中记忆的地图和牧民们各种误打误撞的指引,半个月后,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山影。 “幻影,你看那山,咱们到祁连山了!” 陆钰身上依然穿着离国富家公子才能穿的锦袍,可惜他一共就只带了两身换洗,被他每日更换浆洗,月白色的锦袍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了。 还好这一路不缺水源,才让陆钰的小洁癖得以勉强支撑。 幻影是深知自家世子的习性的,自从他开始穿羊皮袄子后,他家世子就没让他近过身。 “世子,天马上就要黑了,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咱们先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进山吧?” 陆钰也有些饿了,翻身下马,拍拍“小白”的屁股,让它自己去一边吃草。 幻影生起了火堆,将包袱里剩下的一只羊腿拿出来,放在火上烤热,递给陆钰:“世子,这是昨儿剩下的,将就着吃吧。” 陆钰嫌恶的别开了头:“你吃吧,我现在一见到羊肉,就想吐。还有饼没有,给我来一块。” 幻影翻出来一块饼,递给了陆钰。 “就剩这么点了,这还是之前跟羌人用盐换的。早知道在草原上盐这么精贵,咱们就该多带点出来。” 陆钰撕着饼,小口小口的吃着,目光一直望着黑下来的暮色中,那看上去无比巍峨的起伏山峦,心里直打鼓:“这真的是祁连山吗?” 他是听说祁连山上有雪莲,他家大王爱好制药,如果能采了雪莲送给大王,大王一定会很高兴。 可惜他原本计算的七日路程,远远不够,大王的生辰都已经过去了,他才看见第一座大山的影子。 难怪书本上说,前朝的大将军李广,在草原“迷道失期”,三次延期军情,从而留下了“李广难封”的典故。 夜色中传来狼啸声,幻影警惕的站起了身,骂了句:“倒霉!” 自从离开羌人聚居地,进入这一片无人区后,他们就感觉到有一支狼群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每天晚上,幻影和陆钰都不敢一起睡下,必须留一人警戒,生怕狼群趁着他们睡着了,突然偷袭他们。 今晚听这狼啸声,已经很近了。 “世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上马逃呗!” 主仆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翻身上马,朝着山峦的方向,狼狈逃窜。 身后的狼群,似乎像是知道他们要逃一般,一直紧追不舍。 今晚是圆月,据说月圆之时,正是狼性最凶狠之时。 两人不敢懈怠,一直跑了大半个时辰,陆钰突然看见了前方有零星的几个凸起,冲着幻影问道:“你看那边,是不是帐篷?” “世子,是帐篷,那边可能有部落,咱们钻进去,即使狼群追来了,也有人帮着咱们一起抵御。” 陆钰深以为然,朝着那个方向赶去,快要进营地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幻影,有厮杀声。” 两人下了马,陆钰让幻影看着马,自己先去查看。 十来个帐篷中间,有十几名手持武器的草原马匪,正在屠杀牧民。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部落,部落里多是老弱妇孺,根本不是那帮马匪的对手。 陆钰听他们的语言,马匪说的是西戎话,而那些牧民说的,既不是羌族语,也不是西戎话,连他都不太听得懂。 不过这也正常,草原上游牧民族众多,语言也是乱七八糟的。 陆钰怕狼群,却不怕马匪。 当看见一名马匪的屠刀即将砍向一个小女孩时,陆钰发动了袖箭,射穿了马匪的喉咙。 “幻影,过来帮忙!” 陆钰喊了一声。 主仆二人冲了出去,一顿乱杀,将十几名马匪统统解决掉了。 周围的牧民妇孺得救了,齐齐跪了下来,口中念叨着奇怪的语言,仿佛把陆钰当做了天神下凡。 这也难怪这些妇孺会把陆钰当做神派来的使者,在草原上,她们就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男人。 而且陆钰带着他那风骚的蝴蝶形面具,月光下,面具反射着神圣的光芒,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陆钰有些不自在的说:“外面有狼群,大家一起帮忙,将这些尸体抛远点,免得血腥气把狼招来了。” 但这些牧民显然听不懂他的话。 陆钰只得又换了西戎语和羌语说了一遍。 幸好部落里的大巫会西戎话,这名骨瘦如柴的老妪上前,用西戎话对陆钰说: “感谢神使替我们杀死恶贼。我这就安排人将恶贼的尸体丢出去喂您的奴仆。” 看着部落的妇人们将尸体抬出去,骑着马丢到了远方,甚至有人并不畏惧狼群,直接将尸体丢到了狼啸声传来的方向,陆钰问那位大巫: “你们不怕狼吗?” “狼哪有这些天杀的马匪可怕?狼饿了,最多叼走我们的羊。这些马匪却要我们的命。再说,那些狼不是神使您带来的吗?它们都是您的奴仆,自然不会袭击我们。” 陆钰觉得草原人的思维实在奇葩,他能说自己是被狼撵到这里来的吗? 陆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问大巫:“你们这里的男人呢?” 大巫悲戚的说道:“部落里的男人,都被右贤王老爷抓去当奴隶了,部落里只剩下咱们这些没用的妇人和孩子了。 神使今晚就在我们这里歇息吧?” 陆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跟他沟通的人,自然要逮着多问些祁连山的情况,于是答应了住下来,并且让幻影跟着那些妇女一起警戒狼群。 草原上的人,自有自己抵御狼群的办法,她们将被马匪撞得七倒八歪的栅栏一一扶起来,围着栅栏撒上了一种难闻的液体。 果然,当狼群靠近部落后,并未直接进来。 围着部落转了一圈后,就回到抛尸的地方,啃噬起那些马匪的尸体。 部落里的妇女们也不觉得害怕,从她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认为本该如此一般的自然。 大巫升起了火堆,拿出了羊奶,以及一些草原人自认为的美食招待陆钰和幻影。 “神使要去祁连山?可这里已经是狼居胥山了啊!” 陆钰额头上冒出两根黑线,他是怎么绕了个一大圈,拐到西戎王庭背后的呢? 第419章 以前是我被骗了 楚天骄这日才从军营中回到州牧府,就听到凤乙来报,说子辰找来了。 楚天骄知道子辰是跟着陆钰去金昌时,为了替陆钰引开暗夜司的暗探,跟陆钰走散的。 按时间,子辰早该找来了。 楚天骄在后宅的会客厅见了子辰。 子辰一身甘州百姓的打扮,满脸憔悴,哪还有当初上京城第一清倌人的风姿。 “子辰,你这是?” “楚大小姐,说来话长。我家世子呢?” “他留书说出去找东西,走了快一个月了,算着时间,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楚天骄还不知道,陆钰因为迷路,去了狼居胥山。 然后他想着既然来都来了,还不如帮他家大王打探一下军情。 如今陆钰已经混进了西戎右贤王的营地,哪里那么快就回得来了。 楚天骄问子辰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子辰这才说起自己的遭遇。 他当初跟陆钰走散时,原本是为了帮陆钰引走暗夜司的暗探追杀。 结果,刚把那些暗探甩掉,却发现了东夷女皇上官凤派出来保护陆钰的秋良木等人。 陆钰当初为了不暴露自己去找楚天骄,带着秋良木等人绕圈朝着蜀地走,好不容易将人甩掉了,才进的甘州境内。 秋良木等人也确实失去了陆钰的踪迹。 但是这些人出发前,就通过东夷的谍报系统,了解到了陆钰的人际关系网,推测出了陆钰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甘州。 子辰知道陆钰不想见这些东夷人,只得又带着这些东夷人开始溜圈。 他们一直溜到了关中,子辰假意要下江南,才将人给甩掉。 “你家世子为何不将人引来,杀了算了?” “世子说,这些人当初帮他挡了朝廷的暗杀,算他欠他们一个人情。 那个秋良木还一再跟世子保证,他们几个都没沾过离国百姓的血,所以世子才暂时不想杀了他们。” 楚天骄点头,“那你就住在府里等你家世子吧! 对了,凌寒冰在地牢里,谢容安既然是凌家人,你是他收养的,你去找凌寒冰聊聊,或许能问出自己的身世。” 子辰见楚天骄对他的态度很冷淡,知道是因为自己曾经认贼做父那段时间,做了不少的错事。 子辰已经知道谢容安告诉他的东夷生世是假的,根据谢容安收养他的时间,极大的可能,他是离国人。 子辰第二日就由凤乙带着,去了州牧府的地牢。 这段时间,已经没人对凌寒冰用刑了。 凌寒冰的伤势逐渐好转,人却像被剥了一层皮般,瘦变了形。 他的手脚都上有镣铐,镣铐上连着铁链,铁链焊死在牢房的墙体里。 虽然同在上京多年,但凌寒冰不好去烟花之地,所以他不认识子辰。 看子辰带了酒菜来,以为是楚天骄要处决他了,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子辰没有理他这句话的意思,让牢头开了牢房,搬了个小桌子过来,从食盒中取出酒菜道: “听说你出生胶州凌家,我是被凌家的三少爷谢容安养大的。 谢容安被杀了,他的养育之恩我就用这些酒菜,报到你这里吧!” 凌寒冰对谢容安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 不说他私底下查到的内容,光说南宁王府的案子,就是他亲自去南宁查办的。 “你是谢容安的养子?东夷人?” 子辰道:“我不知道我是哪国人。我十四年前记事起,就在离国。谢容安告诉我是东夷人,我去东夷那户人家查了,假的。” 凌寒冰审视着子辰的容貌,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你……你是凌家人?你长得跟我那位好大哥的一名小妾十分相似,她叫扇娘。” 子辰一怔,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会如此简单的就被凌寒冰道破。 他怕凌寒冰是为了出逃骗自己,追问道:“你说具体点。你大哥叫什么,那名小妾的具体情况如何?除了长得像,你还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凌家人的。” 凌寒冰冷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想跟你攀扯亲戚。 楚天骄知道,我虽然姓凌,但是我跟凌家其实有血海深仇。 凌家就是被我联合李伯昌灭门的。 告诉你是凌家人,其实就等于告诉你我是你的仇人。” 子辰听凌寒冰如此说,陷入了沉思,凌寒冰却不客气的拿起了跟前的酒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也不管酒菜里是否有毒,大口的吃菜,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还满足的打了个酒嗝。 等酒菜都用得差不多了,他才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楚天骄派来套我话的,你回去告诉她,大可不必。 我凌寒冰低估了她的狠辣,输得心服口服。 她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不用再耍什么花招。” 子辰摇了摇头:“跟楚大小姐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跟我说说扇娘是怎么回事吧。” 凌寒冰说:“你明日再给我送些酒菜来,我就告诉你。” 子辰道:“好,你先说,我让人明日给你送来。” 凌寒冰这才说道:“其实也没啥好说的。 我那位名义上的大哥,就是凌家二老爷的嫡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跟他爹一个样,贪花好色,只要他看上的女子,总会想办法搞回家。 那扇娘就是他抢回来的女子之一。 我之所以能记住她,不过是因为我大哥虐待我的时候,扇娘帮过我一次。 如果不是她,我当时可能已经被我大哥打死了。 ……” 随着凌寒冰的叙述,子辰脑海中出现了一位善良的女子,他心里有直觉,这名叫扇娘的女子,才是他娘。 “后来呢?她死了吗?” 凌寒冰表情有些不自然,讷讷道:“凌家被灭了满门,当时是李伯昌派人动的手,我不在现场。 我娘早死了,凌家已经没有我挂念的人,我没去看,那些死的人里面有没有扇娘。” 子辰想,那肯定是死了。 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得知父母双亡,还满门尽灭,子辰心里不是个滋味。 “按照你这么说,凌家不是啥好人?” 隔了多年,凌寒冰对凌家人的怨恨依然未减:“岂止不是好人,他们就是一帮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惜卖国的败类。 谢容安是凌家人,据我后来自己查探到的消息,谢容安应该早就跟凌家人相认了。 那几年两国商贸不禁,东夷客商跟胶州往来频繁,胶州又大量的往东夷倒卖粮食。 你以为李伯昌杀凌家满门,仅仅是为了杀人夺产? 他是发现了凌家就是胶州的蛀虫。 他在胶州的布防,被凌家人打探到,送到了东夷,才动了杀心。” 子辰已经听说了李伯昌被查的事,他好奇道:“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你为何只给楚大小姐李伯昌灭凌家满门的证据?不告诉楚大小姐真相?” 凌寒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只问我要李伯昌参与凌家灭门一案的证据,我就告诉她证据。她又没问我其他的,我为何要主动说?” 子辰突然觉得这凌寒冰,虽然身陷囹圄,表现得十分的乖顺,但一身反骨,其实并未被楚天骄制服。 “你就不怕我告诉楚大小姐?” “说呗,说了她最多就是杀了我,你觉得她敢关着我,还会放我出去吗?” 子辰不再说什么,他不知道楚天骄关着凌寒冰不杀的原因。 凌寒冰也不知道楚天骄会不会杀他。 确认了自己的身世后,子辰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如约第二日又给凌寒冰送去了酒菜,但却并未再去见凌寒冰。 他主动找到楚天骄,将凌寒冰说的话都和盘托出。 “楚大小姐,以前是我被骗了,以为自己是东夷人。 如今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差事,或者让我进军营参军,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楚天骄想了想道:“你不等你家世子回来,问问他的意见?” 子辰道:“我家世子反正也是听您的。” 楚天骄想到子辰一直帮着陆钰打理上京城的产业,又进过东夷的鹰刑司,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子辰,那麻烦你先替我管着甘州的钱庄吧。 这钱庄是当初为了方便甘州百姓借贷成立的。 但我认为钱庄的作用应该远不止于此。 你擅经营,麻烦你想想办法,看怎么将钱庄做大,多赚钱,但尽量只赚富户们的钱,对平民百姓,不得盘剥。” 子辰得了差事,很是高兴。 这说明楚天骄又重新接纳了他。 只要楚天骄接纳了他,他家世子,肯定会放下芥蒂,原谅他过去犯的错误的。 第420章 陆.萨娜玛.钰 狼居胥山是草原人的圣山。 每到冬季,就有大量的草原部落,迁徙到这附近来躲避严寒。 如今是春季,许多部落已经带着牛羊,去找寻更加肥美的牧场。 但驻扎在狼居胥山下的西戎右贤王王帐,是不会迁徙的。 西戎右贤王布扎托已经年迈。 他掌管着从北荒大草原到狼居胥山的大片牧场。 他的部落叫肯特部。在布扎托年轻的时候,他率领肯特部征伐统一了周围的几十个大小部落,才被西戎可汗招安,封为了右贤王。 如今,肯特部有五万勇士,十万部众,数不尽的牛羊,他们由几十个大小部族组成,围绕着狼居胥山分散放牧。 陆钰从马匪手中救下的黄羊部落,就是被肯特部落打残招安的部落之一。 因为黄羊部落是回鹘人,被肯特部落打败后,只能沦为奴隶。 男人为右贤王老爷放牧打仗,女人年轻漂亮的充作侍女仆役,年迈体衰的则会被丢回部落自生自灭。 黄羊部落的大巫,早年间做过右贤王的侍女,所以懂得西戎话。 陆钰已经知道这位大巫叫索玛,在他说自己有重要的神谕需要混进右贤王王帐营地时,索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帮助他。 索玛的孙子,尤西斯是右贤王的马夫。 这位壮实的回鹘年轻人,遵照索玛的命令,将化妆后的陆钰和幻影,带进了右贤王的营地。 陆钰深恨羊皮袄子,但是不穿羊皮袄子,他可能还未接近右贤王营地,就会遭到射杀。 所以,他只能忍耐着那浓重的膻味,换上了牧民的衣服,衣服外,套上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羊皮袄子。 这让陆钰浑身皮肤,如被火烙般难受。他心肝都绷紧了,胃液不停地翻涌,只能依靠十指紧扣手心时的刺痛感,来抵御那股恶心。 他心里不停地鼓励自己:“为了大王,一切都值得。” 尤西斯不停地回头看他,目光越来越热切。 陆钰以为索玛给自己穿的这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涂抹的两团红晕,编成无数根鞭子的头发,只是草原人的寻常打扮。 他也确实看见尤西斯的衣服,跟自己的差异并不大。 殊不知,他这身打扮,是草原年轻女子的标准打扮。 索玛认为,神使扮做草原男人,是无论如何都骗不过王帐营地那些守卫的,因为神使实在太干净了。 那种干净,不是涂抹点污物,穿件脏袄子,就能遮掩的。 没有办法,索玛只得将陆钰扮做了女人。 草原上的女子,相比于男子,还是要干净许多的。 将陆钰交给尤西斯时,索玛说:“现在您就是尤西斯的妹妹萨娜玛,你自小口不能言,是个哑巴,让尤西斯带您去见管事,寻一份差事吧。” 陆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又要男扮女装,想拒绝,又怕真被右贤王营地的人看出端倪,只得忍耐。 当马圈的管事见到陆钰时,眼睛一亮,吸溜了一下口水,就一口答应了陆钰留下来。 “萨娜玛,你以后就负责给王爷的龙驹刷毛吧!” 而扮做黄羊部落小伙子的幻影,被管事直接踹了一脚,骂道:“长得牛高马大的,不去打仗跑来放什么马?” 幻影被踹了一脚,依然岿然不动,陆钰怕他露出破绽,趁管事看不见时,在幻影的膝盖后面补了一脚,大力一扯,幻影这次摔倒在了地上。 尤西斯会意,跟管事解释道:“他是个傻子,打不了仗,帮着做点苦力还行。” 管事一脚踩在了幻影的屁股上,“竟然是个傻子?咱们这里的活,也不能让傻子做呀。万一喂坏了王爷的马,那咱们都别活了。” 幻影被管事踩在地上,刚要挣扎,陆钰蹲下了身,抱住了他的头,趁机捂住了他的嘴。 管事一看美丽的萨娜玛抱着地上的傻子,以为是萨娜玛舍不得这个傻子哥哥,眼珠子一转道:“好吧,就让这傻子留下吧!让他帮着抬水抬饲料。” 就这样,陆钰和幻影混入了右贤王的营地。 不过马圈离王帐还挺远,陆钰给右贤王刷了几天马,都没见到右贤王本人。 他倒是对右贤王的龙驹生出了觊觎之心。 这匹龙驹据说是大宛神马和白狼王的后代,通体雪白,神俊非凡。 最初陆钰靠近它时,被它踢了一脚。 不过随着陆钰每日给他洗澡刷毛,龙驹跟他逐渐的亲热了起来。 陆钰挠着龙驹的马鬃,在它耳边悄声说道: “你竟然比我还干净?每日我给你洗澡,你该如何报答我? 要不等我走的时候,你跟着我回甘州吧? 让你做大王的生辰礼物,可比雪莲花更珍贵,大王见了你,肯定高兴。 大王虽然有小红了,但大王要率领重甲骑,得配双马。 我看也就只有你,配给小红当从马了。” 龙驹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陆钰想拐走它的话,别开了马头,嫌弃的用屁股对着陆钰,仿佛在说:“你想得可真美!” 楚天骄这几日心烦意乱的,一方面是因为陆钰出去都一个月了,还不见回来。 另一方面,是甘州今年的雨水特别少,除了开春时下了几场春雨外,最近一个月,一直没下雨。 她努力的回忆前世,这段时间可听说过甘州出现大旱,却只记得这一年,豫州和关中等地,发生过大的洪涝,至于旱灾,还真没什么印象。 前世这时,正是几位皇子争皇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也许甘州确实发生过旱灾,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争储这件事情上,并未关注到。 楚天骄今年是准备囤粮,冬日跟西戎开战的,如果甘州出现旱灾,别说筹措军粮了,就是甘州的百姓,想要吃饱,都很困难。 楚天骄紧急将甘州下面十几个县的县令,都叫到了陇城,商讨对策。 从这些人的口中,楚天骄了解到目前旱情还不算太严重,只有武胜、平凉、天水几个县,出现了轻度旱情。 幸好甘州的水系丰富,有两条大江大河穿州而过。 楚天骄当即下令,全州开始挖水渠,不仅百姓开征劳役挖水渠,连甘州大营的士兵,也暂时放下训练,下放到各地去帮助挖水渠。 天水县县令有些抗拒,反对道:“不过才一个月没小雨,往年这时候,也雨水少。 进了五月后,雨水自然就多了。 春耕前才征了劳役修路,如今又修水渠。今年的劳役太重,这是劳民之举,我不同意。” 楚天骄问天水县令:“春耕前的劳役,是以工代赈,全凭自愿,发放工钱的。难道天水没有发吗?还是说你将我拨到天水的赈灾款,都挪为他用了? 只要发放了工钱的,又是自愿,百姓对春耕前的劳役,怎会有意见?” 天水县令梗着脖子怼道:“难道这一次州牧大人还拿得出钱来,让百姓有偿服役?” 楚天骄默然,她的确拿不出钱来了。 王庭这时候站了出来支持楚天骄:“不给钱就不服劳役了?以前张天河在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的吗? 楚大人行一次善举,你就要逼她次次行善,废除无偿劳役?这是什么道理? 修水渠,是为了预防旱情加重,咱们开了那么多的荒地,一旦真大旱了,岂不是全都白费? 你这时候反对修水渠,是什么居心?” 天水县令确实是希望楚天骄这一次仍然搞有偿劳役。 上一次州府拨款下去的以工代赈的钱,他一半作为工钱发给了劳工,一半,自然通过各种名目,扣下了。 不过他也没装进自己的口袋。 张天河才被杀,他暂时还不敢,这些钱现在躺在天水县的账簿上,就算楚天骄查出来,也不能奈何他。 因为楚天骄这个州牧只是暂代的,他琢磨着等楚天骄离开甘州了,这些钱自然就可以转入自家口袋了。 当然这些心思,他不能表露出来。 王庭背景虽大,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不足为惧。 他冲着王庭叱道:“老夫不过是不想劳民伤财而已,王县令你少血口喷人。 你们要征劳役,尽管征就是,如果引起民变,老夫概不负责。” 楚天骄紧盯着这位天水县令,冷声道:“你明日就回去贴出告示征劳役。 我过两日到天水瞧瞧,为什么明明是利民之策,到了天水,就会引发民变了?” 被楚天骄强大的气势紧盯着,天水县令心里一颤,暗叫糟糕,自己怎么把这活阎王招惹去天水了? 万一真被她查出点什么,岂不是自己小命不保? 于是,他立即换上了笑容,讨好的对楚天骄说:“州牧大人日理万机,不敢劳烦州牧大人亲自莅临,耽误您的时间。 挖水渠是好事,下官一定好好的跟百姓们说,绝不会让他们心生怨言。” 楚天骄看他转变得这么快,心知这个天水县令,肯定有猫腻。 不过她手上暂时无人可用,挖水渠和抗旱的事,又刻不容缓。 楚天骄准备暂时放他一马,留待以后再明察暗访这天水县令到底在天水搞了什么鬼。 第421章 等着看楚天骄的笑话 这天水县令,姓吴名拾遗。 在天水已经当了四年县令。 要说为什么其他县的县令都紧抿双唇,不敢吭声,唯有他敢跳出来跟楚天骄怼,其实是因为他是有背景的。 吴拾遗的妹妹,嫁给了上京康王府世子做妾,这天水县令的官职,就是康王府世子替他谋划来的。 康王府是皇室宗亲。 这吴拾遗自忖自己也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了,就连张天河做州牧时,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吴拾遗平日里在任上,钱没少捞,正事没多干,自楚天骄到任后,一来就以工代赈修路,在吴拾遗看来,楚天骄就是个人傻钱多,瞎折腾的主。 除了天水县令,其他十几个县的县令,虽然也有不赞成再征劳役的,但都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楚天骄从到甘州以后,各项政令都表现出了她的强势,她又有军权,这些人宁肯观望,也不愿冒出来跟她硬怼。 但等出了州牧府,情况就不一样了。 吴拾遗拉着平凉、定西、庆阳等地的县令,邀请他们去城里的茶楼一叙。 唯一被落下的,就是作为武胜县令的王庭。 这些人聚在一起,商讨着对策。 天水县令抱怨道:“不是我非要跟州牧大人作对,实在是我天水地貌复杂,不仅多山地丘陵,还有地堑梁峁沟壑,这水渠如何修,我是真没谱啊!” 此话一出,其他好几个县的县令纷纷点头。 甘州的地形确实复杂,很多的农田都是开垦在高处,河流却在低处,这引水问题,实在难以解决。 “这楚大人是从上京来的。上京地形平坦,与我甘州情况完全不同,这事咱们刚才应该跟州牧大人提出来的。” “刚那架势,谁敢说啊?你们忘了张天河和郭顺的下场了?” “要说这天气,也没州牧大人说的那么严重,说不定定过几天就下雨了。” “还是写折子吧,要把困难提一提的,免得到时说是我们不出力。” …… 几位县令议论纷纷。 他们在州牧府什么都不说,出了州牧府后,却纷纷觉得修水渠这事,困难重重。 而此时,楚天骄却正在跟楚清言商议引水的事。 “太姑奶奶,幸好当初你提醒我开荒的地方,多是河谷滩涂地区,这些地方引水相对容易。 但原来那些在丘陵高地上的农田,要引水可就困难了。 以往都是靠天下雨,农夫肩挑手抬背水浇灌。 一旦大旱,这些农田,基本上颗粒无收。 如何往高处引水,才是关键。” 楚清言想了想道:“我执政的时候,看到过一份折子。蜀地有人发明了一种筒车,可以将水一筒一筒的往高处引。 只不过那筒车所费人力颇大,制作又麻烦,没有推广开来。” 楚天骄闻言大喜,问楚清言可还记得那筒车的构造。 楚清言摇头:“时间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楚天骄立即叫来了凤甲,让她带着人去蜀地寻这筒车,如果有实物,就搬运一架回来。 最好能找几个会制作这筒车的工匠回甘州。 同时,楚天骄让商队管事乔兴跟着凤甲一起出发,尽量从蜀地多采购粮食回来。 凤甲和乔兴接了各自的差事,即刻出发。 楚天骄还是不放心,她写了折子给朝廷,提醒朝廷预防旱情和旱灾之后可能出现的洪涝。 这份折子送到了王丞相的手中。 王丞相最初倒是挺重视。 他让人查找各地州府的奏折,发现各地都没有上报灾情。 “毕竟是小孩子,没经过事,几天不下雨,就想到了旱灾。 不过肯如此用心政事,倒也值得鼓励。” 王丞相见到离阳侯,把楚天骄上折预警灾情的奏折,当做一件趣事,说给了离阳侯听,还表扬了楚天骄一番。 听到王丞相并未将自己闺女的折子放在心上,离阳侯皱起了眉头。 离阳侯的大手在王丞相的肩头一拍,将王丞相拍了个趔趄,不满道:“老王,我闺女说的话你别不信,你还是上点心吧! 之前跟你说了,今冬西戎多半会犯境,如果咱们这边受了灾,那可就内外交困了。” 王丞相这才慎重了一些:“你啊,把你那闺女的话向来当圣旨。小孩子到地方任职这才第一年,哪里就言出法随了?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会派人到关中去走一遭的。 看看到底有没有灾情。” 六皇子陆元清已经被立为了太子,王丞相虽然因王皇后的离世,伤心难过了一阵,但最近心情却是放松的。 他果然派了下属到各地去观察。 半个月后,这些官员回来禀报,并未出现旱情,关中前两日还下了一场雨。 甘州也下雨了。 虽然这场雨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却让楚天骄对旱灾的预测,似乎变成了个笑话。 各县县令纷纷派人到州府衙门询问,这水渠还挖吗? 楚天骄下令,挖! 她不仅要求继续挖水渠,还派了负责水利的官员,下放到各县,盯着各县开工。 这些县令们没有办法,只得贴出告示,开征劳役挖水渠。 百姓倒是意见不大,只不过都问可有工钱。 当得知没有工钱时,虽然失望,但往年的劳役都没工钱,还是听话的每家派了人到工地报道。 甘州大营的两万五千名士兵,除了重甲营以外的其他士兵,被派往各地,帮助当地挖水渠。 如此一来,有军队的人盯着,各县想要阳奉阴违是不可能的。 高处无法引水的地方,按照楚天骄的指示,水渠至少要挖到各村农田的山脚下。 这样百姓们担水上山,也可以少走许多路途。 除了水渠,楚天骄还责令各县派出打井队,下到各村打井。 “哪有什么旱灾,不过是州牧大人要做业绩给朝廷看而已。 如此贪功起衅、劳民伤财,楚家人,也不过如此!” 天水县令背地里,没少跟县衙里的人这么说。 不久以后,甘州就有了传言,说楚天骄在甘州实行苛政,劳役百姓,好大喜功。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逐渐被煽动了起来。 尤其那些富户和官吏,都在等着看楚天骄的笑话。 第422章 再不下雨,庄稼可都要遭殃了。 凤甲从蜀地派人送回来一份书信和图纸。 凤甲信中说,她到了蜀地才发现,这里的筒车,已经不依靠人力,而是借助水力驱动。 缺陷是送水的高度有限制,只能将水送到与筒车等高的地方。 楚清言看了信后感叹:“民间百姓的智慧,不容小觑。没想到过了几十年,他们已经想出了借助水力运转的筒车了。” 凤甲又说,筒车体积庞大,要运一架实物回甘州,颇有困难。 她正在说服两名会制造筒车的工匠,举家搬迁到甘州,稍后便会回甘州。 楚天骄拿到了筒车的图纸,如获至宝。 她立即召集了甘州的工匠来一起参阅。 在内行人的眼里,有了图纸,就基本有了轮廓。 要复制出来,虽然有难度,但不至于毫无头绪。 楚天骄让其中一位老工匠将图纸讲解给她听。 听完后,她皱眉道:“筒车安装在河边,直接取水上岸,灌溉农田,这对低洼地区太有用了! 蜀地中央是平原,如此一来,岷江水可以灌溉万顷良田。 但这不适合我们甘州。 甘州的农田,一半在山地和丘陵,不可能造那么高的筒车运水。 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好好的想一想,可不可以改进一下,如何将水从山底运送到山上?” 木匠们面面相觑,他们觉得州牧大人这是在给大家出难题。 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法则。 蜀人能借助筒车的高度,从河里取水上岸,浇灌农田,已经是壮举了。 州牧大人还想让这水上山,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楚天骄从东夷回来后,政务再繁忙,也会抽空学习玄清道长给她留的功课。 自从李匡提到云中观有一本启蒙书籍《云氏杂学》后,楚天骄就派人去了黟山,给玄清道长送信,问玄清道长她可不可以学《云氏杂学》。 结果玄清道长不仅让人带回来了《云氏杂学》,还带回来了一本叫《天工开物》的书。 玄清道长说这本书是祖师爷默写的,据说是一位奇人着作,里面有大量的手工艺和农学技艺,可能对楚天骄有用。 楚天骄空闲时都会翻阅这两本书,她知道了一种叫做“势”的力量,在她的理解中,山势也是一种势。 这种势是可以借的,也许这个“势”,可以让水违反只往低处流的规律。 楚天骄将自己的想法跟工匠们说了。 并且让人拿来了个带壶嘴的茶壶,灌满水后让工匠们看。 “大家看,我是在壶里注的水,为何壶嘴的水会和壶里的水等高?这一点是否可以利用在运水上? 大家再看,如果我用一块东西,堵住壶的这边施压,壶这边的水下去了,壶嘴这边的水却上升,这一点是不是可以用在运水上? 咱们可以用大毛竹做水管,设计一个像壶和壶嘴一样的结构。 靠近河水的地方依靠水力施压,是不是就能将水管里的水,送往高处了?” 楚天骄的话,让工匠们茅塞顿开。 她用水壶举的这个例子,通俗易懂,像这样的现象,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将这运用到水利灌溉上而已。 提供了想法后,楚天骄就将这事交给了工匠们去钻研。 过了几日,凤甲将蜀地的工匠也带了回来。 蜀地的工匠一听楚天骄的想法,兴奋道:“如此一来,筒车的作用就大大提升,筒车使用的数量,会大幅度减少。” 在工匠们热火朝天的研究水力运送问题的时候,甘州逐渐开始热了起来。 自从上一次下雨后,又有大半个月没有下雨了。 水车和水渠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低洼地区的水渠,逐渐开始贯通。 大河和渭河边,多了不少的筒车,百姓们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充满了好奇。 “那是什么?” “那是州牧大人让人造的筒车。据说是从河里取水用的。” “布雨降水这都是龙王爷管的事情,州牧大人将手伸进了河里,不会惹怒龙王爷吧?” “胡说,州牧大人就是怕干旱,才造的这筒车。” “万一惹怒了龙王爷,不给下雨,真发生干旱,这筒车运的那点水,能起什么作用?” “我都听人说了,人家蜀地早就用这筒车了,也没见龙王爷发怒。” “要我说,甭管什么龙王爷,这天该下雨就下雨,该旱依然旱。咱往年大旱时,可没惹怒龙王爷。” “……” 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都没见过筒车这种东西,说什么的都有。 又过了大半个月,依然没下雨。 这时,甘州的官吏和百姓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百姓们开始焦虑起来,田间地头里,总能看见老农蹲在田坎上,望着因为缺水,没精打采的庄稼长吁短叹。 “再不下雨,庄稼可都要遭殃了。” “之前也有近一个月没下雨,后来不是也下雨了吗?” “哪能一样,眼看这天开始热了,就算咱担水浇地,两三天地就干了,再不下雨,庄稼真要干死了。” “不会真被州牧大人说对了,会发生旱情吧?” 几个县的县令开始心里直打鼓。 天水县令吴拾遗却完全的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天水有渭河,怕什么?就算真干旱了,楚天骄挖的那些水渠,只能灌溉低处,能起多大作用? 种田就是看天吃饭,老天爷不给饭吃,贱民们饿肚子关我什么事?” 大河和渭河边的水车已经建了好几座。 楚天骄下令开始汲水,水车源源不断的将水送入了修建好的水渠中。 低洼地区的百姓们感受到了便利,对旱情的恐惧感,得以缓解。 这些百姓们成群的聚集在水渠边,看着潺潺的渠水,经过自家的农田,脸上浮现了笑容: “真没想到,州牧大人让建的水渠,还真的起了作用。” 但那些高处的百姓,依然恐慌。 他们开始肩挑手抬,一桶一桶的将水挑上山,浇入自家的田地,缓减旱情。 过了几日,一名工匠做出了一个可开关闭合的活塞装置,可以给水加压。 楚天骄一看,这个行啊,让其他工匠都帮着一起完善,又派了人去秦岭,砍伐了大量的毛竹,运回来。 经过无数次的改进,终于解决了将水运送到高处的问题。 还有个聪明的工匠,根据楚天骄利用山势往远处送水的想法,又设计了一些小机关,可以在运送途中,利用山势落差,补给水压,让水可以一节一节的运送。 当第一座山丘上的农田得到灌溉时,当地的百姓,将此视为神迹。 渭河水,被水筒车汲上岸后,经过活塞装置加压,顺着粗大的毛竹管道,运往第一座山头上的蓄水池。 又从这个蓄水池,冲击而下,带动另一个活塞装置,给旁边的水管加压,将水送往别的地方。 …… 百姓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可以不用下山到河边担水,水自己就可以上山,浇灌农田,供人饮用。 虽然只是在渭河边两座山头实现了引水上山,但这已经是奇迹。 此事迅速在甘州传播开来。 这以后,楚天骄再号召全州百姓一起铺设毛竹水管,修建筒车,往高处送水,百姓们不仅不抱怨劳役辛苦,反而情绪高涨。 有了这些毛竹水管,不仅旱期,就算是平时,他们用水灌溉农田,都方便许多了啊。 与此同时,乔兴也从蜀地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回甘州。 “大小姐,因为咱们大肆收粮,蜀地的粮价已经上涨了三成,还要继续收吗?” “收,三成不算什么,等蜀地的粮商意识到甘州开始干旱,粮价就该翻倍了。” 楚天骄让乔兴去蜀地收粮时,还没有旱情。 蜀地富庶,去年蜀地又丰收,大户人家的存粮颇多。 再过三月,早稻就可以收割了。 蜀地粮商推测,今年离国会是个丰收年,粮价必贱。 所以乔兴之前收购的粮价还算便宜。 楚天骄派出了军队,乔装成平民,跟着乔兴的人,从各地往甘州买粮。 州牧府的粮仓已经装满了。 楚天骄又让在甘州大营旁边,修建了更大的粮仓。 但这时候,楚清言来找楚天骄:“骄骄,咱们没钱了!” 第423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楚天骄从重生回来后,就致力于敛财。 她敛财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她深知,有了钱,才能养得起雄兵,才能做成许多她必须做的事。 过去的一年,她发财了! 她有了年出息几十万两的产业,还从某些富人的手中,坑来高达百万两的财富。 可是,这些钱财,如流水般,都花在了军队和补贴甘州民生上。 兴修水利,用的是州牧府的税收。 但大量囤积粮食,州牧府却没有能力承担这笔开销。 所有的购粮款,用的是楚天骄自己的钱。 楚清言告诉她,她又没钱了。 楚天骄扯了扯唇角,瘫倒在椅子上,指着自己的胳膊腿道: “太姑奶奶,你看我上街卖艺,能挣到钱吗? 要不我带着你一起? 我手拿火圈,你跟王舟舟小朋友负责跳火圈,你看能赚到钱不?” 楚清言鼓起了腮帮子:“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情调侃? 要跳也是你领着王庭和陆钰这些小猴子跳,我老人家腿短,跳不动!” 楚天骄双手扶额,仰天长叹:“天老爷啊!我怎么会又没钱呢了? 甘州为什么没有个三皇子呢? 再出个张天河也行啊! 难怪李伯昌爱杀人敛财,一分钱难道英雄汉,还有什么比杀人敛财来钱更容易的啊?” 说到这,楚天骄腾的坐直了起来。 “咦,别说,甘州真还有个小张天河!” 楚天骄摩擦着双手,让人去唤陆鼎峰来。 楚清言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又生出了打家劫舍的念头,心里为那个被她惦记上了的人默了个哀。 陆鼎峰被叫来,楚天骄关上房门,阴恻恻的问道:“太祖爷爷,让您去查的吴拾遗查得怎么样了?” 陆鼎峰一听是问他这个事,立即眼里放光,兴奋道:“查清楚了,这老小子可不得了,才到天水当四年县令,整出不少的事来。” 据陆鼎峰说,天水原来有一户人家姓方,是经营票号的。 方家人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他们的票号“富源昌”已经开得遍布甘州、蜀州和关中地区,在上京也有分号。 在甘州,方家可谓巨富之家。 但奇怪的是,从十几年前起,这方家就接连出事。 老太爷方德兴外出被山匪所杀,过了没几年,他儿子方成明又在渭水上行船时,触礁溺亡。 方家三代单传。 如此一来,这方家就剩下孤儿寡母。 唯一的血脉,便只剩下了一个瘫子方少爷。 四年前,吴拾遗到了天水做县令。 不知怎的,这方家少爷就娶了吴拾遗的庶女为妻。 县太爷家好好的女儿,竟然嫁给了一个瘫子,这事儿当时在天水十分的出名。 方家再有钱,那也是个商户,正常的官家小姐,谁会去嫁给一个商户?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瘫子? 那场婚礼在天水搞得挺盛大的,流水席足足开了十天。 说到这里,陆鼎峰开始卖关子,问楚天骄道:“小孙媳妇,你让我去天水打听吴拾遗,我一到天水,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这门亲事的流言。 那简直是说什么的都有。 你猜,这方家后来怎么了?” 楚天骄虽然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但不代表她不懂。 她皱着眉头道: “方家以为自己娶了一官家小姐做少奶奶,家里有了依仗。 殊不知,这是真的引狼入室。 这吴拾遗一副清高文人的形象,骨子里却是一个奸诈之人。 将庶女嫁进方家,必定是为了谋夺人家孤儿寡母的家产。” 陆鼎峰笑道:“确实如此。这吴家小姐才嫁过去不足三月,方家掌舵的老太太就病死了。 是不是真病死的,咱也说不清楚。 紧接着,方少爷的娘,方太太开始主事。 还好她家除了那个瘫子方少爷,还有三个女儿自小教育得很出色,帮着方太太打理产业。 可惜这两年,这三个女儿也接连出事,一个与人私通,嫁了出去;一个失足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至今昏迷。 方太太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 现在也就剩个小女儿,在帮着管家了。 自然,这吴家的小姐,作为方家媳妇,也逐渐的开始控制方家。 我去天水的时候,刚刚得知,这方少爷,前几日已经病危,天水的医生都看了,没两日好活了。 小孙媳妇,你说这事会会太巧了?” 楚天骄咧嘴:“估计现在方家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吴拾遗在天水只手遮天,方家就算有钱,以有心算无心,被夺产,也没几日了。” 陆鼎峰提醒道:“小孙媳妇,你不是没钱了吗?方家可是票号,如果有了方家的钱,咱们什么事做不得?” 楚天骄浑身一震,盯着陆鼎峰质问道:“太祖爷爷,你什么意思?” 陆鼎峰看楚天骄面露不悦,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咱们本来就要对付吴拾遗,这老小子把你上次拨给天水的赈灾款,截留了一半,不是啥好东西。 咱现在缺钱,不如吴拾遗把方家票号拿到手后,咱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除了奸,又得了钱,多省事。” 楚天骄面如黑炭。 “太祖爷爷,我若那么做,我跟吴拾遗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办法,就是让我纵容他人为恶,再以除恶之名夺产。 名义上我手上没有沾方家人的血,但你别忘了,我是甘州州牧。 方家是我治下百姓,为官一方,不能庇佑治下百姓,还纵恶行凶,只为了夺人家产。 我楚天骄宁肯明抢,也不做这样的恶心事!” 陆鼎峰被楚天骄严厉的态度说得也上了火气,挺直了腰背硬怼道: “小孙媳妇,这方家少爷眼看就要死了。等他死了后,那些家产,就算不落入吴拾遗的手中,也会被方家的那些族人瓜分掉。 咱们借吴拾遗的手取了,用来造福百姓,有何不可?” 楚天骄一挥手,不耐烦道:“不行!你这听上去虽然有道理,但我就觉得这是歪理。 我虽然是第一次当地方官,但我觉得官,不该是这么当的!” 楚清言看两人眼看要吵起来了,从榻上跳下来,扯了扯楚天骄的衣袖,让她坐下好好说。 然后才转身对陆鼎峰道:“祖父,我支持骄骄的想法。 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我楚家人做不来不择手段的事,过不去良心那道坎。 明知道人家孤儿寡母的在遭人算计,咱们如果还在算计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会违背了楚家人忠义的家训。 我看这样吧,咱们去一趟天水。 您手上肯定还有吴拾遗的其他证据,将他抄家了,应该也能抄出不少钱。 这些钱直接归属府库,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 至于那个方家,也可以去看看。 联系得上方家人的话,看能不能跟他们谈笔生意。 他们不是票号吗? 咱们问他们借点钱,等明年渡过难关了,再还他们。” 楚天骄听楚清言如此说,点头到:“这样好。” 陆鼎峰扼腕叹息:“你们楚家人就是轴,不懂得变通。等方少爷一死,方家一样完蛋,倒是便宜了方家那些穷亲戚了。 ” 第424章 二十三万两白银 “让太奶奶一块儿去看看吧!” 既然决定了要去天水,楚天骄就想到了那位病危的方家少爷,请洛霓裳一块儿去看看,虽说不一定能救活,但以何秀儿御赐的“医者仁心”之名,也能博方家人一个好感,接下来的借钱的生意也好商谈。 楚清言转头就叫凤乙,让她去岐黄会找何秀儿。 何秀儿如何很少回州牧府。 岐黄会馆那边有地方给她住,并且楚天骄让培训的那些军医,都拜了她为师,她在岐黄会那里布置了课堂上课。 凤乙还没来,楚天骄却又改了主意:“我也好些时日没有去岐黄会看看了,正好今日得闲,我去看看。 咱们明天一早再出发吧。” 楚天骄到了岐黄会,会馆前厅这边只有一位负责接待的下人守着。 “见过州牧大人,张大夫今日没来这边,何大夫在后面替一名患者缝合断手。” 楚天骄加快了脚步。 穿过后堂,进了一个院子,看见几名会馆的杂役,守着两名壮汉。 一看这两名壮汉的打扮,就知道定是陪病人一起来的寻常百姓。 如今何秀儿之名,已经在陇城医馆里传开。 但凡有医馆治不好的病,陇城的大夫,会推荐百姓们来岐黄会找何秀儿。 洛霓裳正好借这些患者,作为病案,教导学生。 楚天骄军务和政务不繁忙的时候,有空也会过来听课,所以会馆内的下人们对她都很熟悉。 杂役们向楚天骄行了礼,便退到了一边。 楚天骄在教室门口,找了件用开水煮过得麻布外衣套在了外面,再用同样洁净的麻布包裹住头发。 仔细的洗了手后,进入了教室。 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一间治疗室。 十几名跟楚天骄同样打扮的人围成个半圈,中间是一张治疗台。 洛霓裳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看到这根神经了吗?已经断了,咱们需要将它处理一下,再接上。” 楚天骄走了过去。 这处空隙本就是为了采光留出的位置,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洛霓裳显然意识到了光线的变化,她低着头骂道:“滚开!” 楚天骄讪讪的往其他人堆里一挤,并未因为洛霓裳的粗暴,而有任何的不快。 洛霓裳继续将那根神经缝合后,才抬头看见是楚天骄,只微微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始替那名患者缝手。 等手术做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洛霓裳让秦本拙将患者带出去,交给家属,并告诉家属如何护理。 她这才问楚天骄:“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两人出了这间诊疗室,楚天骄帮着洛霓裳脱掉外面沾了血迹的麻布袍子,丢到了一旁的筐里。 自己也脱下了那身麻衣,这才说道:“明儿跟我去一趟天水,有个病人想让你看看。” 洛霓裳问什么病人。 楚天骄道:“一个瘫子,说是病危了,具体什么病,还不知道。” 洛霓裳有些不高兴:“瘫子我可看不了。如果真是器官衰竭了,神仙都难治。” 楚天骄笑道:“借您的名声,去看看也是个交情。您现在可是神医,当初您在……那里对我说的一世遗憾,这不是找补回来了?” 洛霓裳在太庙中常跟楚天骄说,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将她娘的医术丢弃了,让她娘留下的医术断了传承。 如今重活一世,她自己有了神医之名,还能将鬼医之术传给徒弟,这确实弥补了她前世的遗憾。 洛霓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说来这一切,都归功于楚天骄对她的鼓励和提供给她施展的平台。 “行吧,那就去去吧。把秦本拙也带上。” 洛霓裳已经知道了秦本拙是渤海秦氏子孙,也就是她外祖家的后世子孙。 最初洛霓裳还是有些排斥这个晚辈的。 但看秦本拙确实有医药世家子弟的慧根,人又机灵勤奋,渐渐的,也就放下了芥蒂,将秦本拙当成了入室大弟子。 如此正合了楚天骄的意。 楚天骄将来上战场,是想带一名大医的。 但依洛霓裳的性子,让她随军,怕是有困难。 如果秦本拙学会了洛霓裳的一身本事,倒是刚刚得用。 第二日,楚天骄带着陆鼎峰和洛霓裳,以及一百亲卫,出发去了天水。 刚进天水县城,就将吴拾遗给惊动了。 吴拾遗在街上迎上了楚天骄,不知道是天气热了,还是官服太厚的原因,他的背上,已经被汗湿透了。 吴拾遗这人其实生得很周正,虽然已经四十几岁的人了,依然看不到什么皱纹。 白净的皮肤,下颌留着一绺小胡子,举手投足间,颇有点名士风范。 据说他三十岁才考中进士,妥妥的读书人出生。 看他这副形象,楚天骄心中默想:“难怪当初方家会信任他,与他结成亲家。” 进了县衙,楚天骄被请到了上座。 既然已经决定了收拾吴拾遗,楚天骄也不想跟他多啰嗦,让陆鼎峰拿了天水县的账本出来,丢到了吴拾遗的跟前: “吴知县,你胆子很大啊,连我州牧府拨下来的赈灾款,你都敢挪用?” 吴拾遗开始抹汗,心道:“果然是这事事发了。 幸好这帐还在县衙的帐上,说没花完,楚天骄能把他怎的?” 果然,吴拾遗开始了狡辩。 陆鼎峰将前两年的账册又丢了出来,里面包含了吴拾遗各种私自提高税额,加收杂税,挪为私用的证据。 天水县的一名账房也被带了上来。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冲着楚天骄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交代,吴知县在天水为官四年,一共从县衙挪用银两合计十二万三千四百零一两……” 这名账房,自然是陆鼎峰事先就收服了的,并以他的妻儿老小为要挟,让那账房偷出了那几本账册。 吴拾遗大惊,指着账房道:“你……你胡说!” 这账房也算他的亲信之一了,怎的突然就背叛了他。 他还不知道,如果用寻常官府手段,账房肯定不会背叛吴拾遗,可咱太祖爷爷出手,可不是那么讲规矩的。 在铁证面前,吴拾遗不认也只知道自己的官职肯定是完了。 不过,根据离国的律法,他这贪污公款数额,还真达不到砍头的程度。 最多就是夺了官职,流放几年。 吴拾遗梗着脖子道:“楚天骄,你别得意,这笔帐,将来总会有人找你算的。” 楚天骄侧头冷笑:“你说的是康王世子吗?你让他来找我算账看看,你问问他敢吗?” 吴拾遗不说话了。 吴拾遗被带了下去,关入了县衙大牢。 楚天骄的亲卫闯入了吴家抄家,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一共抄出来了二十三万两的白银和银票。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还真是啊!” 楚天骄一边看着亲卫们抄来的银箱,让贴上封条,运回陇城,一边感叹。 “可惜,这天水的县令,我该找谁来当呢?” 如今旱情逐日加重,天水一县之地,不能没有人主管。 “太祖爷爷,您就辛苦一点,先管两天。我这就写折子给朝廷,请王丞相给派个靠谱的人来。” 二十三万两白银,听上去很多。 这些银子都会直接冲入府库,弥补甘州府库的不足。 一州之地,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这二十三万两也只能暂缓燃眉之急,但要挪做购粮款,还是不够。 楚天骄让人给方家送了帖子,说是有事要登门拜访。 不到一个时辰,方家就派了人来请。 楚天骄带着洛霓裳和秦本拙,来到了方家。 一进门,就见到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妇,跪在地上磕头:“方吴氏见过州牧大人,民妇已经是出嫁之人,还请大人饶过民妇。” 哟,看着架势,方家是知道了吴拾遗被楚天骄拿下了的事,以为她这是来抓这方吴氏的。 第425章 方家的家业 这方吴氏身穿一件大红色折枝锦袍,头发做妇人打扮,年龄不大,却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虽然跪在方家进门的通道中央,口中说着向楚天骄求饶的话,但从那倔强的脖颈,和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其实不怕楚天骄。 楚天骄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正如方吴氏所说,她已经是出嫁女,就算吴拾遗犯了事,也牵连不到她。 说不一定,私心里,这方吴氏大权在握后,更希望能摆脱她爹的控制。 方吴氏如今是方家的掌家之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票号支撑,只要楚天骄没有她做奸犯法的证据,又能奈她如何? 楚天骄不再理会方吴氏,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一位少女的脸上。 刚才已经听这少女自报了姓名,方秀兰,方家的三小姐。 “方三小姐,我此行来天水处理公务,正巧听闻了一些关于方家的传闻。 听说方夫人缠绵病榻多年,方家乃是我甘州境内的积善之家,作为一州之牧,本官理因来拜望一番。 不知可还方便?” 楚天骄这话倒不是胡乱的吹捧。 这方家因为自己命途多舛,想要为家人积福,这些年来,还真的年年施粥捐款,铺桥修路,在天水当地,做了不少的善事。 这也是楚天骄愿意帮他们的原因之一。 方吴氏听楚天骄这话,明显的紧张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楚天骄到方家,可不仅仅是为了她爹贪污的案子。 方秀兰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见到楚天骄这位传说中战功赫赫却杀人如麻的州牧大人,心里既敬仰又害怕。 听到楚天骄如此说,小姑娘抬头,眸中闪烁着怯意,怯意中又带了些兴奋。 她清脆的声音响起:“谢过州牧大人,我这就带您去见我娘。” 楚天骄一抬手,方秀兰站起了身。 还跪在她旁边的方吴氏明显开始紧张,也要一起起身。 楚天骄喝道:“你先在这跪着吧,你父亲的案子还需审理,你是犯官亲属,本理应收押。 等我看完方夫人后,再带你回衙门问话。” 说完,楚天骄给亲卫使了个眼色,几名亲卫围了上来,将方吴氏围住。 院子中树影后躲着的那些粗壮下人,没有一个人敢冲出来为方吴氏撑腰。 洛霓裳和秦本拙跟在了楚天骄的身后,楚天骄向方秀兰介绍道: “这两位是岐黄会的副会长何秀儿大夫,和秦本拙大夫,这次正巧与本官随行,让他们一起去给你母亲和哥哥看看吧!” 何秀儿的名声如今果然好使,一听是她,方秀兰顿时激动了起来。 小姑娘俯身就要给洛霓裳下跪,被楚天骄捞住了,楚天骄说:“先到你母亲房中再说。” 方秀兰看向洛霓裳,眼中带着乞求: “何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和我哥。” 洛霓裳在没见到病人前,不敢断言自己能治,有些埋怨的瞅了楚天骄一眼。 “方姑娘,能治我就治。 据说你母亲和哥哥的病,已经请遍了天水的名医,都不得其法,我也只能先看看。”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方夫人的主院。 主院的院门紧闭,方秀兰拍门喊道:“开门,开门!来客人了。” 院门这才打开,一名健壮的妇人站在门口不耐烦的对方秀兰说道:“三小姐,跟你说过了,大夫说了夫人要静养,你这么大声的拍门,会吵着她的。” 方秀兰面有怒色:“滚开,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是州牧大人来了吗?” 妇人抬眼瞅了瞅方秀兰的身后。 楚天骄进内院并未带亲卫,只带了凤乙和凤癸两名武婢。 妇人不认识楚天骄,看来人中只有秦本拙一个光头像和尚一样的男人,就觉得方秀兰在说谎。 “三小姐,你少扯犊子,你要想见夫人,来就是了,可你带这么些外人来是什么意思? 少奶奶早就说了,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外客……” 看这妇人堵在门口啰里吧嗦的,不让方秀兰进的样子,楚天骄了然,上前就是一脚,将妇人踹到了一边。 这妇人被踹,开始撒泼。 她身后好几名仆妇想一起冲上来,方秀兰大喊:“这真的是州牧大人,方吴氏已经被州牧大人抓了!” 这些人一听这话,吓着了,不敢再动。 楚天骄给凤乙和凤癸使了个眼色,两人留在了院里,看着这些妇人。 楚天骄被带进了方夫人的房间。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袭来。 方夫人被方秀兰扶起,半靠在了床上。 她面色蜡黄,举手投足,似乎都非常的困难。 听方秀兰介绍楚天骄的身份和来由,方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只向楚天骄简单的欠身行了个礼。 方秀兰将吴拾遗被抓和方吴氏正被楚天骄拘在前院的事告诉了方夫人。 方夫人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有震惊,有兴奋,还有疑惑。 “多谢楚大人替我方家驱赶豺狼!” 这一次,方夫人向楚天骄一拜,真诚了许多。 楚天骄询问起了方夫人是否被方吴氏软禁。 方夫人流下了泪来。 “那个贱人,自嫁入我家后,先谋害了我婆婆,可惜当时我并未看出。 她父女二人,都是人面兽心。 然后又接二连三的谋害了我的两个女儿。 我这才发现了不对,可为时已晚。 这家里,都已经落入了她的控制,她还以成轩为要挟。 如果我敢违逆她,她就立即要了成轩的命。” 方夫人说的成轩,就是那位瘫了的方家少爷。 方夫人向楚天骄诉说了这四年来她方家被吴拾遗父女谋害的经过,可能因为情绪太激动,中间晕了过去。 楚天骄让洛霓裳上前给方夫人把脉。 洛霓裳把过脉后,面色凝重。 “她本就心力交瘁,又被长期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我先给她施针,将她救醒再慢慢治吧!” 方秀兰一听她娘是中了毒,放声大哭起来,跪在楚天骄脚下求道: “州牧大人,一定是那贱人给我娘下的毒,求你一定要将那贱人碎尸万段。” 楚天骄点了点头,承诺道:“放心,上天自有公道!” 洛霓裳将方夫人救醒后,楚天骄安慰她道:“这些事慢慢处理,不着急。 有我在,自然会还你方家一个公道。” 方夫人虽然感激楚天骄抓了吴家父女,但是她对楚天骄却并不信任。 只听她警惕的问楚天骄: “州牧大人到咱们方家,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方家的钱就如那摆在明面上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州牧大人大概也打听过了,我儿子是个瘫子,如今生命垂危。 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家里就剩下小女年幼,想让她护住这若大的家产,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州牧大人如果看上了我方家的家业,民妇愿意将家业献给大人。 只求大人能够给小女一条生路,并且让我那苦命的儿子,走得安详一些。” 楚天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方夫人把她当成了跟吴拾遗一样的来打方家家产主意的人了。 楚天骄并未否认自己看上了方家的钱。 她转身向方夫人介绍了何秀儿和秦本拙后道:“方夫人,刚才就是这位何大夫将你救醒的。 她说你中的毒,她可以解。 等会儿我们再去看看令郎。 其他的话,等何大夫替令郎看诊后,再说吧!” 方夫人最近一直被方吴氏软禁,还没听说过何秀儿的大名。 等方秀兰给方夫人介绍了何秀儿神医的身份后,方夫人懵了,抓住洛霓裳的手哀求道: “何大夫,救救我儿子,只要能救我儿子,让我方家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第426章 我不过是遵从本心而已 洛霓裳和秦本拙被方秀兰带着去见了方家少爷方成轩。 楚天骄则站在了方少爷的院子里,有些烦躁的望着从树影中透过来的阳光。 天气真的越来越热了。 才进五月,楚天骄只穿了单衣,站在树下,都觉得唇干舌燥。 头顶的梧桐树本该是枝繁叶茂的时节,却被烈日晒得没精打采的。 枝头有几只蝉扯着嗓子在鸣叫,楚天骄嫌吵,弯腰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子,对准鸣蝉,射了过去。 院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丫头受方秀兰之命,奉上了茶水。 楚天骄接过茶杯,吹了一下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 觉得温度还合适,才大口的喝下。 喉咙的干燥总算缓解了一些。 身旁的陆鼎峰知道她这是在忧心旱情,安慰道:“大小姐,你已经准备得够充分了,真大旱,甘州今年的损失,也比以往的旱情,好上太多。” 楚天骄摇头道:“还不够!若只是甘州大旱,或许还能撑过去。我担忧的是其他州,也会大旱,甚至大旱后,还有洪涝。 不仅是旱情,还有军粮,万一今年真有战事,咱们拿什么打仗?” 陆鼎峰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感叹道:“莫非老天真要亡陆家江山?” 楚天骄执拗的说道:“即使是天要亡陆家的江山,我也要护住这离国的百姓和大好河山!” 陆鼎峰一噎,他知道因为自己之前给楚天骄出主意,借着吴拾遗之手,占了方家家业的话,让楚天骄对自己不满了。 刚才两人关于旱情的讨论,看似都在忧国忧民,但其实出发点是不同的。 楚天骄在向陆鼎峰表明,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守护他陆家的江山,她是在为百姓守江山。 陆鼎峰挥手让方家的丫头退下。 树下只余下两人,陆鼎峰道:“小孙媳妇,那日我是急功近利了。 如今看来,你的办法更好。 若小基他娘能救下方家母子,方家肯定会为你所用。 即使不占他家的家业,有方家票号支持,一样可以解咱们银两短缺的困境。 这样做既不违背道义,又解决了问题,如此甚好!” 楚天骄转头盯着陆鼎峰,脸上并未因陆鼎峰的表扬,而露出欣喜,她淡然的说: “太祖爷爷,你误会了。在这件事上,我没想那么多,救方家,我不过是遵从本心而已。” 陆鼎峰的脸色,不自然的变红。 她相信楚天骄不是在装逼。 楚家人的脑回路,确实想不到那么高深的算计。 楚家人做事,向来遵从本心,看似精妙的算计,不过是楚天骄随心而为所致。 反而是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又落入了下乘。 陆鼎峰作为开国太祖,一向认为自己的格局,高于所有人。 但是,同样因为他是开国太祖,放眼望去,这离国的江山,是他的,这离国的百姓,也是他的,他不会觉得自己巧取豪夺有错,更不会觉得自己守护自己的江山有什么问题。 但在楚家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忠于职责,忠于百姓的风骨面前,他还是有一点自惭形秽的。 楚家人无疑是忠诚的,只是他们的忠诚,是“天下为公”思想下的忠诚,而非忠诚于他们陆氏皇族。 陆鼎峰突然觉得,他被迫托身在离阳侯府二等丫头桑葚的身上,也许是老天爷要他换一个身份,换一个角度,去面对这天下。 可真要转变“天下是我陆家的”观念,谈何容易? 楚天骄平淡的声音响起: “太祖爷爷,你不用多想,至少目前,咱们还是目标一致,殊途同归的。 陆元清人还不错,他当太子,我暂时挺放心。” 陆鼎峰松了一口气,暗忖:还好,那个小六子,虽然没有小孙孙好看,但是看着与人无害,只要他不乱来,楚家人肯定不会反。 方少爷的门被打开,洛霓裳站在门口,冲着楚天骄招手: “大小姐,您来看看!” 楚天骄和陆鼎峰跟着洛霓裳走进了屋子。 因为方少爷体弱,屋中门窗紧闭,十分闷热。 如此一来,这屋里的味道就很难闻。 药味混杂着汗味,形成了一种难闻的味道,楚天骄掏出了手帕,捂住了鼻子。 一位瘦得只剩骨头的少年,躺在床上。 如果不是睫毛还在颤动,楚天骄会认为那是一具尸体。 “大小姐,这位方少爷全身的毒,已经深入骨髓。 据我推测,他应该是在婴儿时期,就中毒了。 所以才会成了瘫子。 如果早几年找到我,即使不知道是什么毒,或许也能强行拔毒救一救。 如今,他这身子骨,根本就受不住拔毒之苦。 我也束手无策。 你对毒的了解,远胜于我。 你看看,若能看出是什么毒,或许还能先解毒,缓缓调理,多活几年。” 楚天骄因自己前世是被毒死的,所以对毒特别感兴趣。 她花在医术上的时间,确实没有钻研毒术的时间多。 加上她有东夷的《毒经秘典》。 东夷人最擅长的就是毒术,这本秘典是东夷毒术的集大成之作,楚天骄的毒术,确实在洛霓裳之上。 方秀兰没想到这位州牧大人,不仅带了神医来医治她母亲和哥哥,连她本人,都是位大夫。 她对楚天骄的感激之情,又拔高了一个台阶。 “楚大人,麻烦您给我哥哥看看……” 楚天骄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看见床边有洛霓裳的银针,直接拿起了一根,坐在了床沿上。 她掀开覆盖在方成轩身上的凉被,找到了那双骨瘦如柴的手,用银针在方成轩的食指上扎了一针。 这个病人实在是太瘦了,即使食指被扎破,都挤不出多少的血来。 楚天骄用一个小瓷瓶,装了方成轩的血,然后将瓷瓶放入了怀中,对方秀兰道: “在这我看不出来,等我回了陇城,需要做一些实验,才能确认这毒是什么。 这几日,就让何大夫和秦大夫留在你府上。 一方面,他们会治好你母亲。 另一方面,相信有何大夫在,你哥哥还能拖延些时日。 我会尽快搞清楚这毒的种类和解法的。” 方秀兰听楚天骄这么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楚天骄磕头,那感激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般,不断的涌出来。 楚天骄将她扶了起来,对她说: “方小姐,如今你母亲和哥哥都病着,方家就靠你撑着了。 方吴氏我会带走,但她留在方家的人,需要你自己清理。 等会儿你和你娘写一份状纸,把吴拾遗和方吴氏如何谋害你家的事,都写下来,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楚天骄事多,并不能在天水多停留。 她将洛霓裳和秦本拙留在了方家。 又将陆鼎峰留在了县衙,召集了天水的大小官员来县衙,当着他们的面,授权给陆鼎峰,让她暂代天水县令的职责。 怕有人搞鬼,楚天骄留了一半的亲卫在天水。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了,她才离开了天水。 一回到陇城,楚清言就将一份邸报递给了楚天骄: “骄骄,出大事了! 关中大旱,灾情严重,他们不像咱们早有准备。 关中的灾民在向咱们甘州涌来,怎么办?” 第427章 你闺女厉害! 在上京,王丞相接到各地灾情的上报时,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真该听楚家大丫头的话,提前让各地挖水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了。” 朝会后,王丞相碰到离阳侯,有些羞愧的想避开。 离阳侯却主动上前,王丞相避无可避,只好与他一起并肩出宫。 两人原本就是亲家,关系不错,离阳侯搂住了王丞相的肩膀,得意的说:“老王,当初我提醒你一定要重视我闺女的折子,没骗你吧?” 王丞相讪讪道:“没骗我,你闺女厉害!” 离阳侯脸上笑得灿烂,年轻的时候,他爱听别人夸他厉害,如今,他最欢喜的就是听别人夸他闺女厉害。 “这次有我闺女给你预警,你准备得肯定充分。关中和豫州的干旱,不会影响到西北军粮的供给了吧?” 王丞相老脸火辣辣的疼。 他做了啥准备啊? 他除了因为离阳侯的提醒,又派了一批官员下到各地去巡查,他什么都没做。 也幸好是他派了官员到各地巡查,才能此时知道旱情严重。 否则,可能只有等灾民涌到上京时,他才能知道真实的灾情。 那些地方官,不到火烧眉毛,是不会将灾情上报的。 “侯爷,不瞒你说,今年若有战事,西北的军粮,可能只有靠甘州和蜀地供应了。 江南和其他地区的粮食,得用来供应东线大军和赈济灾民。” 离阳侯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厚厚的巴掌拍在了王丞相的肩头,王丞相又是一个趔趄,满头黑线的抗议道:“侯爷,我这肩疾越发的严重了,还请您高抬贵手,下次换个地方拍。” 离阳侯收回了大手,瞪着眼睛道:“老王,你莫跟我扯这有的没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今冬难熬,让你提前准备好粮草。 西戎去年吃了败仗,今冬肯定是会再杀来的。 还有两月各地早稻开始收割,你必须先运一批去西北。 等到九月收割后,你得给我备足了大军出征的粮草。 甘州本就在受灾,你让我闺女给我准备军粮,这不是明着坑我们父女吗?” 王丞相也知道自己不在理。 但他确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是按照楚天骄的提醒,旱灾之后还有洪涝,那别说关中和豫州颗粒无收,可能连江南,都会减产。 他不是不想给西北大军军粮,而是无粮可给啊。 楚天骄拿着朝廷下发的邸报,仔细阅读。 邸报上说,甘州、关中和豫州地区,都发生了干旱。 这跟她之前上折子提醒朝廷的情况一致。 尤其以关中的干旱最为严重。 一个多月不下雨,还连日高温,庄稼在地里被晒死。 其他两个州的官府,这时候才开始组织抗旱,为时已晚。 目前打井取水,也只能保证人畜饮水,能浇灌的田地,数目稀少。 灾情严重的地方,春耕播种下去的庄稼已经被干死了一大片。 这些地方的百姓意识到了今年会颗粒无收,开始拖家带口的迁徙逃荒。 朝廷在邸报中做出指示,要求各地州府,做好安置灾民的准备。 “甘州也干旱,灾民会来吗?”楚天骄问楚清言。 “会,你在甘州兴建水利,这事也上了邸报了。朝廷让其他两州派出官员,到甘州来学习经验。如此一来,百姓也知道甘州有粮。” 全州兴建水利这么大的项目,楚天骄肯定是会报给工部的,工部还下派了两名水利专家过来,这种事自然是瞒不住。 如此一来,楚天骄又一次出名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为她为天灾做的准备。 但楚天骄并未觉得高兴。 她翻出舆图看,皱着脸道:“关中的灾民,若要进甘州,会从天水和庆阳过来。 先通知天水和庆阳,开始准备接收灾民吧!” 楚清言问:“真要接收啊?不如发点粮,让他们去蜀地吧,毕竟咱们也在受灾。” 楚天骄摇头道:“四叔是甘陕道总督,甘州和关中同气连枝。 楚家军中,多是关中子弟。他们的家人父老乡亲,逃荒过来,我不能不收。” 楚清言不再反对。 但她毕竟是最了解甘州账目和存粮的人,担忧道:“骄骄,如此一来,咱们买的那些粮食,还是不够。 我知道你存那些粮食,本来是为了西北大军准备的。 如今,粮食只能拿出来救济灾民了。 其他各州也受灾了,朝廷必定无粮派给西北大军,军粮缺口很大,这可如何是好?” 楚天骄盯着舆图,手指划拉着,指着一块地方道:“派支商队带着盐去西海高地,用盐换西海人的青稞和牛羊回来。 我再亲自去一趟北胡,跟北胡王做交易。 这一次我不要他的马,我就要他的牛羊。 下令让制盐工坊加大产量,如今咱们没钱,只有靠那些盐换粮食了。” 交代好安排后,楚天骄就一头扎进了后宅的药房内。 一夜后,她终于查出了方家少爷方成轩所中之毒。 当她一脸疲惫的从药房出来时,正遇到楚清言在院子里站桩。 虽然很抗拒习武,但是楚清言也知道身为楚家人,多少要会点拳脚的道理。 她前世其实也练过,只不过如今这身子,小胳膊小腿的,还得从头再练。 楚天骄走到楚清言的旁边,在她肩膀上压了压,看她依然能站稳不倒,点了点头。 “有进步,赶明儿让凤甲给你削一把木剑,你每天早上可以练练拳法和剑术了。” 楚清言站桩时间还没到,保持着姿势抬头问楚天骄:“熬了一夜了,不去睡会儿吗?” 楚天骄摇头:“不睡了,我吃过饭还要去趟天水。 早点把方家的事了了,才能腾出手去北胡。 现在才五月,灾情才开始。 灾民过来,路上还要时间。 趁着这会儿我跟北胡王做完交易回来,到了六七月份,如果不下雨,那时灾情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楚天骄陪着楚清言吃完早饭,只带了十名亲卫,就快马赶去了天水。 到了方家,方秀兰亲自迎了楚天骄进门,准备带她去方成轩的院子。 “多谢州牧大人带来了何大夫,经过她的治疗,我娘好多了。 现在何大夫和秦大夫,都在我哥哥的院子里。 我这就带州牧大人过去。” 楚天骄摆手:“不急,我要先见见你娘,问问你哥哥中毒的起因和时间。” 方秀兰只得带着楚天骄先去见方夫人。 方夫人今日的精神明显大好了。 一方面是洛霓裳给她排出了体内的一部分毒素,另一方面,是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人的精气神自然回来了。 见到楚天骄,方夫人想下床磕头致谢。 楚天骄阻止道:“方夫人不用客气,你还是就这么靠着说话吧,我有话要问你。” 方夫人这才稳住了身形,没有急着下床。 “民妇已经知道了州牧大人跟其他的官不一样。 州牧大人对方家的大恩,民妇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州牧大人有什么话就问吧!” 方秀兰亲自搬了张椅子到床前,请楚天骄坐下说话。 楚天骄问道:“方夫人,令郎所中之毒,是十几年前还在襁褓中时所中。 也是因为那毒,令郎成了瘫子。 这些你都知道了。 令郎中的什么毒,这十几年,你们请了那么多的大夫,查出来了吗?” 方夫人面容悲戚的摇头:“查不出来,大夫们也束手无策。” 楚天骄面容一肃,正色道: “令郎所中之毒,是东夷人的‘腐骨散’,这是我刚刚查验出来的。 这种毒,需要产在东夷的一种海中毒物为药引,是咱们离国人万万制不出来的。 我就想知道,方家跟东夷人有什么交集?” 第428章 民妇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天骄说方家少爷中的是东夷人的毒。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方夫人六神无主起来。 她觉得这不可能,甚至怀疑这是楚天骄为了贪方家的家产,故意想诬陷方家跟东夷人有关。 她抬头凝视着楚天骄,想从楚天骄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楚天骄也在看她。 “方夫人,你仔细的回忆一下,将当初的情况跟我说一说。” 方夫人有些犹豫,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州牧大人,您可能听说了,这十几年,坊间都传闻说我方家遭了诅咒。 那一年,我公公外出经商,遇到山匪,死无全尸。 紧接着没两年,我夫君又在渭水上行船溺亡。 我儿成轩是在我公公出事那年出生的。 成轩一生下来,本来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但是自我夫君出事后,有一日,我儿突然抽搐、口吐白沫,经大夫救治,虽然保住了命,却从此成了个瘫子。 正是因为我方家三代男丁,都接连出事,外界才有了我方家遭了诅咒一说。 我方家世代行商,恪守本分,虽然积攒了些家财,但从未为祸乡里,更不可能叛国勾结东夷人。 州牧大人说我儿中的毒是东夷人的毒,这……这民妇真的想不出我家跟东夷人有哪点牵扯了。 ……” 楚天骄听完方夫人的叙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方家票号,自你公公那一代起,就像如今这么大吗?” 方夫人道:“那时比现在更大,这十几年,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能力维持那么大的摊子,已经将江南、胶州、岭南的分号都撤了。 我方家从祖上开始经营票号。 到了我公公这一代,票号生意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即使在上京,‘富源昌’票号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楚天骄点头,“富源昌”票号鼎盛时期,她年龄还小,但她确实也听说过富源昌之名。 “你们票号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方夫人想了想道:“州牧大人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十七年前,我们‘富源昌’的上京城分号,发生过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将票号的账册全都烧光了。 这事差点引起挤兑,幸好我公公带着银子和总号的账目过去,才保住了‘富源昌’的声誉。 可我公公在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山匪,有去无回。” 楚天骄拧眉问道:“这么多年,你们方家就没怀疑过那场大火,跟你公公的死有关吗?” 方夫人道:“怎么没怀疑过?报过官,还请了人各种探查,可那有什么用?” 楚天骄明白,如果这事真是有人有心算计方家,如果背后还牵涉到东夷人,那以方家的势力,还真查不出来什么。 “方夫人,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去核实的。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推测,一定是东夷奸细通过你家在上京的票号做了什么事。 或者是背后有人想控制你们票号,才会让你方家三代男丁都相继出事。” 方夫人的脸吓得煞白。 “州牧大人,那吴知县才来天水四年,我方家就差点灭在他手上。会不会当初我公公和我夫君的事,也是他做的?” 楚天骄摇头:“那不可能,最多他也只是个棋子。 十七年前,吴拾遗还是个久考不中的秀才,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不过我会查查他这四年来迫害你们方家,背后有人指使没有。” 方夫人一咬牙,让人去叫了方秀兰来。 “秀兰,你将转让文书给州牧大人看看。” 方秀兰将一份转让文书递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苦笑道:“方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叫公然贿赂朝廷官员,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方夫人壮着胆子道:“州牧大人,这份转让文书,只要您签了,方家票号一半就是您的了。” 楚天骄将手里的文书递还给了方夫人,笑道:“方夫人,你不必如此。 如果我想贪图你们方家的票号,我就不会救你们母子了。 等吴拾遗占了你方家后,我再杀了他,整个方家的产业,都是我的。” 方夫人知道楚天骄说的是实话,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为什么楚天骄没有这么做。 她以为楚天骄是为了名声,有一种官员,确实是既要财,又要名。 楚天骄也没那么多时间给方夫人去瞎想,直接挑明道: “方夫人,你儿子的毒我能解,只是他就算解了毒,也终身不良于行。 你不用将票号送一半给我,我一样会替他解毒。 只不过,我本想等替方少爷解毒之后,再求方夫人一事,如今,看你误会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方夫人没想到楚天骄会拒绝,又听她说会给方成轩解毒,一时之间,情绪激动,脑海中乱成了一团,看着楚天骄,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就这么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了楚天骄脚边磕头道:“州牧大人,只要您能救我儿,我方家上下,愿为州牧大人肝脑涂地。 莫说一件事,就算要了民妇的命,民妇也愿意。” 楚天骄将方夫人扶了起来,柔声说道:“方夫人请起,你现在的身子,还不宜这么折腾。 你先听我说完。” 方夫人这才在楚天骄和方秀儿的搀扶下,躺回了床上。 楚天骄说:“方夫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如今甘州大旱,我昨日回到州府衙门,从邸报上得知,关中和豫州,也发生了大旱。 我的银子,都用来买粮了。 但马上就有关中的灾民,会涌入甘州,我准备的那些粮食,远远不够。 我现在只想向方家票号借些银两,去往蜀地、西海购粮,赈济灾民。 只不过这笔银子,我可能要明后年才能还得上。 我可以将我在上京城的产业,抵押给‘富源昌’。” 听完楚天骄的话,方夫人愣怔了半晌,而后一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民妇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民妇万万没有想到,州牧大人找上我方家,竟然是为了借钱赈济灾民!” 一旁的方秀兰看见她母亲的样子,也低下了头来,羞愧得涨红了脸。 昨晚,母女俩就私下里合计了,她们商量今日无论如何,要将一半的富源昌的股份,送给楚天骄,如此方能保命。 虽然当时方秀兰坚持认为州牧大人应该不是那种人,但是经过她娘的分析后,她还是怀疑了。 所以,那份转让的文书,是早就准备好的。 等这母女二人稳定住情绪,方夫人道:“楚大人,赈济灾民,是积福行善之事,州牧大人要多少银子,我方家有多少给多少。 并且,这笔银子,算我方家捐给州牧府衙门的赈灾专款,不用大人您还。” 楚天骄闻言大喜,赞道:“方家果真是良善之家,方夫人此举,定会有福报的。” 第429章 是康王世子吩咐我的 楚天骄当日便住在了方家,专心替方家少爷解毒。 这解毒之法,颇费功夫,一夜之后,楚天骄才精疲力竭的走出方家少爷的房间。 方秀兰也在外面等了一夜。 楚天骄接过方秀兰递过来的热茶,饮了一口后道: “你哥哥暂时没事了,但是他中毒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毒素早已深入骨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呆在这里给他解毒,我已将解毒之法,教给何大夫。 有何大夫给你哥哥解毒,并调理身体,半个月后,你哥哥的毒素应该能清除。” 方秀兰千恩万谢。 “多谢州牧大人。我娘已经让大掌柜先从‘富源昌’陇城分号调拨了二十万两送往州牧府。 这里是三十万两的银票,是我刚从天水总号调过来的,州牧大人您先拿过去急用。 稍后,待到我将‘富源昌’理顺,还会继续往州牧府捐款,直到灾情结束。” 楚天骄接过了方秀兰递过来的银票,让人拿了纸笔来写了捐款收据。 “方小姐,目前灾情紧急,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这份情谊,不仅我会记在心里,我也会让甘州百姓和关中的灾民,记在心里的。” 处理完这事,楚天骄这才要了个房间,歇息了三个时辰后,去了天水县衙。 一进县衙,就看见陆鼎峰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骂骂咧咧的训斥天水的县丞。 “糊涂东西,州牧大人昨日发了公告过来,让咱们准备安置灾民,我让你写个条陈给我,结果,你就想到了管州牧府要粮要物资?” 在县丞眼里,陆鼎峰不过是楚天骄的一个丫头。 看她坐在县太爷的椅子上,那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县丞很是瞧不上她,却敢怒不敢言。 毕竟,陆鼎峰让堂上站了二十名楚天骄的亲卫,这些亲卫,人人手里拿着杀威棒。 那架势,似乎是一言不合,陆鼎峰就会下令让亲卫们拿人打板子。 “桑葚姑娘,您既然觉得我这条陈写得不好,那您说,没有物资,咱能准备些什么?” 县丞心里在蔑视陆鼎峰:“一个屁都不懂的小丫头,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你那么能,你倒是说出个道道来啊?” 陆鼎峰哪能听不懂这县丞的话中之话。 她将手里县丞写的条陈砸到了县丞的脸上骂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安置灾民需要做些什么? 我让你写条陈,不过是考考你的本事。 若你有本事,也许我还向州牧大人推荐一下你,让你顶替了吴拾遗,做这天水的县令。 如今看来,你狗屁都不是!” 县丞一听这话,顿时后悔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这可是升迁的大好机会啊,难道就这样被自己白白的浪费了? 县丞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认真道:“桑葚姑娘,我这条陈上写的,不过是一些跟州牧府之间的勾连工作。 除此之外,在咱们天水县,首先应该划出一块地来,作为安置灾民的场所。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灾民都要在那里吃喝拉撒,所以,可以先搭建一些茅草屋,作为住宿。 施粥的大锅,棚舍,都要准备。 那些灾民远道而来,怕他们身上带了疫病,还需要修建茅厕,准备防疫的草药。 ……” 楚天骄站在大堂门口,听着这县丞的奏对,默默点头。 等这县丞跟陆鼎峰说完了,楚天骄才走了进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县丞一见楚天骄,赶紧的请安,自报家门道:“下官林源,江源县士子,甲子年同进士出生,见过州牧大人。” 楚天骄点头:“林源,你不错,好好干,只要做出成绩来,我不会埋没了你。” 这林县丞一听,大喜,他这算在州牧大人跟前挂上号了吧? 原本他对于天水安置灾民的事,不过是敷衍,有了楚天骄的这句肯定后,他顿感自己浑身是劲,誓要将这件差事给办漂亮了。 楚天骄挥了挥手,让林源退下后,才问陆鼎峰:“吴拾遗这两天你审了吗?审出什么东西来没有?” 陆鼎峰站起身,将县太爷的椅子让给楚天骄,侍立在一旁回道:“审他做什么?他那些事,不都清楚了吗?” 楚天骄道:“审还是要审的,你还得将结案的条陈报到州府,这些事现在只有你来做。 我已经将他的事报给了王丞相,稍后朝廷会派新的县令来接替你。 这段时间,我要去一趟北胡,劳烦你主持一下天水和赈灾的事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 楚天骄提出去一趟牢里,见一见吴拾遗。 吴拾遗被关了两天后,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 陆鼎峰也没有让人对他用刑,不过吴拾遗曾经多次请托牢头替他给家人送信,牢头不敢擅自做主,都报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自然没有同意吴拾遗往外送信,只派了人看紧了他。 吴拾遗被拉出了牢房,绑上了刑架,牢头搬了椅子来,请楚天骄坐下审讯。 楚天骄坐着问吴拾遗:“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怎么请康王世子来救你? 你到天水来做县令,是康王世子安排的? 他可交代过你什么事?” 吴拾遗是个读书人,虽然心思不好,但坏读书人还是读书人。 他跟那些受过训练的奸细还是有区别的。 一被绑上刑架,他就慌了神。 “楚……楚大人,你不能滥用私刑。” “这不叫滥用私刑,你的案子理应我审讯。 对了,我刚接了方家的状纸,现在就要在这审你和你女儿,合伙谋杀方家老太太,重伤方家二姑娘,软禁方夫人和方家少爷,企图谋夺方家财产一案。” 方吴氏虽然被楚天骄也抓了,但男女犯人并不关在一处,吴拾遗还不知道方家事发了。 这几日,支撑他信念的,便是就算自己贪污公款的案子被定了罪,他被夺了官职,只要有了方家的钱财,一样有人会帮他恢复自由身。 一听方家竟然将他们父女告了,吴拾遗觉得不可思议。 “方家都没人了,方家做主的是我女儿,谁给你写状纸告我?难道是方秀兰那个小丫头片子?那丫头胡说八道,楚大人莫要上她的当。” 楚天骄嗤笑一声。 “呵呵,吴拾遗,你少在这跟我装。方家的案子是我亲自去接的,你那女儿,如今就在隔壁牢房里。 具体你怎么坑害方家的,你稍后慢慢跟我这丫头交代吧。 我现在就问你一件事,你到天水来,算计上方家,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的?” 吴拾遗眼神闪烁了一下,拒不吐露实情。 楚天骄急着回陇城,没有耐心了,让陆鼎峰跟牢头直接上刑。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风骨气节这些东西,在吴拾遗身上,是一点没有。 才刚刚打了几下,吴拾遗就受不住了,交代了。 “是康王世子吩咐我的。” 据吴拾遗交代,他本在江南做官做得好好的,四年前回京述职时,康王世子将他叫到了王府,说给他安排了一肥差。 他便来了天水做县令。 临行前,康王世子点拨了他,说‘富源昌’票号的东家就在天水。 如果把他女儿嫁给方家少爷,那‘富源昌’便是他的了。 他立即明白了,是康王世子要‘富源昌’。 然后才有了后面那些针对方家的算计。 第430章 红颜祸水 楚天骄听完了吴拾遗的陈述后,交代了陆鼎峰将吴拾遗的案子审完报到州府衙门结案,然后出了牢房。 一路上,陆鼎峰问楚天骄:“小孙媳妇,我记得你上次遇刺,似乎跟康王府有关?” 楚天骄点头:“当日我祖母受了康王妃的撺掇,安排我跟徐家人在城外青竹庵见面。 这事本来隐秘,结果叶家的杀手却早已潜伏在了山顶。 当时,我以为是康王妃的无心之失,泄露了我的行踪。 如今看来,这康王府,水很深啊!” 陆鼎峰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康王府和叶家是一伙的?” 楚天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在想,方家除了方成轩中的毒是东夷人的毒,方夫人中的毒,是太医院都可以配得出来的寻常慢性毒药。 方家的事跨越了十七年,不知道前后是不是一批人在谋害他们。 现在还不能确定康王府是否跟东夷人有勾结,但是叶家是早就确定了,有东夷奸细存在的。 陆鼎峰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你遇刺那事,不是叶家和陆兆凌出手的吗? 会不会是叶家和我那龟孙府里有东夷人? 康王府跟叶家有勾结,受了叶家的怂恿对‘富源昌’动手?” 楚天骄颔首:“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方成轩的毒,一定是东夷用毒高手制的毒,算算时间,十七年前,上官鸿正好在上京。 这毒极大的可能是上官鸿制的,再将毒给了当初潜入方家的某个人,下在了方成轩的身上。 叶汀兰会制毒,就是上官鸿教的。 上官鸿不会无缘无故的教叶汀兰,一定是他跟叶汀兰有某种联系。 但叶林轩全家被东夷人灭门,他不可能跟东夷人勾结。 那么极有可能是叶家的其他人是东夷奸细。 结合叶汀兰的出身,我觉得叶汀兰的娘嫌疑最大。” 叶汀兰的娘,是叶家大老爷的妾室。 上官鸿是东夷曾经的鹰眼司的都统,长期潜伏在上京。 一年前,被楚天骄在太学查了出来,削成人彘,送入暗夜司后死了。 陆鼎峰问:“那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楚天骄道:“写信告诉我爹,让他提防一下康王府,暗中查一查。 这些魑魅魍魉,只要我们心里对他们多生警惕了,不足为惧。 再安排我们上京橘子庄的密探,盯紧了叶汀兰的娘。 要处置叶汀兰她娘其实很简单,只要告诉叶林轩她是东夷奸细,叶林轩就会将她碎尸万段。 但我偏偏想将这个钉子留着。 已经是明子了,留着才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看楚天骄心里有了计较,陆鼎峰不再多说这事,只问道: “小孙媳妇,我那小孙孙出去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回来?我老人家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听陆鼎峰提到陆钰,楚天骄心里也是一紧。 不过她还是安慰道:“应该无大碍,阿钰身手了得,人又机灵,即使遇到危险,也必定会逢凶化吉的。” 楚天骄和陆鼎峰,怎么都不会想到,陆钰此时,正好端端的在右贤王的营地里左右逢源。 他被黄羊部的大巫,化妆成了哑女萨娜玛,潜进了右贤王的营地养马。 花了好长时间,陆钰才搞清楚了右贤王家的情况。 还远远的瞧见过右贤王。 萨娜玛的美丽和干净,引起了营地内许多人的注意。 右贤王的女儿尼雅郡主将他调到了自己的营帐,让他做侍女。 尼雅郡主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右贤王获得了一次大捷,右贤王认为这个女儿是天神赐予的福气,很是宠爱。 陆钰觉得这小姑娘还不错,可惜了是个话痨。 也许正因为尼雅郡主是话痨,而萨娜玛是个哑巴,所以尼雅郡主才会如此的喜欢萨娜玛。 “萨娜玛,我大哥明日回来,他若也看上了你,我可保不住你了。” 尼雅对身旁牵着马的陆钰说道。 陆钰白眼望青天,懒得搭腔。 “萨娜玛,你是喜欢我二哥多一些,还是喜欢我三哥多一些?他们都向我要你,我谁都不想得罪,跟他们说你喜欢谁,就将你送给谁。 你可别生我的气。 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给我二哥或者三哥做妾,我也可以就近照顾你。” 陆钰发现尼雅郡主停下了脚步,只得也停了下来,看着她“阿巴阿巴”的胡乱比划了一番。 比划了些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偏偏这位尼雅郡主,是个奇葩,她总是自觉自己非常懂陆钰的意思。 只见小姑娘点了点头,拉住了陆钰的手道:“萨娜玛,我懂你的意思,你舍不得我,你想跟着我出嫁。 可你看,二哥和三哥才为了你又打了一架,我听说,他们都在暗自联络兵力,准备决斗一场。 这事如果被父王知道了,你就活不了了。” 陆钰朝着地面啐了一口,满心的不屑。 右贤王的两个儿子,确实都看上了美丽的萨娜玛,两人为了美丽的萨娜玛,三天两头的打架,亲兄弟,都快变成生死仇人了。 陆钰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深恨这俩兄弟,怎么还不火拼起来呢? 若这两兄弟开始带兵火拼,营地内必然大乱,他也好带着他的龙驹兄弟,趁乱逃走了。 离开甘州已经快两个月了,陆钰好想回到大王的身边。 “萨娜玛,你在想什么?”尼雅公主问道。 陆钰指了指前方,那里围着许多人似乎正在布置会场。 萨娜玛道:“明日我大哥会带着客人回来,父王说要为客人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晚会。” 陆钰又“阿巴阿巴”的比划了一通,尼雅郡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客人的身份,明日我带你去参加,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远远的会场那边,一个浑身缀满宝石的年轻人,正在指挥下人安排会场。 看见了尼雅郡主和陆钰的身影,兴奋的挥着手,似乎是想冲过来。 陆钰一把拽住尼雅郡主,将尼雅郡主甩到了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吹了个口哨,两匹马开始狂奔逃离这个地方。 “萨娜玛,你不用那么怕我三哥,我看他是真的喜欢你!” 尼雅郡主一边抓紧马缰,一边对另一匹马上的陆钰喊道。 “屁的真心喜欢!本世子稀罕他喜欢?”陆钰一边飞奔,一边心中骂道。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日,陆钰按照习惯去找他的老伙计龙驹唠嗑,结果巧遇了到马圈来选马的三王子。 三王子一见美丽的萨娜玛,惊为天人,当下就要将她扛回营帐。 这三王子虽然生得健硕,但也不是陆钰的对手啊。 陆钰也不敢露出武功,只能以灵巧避开。 陆钰翻身骑上龙驹,策马逃跑。 三王子也上了马,紧追不舍。 陆钰逃到了二王子的营地附近。 正遇见二王子在帐前与人摔跤角力。 龙驹是个桀骜的性子,看见一堆人挡了自己的去路,抬起马蹄就要踩人。 那时陆钰还想在右贤王营地呆下去,众目睽睽下,可不好伤人。 只得控制着龙驹,从那人的头顶跃了过去。 这精湛的马术,顿时迎来了一片喝彩。 陆钰可不想出这风头,装晕往马下滚,好巧不巧的就摔进了二王子的怀抱。 这一幕,正好就被三王子看见了。 三王子要去接过自己看上的萨娜玛,陆钰却扯住了二王子的衣裳。 二王子觉得自己英雄救美了,这骑着龙驹从天而降的美女,定然是看上了自己。 也不愿将陆钰交给三王子。 兄弟俩相争不下,陆钰挣脱开二王子的怀抱,委委屈屈的左看看,右看看,“阿巴阿巴”的嚷着。 两位王子这才知道了美女是个哑巴。 有人认出了这是尼雅郡主的侍女萨娜玛。 二王子派人去叫了尼雅郡主来。 要让尼雅郡主将这名美丽的侍女送给自己。 三王子也要妹妹将萨娜玛送给自己。 尼雅郡主也舍不得萨娜玛。 兄妹三人僵持不下时,陆钰“阿巴阿巴”的冲着哥俩比划了个双手互搏的动作。 尼雅郡主替他做了翻译:“萨娜玛说,想看看谁更厉害!” 于是,兄弟俩就打了起来。 从此以后,只要三王子骚扰陆钰,陆钰就会跑去找二王子。 若是二王子骚扰他,他自然就会去找三王子。 好好的右贤王营地,这段时间因为美丽的萨娜玛“红颜祸水”,被搞得鸡飞狗跳。 幸好,右贤王年迈,大王子又不在营地中,才没人将陆钰抓了问罪。 第431章 世子,你不是说只带走龙驹吗? 第二日,大王子阿鲁尔果然带回来了几名客人。 王帐营地像过节一般的热闹。 右贤王下令,要让客人看到右贤王部落的繁荣和强盛。 距离王帐营地不远的各部落首领和勇士们,都被召集了回来。 营地里乱哄哄的。 尼雅带着陆钰四处溜达。 陆钰看见了有两个小部落的首领在吵架,吵着吵着,双方打了起来。 两队人马虽然各自只带了十几人,却拉开了架势,骑上了马,开始了火拼。 陆钰饶有兴致的看着,觉得这样的火拼规模太小,偷摸摸地从地上捡了个石子。 当双方首领的大刀互砍的时候,陆钰手中的石子击出,正中其中一人的马腹。 那位首领的坐骑受惊,失去了控制,对方的大刀,直接砍在了他的脖颈上。 鲜血喷出,众人大惊。 尼雅郡主拉着陆钰的手往后退,嘴里说道: “糟了,这是野熊部落和落日部落,他们一见面就打,但归顺父王后,从未出过人命。 这下完了,野熊部落的首领杀了落日部落的首领,这两个部落一定会不死不休的火拼下去了。” 尼雅郡主派了人去叫大王子阿鲁尔来阻止这场火拼。 陆钰躲到了人群后面。 大王子阿鲁尔急匆匆赶到,带着自己的侍卫,硬生生的将两个部落正在斗殴的人分开,武力平息了骚乱。 陆钰仔细的打量着阿鲁尔,确定右贤王将来的继承人,非他莫属。 阿鲁尔年约三十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生得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这跟右贤王的其他两个儿子,完全不一样。 陆钰不想被阿鲁尔看见,躲在人群中尽量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尼雅郡主却将他抓到了跟前,带着他跑到阿鲁尔面前,叽叽喳喳的向阿鲁尔述说着事情的起因经过。 幸好阿鲁尔的目光,只瞟过了陆钰一眼,并未停留。 尼雅郡主要跟着阿鲁尔回王帐。 陆钰只得跟随。 到了王帐外面,阿鲁尔带着尼雅进去了,陆钰被留在了外面等候。 他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里面都在说什么。 他听见了笑声,听见了右贤王在跟客人介绍尼雅郡主,然后,他愣住了…… 因为他听到了东夷话。 这些客人,竟然是东夷人。 他们是来联络西戎人,对付离国的吗? 陆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听清楚里面都说些什么。 一会儿功夫,尼雅郡主一脸娇羞的走了出来。 陆钰紧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了王帐的范围。 “阿巴阿巴……” 陆钰比划着,指了指王帐。 尼雅郡主低头脸红,“萨娜玛,你是问我看见了谁吗? 我悄悄告诉你,王帐里是大哥带回来的东夷使者。 他们说东夷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邀请我去东夷玩呢。” 陆钰翻了个白眼,心道:“那你脸红个什么劲?东夷好吃的,好玩的,哪有我们离国多?真是没见识的小姑娘。” 虽然没有看见东夷来的使者是谁,但是陆钰猜到东夷人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跟西戎人联盟,好一起对付离国。 这可不行。 没碰到就算了,既然碰到了,陆钰肯定不能让他们的联盟成功。 陆钰又跟尼雅郡主比划了一阵,尼雅郡主道:“你又要去看龙驹啊?去吧去吧,你怎么就跟一匹马那么亲热呢?” 陆钰提着身上的侍女裙,撒腿就往马圈方向跑。 马圈四周,有几个帐篷,这里是马奴居住的地方。 陆钰先找到黄羊部大巫的孙子尤西斯。 幻影跟尤西斯住在一起。 看见陆钰穿着侍女服的样子,幻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帐篷里还有其他的马奴,看见幻影笑,也不觉得奇怪,谁让这个萨娜玛的哥哥,是个傻子呢? “萨娜玛,你来了?” 尤西斯眼睛一亮。 陆钰“阿巴阿巴”的指了指外面。 尤西斯拉着幻影傻子走出了帐篷,跟着陆钰到了僻静处。 陆钰这次狠狠地瞪着幻影骂道:“你再笑,下次我就让你扮女装!” 幻影强忍着笑,不怕死的说道:“那不能够,我这样子要是扮女装,非吓死人不可。也就世子您,天姿国色,才配扮成仙女下凡。” 两人说的离国话,尤西斯也听不懂说的什么,只觉得萨娜玛人长得挺好看,但嗓子怎么那么像男人? 看来,天神是公平的,不可能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一个人。 “幻影,别闹,有正事要做。做完了正事,咱们就得趁乱逃走了。” 幻影这才正色了起来。 陆钰换成西戎话,对尤西斯说:“尤西斯,你祖母让你帮我混进来时,可能跟你说我是神的使者,但其实我不是。 我是离国人,我要回离国去了。” 尤西斯并不意外的样子,点头道:“我早就猜到了萨娜玛不是草原人,听说在北荒大草原以南的离国,那里的人都很爱干净,我想应该就是像萨娜玛这样的。” 陆钰担心自己走后,会给黄羊部落带来麻烦。 他提议道:“尤西斯,我听大巫说过,你们是回鹘人。你们的部落一直被西戎人奴役。 我想问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带你们去北荒大草原放牧,那里的牧场已经长得很肥美了。 北荒大草原靠近甘州,我家就在甘州州牧府。 到了那里,我可以就近照顾你们。 ……” 当初尤西斯将陆钰带进来的时候,大巫就告诉了他,陆钰对他们部落的人,有救命之恩。 不管陆钰要做什么,都要听他的。 尤西斯点头,“如果能逃出去,我们当然愿意逃出去。 王帐营地里,还有一些我们黄羊部落的青壮,我想带他们也一起走。” 陆钰点头:“可以,你去联络他们。 然后你派人立即回去告诉大巫,让大巫带着黄羊部的妇孺往东南甘州方向走,沿途留下记号,我们稍后会追上他们的。” 等尤西斯走了,幻影问陆钰:“世子,你为什么要带上黄羊部落?” 陆钰指了指前方的马圈,马圈里有一千多匹上等良马道:“就凭你我两人,怎么赶得走那么多的马?” 幻影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世子,你不是说只带走龙驹吗?” 陆钰一脸的小傲娇道:“我说了要送大王一份厚礼的,一匹马哪够?偷一匹是偷,偷一千匹也是偷。 除了王帐马圈,哪里能让咱找到这么多的上等良马?” 陆钰开始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幻影,吩咐他该如何做好配合。 到了晚上,营地中央,升起了巨大的火堆。 美丽的姑娘们载歌载舞。 勇士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陆钰跟着尼雅公主也来到了会场。 尼雅公主的座位,离着右贤王不远,陆钰向王座看去,右贤王和客人,都还未入座。 陆钰的目光,又扫向了那些部落首领和各部落的勇士。 下午野熊部落和落日部落的火拼,似乎并未影响到其他小部落首领的情绪,他们依然兴致勃勃的在观看着歌舞。 陆钰戳了戳站在身前的尼雅郡主。 尼雅郡主回头。 “阿巴阿巴……” 陆钰一边“阿巴”,一边比划,指了指后方。 “萨娜玛,你要去方便吗?” 陆钰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别乱走。今晚你要是闯祸了,我可救不了你。” 陆钰刚刚站起身,王帐的帘子被掀起,右贤王领着客人出来入席了。 陆钰的目光落在了一人的身上。 “真是巧了,没想到上官烈竟然亲自来了。” 第432章 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 陆钰站在暗影里,上官烈并未看见他。 即使看见了,上官烈可能也认不出他。 谁会想到陆钰来了西戎,还混进了右贤王的王帐,当了一名侍女呢?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陆钰还是又戳了戳尼雅郡主,指了指她别在腰间的荷包。 尼雅郡主这次没有猜出来陆钰的意思,将荷包解了下来,打开递给陆钰。 “萨娜玛,你要什么?你自己找吧。” 陆钰从荷包里取出尼雅郡主的胭脂盒。 尼雅郡主惊奇的问道:“萨娜玛,你天生丽质,不是从不涂抹胭脂的吗?” 陆钰转过了身,用背影对着场地中央,打开尼雅郡主的胭脂盒,往自己的脸上胡乱涂抹了起来。 等他转身的时候,尼雅郡主笑出了声:“萨娜玛,胭脂不是这么涂的。你这涂得都快赶上猴子屁股了。” 陆钰才不管这些,他只是不想被上官烈认出来而已。 他将胭脂盒塞回了荷包,还给了尼雅郡主,挥了挥手,跑走了。 “萨娜玛这是去会情郎去了吗?我得去告诉三哥。” 尼雅郡主心里还是偏向于将萨娜玛嫁给三王子的。 上官烈等人受右贤王之邀入席,他并未坐到靠近右贤王的位置。 这次来西戎,正使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上官烈混在使团中,西戎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东夷的一位普通外交官员。 自从上次出征离国兵败后,东夷就把重心转移到了与北胡和西戎联盟上。 但西戎王庭似乎对联盟不是很感兴趣。 在他们看来,东夷人上次出征,竟然那么快就输在了离国的一个小姑娘手上,简直是太窝囊了。 这样的战力,根本没有资格跟西戎平起平坐的谈什么联盟。 上一次东夷派使者去西戎王庭,遭到了西戎王的羞辱。 西戎王甚至放言,如果东夷想保平安,最好让东夷女皇上官凤,嫁给他做可敦。 这样,东夷就可以得到西戎的庇佑了。 使者回到西戎后,这话被东夷朝廷视为奇耻大辱。 但上官烈一派的人,却有不同的意见。 他们认为西戎王之所以如此说,是倾慕女皇陛下的美貌,又不了解东夷的真实实力所致。 他们应该邀请一些西戎的贵人,到东夷做客,让他们了解了东夷的实力,大家才能平等的对话。 同时,上官烈准备从西戎的左右贤王着手。 据他了解,在西戎,左右贤王有着很高的话语权和战力。 只要说动了他们,透过他们可以影响西戎王的判断和决策。 所以这一次,上官烈才会亲自来见右贤王,希望在两国联盟这事上,右贤王能帮着说话。 在下午的会谈里,东夷使团向右贤王承诺,会送右贤王不少的物资,其中包括盐和铁。 盐铁这两样物资,是草原部落最缺的,右贤王立即答应了要帮着东夷人说话,并且同意了派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出使东夷看看。 上官烈目的达到了,心情舒畅的看着火堆旁的西戎女子跳舞。 右贤王派了身边的亲信翻译官荔波过来问:“使者可有看上的姑娘?” 上官烈知道草原部落有送女子到客人帐篷招待客人的习俗。 这说明右贤王将他们视若了上宾。 上官烈并不喜欢这些散发着膻味的西戎女子。 但他不愿拂了右贤王的好意,随手指了一个看着干净些的姑娘。 翻译官荔波笑着说他会安排好的。 荔波退了下去。 他路过三王子座位时,看见三王子和尼雅郡主在叽叽咕咕的说着话。 然后三王子就急匆匆的走了。 荔波早就听说了传闻,最近三王子为了尼雅郡主的一名侍女,与二王子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 看三王子满脸的怒容,不会又是去找二王子算账去了吧? 荔波环顾会场,发现二王子还真的不在。 荔波想到了右贤王说过,今晚招待东夷的使者,绝对不能出事,必须让东夷使者看到右贤王部落的实力。 荔波在想,要不要去通知一声大王子,让他管管两个弟弟呢? 算了,荔波决定还是自己先跟去看看。 荔波追着三王子,走了一段路后,莫名奇妙的膝盖一疼,摔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时,已经看不到三王子的身影了。 这时他听见了前面有人说话。 荔波靠了过去,听了一句就放慢了脚步,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因为他听到的是两个男人在说东夷话。 “今晚动手,王帐外的护卫你去引开。” “二皇子跟你进王帐杀右贤王,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还是换二皇子带着人在外面放哨,我进去取右贤王的人头吧。” “不用,二皇子的武功你还不放心。 二皇子都说了,只要拿到了右贤王的人头,送给西戎王,西戎王必定大喜,同意跟咱东夷联盟的。”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不是一家的吗?” “什么一家的,我们潜伏在王庭的暗探都查清楚了,西戎王最大的心病,就是右贤王部落强盛,随时可能威胁到王庭的安全。 谁要能杀了右贤王,谁就帮西戎王解决了心腹之患。” “这样啊,没想到西戎人也会勾心斗角……”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荔波惊出了一声冷汗。 被王爷奉为上宾的东夷人,竟然是来杀王爷的? 而且,这些使臣里,还混着东夷的二皇子? 这事可必须马上报给王爷。 荔波拔腿就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后脑遭受重击,晕了过去。 穿着马奴衣服的幻影和穿着侍女服的陆钰走了出来。 幻影问陆钰:“世子,你不是说引三王子过来吗?怎的变成这人了?” 陆钰道:“这人更合适,他懂东夷话。我也没想到他会跟过来。” 幻影又问:“这人丢哪里合适?” 陆钰想了想道:“丢到东夷使团的营帐附近藏起来吧。” 幻影扛上了荔波的身体,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钰拍了拍侍女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绕来绕去,看见了前面三王子的身影。 陆钰故意发出了动静。 三王子一回头,看见了陆钰,兴奋的喊道:“萨娜玛,你跑哪里去了?害的我一顿好找。” 陆钰“阿巴阿巴”的比划着,满脸愁容的指了指二王子营帐的方向。 比划完,还掏出手帕拭了拭泪。 三王子勃然大怒:“是不是二哥强迫你了?你怎么那么傻,明知道他觊觎你,你还跟着他去他营帐。” 陆钰一边摇头,一边“阿巴阿巴”,那样子,分明是有苦难言,又害怕又伤心。 三王子掰着陆钰的肩膀,心疼的问道:“萨娜玛,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是个奴仆,你又如何能够违逆他呢? 你跟他有没有……?” 陆钰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而后又跺脚,用手帕捂住了脸,发出了呜呜声。 三王子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还好,他还不敢将你怎么样。 萨娜玛,别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逃得了今晚,逃不了明日,对吧?” 陆钰的眼睛已经被自己用手帕搓红了。 三王子看着心疼,保证道:“不用等明日,我今晚就去召集人,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看。 让他保证,再也不能骚扰你。” 陆钰点了点头,楚楚可怜的送了三王子一个秋波。 三王子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萨娜玛是很美,可萨娜玛现在将自己的脸涂得跟个猴子屁股一样,这么抛媚眼,就连深爱她的三皇子,都有些受不了了。 “萨娜玛,你不用擦,我知道你这是为了躲避二哥,故意扮丑的。 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 陆钰闻言,忍着恶心,蹲下了身,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写了几个字。 三王子惊奇道:“萨娜玛,你竟然会写字?” 陆钰想翻白眼,心中暗自得意道:“写几个西戎字算什么,本世子精通六国语言,不仅西戎字,哪国字本世子都会!” 二王子看了陆钰写的字后道:“萨娜玛,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能在晚会时闹事,这样会让父王在使团面前没有面子。 我半夜偷偷的偷袭二哥的营帐,悄悄的将他绑了,再跟他谈判。” 陆钰竖起了大拇指,给三王子点了个赞。 第433章 放火,出发! 三王子要去做准备,陆钰比划着要回会场,两人就此分开。 等三皇子看不见他时,陆钰东钻西钻,钻进了一个帐篷中。 这个帐篷是关押野熊部落首领的地方。 陆钰将看守在外的两名守卫打晕,拖进了帐篷。 野熊部落的首领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躺在帐篷中。 陆钰用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将油灯凑到了野熊部落首领的跟前。 这粗壮的汉子正瞪着眼看着他。 “我是来救你的,你别吭声。” 陆钰用西戎话说道。 野熊部落的首领并不认识陆钰,也不认识萨娜玛。 所以陆钰不用装哑巴。 陆钰拔出了野熊首领嘴里塞的布条。 “你是谁?” “我是野熊部落的阿花,是您的子民。” 野熊首领不记得部落有个叫阿花的女子。 不过这没关系,他也不可能记住自己所有部众的名字。 有些部众生了女儿,会卖给王庭做仆役,这是常有的事。 “首领,我是王爷派去伺候那些使者的婢女。 我听到那些使者给大王子建议,说最好将你们这些部落首领,统统杀了,这样右贤王部落,才能真正的统一。 那个使者,真是太坏了。” 野熊首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这怎么可能?把我们都杀了,大王子不怕引起大乱吗?” “所以大王子说,得一个一个的慢慢杀,这不,下午借你的手,把落日部落的首领杀了。 明日就可以宣布你有罪,再把你杀了。” 野熊首领怒道:“我都说了我根本就没想杀落日首领,我们每次打架,都留有分寸的。 那是马惊了,我才失了手的。” 陆钰一脸郑重,继续捏着嗓子问道:“马为什么会惊了呢?那难道不是你惯常的坐骑吗?” 野熊首领一听,心中寒意顿生:“是啊,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坐骑啊,怎么会惊了呢? 我知道了,这是大王子设下的毒计,是他让我的马受了惊!” 陆钰赞道:“首领,大王子做得那么隐蔽,都被你猜到了,你太厉害了。” 野熊首领脸上升起一丝得意之色。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是就这么逃出去,怎么逃得掉?” “大王子要除掉的又不止是你,你不是跟乌拉部落首领是结义兄弟吗? 你拉着他一起逃啊!” “对,乌拉首领跟我情同兄弟,我若死了,下一个大王子要除掉的,就是他了。 可我该如何通知他呢?” 陆钰伸出了手:“你给我一个信物,我去帮你把人叫来商量。” 陆钰带着野熊部落首领躲了起来。 又拿着野熊首领的信物,将乌拉首领带了过来。 野熊首领最初跟乌拉首领说大王子想除掉他们时,乌拉首领并不相信。 陆钰插嘴说:“我们首领不会逼你相信的,不过是给你提个醒。 万一大王子要对你们动手,一定会发出动静的。 若是你们晚上听到动静,一定要警觉一些,大家一起逃走。” 乌拉首领将信将疑,但是他觉得也不需要自己马上决定。 他只需要先留个心眼就行了。 然后,乌拉部落的首领,又与白狼部落的首领关系不错。 他偷偷的将大王子可能会对付他们的话,告诉了白狼部落的首领。 …… 逐渐的,被右贤王招来的十几个部落首领,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们回到会场继续饮酒看歌舞,各怀心思,就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了。 这时恰好大王子阿鲁尔提议,让乌拉部落的首领跟自己比一场摔跤,为右贤王助兴。 草原男子玩摔跤,是晚会上必定会有的娱乐项目。 乌拉部落的首领擅长摔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大王子也喜欢摔跤。 这邀请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此时大王子阿鲁尔提出,乌拉首领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但他也不敢当众拒绝,只得出来应战。 两人在场地里扭打了起来。 陆钰也回到了会场。 尼雅郡主对他说:“萨娜玛,你快来看,我大哥要跟乌拉首领摔跤了!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你猜谁会赢?” 陆钰手里举着个银色的酒壶,“阿巴阿巴”的比划着,指着那些部落首领们。 尼雅公主问道:“你是想去给这些勇士们敬酒吗?” 陆钰点了点头。 尼雅郡主站了起来,举起了杯,对东夷使臣和那些部落首领们说:“尼雅敬各位一杯!” 大家都知道尼雅郡主是右贤王宠爱的小女儿,纷纷站起了身饮下。 陆钰趁机举着银酒壶,走了一圈,给所有的人满上了酒杯。 草原人喝酒,其实不用酒杯的。 他们习惯了用碗喝酒。 也就是因为今天是招待东夷使者,右贤王为了表示对东夷使团的尊重,才让人摆了酒杯出来。 陆钰走到上官烈面前时,上官烈看了陆钰一眼,发现是个脸涂得像猴子屁股般的西戎侍女,嫌恶的别开了眼。 手却挡在了酒杯上,意思是不用陆钰给他斟酒。 陆钰只得离开。 会场中央,乌拉首领和大王子的摔跤比赛,打得正酣,迎来了阵阵喝彩。 就在乌拉首领抓住了阿鲁尔的肩膀,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时,突然觉得自己一只手臂一麻,没了力气。 夜色中,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看到那名拿着银酒壶的侍女,从正在摔跤的二人身边经过了一下,本来已经落入下风的大王子,突然就发力了,不仅将乌拉首领压在了地上,还将他锁喉了。 大王子获胜了! 会场一片欢呼声。 乌拉首领神情灰败的下了场,经过白狼首领坐位时,与他耳语道:“那果然是个阴险之辈,咱们得小心了!” 晚会还在继续,右贤王毕竟已经年迈,先告辞回王帐休息去了。 东夷使团的人,也告退了。 大王子原本要再陪着各部落首领喝酒的,这些首领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喝醉。 大王子问大家为什么不喝。 白狼部落的首领替其他人回答道: “大王子,我们今早从部落赶过来,也有些疲乏了,喝不动了。” 如此一来,晚会就这么散了。 大王子安排这些部落首领回各自的帐篷休息。 野熊首领藏在了乌拉首领的帐篷里。 两人原本都不敢睡,准备熬过这一夜后,明早乌拉首领向右贤王告辞,野熊首领混在他的队伍中,一起离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整个营地都安静了下来。 乌拉首领却突然感觉到了腹痛。 “糟了,大王子给我们的酒里下了毒。” 野熊首领没有去参加晚宴,所以他没事。 “要不要紧?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现在就背着你逃走吧?” 乌拉首领还算有点常识,抓起一个水壶,猛灌水,给自己催吐。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帐篷外发出喧闹声:“不好了,三王子跟二王子打起来了!” 野熊首领探头往外看去,不远处,火光四起。 “三王子和二王子怎么会半夜打起来?” 刚刚催吐完的乌拉首领拽着他就往外跑,口中喊道:“快叫上我们的人,一起跑。 这哪里是三王子和二王子打起来了,不过是骗咱们的幌子,一会儿大王子就会带着兵冲营来杀我们的。” 十几个部落首领的帐篷都是挨着的,乌拉首领一叫,其他帐篷里正腹痛的首领们都冲了出来,叫上了自己的随从,开始往营地外冲。 “不好了,有人行刺右贤王,快抓刺客!” 王帐方向,传来了惊呼声。 守卫营地的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拦下了这些首领和他们的随从,双方交战起来。 营地大乱…… 两个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了马圈。 马圈里,跳出来二十几个黄羊部落的青壮。 陆钰低声问道:“尤西斯,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尤西斯道:“准备好了。他们都是我们黄羊部落擅长御马的好小伙儿!” 陆钰下令:“放火,出发!” 第434章 这下洗不清了! 上官烈从会场回到帐篷,帐篷里已经有一名西戎女子等在了里面。 上官烈今日与右贤王达成了协议,心情颇好,但身处异国他乡,他是不会让任何人近身的。 “你走吧!” 上官烈将那名女子驱赶出了帐篷。 今晚他确实喝了不少酒,和衣躺下后,不久就睡着了。 即使在睡梦中,上官烈都是警醒的。 当外面传来嘈杂声时,上官烈握住了身边的剑,腾的跃起,冲到了门帘后。 他这次扮演的是寻常的外交使臣,为了不让西戎人看出端倪,帐外并没有亲兵守卫。 侧耳倾听了一下,确定声音较远,上官烈探身出了营帐。 为了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上官烈拐过了几个帐篷,看见了远处有火把的光亮在晃动。 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在喊,说是二王子和三王子的人打起来了。 原来如此! 别人的家事,上官烈不想掺和,他转身往回走。 然后,他又听到了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 “抓刺客,有人行刺右贤王!” 上官烈心里一咯噔,右贤王遇刺了? 这可是大事。 自己刚跟右贤王达成协议,这时候若右贤王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上官烈下意识的就往王帐方向跑去,想打听一下右贤王是否安好。 恰在这时,一队西戎士兵迎了过来,领头的人看见独行的上官烈,一挥手喊道:“抓住他!” 上官烈用他有些生疏的西戎话辩解:“我是东夷使臣,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能抓我。” 西戎士兵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说道:“抓的就是你,刚才刺客就是往东夷使团驻地方向逃了。” 上官烈心里暗叫糟糕。 在战与降之间,他脑子里迅速的计算着利弊,最后,他还是不想放弃跟右贤王部落的合作,丢掉了手中的剑,举起了双手。 “我不是刺客,我是东夷使臣,你们误会了!” 上官烈被绑了起来,他口中依然在大喊着。 这里离东夷使团的驻地并不远。 其他的东夷使臣也早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了。 有些人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上官烈的喊声。 “糟了,是二皇子!” 东夷的使臣们赶紧的寻着声音,追了过去。 此时,营地内已经开始大乱。 各部落的首领们也被当做刺客,正在跟守卫营地的护卫们作战。 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兵马,拉开了架势在夜战。 大王子先去看了王帐里受了惊的右贤王。 刚才确实有刺客想行刺右贤王,可那刺客只是在王帐外射了一箭,惊动了守卫王帐的卫士,就逃了。 右贤王毫发无损,只不过本就年迈,正跟一位年轻的女子行事时,被帐外侍卫一声“有刺客”给惊吓了。 大王子问清楚情况后,放下心来。 然后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二王子和三王子打起来了。 右贤王和大王子都很生气。 大王子只得率领自己的人马,赶到两位王子火拼的地点,去将他们分开。 几位王子都是有自己的亲卫力量的,这些人兵强马壮。 大王子想分开两个弟弟的人,只能加入混战,将两队人马冲开。 一时之间,王帐营地内,杀声震天。 就在此时,马圈附近,燃起了熊熊大火。 右贤王的一千多匹上等良马,冲了出来。 马背上,影影绰绰看到一些穿着马奴衣服的身影。 马圈的管事焦急的喊道:“怎么回事,快把马儿抓回来。” 尤西斯冲着管事喊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带着人去将马匹追回来。” 马圈管事催促道:“快去,快去!” 美丽的萨娜玛,骑在龙驹身上,跟在尤西斯的身后,冲着马圈管事“阿巴阿巴”的比划。 马圈管事喊道:“萨娜玛,你能控制龙驹,龙驹能追上那些良马,有你帮忙,我就放心了。去吧,去吧!” 美丽的萨娜玛,骑着龙驹,向着马圈管事挥了挥手,策马向那些受惊的良马追去。 大王子派人来问马圈管事怎么回事。 马圈管事道:“饲料着火了,马儿受了惊。 不过不用担心,尤西斯和萨娜玛已经带着龙驹去追回那些马了。 龙驹是这些马的头马,有它在,这些马儿会跟着回来的。” 大王子此时刚将两个弟弟的队伍分开,还要带着两个弟弟回王帐,接受右贤王的惩罚。 营地里现在乱哄哄的,他也没空管这马匹的事。 听到马圈管事保证不用担心,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大王子一手拎着一个弟弟,怒斥道:“你们这样手足相残,到底是为了什么?” 二王子不服气道:“是有人给我报讯,说他今晚会来偷袭我。我埋伏在营地,结果他真的带着人来了。” 三王子恨声道:“什么偷袭你,我是要来打服了你,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准再骚扰我的萨娜玛!” 大王子觉得头疼。 在两个弟弟的屁股上各自踢了一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竟然是为了个女人,半夜搞得鸡飞狗跳的!” 正在这时,看守营地的护卫首领飞奔而来,跪在大王子面前禀报道: “大王子,不好了,野熊部落、乌拉部落和白狼部落这些首领们,带着人冲营跑了!” 大王子阿鲁尔觉得莫名其妙:“他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护卫首领禀报:“我们听到说有人刺杀王爷,正好遇见他们,他们突然就对我们发起了攻击,应该是他们刺杀了王爷。” 大王子神情一凛,复又摇头:“没道理啊,无缘无故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派人去追回来。” 那些部落首领,都是英勇善战的勇士。 包括他们带来的那些随从,个个都骁勇无比。 十几个部落的人聚集起来,也有两三百人了。 这样的一帮人冲营,在大王子还未赶到时,就已经冲出了营地,逃之夭夭了。 可想而之,他们回到营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的带着部众迁徙到远离王帐营地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算过几日右贤王发现黄羊部落跑了,也会以为黄羊部落的人,是跟这十几个部落一起逃的。 跟这战力强悍的十几个部落比起来,黄羊部落毫无价值。 右贤王要派兵去追,也会先追野熊、乌拉、白狼这些部落。 大王子带着满头雾水,拎着两个弟弟刚刚回到王帐。 就见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向着他冲来。 右贤王的翻译官荔波刚被人在东夷使团驻地附近发现,救醒后,立即冲向了王帐准备报讯。 一看见大王子,荔波放声喊道: “大王子,不好了,东夷使臣是来杀王爷的!” 刚刚被王帐护卫们抓住,捆绑着带回来的上官烈,听到这一声喊,打了个寒颤:“这下洗不清了!” 第435章 你要不敢跟楚大小姐对战一场,你就是孙子! 有龙驹和那二十几名善于御马的黄羊部落青壮在,一千多匹上等良马,老老实实的形成队列奔跑着。 陆钰带着人马骑行了一天,追上了黄羊部落的妇孺们。 陆钰向黄羊部落的大巫卓玛致谢。 “卓玛,我带你们去北荒大草原,那里靠近我家大王的地盘,你们可以在那里放心的放牧。” 不管陆钰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卓玛坚信,陆钰就是天神派来拯救黄羊部落的神使。 “天神的旨意,会借助不同身份的人传达,这并没有冲突。”卓玛道。 陆钰看见了自己的坐骑“小白”。 小白想要靠近陆钰,被龙驹的气势震慑,只能远远的跟着。 陆钰换回了那身月白色的锦袍,重新束了发,骑在龙驹上,飘然若仙。 尤西斯有些失落的问幻影:“萨娜玛原来是位公子啊?” 幻影早就知道尤西斯对萨娜玛起了些心思,心里觉得好笑。 他在右贤王营地待了两个月,已经能说简单的西戎话了。 幻影叮嘱尤西斯道:“你可千万别让我家世子瞧出你的心思,否则他可不会手软的。” 尤西斯打了个寒颤。 想想这一次逃出王帐营地,这位离国世子的精妙算计,他就觉得胆寒。 这人到底有多少个心眼啊? 如果谁要是被他惦记上算计,那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陆钰一想到可以回去见到大王了,就满心欢喜。 他挠了挠龙驹的脖子道:“兄弟,等见到我家大王后,你就跟着我家大王了,这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你不知道,我家大王是多么的威武。 多少马儿想给她当坐骑,都没有资格。 对了,你以后如果见到李匡家的大黑靠近,一定要飞起一脚将那不要脸的色马踹开。 你要争取娶到小红当媳妇儿,听到了吗? 也只有你能配得上大王的小红了。” 龙驹似乎听到了陆钰要给他介绍媳妇儿,傲娇的扬起了脖子,长嘶了一声。 身后马群里的母马们立即兴奋了起来,纷纷要往前拱。 陆钰拍了一下龙驹的马头骂道:“没让你这时卖弄风骚!” 被陆钰惦记上了的大黑,正在往小红跟前凑。 楚天骄给北胡王大贺氏摩吉送了一封信,约他在北荒大草原见面。 甘州至今滴雨未下,楚天骄虽然在甘州大兴水利,又派人去了蜀地购买粮食,但因为预测到会有关中的灾民涌入,这些粮食还是大大不够。 楚天骄准备找北胡王采购一批牛羊,顺便商议今冬双方共同抵御西戎的事。 她带着甘州大营的六千士兵,进入了北荒大草原。 李匡不放心她孤军深入,也主动请缨跟着来了。 “小师妹,穿过这片牧场,就要到阴山了。 大贺氏摩吉约你在阴山脚下会面,会不会有诈?” 楚天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傲然道:“有诈又如何?他们就是我的底气。” 李匡有些担忧的说:“可咱们毕竟只有六千人。” 楚天骄露出一笑:“三师兄,你想多了。我了解草原人的习性。他们的王帐,经常会设立在牧草最肥美的地方。 阴山虽然又叫七十黑山头,但只要不进山脉里面,并不可怕。 阴山外面的牧场,恰恰是北胡最肥美的牧场之一。 当然,北胡王如果想对我不利,也有可能藏兵阴山中,趁我不备杀出。 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 李匡点头,正色的叮嘱道:“小师妹,你一定要记住,万一有危险,你要带着亲卫们先走。 我来断后。 你的生死,关系着甘州的几十万百姓,不可轻易意气用事。” 楚天骄淡然一笑,没有反驳。 她觉得李匡自从经历了李家的事后,性格变得沉稳了许多,这是好事。 前一阵楚天骄接到离阳侯的来信说,李家的案子已经结案。 李伯昌拿出了凌家当年通敌的证明,凌家被灭门一案,李伯昌脱罪了。 但是因为陆兆凌残了,彻底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李伯昌还是深受打击。 皇帝依然信任和倚重李家。 李伯昌已经拿回了东线的控制权,如今雍平关和临海城,都归还给了李伯昌节制。 不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李伯昌并未撤换掉马大壮和郑闯,依然用楚家的人,担任着这两个重要关口的守将。 “李家这是在示好。”楚天骄回信给离阳侯说。 毕竟陆兆凌倒了,陆元清当了太子。 李伯昌必须为家族的经后考虑。 一朝天子一朝臣,陆元清明显跟楚家亲厚,李伯昌没有必要这时候得罪楚家。 “陛下前段时间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不知道可有大碍。” 离阳侯在信中还说。 楚天骄算了算时间,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年底,成宗皇帝就该去太庙报道了。 不知道这一次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小师妹,你在想什么?”李匡问道。 楚天骄指了指前方的牧场道:“看来干旱并未波及到北荒大草原。 这是好事。 我在想,咱们的两万五千名士兵和战马,闲下来后,都可以带到草原上来训练。 这样至少可以节约不少的饲料。 亦或者,我干脆将甘州大营,搬到边界外的牧场上。 若是能召集一部分的灾民,让他们到草原上替咱们的军队放牧,这样既可以解决一部分灾民的吃喝问题,又可以供给军队的肉食和马匹的饲料。” “小师妹,你总是能想出一些奇思妙想,这个办法好。若是等我们回去时,旱情仍然没有缓解,就可以着手迁徙一部分灾民到草原上。 不过,这要决定于咱们这次能买回去多少的牛羊。” 队伍开始继续赶路,过了一会儿,楚天骄一边骑马,一边喊道:“还是不妥,咱们离国的百姓,只擅耕种,不擅放牧。要是有一些草原牧民能带回去教他们放牧就好了。” 阴山下,大贺氏摩吉和他的臣子们正在商讨与楚天骄会面的预案。 大贺氏摩吉道:“甘州的州牧说,想用盐向咱们换一匹牛羊。大家可有意见?” 北胡虽然建立王庭不久,但是大贺氏摩吉学习了西戎、离国和东夷的朝廷架构精髓,不仅封有左右大当户主管军事,还设有左右大都统,掌管各部落民众和民生。 左都统耶律奇站出来汇报道:“今年牧草丰茂,咱们的牛羊数量确实暴涨。 此时是春夏季节,牛羊数量多是好事。 但是一旦入冬,这么多的牛羊,咱们没有那么多的干草喂养,也只能都杀了,吃不完的只能掩埋。 离国人想要,卖点给他们无妨。” 右都统萧钦站出来说:“不妥,不久前东夷的使者才来过王庭,与咱们达成协议,共御离国,还承诺不久就会给咱们送盐来。 有了东夷的盐,咱们不一定非要买甘州的盐。 且与离国人做生意,只会破坏了我们跟东夷人的联盟。” 左大当户屠鲁站出来说:“跟东夷人联盟抵御离国,这就是个笑话。 甘州的楚大小姐曾经让我带话给可汗,她希望与咱们联盟,共御西戎。 相比起离国来说,西戎才是我们的敌人。” 右都统萧钦讽刺道:“屠鲁,亏你还是大当户,你是被那个姓楚的小妞儿迷花了眼了吧? 你还好意思替她说话? 上次你带着五千勇士过去,竟然输给了那小妞儿的一千骑兵。 这不是笑话吗?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故意放水!” 大当户屠鲁被右都统萧钦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见识过楚天骄的厉害的。 他上次跟着楚天骄的商队去送马,结果跟楚天骄赌了一场,输了五千匹战马。 这事他自己不觉得是耻辱,毕竟重甲骑在北胡根本就不存在。 输给那样的重甲骑,屠鲁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但是北胡的其他官员却不这样认为。 他们深以为耻,常常用这事明里暗里的讥讽屠鲁。 见屠鲁不说话了,右都统萧钦继续挑衅道:“屠鲁,你也别沮丧。 等那姓楚的小妞儿到了,我会带着我部落的勇士,跟她对战一场,替你洗刷耻辱的!” 屠鲁被气笑了,叉着腰激将道:“好,到时你要不敢跟楚大小姐对战一场,你就是孙子! 你要是输了,楚大小姐要的牛羊,就从你们部落出。” 右都统萧钦根本没有将楚天骄放在眼里,当下答应了屠鲁的挑衅。 第436章 可汗陛下可有气魄,与我豪赌一场? 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人还未到,就已经有人准备跟她约战了。 大贺氏摩吉并未阻止屠鲁和萧钦的打赌。 他其实也想看看楚家军的战力。 这对他做出判断,应该跟离国联盟还是跟东夷联盟,至关重要。 一天后,楚天骄的队伍出现在了阴山下。 黑红色的下山猛虎旗迎风招展。 一看到这面让六国胆寒的楚家军的军旗,北胡人的前哨立即吹响了号角。 一时之间,号角连营,此起彼伏。 楚天骄下令就地待命,等待北胡人来迎接。 李匡担忧的问道:“这号角声,他们不会在集结军队吧?” 楚天骄笑道:“在北胡的风俗中,号角声,既是警示,也是对咱们的最高礼仪。” 没过一会儿,左当户屠鲁带着礼官赶来。 因为他跟楚天骄认识,北胡王让他临时受命,充当迎宾礼官。 “楚大将军,好久不见!” 屠鲁下了马,右手握拳,置于左胸,身体前倾,向楚天骄行礼。 屠鲁性格豪爽,上次败于楚天骄之手,并未让他厌憎楚天骄,反而让他觉得楚天骄是个英雄人物,值得交往。 楚天骄也下了马,抱拳拱手道:“大当户,别来无恙!” 屠鲁带着楚天骄和他们的人马,行了一段路,指着一片空旷的营地上几个豪华的帐篷道:“楚大将军,没想到您会带这么多的人过来。 这一片区域离王帐不远,您看是否就让离国的勇士们就地安营扎寨。 稍后会有人将水和吃食送过来。 您远来疲累,还请好好休整,今晚可汗设有国宴,招待大将军。” 楚天骄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她不可能住进北胡的王帐区域。 隔了一段距离,让她和她的人马安营扎寨,说明大贺氏摩吉这人,心思通透。 楚天骄住进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帐篷,李匡住在了旁边。 其他的士兵,围绕着主帐,搭起了军帐。 楚天骄并未放松警惕,安排好了士兵轮流巡逻警戒守营地。 傍晚时分,红日西沉,远处的阴山之巅,被镶嵌了一道绚烂的金边。 屠鲁亲自来迎接楚天骄等人前去王帐营地赴宴。 楚天骄带着李匡和十名亲卫随行。 营地交给了张嘎子负责。 临行前,楚天骄吩咐张嘎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北胡人送来的酒水和饮食,都需严格检查。不准士兵们饮酒。” 身处敌国,张嘎子自然知道危险性,与楚天骄约定好如有意外的联络暗号后,楚天骄这才放心的跟着屠鲁离开。 到了王帐,楚天骄终于见到了大贺氏摩吉。 在楚天骄的印象中,大贺氏摩吉,可以称得上一代雄主。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狼居胥山以西的,被西戎收编,建立了西戎国。 狼居胥山以东的大部分部落,在过去和未来的一段时间,被大贺氏摩吉统一。 可惜天不假年,大贺氏摩吉几年后离世,北胡再度分崩离析。 后耶律氏崛起,建立了契丹政权,北荒大草原重新统一。 楚天骄按照离国使臣的礼仪,向大贺氏摩吉行了外交礼,不卑不亢。 “离国武胜大将军、甘州州牧楚天骄,见过北胡可汗。” 大贺氏摩吉高坐王帐中央,冲着楚天骄挥了挥手,一脸豪迈的笑道:“郡主免礼!早就听说离阳侯有一闺女,甚是宠爱,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甚肖乃父。” 楚天骄今日赴宴,穿的是甘州州牧的紫色官服。 这是因为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向北胡购买牛羊,为的是民生。 理应穿官服。 她自报家门,报的也是自己的军职和官职,并未提自己爵位。 但是大贺氏摩吉,既不称她官职,也不称她军职,偏偏称呼她的爵位。 郡主,一听就是娇养的女子。 又提到了离阳侯对她的宠爱,似乎在暗示,楚天骄今日的成就,都是仰仗她有个厉害的父亲。 大贺氏摩吉看着客气,其实已经在称呼这件事上,暗示了楚天骄不配跟他平等谈判。 楚天骄淡然一笑道:“可汗真是客气了。 我来之前,还担心会因为语言不通,跟可汗无法顺畅沟通。 听了可汗一席话后,不禁心喜。 原来北胡的通用语,与我离国话如此相似? 不知我离国有句话叫‘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北胡有没有?” 大贺氏摩吉闻言,脸上笑意凝固了一瞬间。 他明白楚天骄这是在嘲讽北胡连语言都学的离国的。 北胡原本没有自己的文字和统一的语言,如今的北胡通用语,非常的接近离国话,文字则是西戎文字和离国文字的大杂烩。 北胡当然没有楚天骄说的那句话。 但这句话如此浅显易懂,两国语言这么相似,在座的人都能听懂,楚天骄这是对大贺氏摩吉暗示她女子身份的回答。 不过大贺氏摩吉毕竟是一代雄主,并不会因为这初次交锋的一点小尴尬而黑脸。 他哈哈大笑,指着左手上座对楚天骄说:“楚大将军请上座,咱们边吃边说。” 楚天骄的亲卫留在了王帐外面,她和李匡一起入座。 大贺氏摩吉举杯欢迎楚天骄,在座的北胡官员都一起举杯,楚天骄和李匡入乡随俗,也举起了面前的酒樽。 席间,大贺氏摩吉谈到了自己早年间去离国游历时的见闻。 “离国地大物博,离国的都城上京锦绣繁华,可惜就是我一路上遇见的百姓多有菜色,看上去孱弱不堪。 不像我们北胡的汉子,个个龙精虎猛,健硕挺拔。 难怪还需要楚将军这样的女子领兵作战,牧守一方。” 大贺氏摩吉感叹道。 北胡的官员们闻言满脸戏谑,右都统萧钦哈哈大笑,冲着大贺氏摩吉问道:“可汗,南人孱弱却擅用计,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让个娘们领兵打战,估计人家这是在用美人计吧?” 大贺氏摩吉对着右都统萧钦斥道:“胡说八道!这还当着楚将军的面呢?” 楚天骄的脸变了颜色。 她冷声问道:“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大当户屠鲁觉得右都统萧钦侮辱楚天骄,其实也是在影射自己,不让楚天骄收拾萧钦一顿,以后自己估计会被他笑话一辈子。 于是,他隔着桌大声的对楚天骄介绍道: “楚大将军,这位便是我们的右都统萧钦,他号称自己的审密部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昨日他就扬言要跟楚家军对战一场,若是他输了,楚大将军所需牛羊,审密部落全部供给。” 这虽然是事实,但是被屠鲁在此时说出来,立即替楚天骄解了围。 楚天骄起身,冲着萧钦道:“我应战!不过我还要加一条赌约,若是你输了,你就跪下给我磕头认错,说你是个连娘们都不如的狗东西!” 萧钦闻言,顿时暴怒。 这个离国的女人,看着斯斯文文,竟然口吐恶言。 他跳出来想跟楚天骄对骂,楚天骄双手握拳,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楚天骄想打架了。 “怎么?你这是想跟我单独打一场?” 萧钦一愣,气愤道:“我不跟女人打!” 楚天骄不屑:“你是怕打不过吧?” 屠鲁在一旁附和:“对,他就是怕打不过。” 萧钦怒瞪屠鲁,恨不得将他掐死,骂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大贺氏摩吉本来就是想挫楚天骄的威风。 之前他自己挑起话题,后来萧钦又跳出来羞辱离国,他就是想看看楚天骄如何应对。 如果楚天骄服软,那么经后跟甘州打交道,他就心里有数了,他可以像当年跟张天河合作时一样占上风。 若是楚天骄敢硬怼,他正好趁机看看楚家军的战力。 反正是在他的地盘上,楚天骄也不过是离国的一州之牧,大贺氏摩吉觉得自己还得罪得起。 大不了事后再想办法向离国的朝廷示好就是了。 离国东有东夷刚战了一场,西有西戎随时会再战,他笃定离国此时不敢跟北胡开战。 或许,他还可以趁着离国被东夷和西戎夹击之时,南下分一杯羹。 大贺氏摩吉瞪了屠鲁一眼,而后笑着对楚天骄和萧钦说:“两位既然都同意对战,不如咱们就定在明日午后,双方各出两千人对战,如何?” 萧钦一听大贺氏摩吉发话了,傲然的斜视着楚天骄说道:“好,咱们明日一决高下。” 楚天骄趁机谈条件,拱手对大贺氏摩吉道:“可汗陛下,既然是对战,就应有赌约。 我这次前来,原本想向可汗购买五万只羊,我愿以等值的盐交换。 既然如此,咱们不若以此为赌注。 若北胡输了,免费为我提供五万只肥羊,若我输了,我将等值的盐免费赠与。 可汗可答应?” 大贺氏摩吉不知道楚天骄要得那么多。 萧钦也心里有些打鼓。 他嘟囔道:“我审密部最多只有一万只羊,五万太多了。” 楚天骄根本不去看萧钦,只看着大贺氏摩吉说道:“北胡由谁应战,我不管,北胡的赌注由谁出,那是你们的事。 我代表的是离国。 我可以做主拿出那么多的盐。 谁输谁赢,且是后话。 当下,我只想知道,可汗陛下可有气魄,与我豪赌一场?” 大贺氏摩吉心里一咯噔,这个狡猾的女子,这是在激将他。 刚刚他才嘲笑了离国的男子孱弱,现在她就要反过来激将自己,若自己不答应以五万只羊做赌注,那岂不是气魄还不如她一女子? 她就那么笃定自己会赢吗? 不过楚天骄提出由谁应战她不管,那么他可以出动北胡最精锐的王帐军对战。 他相信自己的王帐军,绝对不是一个女子率领的部队可以战胜的。 大贺氏摩吉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左都统耶律奇,耶律奇向他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是,五万头羊,他们拿得出来。 大贺氏摩吉起身,举起酒樽道:“好,本王就出五万只羊为赌注!” 王帐内,北胡的官员士气高涨,大呼可汗万岁。 楚天骄唇角微勾,轻抚胸口,暗想:“答应了就好,我还真怕你不敢答应啊!” 第437章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酒宴恢复了正常。 北胡的官员们吹捧着北胡王的英明神武。 楚天骄和李匡充耳不闻,仿佛不知道这些人都笃定了楚天骄输定了。 只有屠鲁心里暗叫糟糕。 他曾经见过楚天骄的重甲骑的战力。 当初他可是用五千人,都没能打赢人家一千骑。 现在可汗想用两千人对两千人跟楚天骄打,即使可汗让王帐军上场,那也不是人家对手啊! 他想反对,可是此时士气正高涨,谁还肯听他的话? 他虽然希望萧钦输,但是他不想让北胡王输。 他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跑到了左都统耶律奇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耶律奇跟屠鲁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听屠鲁如此郑重的说起楚天骄的重甲骑不可战胜,渐渐的也郑重了起来。 耶律奇见过西戎人的重甲骑。 作为长期跟西戎人打仗的将领,他早就研究过重甲骑的缺点了。 重甲骑笨重,移动没有轻骑迅速,并且战力维持时间短。 只要在战场上提前设置障碍和陷阱,或者采用游击战术,拖延足够长的时间,重甲骑就会因为疲累和马匹过热,不战而败。 他拍了拍屠鲁的肩膀道:“放心,对付重甲骑,我有经验。 待会儿,我会向大王提议,我为副将。” 屠鲁也想起了耶律奇是对战过西戎人的重甲骑的。 明日那场对战,屠鲁是肯定不会上场的,大概率会是萧钦为主将。 如果有耶律奇为副将,屠鲁觉得放心了许多。 宴席散了后,楚天骄和李匡带着亲卫回到营地。 李匡有些担忧的问楚天骄:“小师妹,咱们根本就没带那么多的重甲装备,明天怎么打?” 楚天骄笑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咱这次出来,是买羊的,我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重甲装备随行? 一百重甲精锐足矣。 战场瞬息万变,咱们不能过渡的依赖重甲骑。 再说,我若带了两千重甲骑来,大贺氏摩吉看到那么多的重甲装备,怕不是会眼红得誓死要将咱留下了。” 李匡觉得楚天骄说得有道理,可他还是担忧:“小师妹,可咱带来的人,只有一千骑是从上京跟你过来的老兵,其他的都是新兵蛋子,这些人都没上过战场。 我怕他们顶不住北胡铁骑的强大威压啊!” “三师兄,你要相信咱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也要对咱们的士兵有信心。” “小师妹,刀剑无眼,明日我给你掠阵吧?” “可以,你跟葛百户换吧,明日你充当我的亲卫首领,让葛百户去对付大贺氏摩吉耍嘴皮子。 对付一国之君,他也许比你更合适。” 当楚天骄宣布明日要与北胡人对战时,士兵们立即沸腾了起来。 营地里的六千士兵,有五千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他们都看见过上一次楚天骄带着重甲骑对战屠鲁的场面。 人人都想请战。 张嘎子对楚天骄说:“大小姐,咱们这一千老兵肯定是要上的。 我想推荐与咱们配合的那一千辅兵精锐上,他们上马就是轻骑兵,下马即是刀兵,与我们这一千老兵已经配合了几个月了,还没有实战配合过,正好练练。” 楚天骄点头:“我正有此意。 你去召集他们,让所有的百夫长过来,咱们先制定战术。” 到了次日上午,屠鲁来到了楚天骄的营地。 他惊奇的发现,楚天骄的人并未在训练。 他是抱着打探军情的目的来的,见到楚天骄,不免有些失望的问道:“楚大将军,下午就要对战了,你们的人怎么不训练?” 楚天骄笑道:“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我更相信功在平时,正因为下午就要对战了,上午刚好给士兵们放个假,让他们好好的放松放松。” 屠鲁咧了一下嘴。 他刚去看了,萧钦和耶律奇现在正带着两千王帐军在草原上练习战术。 同时,他们还在草原上放上了栅栏,挖了不少的坑。 昨日之前,他是担心王帐军输的,但是刚去看了耶律奇的准备后,他又有些担心楚天骄输了。 如果楚天骄输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当初很没用? 那萧钦岂不是更嚣张? 屠鲁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 他提醒楚天骄道:“楚大将军,你还是多做几手准备吧,我本不该说,但是咱们朋友一场,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可汗的王帐军,战力和装备都远在我带领的部队之上。 并且,他们对阵过西戎的重甲骑。” 楚天骄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北胡汉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对于别人的善意,总是愿意有所回报的。 “屠鲁,谢谢你!不论这次我是输是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希望不久的将来,咱们能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共击西戎。” 说完,楚天骄让凤乙回自己的帐篷,取了一把匕首出来,双手奉给了屠鲁。 “屠鲁,我听说草原的风俗,结拜兄弟要以金刀为赠。 这把匕首,是我早年间自己用的,虽然不算名贵,但也削铁如泥,赠给你。” 屠鲁一时涨红了脸。 他激动的接过了楚天骄递来的匕首,又取下自己腰间的匕首回赠: “楚大将军,能跟您做兄弟,屠鲁三生有幸。 你放心,我屠鲁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明白西戎人,才是我们北胡的敌人。 今日对战,无论胜负,我都会说服可汗,与离国签订协议,共击西戎的。” 屠鲁离开后,大贺氏摩吉派了擅长烤制全羊的厨子过来。 昨晚北胡人送来的酒水,楚家军就没有用,所以今日倒是没送酒过来。 营地里燃起了火堆,无数的羊架在火堆上,这些厨子们,在羊肉上撒上了秘制的调料,羊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士兵们咽着口水。 楚天骄却下令中午只准食用楚家军自己带来的干粮,还让人好言将这些厨子请了回去。 李匡问楚天骄:“小师妹,你是怕他们在这羊肉里下毒?” 楚天骄道:“我相信北胡王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但保不齐那个姓萧的会干点缺德事。 我昨日观此人面相奸诈,且他处处挑衅于我,我不得不防。” 第438章 对付他,还用不上我的重甲骑。 一个时辰后,楚家军听到了号角声。 楚天骄留了一千人看守营地,带着五千人赶往了约定好的对战地点。 这是一片空旷的草原,北胡人用彩旗圈定好了场地。 场地北边,搭起了高台,高台上有王座,北胡王大贺氏摩吉已经坐在了王座之上。 他的身旁,簇拥着不少的北胡部落首领和官员。 楚天骄带着自己的军队,到了高台前,骑在马上向大贺氏摩吉拱手行礼。 大贺氏摩吉问:“楚将军这是准备亲自下场?” 楚天骄笑道:“昨日萧都统与我有约打一场,输了他就跪下来承认自己是个娘们都不如的狗东西,我自然要亲自下场让他如愿。” 一身覆甲的萧钦闻言,怒道:“臭婆娘,你要是输了,就跪下给我舔鞋!” 楚天骄挑衅的看着萧钦喊道:“一言为定。” 转头,她还不忘提醒大贺氏摩吉:“可汗,咱们约定好的五万匹羊,可不能赖账!” 大贺氏摩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小女子,难道真的认定自己会赢? 看她嚣张成这样,一副要靠着这一场对战既赚名又赚利的样子,是因为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的成竹在胸? 大贺氏摩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本王原本还想一边观看比赛,一边跟楚将军聊聊今后的合作事宜,既然楚将军要亲自上场,看来只能等楚将军对战完,咱们再聊了。 把座位撤了吧!” 楚天骄指了指身边的陆承基道:“无妨,我的亲卫队长可以代表我,就让他陪着可汗观看对战吧!” 说完,楚天骄向陆承基使了个眼色。 陆承基翻身下马,龙行虎步的登上了高台,在北胡官员们惊诧的目光中,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大贺氏摩吉的身旁。 大贺氏摩吉看清楚了陆承基的装束,那不过是离国百夫长的军服。 他有些脸黑,又不好发作。 在这高台之上,官职最小的,也是千总之上。 楚天骄派个百夫长上来,也不怕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大贺氏摩吉也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跟楚天骄掰扯,索性下令两军准备,一刻钟后对战开始。 楚天骄将剩下的三千士兵留在了看台之下。 吩咐他们:“待会儿,可了劲的给我喊,这虽然是北胡的主场,但咱们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们。” 屠鲁担任裁判,宣布了比赛规则。 场地划分为东西两个阵地,以一个时辰为限,双方各出两千将士,攻入对方阵地,夺得对方帅旗者胜。 上一次楚天骄带着一千骑与屠鲁对战时,规则大致相同。 只不过上一次,时间限制要短很多。 这一次,北胡人故意将比赛时间延长至一个时辰,就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消耗楚天骄的重甲骑的体力。 那一次,楚天骄将帅旗让身边的亲卫扛着,全军杀出,一举攻破了屠鲁的防线,夺得帅旗。 这一次,屠鲁猜楚天骄还是会用这样的战术。 但当他看见楚天骄下令覆甲时,他却傻了眼。 “楚将军,你的重甲骑呢?” 楚天骄看了看对面的萧钦道:“对付他,还用不上我的重甲骑。” 萧钦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和耶律奇昨晚商量了一夜,今早又是挖坑,又是设栅栏,结果你居然出动轻骑兵? 轻骑兵灵活,那些障碍根本就没用。 还有,他和耶律奇练了一上午的游击战术,对轻骑兵,那就是个笑话。 耶律奇拍了拍萧钦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好事,即使准备再充分,对付重甲骑,咱们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取胜把握。 但是对付轻骑兵,正是咱们拿手的。” 萧钦想到了自己让那些厨子,在烤制羊肉的调料里放的泻药,又有了信心。 全场的人,都看向了正在覆甲的两千楚家军。 自从上次屠鲁输给了楚天骄的重甲骑后,屠鲁见人就夸楚家军的重甲装备有多么的恐怖。 北胡人虽然没有,但是他们向往啊! 能亲眼看看那些重甲装备,也可解解眼馋啊! 尤其是大贺氏摩吉,他愿意拿出五万只羊来做赌注,不就是为了看看楚天骄的重甲骑有多厉害吗? 甚至,他还琢磨着,如果真那么厉害,得想个办法让楚天骄将那些装备留下。 可他们只看到了那些将士,披上了锁子甲和面甲,跟北胡的王帐军的打扮,一模一样,两者只有颜色的差异。 北胡虽然没有重甲骑,可他们还是知道的,重甲骑必须三层覆甲,一层皮甲,一层锁子甲,外加一层板甲。 更重要的是,重甲骑的马,是有裙甲的,马儿从头到脚,都会包裹在钢铁之中。 如此一来,重甲骑就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一套重甲装备,价值千金。 大贺氏摩吉忍不住的失望,念叨了一句:“扫兴!” 他不过是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指望坐在旁边的陆承基回答。 谁知,他听到了一个平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待会儿输了,你会更扫兴。” 大贺氏摩吉侧头看了一眼陆承基,心里一堵,暗忖: “楚天骄从哪找来的一个不知道好歹的毛头小伙子,他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大贺氏摩吉故意恐吓陆承基道: “我是北胡可汗,你就不怕我下令将你拖出去斩了?” 陆承基面不改色,淡淡道:“色厉内荏,你这是未战先心虚了?” 大贺氏摩吉一窒。 他怎么觉得身旁这个愣头青,比他更有君王的沉稳呢? 大贺氏摩吉转过了头,看向了比赛场地,心道:“本王岂能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比下去,稳住,看比赛。” 场地内,楚天骄和萧钦已经带着各自的人马,去了各自的阵地。 大贺氏摩吉看见了楚家军将那面下山猛虎旗插在了阵地的大后方。 屠鲁也在奇怪楚天骄这次为什么不扛着帅旗冲锋了。 “看来没有重甲骑的楚家军,就如拔了牙的老虎,不敢嚣张,只能保守应战了。” 战鼓声起,对战开始。 楚天骄的队伍,军容整肃,成鱼鳞阵摆开,护佑着那面帅旗。 楚天骄一身玄铁铠甲,骑在小红背上。 火云枪挂在小红的侧面,楚天骄手持残月弯弓,矗于阵前。 李匡就在她的身旁,他一身黑甲,手持长戟,浑身透着肃杀之气。 对面北胡的王帐军,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勇之辈。 萧钦一身金甲列于阵前,手持一把长刀,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身后,是一千骑兵,列成方阵。 这些人看见了楚家军中,那么多的年轻稚嫩的面孔,脸上露出了不屑。 北胡的帅旗是大红色,上面绣了一只苍鹰,也被插于阵地后方,由耶律奇带着一千骑把守。 冲锋号起,北胡的王帐军动了。 萧钦带着一千骑杀出。 第439章 你才看出来? 北胡王帐军先动了。 萧钦带领的一千骑冲着楚天骄的阵地奔腾而来。 “冲!” 北胡人善骑射,善用弯刀砍杀。 这一千骑,除了领头的萧钦手持长刀外,其余的士兵,人人一手执缰,一手举刀。 那气势,仿佛要将阻挡他们的一切,都砍于马下。 双方阵地相隔不过五里,对于骑兵来说,这样的距离,也就是一鼓作气的功夫即到。 可楚天骄并未下令出击。 “愚蠢!她不会想用骑兵打防守战吧?这女娃娃会不会兵法,懂不懂怎么用骑兵呀?” 大贺氏摩吉无比失望的念叨着。 楚天骄盛名在外,与东夷的雍平关一战,以少胜多,善战之名已经被六国熟知。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那不过是凑巧,更有人怀疑那是离阳侯在背后指挥,故意将威名算在自己女儿头上。 大贺氏摩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楚天骄不可能那么厉害。 但是面对骑兵的冲锋,楚天骄竟然岿然不动,在己方也同样是骑兵的情况下,选择防守,这就太离谱了。 这是完全不懂兵法的人,才可能这么做啊。 “说别人愚蠢的人,往往都是自己蠢得看不出别人的意图。” 一个声音不咸不淡的在大贺氏摩吉的耳边响起。 大贺氏摩吉的北胡王,可是自己在马上打下来的。 指挥骑兵,他认为这天下,能与他并肩的,也没几人了。 他扭头喝道:“用骑兵防守,她还不蠢吗?” 陆承基面无表情,淡淡道:“你赶着去投胎吗?能不能看清楚再说话?” 大贺氏摩吉还要说话,陆承基提醒他:“你看,这不是就来了!” 大贺氏摩吉立即转头。 此时萧钦已经带着一千骑冲过了半场,萧钦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萧钦其实跟大贺氏摩吉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觉得楚天骄太蠢了。 自己带的王帐军,虽然比不上重甲骑的冲击力,但是他们全身覆锁子甲,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介于重甲骑和轻骑兵之间的装备。 在重甲骑这种怪物出现前,这就是重骑兵的装备。 一样可以冲锋陷阵。 昨日对付楚天骄的重甲骑的游击战术用不上了。 当看到楚天骄将帅旗插在阵地上时,萧钦与耶律奇快速的沟通,才决定了选择分别两路,一路冲锋,一路防守的战术。 现在,楚天骄一动不动的待在阵地里,摆好了鱼鳞阵,明摆着是要打防守战。 这算什么?愚不可及。 两千人的鱼鳞阵,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一千骑的冲锋。 只要让他杀入阵中,那些没有跑起来的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萧钦预料到,都不用耶律奇出手,仅靠自己这一千骑,他就能获胜。 想到这,萧钦意气风发,杀意直冲头顶,在疾驰的奔马上大喊道:“勇士们,冲啊!杀光离国狗。” 一千骑王帐军,全速跨过场地中线。 就在萧钦刚刚跨过中线的一瞬间,楚天骄举起了残月弯弓,一支铁箭射出。 大贺氏摩吉浑身一震:“擒贼先擒王!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幸好,小姑娘还是没稳住,现在距离还稍稍远了点。” 陆承基“切”了一声,似乎是在鄙视大贺氏摩吉的无知。 残月弯弓是五石强弓,萧钦此时与楚天骄的距离,刚刚好。 萧钦正在冲锋。 马速正是最高之时,他此时想停下,或者想转方向,都是极其困难的。 那一瞬间,他只能迎着那支箭奔去。 楚天骄的箭,带着破空之声,迅疾出现在了萧钦的面门前。 萧钦大惊,只能挥刀去挡,但那箭中蕴含内力,他手中的刀与箭碰触的一瞬间,刀裂了。 刀竟然裂了? 那支铁箭还带有残力,萧钦只能侧身避开。 在高速奔跑的马上,做这么大幅度的侧身,是非常危险的事。 那种情况下,只能靠双腿的力量,夹住马身,否则便会被颠下马。 萧钦是北胡的右都统,骑术在北胡人中,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他避开了箭,整个身体仅靠一只腿的力量,挂在了马上。 大贺氏摩吉大喊了一声“好!” 看台上的其他北胡官员,也纷纷为萧钦的骑术喝彩。 而此时,楚天骄的身后,一千新兵同时举箭,箭雨如飞蝗般,向着北胡的军队射去。 楚天骄的第二支箭射出。 这一次,萧钦还斜挂在马上,既无法挥刀抵挡,也无处可避。 千钧一发之间,萧钦单手扯住了缰绳,整个身体都往马腹下翻。 这样的结果是,他有很大的概率,会坠马。 一旦坠马,他的身后还有一千骑,足以将他踩死。 不得不说,北胡人的骑术,是真的精妙。 萧钦丢掉了长刀,双手扯住缰绳,双腿倒夹住马腹,竟然没有坠马。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马却轰然倒地,将他压在了身下。 可惜,萧钦这一次算错了。 楚天骄射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马。 他后方的一骑,被萧钦的马阻挡,怕将他踩死,跟着坠马。 “阴险!”大贺氏摩吉骂道。 “刚骂人家蠢,现在又说人家阴险,怎的?战场上人家还不能射你们的马了?” 陆承基难得一次说那么多句话。 与此同时,楚天骄的一千新兵射出的箭雨,落在了北胡人的队伍里。 这些箭,射击的目标,大部分是指向的马。 冲锋在最前的一排王帐军纷纷坠马。 马匹倒地。 这些倒地的马匹,变成了路障,阻碍着后面的王帐军的冲锋。 萧钦的坠马,冲锋受阻,王帐军士气顿减,队形开始混乱。 反攻的时刻到了。 楚天骄换上了火云枪,带着两千骑全部杀出。 那面黑红色的下山猛虎旗,在萧钦坠马时,就被张嘎子从地上捞起,扛在了马上。 “又来?” 屠鲁看到楚家军又扛着帅旗一起冲锋,呲了一下牙。 大贺氏摩吉郁闷道:“原来刚才将帅旗插阵地上,一副打防守战的架势,不过是疑兵之计啊?” 陆承基脸上的表情,总算不再那般淡然,浮现出了一丝得意之色道:“你才看出来?” 第440章 我竟然说她不懂兵法 大贺氏摩吉突然很想将旁边这小子的嘴缝上。 他知道萧钦这是轻敌了。 可他自己同样因为楚天骄的疑兵之计,认为楚天骄真的要打防守战。 如果今日对阵的不是楚天骄这样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而是像离阳侯这样的老将,他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正是因为楚天骄年幼,他以为楚天骄在外的那些善战的名声,不过是虚名,才会以为她不懂骑兵的运用兵法。 估计萧钦在坠马前,应该也跟自己一样,在骂楚天骄蠢吧? 大贺氏摩吉伸长了脖子,却在战场上看不见萧钦的身影了。 他心里一咯噔,脸色黑了下来。 萧钦可是他的右都统,如果在一场与离国对赌的对战中,丧了性命,那他该如何跟审密部交代?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留下楚天骄偿命。 他心里这么想着,谁知一旁的陆承基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轻蔑的说道:“放心,我们大将军之所以射马不射人,就是为了留你那位右都统一命。 你看,那躲在马腹下,躲过我们大将军坐骑踩踏的金龟子,不就是你家右都统吗?” 大贺氏摩吉顺着陆承基手指的方向看去。 楚天骄此时已经杀到了王帐军的队伍中。 她手持火云枪,左挑右刺,连续挑了七八个王帐军将士下马。 她的身后,果然有一匹死马,马身下,露出金灿灿的一坨,应该是萧钦的屁股,正在努力的往外拱。 乍一看,还真像只金色的大乌龟。 大贺氏摩吉放下心来,脸色放缓。 能动就好,能动说明没死。 “刚才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那右都统死了,你就只能想办法留下我家大将军了? 告诉你,那不可能。 首先你留不下她,其次,你就不怕我楚家军不跟西戎打了,出兵十万踏平北胡?” 大贺氏摩吉扭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嚣张的陆承基,心道:“这小子莫非会读心术?怎么能猜到我所想?” 陆承基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大贺氏摩吉如何能忍? 他嗤笑一声道:“离阳侯真敢为了他女儿,擅自出动十万楚家军?” 陆承基语气肯定的说:“他敢! 若是以前,他或许不敢,但是现在,谁要敢动楚天骄,楚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陆承基眼底有遗憾和无奈,那是感伤陆氏皇族失去了对楚家的控制的遗憾。 北胡王没看懂,但他听懂了陆承基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身旁的这位小百夫长,绝非寻常人。 他竟然敢直呼其名喊离阳侯楚戈。 他觉得这小百夫长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大贺氏摩吉不得不重新掂量楚天骄的份量。 不过,他还是嘴硬道:“你别得意,耶律奇也要杀出来了,还有耶律奇的一千王帐军,你们还没有赢。” 楚天骄带领的两千人,表面上是一起冲杀,但是到了中线附近时,手持弓弩骑射的一千新兵,向着两边散开,与王帐军的队伍,保持着距离。 他们倒是用起了游击战术,围着王帐军绕圈游走,边行边放箭。 而那一千老兵,呈锋矢状,如一把尖刀,紧跟着楚天骄,扎入了王帐军的队伍中。 此时的王帐军,队列已经散了,再被楚天骄带着人一冲杀,顿时乱做了一团。 楚天骄所过之处,王帐军将士纷纷落马。 那一千老兵,举起战刀,口中喊道:“投降不杀!” 最初,王帐军会坚决的举刀与楚家军对砍。 双方的兵器碰撞,咔嚓声四起,北胡人的弯刀大多卷边,甚至有些还开裂折断了。 “怎么可能?”一名王帐军看着自己手中断掉的弯刀,心神恍惚。 这位王帐军平时很爱惜自己这把弯刀。 这刀可是陪着他上过无数次战场的,怎么会如此脆弱? 难道离国人的军刀,都是神兵利器? 离国人的军刀,当然不可能都是神兵利器,但是这一千楚家军老兵的是。 甘州的炼铁工坊,在李匡带来了云中观的炒钢技术后,就赶制了一批军刀,刚好一千把。 楚天骄自然将最好的兵器,给最强的士兵配上。 这一千楚家军老兵,就是楚天骄的最强战力。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穿上重甲装备,是重甲骑,脱了重甲装备,可以是任何兵种。 他们是楚家军中的精锐。 是离阳侯特意从楚家军中挑选出来,用来保护他女儿安危的特殊军队。 也许从作战经验上,他们与北胡的王帐军不相上下。 但是,他们的装备,却比北胡的王帐军更好。 再说,王帐军刚才已经因为萧钦的落马,队形混乱,士气低迷,自然不是这些楚家军老兵的对手。 刀都断了,不投降,就只有死。 赛前屠鲁在宣布规则时说过,虽然这只是一场赌羊的对战,但是刀剑无眼,生死自负。 建议落入下方的士兵,立即下马投降。 只要弃械投降了,对方的士兵不得追杀。 这名断了刀的王帐军,只得丢掉手中残刀,跳下马匹投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断有人被砍下马,也不断有人跳下马投降。 还在北胡阵地里的耶律奇知道,不能再守了,必须出击。 如果等到楚家军将萧钦带出去冲杀的一千人解决完,自己带的一千人,也抵不住楚家军两千人的冲杀。 他只得下令扛起帅旗,发起冲锋。 楚天骄带着一千老兵,杀穿了萧钦的队伍后,并未直取耶律奇把守的阵地。 她带着人掉转马头,分成两股,将已经被打残了的王帐军围住。 并且同时,楚家军老兵,找到了与自己配对的新兵。 这些新兵,还在往圈中放箭。 有不少的王帐军人或马中箭,掉下马来。 楚天骄看到了萧钦出动,侧身与手持长戟的李匡使了个眼色。 李匡会意。 楚天骄大喊一声:“变阵!” 原本形成一个圈包围残兵的楚家军,圆形从后方裂开,形成两道弧线向两边散开。 如果从高处看,就能看清,这两道弧线的后翼速度更快,逐渐追平了前翼。 此时,冲锋中的耶律奇也看到了楚天骄阵型的变化。 他以为楚天骄是要摆一字长蛇阵,与他对冲。 只有在高处才能看清,刚从后翼追平前翼,从而转变为左右翼的楚家军,因为左右翼速度更快,弧形在调转方向,形似一只碗。 耶律奇冲杀过来的队伍,正好落入一个碗中。 而楚天骄就在碗底。 李匡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碗壁上去了。 耶律奇的目标是楚天骄,因为帅旗在楚天骄的身边。 楚天骄身边约有两百名楚家军,楚天骄就带着这两百骑,迎向了耶律奇。 其余约一千八百名楚家军,逐渐将耶律奇的一千人,吃进了碗里。 这一切,都是在移动中变化的。 大贺氏摩吉坐在高处,能够看清楚楚家军阵型的变化。 他高喊一声:“糟了!” 可惜,这一声,耶律奇听不见。 就在耶律奇刚刚跟楚天骄交上手的时候,屠鲁遗憾的敲响了比赛结束的铜锣,示意双方鸣金收兵。 耶律奇的长刀架住了楚天骄的火云枪,清楚的看到了楚天骄原本冷峻的面容,突然如春花绽放,噙满了笑意。 “左都统,还要打吗?” 楚天骄笑问道。 耶律奇先看向了场边敲锣的屠鲁,觉得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他才刚跟楚天骄交上手,你敲什么锣? 再顺着楚天骄和屠鲁的目光,扭头看向后方,才发现一名黑甲的楚家军,已经举起了北胡的帅旗。 耶律奇这才反应过来,痛心疾首,暗呼:“又上当了!” 北胡输了! 比赛的规则,是谁先夺到对方帅旗,算谁赢。 耶律奇不敢像楚天骄那么托大,将帅旗留在身边冲锋。 所以,他将帅旗安置在了队形的中央。 谁知,楚天骄变阵,并不是为了将他包围。 而是以自己和帅旗为诱饵,吸引耶律奇的注意。 趁机让散开的两翼,从侧面冲锋。 尤其是李匡,原本就武功高强,骑术精湛。 在右翼老兵的协助下,从中部横杀入北胡军中,一举夺旗。 看台上的大贺氏摩吉,因为身处高处,看得清楚。 所以提前洞悉了楚天骄的目的。 可惜,他没法通知战场上的耶律奇。 大贺氏摩吉颓败的靠在王座上,呢喃道:“我竟然说她不懂兵法……” 陆承基淡淡的补充道:“对,你还说她蠢!” 第441章 她在意的,只有那五万只羊。 楚家军胜了! 站在看台下观看的三千楚家军,呐喊声响彻天宇。 看台上的北胡官员,面色都不好看。 楚天骄和耶律奇还在对峙中。 楚天骄的笑容,晃得耶律奇牙疼。 耶律奇紧握长刀的手,僵持在半空,缓缓的收回,最终将长刀收起,向着楚天骄抱拳道:“楚将军,佩服!” 这是对强者的致敬。 直到这一刻,耶律奇才真的将楚天骄看做了值得尊敬的对手。 楚天骄抱拳回礼:“耶律将军,承让了!” 耶律奇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他强挤出笑容,对楚天骄说: “楚将军,咱们先收兵,可汗为了这场对战,备下了庆功酒,咱们酒席上再聊。” 楚天骄颔首。 楚天骄下令收兵,清点伤亡人数。 这一战,虽然有一千新兵加入战斗,但是楚天骄在战术制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如何保护这些新兵,尽量减少伤亡。 新兵们一直都是在外围骑射,竟然无一人死亡,只有几人受了些轻伤。 反而是老兵,因为跟着楚天骄冲杀,有几人伤势较重,其余还有几十人轻伤。 楚天骄随军带了军医。 这些军医原本就是甘州的大夫,后来又跟着洛霓裳学了鬼医的医术。 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但是比起寻常的军医来,治疗外伤的水平还是要高很多。 伤员们被简单的处理后,抬回了营地救治。 楚天骄带着其他的士兵,回到了看台下。 耶律奇也带着没受伤的王帐军,到了看台下列队,觐见北胡可汗。 萧钦因为坠马,断了两根肋骨,不知道是羞于见人,还是真晕了,被抬了下去治疗。 大贺氏摩吉站起了身,恭贺楚天骄的胜利。 “楚将军果然是将门虎女,今日一战,才知你兵法运用如神,尽得离阳侯真传啊!” 陆承基已经下了看台,回归了队伍。 大贺氏摩吉的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了台下的陆承基。 看到这名小百夫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松了一口气。 楚天骄不知道大贺氏摩吉曾经骂过她蠢,更说过她不懂兵法,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那五万只羊。 跟大贺氏摩吉客套了两句后,楚天骄直截了当的问道:“敢问可汗,咱们的赌约,那五万只羊,什么时候能送往甘州?” 大贺氏摩吉心里舍不得,却不能不认账。 他装作豪爽的哈哈大笑: “楚将军请放心,我北胡最不缺的,就是羊。 等你离开的时候,五万只羊,会给你带上的。” 楚天骄一听,就不乐意了。 她的人,可不擅长赶羊。 让她带来的六千离国士兵,赶着五万只羊,从阴山脚下,一路回甘州,那可比让他们打一场硬仗,更为难人。 “可汗,这事还得麻烦一下您,我想请您派人将羊赶到北荒大草原。 作为感谢,我将在北荒大草原开盐市,欢迎北胡的牧民们,到盐市来采购包括盐,但不限于盐的各种生活用品。” 大贺氏摩吉让楚天骄从阴山脚下将羊赶走,确实存在着恶心一下楚天骄的恶趣味。 虽然输了,身为北胡的可汗,他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更不能坠了己方的志气,只能故作大方,但不代表他输得心甘情愿。 那可是五万只羊啊! 萧钦的审密部落,已经是北胡最富庶的部落之一了。 审密部落所有的羊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只。 大贺氏摩吉知道离国人不擅长放牧,也不会赶羊,所以才故意为难楚天骄。 不过他没想到楚天骄这么狡猾,竟然立即提出开盐市这个诱饵。 草原牧民最缺的就是盐,除了盐,他们还缺布匹,茶叶以及各种生活用品。 上一次楚天骄就让屠鲁带信回来,向大贺氏摩吉提出在边境开互市的提议。 但是当时楚天骄没有盐。 楚天骄想换马匹,大贺氏摩吉却回信道要换马匹,必须用盐或铁来换。 楚天骄是肯定不会卖铁的。 武胜县那座矿石开采出来的铁,供应甘州军民都不够。 不过楚天骄现在有盐了,这对大贺氏摩吉的吸引力,就大了很多。 大贺氏摩吉脑中飞速打着算盘,北胡离甘州和西戎最近,北胡与西戎是生死仇敌,北胡想交换物资,只能找离国或者东夷。 东夷太远了,而且东夷的物资远没有离国丰富。 论战力,离国还比东夷更强。 如今,与离国合作,才是上佳之选。 草原的物产太单一了,在甘州边境开盐市,确实是个好办法。 “好,本王就答应你,我会让屠鲁带着人,将五万只羊,赶到北荒大草原的。” 敲定了羊的事,楚天骄让陆承基带着人士兵们回营地,自己和李匡赴宴。 要说这场庆功宴,原本是大贺氏摩吉笃定王帐军会赢,想战后再削削楚天骄的锐气而设的。 谁知,王帐军竟然输了。 这所谓的庆功宴,变成了替楚天骄庆祝,大贺氏摩吉喝着那酒,吃着烤羊肉,都觉得一点不香了。 倒是耶律奇觉得胜败乃兵家常事,在宴会上,与楚天机热烈的讨论起了兵法。 草原人最初打仗,主要靠勇猛,是用不上什么兵法的。 只不过草原上也有智者。 他们会从失败中总结经验,会想一些办法扩大战果,减少伤亡,逐渐就形成了最原始朴素的兵法。 大贺氏摩吉年轻的时候去过离国,从离国带回来了几本兵书。 被他奉为至宝。 大贺氏摩吉能在草原称雄,很大程度上,便是学习了这兵法后,把原始朴素的草原之战,升级为了真正的战争。 耶律氏是大族,耶律奇归顺大贺氏摩吉后,得到了大贺氏摩吉赠与的那几本离国兵书。 在与西戎的多次战役中,逐渐崭露头角,最后成长为了北胡的左都统。 耶律奇对兵法相当狂热。 今日楚天骄在对战中,对兵法的运用,变化莫测,让耶律奇叹为观止。 他看楚天骄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觉得楚天骄能有这样的造诣,一定是楚家有自己的兵法传承。 “楚将军,不知楚家祖上,可有兵书传承?” 楚天骄闻言一愣。 楚家是将门,楚家人从小就学兵法,但楚家还真没有兵书传承。 楚家人是市面上能找到的兵书,都看都学。 他们的兵法传承,更多的来自于家族长辈的口口相传。 楚家祖上几代人,每一位,都有自己的经典战役,这些经典战役,在家人的沟通中,在饭桌上,经常会被拿出来讨论。 从小耳染目濡得多了,兵法的运用,自然就手到擒来了。 听完楚天骄的讲述后,耶律奇大失所望。 如果楚家有一本兵法奇书,那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想将那本书借来看看。 结果人家没有。 耶律奇遗憾的感叹道:“太可惜了!像楚家这种百年将门世家的底蕴,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楚天骄看出了耶律奇是真的想学,她的目光狡黠的闪烁了一下,鼓励道: “无妨,我也挺佩服耶律将军的胸襟的。 要不咱们约定,今冬共击西戎。 届时,我排兵布阵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切磋兵法。 大胜的时候,我将我楚家先祖总结的学习兵法的八字箴言告诉你。” 耶律奇大喜。 刚想跟楚天骄击掌为誓,才醒悟过来,自家可汗,尚未决定是否要与离国签署合作协议。 这位楚将军还真是个妙人,这是在故意给自己下套,想让自己支持与离国的合作。 不过今日见过了楚家军的战力后,耶律奇已经认为北胡应该跟离国合作,抛弃与东夷的合作协议了。 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楚天骄,却对楚天骄承诺道:“明日可汗商讨与离国合作事宜时,我会尽量说服可汗答应的。” 楚天骄目的达到了,举起面前的酒樽,敬耶律奇道: “耶律将军,干了这一杯,预祝咱们今冬可以成为战友!” 第442章 陆钰眼睛一酸,哽咽道:不会吧 一连好几天,楚天骄都没见到北胡的右都统萧钦。 据说他伤得很重,卧床不起。 楚天骄自己也没法逼萧钦履行赌约。 因为有屠鲁和耶律奇的大力支持,北胡可汗大贺氏摩吉终于下定了决心,单方面废弃了刚刚跟东夷人签订的共御离国的协议,转头与楚天骄签订了友好合作协议。 双方不仅约定了在北荒大草原开设互市,还将从即日起,形成攻守同盟,共击西戎。 协议签订后,楚天骄与耶律奇和屠鲁,甚至私下里喝了一顿酒。 三人坐在了一块儿,对今冬西戎可能的对战形势,做了预测,简单的沟通了合作的战略战术规划。 楚天骄临走的时候,北胡的各部落,已经接到了北胡可汗往北荒大草原送羊的指令。 楚天骄向大贺氏摩吉告辞后,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她归心似箭。 白得了五万只羊,心情虽好,但这五万只羊,到了北荒大草原,该如何安置,这却让楚天骄头疼不已。 她让人传讯回甘州,全州征集会牧羊的百姓,赶到边境待命。 越靠近甘州,气温越高。 甘州至今仍然没有下雨,羊若死了,可不好保存。 这些羊,可是甘州军民很长一段时间的肉食主要来源。 北荒大草原,是一片新兴的牧场。 它原本因为缺少水源,少有牧民在这里生存。 这里之前一直属于西戎、北胡和离国的三不管地区。 后来随着气候的变化,北荒大草原上的雨水增多,形成了一些天然的湖泊,牧草也开始变得肥美。 北胡人捷足先登,已经有许多的小部落迁徙到了北荒大草原。 但现在,楚天骄看上了这片草原。 她要在这里放牧。 楚天骄不会驱逐那些北胡的小部落。 现在甘州与北胡签订了合作协议,她正好在这片草原上,借开设盐市之机,驻扎军队,圈定马场和牧场。 这其实也是楚天骄将甘州的防线往北推进的谋算之一。 早在上一次跟屠鲁对战,赢了他五千匹马开始,楚天骄就已经在北荒大草原圈了马场,养了一批种马了。 也许等到来年,那个马场就会有甘州自己的小马降生。 “大将军,前方斥候来报,有一个西戎的部落,正带着大量的马匹进入北荒大草原,向甘州方向奔来。” “确定是西戎人?” “确定。” “西戎的牧马人怎么跑到北荒大草原来了? 看来,北荒大草原确实已经变成了香饽饽,将来三国为了争夺地盘,必有一战。 不管了,既然是西戎人的马,咱们抢了再说!” 楚天骄下令,迎着斥候所报的方向行进,准备提前设伏,截下西戎人这批马匹。 陆钰和黄羊部落的牧民们,带着从右贤王营地抢来的一千多匹上等良马,历时十多天,终于进入了北荒大草原。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甘州了,陆钰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神使大人,尤西斯刚刚带着人去前方探路,发现有些不对劲。” “卓玛,怎么了?” “神使大人,尤西斯传回来消息说,前方有一处湖泊,形似珍珠。尤西斯在湖泊边,发现了大量的马粪。” “卓玛,你的意思是,那里只有马粪,没有牛羊粪?所以是有军队曾经路过那里?” “是的,这几年,西戎和北胡,多次在这附近开战,我担心会在这里遇到西戎或北胡的军队。” 听完卓玛的话,陆钰也担心了起来。 他和幻影,加上黄羊部落的青壮,不过几十人的战力,可不是一支西戎或北胡军队的对手。 他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从右贤王手上抢来的良马,被别人截了胡。 “卓玛,通知部众,咱们改道西南阳关方向,避开那支军队。” 队伍本来是沿着东南方向行进,这样可以从靠近陇城方向的烽燧进入甘州。 现在陆钰只能改道,沿着西南方向,从阳关进入了。 他就怕这些马经过阳关时,被楚炎看见了,那还能留下给他家大王吗? 虽说楚四叔和大王是一家人,但是,陆钰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将这一千匹马,直接送到他家大王跟前,让楚天骄高兴高兴。 不过就算真的被楚炎抢去,也总好过便宜了外人吧。 陆钰骑着龙驹,调转了方向。 其他黄羊部落的牧马人,指挥着马群改道。 楚天骄带着六千甘州军,埋伏在珍珠湖畔五里地。 楚天骄问李匡: “怎么还没来?按道理,这方圆三十里,就这一处湖泊。既然那些西戎人赶的是马匹,就一定会在湖泊边饮马的啊。” 李匡道:“先前咱们也在珍珠湖饮马,会不会是留下的痕迹,被对方发现了?” 两人正商议间,斥候来报: “大将军,那些西戎人带着马匹调头了。” 楚天骄知道肯定是自己被人发现了。 她缺马,她可不想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经过的马群溜掉。 “全军追击,追上那些西戎人,将马匹全部截下!” 六千士兵全部上马,跟着楚天骄一路向西南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陆钰也在下令。 “敌人追来了,丢掉辎重,所有人上马,全速逃往阳关!” 黄羊部落的部众们,不得不忍痛将自己带来的羊群和各种家当丢下。 无论男女老少,都上了马,跟着陆钰疯狂奔逃。 甘州军看到了路上被丢弃的羊群和牧民们的帐篷。 楚天骄心里一咯噔。 这是个普通的西戎牧民部落啊! 李匡追上楚天骄问:“这些羊就这样丢了太可惜了。” 楚天骄让留下五百士兵,将这些羊收集起来,送回甘州。 她自己带着人继续追赶。 “如果只是普通的西戎百姓,咱们就先花钱向他们买马。 他们若是不愿意卖,再抢!” 楚天骄的山大王本性,让她见到敌国的马,不可能不抢。 但是,若只是普通的西戎老百姓,她也不忍心抢得人家倾家荡产。 毕竟,在她看来,这些西戎的百姓,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离国的百姓。 双方追逐了一天一夜。 终于,陆钰率领的黄羊部落的妇孺们体力受不了了。 有人开始掉队。 尤西斯找到陆钰问:“公子,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陆钰看着远处的阳关,鼓励道:“阳关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只要进了阳关,咱们就安全了。” 尤西斯道:“坚持不了了!神使你看,有的人已经跑吐血了。” 都是黄羊部落的妇孺,陆钰不好下令丢下任何人。 他无奈的下令停下。 对身边的幻影说:“幻影,你带着我的身份玉牌,去阳关找楚四叔,让他派人来接应我们。” 幻影得令独自去阳关报讯。 陆钰下令将妇孺们围在马群中央休息。 自己和青壮们拿起了武器,准备迎击追兵。 五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在草原上,已经是一支很大的队伍了。 陆钰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是数量肯定不少。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右贤王派出来追杀自己和黄羊部落的军队,才会如此的不离不弃追逐自己,一直到了阳关附近。 他甚至担心,因为自己,在此时挑起了西戎与离国的战争。 他只希望,幻影能尽快将讯息传回阳关,让楚炎早做准备,甚至派人来接应自己和这些马。 陆钰手中握着一把从右贤王营地顺走的弯刀,手心都在出汗。 他对身边的尤西斯说:“如果不敌,你就带着你的部众投降吧。 你告诉右贤王,一切都是我逼迫你们做的。” 尤西斯知道,如果真被右贤王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坚定的说:“公子,咱们的人虽少,但是咱们有一千匹良马。 这些马一旦受惊,冲击力也是惊人的。 我有个主意——当敌军靠近时,咱们点燃马尾,冲击敌军。 大不了就是一死,怕什么?” 陆钰舍不得那些马,但是他也知道尤西斯的主意或许是拖延时间的一种办法。 他忍痛同意了尤西斯的提议。 “等会儿听我号令,我下令点火时,你们再点火。” 黄羊部青壮退到了马群后面。 陆钰一人一马一刀,矗立在前。 猎猎西风,吹起了他的白衣,当看见一条黑线在草原上出现时,陆钰对身下的龙驹说:“老伙计,就咱一人一马冲锋,你敢吗?” 龙驹长嘶一声,似乎在表达着敢战的决心。 敌军如滚滚潮水袭来…… 陆钰握住缰绳的手一窒,他看见了那面黑红色的下山猛虎旗。 陆钰眼睛一酸,哽咽道:“不会吧……” 第443章 大王,这可是你第一次追我 从对面那支军队开始追击自己的地点推测,这肯定是甘州楚家军。 陆钰的心怦怦直跳。 他扭头对黄羊部落的人喊道:“不要点火,是自己人!” 喊完之后,陆钰一人一马冲着对面的滚滚铁骑飞驰迎去。 与此同时,楚天骄也发现了不对。 前面的马群前,似乎只有一人一骑。 那人一袭白衣——看上去怎么那么像阿钰? 楚天骄扬手发出号令:“减速!” 全军开始减速。 近了,楚天骄看清楚了,确实是陆钰。 “我去!” 楚天骄忍不住想骂脏话。 不眠不休的追了一夜,结果,原以为的西戎人,竟然是阿钰? 这里离阳关不足二十里,显然是阿钰带着马群要送回甘州,结果被自己追逐了一天一夜。 终于,陆钰奔到了楚天骄跟前,激动中带着委屈喊道:“大王……” 楚天骄:“呃……,阿钰,原来是你啊!” 楚天骄觉得十分的尴尬,心中暗骂:“奶奶个熊,抢个劫,谁知道抢到自己人头上了。” 这时,她听到了陆钰兴奋的指着马群说:“大王,这些马儿,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足足一千多匹上等良马呢!” 好嘛,不是抢了自己人的马,是抢自己的马! 楚天骄更加尴尬了。 李匡看见楚天骄脸红,在一旁“噗呲”笑出了声。 就连陆承基这些跟陆钰相熟的亲卫们,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钰,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这么多的上等良马,你哪搞来的?” 陆钰简单的将自己遇到黄羊部落,然后装作部落大巫的孙子(女)混进右贤王营地,如何见到上官烈,然后制造混乱带着马逃走的事,简单的告诉了楚天骄。 他虽然说得简单,但是楚天骄却听得惊心动魄。 “阿钰,你这样太冒险了。” 这时,陆钰已经带着楚天骄到了马群前面。 陆钰将楚天骄介绍给了卓玛和尤西斯等人。 “卓玛,这就是我家大王。她是甘州的州牧,你们要在北荒大草原安家,她会保护你们的。” 卓玛上前向楚天骄行礼。 楚天骄下马扶起了这位看上去年迈的老妪。 当陆钰向楚天骄说明,黄羊部落是回鹘人,他们常年遭受西戎人的奴役,所以跟着陆钰逃到了北荒大草原,准备在那里放牧时,楚天骄暗自心喜。 她正愁带回来的五万只羊,找不到牧羊人放牧呢。 这不就有了吗? 楚天骄安慰卓玛和尤西斯道:“你们放心,你们丢下的那些羊,我都命人先替你们赶往甘州方向了。 明日咱们就出发,我会在靠近甘州的草原上,给你们划一片最肥美的牧场,并且还会派军队保护你们。 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可以加入离国的户籍,成为我甘州的居民。” 卓玛受宠若惊。 楚天骄下令全军就地休整。 将士们开始埋锅造饭。 他们将自己的军粮,分了一部分给黄羊部落的人。 双方都疲于奔命的骑行了一天一夜,早就人困马乏了。 有些新兵,甚至都等不及吃饭,倒在草地上,直接就睡着了。 陆钰牵着龙驹,送到楚天骄面前:“大王,这匹龙驹送给你!它可是右贤王的坐骑,据说是大宛神马和白狼王的后代。 你不是要带重甲骑吗?也只有龙驹,才配得上当小红的从马了。” 将门子弟都特别爱马,楚天骄一眼就看出了龙驹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她拉着小红走了过去,用手抚着龙驹的马鬃。 以龙驹桀骜的性子,竟然只稍微的避了避。 “好马!谢谢你,阿钰,我特别喜欢这份礼物。” 陆钰得意的用眼睛去瞟一旁的李匡。 李匡也在看龙驹,满眼的赞叹之色。 陆钰讨好的问楚天骄:“大王,这份生辰礼物,是不是你今年收到的生辰礼物中,最喜欢的一样?” 楚天骄根本没明白陆钰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的生辰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之前确实收了不少的礼物。 其实陆钰送她的那支凤羽簪,她就很喜欢。 没想到陆钰竟然又送了她龙驹和那么多的上等良马。 这份心意,还是让楚天骄深为感动的。 她觉得陆钰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爱显摆,爱被表扬,所以笑着夸赞道: “嗯,阿钰送的礼物,我自然是最喜欢的。” 陆钰听完这话,脑袋昂得就如一只骄傲的大鹅,瞅着李匡挑衅道: “大黑碳,听到了没有,我送的礼物,比你那把破匕首,更讨大王喜欢!” 楚天骄和李匡二人闻言,都噗呲一笑。 楚天骄恍然大悟:“阿钰,你原来是因为我三师兄送的那把匕首,所以跑到西戎去抢马的啊?” 李匡有种捂眼的冲动,无声的用唇语对陆钰说了一个字:“茶!” 楚天骄和陆钰、李匡三人,也坐在了草地上,拿出了干粮和水囊休息。 陆钰的双眼,从见到楚天骄那一刻起,就没有再离开过楚天骄。 楚天骄被他看得有些脸红,斜眼叱道:“阿钰你老看我作甚?我又不知道是你带着黄羊部落,我还以为是西戎人带的马,当然要抢了。” 陆钰嘻嘻直笑,感叹道:“大王,这可是你第一次追我,我好高兴!” 看着他贱兮兮的模样,李匡首先受不了了,摩挲着胳膊骂道:“阿钰,你适可而止啊!” 陆钰扭头啐了一口李匡,“要你管!大黑炭,我不在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趁机接近我家大王?哼,挪开点,我回来了,大王身边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李匡看到他那茶里茶气的样子,既心累又好笑。 他做不到像陆钰这样,将对楚天骄的爱意,坦坦荡荡的表达出来。 李匡站起了身,说道:“看在你刚回来,又带了那么多良马回来的份上,我就让你一次。” 说完,李匡走到了旁边,跟陆承基他们坐在了一起。 楚天骄的脸更红了。 这段时间陆钰不在,她其实还是挂念的。 只不过公务太繁忙,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静下来去想一些事。 刚才见到陆钰,她的心跳还是加快了几分。 不过她没往那方面想。 陆钰是她从小到大最亲近的朋友,最铁的兄弟,久别重逢,情绪激动一些,在她看来是正常的。 但是刚才陆钰对李匡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明显了,楚天骄能够听出里面赤裸裸的占有欲。 她原本应该骂陆钰乱开玩笑,可她不知为何,竟然心中一荡,翻起了一丝甜腻。 第444章 现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还活着了 楚天骄别开了头,装作不在意的问道:“阿钰,你刚才说你碰到了上官烈?” 陆钰将上官烈准备从右贤王下手,与西戎联盟的事说了一遍。 “大王,你放心,我估计右贤王肯定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支持与东夷人联盟了。 上官烈能否安然逃出右贤王营地,都难说。” 楚天骄兴高采烈的听着陆钰是怎么整上官烈的。 被他们讨论的上官烈,其实此时离他们并不是特别远。 他带着人正在躲避右贤王的追杀。 那一日上官烈被陆钰陷害刺杀右贤王,不仅被守卫王帐的护卫抓了,还被右贤王的翻译官指证。 尤其是他的身份被识破这一点,给上官烈带来了极大的危险。 对于是否是东夷人安排的刺杀,右贤王将信将疑。 但是手里攥着个偷偷潜伏进来的东夷二皇子,却让右贤王看到了一笔巨大的赎金。 右贤王放了一名使臣回东夷,让使臣带信给东夷女皇上官凤。 以东夷二皇子上官烈无故行刺他为由,要求东夷女皇拿一大笔赎金来赎回上官烈。 上官烈被关了起来。 幸好,他生性谨慎。 这次出使西戎,他除了跟着使团行动外,还带了一批暗卫随行。 这些暗卫之前不好混进右贤王的营地。 当发现与使团失去联系几天后,便知道出事了。 暗卫们拼尽全力,将上官烈救了出来。 西戎右贤王不愿意失去上官烈这个可以敲东夷竹杠的筹码,派人一路追杀。 上官烈逃得十分的狼狈,好几次,都差点被西戎人抓了回去。跟随他的暗卫,也死了一大批,如今剩下只有几人了。 此时,上官烈和剩下的几名暗卫,化妆成了牧民,正混迹在靠近北荒大草原的一个小部落里躲避追杀。 楚天骄和陆钰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两人都很疲倦,不知不觉,都打起了瞌睡。 他们原本是对坐着,楚天骄的头一磕一磕的如小鸡啄米般点着。 陆钰睁开眼,悄咪咪的移了过去,将楚天骄的头,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也闭上了眼睛。 李匡看着不远处并肩打瞌睡的两人,很想走过去将陆钰拎开,又觉得楚天骄实在太累了,怕将她惊醒,只得作罢。 半个时辰后,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负责警戒的士兵吹响了军号。 “敌袭,敌袭!” 楚天骄立即睁开了眼,腾的跳了起来,几步冲到了小红跟前,翻身上马,大喊道: “全军上马,准备战斗。” 陆钰也跟着应激性的骑上了龙驹。 然后,他侧耳倾听了一下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一拍脑袋,懊恼道:“糟了,光顾着看大王,忘记给楚四叔传讯了!” 楚炎今日正好在阳关的大帅府。 听到守关的副将派人来传讯,说是有人在关外求见他,送了一枚宁王世子的身份玉牌进来。 楚炎匆匆的接见了幻影,调集了三千骑,赶来接应陆钰。 楚天骄被陆钰喊住,听明白了缘由后,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并未让自己的军队下马,反而是下令列阵。 五千多骑甘州军,严阵以待,军容整肃。 楚炎的斥候,提前发现了对面是自家军队,回马报给了楚炎。 楚炎一听乐了,心道:“一定是大侄女带着人抢马来了。” 刚他听到幻影汇报,陆钰从西戎带了一千匹上等良马回来时,心就痒了。 阳关缺马啊! 阿钰这小屁孩既然有本事从西戎右贤王那里搞来一千匹上等良马,那他这当叔叔的,一定要替他保住,并且毫不客气的收下。 这下麻烦了,大侄女来了,这马有点不好抢到手了。 楚炎对着副将道:“那些都是甘州大营过来的新兵蛋子。 兄弟们,咱们要不要玩一玩,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教教他们做人?” 阳关驻扎的,都是楚家军中最悍勇的老兵。 这些老兵常年与西戎人厮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一听副帅要带着他们跟甘州大营的新兵玩一玩,高兴得磨拳擦掌。 “干,干他们一场,让这些新兵学学咱边军的打法,将来碰到真正的敌人,他们也好多活几个人。” 有老兵喊道。 楚炎让传令兵过去告诉楚天骄,就地实战演习一场。 楚天骄收到楚炎传讯后,心道:“果然,四叔就是爱玩。” 她扭头对自己带来的甘州军道:“副帅带了三千阳关边军来迎接咱们。副帅下令,就地实战演习。 甘州大营的兄弟们,你们敢不敢战?” 甘州大营过来的一千老兵还好,没什么感觉。 其余的四千五百名新兵,却兴奋了起来。 “楚家军的阳关边军啊,那可都是楚家军中的老大哥,能陪着咱们实战演习一场,这多带劲啊!~” 楚天骄的身后,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战!” 那一千老兵里有人在摇头:“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傻子,刚去了趟北胡把心气搞高了,还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 落阳关那些人手里,可别被折腾尿了。” 楚炎又让人来传讯,自己人实战演习,不好伤了性命,让楚天骄看好那些马匹,他会带着人来抢马。 楚天骄的人守住了马匹,就算楚天骄胜。 马匹如果被抢走,就算边军胜。 楚天骄呲牙,“四叔这是看上了咱的马了。 这些马可不能给他,这都是没有阉割过得上等良马,我要放在北荒大草原繁衍小马的。” 双方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开战。 楚天骄知道胜是肯定胜不了的,她眼珠子一转,对李匡说:“三师兄,辛苦你一下,麻烦你带着一千骑老兵,将这些马,即刻带回北荒大草原的马场。” 甘州大营的这些老兵,其中有不少御马的高手,得令后,跟着李匡带着一千多匹上等良马,呼啸而去。 黄羊部落的人因为太过疲累,没有跟着走,楚天骄请他们在一边休息。 稍后自己返程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回去。 楚天骄带着四千多新兵,摆开了阵势,准备迎战。 当楚炎带着阳关边军冲杀过来时,楚天骄的阵型还能保持住。 可当阳关边军冲入阵中后,甘州新兵才知道什么叫做“杀神”。 光这些边军老兵们身上的杀气,就吓得新兵们腿软。 新兵们大多还是坚强的举起了武器,可完全不是边军的对手。 新兵被完虐。 结果毫无意外的是楚天骄的甘州大营新兵输了。 不少的新兵被老兵虐得蹲在地上捂着头哭。 楚炎下令鸣金收兵后,一名刀疤脸的老兵拍着一名抱头痛哭的新兵劝道: “哭啥?当初我们不也是从你们这样的新兵过来的? 你知道吗?我当初所在的那个行,现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还活着了。 你现在哭,总比在真正的战场上哭强。” 那名新兵闻言一愣。 一个行,是一百人,如今活下来的只有刀疤脸老兵一人? 新兵久久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在心里发誓:“我要活下来。” 自从之后,这些甘州大营的新兵,训练更刻苦了。 楚炎瞅着楚天骄问:“马呢?” 楚天骄装傻道:“什么马?四叔,我这些可都是骑兵,你可不能惦记他们的马。” 楚炎翻白眼,笑骂道:“大侄女,你还真是长大了,心眼子多了。” 楚天骄下马冲到楚炎马前,昂着头,拽着他的铠甲撒娇道:“四叔,那些马,可是阿钰送我的生辰礼,可不能给你。 等我在北荒大草原的盐市开起来了,一定想办法给你搞五千匹战马送来。” 楚炎这才高兴起来,点着楚天骄的额头说:“大侄女,咱可说定了啊!五千匹,一匹都不能少。” 楚炎邀请楚天骄进关。 楚天骄也想让自己这些刚刚输掉的新兵,多跟阳关的老兵相处相处,毕竟将来他们是要一起作战的。 楚天骄翻身上马,与楚炎并肩前行,喊道: “走,四叔,咱进关。” 第445章 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阳关险峻,易守难攻,离国西北军的帅府,就设在阳关。 楚天骄带来的那些甘州大营新兵,被楚炎安置入了大营,跟老兵们混住,也好让老兵们多教教他们战场上的经验。 黄羊部落的人,也被妥善的安置。 楚天骄和陆钰,跟着楚炎回了帅府。 这座帅府,楚家六代人住过。 楚天骄进了西北军的帅府,就如回家一样。 楚天骄先去了一间特殊的祭室。 这里有楚家历代战死在阳关外的家人的牌位。 密密麻麻的放了好几排。 楚天骄看见了自己大哥的牌位。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 陆钰站在楚天骄的身边,跟着红了眼。 两人恭恭敬敬的向楚家的英烈们上了香,磕了头。 陆钰退了出去。 楚天骄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想起了自己前世,差一点就丢了阳关的过往。 那一战,楚天骄被西戎人围困,粮草殆尽,增援迟迟未到,弹尽粮绝时,军中一些受伤的老兵,竟然会主动的走到伙房,要求用自己的血肉,换同袍们的一线生机。 虽然后来增援终于到了,七万楚家军,却尽数折损在阳关。 楚天骄死后,在太庙中听人议论,西戎人一年后再叩阳关,阳关终失。 这一座帅府,也被烧成了灰烬。 楚天骄对着楚家历代英烈的牌位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灭了西戎,让阳关止戈。 楚天骄出了祭室。 暮色四合,帅府内没有婢女,楚炎的随从石破带着楚天骄往“青松院”行去。 石破介绍道:“大小姐是第一次到阳关,不知道阳关的帅府里,也有这么一座‘青松院’,一直都没人住,名字是大公子按照上京侯府的院名改的。” 楚天骄一愣,心中的酸涩感难以自抑,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一旁的陆钰亦是哽咽道:“楚大哥这是想家,想大王你了。” 楚天骄想到自己的大哥楚临风,身为侯府世子,却一生没有享过几天安逸。 自小就勤学苦练,十岁就跟着祖父和父亲上战场,常年戍边,最终战死在了阳关之外。 石破自知自己失言,不该提起楚天骄的大哥,自己掌嘴道:“大小姐见谅,小的多嘴了。” 楚天骄摇了摇头,没有责怪他。 石破手拿着一盏六角羊皮灯笼,灯影投射在青石地板上,黄澄橙的光线氤氲在初夏的晚风中,扑火的飞蛾围绕着光影扑腾。 一行人再无多言,沉默的走到了题有“青松院”三字的院门前。 石破对楚天骄说:“大小姐,我就不进去了。院里已经打扫干净,需要什么,让凤乙姐姐叫我便是。” 楚天骄抬头看了眼垂花拱门上楚临风的亲笔题字,抬脚走了进去。 亲随又带着陆钰住进了旁边的院子。 等楚天骄洗漱好,楚炎派人送来了晚膳,传话说他还要去夜巡一下关上,让楚天骄好生休息,明日午时,再与她一同用饭。 楚天骄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她之前去北胡,怕深陷敌国,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 然后又追了陆钰一天一夜,她也确实是累了。 楚天骄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洗漱好后,正巧石破到了青松院门口来接楚天骄过去用饭。 陆钰换上了一件冰蓝色蜀锦直裰长衫,楚天骄觉得这件衣服眼熟,略一思索后想起,这是前两年,楚临风还在世时,自己买了让人送到阳关给楚临风的夏装。 这衣服还是全新的,显然是楚临风还未来得及穿。 估摸着是陆钰找楚炎借衣服,楚炎想着陆钰的身材跟楚临风相似,让石破找了楚临风留在阳关的遗物出来,送给了陆钰。 陆钰看见楚天骄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局促的揉了一下衣带,小心的问道: “大王,这是楚大哥的衣裳,我能穿吗?” 楚天骄经过一夜,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能,你刚给咱楚家军搞回来千匹良马,大哥若在,也定会奖励你的。” 两人在石破的带领下,前往楚炎的“遮云院”用饭。 楚炎今年才二十七岁,继承了楚家人的好样貌,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五官英挺。 只不过因常年驻扎边疆,皮肤被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肤色偏黑。 他刚从关上回来,已经卸甲,草草擦了把汗后,换了件灰色的家居服,叉着腿坐在屋里冲着刚进门的楚天骄和陆钰招手: “来来来,四叔这可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将就着吃! 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陆钰和楚天骄向楚炎行礼后,分坐在了楚炎的两侧。 圆桌上摆放着几碟凉菜,一盘爆炒羊羔肉,一大碗鸡汤,然后就是一大盆的凉瓜了。 这在寻常人家,已经算是不错的饮食了,可自己第一次来阳关,四叔竟然只能拿出这样的菜色招待自己,楚天骄意识到了阳关的物资有多吃紧。 “四叔,阳关现在缺粮吗?” 楚炎夹了只鸡腿放进楚天骄的碗里说:“缺,啥时候不缺呢?快吃这鸡,这可是你四叔我让胖婶在帅府后厨院子里养的,你四叔我想吃好久了,今儿终于给杀了。” 楚天骄噗呲一笑:“四叔,你还懂养鸡?” “养个鸡算啥,为了改善军中伙食,我还让人去买了不少的猪仔回来,在军中养猪呢! 不过,这都只是杯水车薪,大军的粮草,我已经多次写信去朝廷催了。 可朝廷说多处受灾,今年的粮草数量怕是要减半。 我听说,那些狗娘养的,居然在朝会上建议,让我就地裁军。” 楚天骄知道这件事,离阳侯已经写信给她,提醒她今年西北大军的粮草,怕都是要落到甘州头上了。 正是因为这个,楚天骄才不得不想尽了办法搞粮食。 否则,就只有裁军。 西北军,尽是楚家军精锐,楚天骄不仅舍不得裁军,还想扩招。 “四叔,这次我去北胡,赢了五万只羊回来!” 楚天骄绘声绘色的将自己如何赢大贺氏摩吉五万只羊的事说了出来,惹得楚炎乐不可支。 楚炎又将另一只鸡腿放进了陆钰的碗里,放下筷子后,还想举手去捏一下陆钰的脸颊。 陆钰身子一斜,避开了楚炎的手。 楚炎哈哈大笑:“小阿钰长大了,不让人捏脸了啊? 听说你之前去金昌找过我? 大侄女来信说,你发现了金昌总督府里有暗夜司奸细?” 陆钰将自己当初为了避开东夷人,绕道金昌,碰见凌寒冰与总督府奸细碰头的事说了一遍。 楚炎无所谓道:“既是暗夜司的奸细,就让他们呆着吧,我反正常年难得回一次总督府。 即使回去,也会小心的。 没了这些奸细,陛下怕还不放心让我驻守西北。” 楚天骄觉得楚炎说得有道理,但又不能完全放任那些朝廷的奸细不管。 陆钰主动请缨道:“大王,我回了甘州就没事了,要不,你把这事交给我。 咱们不是抓了凌寒冰吗? 我带着凌寒冰,把甘州所有的奸细,都控制起来。 他们该什么时候往朝廷报讯,继续让他们报,只不过按照咱们的意思报就行。 或许,有了凌寒冰,咱们能将这批人,都策反利用起来。” 楚炎咋舌,指着楚天骄和陆钰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这是要干啥?胆儿真肥,连朝廷派来的暗夜司的密探,你们都敢控制。 嘿嘿,不过这么干挺有意思,四叔支持。 阿钰,你楚大伯给我来信,说让你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要不,你就留在阳关历练历练吧?” 陆钰是想帮着楚天骄做事,但是他可不想跟他家大王分居两地,听了楚炎的话后,连连摆手: “楚四叔,不了,我还要回陇城去的。” 说完,眼神中流露出求助之色望着楚天骄。 楚天骄挺赞成陆钰之前的提议的。 她仿佛没有看见陆钰的眼神般,劝道:“阿钰,你若真要把那些暗夜司的密探,都接过去,肯定是先清理阳关的奸细。 这里是前线,最重要,不容有失。 要不你就先在阳关留几日? 等我回去后,就派人将凌寒冰给你秘密送来。” 陆钰又想帮楚天骄做事,又舍不得离开楚天骄,一张脸纠结得皱巴在了一起出神。 楚炎已经从离阳侯的信中,知道了陆钰想入赘楚家的事,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辈,觉得十分有趣。 离阳侯来信就是让楚炎盯着楚天骄和陆钰,怕这两孩子长期呆在一起,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来。 楚炎将陆钰碗里的鸡腿又夹了起来,直接塞到了陆钰的嘴里,骂道:“阿钰,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你守着就能有用啦? 你得长成一名响当当的男子汉,女孩子才会喜欢。” 楚炎的话实在太直白了。 楚天骄闻言立即涨红了脸,低下了头,装作用心吃饭。 陆钰却醍醐灌顶,瞬间开悟。 陆钰想:大王是盖世英雄,我光缠着她有什么用?楚四叔说得对,只有我也成为英雄,大王才会真的喜欢我。 想通了这一点,陆钰咬牙抱拳对楚炎道:“四叔,我决定了,就留在阳关,帮着你守关。 我不但要帮你清除奸细,还要参军。 等下次西戎来犯,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第446章 阳关的奸细,的确该好好查一查 楚天骄希望陆钰留在阳关,是有原因的。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此时离阳侯应该已经不在世了,楚家在西北的主帅是楚炎。 但是楚炎却在接下来与西戎的战役中,也不幸重伤,回城后第二日离世。 楚天骄上一世曾经查过,楚炎死得有些蹊跷。 据活下来的楚家军士兵描述,楚炎出城应战,身上确实受了伤。 但是楚炎回城的时候,仍然能够下令安排接下来的部署,到了晚间才昏迷过去。 后来高烧不退,器官衰竭而死。 饭后,楚炎还有公务要忙,安排石破带着楚天骄和陆钰自行在阳关城里转转。 楚天骄说晚上还要跟楚炎商量一下甘州的政务和军务,楚炎想让楚天骄在阳关多待几日。 楚天骄说:“四叔,我明日就要走。 灾情刻不容缓,我从北胡赢来的五万只羊,也需要安置。 我与大贺氏摩吉已经签订好协议,在北荒大草原开设盐市。 事情太多了,耽搁不起。” 楚炎穿好甲胄后,对楚天骄说:“小丫头现在真的是比我这当叔叔的还能干了。 有你在甘州,我可算是放心了。 既然你决定了明日走,那你俩有什么私房话,抓紧说吧,四叔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话又让楚天骄耳尖儿都红了。 她有些不明白,为啥她四叔突然很热衷于当红娘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在将她跟陆钰凑对。 楚天骄还不知道陆钰向离阳侯自请入赘一事,已经彻底的打动了楚家人。 楚炎跟楚老夫人的想法是一样,陆钰本就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知根知底,不管是否入赘,跟楚天骄凑一对,都让家里人放心。 正因为知道自己大侄女有些不开窍,楚炎才话里话外故意敲打她。 楚炎走后,楚天骄将陆钰单独拉到了一边,叮嘱他道: “阿钰,阳关的奸细,的确该好好的查一查。 我担心我四叔的安全,别的人我不放心,只有你帮我盯着我四叔,我才能够放心。” 听楚天骄这么一说,陆钰被留在阳关那仅剩的一点不情愿,都烟消云散了。 “大王,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会保证楚四叔的安全的。 我每日给你写一封信,报告阳关的情况。” 楚天骄摆手:“每日一封信倒不必,每日一封一是占用你的时间,另外也浪费传信兵的资源。你七日给我来一封信就好,随着阳关的公文一起送过来就行。” 陆钰写信汇报阳关情况,不过是借口,他要写的什么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钰坚持道:“三日,不能再少了。” 楚天骄没有再反对,她也希望能详尽的了解阳关的动态。 楚天骄和陆钰带着亲卫,在石破的陪伴下,行走在阳关的街道上。 午后的阳关城区,行人稀少,两旁的店铺门前,门可罗雀。 陆钰拿了一柄油纸伞,替楚天骄遮挡住了阳光。 楚天骄看着如此冷清的街道,问石破道: “阳关一直都这么冷清吗?” 石破躬身回禀:“倒也不是。 这两年与西戎的战事频繁,阳关一直闭关,少了西域通商的人往来,才变得如此冷清的。 以往往来的客商,进关后,都会在城里歇息。 大小姐您看,阳关城里,最多的就是酒肆和客栈。 如今,许多的酒肆客栈,都开不下去了。” 楚天骄颔首,她如今开始学习处理政务,已知商贸对一个城市的繁荣,起到多大的作用。 而战争,又是阻碍商贸发展的元凶。 唯有将西戎打服了,阳关这座离国通往西域的关隘要塞城市,才能恢复往日繁荣。 路过一家药铺时,楚天骄看见一位青衣素钗的年轻姑娘,端着簸箕,从药铺中走了出来。 那位姑娘看见石破,像是熟人一般,冲着石破点头。 石破立即换上了笑脸,往前跨了一步,热情的招呼道:“戚姑娘,您这是晒药呢?” 这位戚姑娘,一边答应着石破,一边用眼睛去瞟楚天骄。 楚天骄也看向了这位戚姑娘,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石破忙向楚天骄介绍道:“大小姐,这位是戚姑娘,戚家药铺在阳关开了好些年了,与咱府里常有往来。” 又向那位戚姑娘介绍了楚天骄的身份。 戚姑娘放下手中的簸箕,屈膝向楚天骄行礼:“民女戚蓉见过郡主。” 楚天骄再次仔细端详戚蓉的容貌,儿时的记忆浮上心头。 一个小女孩的五官面容,与眼前这位戚姑娘的五官,重合在了一起。 楚天骄终于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她上前两步抓住了戚蓉的手问道:“戚姐姐?你真的是前户部尚书戚文彦的孙女戚蓉?你怎么会在阳关,还当起了大夫?” 戚蓉比楚天骄大三岁,因戚家与楚家关系还不错,两家经常往来。 若不是薛氏横插一脚,原本应该是戚蓉的姑姑戚南雁,嫁给楚天骄的二叔楚烨的。 戚蓉眼圈一红,悄悄的从楚天骄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哽咽道: “民女正是罪臣家眷戚蓉。 我一家被流放西北,多蒙侯爷照拂,因我姑姑学过点医术皮毛,便在阳关城里开了家药铺,勉强糊口。” 当初戚文彦获罪,全家被流放西北时,楚天骄还小,具体的事由她并不清楚。 楚天骄没想到,这么些年,她爹竟然一直在照拂戚家。 “戚大姑姑在吗?我想进去拜望一下她。” 楚天骄还记得戚南燕。 她五岁的时候,被楚老夫人带着去康王府家赴宴,那时戚南燕已经嫁人,她听到了宴席上有一些长舌的夫人,在背后议论戚南燕命苦。 原本应该嫁进离阳侯府的,结果嫁给了康王的二儿子。 谁都知道康王府的二公子是个贪花好色,不学无术之徒。 这戚南燕过得苦不堪言。 那一次,楚天骄在康王府的花园子里揍王庭,被戚南燕撞见。 戚南燕将正在打架的小孩子们喝开,不仅安排了下人照顾王庭,还亲自替楚天骄包扎了擦破了皮的手背。 当时楚天骄就觉得,这位戚家姑姑,可比自己家里那位二婶,好看许多,还更温柔。 回家后楚天骄找到自家二叔问,能不能把戚家姑姑也娶回侯府,被楚烨差点揍一顿。 不过后来她二叔还是仔细的问了楚天骄为什么这么说。 楚天骄将在康王府遇到戚南燕的事说了,又说了那些长舌妇们在背后说的闲话。 楚天骄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不懂事,不禁有些心疼她二叔,不知道她二叔当时听了那些话后,心里怎生难过。 后来戚家获罪,康王府怕受牵连,将戚南燕休弃,没想到戚南燕竟然跟着家人,一起被流放到了西北。 戚蓉不好拒绝,将楚天骄请进了药铺。 一位用碎花布包着头的妇人,抬头看向进门的众人问道: “客人是抓药还是看病?” 第447章 为什么沦为罪民的,就该是她? 戚蓉对着妇人说道:“姑姑,这位是离阳侯府的大小姐,专程进来探望您的。” 戚南雁在听到离阳侯府几个字的时候,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戚南雁不过三十岁,脸上却已有了沧桑之色,身上的穿着,也只是件洗得发白了麻布衣裙。 但她身上那股自小培养起来的贵气,却一分未减,举手投足间,依然端庄大气。 戚南雁收起了错愕的表情,含着盈盈笑意,绕过柜台,走到距离楚天骄五步的药铺中央,屈膝向着楚天骄行礼。 “见过郡主。” 楚天骄赶紧的上前将她扶起说道: “戚家姑姑不必多礼。” 戚南雁并未因如今大家的身份悬殊,而刻意的伏低做小,反而是拉着楚天骄笑道: “郡主这都长成大姑娘了,若是在街上碰到,姑姑都不敢相认了。” 听戚南雁的自称,是认可了两家依然是世交的关系。 楚天骄很是欣慰。 这位戚姑姑,并未因为时事变迁,折了气节。 戚南雁邀请楚天骄去家里坐坐。 楚天骄因自己时间紧张,婉言谢绝了,说就在药铺里聊聊就好。 “戚姑姑,我明日就要离开阳关,下次来阳关,再登门拜访。” 戚南雁也没有强求。 楚天骄问了一些戚家人在阳关的情况,才知戚家人,如今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除了女眷外,也就几位少爷还在。 戚南雁作为被休回家的姑奶奶,靠着这间药铺,担负起了戚家一家人的生计。 一直在一旁静听两人说话的陆钰突然问道:“敢问戚家姑姑,长威和长平两位世兄,也在阳关吗?” 戚南雁指着陆钰问:“这位是?” 陆钰这才自报家门。 戚南雁自然是见过陆钰的,只是没想到陆钰这位病恹恹,传闻中活不过十七岁的南宁王世子,居然会好端端的出现在阳关。 陆钰如今已经打定主意从军,稍后便会写信回上京。 明面上是向他爹宁王报讯,实际上就是告诉皇帝,参军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是因为宁王府之过,为了替他爹赎罪,跑到西北参军,立志上阵杀敌,将功抵过的。 陆钰的圈禁,已经被皇帝取消了,他本是自由身。 皇帝是因为他身上的龙形胎记,对他生出了忌惮,才要暗杀他。 如今他进了楚家军当兵,皇帝要杀他很难。 说不一定还得在明面上表扬他一番。 这样,陆钰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所以,他也就没有向戚南雁隐瞒自己的身份。 陆钰毕竟是皇族,戚南雁和戚容当下都只能向他行礼问安。 之后,戚南雁才回答道:“没想到世子还记得我那两个调皮的侄子,小时候,他俩可没少跟着王家少爷,跟世子玩闹。 幸好当初家里蒙难时,他二人都还小,如今也长成大人了。 长威求了副帅,进了军营。 长平倒是在家读书,不若我去将他叫来,也好与世子爷叙旧?” 陆钰笑着说:“戚家姑姑不必客气,我会暂时留在阳关,我们自有见面的时间。” 戚蓉一直默默地站在戚南雁身旁,偶尔会有目光去瞄楚天骄和陆钰,眼神中,并无半点亲近之色。 楚天骄跟戚蓉小时候也算是一起玩过的,想叙旧两句,戚蓉也多推说忘记了。 戚南雁觉得有些尴尬,拉着戚蓉的手打圆场道:“蓉儿这孩子,自逢家变后,跟着我们吃了不少的苦。我这药铺,多亏了她帮着我撑起来。 蓉儿性子内敛,郡主莫要多心。” 楚天骄自然不会怪戚蓉,说来,小时候的玩伴,大家长大后,能相处得来的,本就不多。 更何况如今身份悬殊,戚蓉疏远自己,楚天骄也能理解。 一直到药铺有客人来抓药,楚天骄才起身告辞。 出了药铺后,楚天骄问陆钰:“阿钰,你可知道当初戚家是因何事获罪的?” 陆钰摇头道不知。 一旁的石破插嘴说:“大小姐,我倒是听四老爷说过。” 楚天骄让他详细说来。 石破道:“听说跟咱们西北楚家军还有些关系。 当时戚家老太爷还在担任户部尚书。 咱们的军粮军饷,都是要他划拨的。 因为两家关系好,之前一直都是按时足量划拨。 今上登基后,便开始削减军费开支,要求戚尚书减少给西北军的军粮供应。 戚尚书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多次惹怒陛下。 后来不知道怎的,就有户部的人举报戚尚书与侯爷勾结,吃空饷,做阴阳账,截留军粮军饷,中饱私囊。 这事牵涉到侯爷,原本楚家也会出事。 刑部、大理寺、兵部都派了人到西北来查账。 结果却发现,历年来,楚家不仅没有侵吞朝廷的银子,反而一直在自掏腰包,贴补军饷和抚恤金的不足。 经年累月下来,朝廷倒欠了楚家几百万两银子。 这事狠狠地打了陛下和朝廷的脸。 陛下一怒之下,便将火气都发在了户部尚书戚文彦的头上。 戚尚书被降职成了户部侍郎。 不久后,顶替戚尚书上位的周长安,又告发戚尚书在位时,克扣了赈灾款,陛下下令抄了戚家,还真从戚家抄出来百万巨资。 陛下以为实证,将戚文彦下了狱。 侯爷当时在西北,等侯爷赶回上京想营救时,戚文彦已经在狱中自缢身亡。 侯爷入宫替戚家求情,陛下这才念在戚文彦过往的功绩上,将戚家流放。” 听完石破的叙述后,楚天骄脸色铁青,骂道: “想来戚家贪赈灾款的事,肯定是周长安攀诬的。 龙椅上那位,就怕朝臣跟我楚家亲近,周长安的陷害,正中了陆云奎的下怀。” 石破听楚天骄直呼皇帝的名讳,吓得有些脸白。 石破接着说:“四老爷也这么说。戚家获罪的最大证据,其实是从戚家查出来的百万两巨资。 但据四老爷说,戚家人本就擅经营,戚家祖上就是山西的富商,后来因有从龙之功,脱了商籍,开始走科举之路。 但骨子里的商人血脉,让戚文彦自进入户部后,业绩突出,屡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理财之能。 这才用几十年的时间,逐渐升任为了户部尚书。 戚家有百万巨资的家产,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那要么是人家的祖产,要么就是戚家人经营所得。 可惜陛下根本就没有给戚家人自证清白的机会。” 这事因为时间久远,楚天骄还第一次听说。 听完之后,面含怒容骂了句:“昏君!” 而在戚家药铺里,等看病的客人都走了,铺子里只剩下姑侄两人时,戚南雁问戚蓉: “蓉儿,你拿冷脸对郡主,可是还对离阳侯府心有怨气?” 戚蓉面色难看,直言道:“姑姑,凭什么当年我祖父为了他们楚家屡屡进言冒犯陛下,最终获罪。 害得祖父在狱中含冤而死,害的我们戚家家破人亡,沦为罪民。 倒是他们楚家人,依然高高在上,尽享荣华富贵?” 戚南雁正色道:“蓉儿,你这孩子就是爱钻牛角尖。 你祖父当年蒙冤,是周长安陷害的。你不去恨周家,怎么反过来恨救了咱们的楚家? 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侯爷进宫求陛下,我们戚家,可不止流放那么简单。” 戚蓉尤不服气,顶嘴道: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楚家,祖父才被陛下忌惮。他们楚家就是欠我们戚家的! 现在他们假兮兮的,做出一副施恩者的模样,让我看着恶心!” 戚南雁听了戚蓉的话,头疼不已。 她也知道,因为幼年遭受家变,这孩子见到了祖父和父母相继去世,心性上出了问题。 她只得好言相劝道:“蓉儿,你祖父在朝堂上屡屡与陛下争辩,见疑于陛下,并非是为了楚家,而是他忠于职责。 他为的是离国,为的是百姓。 你祖父深知离国需要楚家军守护的道理。 你要相信你祖父绝对不是结党营私之辈,他怎么可能为了楚家,去顶撞陛下?” 即使戚南雁的话已经说得非常的透彻了,但是戚蓉仍然想不通。 她和楚天骄确实是幼年时的玩伴。 她想不通,为什么如今会变成一个天一个地,为什么沦为罪民的,就该是她? 第448章 草原事了 楚天骄第二日就带着甘州大营的新兵和黄羊部落的人,离开了阳关。 陆钰站在阳关高高的城墙上,望着楚天骄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动弹。 这副样子,让幻影觉得很是丢脸。 幻影扯了扯陆钰的衣袖,偷偷劝道: “世子,楚大小姐都走远了,你再怎么煽情,她也看不到了不是? 但是阳关上的士兵能看见,你还要在阳关建功立业,可得支楞起来,别叫人小瞧了去。” 陆钰这才振作起精神,昂着头宣布:“他们肯定以为本世子是混进军营赚取军功的上京纨绔,本世子定不会让他们看扁了。 在凌寒冰被送来前,我得让楚四叔给我安排个最苦最累的活,这样方可震慑住那些瞧不起我的老兵。” 幻影知道自家世子虽然也算上京城纨绔一枚,但是因自小饱受病痛折磨,又随时都可能被皇帝暗害,其实心性坚韧。 他只不过已经习惯了病弱的伪装,可能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世子,我不怕你吃不了苦,就怕你耐不了脏。 军营里那些糙汉子,可不太爱干净。” 陆钰无所谓道:“我又不是没呆过军营,当初在临海城的时候,我都混进大王的亲卫队了,大王也没发现。” 幻影放心下来。 要说他家世子为了楚大小姐,那可真的是什么苦都能吃。 陆钰果然去找了楚炎要差事。 楚炎原本想让他做文书的,陆钰却坚持要下军营。 楚炎只好真的给他入了军籍,成为了楚家军阳关的一名普通士兵。 幻影自然被安排在了跟陆钰一起。 他们分到了一个什。 什长姓乌,外号“乌鸦”,一见到上面分配下来的两个新兵,嫌弃得直叹气。 “我们乌鸦小队,可是阳关最厉害的斥候小队,给咱们派两个小白脸过来,不是拖后腿吗?” 陆钰一身傲气,也不解释自己有什么本事,倒是幻影好言哄着乌鸦,保证他们肯定不拖后腿。 结果,第一次出任务,乌鸦小队受命抓捕到阳关附近刺探军情的西戎斥候小队。 在执行任务时,才发现西戎这支斥候小队中,竟然有高手。 如果不是陆钰武功高强,乌鸦小队的斥候们,差点全军覆没。 死里逃生的乌鸦小队,顿时将陆钰视为了自己人,陆钰在军营中,混得风生水起。 楚天骄途经北荒大草原回陇城。 在路上遇到了北胡送羊的队伍。 大贺氏摩吉果然守信,派了屠鲁亲自来送羊。 这些羊是从北胡的各个部落征集来的。 屠鲁的军队后面,跟着北胡各个部落的牧羊人。 双方清点完数目后,楚天骄灵机一动,对屠鲁说: “这些牧羊人既然是从北胡各部落远道而来,不如我明日就在这里开一次临时盐市,方便北胡的朋友们就地采买必需品,大当户看可方便?” 屠鲁当然不会有意见。 他只是担心时间太仓促,彼此没有什么可交易的物资。 楚天骄道:“第一次开市,跟大家说明就是图个热闹。 我这边正好随身带了些盐,可以交易。 还有我那些士兵,也有一些私人的物品,可以拿出来交易。 草原的朋友们也随意,重在让大家将这里会定期开盐市的消息,传回各部落。 下一次,我会组织专门的商队过来交易。” 屠鲁觉得这也行,反正可汗也已经同意了互市的事情。 这样既方便了这次来的牧民们,可以带点盐回去。 又能尽快将互市的消息,传达给各部落。 楚天骄这次出行去北胡,其实本就带了一万斤盐。 这些盐就存放在甘州马场,由甘州大营的士兵守卫着。 这些盐本来是向大贺氏摩吉买马的,谁知道她直接通过赌约,赢回来了五万只羊,这一万斤盐,压根没用上。 楚天骄立即派人去运了一千斤盐过来。 到了第二天清晨,草原上围起了一圈彩旗,由两百名甘州士兵扮成的商贾,人手五斤盐,蹲在草地上准备交易。 还有一些士兵,拿出了自己私人的物品,也摆在地上,准备交易。 屠鲁带着人来到交易场地。 牧民们首先看到的,便是被打开的盐袋子。 白花花的盐照亮了牧民的双眼。 在草原上,盐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好东西。 楚天骄这次拿出来交易的盐,还都是甘州制盐工坊提炼的细盐。 屠鲁首先蹲下身,从一名士兵跟前的盐袋子里,取了几粒盐,放进嘴里。 “好盐!” 牧民们一拥而上,开始争相交易。 草原上的盐卖得实在太贵了,平日里一般是一斤盐换五只羊。 这一次这些牧民本就是送羊来的,将羊交给楚天骄后,自己也没有羊可以交易了。 但他们有马呀。 一个部落往往有几名送羊人,他们一商量,纷纷决定返程时可以两人同乘一骑,将一半的马拿出来换盐。 有些人还拿出了随身带来的奶制品、肉干,还有身上的饰品进行交易。 奶制品和肉干在草原上不值钱,换不了多少盐。 但这些牧民身上的饰品,很多都是粗银镶各色宝石的。 那些宝石,在牧民们看来,就是碰到了,随意捡来的东西,但若卖往离国,却价值不菲。 楚天骄让士兵们照单全收。 就连屠鲁本人,也看上了一名士兵拿出来的一支绣工精湛的荷包,将自己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交换。 这虽然是一场临时开办的盐市,效果却特别的好。 牧民都在问以后还能带着东西来这里交易吗? 楚天骄指着方圆十里地道:“这里以后就叫‘盐市坪’,每月初一、十五,甘州商队都会带大量物资过来,与北胡牧民交易。 欢迎北胡牧民,带更多的牛羊、马匹、肉干和草原特产过来交易。” 当屠鲁带着这些北胡牧民离开后,‘盐市坪’市场开设的消息,就迅速的向北胡的各个部落传播开来。 从这场简单的交易中,楚天骄就大赚特赚了三十匹好马,不少的奶制品、肉干还有价值不菲的草原饰品。 楚天骄下令,将马送回马场,奶制品和肉干改善军中伙食,那些饰品,则准备带回去交给乔兴处理。 看到了这一片草原牧场的兴旺后,黄羊部落的大巫卓玛来觐见楚天骄。 卓玛表示,黄羊部落愿意加入甘州户籍,从此变成离国人。 楚天骄将那五万只羊,交给了黄羊部落。 并派了一千士兵护送,让黄羊部落将羊赶到甘州马场附近放牧。 楚天骄早就在北荒大草原上一处叫“塔子窝”的地方,建立了一座马场。 “塔子窝”离“盐市坪”不远。 “塔子窝”马场养着之前从一万匹战马中选出来的种马。 陆钰带回来的那一千匹上等良马,也被送入了马场。 楚天骄准备让母马受孕后,在马场孕育小马,再将公马送回军营,充当战马。 楚清言从甘州征集来的会牧羊的百姓,也等在了“塔子窝”马场。 如今甘州还未到粮草殆尽之时,楚天骄暂时还不准备将这些羊杀了。 她让卓玛带着黄羊部落的人,仔细的甄选出种羊,留下种羊后,再将其余的羊分批送往阳关和陇城。 之前在路上截获的黄羊部落丢弃的那些羊和行李,楚天骄也安排人都还给了黄羊部落。 楚天骄还承诺给黄羊部落每年发放物资,作为酬劳。 卓玛和黄羊部落的人,感恩戴德,都愿意效忠楚天骄。 处理好草原的事后,楚天骄留了一千驻军在“塔子窝”马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返回了陇城。 第449章 楚芸儿来了 楚天骄带着亲卫队,在州牧府门口下马。 州牧府的侧门,飞奔而出一个身影,扑到了楚天骄的跟前,“大姐!” 楚天骄一见是二妹楚芸儿,有些意外。 之前楚清言给她传的信中,并没有说楚芸儿也来了甘州。 “二姐,是我不让小清言告诉你的,我就想给你一个惊喜!” 楚芸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轻薄夏裙,脸上的笑容灿烂,似乎因为楚天骄惊愕的表情,大为开心。 楚天骄翻身下马啐道:“你跑来甘州做什么?家里知不知道?若你是偷跑出来的,我即刻就将你绑了送回上京。” 楚芸儿慌忙摇头:“大姐,是祖母同意让我来的。 二嫂怀孕了,原本该二哥过来的,但是二嫂怀相不太好,吐得厉害。 祖母就帮二哥求了大伯,让二哥在上京多留一个月。 又怕现在甘州旱情,你在甘州没有帮手,就派了我过来。” 楚天骄有些头疼,自己这个二妹,虽然也有武艺,但是满脑子浆糊,她不知道祖母派她过来,能帮到自己什么。 楚芸儿似乎猜到了楚天骄所想,撅着嘴抗议道: “大姐,你是不是在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帮不上忙? 你连小清言这样的三岁孩子,都肯带着身边,我再差,也比小清言有用吧?” 这时楚清言正好迈着小短腿迎了出来。 听了楚芸儿的话,翻了个白眼。 楚天骄将小红和龙驹交给了府里的马夫,叮嘱好生照顾好龙驹后,才往后宅行去。 楚芸儿牵着楚清言的手,跟在楚天骄的身后嚷道: “大姐,你别不理我啊,我真的能帮你的忙,至少……至少我可以帮你看着小清言吧!” 楚清言有些听不下去了,奶声奶气的说:“我四岁了,不用你看着。” 回到了楚天骄住的院子,凤甲已经帮楚天骄准备好了沐浴的水。 楚天骄进浴室前,对楚芸儿说:“祖母既然叫你来,肯定会有信给我,信呢?” 楚芸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楚老夫人和离阳侯、楚烨等人的信,都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将信交给了凤甲,让凤甲跟着进了浴室。 楚天骄泡在浴桶里,凤甲在一旁给她念信。 等凤甲将信念完,楚天骄才知道是楚芸儿在上京惹了祸,楚老夫人才将她送到甘州来的。 事情的起因,是楚芸儿的娘薛氏被放了出来。 这薛氏上次因为与娘家嫂子倒卖粮食,差点害得楚烨被人陷害,被禁足了大半年。 前段时间,楚老夫人看在楚芸儿和楚阳初的面子上,将薛氏放了出来。 楚烨教训薛氏说,如果她再敢自作主张,跟她娘家嫂子胡作非为,就要将她休了。 薛氏这次也是吓着了,出来后倒是老实了几天。 楚芸儿已经年满十四岁,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 离阳侯府蒸蒸日上,上京城里不少的人家都动了心思。 娶楚天骄他们知道希望不大,但是楚芸儿,不少人觉得还是能议一议的。 因此,前段时间到楚家向楚芸儿提亲的人家不少。 楚老夫人也欢喜,在这些人家中想好好的选一家。 谁知,楚老夫人那几日,因为入夏贪凉,受了点风寒。 有提亲的人上门,就没有精力亲自接待了。 薛氏毕竟是楚芸儿的亲娘,便让薛氏出面接待。 这些提亲的人家,有文臣,也有武将,都是家中的嫡子,被媒人个个吹得年少有为,英俊不凡。 媒人们都奉承着薛氏,薛氏也挑花了眼,逐渐的膨胀了起来。 康王府来提亲的时候,若是楚老夫人亲自接待,肯定是要拒绝的。 毕竟因为上次楚天骄遇刺的事后,楚家已经与康王府疏远了。 偏偏那日楚老夫人吃了药睡着了,是薛氏单独接待的康王妃。 一听康王妃竟然是要给自己的嫡长孙求娶楚芸儿,薛氏就不淡定了。 在她看来,康王府的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康王爵位的,楚芸儿嫁过去,迟早都是要做王妃的。 这可比嫁给那些文臣武将家的嫡子,尊贵得太多。 也不知道她怎么被康王妃忽悠的,薛氏都没有请示楚老夫人,也没跟楚烨说,就跟康王妃交换了庚帖。 等楚烨知道的时候,满城都知道离阳侯府,跟康王府定了亲。 这可把楚烨和楚老夫人气得够呛。 让薛氏去把亲事退了,薛氏还宁死不肯,认为是楚老夫人偏心,压着不肯让她的女儿出头。 楚烨只好亲自上门退亲,结果康王府不同意退亲。 楚芸儿是经历了楚天骄遇刺的事的,她心里头觉得要害她大姐的人家,铁定不是好人家。 楚芸儿自己也不愿意嫁去康王府。 也是巧了,那一日楚芸儿就在街上遇到了康王府的嫡长孙陆岐。 这陆岐以往也是上京城的一霸,跟王庭有些交情,被楚天骄也是揍过的。 见到了楚芸儿,觉得以后楚芸儿就是自己的媳妇儿了,楚天骄也不敢再揍自己了,言语中不免有些得意。 楚芸儿一听,就火冒三丈,心里又想着以前大姐能打陆岐,那自己也能打。 把陆岐打怕了,他自然就不敢娶自己了,定然会回家求着他父母退亲。 于是,楚芸儿就将陆岐狠狠地揍了一顿。 据说,腿打折了一条。 陆岐可是康王府的嫡长孙,这事一下子就闹大了。 康王府报了案,状告楚芸儿当街行凶,意图谋杀未婚夫。 楚芸儿被抓进了京兆府,离阳侯和楚烨只得舍了老脸,去求了皇帝,才将楚芸儿放了出来。 皇帝本就不喜欢楚家跟皇室沾亲,顺便下令两家亲事作废。 离阳侯府,向康王府赔了礼道了歉。 经太医诊治,这陆岐的腿被接好,据说只要好生静养,应该还能行走。 康王府这才不闹了。 楚芸儿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进了趟京兆府,她倒是如愿了,但这小姑娘在上京城的名声,也差不多完了。 楚烨这次是下了狠心,一定要将薛氏休了,薛氏上吊撒泼,死也不肯,闹得侯府鸡飞狗跳。 楚烨一气之下,将薛氏绑了,丢回了薛家,让薛老夫人,好生管教她女儿。 不过到底还是不忍两个孩子伤心,没有将休书给薛家。 楚老夫人将楚芸儿送到甘州来,主要是让楚天骄想个法子,磨磨楚芸儿的性子。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薛氏仗了楚芸儿的势,闹着要回侯府。 楚芸儿自知自己闯了祸,怕楚天骄骂她,才不敢第一时间,将楚老夫人等人的信拿出来。 楚天骄听完这些信的内容后,倒是没有生楚芸儿的气,反而拧眉自言自语:“这康王府最近跳得很欢实,到底想干什么?” 第450章 你这是在骂我没长脑子? 凤甲将信收好后,帮着楚天骄洗头发。 “无论康王府想做什么,咱们防着就是了。” 浴室内雾气氤氲,楚天骄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凤甲的手中逐渐变得干净顺滑。 凤甲念叨道:“幸好大小姐您提前让兴修了水利,从渭河引水。 渭河水通过水渠,贯通了护城河。 前两天,咱们院里的水井,水位下降了一半。 现如今,连咱们府里除了饮用水,都是去护城河里取的。” 楚天骄去北胡之前,府里水井的变化还不大。 她没想到才没多久的时间,水井的水位下降了一半这么严重。 楚天骄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回了旱情上。 她问凤甲这段时间甘州百姓的情况,又问天水和庆阳,可有灾民涌入了? 凤甲一一做了汇报。 “甘州的百姓情况还算好。有些地方肯定会减产,但是一部分地方,依靠水渠和百姓背水上山,农田得到了浇灌。 据小小姐统计,跟咱们春耕时预测的收获,粮产能保住五成。” 只能保住五成粮产?楚天骄感到心累。 人力在天灾面前,显得太过渺小。 虽然她已经尽了全力去预防做准备,结果,还是只能保住五成粮产。 “大小姐,您也不要太苛刻自己了,若不是您,别说五成,依照今年的旱情,甘州粮产,必将颗粒无收。” 听了凤甲的安慰,楚天骄心里好受了一些。 凤甲又道:“天水和庆阳,已经有少量的灾民涌入,不过大小姐您放心,桑葚在天水,处理得很好。” 楚天骄当然相信陆鼎峰的能力。 等楚天骄沐浴完,回到房中,楚芸儿讨好的跑来要给楚天骄绞干头发。 楚天骄想到了离阳侯在信中说起天水县令一事。 新任的天水县令,是新科探花徐修远,也就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离阳侯道这事他本觉得不妥,怕楚天骄在甘州的布置,被徐家人窥见。 但是这安排是三皇子直接求了太子陆元清,陆元清求了王丞相安排下来的。 离阳侯毕竟是武勋,不好插手文臣的安排。 离阳侯提醒楚天骄,注意一下这位徐家的探花郎就行了。 楚天骄与徐修远算是相熟,上一次回上京,才跟徐修远的兄长徐修文相过亲,还一起遇刺。 楚天骄问楚清言徐修远可到州牧府来报到。 楚清言还没说话,楚芸儿先抢话道:“徐家那书呆子,跟我在路上遇见了,是我带着他来的州牧府。” 楚天骄自然知道徐修远不用楚芸儿带,也能找到甘州州牧府,听楚芸儿这么说,似乎两人还挺熟悉的了。 “芸儿,你跟徐修远很熟?” 楚芸儿一副天真洒脱的做派:“以前不熟,上次不是在青竹寺一块儿杀过刺客吗? 他很佩服我的英勇。 我在路上遇见了他,他正好要来甘州赴任。 我就收了他当小弟,顺便带着他过来了。” 楚天骄听完这话,若有所思。 楚清言说徐修远到了州牧府报到,听说楚天骄去了北胡,暂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急匆匆的告辞赶去了天水上任了。 天水的县令吴拾遗,已经被楚天骄收押,甘州州牧府对吴拾遗的审理结案奏折,也批复了下来。 吴拾遗贪污挪用公款,吴家父女,觊觎方家家财,谋财害命一案,朝廷准了楚天骄的上奏,判了吴拾遗父女秋后处斩。 楚天骄扭头问楚芸儿薛氏给她定亲的时间。 楚芸儿很不愿意提这门亲事。 不过在楚天骄的逼问下,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 楚天骄算算日子,正好是自己抓了吴拾遗后不久。 楚天骄这才想明白,怕是康王府怕楚天骄抓住他们什么把柄,才坚持要与楚家做亲。 估摸着康王府还找了离阳侯或者楚烨探口风。 离阳侯和楚烨怕楚天骄为难,都没在信中提起。 楚天骄让人将吴拾遗父女将被问斩的喜讯,传给陇城的富源昌,好让方家人高兴高兴。 楚清言道:“方家给的五十万两,皆已经到账,全部用在了购粮上。 方家少爷的病情好转了不少。 方家还派人到州牧府来说,如果还需要,他们月末还能再送三十万两过来。” 楚天骄听了,感念方家人的仁善,让凤甲找人做块“仁善之家”的匾额,敲锣打鼓的给方家送去。 楚天骄想将方家树立为甘州大户人家的楷模,希望其他的富户,为这次的灾情,也贡献一份力量。 楚芸儿听到楚清言跟楚天骄奏对公事,惊得合不拢嘴。 她一惊一乍的揉着楚清言的脑袋问:“小清言,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大姐说的那些事,我都听不懂,你竟然还能帮她处理? 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楚清言奋力掰开楚芸儿的魔爪,保护着自己已经被楚芸儿揉乱的头发,不客气的怼道: “这些本来就是长了脑子就能听懂的好吧?” 楚芸儿一怔,指着自己问:“小清言,你这是在骂我没长脑子?” 楚清言很生气楚芸儿总在她面前拿二姐的乔,故意气楚芸儿道:“你以为呢?” 楚芸儿气得跺脚,向楚天骄求助:“大姐,你看看她,明明是她不正常,却反过来嘲笑我!” 楚天骄可不敢让楚芸儿这个没心没肺的知道楚清言的古怪,故作深沉道:“芸儿,小清言说得没错,这些事确实是只要用心,就能懂的。 你还是要多读书,才能明理懂事。” 听楚天骄也这么说,楚芸儿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楚天骄也不好太打击她,安抚道: “芸儿,你在上京闯的祸,我已经知道了。 祖母让我给你安排个事,好好的历练一下你。 要不这样,你去天水,帮大姐盯着徐修远安置灾民,怎么样?” 楚芸儿怯怯的问:“大姐,你相信我能将这差事办好?” 楚天骄鼓励她道:“谁都不是生下来就会办差事的,你看我和小清言,还不是这段时间慢慢摸索学会的。 大姐相信你,只要你肯用心,总会慢慢成长的。” 楚芸儿听后,重拾信心,保证道:“大姐,明日我就出发去天水,一定帮你盯死了徐修远,务必让他将灾民安置好!” 在天水县,穿着一身七品县令官服的小少年徐修远,正跟在陆鼎峰身旁巡视灾民安置点。 头顶的烈日照得地面到处都出现了皲裂。 徐修远身上的浅绿色官服,已经被汗湿透。 他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第451章 孺子可教 陆鼎峰见了,奇怪道:“这么热的天,你还穿着这么厚的官服,竟然会觉得冷?” 徐修远压下心里突然升起的寒意。 他看向蜷曲在简易茅草屋边的一户灾民。 那是一家八口人,兄弟二人带着老母亲和妻儿,从关中逃荒到了天水。 一家人被安置在这间不大的茅草屋里,屋内又挤又热,兄弟二人和孩子,就睡在了屋檐下。 那对兄弟,认出了徐修远身上的官服,冲着他磕头。 徐修远侧身避开。 他觉得自己才刚来天水,什么忙都还未帮上,受不起这一拜。 陆鼎峰似乎已经认识这兄弟二人,吆喝着对这兄弟二人说: “赵大,赵二,你们可记得歇息一会儿,就给我出去巡视,不准灾民随地大小便。 发现一个,就报给官差,扣他一顿伙食,听见没有!” 这赵大、赵二,似乎很怕陆鼎峰,如火烧屁股般站起来喊道:“么麻达,桑葚姑娘放心,额这就克里马擦去巡逻。” 陆鼎峰转头就给徐修远解释防疫的重要性,徐修远认真的听着,还时不时的向陆鼎峰请教。 两人走到了粥棚前,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施粥的时间。 安置点早上是没有施粥的,只发放中午和晚上两顿。 徐修远用大勺子在大锅里搅动了几下,发现那粥清可照人。 小少年的脸变了颜色,问看守粥铺的衙役:“这样的粥,如何吃得饱人?” 那衙役拿眼去瞧陆鼎峰。 陆鼎峰道:“这是赈灾的粥,饿不死人就行,想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徐修远的目光,落到了远处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脸上,捏紧了拳头。 当听衙役说这样的粥,一日也只施两次时,徐修远当即想下令,改为一日三次。 陆鼎峰一把将他拽到一边。 陆鼎峰此时的身份是楚天骄的二等丫头桑葚,受楚天骄所托,暂时代管天水县务。 相处了一天,徐修远已知这丫头是有些本事的,在他没有到任前,将天水的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陆鼎峰毕竟是女儿身,这么拉拉扯扯的,让徐修远这位饱读圣贤书的少年,很是尴尬。 他匆忙拂开陆鼎峰的手,面有薄怒道:“桑葚姑娘,有话好好说,勿要动手动脚的。” 陆鼎峰两手互擦了一下,讪讪问道:“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要下令多开一餐救济粥了?” 徐修远点头,不理解为什么陆鼎峰那么着急的阻止自己。 联想到那清可照人的稀粥,徐修远自觉自己悟了,心道:“女子的格局,还是小,抠抠搜搜的也正常”。 他对着陆鼎峰一揖道: “多谢桑葚姑娘在我到任前替我处理县务。 桑葚姑娘毕竟是楚大人的丫鬟,想来楚大人身边也离不开桑葚姑娘。 这天水县的县务,本是下官的职责,就不再劳烦桑葚姑娘了。” 徐修远说得客气,陆鼎峰却听出来了,小少年这是对他有意见了,想赶他走,自己接手赈灾事宜。 陆鼎峰被气笑了。 “呵呵,徐知县是否觉得我在苛刻灾民?” 徐修远躬着身,与陆鼎峰倔强的僵持着,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觉得陆鼎峰苛刻了灾民。 陆鼎峰随手抓了一个灾民来问:“你们觉得这几日天水县待你们如何?” 那名灾民是个老汉,佝偻着背道:“多谢桑葚姑娘收留我们。我们一路从关中乞讨过来,差一点就饿死在了路上。 吃过草根,也吃过树皮,幸好刚到甘州境内,就遇到了桑葚姑娘在天水城外施粥。” 陆鼎峰放开那名老汉道: “我倒不敢居功。你们吃的这些粥,都是我家大小姐自掏腰包给你们买的粮食。 要念好,你们就念她的好吧! 我都跟你们说好几次了,我家大小姐,就是甘州的州牧大人,楚天骄。” 这名灾民老汉冲着天空长拜,口中喊道:“多谢楚大人活命之恩啊!” 徐修远已经站直了,冷眼看着陆鼎峰和灾民老汉的互动。 等那老汉走开了,他才冷声道:“赈灾,朝廷自会拨下赈灾粮款,即使朝廷的赈灾粮款未到,还有县衙常平仓顶上。 何用得着桑葚姑娘在这为楚大人收买人心?” 陆鼎峰看在徐修远年轻,又第一次当官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 “徐知县,你刚来,但也该知道,朝廷至今没有给甘州拨一分钱的赈灾款,也未给甘州拨一斤赈灾粮吧?” 徐修远愕然反驳:“可是我去粮库看了,明明县衙的粮库,都是满的,足够支撑灾民一日三餐饱腹,吃到两个月后了。 等到两个月后,早稻就该收获了。 灾情必然也已经缓解了。” 陆鼎峰耐心的解释道: “天水县因为前任知县吴拾遗为祸,他早就将天水县常平仓里的存粮,倒卖给了粮商。 我接手的时候,那粮仓里都是稻草和石子。 州牧大人两个月前,就预测到了可能会有旱情发生,开始兴建水利,派人到蜀地购买粮食。 你看到的县衙里的那些粮食,都是州牧大人自掏腰包,从蜀地买来的。 半个月前为了安置灾民,才划拨给天水粮仓的。 有账目为证。 天水县的所有官吏也可作证。” 徐修远实在没想到那满仓的粮食,竟然是楚天骄自己掏腰包买的。 “这……楚大人真是……” 徐修远刚才还在心里怀疑楚天骄用朝廷的钱粮,收买人心。 听完这话,有些脸红。 陆鼎峰继续点拨徐修远道:“你光看到现在天水县粮仓是满的,就以为这些粮食安置灾民足够了。 可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些灾民在甘州能吃到饭的消息传出,立即会有大量的其他地方的灾民向着甘州涌来。 现在咱们天水城外,不过两千灾民,一个月后,就不是两千,而是两万,甚至五万。 到时候,你拿什么来喂饱灾民的肚子? 你不要小瞧了人在饥饿时的求生欲,届时,如果州牧大人拿不出粮来救济灾民,你想想,五万之众饥饿的灾民围在天水城外,会发生什么?” “民变……” 徐修远一想到那情景,浑身凉透。 他刚才差一点就当着灾民的面,下令将一日两次发放救济粥,改为一日发放三次。 如果楚大人好不容易搞来的粮食,被他大手大脚的挥霍掉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徐修远为自己的无知汗颜,向陆鼎峰深深一揖,道歉道:“桑葚姑娘,是本官无知了。还请桑葚姑娘再留些时日,将这赈灾事务中的关窍,传授与我。 本官一定竭尽全力,配合楚大人的赈灾方略。” 陆鼎峰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安抚徐修远道:“孺子可教,我就再在天水留几日辅助你将事情理顺吧。” 两人正说着话,有官差快马来报: “桑葚姑娘,不好了,前方有大股灾民涌来,密密麻麻,我们兄弟几个数都数不清,至少五千人以上!” 徐修远一惊,顿感手忙脚乱。 陆鼎峰气定神闲的让人将灾民中的几个老汉叫过来,吩咐道: “几位村长、族老,麻烦你们将你们村的人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先吃饭。 一刻钟吃完后,按照我给你们预演的流程,准备接收下一批灾民。” …… 第452章 征兵 第一批灾民在陆鼎峰的指挥下,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灾民中那些村长族老,俨然一副管理者的姿态,指挥着自己村的灾民架锅烧水、搬柴、搭茅屋、熬草药…… 等到那五千多名灾民陆续赶来时,男女分成两组,先被第一批灾民带到了洗澡的大池子里,全部剥了衣服洗澡。 那洗澡池子里的水,加了石灰,十分的呛人,又烧皮肤。 有些灾民不愿意,被第一批灾民痛骂:“不洗干净,你们身上万一带了疫病进来,不是要害死我们大家? 桑葚姑娘说了,这石灰水,可以防疫,还可以杀死你们身上的跳蚤。 谁要是不洗干净了,就不准住进安置点,也没有粥吃!” 新来的灾民们这才不敢再挣扎。 就连这些灾民们换下来的衣服,都丢进大缸子里煮沸。 衙役们运来甘州百姓和富户们捐的衣服,给清洁好的灾民更换。 然后,这些灾民被要求排队,每人喝下一碗防疫的草药后,才能依次去领粥。 逃荒走了一个月,这些灾民终于喝上了甘州的赈济粥,没有一个人嫌弃这粥清。 在他们看来,这碗里的粥能见到米,不会再被饿死,就感恩戴德了。 徐修远自小生活在繁华的上京城,父亲是礼部尚书,姐夫是三皇子,徐家是诗礼簪缨之族,并不清贫。 小少年何曾看见过如此之多衣衫褴褛、形若饿鬼的灾民? 听到那些灾民被泡进石灰池子时的惨叫声,看着灾民们端起一碗清粥,不顾烫嘴,狼吞虎咽的模样,他不禁怀疑,这还是文人笔下那歌舞升平的离阳朝吗? 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在地狱? 小少年的眼睛酸涩,升腾起了雾气,快跑两步,来到陆鼎峰跟前问道:“桑葚姑娘,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陆鼎峰想了想说:“人越来越多,你快点回县衙给楚大人传讯,跟她说这么多人,就地安置后,是否需要疏散到别的县? 能不能想办法给这些人找点事做,这么多人闲着呆在一起,迟早要出事。” 徐修远急道:“我会派人去问楚大人的,当下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陆鼎峰扭头看了一眼徐修远,皱眉道:“那你先统计灾民人数、籍贯。 新到的这批灾民,从他们中找出德高望重之人,让这些人帮着你管理灾民秩序……” 得到了陆鼎峰的提点后,徐修远总算是镇定了下来,开始投入了天水县令的角色之中。 陆鼎峰摇头叹息:“光读书有什么用?没有经历过实务,不过是眼高手低,还需历练啊!” 当晚,天水县涌入大批灾民的消息,便报到了州牧府。 楚天骄急忙找到楚清言一起商量。 “这么多的灾民,确实不能聚在一起。 不行就继续以工代赈,将人都往西边几个县迁移,去挖水渠,继续修路。” 楚清言道。 楚天骄沉思后说:“我想征兵。” 楚清言一凛,悄声问道:“骄骄,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个时候征兵的。 私自征兵,你不会是想……?” 楚天骄正色道:“太姑奶奶,跟您我就直说了。 私自征兵,等同谋逆,这我自然知道。 但是明知道西北即将有大战,楚家军缺少兵源,灾民就是现成的兵源,不用,太可惜了。 反正都是我甘州自己凑钱凑粮养着,与其白白养着,还不如扩充军队呢。 至于朝廷,得想个法子瞒着。” 楚清言摇头:“瞒不住的,那么多的灾民,来自各个地方,动静太大了,肯定瞒不住的。” 楚天骄心里有一团火。 那种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却被朝廷制肘束缚住双手的窒息感,让她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太姑奶奶,如果有一天,我被迫反了这陆家的江山,你会支持我吗?” 这话,楚天骄只敢问楚清言。 楚清言抬头凝视着楚天骄,四岁孩童的眸子中,透射出老成之色,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放在了楚天骄的手背上,轻声道: “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支持你!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这江山在陆家人手中,永远没法太平。 陆家人安于现状,耽于谋算私利,太祖和太宗之后,就没了强兵富民、天下一统的雄心。 我楚家人一代又一代,用血肉替他们守江山。 他们却忘记了居安思危。 他们只防备我们楚家,看不到外敌虎视眈眈,看不到民生凋敝,百姓凄苦。 与其这样,不如咱们楚家替他们定江山,一股做气,灭东夷,平西戎,谁来灭了谁,换天下一统,再无战事。 到时,我楚家人,也好卸下戎装,休养生息,别再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心中憋了很久的那团火喷发了出来,就再难抑制。 楚天骄站起了身,对楚清言说: “好,太姑奶奶,那咱们就招兵! 瞒得住咱就瞒,瞒不住了,朝廷真要怪罪,咱就反了!” 楚清言眼中亦出现了坚毅之色,举着小拳拳道: “就该这样,咱们兵权在手,做的又是为天下苍生之事,何必总被他们陆家人掣肘?” 楚天骄那股火气泄掉后,心里舒坦了不少,头脑也变得异常的清醒起来。 “这次我去北胡搞回来五万只羊,又要在北荒大草原建立盐市。 羊的事不必告诉朝廷。 我招兵,就以招‘寻粮队’的名义招。 这些人招到之后,全部带到北荒大草原去训练。 时不时的送点羊到甘州,就说是‘寻粮队’在草原上找到的。” 楚清言笑道:“这么一来,说不一定还真能瞒过去。 到了草原上,再问这些人愿不愿参军。如果不愿意的,就扣下做牧羊人。 大不了将他们的家眷,也一块儿送到草原上。” 楚天骄点头:“对,北荒大草原这么大,将来就是我藏兵练兵的法外之地。 今冬西戎来犯时,朝廷一定会急急忙忙征兵,到时这些人再入军籍不迟。” 第二日,楚天骄就将自己的十二武婢派往了天水和庆阳城外,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寻粮队”。 灾民们一听“寻粮队”三个字,就被吸引了。 再听说是到草原上去为灾民寻粮食,个个踊跃报名参加。 凤甲等人却不肯都收,而是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不仅要身体素质没问题,还得家中有人照顾,可长期离家的。 说法也是现成的:“出了甘州境,面对的是西戎和北胡铁骑。寻粮队想要在草原上觅到食物,危险重重。” 这么一说,不少人就打了退堂鼓。 但还是有很多人留下,要求参加“寻粮队”。 一名叫戈虎的关中大汉振臂高呼: “照着这旱情,不出去找食,大家都要饿死。 州牧大人组织人手去草原上找食物,也是为了我们这些灾民。 咱们不能贪生怕死,堵死了州牧大人给我们留的活路。” 戈虎一个村的青壮,纷纷走了出来,要跟着凤甲走。 而后又有其他村的青壮,看着身边的亲朋饿得瘦骨嶙峋的样子,走了出来。 “只要能让家人吃饱,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愿意。” 凤甲保证道:“州牧大人说了,凡有参加寻粮队的人家,每户人家都将登记在册,县衙会优先安置。 寻粮队队员,每人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可由衙门转交给家人。” 灾民们一听,就更乐意了。 仅第一天,在天水,凤甲就招到了五百青壮。 还有灾民在不断涌入甘州。 照着这样,楚天骄想在灾民中招一万新兵的目标,很快就能达到。 第453章 抗灾 徐修远和陆鼎峰支持“寻粮队”的主意,却不理解那每月一两的工钱。 陆鼎峰将凤甲扯到一边问:“每月一两银子,这不是跟甘州大营的新兵一样吗? 大小姐让这些人去草原上寻粮,那还不如直接出动甘州大营呢?” 来之前楚天骄交代过凤甲应该怎么说。 凤甲对陆鼎峰道:“桑葚,大小姐夸你在天水赈灾做得很好! 你让徐县令传讯回去问,是否要分散迁徙这些灾民。大小姐这么做,就是为了分散迁徙灾民。 若是这些人熟悉了草原,愿意举家迁往草原,州牧府会安排人将他们全家都迁到北荒大草原上去。 ‘寻粮队’要去草原上猎食,危险高,给一两银子的工钱,也是为了他们安置家人。” 陆鼎峰颔首:“迁到草原上放牧,确实是个办法。 草原上有野狼、野牛、羚羊等野兽,如果能猎些来做肉食,也是好事。 只是这些灾民没有战斗力,还不如出动军队呢。” 凤甲没有再多说什么。 楚天骄并没有特意的叮嘱瞒着桑葚,但凤甲觉得大小姐要私自征兵的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水县招到的五百青壮和从庆阳招到的青壮,共计一千人,被送往了‘塔子窝’牧场。 “塔子窝”牧场的地盘已经扩大,有驻守的军营、有黄羊部落和甘州牧羊人的营地、还有近两千匹种马和几万只羊。 楚天骄特意让张嘎子带了一百老兵护送这些青壮,到了‘塔子窝’后,就留下训练管理这些青壮。 戈虎跟着队伍,步行了十日,越往北走,越是凉爽,空气也不再火烧火燎。 终于,这些从灾民中选出来的青壮,来到了‘塔子窝’牧场。 牧场里一眼望不到头的青草,奔跑的骏马,如白云朵朵的羊群,让戈虎恍惚,他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 一队全身甲胄的骑兵,大约两百人,从他们不远处经过。 “军爷,他们是楚家军吗?” 戈虎露出艳羡之色,急忙问身旁护送他们的士兵道。 那名老兵有些骄傲的说:“当然,他们是今年楚大人新招的甘州大营士兵,也是属于楚家军。 看见没有,这些新兵入伍不过半年多,已经去北胡执行过一次任务了,跟北胡的王帐军对阵,赢了五万只羊回来呢!” 戈虎吞咽了一下口水:“五万只羊……” 老兵继续说道:“你们看牧场里的羊,就是他们赢回来的,等生了羊崽子,一部分做军粮,还有一部分就要送去你们灾民安置点,改善灾民伙食。” 戈虎闻言,顿时对那些新兵,升起了感激之情。 这些羊,原来他们灾民也有份啊! “要是额也能参军,加入楚家军,该多好啊!”戈虎心想。 他身旁许多人,都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到了刚刚搭建好的营帐,张嘎子下令让这些青壮十人一个帐篷休息。 老兵们被分配进了青壮中,担任什长。 当日,这些青壮就吃到了羊肉。 他们本是逃荒的灾民,一路上饭都吃不饱,何曾想到,到了草原上,竟然能吃到肉。 “我们大将军说了,咱们都是要作战的,力气很重要。 吃肉才能长力气。 在军营里,这肉食,是绝对不能断了的。” 老兵趁机宣传。 到了第二日,当张嘎子将这一千名青壮召集起来,问他们可愿意参军时,竟然全部都愿意留下参军。 经过老兵们一夜的洗脑,他们也知道了,“寻粮队”就是新兵。 如果不愿意参军,楚大人说了,也可以让他们当牧民,或者送他们回去。 但是那一两银子一月的军饷,就没了。 这些人敢主动争取加入寻粮队,本来就不是怕死的人。 当兵的危险,并不比当寻粮队高,只不过一个面对的是西戎的敌人,一个面对的草原上的野兽。 当兵能吃饱,还有军饷拿,家人算军属,州牧大人会特别照顾,让各县优先安置,这些青壮一算,怎么都是当兵更划算。 如此,“塔子窝”正式多了一千新兵。 他们与驻守在塔子窝的甘州大营士兵,一起训练。 不久之后,随着灾民人数的增加,塔子窝的新兵,越来越多。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不愿意参军的,被留下做了牧羊人。 楚天骄同时在甘州继续水利工程,涌到天水和庆阳的灾民,被分配到了甘州十几个县挖水渠。 甘州当地的百姓从劳役中解放了出来,回家伺弄农田。 楚天骄还从灾民中选拔工匠,尤其是铁匠,补充到了武胜的铁器工坊。 一部分人送到了制盐工坊,成为了制盐工。 妇女则被安排搓麻织麻布。 离国的平民,大多穿麻布衣裳。 这种麻布在草原上也很受欢迎。 织出来的麻布,被商队收购,带到“盐市坪”去交易,换取草原牧民的牛羊马匹和奶制品。 楚天骄甚至在甘州找了几个烧陶器的工坊,将灾民送去做陶工,大量的制陶器。 这些陶器算不上精美,却也是“盐市坪”交易的热门物资之一。 与此同时,乔兴也从蜀地回来了。 “大小姐,这次我又带了十万担粮食回来。 这些粮食的价格,比之前的采购价,翻了一倍。 我带去的银子,和大小姐让人送来的银子,都花完了。 并且朝廷也在从蜀地调粮,咱们在蜀地,已经买不到粮了。” 虽然是用的高价,但是十万担粮食,够西北大军吃上三个月。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 朝廷应该给阳关和甘州大营的军粮,已经晚了一个月了,朝廷再不将军粮送来,西北大军只能饿肚子了。 楚天骄立即下令,将这十万担粮食,一半送往阳关,一半送到甘州大营。 甘州的抗灾搞得热火朝天,其他几个受灾的州,却没有那么好过。 到了六月,豫州和关中等地,井水干涸,百姓连饮水都没有了。 没有逃荒的老弱妇孺,被活活渴死。 没有渴死的,也被饿死。 因为天气炎热,人死后,尸体迅速腐烂,有些远离水源的村落,还未走进村子,就能闻到一股尸臭味。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杯水车薪,即使如此,还有不少的地方官员,苛扣赈灾粮。 终于,信阳、南阳、驻马店等地的百姓,冲进了县城,杀了县令、抢劫富户。 两名叫张兴、陈连的百姓,举起了造反的大旗,裹挟着灾民,一连占了豫州五个县城。 第454章 朝议 豫州出现百姓起义造反的消息,传回了朝廷。 朝会上,成宗皇帝陆云奎大怒。 “这些刁民,朕已经让人送了赈灾的粮食去了,竟然还敢造反。 杀,派兵去全部剿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离阳侯。 离阳侯一阵咳嗽,咳着咳着,竟然有些止不住,要咳出血来的架势。 皇帝黑着脸问:“楚爱卿,你这是病了?” 离阳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声,出列回禀:“多谢陛下关心。微臣前日里贪凉,受了些风寒。因之前中毒伤了心肺,一咳嗽,就有些止不住,还请陛下见谅。” 上次东夷人进犯时,离阳侯被潜伏在侯府的江月影下毒,未能出征。 从那以后,离阳侯就一直呆在上京,没有回西北。 实际上他的余毒已经清了。 但是楚天骄却觉得她爹留在上京,作用更大。 离阳侯听了闺女的话,便一直装作余毒未清的样子,继续赖在上京。 皇帝本想叫离阳侯出征去豫州平乱,看他一副肺管子都咳没了的样子,也不好点名让离阳侯出征了。 “珉宇还留在上京城吗?”皇帝想起了楚天骄的二哥。 离阳侯不想让楚家军沾上百姓的血,启奏道: “珉宇倒是还在上京,不过甘州旱情严重,小女和舍弟都多次来信催他赶紧的去甘州,帮着安抚甘州的西北大军。 西北大军的粮草已经拖欠一月,小女和舍弟都怕将士们忍饥挨饿,军队发生哗变。” 皇帝一听,忙问户部尚书周长安:“西北驻军的粮草为何拖欠那么久?” 周长安道:“西北大军的粮饷,被划去了豫州和关中赈灾了。” 皇帝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你这户部尚书怎么当的? 难道就不能从江南调粮赈济灾民吗?” 周长安回禀道:“江南去年秋收后收上来的税粮,一半供给给了京畿之地,还有一半,作为了东征军的军粮,已经用完了。 今年新粮还未收,江南也缴不上来粮食啊!” 皇帝无语…… 他想起了去年秋后,东夷进犯,东征军的军粮,确实是从江南的税粮中出的。 相比起豫州民变,皇帝更怕西北军变。 他下令道:“我不管,周长安,你必须给我想办法,尽快将西北军粮解决了。” 周长安做为难状。 王丞相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问:“周尚书,虽说江南去岁的税粮已经用完,但是江南产粮,百姓富庶,粮商手里一定囤有大量的粮食。 不如下令让江南各地州府,向粮商购粮,解燃眉之急。” 周长安低头不去看王丞相,只盯着手里的玉笏阴阳怪气道:“刚拨了三十万两银子赈灾,朝廷没有银子了。” 王丞相也知道国库紧张,但不知今年才过了不到一半,国库就没钱了。 王丞相质问周长安何以如此。 周长安道:“原本国库收支,就仅够持平。 去年增加了西戎和东夷两场战事,军饷、抚恤金数额庞大,国库已经开始寅吃卯粮。 各地今年的税银,又比去年减了三成。 再加上连着两年,太子和皇后两场丧事,耗银加起来百万两有余,国库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离阳侯听周长安提到军饷和抚恤金,怕皇帝听了,肯定又要觉得是养军队费钱。 离阳侯忙站出来质问道:“去年与东夷一战,虽然朝廷支付了军饷粮草抚恤金,但是东夷战败赔款,高达百万。足以抵消两场战争的花费了。 周尚书,你莫要将库银不足这事,攀咬到军饷上去。” 周长安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没有说话。 皇帝有些懊恼。 东夷赔款那一百万两,根本就没有进国库,而是进了皇帝的私库。 周长安没有当庭说出来,这是给皇帝留了面子。 但这一眼,却让王丞相明白了,那一百万两赔款的去向。 皇帝前不久才刚修了避暑行宫,估计这银子,已经花出去了。 叶林轩已经官复原职,如今还是吏部尚书。 他站出来出主意道:“不如让各级官员,自愿奉献一月俸禄,凑钱给西北军买粮?” 离阳侯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子憋着坏。 若真克扣了官员一个月的俸禄,为了供养西北军,朝廷官员们还不得将他们楚家恨死。 离阳侯一边咳嗽,一边冲到了叶林轩的跟前,仿佛很激动的模样,那咳嗽出来的唾沫,喷了叶林轩一脸。 “叶尚书大义,这法子不错,但西北军可不敢当。 倒是豫州发生民乱,估摸着是百姓们吃不饱,活不下去了才会作乱。 若叶尚书要捐款,不若为那些灾民捐款。 西北军勒紧裤腰带,也会先紧着百姓。” 叶林轩不知道离阳侯咳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病。 被他喷了一脸,很是恶心。 想避开,却被离阳侯死死的揽住了肩膀。 只得叱道:“侯爷请自重,这里是朝堂之上,怎可勾肩搭背?” 离阳侯这才放开了他。 要说叶林轩最近很是郁闷。 押注了许多年的四皇子陆兆凌,彻底废了。 原本指望孙女叶汀兰能生个皇孙出来,将来也能有用。 结果,叶汀兰为了抢在太子妃之前生产,服用了催产药。 不知道是不是那催产药吃坏了,还是因为叶汀兰自陆兆凌废了后,整日郁闷,多次出现流产征兆,那孩子生下来,竟然是个死胎。 四皇子府,彻底变成了废棋。 太子妃倒是不久前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叶林轩如今把目光投向了年幼的八皇子,叶贵妃已经求了皇帝,将八皇子抱到了身边抚养。 太子已立,叶林轩最近都在蛰伏,不过,有能对付楚家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不过去豫州平乱这事,楚家不愿意沾,叶林轩却觉得是让自己的亲信立功的好机会。 叶林轩举荐了一名自己暗中扶持的武将:“启奏陛下,既然离阳侯抱恙,宣威将军楚珉宇又要前去西北抚军,不如让驻守曲州的归德将军冯之夏前往平乱。 曲州隶属东线,东夷刚刚战败,必不敢在此时作乱。 曲州驻军两万,赶往豫州平乱足矣。” 皇帝一听,觉得这个安排不错。 这冯之夏本就是他近年提拔起来的军中新贵,让他多立战功,将来能与楚家抗衡,相当符合皇帝的布局。 于是,皇帝下旨,即刻令曲州军在归德将军冯之夏的带领下,前往豫州平乱。 楚天骄在甘州收到这个消息时,拧紧了眉头,心道: “前世也听说过豫州有民变,张兴和陈连二人,纠集了五万多的灾民,义军势力庞大。 这冯之夏去了豫州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乱民清剿了。 冯之夏号称以两万对抗张兴、陈连的五万义军,以少胜多,被朝廷嘉奖。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真的就凭张兴和陈连两个百姓,就能纠集起五万起义军吗? 会不会其中有诈?这五万被杀义军,到底都是反贼,还是大部分其实就是百姓?” 冯之夏这人,楚天骄后来也有过接触,此人好大喜功,并无特别高的军事才能。 楚天骄深深的怀疑,若义军数量真是五万,就凭冯之夏的能力,带着两万曲州军,就能迅速剿灭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杀良冒功的腌臜事? 楚天骄决定派人去豫南地区探一探。 第455章 寻口饭吃 楚天骄派了凤癸和十名亲卫去豫南调查起义军情况。 刚安排好后,就有下人来报,二公子到了。 楚天骄一听是楚珉宇来了,赶紧的迎了出去。 楚珉宇已经进了州牧府后宅。 因为天气太热,他身上的青衣长衫已经湿透,额发也湿漉漉的粘黏在饱满的前额上,一双与楚天骄极为相似的杏眼中,尽显疲累。 “大妹妹,快让人给哥准备点水洗漱,这一路过来,驿站都缺水,你哥我快馊掉了!” 楚珉宇看见楚天骄的身影,隔着老远就嚷着,还怕熏着楚天骄,不肯让楚天骄靠近。 楚天骄立即安排人带着楚珉宇去到旁边的院子安置洗漱。 过了半个时辰,楚珉宇才派人来叫楚天骄。 一身清爽的他,舒坦的拂了拂身上湖绿色的杭绸夏衫,起身迎着楚天骄走到书房门口,拽过她,抬手在她的头顶比划了一下,笑道: “大妹妹,我发现你似乎又长高了点?” 楚天骄的身高原本只属于中等偏高,她也觉得自己这一年,因为勤练武艺,又习了内功的原因,长了一些。 “二哥,听说嫂子怀孕了,你怎么没在上京多陪她一段时间?” “哪能一直呆家里啊?一听甘州受了灾,爹就恨不得立即撵我出门,让我到甘州来帮你。 要不是你嫂子怀相不太好,祖母不放心,硬要我多留几日,我早来了。” “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好些了,我走之前,已经能吃些东西了。 你嫂子一有了精神,就开始召集你们青松社的那些贵女,准备给甘州的灾民捐钱捐物。 我跟她说,你们那点能起什么作用? 她非不听,若不是怀着身孕,她就嚷着要跟我来甘州帮你安置灾民了。” 楚天骄听楚珉宇虽然在抱怨,语气中却充满了对王星然的宠溺,想来他们夫妻感情极好,心里宽慰。 楚珉宇说起豫州平乱的事。 “大妹妹,爹说这件事咱们楚家人最好不要沾。 楚家军的刀不能沾上百姓的血。 陛下原本也是想让爹或者我去平乱的。 爹装病给糊弄过去了。 然后连夜将我打发来了甘州。 不过爹说,豫南的百姓之所以反了,肯定是赈灾粮出了问题。 咱们离阳朝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民变了。 若是冯之夏解决不了,陛下可能还会让咱楚家军去。 爹让你好好想想,到时咱们要怎么推脱了才好。” 楚天骄明白离阳侯的纠结。 楚家军从建军之日起,第一代离阳侯就留下了军规,楚家军的刀,不能沾上离国平民百姓的血。 离国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民变,用不上楚家军出动。 但是这一次豫南的民变,声势浩大。 万一冯之夏解决不了,皇帝是肯定会让离阳侯派兵的。 到时离阳侯是派还是不派呢? 楚天骄说:“二哥别急,冯之夏肯定能解决了那些起义军。 我反倒是害怕,冯之夏将灾民当成叛军,一起杀了。” 楚珉宇惊愕:“他怎么敢?” 楚天骄不屑道:“为了军功,有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杀西戎人他们不敢,杀百姓他们的刀比谁都快。 我已经派人去豫南查义军的真实数量了。 若是义军没有五万人之众,我就准备带人去一趟豫南,救那些灾民。” 楚珉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做。 楚天骄根据前世对冯之夏的了解,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二哥,你别急,凤癸和我的十名亲卫,已经去了豫南。 有情况他们会飞鸽传书回来。 到时候咱们出动轻骑兵,快去快回。” “你身为甘州州牧,如果出现在豫州,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要不真有情况,还是我去。” “此事等凤癸的传讯再定。 二哥,我从灾民中征了一万新兵,放在北荒大草原上训练。 这一万新兵是不能让朝廷知道的,别人去带我不放心, 要不交给你吧?” 楚珉宇一听,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上一次朝廷征兵,楚天骄就私自多征了五千。 他知道自家大妹妹是个有主意的。 楚天骄让他带,他就好好的带就行了。 “行,我过两日就去草原上。”楚珉宇利落的答应了。 兄妹俩一起吃了顿晚饭。 第二日,楚珉宇想去武胜县看看炼铁工坊,楚天骄派人带他去了。 凤癸是楚天骄十二武婢中,除了凤甲和凤乙外,武功最高的人。 除此之外,凤癸人还机灵,所以楚天骄比较喜欢派她出去办事。 凤癸等人快马赶到了豫州,一路上,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据说判军已经攻占了信阳、南阳和驻马店三座县城,凤癸等人一路向南,先到了南阳县。 凤癸让五名亲卫带着马匹藏进了山里。 自己和剩下的人,换上了破烂的衣服,化妆成关中流民,靠近了南阳县城。 县城城门紧闭,可以看见城头上有叛军巡逻。 南阳城墙不高,凤癸让人在城下用关中话喊话: “大老爷,开开门,额们是从关中逃荒来的。 听说这里有义军,额们要投军。” 城墙上巡逻的义军探头看了下凤癸等人,觉得他们人数不多,喊道:“等一下,站那别动!” 稍后,城门开了一条缝。 一名扎着红头巾的赤膊大汉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凤癸等人。 凤癸等人化妆得脸色蜡黄,身形也故意的佝偻着,那名大汉从几人的脸上扫过,“啧啧”感叹道: “你们傻不傻?关中人不都逃到甘州去了吗?你干嘛往南逃?豫州比你们关中还不如。 看你们这样子,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算了,乡里乡亲的,进来吧。” 凤癸凑到大汉跟前问:“大哥,您怎么称呼?” 大汉看凤癸虽然脸又黄又脏,双眸却清澈灵动,心中好感顿生,豪爽的说: “叫我勇哥就行。大妹子,你们怎么想到来投义军了?” 凤癸装作愤怒道:“活不下去了呗。听说义军杀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额们也想杀狗官。” 勇哥一听乐了:“大妹子,有志气。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军队过来绞杀我们,你怕不怕?” 凤癸道:“反正都是死,能杀几个狗官再死,也值了。 这几位都是我们村的青壮,他们都跟我一个心思。 勇哥,我们村曾经出过一位镖师,教过我们些武艺,要不,就让我们跟着你吧?” 勇哥试了试几人的身手。 凤癸等人浅浅的露了点花拳绣腿。 勇哥大为赞叹,欣然接受:“好,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我吧!” 几人将随便编的名字报上,认了大哥。 进了城凤癸才知道,勇哥竟然是起义军的一名头目,和一位姓方的老者,一起负责驻守南阳县城。 县令已经被起义军杀了,县衙的官员被关了起来。 城里的富户被抢劫,家里的粮食,被搜缴出来供应起义军和涌进城的灾民。 看着满城的灾民,凤癸问勇哥:“这么多人,都是义军吗?这么多人的吃喝,义军都管吗?” 勇哥憨厚的挠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凑一块儿,寻口饭吃。南阳的粮吃完了,咱就带着他们一起往南逃荒。 官府给活路他们就是良民,不给吃的,咱就带着他们一起抢!” 凤癸有些迷惑了。 楚天骄让她到了豫南,务必查清起义军的真实数量。 若是把这满城的灾民都算上,光南阳县城,就有一万多。 但是若只算勇哥带的武装力量,其实不过几十人。 那这起义军数量到底算多少呢? 凤癸觉得这不能由自己决定,必须把这里的情况,如数都报给大小姐,让大小姐来判断。 第456章 有些人是饿死鬼投胎 楚天骄在陇城就一直住在州牧府的后宅中。 这宅子不大,还陈旧,胜在方便。 自阳关回来后,楚天骄就亲笔给自己住的院子,题了院名,还是叫‘青松院’。 旁边那座院子,题了‘遮云院’,假装自己大哥楚临风还住在旁边。 楚珉宇来甘州后,就住进了“遮云院”里。 他对楚天骄说:“大哥肯定想看着我,代替他照顾你!” 楚天骄去了岐黄会,她让岐黄会和庞家,尽量想办法,再搞一批避暑的药材回甘州。 这么热的天,无论是灾民还是军中的将士,都有不少中了暑。 楚清言处理完府衙的事,回到后宅。 路过遮云院时,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立即对身后的婢女说:“小声点,千万别说我回来了。” 楚清言蹑手蹑脚的往青松院逃,遮云院的门口,却探出了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甜甜的喊道:“小清言,你可算是回来了!” 楚清言拔腿就跑。 王舟舟跟在后面飞奔。 楚清言腿短,又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小短腿跟自己的裙摆绞了一下,“啪嗒”摔到了地上。 王舟舟小朋友冲了过来,托起楚清言欲哭无泪的小脸,关切的问道:“小清言,你跑什么?看吧,摔了吧?” 楚清言觉得牙根痒,若不是怕楚天骄知道了嘲笑她以老欺小,她恨不得咬面前的小团子一口。 楚清言从地上爬起来,婢女连声告罪,俯身为她拍掉身上的灰,问她可伤着了。 楚清言膝盖疼,估计是擦破了皮。 洛霓裳不在,楚天骄也不在,府里没有大夫。 楚清言让婢女背着她回屋,找了点金疮药涂上。 王舟舟小朋友全程跟着,看到楚清言磕破了的膝盖,不再嘲笑她摔倒,硬是要趴在她膝盖处给她“呼呼”。 楚清言心里的那点烦腻竟然在王舟舟小朋友的“呼呼”中消失了。 她问:“你不好好的呆在王家坞堡,又跑来陇城做什么?” 王舟舟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小胖脸上升起了愁容:“小清言,我要回上京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楚清言心道:“阿弥陀佛,总算是要走了!这下我可安生了。” 王舟舟当初到甘州,是因为王皇后将死,王家怕因为立太子的事,上京城生乱,为了避嫌,才将长房嫡长孙送到甘州避险。 如今六皇子陆元清已经顺利当上了太子。 上京城的危机解除,反而甘州在受灾。 王丞相自然要派人来将王舟舟接回上京。 楚清言也不好太伤小孩子的心,安抚王舟舟道:“你先回去,我过段时间再回上京。” 王舟舟一听不干了,“小清言,你不回去啊?那我也不回。” 楚清言觉得头疼,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酸梅汤,与王舟舟一人一碗喝着。 “你不想你爹和你娘吗,还有你祖父祖母,他们可都盼着你回去呢。” 王舟舟一口气将酸梅汤咕噜完,神情犹豫的盯着楚清言看。 小孩子当然想家想父母,但是他又实在舍不得楚清言。 突然,王舟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屋里的婢女挥退,拉着楚清言,让她耳朵贴过来,神秘的说: “我七叔说,男人成了亲,就要照顾好媳妇,媳妇儿在哪,男人就该在哪。 小清言,要不,咱们成亲吧?” 楚清言一口酸梅汤喷了出来。 “咳咳,咳……” 屋外正偷听俩小孩说话的楚珉宇和王庭,走了进来,哈哈大笑。 楚珉宇抱起了楚清言,给她拍背顺气。 “小清言,你还小,这事儿二哥可不准,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王庭抚着王舟舟的脑袋,一脸的欣赏,赞道:“你小子好样的,才这么点,就想成亲了?” 王舟舟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听王庭抱怨楚珉宇的。 王庭心疼自己妹妹怀着身孕,见到楚珉宇来了甘州,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为自己妹妹抱不平。 不过一想,嫁给楚家人,也就是这样,没办法的事。 跟楚珉宇聊了一会儿后,已经释然了。 没想到他抱怨楚珉宇的话,被王舟舟给学了去,竟然说给了楚清言听。 王舟舟概念里的成亲,真不是啥大事,在楚清言恢复记忆前,他们也玩过娶新娘子的游戏。 王舟舟贴着王庭的耳朵问:“七叔,我娶小清言后,就能名正言顺的陪着她了。 她去哪,我去哪,这样不好吗?” 王庭乐得直点头:“很好,非常好!” 楚珉宇瞪着王庭骂道:“别教坏了小孩子!” 楚清言觉的自己的一张老脸,火烧火燎。 正在此时,楚天骄带着陆承基回来了,一进门就问:“什么事你们这么开心?” 陆承基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楚清言涨红的小脸上滑过,心里狐疑:“这娘们已经多少日子不曾脸红过了,如今竟然会脸红了,可疑……” 王庭笑着将刚才听到的话学给楚天骄听。 楚天骄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既然是舟舟要回上京了,那今晚楚姨就好好的给你践行。 走,吃饭去!” 陆承基盯着王舟舟看了一眼,“切”了一声后,拱手向楚天骄告退。 楚天骄忙叫住了他,“葛百户,都是一家人,吃个便饭,一起吧!” 楚清言突然觉得楚天骄蔫坏,这是故意想看戏啊? 楚清言怒道:“你们去吃,我不吃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摔到了桌上,对楚天骄说:“咯,阳关某人给你来的信,夹在公文里一起送来的。” 这下,轮到楚天骄不好意思了。 陆钰自从留在了阳关后,果然三天给楚天骄送一封信。 有时一封信里,夹的是三封信,一日一封。 陆钰几乎是将自己每日做的事,都事无巨细的向楚天骄汇报。 最初楚天骄觉得信里的内容罗里吧嗦的,扫一眼就放下了。 后来慢慢的习惯了,觉得陆钰写得还挺有意思的。 每日睡前,楚天骄都会将信翻出来看一看,想着陆钰在军营里刻苦训练,不惧危险出关执行任务的各种样子,觉得很安心。 看楚清言将信丢在了桌上,楚天骄赶紧的上前收了起来。 一行人去前厅吃饭。 这顿饭吃得楚天骄、楚珉宇和王庭三人很愉快,但另外的一大两小,却莫名的剑拔弩张。 楚珉宇非常不解的叱责陆承基道:“葛百户,你一个大人,为何总跟舟舟一个小孩子抢菜?” 楚清言阴阳怪气道:“有些人是饿死鬼投胎,不懂尊老爱幼。” 王舟舟趁着陆承基愣神,赶紧的夹起一只白斩鸡的鸡腿,放进了楚清言的碗里:“小清言,给你吃,我是给你抢的。” 陆承基瞪着王舟舟,心中暗骂:“无耻!” 楚清言将那支鸡腿又夹回给了王舟舟,柔声说道:“舟舟,你要多吃鸡腿,好长个。” 王舟舟一脸幸福的将那支鸡腿塞进了嘴里,冲着陆承基做了个鬼脸。 陆承基:“……” 第457章 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翌日清早,楚家人站在州牧府门前,送别了王舟舟小朋友。 王舟舟被王庭按在马车里,嚎得地动山摇。 楚清言捂着脸,不忍直视。 楚珉宇将她抱了起来,安慰道:“小清言啊,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楚清言无语,心道:“侄曾孙,长进了啊,娶了个有学问的媳妇儿,竟然还会玩意境了。 这话适合你们小两口,可不适合我这太婆。”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外人看见她将脸埋在楚珉宇肩膀上,还以为她正伤心着呢。 王家的马车渐行渐远,一只信鸽扑楞着翅膀,落到了州牧府的鸽房。 楚天骄收到了凤癸送回来的讯息。 看到凤癸说的情况,楚天骄气愤道: “是匪还是民,都在官军的一念之间。 豫南的灾民,是因为饿的活不下去了,才跟着起义军走的。 官府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些起义军管,这能怪得了灾民吗?” 楚天骄想到前世冯之夏将这些灾民当叛军一起杀了,就不寒而栗。 那可是五万的灾民啊! 这事楚天骄不能视若无睹,她立即请了楚清言和楚珉宇到书房一起商量。 听完楚天骄的推测后,楚珉宇说:“大妹妹,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咱们西北军,不能无诏擅自离境。 冯之夏带了两万曲州军过去。 咱们要救下那些灾民,必定会跟曲州军对上。 这私自出兵可是大罪,不但你的官职不保,还可能影响到四叔和爹。 咱们楚家说不定会因此失去西北军的军权。” 楚天骄自然知道楚珉宇说的这些后果。 她那日虽然与楚清言说,万一到了哪一天,她不得不反了陆家的江山,希望楚清言支持她,可楚天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她此时反了,楚家就变成了乱成贼子,失了大义。 这对楚家不利,对离国的百姓也不利。 但让她蛰伏,眼睁睁的看着五万灾民被杀,楚天骄又做不到。 她说:“不用大军出动,我就带一百亲卫,乔装赶去豫南。 到了那里,我再想办法将那些灾民救下,见机行事。” 楚珉宇急道:“你带一百人过去,有什么用? 那可是两万正规军对五万叛军。你一百人过去,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楚天骄安抚楚珉宇道:“二哥,你别急,我不是去打仗,我就是去想办法。 也许,我能够说服冯之夏,只抓匪首,放了那些灾民。 也许,我能将灾民引走,实在不行,就将灾民引到甘州来。” 楚清言有些不赞成:“骄骄,咱们甘州已经接收了关中近五万的灾民,再接收豫州灾民,真的吃不消了。 不说别的,就现在这些灾民,咱们粮食都不够。” 楚天骄想了想道:“豫南靠近徽州,不行我就将灾民往南引。 薛伯伯不是调任江南道总督了吗? 到时我派人给他送信,看江南能否帮着安置这些灾民。” 楚天骄说的薛伯伯,就是原来的湘南道总督薛常胜。 因为南宁王的案子,薛常胜也算立了功,事了后,迁任了江南道的总督。 薛常胜曾经在老离阳侯麾下任职,跟楚家情义深厚,楚天骄想到届时或许可以将一部分灾民送到薛常胜的治下。 只不过离国军政体系分离,薛常胜主管的是江南的军务,要安排灾民,得借助主管政务的州牧,这只能到时再让薛常胜引见了。 楚天骄下定决心要管这事,楚珉宇和楚清言也不好再阻拦。 “二哥,你就暂时留在陇城,帮着小清言打理州牧府和甘州军的事物。 有空的时候,你就去甘州大营和“塔子窝”军营看看,督促他们不能放松了训练。” 楚珉宇上次到甘州,就见识过楚清言的聪慧,但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楚天骄为何那么放心将州牧府的事物,交给楚清言一个四岁的孩子。 “大妹妹,我也知道小清言早慧。 但你这么把州牧府的事都放手给小清言,倒显得州牧府那些事物,等同儿戏一般,这样不太好吧?” “二哥,你都算计不过她,你还怕下面的官员能算计了她? 不过她出面确实不好,所以才需要你留下陪她。 以前都是凤甲陪着她,凤甲在前面出头。 这次我打算将凤甲和凤乙都带走,就麻烦你了。” 天水县的招兵工作已经上了正轨,凤甲和凤乙二人都被召回了陇城。 随着二人回来的,还有方家的三小姐方秀兰。 方秀兰一见到楚天骄就跪下磕头。 “多谢州牧大人救了我方家。 如今我娘已经能理事了,我哥哥也醒了,就连我二姐,都睁眼了。 我母亲让我到陇城来给州牧大人磕头,并且让我告诉州牧大人,只要州牧大人用得找,我方家上下,愿为州牧大人肝脑涂地。” 方秀兰这头磕的结结实实的。 她言语神情中都带着欢喜,想来是因为家人都纷纷活了过来,方秀兰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感激楚天骄。 “方小姐太客气了。正巧你来了,我想问一问,你们富源昌在豫州有分号吗?” “有。我们富源昌在开封,洛阳和信阳都有号。 楚大人,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富源昌的?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楚大人尽管吩咐。” 楚天骄将方秀兰请到了书房详谈。 让婢女上茶后,楚天骄才说:“方小姐,不瞒你说,朝廷派了兵要去清剿豫南的起义军。 可我派出去的人传回来消息,那些所谓的起义军,不过是几万活不下去了的灾民。 我不忍心这这些灾民被无辜屠戮,想偷偷的过去一趟,看能不能将这些灾民救下。 但是豫南我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方家在豫南有人,看能不能接应一下我。 并且我这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豫南,不知能不能借用一下方家人的名号?” 这是楚天骄在见到方秀兰后,临时起意的。 方家是票号,票号押运银子,自然要带护卫队。 如果自己以方家人的名义,带着一百亲卫队出现在豫州,就显得一点不突兀了,而且还方便行事。 方秀兰一听楚天骄又是为了救灾民,眼睛泛红,哽咽道:“楚大人,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的好官。 我娘早说了,方家的资源,楚大人您随便用。 楚大人既然要去豫州,我陪您走一趟就是。 我前两年去过豫州,对那边还算熟悉。 到了豫州,很可能还需要调集钱粮,有我跟着,楚大人方便许多。” 楚天骄觉得方秀兰说得有理。 “方小姐如果方便,那当然好。要不咱们就取道天水出甘州,方小姐也好先回家向方夫人禀告。 另外,方小姐回去时,麻烦转告秦大夫,让他跟着我一起出一趟公差。 何大夫就继续留在你家,治疗你哥和你二姐。” 两人说定之后,方秀兰就离开了,约好了次日午后,在天水城外碰头。 第458章 灾民中也不全是好人 次日,楚天骄点齐人马出行。 因为行动特殊,楚天骄带上了子辰和江左、江右,她需要一些高手随行,这三人正合适。 子辰自从知道了陆钰在阳关参了军,也想跟着去。 但陆钰来信让他一切行动听楚天骄的安排。办好楚天骄安排的事,比跟着他更有意义。 子辰知道自家世子满心满眼都是楚天骄,他只得领命,留在了陇城。 之前楚天骄让子辰帮着管理钱庄。 钱庄的名字是当初楚清言取的,叫德胜庄。 德胜庄的主要的业务,是以低息向甘州百姓放贷,支持甘州百姓的生产和小本经营。 钱庄不怎么赚钱,却对促进甘州的民生,作用很大,在百姓中口碑很好。 子辰接手德胜庄后,开始扩大业务。 他上门拜访了甘州当地的富户,希望德胜庄能跟他们合作。 那些富户看在楚天骄的面子上,多少都愿意存点钱在德胜庄。 子辰利用自己的经商头脑,用这些钱,又与商队和甘州的各行业商家合作,逐渐倒是让德胜庄的生意有了起色。 后来,楚天骄又将方家人介绍给了子辰。 德胜庄与富源昌有了生意往来。 子辰有想法,想将德胜庄的生意,开出甘州去,逐渐撒向离国全境。 这想法楚天骄很支持,在她看来,生意不仅仅是生意,更是消息渠道。 若是德胜昌能遍布全国,她就能在全国各地,培植自己的人手。 楚天骄划了一批当初橘子庄培养的人给子辰。 子辰以前就是帮着陆钰借着经商之名,在上京培植眼线的负责人,立即懂了楚天骄的意思,着手布局了起来。 这一次,楚天骄带上子辰,也有让他多跟方家人亲近接触的意思。 而且他们要去豫南,还可能会跟江南道的总督薛常胜打交道,正好子辰可以带着银子,趁豫州百业凋敝之时,买些铺子和人手。 至于江左和江右兄弟二人,本是陆兆凌的护卫。 上一次楚天骄回上京,将这兄弟二人策反了。 兄弟二人跟着楚天骄回了甘州,从关押在甘州的凌寒冰之口,证实了自己的仇人,真的是买下他们训练的叶林轩。 江左和江右兄弟二人,宣誓效忠楚天骄。 他们知道楚天骄跟叶家是死对头,兄弟二人希望有一天楚天骄能带着他们报仇。 楚天骄还挑选了一百亲卫随行,一行人身着便装,先去了天水。 到了天水城外,楚天骄看到了楚芸儿和徐修远二人立在城门口。 楚芸儿一见到楚天骄的队伍,飞奔过来,口中嚷道:“大姐,我听方家姐姐说,你要来天水,都在这等半个时辰了。” 徐修远一身齐整的官服,额头上有薄汗冒出,却依然温文尔雅,仪态从容的上前行礼道:“见过楚大人。” 徐修远到甘州上任后,楚天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楚天骄翻身下马,笑着说:“怎的,现在不喊楚姐姐了?” 徐修远脸上略有红云升腾,却摒住了姿态,将下属见到上官的恭敬模样做得一丝不苟。 楚芸儿用手肘撞了徐修远一下,小声的嘀咕了句:“别尽整这虚头巴脑的。” 楚天骄虽然从天水经过,却不愿声张自己会离开甘州。 她也叮嘱过方秀兰保密。 所以楚芸儿以为楚天骄是来视察灾民安置情况的。 徐修远正要向楚天骄汇报,楚芸儿就抢在前面,帮他一股脑的都说了。 说完后还向楚天骄邀功,“大姐,他干活的时候,我也有在一旁帮忙的。” 徐修远扯了扯嘴唇,低声吐槽:“你都帮啥忙了?你不就一天到晚的跟着我,吵得跟个麻雀似的吗?” 楚芸儿耳力不错,全都听见了,顿时柳眉倒竖,叉腰吼道: “你故意跟我大姐告状,你是不是想让桑葚留下,赶我走?” 徐修远很想说“是”,但是目光落在楚芸儿脸上,又有些不忍心。 见徐修远不说话,楚芸儿眼圈竟然红了,委屈道: “人家那是为了保护你! 你一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如果没有我,你前两日是不是就被那个坏人挟持了?” 徐修远一听楚芸儿提到前两日的事,顿觉自己理亏,忙躬身向着楚芸儿一拜道: “二小姐的救命之恩,修远定当铭记于心。刚才是修远失言了,二小姐对我帮助良多,是修远不知好歹了。” 楚芸儿这才破涕为笑。 楚天骄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 心道莫非自家二妹这是红鸾星动了? 又一想徐修远无论家世品貌,都是良配,楚天骄决定静观其变。 真要两人成了,倒是好事。 徐修远邀请楚天骄去县衙一叙,楚天骄推辞道:“我这次出行,就是为了考察甘州各地的灾情和灾民安置情况,你带我去灾民安置点看看就行。” 灾民安置点就在城外。 徐修远引着楚天骄视察。 一路上,楚天骄问起前两日出了什么事。 徐修远有些后怕的讲述道:“是下官不小心,差点让灾民中混入的贼人害了……” 灾民中也不全是好人。 这段时间,甘州已经接收了五万多关中灾民。 随着灾情越来越严重,最近到天水的灾民数量开始大幅度减少。 想来关中的其他灾民,不是去了别的州府逃荒,就是已经死在了路上。 前两日又来了一伙灾民,人数大约十几个。 陆鼎峰下令,后面来的这些灾民,都需要单独的看管起来。 徐修远不理解,陆鼎峰却说:“此时还能活着赶到天水的灾民,不是有大气运,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徐修远好不容易才搞懂了陆鼎峰话里的意思,不寒而栗。 前两日徐修远正好巡视安置点,看见了新到的十几个灾民在跟衙役拉扯,不肯被单独圈在一处。 徐修远上前调解,一名衙役悄声对徐修远说:“这几人很不对劲,手上肯定有人命。” 徐修远也觉得这些人不对劲。 他们的眼神和行为举止中,都带着股狠厉劲,跟其他灾民完全不同。 徐修远决定将人抓起来审问。 结果一见衙役要动手抓他们,这些人就开始反抗,其中有一人身手敏捷,直奔徐修远而去,勒住了徐修远的脖子。 幸好有楚芸儿出手,将徐修远救了下来,帮着那些衙役,将这伙人控制了。 经过审问才知道,这些人从渭南一个村一起出发时,有几十个人,一路上,他们饿得不行了,先是杀了同村的人吃了。 后来,同村的人一些逃离了他们,一些自己死了,他们就抓了路上的其他灾民充饥。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吃了十几个人了。 听到供述,徐修远和楚芸儿都吐了。 徐修远也庆幸,幸好这些人刚进安置点时,随身带的菜刀等利器,就被收缴了,否则以这些人的狠厉劲,徐修远估计就没命了。 楚天骄听完徐修远的叙述后,满脸的怒容,问道:“那些人呢?” 徐修远道:“关在县衙,我刚将审完的结案公文,送到州牧府。” 楚天骄道:“不用等回复了,斩立决,你回去就执行。” 徐修远没有异议,对于这种丧失了人性的东西,确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楚天骄在灾民安置点,看到了陆鼎峰。 “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我也要去!” 陆鼎峰天天呆着灾民安置点,也实在是呆烦了。 没有楚天骄的下令,他也不好走。 见到楚天骄带着子辰、江左江右,就猜到了楚天骄肯定要去哪里搞事。 楚天骄原本没想带上他。 可陆鼎峰软磨硬缠:“大小姐,搞事怎么能缺了我老人家?” 楚天骄想到陆鼎峰总会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奇思妙想,说不一定到时真能帮上忙,颔首道: “那你赶紧的去收拾收拾行囊,我们等方小姐到了,就即刻出发。” 等楚天骄视察完灾民安置点,凤甲来报,方秀兰和秦本拙到了。 楚天骄让楚芸儿好好的呆在天水,帮着徐修远安置好灾民,自己带着人,离开了天水。 第459章 仁者无敌 楚天骄带着人出了甘州境后,就换了装束打扮。 楚天骄扮做了富源昌的少爷方成轩。 她用的户籍纸和身份印鉴,都是真实的。 方秀兰说:“楚大人,我哥已经清醒,现在能坐起来吃些流食了。 我哥说,是楚大人救了他的命,给了他新生,楚大人别说借用一下他的身份,就是把富源昌都送给楚大人,他都愿意。” 楚天骄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 陆鼎峰在一旁听了,感触良多。 想起当日自己建议楚天骄趁着吴拾遗父女对方家下手,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天骄拒绝了。 如今看来,楚天骄倒是将方家人尽数收心了,这让陆鼎峰不禁想到了个词——“仁者无敌”。 他们装作押运票号银两的车队,路过关中,直奔豫州。 一路上,赤地千里。 一行人带的银车里,根本就没放银子,而是放的水和粮食。 如果不带水,光是路上,人和马就得被活活渴死。 进了豫州境内,车队想在狮河边补水。 发现狮河的水位降低,露出了河床,再不下雨,狮河都快干涸了。 陆鼎峰悄悄的感叹道:“这是天要亡离朝啊!” 楚天骄却抬头看着青天白日,掐指算着,“最多一旬,就该下雨了。到时,豫州必将洪涝。” 这既是楚天骄前世记忆中的东西,也是不久前楚天骄的师傅玄清道长写信告诉她的内容。 玄清道长从东夷回国后,就回了黟山闭关。 他这次下山,遇到了楚天骄等一系列改命之人,让他深深的怀疑自己学艺不精,看错了楚天骄等人的命数。 回山后潜心研究了数月,反复推演,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让玄清道长感到疑惑。 直到三个月前,他突然感到了天象有异常,旱魃入地,才恍然大悟,这是祖师爷云徵早就预测过的乱世之年开启了。 乱世开启,必将大灾频发,兵祸连结。 同时,各色异人,也会纷纷降世,乱世争雄。 根据云徵在祖师洞镌刻下的箴言,离朝将会将星集体陨落,离国灭。 天下从此分崩离析,乱战不止,长达百年之久。 这一场乱世,会让整个乾元大陆的人口,下降到最初的十分之一不到,可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一切,只有身负紫薇帝命之人出现,才能终结。 玄清道长想通了,自己遇到的那些改命之人,身上都有帝命,但是没有一个可以确认是真的紫薇帝命。 这些人,很可能就是祖师爷说的“异数”。 也许,这些人中,会有一个在这乱世中脱颖而出,显现出真正的紫薇帝命。 也可能,这些人不过是在为那真正的紫薇帝命之人铺路。 总之,这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阻止百年乱世的发生。 想通了这些,玄清道长为自己能收楚天骄为徒感到欣慰。 他在黟山勘测天象,将自己预测到的灾情,写信告诉了楚天骄。 楚天骄看了玄清道长的信后,在甘州已经开始准备暴雨将至。 甘州地势高,又兴建了大量的水渠分流,倒是不担心洪涝。 但是楚天骄担心那些即将成熟的农作物,会因为暴雨减产。 楚天骄早在十天前,就在甘州颁布了政令,一旦出现降雨,立即抢收地里的庄稼。 各地种粮的村落,都必须修建避雨的谷场,这些谷场要建在高地,还要准备好石灰防潮。 自从楚天骄成功预测到干旱,提前在甘州修建水利后,甘州百姓,已经将楚天骄的政令,奉若圣旨。 百姓们认为,州牧大人说干旱后会有大暴雨,那就一定有大暴雨,州牧大人让抢收,那就必须抢收,州牧大人说兴建避雨的谷场,那无论如何,都是必须建。 各地的县令,也再不敢违背楚天骄的政令。 刚刚忙碌了几个月抗旱,如今又热火朝天的开始为暴雨做着准备。 楚天骄也将可能出现洪涝灾情的预测,报给了朝廷。 这一次,王丞相倒是挺重视。 可惜重视也没用,经历了旱灾,又出现了民变,朝廷根本就没有能力再拿出钱粮,征集民夫加固河床,预防洪灾了。 王丞相只能逼迫皇帝下旨,让各级官员,尽量的疏散沿河居住的百姓。 在高地设置灾民安置点。 可现在还是赤地千里,好不容易迁徙到大河边,能有一口水喝的百姓,如何舍得离开大河,逃往高处? 豫州的天,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豫州的百姓,根本不相信会有暴雨。 官员们同样不相信。 所以,对于朝廷的政令,这些地方官也是阳奉阴违,象征性的应付了事。 凤癸已经混到了南阳起义军头目勇哥的身边。 从勇哥的口中,凤癸才知道,豫南三个县的起义军,并不是同一伙人。 勇哥是普通庄稼汉出身,之所以攻占南阳城,完全是因为不忍心看乡亲们饿死。 勇哥最初也不认识信阳的张兴,倒是跟驻马店的陈连,是表兄弟。 勇哥也是听说了表哥陈连在驻马店造反了,才带着村里的青壮们一起攻的县城。 张兴派了人来跟南阳和驻马店串联。 张兴要求勇哥和陈连奉他为主,一起抵抗朝廷的大军。 信阳城因是信阳王的封地,城里有王府。 这信阳王也是陆家的子孙。 信阳王几代人,在封地里横征暴敛,当地人,都恨死了信阳王。 跟陈连和勇哥不同,张兴原本就是信阳旁边莲花山的山贼首领。 早年间因为被信阳王府占了田地,抢劫妻儿,附近很多村的村民,就偷偷的进了莲花山,跟着张兴当了山贼。 莲花山上的山贼,有五百多人。 这一次旱灾严重,山贼也抢不到吃的了,张兴才带着人下山,攻进了信阳城。 莲花山的山贼,没有不恨信阳王的。 他们攻陷了信阳王府,杀了信阳王全家。 山贼们从信阳王府收缴出大量的兵器。 张兴干脆揭竿起义,继续攻占了县衙,山贼变成了义军。 活不下去的灾民们,纷纷响应,义军的人数,迅速膨胀,从几百人,上升到了几千人。 因为有从信阳王府搜出来的武器武装,信阳义军的战斗力,是三个县中,最强的。 张兴自立为王,号称“义兴王”。 在楚天骄到达豫南前,信阳就被冯之夏带人围了。 信阳王当初为了自保,将信阳城墙,修筑得坚固高大。 信阳义军紧闭城门不出,曲州军又缺乏攻城经验,一时半会儿,冯之夏竟然没有将信阳攻下来。 凤癸将这些讯息,送出了城,让城外的亲卫,传讯给楚天骄。 楚天骄接到讯息后,决定先从南阳着手,先将南阳城作为自己的据地。 第460章 大义不失 南阳城也有方家的人。 因为方家仁善之名,南阳城的富源昌没有受到攻击。 南阳城的富源昌掌柜蒋忠义,甚至能在勇哥面前说得上话。 方秀兰将信物给了楚天骄,楚天骄派人潜入了南阳城,联络上了凤癸,让凤癸去找蒋忠义。 蒋忠义得了传讯后,直接找到了勇哥。 “勇哥,我家大掌柜知道南阳受灾,买了些粮食送来接济灾民,不知可否放他们进城?” 方家每逢大灾,必定会接济灾民,勇哥一听就相信了。 义军们还感叹,如果天底下的富户,都像方家一样乐善好施,他们也不用杀富济贫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楚天骄带着人,来到了南阳城下。 勇哥一看这队人足足有百人之众,押运着十车粮食,心里打鼓,没有打开城门,而是站在了城楼上问话。 楚天骄报了方家少爷的名号,城头上吊下来一个吊篮。 楚天骄将自己的路引和户籍纸都放进了吊篮中。 勇哥抓了个以前的衙役,让他来辨认。 衙役辨认后,告诉勇哥,这确实是方家少爷方成轩。 勇哥这才暂时放下了怀疑,但对城楼下的楚天骄说,只准她带五人进城,车上的粮食,他会派人出去取。 几十名义军持刀待命,南阳城门终于打开。 勇哥带着人出城接粮车。 楚天骄看见了勇哥身边的凤癸,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楚天骄示意凤癸稍安勿动。 “多谢方少爷高义!” “见过勇哥。听说勇哥在南阳城,代替官府救济灾民,方成轩佩服不已。 在下能力有限,这一路上也不安生,才搞来这十车的粮食,在下惭愧。” 这十车的粮食,省着点吃,也够城里的一万多灾民吃三天了,勇哥并不嫌少,反而觉得方成轩这人不居功,心善,能处。 “方少爷不要多心,我不让你的人进城,也是没办法的事。 义兴王刚刚传令给我们,说朝廷派了兵下来,已经围困了信阳。 我这边兵力少,不敢大意。” 楚天骄豪爽的点头,表示理解。 让跟着自己的人,都留在城外暂留。 楚天骄带着子辰、江左江右、凤乙和方秀兰入城。 凤甲被留在了外面统帅一百亲卫。 陆鼎峰也想进城,被义军的人拦了。 楚天骄笑着对勇哥说:“这是我的贴身丫头,年龄小,不懂事,勇哥别见怪。” 勇哥看陆鼎峰娇俏可爱的样子,觉得多这样一个小丫头,也没多大事,干脆给了方家少爷一个面子:“算了,一起进去吧!” 陆鼎峰急忙追上了楚天骄。 进了城后,粮食卸了下来,交给了勇哥。 城门口富源昌的掌柜蒋忠义年约四十,也是方家的老人了。 他见到楚天骄,先是一愣,然后看见了方秀兰。 蒋忠义虽然没见过长大后的方成轩,却也知道自家少爷是个瘫子。 就算遇到了神医,给治好了,也不可能像楚天骄这么英姿挺拔。 不过既然是方秀兰亲自陪着来的,蒋忠义也不敢当众点破楚天骄是假的。 蒋忠义将楚天骄等人接回了富源昌分号安置。 富源昌票号的后面,有个小院,是平时留给方家来人居住的。 楚天骄等人住了进去。 方秀兰向蒋忠义介绍道:“这位是甘州的州牧大人楚天骄,就是楚大人救了我们方家。 这一次,楚大人是特意来豫州,救南阳百姓的。” 蒋忠义一听,立即跪了下来,给楚天骄磕头。 楚天骄叫人将蒋忠义扶了起来。 问起了南阳城内的情况。 蒋忠义道:“南阳多富商,家中存粮颇多,他们最初不肯拿出来赈灾。 结果,勇哥带着人占了县城后,倒是都被搜了出来,应该够南阳县吃一个月。 只是城里的水井,大部分都干涸了。 勇哥每日会组织人手去浉河取水,在城门口分发,每家每户都定量只有一桶水。” 楚天骄觉得这勇哥的所做所为,称得上大义,颇为好奇的问: “这勇哥长相魁梧,像个粗人,怎的行止却反道像个江湖侠士,这是怎么回事?” 蒋忠义恭恭敬敬的作答:“小人跟勇哥还算有点交情。我们曾经聊过,据说他家如今就是本本分分的庄稼户,不过他祖上倒是出过英雄人物。 这勇哥姓邓,自称前朝猛将邓艾之后。” 楚天骄笑了笑,乾元大陆的历史上这邓艾确实是豫州人,但这都隔了两三百年了,也说不清楚是否有个后人叫邓勇了。 不过有些名门,虽然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但是家族传承的大义,不会丢失。 说了一会儿闲话后,蒋忠义等人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楚天骄和陆鼎峰、凤乙三人。 陆鼎峰问楚天骄:“干嘛这么麻烦,咱们在城门口,就能将那些义军解决了。” 楚天骄却道:“我这次到豫州,不宜暴露身份。 咱们如果一开始就武力镇压他们,灾民们只认为咱们是官,心里抵触,反而不好行事。 我觉得我可以先混个南阳起义军的军师身份,帮着勇哥打算。 需要的时候,既可以带着义军跟冯之夏打仗,还随时可以带着灾民们撤退。” 陆鼎峰眼睛一亮,赞道:“这办法好!关键是你要怎么取信于那邓勇。” 楚天骄说:“我瞧着这邓勇,是个实诚人,只要我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灾民打算,他应该会相信我。” 当晚,凤癸偷偷的来见楚天骄。 “大小姐,不好了,张兴派了人来向勇哥求援。 张兴的意思,是让南阳和驻马店的义军带着灾民,都前往信阳。 与张兴的人前后夹击冯之夏带领的朝廷军队。” 楚天骄一听,觉得这张兴也是个人才,竟然还会兵法。 如果南阳的义军,真的是一万多人,加上其他两地的义军,五万人,夹击朝廷军,曲州军还真的有可能吃瘪。 可惜,南阳和驻马店,真正的义军,只有几十百把人,其他都是普通的灾民。 这哪里是朝廷军的对手。 也许,前世就是因为这一场会战,义军大败,才让冯之夏把那些灾民,全部当义军剿杀了。 “不能让他去!”楚天骄说。 楚天骄让凤癸先回去,继续潜伏。 她自己想了一会儿后,换好了衣服,叫上了凤乙和子辰,径直去了城楼找邓勇,准备劝说邓勇不要带百姓去信阳。 第461章 方军师 入夜后的南阳城,依然闷热。 夜空中一轮圆月,将街道照亮。 街道上,能看见许多睡在马路牙子上的百姓。 他们不是没有房子住,而是因为天气太热,马路牙子上,比屋里凉快。 楚天骄靠近城门时被人喝住。 “什么人?大晚上的不睡觉,瞎逛什么?” “在下富源昌方成轩,有要事拜见勇哥。” 对方一听是今日才给南阳送了十车粮食的方家少爷,客气了许多:“方少爷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来吧。勇哥现在正跟几名头目商量要事,可能没空见你。” 楚天骄道:“在下要见勇哥的事,关系到大伙儿的生死,还请这位大哥放行。” 那名义军听楚天骄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楚天骄。 “方少爷,你在城楼下等着,我就上去帮你问问勇哥有空见你不。” 邓勇自从知道朝廷派兵平乱后,就每日都住在城楼上。 收到张兴邀请他去信阳共同抵抗朝廷军的邀请后,邓勇就一直坐立不安。 现在他跟几个小头目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商量这事。 几名小头目都不愿意离开南阳城。 邓勇却有不同意见。 “朝廷的军队剿灭了信阳之后,必定就会来咱们南阳城。 连张兴有几千人的义军,信阳有两三万的灾民,都不是朝廷军队的对手。 咱们南阳,就更不是对手了。 这就是个唇亡齿寒的事,帮信阳,就是帮咱们自己。” 一位小头目说:“据说朝廷来了两万军队,就咱们这几十个人,去了也不过是给人塞牙缝的。还不如就在南阳混吃等死呢。” 邓勇道:“时势造英雄,谁说咱们就一定打不过那些朝廷军的? 咱们带上信阳城的灾民,也有一万多人了。 每人砸块石头,也能砸死不少人。” 又有人问:“城里的那些百姓,他们愿意跟着咱们去信阳跟朝廷军打吗?” 邓勇有些犹豫,他咬了咬牙道:“不去他们也是个死,还不如跟着咱们一起拼了。” 正说着,有人上了城楼来报,说方家少爷要见勇哥。 邓勇一想,这方家少爷一看就是个明白人,不如这事跟他商量看看。 楚天骄被请了上去。 楚天骄一见面,就着急的问邓勇,朝廷的军队可是要来打南阳了? 邓勇以为是这位“方少爷”胆小,安慰他朝廷的军队还在围困信阳。 “勇哥,不瞒你说,我这次送粮过来,也是为了接走我南阳的伙计回甘州。 我们甘州虽然也遭了灾,但是咱们甘州的州牧府,提前做了防备,灾情没有豫州严重。 而且,我们甘州还帮着关中安置了五万多灾民。 若是勇哥愿意,不如带着南阳的灾民,跟着我回甘州?” 勇哥摇头:“我们一早就知道甘州的楚大人,是个好官。 去年我们豫州洪灾,不少的灾民返乡时,沿途不给施粥,不给返乡路费,沿途县城还关闭了城门,不让灾民进去。 是恰好遇见了路过的楚大小姐,买了粮食给沿途的县城,设置粥棚,才让咱们那些豫州老乡顺利返乡的。 咱们豫州不少的人家,家里都给楚大小姐,设有长生牌位。 后来听说,楚大小姐到甘州去当了州牧,咱们可太羡慕甘州人了。 灾情一起时,不少的人也想过去甘州逃荒。 可是一算,实在太远了。 沿途还要经过关中。 关中受灾不比咱们轻,可能人没到,就得被渴死饿死了。 再说,甘州自己还受灾呢,咱们不能去给楚大小姐添麻烦。” 楚天骄一听这话,忍不住就眼圈有点红了。 她都快忘记自己去年南下去南宁的路上,救那些豫州老百姓的事了,没想到老百姓们的心里,还记着她。 这一刻,楚天骄差点想自曝身份,向邓勇明说自己就是楚天骄。 楚天骄问了一句:“勇哥可识字?” 邓勇讷讷道:“家贫,不曾学过识字。” 楚天骄忍住了拿出官凭的冲动,这勇哥不识字,要验证自己的身份,必定还要惊动其他人。 “既然勇哥不愿意跟我去甘州,那我想问问,勇哥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看城里的武装力量,数量并不多,朝廷军来了,迟早是要败的。” 勇哥因楚天骄邀请南阳灾民去甘州,对楚天骄又多了一份信任。 他正下不定决心,便将刚才接到张兴邀请合围朝廷军的事,告诉了楚天骄,征求楚天骄的意见。 “方少爷,您是读书人,比我有见识,你帮我想想,若我带着南阳一万多人过去,与张兴前后夹击朝廷军,胜算几何?” 楚天骄闻言,心知这邓勇果然动了心思,要带着南阳的百姓一起去信阳。 她拉着勇哥随便找了块地坐下,柔声劝道:“勇哥,我观您言行,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为何要带着南阳百姓去送死呢? 勇哥口中的一万多人,不过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您带着他们去信阳,就好比赶着一群羊,去投喂狼群,有何意义呢?” 楚天骄的话,直中邓勇心底的恐惧,他反问:“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也不会打仗,但十个人打一个士兵,总打得过吧?” 楚天骄明白,这勇哥确实是没打过仗,不知道战场上的兵力计算,绝不是仅仅依靠人数,就能获取优势的。 “勇哥,你刚才说的,十个百姓打一名军士的情况,在真正的战场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一旦拿起屠刀的士兵,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攻来时,第一排的百姓一倒,后面的百姓就会溃不成军。 百姓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不可能看到高举的屠刀,悍不畏死。 光他们自己四下奔逃踩踏,就能把自己全部害死。 到时候,你们对于朝廷军来说,不会比一群羊更难收拾。” 邓勇想象了一下那情景,额头上的汗珠淋漓直下,他深知楚天骄说的是事实。 邓勇扯下头上绑着的红头巾,将就着这红头巾摸脸上的汗水,犹犹豫豫问道: “咱们如果不去,信阳必定会被破。 到时信阳城里的两三万灾民,还不是会被朝廷军杀了?” 楚天骄问:“你怎么就肯定朝廷军破城之后,就一定会杀了那些普通百姓呢?” 邓勇双手拧干那红头巾上的汗水,又将红头巾绑在了头上道: “朝廷带兵的那名将领,已经在城外喊话,让张兴三日内投降。 若是张兴负隅顽抗,不肯投降,城破之后,他就要杀了满城的反贼。 三日已经过了,张兴是不会投降的。” 冯之夏这是在恐吓信阳城内的义军和百姓。 这本身没有错。 可是,当双方打出火气后,冯之夏真的下令将信阳满城百姓当叛军杀了,就错了。 楚天骄猜,冯之夏之所以有恃无恐,正是因为张兴组织的这场合围。 这五万多人,已经分不清谁是民谁是匪了。 冯之夏获胜后,将人全当叛军杀了,朝廷也不会怪罪,反而会认为他以少胜多,嘉奖他。 军功可是要数人头的。 邓勇带着南阳的百姓过去,就是在给冯之夏送人头。 信阳城里的百姓,会不会被杀,决定于是否有人能制衡冯之夏的权利,让他不敢有恃无恐的无差别杀戮。 楚天骄只需让冯之夏心有忌惮,就能避免无差别杀戮的发生。 楚天骄有了打算后,问邓勇:“勇哥,你是真要反了这朝廷,还是只想带着满城百姓寻一条活路?” 邓勇立即道:“我只想带着乡亲们,寻一条活路。” 楚天骄对眼前这个魁梧的汉子,心中升起了一丝敬意。 她诚恳的说:“如果勇哥信得过我,我愿意加入义军,给勇哥当个参谋,带着南阳的百姓,好好的活下去。” 邓勇是个爽快人,他觉得眼前这位“方少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南阳百姓考虑,是个好人。 邓勇拱手拜道:“多谢方少爷,方少爷若愿为我南阳义军的军师,邓勇求之不得。” 当下,邓勇就叫了城楼上巡逻的义军兄弟们,过来拜了“方军师”。 第462章 三头六臂 楚天骄摇身一变,成了南阳义军的军师。 南阳的义军兄弟,将楚天骄围住,纷纷上前敬酒。 勇哥说:“这酒还是从城里的大户家中搜出来的,味道美得很,军师快尝尝。” 楚天骄来这前,邓勇就在跟几名头目喝酒,那几名头目已经有点微醉。 众人自从知道朝廷军来了后,心里已经预感到了死期,不过是靠着酒精的麻醉,克服着心里的恐惧。 楚天骄入乡随俗,干了一碗。 放下碗后,楚天骄问邓勇:“南阳县衙的官员,都被你们杀了吗?” 邓勇拎起酒坛,又给楚天骄满上了一碗后才说: “县令杀了,衙役杀了一部分,县丞和其他小吏,被关在牢里。” 楚天骄接过酒碗,并没有继续喝,而是将酒碗摆在了地上。 她心里有了计较,提醒道:“这些县衙的官员,一定要留下,他们就是这满城百姓的退路。 一旦灾情得到控制,这满城的百姓,就有了活路。 到时将县衙的官吏放出来,让他们重新接管南阳城。 这南阳的百姓,就重归朝廷治下,回归良民身份了。” 邓勇一听,担忧道:“这灾情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这天可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官员们出来了,可不会好好赈灾。” 楚天骄笑道:“以前他们不会,但经历了这一茬之后,你们放他们出来前,再好好的恐吓一番,他们必然会尽心尽力的赈灾了。 到时我也会留人在这边看着他们。” 邓勇又问:“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楚天骄建议道:“我与甘州州牧楚天骄交情颇深。 我来之前,楚大人就叮嘱过我,一定要尽量的救下灾民。 对于像勇哥这样的心怀大义的义军兄弟,可逃往甘州参军。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辈,楚大人一定会保各位平安。” 邓勇一听楚天骄的名头,顿时激动了。 “楚大小姐真的那么说?即使咱们造过反,楚大小姐也愿意收留我们?” 楚天骄笃定的点头:“楚大人曾与我促膝长谈,她说这一次豫南的民变,不怪你们。 要怪就怪这天灾,怪朝廷赈灾不利。 你们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只要没有滥杀无辜,还心怀良善,就还是我离国的百姓。 她愿意帮助你们,也欢迎你们到她治下为民或参军。” 邓勇看楚天骄说得诚恳,终于相信了。 其他的义军兄弟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天骄,反复确认是否是真的。 这些人,明知将死,却硬挺着,不过是没有选择。 如今,楚天骄给他们指了一条能活下去的明路。 不仅不用因抛下满城百姓而良心不安,还能投奔甘州获取新生,谁能不激动? 邓勇脸上突然泛红,有些羞涩的问楚天骄道:“方少爷,我九叔曾经在容县见过楚大小姐。 据他回到乡里后说,这楚大小姐有三头六臂,一个脑袋长得像哪吒,一个脑袋长得像观音菩萨,一个脑袋美若九天仙女。 方少爷,您见过楚大小姐,楚大小姐真长这样吗?” 楚天骄:“……” 看着邓勇和旁边的义军兄弟们期待的眼神,楚天骄只好睁眼说瞎话道: “对,楚大小姐不仅有三个脑袋,她每上战场,必一只手拉缰绳,一双手持火云枪,一双手拉残月弯弓,还有一只手拿天鸦剑,威武不凡,所向无敌!” 子辰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呲牙,胸口起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邓勇和其他的义军兄弟们,却信以为真。 一名义军兄弟感叹道:“难怪九叔家里给楚大小姐立了长生牌位,每日叩拜。 他说楚大小姐是千手观音转世,看来是真的。” 楚天骄听着大家的讨论越来越偏题了,再说下去,她就该变成哪吒三太子和千手观音的私生子了,赶紧的将话题掐断。 楚天骄强做严肃的问道: “大家都愿意去甘州吧?” 义军兄弟们都信任那位曾经救济过豫州百姓的楚大小姐,纷纷对邓勇喊道: “勇哥,咱们去甘州吧,我想拜一拜楚大小姐。” “勇哥,到了甘州,我想参军,我要跟着楚大小姐上阵杀敌。说不一定将来我归西时,还能跟着楚大小姐回天上,做个十八罗汉什么的。” …… 楚天骄也知道不能呵斥这些义军兄弟的胡思乱想。 在离国,大家但凡解释不通的事,就归于神话。 遇到敬畏的人物,就将他视为神仙下凡。 豫州百姓们听了太多楚天骄的传说,以讹传讹,已经逐渐将她神话了。 邓勇思来想去,也觉得楚天骄的提议,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匪首的身份,到了甘州,能否活下去。 不过,如果南阳百姓和兄弟们都能得到很好的安置,牺牲他一个,邓勇也觉得值了。 他咬牙道:“那就一切听军师的安排。” 楚天骄安抚住邓勇,让他在南阳城按兵不动,听她传讯。 她自己则带着人,去信阳走一趟。 邓勇不放心,对楚天骄说:“方少爷,我知道您是做大事的人。 您此去信阳,应该是为了救信阳的百姓。 但是,张兴跟我不一样。 张兴有野心,他已经称王,是不会听你劝说,放了满城百姓归顺朝廷的。 再说,朝廷军正围在信阳城外,你也进不去啊!” 楚天骄让人去审张兴派来的传讯信使。 那名信阳来的信使将信阳城内的情况一一吐露,并道:“信阳王府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城外。 这是信阳王那老贼,为了自己逃命挖的,被义兴王发现了。 我就是从那条地道出来的。” 楚天骄大喜,她要赶在冯之夏进城前,潜入信阳城,先控制住张兴。 楚天骄让邓勇派人给驻马店的陈连传信,让陈连不要轻举妄动,就在驻马店,等着救援。 邓勇为难道:“方少爷,我表哥是读过书的人,他不一定肯听我的。” 楚天骄想了想道:“那你派人去驻马店,将我告诉你的利弊,好好给陈连说清楚。 只要他不带着驻马店的百姓,去合围信阳,就可以了。” 勇哥想了想,招手叫来了凤癸和另一名义军兄弟,指着凤癸说:“这大妹子是从关中逃荒来的,能说会道,派她和我弟弟邓爽去驻马店见我表哥,最合适。” 楚天骄见凤癸居然这么得邓勇信任,也是意外。 有凤癸去,她倒是更放心了。 楚天骄以有话要交代凤癸和邓爽为名,将凤癸单独拉到了一边,将印有自己官印的一封招安信,塞给了凤癸。 “听邓勇说,这陈连读过书。他若是不肯听你们的,你就将这份招安信给他,说你自己是方少爷的人,方少爷是受甘州州牧楚天骄之托,来招安他们的。” 凤癸将信藏在了怀里,跟着邓爽连夜出发。 楚天骄将方秀兰留下,又给方秀兰留了十名亲卫,协助邓勇。 她自己则带着人,连夜出城,领着城外的亲卫,和张兴派来的信使,直奔信阳而去。 第463章 信阳城 楚天骄到了信阳城外的牛角山,从牛角山上,能远远的看见朝廷的军队,在城外十里扎营。 曲州军远道而来,没有带大型攻城器械,信阳城又修得高大坚固,冯之夏派兵攻了几次,也没能攻下城门。 楚天骄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冯之夏堵住了信阳的四个城门,不间断的派兵到城下喊话,鼓动城内百姓杀了张兴,出城投降。 若是不肯投降,将被视若叛军,一起被剿灭。 楚天骄明白了冯之夏的用意。 信阳城内缺水少粮,义军和百姓数量又多,冯之夏这么每日喊话,城内必定人心惶惶。 只要冯之夏再围城一段时间,信阳城内自然就会生乱。 张兴可能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知道紧闭城门,不是长久之计。才会串联南阳和驻马店的义军,一起合围朝廷军。 楚天骄的身份决定了她既不能帮着叛军杀朝廷军,也不愿意朝廷军将裹挟在叛军中平民一起杀了。 这一次,她的武力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智取。 楚天骄必须派人去见冯之夏,让冯之夏明白她在豫南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密不透风。 可惜,当初楚天骄东征时,这冯之夏见过她,她不能亲自出面。 楚天骄靠在一棵被晒得干枯的树干下,召集陆鼎峰和子辰等人过来商量。 说明想法后,楚天骄接着说:“我负责进城对付张兴,你们中谁以方成轩的身份,去接触冯之夏合适?” 陆鼎峰立即踊跃争取这差事,“我去,方家那瘫子我见过,我保准能扮到位。” 说完,陆鼎峰舌头一伸,头一歪,双手抖擞,做了个瘫子形象。 楚天骄想捂眼,“桑葚,借用方成轩的身份,只是为了方便。 冯之夏也不一定知道方成轩是瘫子。 去了,就说方家在信阳有分号,为了分号掌柜和伙计的安全,才去拜见他的。 见了他,还需话里话外敲打他,方家是我楚天骄的人,表示我楚天骄对信阳局势的关心。 如此,冯之夏怕他在豫南如果行差就错,被我抓住把柄,才不会乱来。” 陆鼎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意兴阑珊的嘟囔道:“哦,不用扮瘫子啊,那不好玩。 不过我也可以去,哎,不就是顶着你的名号狐假虎威吗? 这没难度。” 子辰提出异议:“万一这冯之夏贪功心切,想铤而走险将桑葚杀了灭口呢?” 楚天骄一想,还真有这可能。 就算让陆鼎峰带着高手去,但是进了曲州军的军营,那就是冯之夏说了算了。 一旁一直抄着手的不太言语的江左突然出声:“这冯之夏是四皇子和叶家的人。” 这一点楚天骄之前并不知道。 江左以前是陆兆凌的贴身暗卫,见过好几次冯之夏给陆兆凌送礼。 “上次东征,路过曲州时,四皇子还单独见过这冯之夏。”江左说。 江右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但经过陆鼎峰的大刑后,江右整个人的性格都变得胆小畏缩了起来。 尤其是呆在陆鼎峰身边,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发抖。 但是江右又很想在楚天骄面前表现,他半个身子藏在哥哥江左的身后,探头探脑的提议: “这冯之夏一直在曲州,不一定知道我和我哥背叛了四皇子。 他认识我们,要不我和我哥去,就说四皇子给他传讯,朝廷派了人盯着他,让他不可贪功滥杀?” 楚天骄摇头,“这有风险。江右当初在京兆府状告四皇子始乱终弃的案子,整得有点大。 这冯之夏就算在曲州,关系到他主子的事,他必定是听到了的。 如今冯之夏也未必将陆兆凌放在眼里了,他肯定效忠的是叶林轩。 不过江右的思路很好。 咱们可以伪装陆兆凌的笔迹,秘密给冯之夏送去一封信,说朝廷派了人盯着他,让他做事小心,不可行差就错。 这样,冯之夏必定以为是陆兆凌还想拉拢他,或顾念旧情,给他传的信。 越是不知道谁在盯着他,他越害怕,行动才会收敛。”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办法好。 楚天骄能模仿陆兆凌的笔迹。 她当下写了封含糊不清的示警信,江左轻功好,派了江左去送信。 但是叮嘱了江左不要露面。 如此,陆鼎峰问:“那我还用扮方家少爷去会会这冯之夏吗?” 楚天骄道,“暂时不用。” 当晚,楚天骄就带着人,找到了通往城内信阳王府的通道,潜了进去。 信阳王府里,通道的另一头,张兴派了人把守。 楚天骄和子辰二人,先谎称是南阳派来的信使,骗过了把守的人。 出了地道后,两人快速出手,将守住地道的几人解决。 楚天骄的九十名亲卫,陆续跟着从地道钻出。 从活口口中知道,这张兴就住在信阳王府,并且霸占了信阳王的妻女。现在正住在信阳王最美的妾室的房间睡大觉。 楚天骄冷哼了一声:“这才是真的匪!” 整个信阳城中,有五千多武装义军。 其中大部分,是张兴带领莲花山的山贼占领信阳后,鼓动灾民加入的。 这些义军都被安排在城墙上轮班巡逻,防备朝廷军队的进攻。 这两天冯之夏攻势弱了,张兴才回了王府休息。 王府内只有几十名张兴的嫡系守卫,这倒是方便了楚天骄捉拿张兴。 楚天骄带的亲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英。 很快,这些人就控制了王府。 楚天骄和子辰等人,也将睡梦中的张兴,从床上揪了起了。 亲卫让张兴穿好衣服,将他捆到了楚天骄的跟前。 楚天骄一看,这家伙年约三十来岁,生得蟑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个想趁着大灾,浑水摸鱼的主,竟然敢自立为义兴王,还真是胆大包天。 张兴以为楚天骄等人跟城外的朝廷军是一伙的,自知没了活路,但求一死。 楚天骄也不想留着这样的祸害。 但还要利用他号令城里的义军,只让人将他绑了,并未立即杀他。 据张兴交代,信阳王府的所有男丁,都被他杀了。 县衙的官吏,也全死了。 信阳的富源昌,也被他的人洗劫一空,那些掌柜和伙计,倒是还活着。 楚天骄派了亲卫,由张兴的一个投降了的下属带着,去到城里的富源昌,将富源昌的掌柜叫来。 这名掌柜叫方宏,见到方家少爷的信物,跟着来了王府。 楚天骄并未告诉方宏自己的身份,只给方宏看了方秀兰的手书。 方秀兰在信中告诉方宏,来人将会暂时以方家少爷的身份出现,让他一切行动听指挥。 方宏也算是久经商场的人,立即就猜出了楚天骄可能是朝廷的人。 楚天骄问方宏:“这信阳城中,可还有什么德高望重之人,没有遭到张兴的毒手?” 方宏道:“大儒崔尚就在信阳城中。 崔家也被张兴抢了,幸好张兴忌惮崔老爷子的一身正气,手下留情,没在崔家大开杀戒。” 楚天骄知道这崔尚之名。 崔尚曾经担任过太学院正,后告老还乡,没想到竟然就在这信阳城中。 有了这么一个活招牌的存在,楚天骄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她只等江左将信送给冯之夏后,就可以在信阳城中,拨乱反正。 第464章 破虏兄有孙如此,羡煞老夫也! 楚天骄留下了子辰和陆鼎峰控制清理信阳王府。 自己只带了凤甲和方宏,偷偷的去了崔家。 信阳城里跟南阳城完全不是一般景象。 百姓们关门闭户,即使听到街上有动静,也不敢开门窥探。 楚天骄避开了两队巡逻的义军,在方宏的带领下来到崔家门前。 崔家也算高门大户,如今那扇朱漆大门上钉着木板,应该是之前破损后临时修缮的,显得非常寒酸。 大门紧闭,方宏轻轻扣门,过了半响,门内才传来问话声:“谁?” 方宏凑到门缝处往里递话,自报家门,说有急事要拜见崔老爷子。 崔家跟信阳的富源昌有生意往来,甘州方家之名,虽然是商户,却因占了“仁善”之名,被世家大户高看一眼。 听说是方家少爷亲自前来拜访,且有生死攸关的大事相商,虽然已经夜深,但是门房还是进去通禀了。 楚天骄三人被请进了崔家。 高门大户,本该庭院深深,入门的几棵大树,却被伐倒。 看到院里家丁手持的火把和木棍,便知道这些树,因何被伐倒。 接待楚天骄的并不是崔老爷子崔尚,而是他的四儿子,崔家的四老爷崔平之。 这崔平之年约三十左右,一身文士打扮,带着血丝的双目看向楚天骄,眼神中略有些不满。 想来谁大半夜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会客,应该都心有不满吧。 楚天骄以方成轩的身份向崔平之拱手致歉:“深夜前来打扰,是在下失礼了。” “方少爷不知有何急事?崔家如今自身难保,怕是也帮不到方少爷什么。” 崔平之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邀请楚天骄入座。 崔平之的态度,说不上来无礼,也不算客气,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但又不着痕迹。 对待方成轩一个商人之子,深夜被打扰,能做到这样,这崔平之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楚天骄直接切入主题:“不知崔尚崔老院正可在府中?” 崔平之淡淡道:“家父年迈,又受了些惊扰,如今卧病在床,不宜见客。 府中一应事宜,皆由我做主。 方少爷若是有事,不妨与我直说。” 楚天骄要借助的,是崔尚的名气,和他曾经在朝廷为官的经历。 这崔平之,应该是留在崔家打理庶务的幼子,还不足以担当此事。 楚天骄只得问:“不知崔家对义兴王有何看法?” 崔平之一愣,不明白这“方少爷”这一问是何目的。 万一这“方少爷”已经是张兴的人,是跑来崔家游说崔家当张兴的走卒的,可就麻烦了。 楚天骄添了一句话道:“这张兴杀尽城中大户,连信阳王都杀了,独留崔家。 不知崔家是感恩戴德,还是迫于张兴淫威,不得不低头蛰伏?” 崔平之听楚天骄语气中对张兴并未有丝毫敬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试探道:“富源昌不是一样没事吗?” 楚天骄道:“富源昌信阳分号,已经尽数被洗劫,所幸掌柜和伙计舍财活命了下来。 在下是今夜才入城的,若是在下早在信阳城内,怕是也遭了张兴毒手了。” 崔平之这才确定了眼前这位“方少爷”的立场,暴露出真实的情绪: “张兴,不过是山贼土匪而已,狼子野心,竟敢称王,滑天下之大稽!” 楚天骄这才吐露实情:“我方家护卫,已经将张兴控制,今夜前来,实为拜见崔老院正。 想请他老人家振臂一呼,带着满城百姓,寻一条活路。” 崔平之大惊:“什么?你们富源昌的人,抓了张兴?” 楚天骄颔首:“张兴如今被我的人监管在信阳王府。 但这信阳城里,还有五百山贼,几千义军,这些人清缴起来,需要人手。 且城外朝廷军围而不攻,意图不明。 朝廷军统帅冯之夏此人,生性狠厉,好大喜功。 我担心就算带着信阳满城百姓投降,也难逃一个乱民之罪,惨遭屠城。 故需借崔老院正名声一用。 还请崔四老爷,引在下与崔老院正一见。” 崔平之不敢再轻视楚天骄。 人家抓了张兴,说难听一点,如今这信阳城,可在人家的手中。 且楚天骄刚说的那些话,也确实紧急。 他还真做不了主,只得让楚天骄稍等,他急忙跑去请示他爹。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楚天骄被请进了崔家上院,崔老太爷在书房接见了她。 这崔尚,已年近古稀,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楚天骄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行了礼。 对方毕竟是曾跟她祖父老离阳侯同朝为官的大儒,理应敬着些。 崔尚默默地看着楚天骄,脸上笑意渐渐升起,慈爱的柔声说道: “小娃娃,辛苦你了。 刚才我家老四已经将你说的情况,都跟我说了。 你做得好,张兴这样的小人,趁乱称王,理因杀之。 只可惜我们这信阳城中,没有你这样英勇的娃娃啊! 你担心城外的冯之夏好大喜功,为了军功屠城,这顾虑也是对的。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如今这世道,咱们不能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去赌。 不过既然你能进得来,就能出得去。 天亮后,我让平之带着我崔家的人,帮着你清理城内的叛军。 控制住城里后,老夫只要修书,给冯之夏和豫州州牧府,信阳之困可解。” 楚天骄早就算到了,只要崔尚肯出面,这事就好办了。 有崔尚的信送到豫州州牧府,冯之夏就再难作为了。 “崔老院正考虑得周到。 还请您即刻修书,我立即派人送出城,先送往荥阳。” 崔尚当场让崔平之磨墨,准备写信。 楚天骄又道:“还请崔老先生,在信中不要提我方家,就说是崔家带着满城百姓,拨乱反正的。” 崔尚笑眯眯的看着楚天骄问道:“我崔家不好夺人之功,方少爷若不愿担这份功劳,不如就推给这满城百姓吧?” 楚天骄颔首。 她觉得奇怪,这崔老爷子,对自己似乎是太过慈爱了些,也不问自己为什么不肯居功。 若做这事的真是方成轩,捉拿叛军首领,这可是大功一件,普通人,是很难抵御这样的诱惑的。 她却将功劳推出去,这崔老爷子竟然连原因都不问一声,就答应了。 写好信后,崔平之将墨吹干,放入信封中,交给了楚天骄。 崔尚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玉钩,递给楚天骄: “小娃娃,这只玉钩是老夫的随身之物,但凡崔家人,见它如见老夫,你拿去吧!” 崔平之惊愕的喊道:“父亲,您这是……” 崔尚瞪了崔平之一眼,将他的话吓了回去。 楚天骄接过了玉钩,觉得这玉钩通透,雕工出奇的好,形似半月,上面有个古篆字“崔”字,应该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她又将玉钩奉还:“在下怎敢受老院正如此大礼?” 崔尚呵呵直笑,“你受得起!老夫高兴啊,当年……算了,下次你若方便时,路过信阳,勿必再来崔府。 去吧,去吧,破虏兄有孙如此,羡煞老夫也!” 楚天骄捏着玉钩的手一紧,猛的抬头,盯着崔尚:“您……” 崔尚已经起身,挥手道:“既作方家子,何须露真身。下次来时,叫我崔爷爷就好!” 破虏是老离阳侯的字。 楚天骄知道崔尚已经认出了自己,却又理解自己不方便透露身份的苦衷,这是让自己继续装作方家少爷,免得出去露了端倪。 楚天骄对着崔尚再拜,转身踏出了书房,崔平之满心狐疑的将她送出了崔府。 两人约好明日一同行动。 第465章 大离圣祖皇太后江燕泥! 楚天骄派人先将崔尚写给豫州州牧的信送往了荥阳。 天亮后,楚天骄的人押着张兴,出了信阳王府。 崔平之带着崔家的家丁,还联络了城里幸存的几家大户,一起到了信阳王府前汇合。 有张兴在手,叛军大部分放下了屠刀。 即使有个别反抗的,有楚天骄的亲卫出手,也迅速解决了。 信阳城被楚天骄控制。 楚天骄让人将城里的百姓召集了起来,由崔老爷子亲自出面,向满城的百姓,力数张兴的罪过,说明了朝廷兵临城下,此时除了做顺民,信阳百姓没有别的出路。 张兴在信阳城,只杀大户,不杀百姓。 其实百姓对张兴并不恨。 张兴打劫的大户粮食,还会分给百姓。 百姓中有人给他求情。 崔尚道,这张兴的罪过,就交给朝廷去论处。 百姓们其实也不想反,他们只想活。 有百姓问:“若是朝廷接管了信阳,还会给我们赈灾粮吗?” 崔尚看了一眼楚天骄,楚天骄点头,崔尚保证:“朝廷一定会赈灾的,若是朝廷不赈灾,只要我崔家还有一口饭吃,就一定会保信阳百姓不被饿死。” 崔尚在信阳城的声望很高,信阳百姓有了他这句话,纷纷愿意归降朝廷。 楚天骄这才让人将崔尚的信,送出城给了冯之夏。 冯之夏昨晚收到一封密函,密函是用箭射在他营帐门前地上的。 密函上的内容,叮嘱他不可轻举妄动,说朝廷派了人正盯紧了他。 冯之夏认得那笔迹,是四皇子陆兆凌的亲笔信。 冯之夏大为震惊。 自从四皇子陆兆凌变成废人,从此失去了夺嫡的希望后,冯之夏就再没有跟陆兆凌主动联系过了。 看到这封信,冯之夏心里略微的升起一丝惭愧。 没想到四皇子还惦记着自己。 不过,这丝惭愧一闪而过,他投靠陆兆凌,要的不过是从龙之功。 如今这四皇子与大位无缘了,他弃了陆兆凌,并没什么心理负担。 再说,从一开始,提携他的人,就是叶林轩。 叶林轩如今要扶持八皇子,冯之夏自然归属了八皇子名下。 信中的内容,倒是让冯之夏颇为重视,他相信四皇子既然专程给自己送信,那信中的内容一定可信。 他原打算进了信阳后,将城中满城的乱民杀尽,那可是两三万颗人头,这份军功,他要定了。 这些年,他在军中虽然升职速度不慢,但是毕竟没有实打实的军功支撑,想要更进一步,委实有些难。 这送上门来的军功,不要白不要。 这信阳城已经被义军占领,信阳城的百姓,本来就不再是朝廷治下顺民,杀了就杀了。 可如果真的有朝廷的人正盯着自己,那就要好好的掂量一下了。 若是被抓住了杀良冒功的把柄,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冯之夏开始审查自己身边的副将、参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朝廷的眼线。 经过一番审查甄别后,冯之夏发现一名姓李的副将,非常可疑。 这人是李家人,效忠的是李伯昌,莫非,是李伯昌在盯着自己? 冯之夏虽然隶属东线,归李伯昌节制,但是他并非李伯昌的嫡系。 李伯昌会在他身边安插自己的人,也属正常。 冯之夏决定让这位李副将明日去攻城,死在信阳城下。 他是三品的归德将军,若是再升一级,就可以成二品大员。 李伯昌是正一品。 冯之夏觉得李伯昌定是怕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肯定会阻止自己获得这贪天之功。 第二日清早,冯之夏刚准备发动攻城,就见到了信阳城头,升起了白旗。 “晦气!老子还没杀进城里,张兴这个不中用的,就投降了。” 虽然敌军投降,仍然有功劳,可没有费一兵一卒,未杀敌军一人,这就只能叫功劳,不叫军功。 冯之夏盯着信阳城头飘起的白旗,恨得牙痒痒。 正在这是,外面的卫兵来报,所信阳城里送了信来。 冯之夏看城门未开,奇怪这信是怎么送出来的,暗叫糟糕:“信阳城有暗道直通城外。” 他拆开了信,一看是当今皇帝还在做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前任太学院正崔尚的来信。 信中称信阳城中大户,联络信阳百姓,已经将张兴等贼首制服,将信阳城拨乱反正了。 冯之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好嘛,不仅军功没了,这下功劳都不是他的了。 冯之夏握紧了拳头,很想等信阳城门开的时候,就将这信阳城屠个干净。 但是,他不敢,因为崔尚在信中说,他昨日就已经给豫州州牧传了捷报了。 冯之夏气得暴跳如雷,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信阳城内,楚天骄将信阳交给了崔家,自己回到了信阳王府,准备带着人从暗道离开。 张兴让人收缴的信阳大户人家的金银财宝,都堆放进了王府库房。 还有信阳王府多年搜刮下来的财富,数量惊人。 楚天骄下令将这些金银财帛,全数装箱,运出城去。 许多大件的,不好搬运,只得舍弃。 足足装了三十几箱金银细软。 楚天骄满意的感叹:“这些钱财,足够到江南买粮,赈济豫州百姓了。” 陆鼎峰来问信阳王府那些女眷怎么办? 楚天骄道:“都放了吧,跟他们说,朝廷军进城后,自会安置她们。” 张兴并未杀府中女眷。 这些人中,貌美的,已经被张兴糟蹋了。 长相普通或者年幼年长的,被关在柴房里。 陆鼎峰带着人去柴房放人。 一名粗壮的妇人,头上有个血痂子,刚被松绑,就一头将陆鼎峰撞倒,口中骂道: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然敢绑本宫。” 妇人骑在陆鼎峰的身上,掐着陆鼎峰骂道:“小贱人,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旁边信阳王府的女眷,吓得直嚷:“胖婶,快住手,这是抓了张兴,放了咱们的义士。” 妇人懵头懵脑的问:“什么张兴?什么义士?” 跟着陆鼎峰一起来的亲卫,趁机将这妇人扯开,将陆鼎峰救下。 可陆鼎峰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道划痕,身上还不知道被捶出了多少的青紫。 陆鼎峰没想到自己救个人,还会被突袭,气得跳脚,冲上去扇了妇人两个耳光。 旁边的信阳王府女眷忙劝道:“姑娘别跟胖婶一般见识,她前日为了救咱们郡主,伤了头,这才刚醒来,可能是犯糊涂了。” 这胖婶虽然被亲卫制服了,却浑身凌冽气势不减,暴怒吼道:“你个瞎了眼的小蹄子,连本宫都敢打?反了天了?” 众人一听这妇人自称“本宫”,都连忙说:“疯了,这胖婶怕是撞了头疯了。” 陆鼎峰却突然警醒,质问道:“你一破落户,自称什么本宫?快快报上名号来,否则,我定将你揍成个大猪头。” 胖婶被亲卫押着双臂,却挺直了腰杆,一脸的桀骜,睥睨着众人说: “就算这是阴曹地府,本宫依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宫乃是大离圣祖皇太后江燕泥!” 陆鼎峰一脸的不敢置信,低声道:“媳妇儿?” 第466章 快下雨了!咱们走不了了。 信阳王府的一厨娘胖婶,竟然自称是大离圣祖皇太后江燕泥。 这祸可闯大了。 吓得信阳王府的女眷们,纷纷上前捂住了胖婶的嘴,直呼这就是个疯子。 可陆鼎峰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波澜壮阔。 江燕泥就是他的糟糠之妻。 当年他造反打到荥阳时,独立率领一军攻打荥阳,却惨遭兵败,逃到了荥阳附近的卧虎山。 伤重的他被卧虎山一女土匪所救,此人就是江燕泥。 江燕泥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不仅将他治好,还带着卧虎山部众投于他麾下,才让他死灰复燃,重新纠集部下,反杀回荥阳。 两人因此生情,结成连理。 陆鼎峰登基为帝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虽然也纳了不少的嫔妃,但江燕泥始终是他最敬重的发妻。 圣祖皇太后这称号,是他儿子登基后,对江燕泥的尊号。 他毫不怀疑这胖婶体内,就是江燕泥的灵魂。 也就只有他媳妇儿,才能那么虎,上手就挠脸。 当他第一次纳妃时,当时的情景,就是如此酸爽。 陆鼎峰警醒到这里不是相认的地方,下令让亲卫们将这江燕泥绑了,塞上嘴,一起带出城去。 楚天骄请崔家暂缓打开城门,替自己拖延时间。 崔尚欣然同意。 崔平之此时正在城头上与冯之夏协商,打算等豫州州牧府来了人后,再开城门,把冯之夏气得直骂娘。 他本想既然赚不到军功,至少可以进城赚点钱财吧,那信阳王府,听说已经被张兴占了。 自己只要进了城,那信阳王府里的财物,总该归自己了吧? 可崔平之坚持,一定要等豫州州牧府来人后,才开城门。 冯之夏真的有点想强攻了,如果等到豫州州牧府派人过来接收信阳,自己还能落下什么? 冯之夏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崔尚出面了。 崔尚让人替他喊话,冯之夏进城可以,但是需要约法三章,只准带百人进城,还不得侵扰百姓。 冯之夏担心有鬼,不肯答应。 但他又不能不给崔尚面子。 崔尚可是担任过帝师的人。 万一写信到当今陛下面前告他一状,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算不看崔尚的面子,他还得忌惮荥阳崔氏。 荥阳崔家可是百年门阀世家,历史上一共出过六百多名进士,即使在当朝,族中子弟为官者也甚多。 如今的兵部尚书崔刿,就是崔家子弟。 崔尚这一支,虽然暂居信阳,但却是荥阳崔氏正儿八经的族人。 崔尚还在崔氏族中,担任着族老的职位。 崔平之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爹,为了那位“方少爷”,宁肯得罪冯之夏。 昨夜他爹还将象征着崔氏族老的玉钩,送给了那位“方少爷”。 拿着那枚玉钩,任何崔氏子弟见了,都会礼让三分。 他问他爹为什么,他爹却说,这不是为了那位“方少爷”,而是怕崔氏子弟,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得罪了那位“方少爷”。 有了这枚玉钩,崔氏族人见了,自然会礼让此人。 等到冯之夏进入信阳城时,楚天骄早带着人出了信阳城,了无踪迹了。 楚天骄安排凤甲带着一部分亲卫,携带着从信阳王府搜出来的银票,和方便携带的财物,大约价值五十万两,直奔江南。 楚天骄从甘州出发前,就派了人去江南购粮,这些财物,应该能多买不少的粮食。 楚天骄叮嘱凤甲:“到了金陵,就把我的信送到江南道总督府,交给薛总督。 返程的时候,请他派兵帮着你押运粮食。” 这些买来的粮食,楚天骄准备全部用来赈济豫州的灾民。 剩下的财物,楚天骄运回了南阳,让人交给方秀兰处理。 南阳的富源昌保存完好,想来方家人,定有渠道处理掉这些财物。 安排好这些后,楚天骄带着剩下的人去往驻马店,迎接陈连。 凤癸传讯过来,陈连已经接受了楚天骄的招安,准备跟着凤癸,一起回甘州。 驻马店的情况,与南阳相似。 陈连放出了县衙的官吏,自己带着起义军的人,跟着凤癸,准备去南阳汇合。 楚天骄在半路上遇到了陈连和凤癸带领的队伍。 陈连不仅带了两百多名起义军,还带着驻马店收缴的富户财物。 这陈连长相与邓勇完全不同,他年约二十几岁,清瘦挺拔,头戴青灰色方巾,身穿一袭同色书生衫。 陈连不像个造反起义的义军首领,反而像个穷酸秀才。 双方见礼后,看到楚天骄好奇的目光,陈连手中折扇一挥,扇着小凉风客气道: “在下戊乙年考中秀才后,便一直在县中童学教书。” 楚天骄冲着陈连一揖,“先生高义,现如今,才高识寡者遍地都是,像先生这样于百姓危难之时,敢挺身而出,有担当者,却凤毛麟角。 到了甘州,先生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陈连听到楚天骄对自己的作为推崇备至,有他乡遇故知之感,笑着道: “方老弟客气了。 方老弟虽然是商贾出生,却还不是为了这些灾民四处奔走? 为兄真是羡慕方老弟,一早就能归于楚大人治下,为百姓疾苦而奔走。”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迅速的称兄道弟,陈连对楚天骄扮演的“方老弟”,越发亲近起来。 陈连指着队伍后面的几口箱子道: “这些财物,是为兄献给甘州楚大人的投名状。 想来楚大人为了赈灾,一定日夜煎熬,但愿这些钱财,能解楚大人燃眉之急。” 楚天骄昨日见到信阳王府那些金银财宝,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总感觉自己这两天,像是被财神爷给收做了干女儿,看什么,都像一个个的金元宝。 听到陈连如此说,楚天骄的杏眼笑成了元宝形,情不自禁的对着陈连又是一拜: “钱兄……哦,陈兄大义,楚大人太谢谢你了!” 陈连扯了扯嘴唇,觉得这方老弟真是可爱,不愧是商人,这钱又不是给他的,看吧他乐得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了。 楚天骄也没有立即接收这些财物,只让陈连自己押运着,两队人马同行,转道回南阳。 回到南阳城,邓勇开城门迎接。 楚天骄让邓勇即刻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城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风。 楚天骄抬头望天,看见原本被太阳炙烤得白晃晃的天空,似乎暗了些。 远处,有一线黑云升起,正缓慢的向着南阳方向靠近。 “快下雨了!咱们走不了了。” 楚天骄本打算返回甘州,但眼看这暴雨将至,行路艰难,还不如暂时留在这南阳城,等暴雨过去再走。 反正南阳县丞已经将南阳拨乱反正的捷报,送往了豫州州牧府。 暴雨时,冯之夏也不敢出兵南阳。 城里的百姓,似乎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纷纷冲出家门,对着天空朝拜。 “老天爷,求求您,下雨吧!” “快下雨,终于要下雨了!” 满城的欢呼声…… 第467章 当家的,我前几月见到咱好大儿了 滚滚黑云,不断的在头顶堆积,南阳城阴暗了下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邓勇将陈连带来的人,安置在了城中空置的富户家中。 楚天骄回到了富源昌的南阳分号居住。 一道惊雷声起,陆鼎峰敲响了楚天骄的房门。 见屋里没有外人,陆鼎峰有些别扭的道: “小孙媳妇,我带你去见个人。” 楚天骄知道陆鼎峰绑了信阳王府的厨娘一起到南阳。 据其他亲卫报告,这名厨娘伤了陆鼎峰。 看陆鼎峰一张脸上好几处抓痕,楚天骄对他深表同情,劝道:“桑葚,将人放了吧,你何必跟个老百姓置气?” 陆鼎峰用脚抠地,“小孙媳妇,你见了那人就明白了。” 楚天骄只得跟着陆鼎峰到了隔壁的房间。 屋里已经点上了油灯。 床上捆着个肥胖的女人。 “桑葚,你这也太胡闹了,怎可对百姓用私刑呢?” 楚天骄走进了屋,不赞成的说道。 床上之人,正是被陆鼎峰从信阳王府绑回来的江燕泥。 她被塞上了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仇视着陆鼎峰和楚天骄。 陆鼎峰立即关上了房门。 “小孙媳妇,她不肯相信我的身份,一取出她嘴里的布,她就大喊大叫的,我也是没办法。” 刚才陆鼎峰已经向江燕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可江燕泥却认为陆鼎峰是在嘲笑她自称圣祖皇太后,故意扯谎说自己就是她丈夫,开国太祖陆鼎峰。 江燕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英伟不凡的丈夫,如今变成了个小丫头。 “小孙媳妇,你猜她是谁?” 楚天骄看着眼前的胖女人,确信自己不认识。 胖婶儿如今三十来岁,五官倒是挺精致,皮肤白净圆润,可惜实在有点胖,身材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桑葚。 江燕泥额头上的伤口,陆鼎峰已经小心的包扎过了,缠着一圈白布。 不过陆鼎峰那手艺堪忧,缠得不甚齐整,胡乱的东一缕西一绺的飘着,搞得楚天骄还以为这胖婶儿在戴孝。 “谁?难道是信阳王的娘?” “什么啊?信阳王的祖宗还差不多。” 楚天骄一愣,看陆鼎峰那难为情的样子,心里一突,反问道:“不会吧?” 陆鼎峰点了点头。 楚天骄指了指江燕泥,又指了指陆鼎峰,有点接受不了:“你那位?” 陆鼎峰闭眼,认命的“嗯”了一声。 楚天骄也不淡定了。 这位,可是“太祖奶奶”! 太庙里辈分最高的女性,因出生草莽,跟楚天骄脾气相当的投缘。 楚天骄赶紧的上前,一边给江燕泥松绑,一边道:“怎么能这样把人绑着呢?太祖奶奶,您别叫,我是楚天骄,我这就给您解开……” 江燕泥原本还在挣扎,一听楚天骄的名字,安静了下来,认真的去看楚天骄的脸。 在太庙里,大家都被禁锢在画里,其实谁也见不到谁的面。 不过楚天骄见过这位圣祖皇太后的画像,也算得上一位美人,没想到现在重生回来,变成了这副样子。 江燕泥也只在楚天骄去太庙祭祖上香时,见过楚天骄几次。 对楚天骄的模样,印象不深,但仔细这么一看,依稀就想起来了。 “呜……呜……” 因为嘴还被堵着,江燕泥只能发出呜呜声。 楚天骄赶紧拔掉了江燕泥嘴里的布团。 “你真的是骄骄?” 江燕泥嗓门有点大。 楚天骄“嘘”了一声,这嗓门,如果不是外面在打雷,满院子都该听见了。 “对,我是骄骄。太祖奶奶,您这是才重生回来啊?” 江燕泥又是一大嗓门:“啊?重生?咱们不是在阴曹地府里吗?” 陆鼎峰嫌弃她嗓门大,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阿泥啊,跟你说了,小声点吧。 你想害得咱们这群人,全被当妖怪烧死啊?” 一声“阿泥”,让江燕泥愣怔了。 这语气,说不出来的熟悉…… 陆鼎峰松开了手。 江燕泥的手指在楚天骄和陆鼎峰两人间指点着:“你是骄骄,那她是谁?” 陆鼎峰这一刻真的很想钻地洞,他已经说了好几遍自己的身份了,明显这实在是太离谱,江燕泥还是没相信。 楚天骄也开始挠头,在心里是同情陆鼎峰的。 大家都重生,虽然重生后身份不一,却只有他,好好的七尺男儿,变成了小丫头。 在楚天骄的耐心解释下,江燕泥开始明白了现今的状况。 陆鼎峰自曝了不少夫妻间的隐私,江燕泥也有些相信了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这一天,她脑海中慢慢出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捏了捏身上的肥肉,江燕泥欲哭无泪,她望着陆鼎峰,想喊他“峰哥”,喊不出口,喊“陛下”,也觉得不合适: “当家的,咱以后该怎么办啊?” 楚天骄和陆鼎峰又给江燕泥上了一回重获新生课程,让江燕泥正视自己如今的新身份。 陆鼎峰说得唇干舌燥,抱怨道: “你啊,自个儿是个急性子,怎的重生回来这么慢,咱们这都回来一年多了,你才醒过来。 你这一年多,都干啥了?” 江燕泥揉了揉肚子,有些可怜的望着两人:“饿!能边吃边说吗?” 他们这一路从信阳回来,只在路上吃了点干粮,陆鼎峰把自己的干粮都喂给了江燕泥,可江燕泥也是快两百年没吃饭的人了,哪里够?还是嚷饿。 楚天骄只得出去叫人端吃食进来。 幸好,方秀兰知道楚天骄他们今日要回来,提前准备了不少的吃食。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米饭烙饼还是管饱的。 江燕泥一边狼吞虎咽,陆鼎峰怕她噎着,在一旁给她端水,劝她慢点。 等将桌上的一大碗米饭,五张烙饼都塞进了肚子里,江燕泥的速度,才减缓了下来。 楚天骄劝道:“太祖奶奶,别吃了,再吃肚子要撑破了。” 江燕泥打了个饱嗝,才看着陆鼎峰缓缓说道: “那日太庙大火后,我的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幽深碧蓝的通道,那些火,变成了通道两旁的彼岸花。 我远远的似乎看见你在前面,我就拼命追。 结果那通道突然就塌了,我顺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树杈,爬了上去,就再没看见你了。 然后我看到了一座村子,好多人在排队,村口桥边有个老婆子在卖汤。 我向她打听你,老婆子却端了碗汤给我喝。 我看着那些人喝了汤,都一副木讷的样子,怕这汤里有鬼,没喝,只扯着她问可看见了你。 老婆子被我缠得烦了,说让我给她打下手卖汤,等那一缸子汤卖完了,或许就能见到你了。 我心想那么多人排队喝汤,一缸子汤,一会儿不就发完了吗,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她那缸子大,总也舀不尽似的,这一卖,就卖了不知道多少日子。 后来我也就明白了,那老婆子,应该就是“孟婆”。 想到咱们都是死了的人,到了阴曹地府,就能转世投胎了,这总比总挂在那墙上好吧? 我也就歇了心思,想着你们要去投胎,应该都会打那路过,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守在那吧。 不知道怎的,最近这死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来买汤的人昼夜不停,突然那缸子就见底了。 白光一闪,我一睁眼,就被绑在了那王府里。 然后,我就见着你了……” 江燕泥的经历,听得楚天骄和陆鼎峰毛骨悚然,两人相视一眼,暗道:“还真的有奈何桥啊?” 如果江燕泥当初没有抓住那树,可能就跟着陆鼎峰一起回来了。 如果她不是有执念想找陆鼎峰,就喝了那孟婆汤,可能也就转世投胎去了。 这么看来,可能太庙里有些人,已经转世投胎了。 一道闪电划破撕裂开天地,紧接着几声惊雷震耳欲聋,先是几粒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到了地上,而后,雨点逐渐加大,渐成水幕…… 陆鼎峰和楚天骄经历了好几个月的干旱,听到这雨声,冲到了房门边,想去用手接雨。 身后江燕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又奔了回来。 江燕泥说:“当家的,我前几月见到咱好大儿了……” 第468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燕泥口中的“好大儿”,自然就是陆鼎峰的长子,开创离国盛世的太宗皇帝陆天昊。 陆鼎峰最关心的,也是这个儿子,忙问道:“昊儿现在哪里?” 江燕泥提到儿子,一下子眼圈就有些红了。 在陆鼎峰的催促下,才娓娓道来: “昊儿也到了奈何桥,本来想留下来陪我卖汤,可那老婆子死活不许。 还恐吓咱说,我有活干,算临时的阴差,不会魂飞魄散。 昊儿若再不去投胎,就会魂飞魄散了。 昊儿只得去投胎了。” 听说儿子已经投胎转世了,陆鼎峰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悲还是喜。 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转世投胎,本是正途。 但转世了,就不再是自己的儿子了,陆鼎峰还是舍不得,心里楸着疼。 楚天骄也感到意外。 这一年,陆鼎峰、洛霓裳和陆承基,都在四处寻找太宗皇帝的踪迹。 就连楚天骄,私心里都希望能找到这位陆氏家族里,最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 真没想到,大家都重生了,太宗皇帝竟然转世投胎去了。 正在两人落寞之时,江燕泥靠在椅子上拭了下眼角的泪滴,声音微扬,有点小得意的说: “当家的,你别担心,我舀给咱好大儿的汤,是掺了水的。 我还故意洒了大半碗。 我私心里认为,昊儿带着记忆投胎,肯定可以少受不少的苦。 咱们认真找,总能找到昊儿的。” 说完,江燕泥仰着头,望着站在桌旁的陆鼎峰,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陆鼎峰闻言欣喜,抬手抚了一下江燕泥的头顶,赞道: “做得好!阿泥,你总是有几分急智,这样好,带着记忆投胎转世,只要咱们认真找,总能找到昊儿的。” 楚天骄在一旁,看见娇俏可爱的桑葚,轻抚着胖婶儿的头顶。 胖婶儿还一脸娇羞的将头往桑葚的手心里钻。 画面有点辣眼睛,楚天骄别开了头。 陆鼎峰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不对,手心像被烫了一下似得,急忙收回,端着架子咳嗽了一声,掩饰着尴尬。 楚天骄觉得这夫妻二人,就是在自我安慰。 离国每年有那么多的新生儿,要找到哪个是太宗转世,谈何容易? 窗外的雨更大了,天地间仿佛竖立起了一座白墙,南阳城中的百姓,最初都跑到了屋外去庆祝旱情的结束,此时已经被如柱的暴雨,砸得纷纷躲回了屋里。 浉河水位不断地上涨,干涸的土地得到滋润,幸存的植物疯狂的汲取着水份。 楚天骄担忧的看着天空。 她冒着雨去到县衙,找到刚刚被放出来的南阳县丞郭安。 “郭县丞,如今你主理南阳县务,请即刻下令,让人将南阳的粮食,全部分发到百姓手中。 每家每户,各自保存。 派人在城墙上,搭建避雨棚,明日后,家里被淹了的百姓,可搬到城墙上去住。 ……” 楚天骄一连下达了好几条防洪的措施,郭安听得脸色发白。 县衙里还有邓勇的人把守,他听到那些人唤眼前的公子为“方军师”。 虽然被放了出来,郭安认为自己如今就是义军的傀儡,对这位“方军师”,不敢不从。 可他觉得旱了那么久,才刚开始下雨,这位“方军师”就让开始准备抗洪,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郭安实在没忍住,向楚天骄恭谨的一揖,询问道:“军师大人,此时雨大,可否等雨停了,再行布置?” 楚天骄正色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等它停的时候,堆积在粮仓里的那些粮食,就该全部霉变了。 况且,照着这样的雨量,到了明日,南阳城就会积水。粮食都泡在了水里,再抢救,就来不及了。 不如分发给百姓,化整为零,让他们各自保存。” 粮仓里的那些粮食,都是邓勇带着义军,从城里大户家里搜刮出来的。 县丞本还想着留下来,也算自己的功绩之一。 听到楚天骄要发给百姓,有些心疼。 可想到被砍了脑袋的县令,他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只得吩咐幸存的衙役,顶着暴雨,敲锣打鼓的出去通知百姓到粮仓去排队分粮。 这时,邓勇和陈连也赶来了。 楚天骄对二人说:“麻烦二位大哥,带着义军的兄弟们,去粮仓外帮着搭雨棚,方便百姓领粮。” 邓勇和陈连二人,都不相信会出现洪涝。 楚天骄一句话就将二人说服了:“这是我离开甘州前,州牧大人叮嘱过的。” 一听是楚天骄说的,邓勇和陈连二人再无异议,带着人搭雨棚去了。 等二人走后,楚天骄又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出南阳城,去通知城外那些坐落在山下的村庄,小心山洪。 楚天骄让亲卫们建议那些村民,都暂时搬离山脚下,躲到地势较高的平坦之地。 县衙正堂,楚天骄坐在县太爷的座位上,处理着南阳的事务。 郭县丞守在一旁不停地抹汗,心中暗恼,觉得楚天骄不懂尊卑。 既然都说了南阳归降朝廷了,南阳城中他职位最高,怎么也该他来发号施令才对。 果然如楚天骄所料,到了第二日,南阳城就开始积水,许多百姓家里,都被水淹了。 人走在街道上,水能没过膝盖。 义军组织着百姓,住到了城墙上的临时雨棚里。 雨一直下,百姓们最初对下雨的渴望和欣喜,变成了恐惧。 到了第三天,城外传来了一阵轰鸣,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山洪,是独山发生了山洪……” 楚天骄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亲卫回来禀报。 独山下有好几个村庄,都被湮没在了山洪中。 楚天骄立即下令,组织人手出城搜寻幸存者。 又有亲卫回来禀报,南阳城通往信阳和去往关中的道路,都已经被泥石流阻断。 当看见楚天骄要出城时,陈连拦住了她: “方老弟,你不必亲自涉险,那山洪,也许还会再爆发。” 楚天骄道:“我去实地看看,路断了,南阳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我不能一直呆在南阳,得先把路挖通了。 我要北上,去大河沿线看看。” 陈连一惊:“方老弟,咱们南阳的情况尚且如此糟糕,那些靠近大河沿岸的县,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去那里做什么?” 楚天骄急道: “大河一旦决堤,半个豫州,都将变成泽国,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我要先赶去信阳,接掌冯之夏的两万曲州军,带着他们北上筑堤抗洪!” 陈连猛的警醒,质问道:“方老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像个商人之子,反倒像是朝廷大员? 你所作所为,皆是豫州州牧该做的事。 不,你不可能是豫州州牧,那个老东西,可没有你这杀伐果断和胸襟气魄。 你……” 第469章 自己吹的牛皮,自己戳破 一旁的邓勇听到陈连质疑楚天骄的身份,憨憨一笑:“方老弟,若不是你所做所为,皆是为百姓考虑,我都要怀疑你了。 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像个男子? 你们富家公子,就是保养得再好,也不至于长成这样吧?” 因为连日暴雨,楚天骄不得不风里来雨里去,脸上涂抹的那点伪装,早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楚天骄心里暗叫糟糕,这是身份要暴露了吗? 不过陈连和邓勇都会跟着她返回甘州,将来也是她的部下,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没事。 楚天骄为免自己离开后,两人心生怀疑,做出什么事来,将两人拉到没人处,一揖道:“两位大哥对不住了,我确实不是方家少爷,我乃甘州州牧楚天骄…” 没等楚天骄说完,邓勇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楚天骄的肩膀道:“方老弟,即使你不姓方,也不用骗我们你就是楚大人吧?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像楚大人了?” 在邓勇心目中,楚天骄至少也是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更何况,楚天骄亲口说过,见过那位甘州州牧楚大人,实乃三头六臂之辈。 楚天骄有些尴尬的将肩膀,从邓勇的魔掌下解救出来,往旁边移了一步。 陈连凝视着楚天骄,之前没仔细看,如今这么一看,楚天骄那修眉杏眼,皓齿朱唇的模样,虽然英气勃勃,却分明就是一女子。 女子? 离国,还有哪一位女子,能有这心怀天下百姓的胸襟气魄? 又有哪位女子有这胆略手段,将豫州三城义军起义,消弭于无形? 陈连醍醐灌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豫州学子陈连,拜见楚大人!” 陈连自称学子,是因为他曾考中秀才。 邓勇被陈连这一跪给整懵了,他咋咋呼呼的嚷道:“表哥,你这是做甚?方老弟怎么可能是楚大人?你看他,哪点长得像楚大人了?” 陈连跪在浸满水的地上,拽住邓勇的衣服,将他往下扯,低声斥道:“你又没见过楚大人,瞎咧咧啥?快跪下。” 邓勇还不愿意,退后两步道:“我虽没见过楚大人,可九叔和方老弟都说楚大人有三头六臂,你看他…” 天空中一记惊雷炸开,邓勇猛然醒悟,指着楚天骄问:“方老弟,你之前是骗我的?” 楚天骄自己吹的牛,如今还得自个儿戳破,尴尬的从怀里摸出被油纸包裹的官凭,讪讪道:“二位不必行大礼,这是我的官凭,陈兄可验明正身。” 陈连双手接过,看了一眼后,急忙还给了楚天骄。 “真是楚大人?”邓勇不识字,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也没看明白,只得问陈连。 陈连恨铁不成钢的低吼,“确实是楚大人,傻子,你还不快跪!” “噗通!” 一声闷响,邓勇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楚大人…唉哟我的妈呀…您真的是楚大人?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还拍了您肩膀,小人这就断了这只手,给您老人家赔罪!” 楚天骄忙道不用,笑着将二人扶起,“二位大哥,该当是我说一声对不起。 我身为甘州州牧,无令不得擅离职守,又担心豫南民变,会引得三城百姓尽数赴难,不得不隐藏身份前来解救。 还请二位大哥体谅先前的欺瞒之过。” 陈连与邓勇二人,当下便自请出城,替楚天骄挖通道路。 楚天骄将南阳城托付给方秀兰,召集齐全部人手,赶赴信阳。 路上,大雨滂沱,道路泥泞,陆鼎峰扯着嗓子问楚天骄:“大小姐,你想从冯之夏手中,接管两万曲州军,不亮明身份,怕是难啊?” 楚天骄深知,一旦亮明身份,后面将会麻烦不断,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桑葚,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陆鼎峰道:“你四叔不是甘陕道总督吗? 你不仅是甘州州牧,你还有军职,受你四叔辖制。 你可假借他的军令,借道关中前往江南筹粮。 甘州大灾,朝廷又拖欠军粮,楚炎作为甘陕道总督,自行筹粮,说来是朝廷理亏,必不敢在此事上为难他。 你可说去往江南购粮途中,恰逢暴雨,因道路阻断,转道豫州。 担心大河决堤,就地加入抗灾。 你即刻向朝廷补一份奏折,日期往前写,快马加鞭,送往兵部,有你二叔在,自会为你转圜。” 楚天骄一听可行,虽然漏洞还是很多,但都是小节,可事后弥补。 救灾与之前的平乱不同。 平乱这事,楚天骄只是根据前世记忆推测,并无冯之夏会杀良冒功的证据,只能私底下处理。 而灾情就在眼前,任何朝廷官员,路过之地,看到灾情,就地加入抗灾,都说得过去。 子辰在一旁听到陆鼎峰给楚天骄出主意,不禁刮目相看,心想:“楚大小姐的这个丫头,还真是奇特,对朝堂之事的了解和运用自如,堪比经年老臣。” 靠近信阳城时,楚天骄直接换上了甲胄,让亲卫扛起了楚家军大旗。 冯之夏已经进了信阳城。 他好不容易跟崔尚达成协议,抢在了豫州州牧府派人来之前,进了信阳城,然后就直奔信阳王府。 他思忖着,信阳王已经被义军杀了,那信阳王生性贪婪,一定积攒了许多的钱财。 冯之夏进入信阳王府后,立即下令让自己的亲信搜刮。 可王府的库房里,除了几件屏风之类的大物件外,空空如也。 冯之夏抓了几名幸存的王府婢女来审问,婢女一无所知。 冯之夏怕是信阳王府另有密室,不惜抓了信阳王妃来审问。 这信阳王妃可是一品诰命,按理说冯之夏见了,就该恭恭敬敬的下跪行礼。 但冯之夏这一趟,实在太窝火,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他看来,信阳王府的男丁都被杀光了,还能折腾起什么浪花? 抢了钱财后,直接把人杀了,栽赃给义军余孽就好。 信阳王妃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在张兴手上,都没受那么大的屈辱,没想到朝廷的人来了,却会被折辱得尊严尽失。 一番审问后,信阳王妃承受不了,撞柱自尽了。 冯之夏见从信阳王府女眷身上,问不出结果来,便派人去向崔家要张兴。 楚天骄临走前,将张兴等人犯,都交给了崔家看管。 崔家倒是没有在这事上,跟冯之夏纠缠,爽快的将人给冯之夏送去了。 冯之夏拷问张兴,才得知之前有人从城外潜入王府,捉拿了张兴等人。 那伙人究竟什么来历,张兴也不清楚。 冯之夏笃定,那伙人,肯定跟崔家有关系。 说不一定,信阳王府里的那些财物,就是被崔家给吞了。 冯之夏想到崔家一再坏自己的事,让他这一趟,寸功未立不说,还一两银子没捞着,不尤的恶从胆边生。 冯之夏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崔家屠了满门,那功劳岂不是又变成自己的了? 至于崔尚已经向豫州州牧府报了捷报,这也有办法圆过去。 就说城里叛军未尽,叛军余孽救出张兴,又屠了崔家。 是他及时攻进城,平息了信阳的二次叛乱。 到时,把张兴等人都杀了,就是个死无对证。 还有那位姓李的副将,肯定就是朝廷或者李伯昌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干脆也一起杀了。 冯之夏看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水,心道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在这样的暴雨中行事,什么痕迹,都能被隐藏。 想好计策后,冯之夏当即下令,让亲信包围了崔家。 第470章 她怎么进城的? 将张兴交给冯之夏后,崔家人原本以为这事已经了结。 崔尚年迈,因连日的大雨,犯了旧疾,卧病在床。 冯之夏亲自上门,是崔平之接待的。 见冯之夏带了那么多亲兵入府,崔平之不解。 “拿下!” 冯之夏以崔家勾结义军首领张兴为名,下令将崔家人拿下。 崔家老老小小,被全数带到了前厅,绑了起来。 就连崔尚,都被从床上拉了下来。 “冯之夏,你这是要做什么?”崔尚恼怒,直呼其名,怒视着冯之夏。 冯之夏皮笑肉不笑的对崔尚说:“崔老爷子,就你府里这点人,你之前却说是你们与城中大户百姓联手,将张兴擒获? 我已审问张兴,分明就是你崔家,与张兴联手,做的这一出好戏。 你们杀了信阳王,截获信阳王府财物,假意归顺朝廷,实则准备伺机二次造反。 说,信阳王府库里的那些东西,你都藏到哪里去了?” 崔尚一听,就猜到了那些财物,肯定是被楚天骄拿走了。 他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 楚天骄在甘州赈济灾民的名声,早就传到了信阳,他相信楚天骄即使得了那些财物,也不会做了私用。 但这冯之夏,显然是个为权为利,不择手段之人。 听这话的意思,冯之夏是以为财物被崔家占了。 “老夫并不知道信阳王府那些财物的去向。我崔家人,根本就未进过信阳王府。” 冯之夏如何肯信。 他示意手下亲兵,用刀架住了一名崔家幼童,威胁道:“我劝你还是尽快说出财物的下落,否则,我就先杀了你孙子!” 那名幼童,正是崔平之的第三子崔焕,崔平之的夫人跪下来哀求,哭嚎着请冯之夏放了崔焕。 崔平之急忙喊道:“冯将军,我崔家真的没有拿信阳王府的财物。 是了,肯定是那位方家少爷拿的!” 崔尚急吼:“竖子住嘴!” 冯之夏一听,还牵涉到一位方家少爷,忙审问崔平之怎么回事。 崔平之救子心切,一五一十的将楚天骄当日拜访崔府,以及后来托付崔家接手信阳的事,都说了。 冯之夏听完骇然。 这富源昌的方少爷,竟然有如此的能耐? “方成轩如今人在哪里?” “禀告冯将军,那方少爷想必已经出城了。不过富源昌在信阳有分号,冯将军不妨先派人去问他家掌柜。” 冯之夏派人去富源昌拿人。 等人的间歇里,冯之夏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目的,洗劫了崔家财物。 崔尚痛苦怒斥崔平之:“没出息的东西,何必对这样目无法纪的屠夫,摇尾乞怜?” 崔平之红着眼道:“父亲,那可是你孙子,你舍得亲眼看他死于刀下?” 崔尚凄苦的一笑:“焕儿先走一步又何妨?你以为今日我崔家满门,还能有人活命吗?” 崔尚深知今日崔家在劫难逃,这冯之夏明显已经对崔家满门起了杀心,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了。 冯之夏坐在堂中品茗,阴阳怪气道:“崔老爷子不愧为曾经的帝师,既然你已知我心意,不如坐下来,与我一同品茗。 等那位方少爷来了,本官自会送你们一同下黄泉。” 崔尚心中思忖,如今,也许只有那位的身份,才能震慑住这杀才了。 他冷笑一身道:“可笑!你以为杀了我崔家满门,就能将此事遮掩得天衣无缝了? 你猜,那位方少爷可还在城中? 你再猜,一位寻常的商人之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不动声色的进入信阳城,擒获张兴及其党羽,平息信阳之乱?” 冯之夏心中打鼓,意识到了他的计划中,最大的漏洞,就是那位方少爷。 他坐立不安的等待着手下将富源昌的掌柜方宏捉来。 可方宏只知道这位“方少爷”并不是真的方少爷,他猜,一定是朝廷的人,并且这位方少爷已经出城。 冯之夏一听方宏交代,吓得全身冷汗淋漓。 他想起了之前收到的四皇子的信。 在信中,“四皇子”提醒他,此行有朝廷的人盯着他,叫他切勿轻举妄动。 难道,朝廷派来的人,并不在他的军中,而是化名为富源昌的“方少爷”,先他一步,进入了信阳城。 冯之夏越想越害怕,逼问崔尚,可知道那位“方少爷”的身份。 崔尚拒不回答。 冯之夏此是已经不敢冒然杀崔家人了,但他敢拿崔家奴仆下手。 一连杀了七八个崔家下人后,崔尚依然面部改色。 冯之夏这才抓住了崔平之道:“老匹夫,你说还是不说?你再不说出那位方少爷的身份,我就杀了你儿子!” 崔平之感觉到身下一阵温热,直接尿了,哀求道:“父亲,您就告诉他吧!您肯定知道那位方少爷的身份,您还将象征着崔氏族长的玉钩赠与了那人。” 崔尚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也不忍心看着儿子被杀。 但他深知,此时越不说出楚天骄的身份,对冯之夏的威慑力越大,说不一定还能保住家人性命。 说了出来后,冯之夏以为楚天骄回了甘州,反而没了顾忌,必定会痛下杀手,来个死无对证。 冯之夏见崔尚宁肯看到儿子身死,也不肯说出那人的身份,更是心惊。 难道,那位是暗夜司的人? 想到暗夜司的人直属皇帝管辖,冯之夏更害怕了。 就在这时,驻守信阳城门的曲州军来报,城外出现了“楚家军”军旗。 “楚家军?他们怎么会来信阳?” 冯之夏一凛,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转身问崔尚:“那位方少爷,是楚家人?” 崔尚也听到了城门守卫的话,心里升腾起了希翼。 只要楚天骄能进城,崔家就有救了。 冯之夏看到了崔尚表情的变化,猜那位“方少爷”十之八九,跟楚家脱不开关系。 他冷哼道:“别人怕楚家人,我却不怕。你以为楚家军来了,就能救下你吗? 王府的密道我已派重兵把守。 只要城门不开,楚家军还敢强攻信阳不曾?“ 谁知,冯之夏的话音刚落,又有兵士来报: “报告将军,从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奉军令路过信阳,已经入城,让你立刻前去会见。 楚大将军说,有紧急军务相商。” 冯之夏怒吼:“她怎么进城的?” 第471章 别忘了,她姓楚。 楚天骄到了信阳城下。 下山猛虎旗在她身后,由一名亲卫举起,另一名亲卫展开。 信阳城墙上的曲州军,见到这面旗帜,肃然起敬,纷纷整饬仪容,热切的望向城下。 当听到城下来人是楚天骄时,不少的曲州军士兵,发出了欢呼,“是楚大将军,竟然是楚大将军亲自来了!” 今日负责看守城门的,是驻防营甲三行的士兵。 百夫长冯二得了上方的命令,不管谁人前来,都需报告冯将军后,才能开城门。 冯之夏此举,主要是为了防备豫州州牧府的来人。 看到手下已经准备转动城门绞盘,冯二喝止:“住手,先去报告冯将军。” 手下的一名伍长出列反驳:“那可是楚大将军。 楚大将军是从一品武胜大将军,品级远高于冯将军,这样将她拦在城外好吗?” 冯二也犹豫了。 他并不知道冯之夏让紧闭城门的目的。 根据以往在曲州军中的见闻,猜测不过是为了拦灾民入城。 如果把军阶和官阶都比冯之夏更高的楚天骄,拦在城外,说不定冯之夏不但不会认为他尽忠职守,反而会认为他没眼力劲。 “只凭一面军旗,谁知道那是不是楚大将军?” 冯二嘴硬,也希望去信阳王府报讯的人,早点回来。 那名伍长不赞同的反驳:“那就走正常流程。掉下篮子,请楚大将军出示官凭,不就行了?楚大将军深明大义,咱们只要照章办事,必定不会责怪的。” 冯二想想也是,至少这盘查的过程,可以拖延些时间。 楚天骄听到城墙上请她出示身份凭证。 她并未为难这些守城士兵,将自己的官凭,包在油纸里放进了吊篮。 此时的雨似乎小了一点。 冯二等人看清楚了城下骑在汗血宝马之上的飒爽英姿,特别是那杆被楚天骄拿在手上的火云枪,心里已经认定了楚天骄的身份不会错。 再检查了吊篮送上来的官凭后,更是确定无疑。 冯二更加的紧张了,退到后面去看城里,忧心前去报讯的士兵,怎么还不回来。 城楼离信阳王府本就有一段距离。 那名报讯的士兵,到了王府,才得知冯之夏并不在信阳王府,而是去了崔家,又转道崔家去报讯。 这中间,需要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冯二不敢让楚天骄在城外等那么久。 曲州军虽然归属冯之夏节制,但他们对楚天骄之名,如雷贯耳。 临海城一战,这些人都守在曲阳关。 一旦临海兵败,东征军就必须退守曲阳关。 这些人当时都以为自己必要直面东夷人了。 谁知楚天骄在临海城下,带着五千骑,杀入阵中,大破上官烈,将东夷敌寇赶出了离国。 曲州军也是军人,只要是军人,就佩服强者。 他们虽然没有亲自参战,却打心眼里敬服楚天骄。 当初楚天骄从曲阳关路过返程的时候,不少的士兵,都曾加入了列队欢迎楚家军凯旋的队伍。 看前去报讯的士兵还未回来,冯二又怕冯之夏责怪自己自作主张,干脆跑到城楼旁边的临时营地去找人拿主意。 原本崔尚与冯之夏约法三章,说好了冯之夏只能带一百亲兵入城。 但暴雨突至,冯之夏以此为借口,将城外的两万士兵,都带进了城。 并且立即接手了信阳城的城防。 不过他倒是没有让手下的士兵去骚扰百姓,只让士兵们在城门口的大片空地上,搭建了临时的营地驻扎。 冯二刚下城楼,没跑几步,就见到了一位上官。 冯二只需要一个军阶高于自己的人,来替自己担责任,立即抓住了来人禀报情况。 这位上官,听说城外的是楚天骄,当下下令,打开城门。 见到城门大开,楚天骄带着自己的亲卫入城。 那名冯二请示的上官,冲上前去向楚天骄见礼。 “末将曲州军驻防营陪戎校尉姜桥,见过楚大人!” “姜桥?你怎么在这里?” 这姜桥也算楚天骄的熟人了。 姜家也是将门。 当初青松社与太学学子比赛蹴鞠,王庭找来的帮手,有两名将门子弟,一位是李匡,另一位就是姜桥。 这姜桥还有一个妹妹,后来还加入了楚天骄的青松社。 老友他乡巧遇,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姜桥笑着说:“你和李匡都有军职了,我要再不从军,就太丢人了! 看看,你们一个是从一品武胜大将军,一个是六品虎贲校尉,只有我,还得从九品陪戎校尉做起。 楚大王,你啥时候把我也调你们楚家军去吧,让我多立军功,升职快些。” 楚天骄颔首:“可以,只要你父亲同意。” 姜桥顿感沮丧,将门和将门是不同的。 在离国的军队体系,李家如果算一棵参天大树,那楚家就是一片森林。 而他们姜家,只能算一根小树苗。 或者,连树都算不上,只是李家那棵树上的一根枝干。 再说,他爹依附于东线的李大将军,如何肯同意他转入楚家军麾下? 但是,东夷才被楚家军收拾过,想在东线混军功,何其之难! 稍微寒暄两句后,楚天骄正色问道:“冯将军如今在何处?我欲向他借兵,北上抗洪,事态紧急。” 姜桥见楚天骄正经说起公务,忙摆出了下级军官的恭谨模样,如实汇报: “冯将军入城后,一直住在信阳王府。不过我听人说,他们今日似乎有行动,去了城里的崔家。” 楚天骄看到两万曲州军,皆已经入城,心中就警觉了起来。 再听冯之夏住在信阳王府,立即想到冯之夏应该是冲着信阳王府的那些财物去的。 又听到冯之夏此时去了崔家,不由得有些担心,立即转身对一百亲卫下令:“上马,去崔家。” 在崔家的冯之夏,听到士兵来报,楚天骄已经入城,立即知道自己之前的谋算,又落空了。 崔家人,现在杀不得。 如果之前就是楚天骄捣鬼,就算此时自己杀了崔家人,楚天骄必定也会咬住他不放。 冯之夏当下换了一副嘴脸,下令放了崔家众人,并让手下立即将刚才洗劫崔家的财物,放回原处。 冯之夏满脸堆笑的对崔尚说:“崔老爷子,您看这事整的,刚才吓着你们了吧? 这都怪张兴胡说八道。 这就是一场误会。 我刚已经想明白了,张兴说的那些与他勾结的崔家人,就是那几名下人,他们都已经被就地阵法,此时必不会再牵涉崔家主人。 崔老爷子看这样可好?” 看着冯之夏变脸,崔尚内心鄙夷,却不动声色。 冯之夏厚颜无耻的威胁道:“崔老爷子,我敬你是个人物,别给脸不要脸。就算楚天骄进城了,她不过带了一百亲卫,真要惹急了我,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崔尚冷笑一声:“你敢吗?别忘了,她姓楚。” 第472章 是她,就是她干的! 楚天骄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崔家。 包围崔家的曲州军,没人敢阻拦。 子辰有些担心,“楚大小姐,我先去探一下,咱们就一百来人,万一这冯之夏起了歹心,敌众我寡,还是小心些为妙。” 楚天骄颔首:“去吧,你在暗处策应也好。” 担心崔家人的安危,楚天骄并未停下。 崔家守门的下人已经被冯之夏杀了,楚天骄下令撞门。 第一声撞门声起,大门就从里打开了。 冯之夏与崔平之并肩站在大门前迎接。 崔平之见到楚天骄,立即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制服张兴,平息信阳之乱的“方少爷”吗? 崔平之终于明白了他爹为何对那位“方少爷”如此礼遇,刚才又为何抵死不肯屈从于冯之夏了。 “是她吗?”冯之夏小声的问道。 崔平之很纠结,冯之夏叫他来迎客,目的就是认人和稳住楚天骄。 “别忘了,你妻儿还在我手上。”冯之夏恐吓道。 崔平之点头,“是她。” 冯之夏心中若惊涛骇浪,自己这一趟无功而返,原来都是因为楚天骄在搞鬼。 他恨意顿生,却立即换上了笑脸,迎上前去,拱手行礼: “末将曲州归德将军冯之夏,参见楚大将军。 楚大将军让人撞崔府大门,是为何意?” 归德将军只是三品军阶,而楚天骄是从一品,军阶比冯之夏足足高了一级半。 楚天骄淡淡的还礼。 她认真的打量着这冯之夏。 此人年约三十几岁,中等身材,鹰鼻细眼,两颊微陷,虽满脸笑意,目中却透着凶光,果然是个心性狠厉之辈。 “冯将军也在崔府啊?我说为何本官让人敲门,却久未来人开门,原来是因为崔府中多了冯将军这尊大佛啊? 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崔家进了贼人。 桑葚,拿五百两银子,交于崔三老爷,当做修缮大门之用。” 陆鼎峰当下掏了五百两银票出来,崔平之哪敢去接。 看崔府外包围的士兵,和府内诡异的气氛,楚天骄心里警惕。 在走进前厅的路上,楚天骄与冯之夏并肩,不让他离开自己的三步范围。 她貌似随意的问道:“我刚看见门外那么多的士兵,围着崔府,可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冯之夏退后一步,想拉开与楚天骄的距离,笑着否认道:“没有,没有,不过是城里乱民刚清,我担心崔老大人的安危,派了些士兵过来给他看门而已。” 进了崔府前厅,楚天骄看向崔平之。 崔平之紧张得双膝发软,不由得就跪了下来:“草民崔平之,见过楚大将军。” 楚天骄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陆鼎峰,陆鼎峰上前将崔平之扶起来。 “崔三老爷不必多礼,敢问崔老大人何在,本官路过信阳,特来拜访。” 只有见到崔尚,楚天骄才能确定崔家是否出事。 崔平之嘴唇颤抖,看了一眼冯之夏后,迟疑的说道:“多谢大将军,家父因连日大雨,犯了旧疾,卧病在床,不宜见客。还望大将军海涵。” 这下,楚天骄确定崔家出事了。 崔平之明显已经认出了自己,却不让自己见崔尚,这不合情理。 冯之夏反客为主的请楚天骄落座。 楚天骄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身旁,抬手指着内堂方向,“走吧,本官恰好略通岐黄之术,正好替崔老大人看看。本官还有些事,要与冯将军相商,冯将军也一道去吧。” 冯之夏本想带着崔平之将楚天骄应付出门。 只要崔尚不将他今日冲进崔家欲行凶之事告诉楚天骄,此事就算过去了。 楚天骄坚持要见崔尚,冯之夏拦在了她面前,“楚将军,来别人家做客,合该客随主便。 崔三老爷已经说了崔老大人不方便见客,咱们这样去叨扰,不好吧?” 楚天骄从怀里掏出了崔尚给她的玉钩,在冯之夏的眼前晃了一下道: “冯将军有所不知,崔家与我楚家也算世交。 崔爷爷更是待我如自家子侄。 这玉钩就是崔爷爷送我的。 想来我去看望他老人家,他必不会生气。” 冯之夏继续拦在楚天骄面前,岔开话题问道:“楚将军应该在甘州,怎的来了信阳?” 楚天骄敷衍道:“朝廷这一季的军粮迟迟未到,甘州旱情严重,无法就地补充军粮。 本官奉甘陕道总督楚炎楚大人之令,南下江南,采购军粮。 这不是正巧遇到暴雨,道路被山洪阻断,就绕道信阳了。” 冯之夏阴阳怪气的回敬:“楚将军,您这道,绕得有点远了吧?” 楚天骄将玉钩收入怀中,摸着鼻子讪笑,“远吗?不远吧?” 看到楚天骄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冯之夏恨得牙痒。 楚天骄继续说道: “本官也就绕到了南阳,听说冯将军在信阳,我这是专程来寻冯将军借兵的。” 楚天骄将自己打算北上抗洪的意图说了。 “借兵?借什么兵? 我这次带出来的两万曲州军,是奉了圣旨,到豫南平乱的,怎能借给楚将军?” 冯之夏断然拒绝。 楚天骄早就猜到了冯之夏会拒绝,冷声道: “冯将军此行确实是奉了圣旨平乱。 可据本官所知,这豫南三城之乱,已经平息。 冯将军也算完成任务了。 此时豫州连日暴雨,大河很可能会决堤,作为军人,自然应该急百姓之所急,迎难而上,就地加入抗灾。 冯将军,这是军令!” 楚天骄军阶比冯之夏高,两人同在异地,若冯之夏的军务已了,楚天骄确实有权暂时辖制冯之夏。 冯之夏只得以南阳和驻马店尚未平乱为由推脱。 楚天骄嘴唇一勾,邪魅一笑:“冯将军多虑了,我自是不会逼着你违抗圣旨。 不过,说来真的很巧。 我来的路上,路过南阳,得知南阳民变已经平息。 如今南阳城主理事务的,正是南阳县丞。 不日豫州州牧府将会派人前往接管。 同时,我派出去探路的亲卫回来禀报,驻马店情况与南阳一模一样,民乱已除。 冯将军大可以放心的复旨了。” 冯之夏只感觉到胸口血气翻涌。 好你个楚天骄,不仅断了我在信阳建功立业和敛财的机会,连南阳和驻马店,你都越俎代庖,给我解决了。 冯之夏声音陡然提升,吼道: “楚将军!我该谢你呢?还是向陛下禀报你越境插手军务之罪呢?” 楚天骄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冯将军误会了。你不会以为是我帮你平乱的吧? 我可刚到豫州。 听说,那些乱军不过是灾民饿急了作乱,都是当地的大户和县衙自己平乱的,关我什么事?” 冯之夏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是她,就是她干的! 可他没有证据。 坏了他的事,还想找他借兵,做梦! 冯之夏背后是叶林轩,他深知叶林轩和楚家不和,时刻准备着除掉楚家人。 一个恶毒的计划,浮上心头。 冯之夏想,楚天骄不过带了一百亲卫,自己若将她的人全部绞杀在信阳城,推给乱军所为,会怎样? 第473章 井底之蛙 冯之夏唤了门外三名亲信下属进来,一一替楚天骄做了介绍。 这些人,都是曲州军中的副将和参领,楚天骄也不好拂了冯之夏的面子,与三人客套了几句。 冯之夏趁机向三名亲信递了暗号。 这三名亲信,显然有些惊愕,却不敢露出端倪。 冯之夏假意不再阻止楚天骄去见崔尚,端起了手中的茶盅道: “楚将军既然要拜访崔老爷子,就快去快回吧。 我这就先去将曲州城的事了了,也好随着楚将军一同北上。” 楚天骄如何肯放冯之夏走? 她站了起来,抬手相邀:“冯将军还是与我一道去见见崔老大人吧!” 冯之夏推辞,宣称自己得先去处理曲州事务。 楚天骄很有耐心的劝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冯之夏没想到楚天骄如此难缠,只得跟着起身。 两人相隔不过三步,崔平之以为这两人真要去拜访崔尚,站在他们身前,准备领路。 冯之夏突然说:“楚将军先跟着崔三老也过去吧,我先去入厕,稍后就过来。” 这下楚天骄还真不好说要一同去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江左。 江左立即跟上了冯之夏,冯之夏问:“这是何意?” 江左手拿佩剑,操着手道:“入厕,烦请将军带路。” 冯之夏头顶冒烟,有些被气笑了。 他故作豪迈的哈哈一笑,“小兄弟先去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话要对楚将军说。” 冯之夏走到了楚天骄的身旁,两人并肩,一脸亲切的询问道:“楚将军既然准备北上抗灾,不知打算何时出发?” 话音刚落,冯之夏手中匕首闪现,刺向了楚天骄。 他大喝一声:“动手!” 跟在冯之夏身后的三名副将,也攻向了江左和江右两人。 屏风后面,二十几名弓箭手和刀斧手涌出,将楚天骄的人团团围住。 原来,在楚天骄进府之前,冯之夏就在这前厅之中,埋伏了人手。 楚天骄只带了陆鼎峰和江左江右进前厅,那一百亲卫,一部分在府外警戒,一部分守在大门到前厅的路上。 冯之夏算到,只要他将楚天骄解决了,凭着他崔府里的一百多亲信,和府外不明真相的五百士兵,一定能将楚天骄的一百亲卫解决。 他想的很美好,但现实却很残酷。 在他下令动手的话音刚落时,楚天骄矫若脱兔,身形一闪,就避开了冯之夏的偷袭。 冯之夏自负武功超群,一击不中,又再刺第二下。 幸好楚天骄一直防备着冯之夏,将李匡送她的那把匕首藏在袖中。 李匡送楚天骄的这把匕首,名曰:“青衣”,是用李匡铸造青虹剑时,所剩材料铸造,吹发立断,削铁如泥。 两把匕首碰撞,“咔嚓”一声,冯之夏的匕首断裂。 与此同时,江左和江右,护住了楚天骄的身后。 冯之夏的亲信向二人攻去,江左和江右武功高强,应付自如。 见双方打起来了,还有外围士兵拉开了弓弩,随时准备射箭,崔平之吓得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楚天骄的匕首割破了冯之夏的手臂,鲜血流出,冯之夏大叫:“放箭!” 可楚天骄和冯之夏缠斗,贴得那么紧,那些围在外围的士兵,此时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放箭角度。 他们只得对着江左江右放箭。 陆鼎峰武功不好,一支箭差点射中她,江右替她挡下了。 刀斧手砍向陆鼎峰,江左一把将她拉开,避过了致命一击。 江左嫌弃的低骂了一声:“碍手碍脚。” 陆鼎峰看在他兄弟二人救了自己的份上,难得没有气焰嚣张的还嘴。 外面的士兵,听到动静,也与楚天骄的亲卫动起手来。 双方在崔府的院子里,打斗了起来。 冯之夏的武功确实不错,又有刀斧手帮忙,楚天骄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将他拿下。 就在此时,子辰从屋顶落下,手中拿着楚天骄的火云枪,喊道:“大小姐,给你枪。” 火云枪划了一道弧线,落入了楚天骄的手中。 子辰同时攻向了那些刀斧手,替楚天骄分担压力。 冯之夏也趁着空隙,接过了亲信递来的军刀。 楚天骄火云枪在手,情势立即变得不同。 她长枪一挥,将那些碍手碍脚的刀斧手挥开,枪枪直逼冯之夏的要害。 与冯之夏的军刀碰撞十来个回合后,火云枪点在了冯之夏的咽喉之上。 只要楚天骄将火云枪再往前送一点点,冯之夏便没命了。 “住手!”冯之夏震惊的喊道。 他双目瞪圆,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冯之夏虽出身寒微,但年少时曾得过一段机缘,习得武艺。 他考了武举,高中武状元,之后从军。他一入军中,从此难逢敌手,这才养成了他狂妄自大的性格。 冯之夏一直自认为自己武艺超群,今日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他也听过楚天骄的传说,但他从不认为那是楚天骄厉害,只认为是楚家军的骑兵厉害。 见到楚天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冯之夏的心中,难免起了轻视之意。 私心里,他觉得当初在临海城下那一战,换做是他,带领着五千楚家军铁骑,一样可以破阵。 火云枪的枪尖又往前送了一点点,楚天骄面似寒霜的喝道:“冯将军,你好大的胆子啊!” 屋里的冯之夏的亲信,见冯之夏被擒,一些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还有一些人,却仍在顽抗。 楚天骄喊道:“我乃武胜大将军楚天骄,曲州军听令,放下武器。 念在你们受人蒙蔽,死罪可免。” 那些顽抗的人,这才纷纷放下了武器。 冯之夏的三名亲信副将参领,也被捆了起来。 楚天骄点了冯之夏的穴道,让子辰架着他,一同走出了前厅。 冯之夏下令住手。 正在与亲卫们作战的曲州军士兵,停止了打斗。 楚天骄本来就是城中军职最高的人,曲州军中还有不少敬服她的士兵,很快,楚天骄就将信阳城中的两万曲州军收服。 她这才抽出空去看崔尚。 崔家人之前都被冯之夏看管了起来。 获救后,崔尚一直坐在前厅等待着楚天骄。 等楚天骄返回崔家时,崔尚迎了上去,深深一揖:“多谢楚大人相救之恩。” 楚天骄急忙扶住崔尚,露齿含笑喊道:“崔爷爷客气了。” 崔尚聊起了自己当年在上京时,与楚天骄祖父的交情,感慨道:“破虏兄当初曾抱着你,向我们炫耀,吹嘘说,他的大孙女,将来必会长成一代天骄。 当时老朽私心里还觉得他吹牛,如今看来,破虏兄果然说对了。” 楚天骄谦虚了几句后道:“崔爷爷,我即将带着曲州军北上抗灾,听闻豫州州牧孙大人,曾经是您的学生,不知崔爷爷可否修书一封,以作引荐?” 第474章 离国的脊梁 崔尚曾任太学院院正,多次担任科考主考官,门生故吏遍布离国。 豫州州牧孙谨言,确实是崔尚的学生。 这也是子辰提供的信息,子辰对离国上下官员的出身,了然于胸。 到信阳之前,他就建议楚天骄找崔尚要一份引荐信。 如此,可尽量减少豫州州牧,对楚天骄越界插手政务的反感。 崔尚听完楚天骄北上抗洪的想法后,深为感动。 “楚大人一心为民,不计较个人得失,如此胸襟作为,让老朽汗颜。 孙谨言虽是我的学生,但其人却没有楚大人的胸襟,楚大人到了荥阳后,他怕是不会听您的。 引荐信老朽自是会写,但以老朽这些年冷眼旁观孙谨言在豫州的所作所为,他会否真心与楚大人携手抗灾,难说。” 虽然楚天骄以世交晚辈之礼称呼崔尚,崔尚却再不愿倚老卖老,喊楚天骄“小娃娃”了。 在崔尚看来,楚天骄年龄虽小,所做所为,都让人心生敬意,该当以礼敬之。 崔尚说完,就领着楚天骄去了书房,提笔书写引荐信。 他一连写了几封信,待到墨干后,封好递给了楚天骄。 “楚大人,另外几封信,是分别写给豫州功曹、水曹、以及州牧府主簿的引荐信。 还有一份,是写给荥阳崔氏族长崔江南的家书,也烦请楚大人替老朽带往荥阳崔氏。” 楚天骄接过这一叠信,收入怀中,向崔尚致谢。 荥阳崔氏,是豫州大族,若能得荥阳崔氏援手,赈灾一事,必能事半功倍。 崔尚又问起楚天骄对冯之夏的打算,楚天骄道:“冯之夏在信阳王府,逼死了信阳王妃,仅此一条,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他毕竟是曲州军的主将,我不好直接将他就地阵法,只得将事情经过,报于朝廷,将他押解回京审问。” 崔尚沉吟片刻后道,“冯之夏此人,胆大妄为,若是留他性命,待他返回上京,必定会反咬楚大人一口。 不若这样,楚大人将此人交于我处置,老夫保证,必将此事处理得天衣无缝,不会牵扯到楚大人。” 楚天骄立即明白了崔尚这是打算替她斩草除根。 当然,崔尚可能也担心冯之夏死灰复燃,将来对崔家报复。 楚天骄颔首:“我信得过崔爷爷,那我就将冯之夏留下。” 崔尚说:“事了后,我会修书一封,寄往上京,呈与陛下。 向陛下说明此事。 老夫当年好歹教授过陛下几年,多少还有几分薄面。” 楚天骄心中熨帖,崔尚这是知道当今陛下对楚家人的猜忌,索性将冯之夏作乱的事,都扛了过去,告诉皇帝这冯之夏为了夺功,欲杀崔家满门,杀良冒功。 这些事实,由崔尚去说,肯定比楚天骄去说,可信度高。 也免得皇帝心里又对楚家人起疑,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楚天骄再一次将信阳城,托付给了崔家,并告诉崔尚,她已经派人往江南买粮,等粮食运回豫州后,自会分发一部分给信阳。 崔尚心中赞许,心道信阳王府那些财物,果然被楚天骄取了,用去买粮了。 崔尚将楚天骄亲自送到了府门口。 楚天骄回到城门口,让曲州军集合。 她随身带来的亲卫,接管了曲州军各营。 那些刚才受冯之夏之令,欲截杀楚天骄的曲州军士兵,楚天骄都让军中长史,将各自罪行记录在案,除了职位,但给他们留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唯有冯之夏的三位亲信副将参领,和冯之夏本人,被留在了信阳,交给了崔尚处理。 曲州军中,也有人不服,但如今夺权统兵的是楚天骄。 楚天骄还要带着他们北上抗洪,并且声称,此行若是有所建树,必定会为他们请功。 这些人一思量,在军中,跟着楚家人,肯定比跟着冯之夏前途光明,便放下了那点跟楚天骄作对的心思。 而大部分的曲州军,看到了队伍前的下山猛虎旗,心情都激动不已。 有不少人悄声问下到行伍做军官的那些楚天骄亲卫:“大人,咱们现在也算楚家军了吗?” 在离国军人心目中,“楚家军”,是一种荣誉。 楚天骄的亲卫们作答:“不算。” 曲州军士兵闻言深感失落。 不过,这时,楚天骄在临时搭起的点兵台上说: “将士们,咱们都是离国的军人,无论是外敌入侵,还是天灾将至,咱们都应该挡在离国百姓的身前。 楚家军也好,曲州军也好,只要是在守护百姓,就是离国的脊梁。 豫州连日暴雨,众所周知,豫州之北,有大河经过。 虽然朝廷常年拨款修缮大河河堤,但此次大雨,来势凶猛,河堤不一定能撑住。 大河若是决堤,豫州将变成一片泽国,几十万豫州百姓,可能葬身洪流。 我欲带着你们北上抗洪。 此行之危险,不亚于上阵杀敌。 将士们,我在此立誓,我——从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必将始终与你们一起,身处抗洪第一线,并肩作战,绝不退缩。 将士们,你们敢与我一道北上吗?” 曲州军也是有血性的,楚天骄这番军前宣誓,说得曲州军将士热血沸腾。 队伍中有人喊道:“我们敢!誓死追随楚大将军北上抗洪。” 这声音,渐成声势,响彻信阳城。 “誓死追随楚大将军北上抗洪!” “誓死追随楚大将军北上抗洪!” …… 楚天骄带着曲州军,离开了信阳城。 信阳城的百姓,之前并不知道楚天骄来了。 现在,都知道了。 崔家人趁机将冯之夏欲在信阳杀良冒功,被楚天骄平息之事,宣扬了出去。 信阳百姓,这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崔家人又将楚天骄已经派人南下江南购粮,不久就会送粮到信阳赈灾之事散播。 崔家这段时间,一直在组织城中大户赈灾,百姓们相信崔家人的话。 听到不久还会有赈灾粮运到,心里也都安生了下来。 信阳城之乱,这才算彻底的解除了。 信阳百姓早就听说过楚天骄赈济灾民的名声。 知道了楚天骄曾经亲自来到信阳救他们。 信阳百姓,感恩戴德,不少人都在家中,为楚天骄立起了长生牌位。 楚天骄带着曲州军将士,冒着大雨北上。 一路上,道路泥泞,不少地方,都被山洪阻断。 他们遇山开山,遇水搭桥,一连急行军五日,才赶到荥阳。 此时,荥阳的大河河堤,已经岌岌可危。 第475章 她来做什么? 楚天骄送往朝廷的第一份奏折,已经送到了兵部。 送信的人,还带了一封密信给楚烨。 楚烨看完信后,明白了楚天骄的意图。 他将楚天骄的奏折,先呈交给了兵部尚书崔刿。 崔刿有些疑惑:“西部军缺粮,是事实,但也用不到让你大侄女亲自南下江南买粮吧?” 楚烨解释:“不止西北军缺粮,甘州也受了旱灾,我那大侄女不是暂代甘州州牧一职吗?想来是打算顺便采购一些粮食回去赈灾。” 崔刿颔首,赞许道:“要说你这大侄女,真的是厉害,不但能打仗,理政也是一把好手。我都听老王说了,甘州如今被她治理得不错,这次旱灾。 她还提前预料到了,不仅自己做了准备,还给朝廷上了折子示警。 她既然将折子先报到兵部,想来是以军职南下。 这合情合理,我这就批了,你送到宫里去吧。” 皇帝看到这份折子后,想到朝廷确实拖欠西北军军粮,顺手就给批了个“准”字。 过了一天,皇帝就收到了豫州州牧孙谨言的奏折。 孙谨言不仅上报了豫州下雨了,旱灾过去了,还声称信阳、南阳和驻马店三地,在当地官员、大户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消灭了叛贼,成功平乱。 豫州州牧在奏折中,大肆吹捧皇帝。 声称这都是因皇恩浩荡,皇帝多年来爱民如子,百姓们一心归顺,才能将一场暴乱,消弭于无形。 皇帝看到奏折后,龙颜大悦。 奏折中并未提到曲州军和冯之夏,皇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相比起让冯之夏平乱,他更愿意是因为自己的皇恩浩荡,将民变消于无形。 所以,当崔尚的奏折送到宫里时,皇帝看后对冯之夏很生气。 崔尚在奏折中提到了冯之夏为了夺功,不仅杀了信阳王妃,还包围崔家,准备灭了崔家满门。 当路过的信阳的武胜将军,准备解救崔家时,冯之夏竟然连武胜将军楚天骄都想一起杀了。 皇帝将此事拿到朝会上庭议,众臣哗然。 身为文臣,最忌惮的就是这种手握重兵,却目无法纪的武将,这种杀才,随时都可能威胁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叶林轩极力替冯之夏辩解,声称此事可能另有内情。 他甚至紧咬住楚天骄为何会出现在甘州一事,试图转移大家的关注点。 但这一次,就连一向与他站一条阵线的那些文臣,都立主要对冯之夏用重刑。 皇帝下旨让豫州州牧府,即刻将冯之夏押解回京,准备派人过去接手那两万曲州军。 派去接手曲州军的人还未出发,兵部又收到了楚天骄的急报。 楚天骄在急报中称,自己在南下江南购粮途中,遇到了山洪,转到豫州。 发现了豫州暴雨连日不停歇,唯恐有大河决堤的风险,欲北上抗洪。 在信阳遇到了冯之夏作乱。 因曲州军中参将参领涉乱,她被迫暂时接管了曲州军。 请示兵部军令,可否带着曲州军一同北上抗洪。 楚烨接到这封紧急军报后,立即找到了兵部尚书崔刿。 崔刿也刚收到了自家叔父崔尚的来信。 崔尚在心中提到了楚天骄对信阳崔家满门的救命之恩,也顺道提了豫州极大可能会发生洪灾。 如果暴雨不停,大河决堤是必然的事。 崔刿觉得事态严重,连同楚烨急忙一起进宫,面呈皇帝。 皇帝此时还未收到豫州州牧府报洪灾的奏折。 他将信将疑:“楚家大丫头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发生洪灾?” 犹豫不决之下,他让太监去宣了王丞相进宫。 王丞相想起了之前楚天骄预警过旱灾,自己没有给与重视,带来的后患。 这一次,他坚定的相信楚天骄一定是对的。 “陛下,大河河堤虽然连年修缮,但如果像楚将军所说,豫州连日暴雨不停歇,豫州已经多处发生山洪,那大河决堤,确实极有可能发生。 一旦大河决堤,必将威胁到数十万豫州百姓的性命,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有了王丞相的背书,皇帝也决定相信楚天骄一次。 兵部尚书崔刿趁机进言:“既然楚将军有意带兵北上抗洪,不如就由兵部下令,让她暂时辖制曲州军,带着曲州军就地抗洪,陛下认为可好?” 皇帝觉得曲州军大老远的跑一趟,不仅寸功未立,冯之夏还整出欲夺功杀人的幺蛾子来,让楚天骄带着去抗洪也好。 兵部的军令还未送达楚天骄之手,朝廷就接到了豫州州牧关于洪水的奏报。 紧接着,豫州州牧又送了折子来请罪,声称信阳城平乱后,豫州州府衙门派了人去接管。 接管的人欲将冯之夏等罪犯押送回荥阳的途中,突遇山洪爆发,一干人等,都死在了山洪之中。 此事侧面印证了豫州的水患严重。 朝廷对此重视了起来,给豫州州牧府下了圣旨,令他务必保住大河河堤不失。 万一大河河堤不保,则必须保证沿岸百姓的安全。 同时,又给楚天骄追加了圣旨,令她务必协助豫州州府抗洪救灾。 荥阳城是豫州的州府所在地。 豫州州牧孙谨言,如今正坐在自家后宅中,看着他夫人指挥着下人,收拾细软。 孙谨言半眯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靠在软榻上,任由丫鬟替他捶腿。 孙夫人抱怨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岁数了,跑到城外河堤上去干嘛? 监督河工的事,自有水曹去负责,你冒着那么大雨,跑去巡视,不是找罪受吗?” 孙谨言睁开了眼,低斥了一声:“你懂什么?” 然后,他烦躁的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对孙夫人道:“你明日就带着家中老小,先回晋阳老家。我看这一次,荥阳怕是保不住了。” 孙夫人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孙谨言道:“我怎么能走?若是我走了,一旦荥阳有失,那就是死罪。不过你也放心,荥阳城墙坚固,我后面就搬到城墙上去办公,待到洪水退去,就没事了。 让你带着家小离开,主要是为了让你带走家里那些古董字画,那些宝贝,可不能被水淹了。” 孙夫人也知道,孙家的财产,都在那些古董字画身上,不容有失。 孙谨言作为文人,不爱黄白之物,这些年,属下也摸准了他的习性,总会淘到各种珍稀古董字画来孝敬他。 孙谨言不收贿赂,下属们给的孝敬,他都会给三五十两银子买下。 但那些古董字画,实际价值多少,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与孙夫人商议好家事后,门房来报,甘州州牧、从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带着两万曲州军,抵达荥阳城外。 现在,已经在去往府衙的路上了。 孙谨言大惊:“她来做什么?” 孙谨言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476章 天佑豫州! 为官二十几载,孙谨言一直顺风顺水,唯独今年,他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旱情初起时,他作为豫州州牧,因未向朝廷及时上报旱情,也未采取任何预防措施,被朝廷派到豫州巡查的官员告了一状,受到了朝廷的申斥。 朝廷甚至明旨让他派人去甘州,向楚天骄学习,如何当好一州之牧。 这让孙谨言感觉很没面子。 一个才暂代甘州州牧半年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压了自己一头? 虽然没见过楚天骄,但孙谨言已经在心里对楚天骄生出了反感。 而后豫州又因旱灾严重,发生了民变。 他赶紧的派人前往上京,给吏部尚书叶林轩送了一幅价值连城古画,才得以保住官位。 眼看着下雨了,旱情结束了,豫南的民变也莫名其妙的平息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谁知这老天爷似乎在跟他作对一般,又连日大雨。 眼看着各县都在上报洪涝灾情,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第一时间就向朝廷报告了豫州的洪涝灾害,预警大河可能决堤。 孙谨言还不知道朝廷已经发旨,让楚天骄协助他抗洪。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混迹官场多年,孙谨言本着不可轻易得罪任何人的心态,还是立即穿戴整齐,赶往州牧府衙会见楚天骄。 楚天骄将两万曲州军,留在了城外休整,自己带着子辰等人,进了荥阳城。 孙谨言客客气气的将楚天骄迎进了官衙,命人上茶。 看楚天骄一身戎装,孙谨言问道:“楚将军可是有什么紧急军务路过荥阳?” 楚天骄拿出了油纸包裹好的崔尚的引荐信,递给了孙谨言,并简单的说明了自己出现的原因。 孙谨言一边看信,一边努力的控制着面部的表情。 “楚将军大义,竟然丢下自己管辖的甘州,到豫州来救灾,此等高风亮节,本官佩服。” 楚天骄听出了话中的讽刺之意,但她并未生气,这一次,她确实是越俎代庖了,孙谨言会不高兴,实乃人之常情。 “还请孙大人见谅,本官也是恰逢其会,无意插手豫州政务,只为对抗天灾。 豫州水灾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还请孙大人明言,本官定以孙大人为主,服从安排。” 州牧官职是二品,楚天骄除了州牧一职,还有军职,比孙谨言高半级。 见楚天骄并未因官职更高托大,孙谨言心里舒服了一些。 “楚大人不用客气。楚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但如今豫州事宜我已安排妥当,并不需要人手。 楚大人不如在荥阳休整一日,继续南下江南购粮。 军中缺粮可容易发生哗变,楚大人可别耽误了正事。” 孙谨言这是想赶楚天骄走。 楚天骄既然来了,不见到大河河堤稳固,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 “孙大人,如此说来,您认为大河河堤稳固,绝对不会决堤?不知孙大人可否将豫州水曹请来,与我说说大河沿岸河堤的加固情况?” 孙谨言面露难色:“水曹聂大人去了封丘河堤查看,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楚天骄立即起身,拱手对孙谨言道:“来的路上,我也曾问过豫州当地百姓,这封丘河段,大河河水高于地面甚多,如此连日暴雨,必定凶险万分。 我这就赶去见见聂大人。 若是当真无事,也好放心离开。” 说完,也不管孙谨言的尴尬和挽留,径直告辞出了豫州府衙。 孙谨言望着楚天骄的背影,官袖一挥,低骂了一声:“多管闲事!” 楚天骄出了荥阳城,带着曲州军,直奔封丘河堤。 而身处封丘河堤上的豫州水曹聂风,正指挥着民工,将石块,沙袋,木头,不断的往河堤上堆。 “大人,不行了,这雨太大了,水位不断的上涨,已经要漫出来了!” “大人,没有石块了!” “大人,民工们已经连续劳作三天三夜了,不少人都倒下了!” … 不断有人冲过来向聂风汇报情况,聂风身上的蓑衣,早就湿透了,他嫌沉重,直接脱了丢在地上。 “顶住,再难都必须给我顶住!” 下属们绝望的喊到:“聂大人,顶不住的。你看堤上已经出现了泡泉,堵了还是一个接一个。这段河堤,保不住了。” 聂风在雨中咆哮:“顶不住也必须顶,你们知道这一段决堤的后果吗?下面有几百个村庄,多少百姓,你让他们怎么办?” 下属建议道:“快马报给州牧大人,让他组织百姓撤离吧!” 聂风也知道必须撤离百姓了。 但是因为之前旱灾,豫州半数的灾民,都涌到了大河沿岸。 大河一旦决堤,一泻千里。 就算要撤离,那么多的人,能撤离到哪里去呢? 聂风只能与天争时间,希望河堤能多撑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当然,他也派了人回州牧府和沿岸县城,警告官吏们赶紧的疏散沿岸百姓。 风雨中,河床里一个巨浪打来,正在岸边堆放沙袋的几名民工,被卷进了河里。 聂风眼睁睁的看着几名民工消失在河水中,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人,大人,楚大人带着军队赶来救援了!” 聂风猛的睁眼:“哪位楚大人?” 看到河堤上的情景,楚天骄来不及与聂风客套,当即下令:“曲州军听令,全体卸甲,听聂大人指挥,立即加入抗洪!” 楚天骄自己也卸下了一身玄铁铠甲,丢到了一旁,一边撸袖子,一边对聂风说: “聂大人,两万曲州军,包括我本人,现在都由你调配。 该怎么分配人手加固河堤,你尽管吩咐。” 聂风眼中涌出了泪水,激动得仰天大吼一声:“天佑豫州!天佑豫州!” —————— 从来没有这么晚过,姐妹们见谅! 一大早电脑坏了,修一天没修好,就现在还是拿手机码的。 我不习惯手机码文,感觉又慢又思路不连贯。 出去修电脑,明明看到路边那有停车标志,回来车却被开了罚单,才知道那里只能周末和晚上停车,我这眼神,哎…… 一贯相信否极泰来,连着倒霉几天了,但愿明早一起来,就开始转运了。 对了,编辑让我书名测试,可我实在不会取名字,要不姐妹们帮我想想,这本书叫个啥书名大家能眼前一亮? 第477章 又想杀楚天骄 上京城内,四皇子府。 “拖出去,你知道怎么处理!” 一个全身赤裸的侍女,被从床上推下来,随即,阴沉的男子声音响起。 床帏中,一个女子娇滴滴的说:“殿下息怒,为这些贱婢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掉落在地上的侍女,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 叶汀兰披了件桃红色的寝衣下床,拍了拍手,屋外进来两个粗使婆子,将地上的侍女堵住嘴,拖了出去。 床上的男子,自然是被楚天骄废了双腿又灌了断子绝孙药的陆兆凌。 他撩开床帷,冲着叶汀兰勾了勾手指:“过来!” 叶汀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想往后缩,床上的陆兆凌道:“你当我死了吗?” 叶汀兰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兆凌还有暗卫。 自从陆兆凌废了后,皇帝虽然心里嫌弃这个儿子,但暗地里还是派了两个暗卫来保护他,主要是预防这个残废了的儿子,又被人欺负了去。 叶汀兰硬着头皮凑了过去,陆兆凌一把将她扯上了床。 陆兆凌一拳打在叶汀兰的脸上,口中骂道:“你也嫌弃我是个废人,对不对?” 不等叶汀兰回答,第二拳,第三拳,已经落下。 陆兆凌每过几天,都会让叶汀兰给他找来不同的女人,就在叶汀兰的眼皮子底下行房。 可每一次,陆兆凌都无法成功。 那些被找来侍寝的女人,都会被拉出去处理掉。 最初叶汀兰肚子里怀着孕,陆兆凌还是很宝贝那个孩子的,可当叶汀兰生下一个死胎后,陆兆凌就会经常毒打她。 叶汀兰逃回过叶家,又被叶林轩送了回来。 叶林轩对她说:“给四皇子做妾,是你自己谋划来的,就算是死,你也只能待在四皇子府。” 知道叶林轩不会为叶汀兰撑腰后,陆兆凌更加的变本加厉。 他甚至会让身边的侍卫偷偷的睡叶汀兰,希望叶汀兰能再度怀孕。 叶汀兰好几次都配好了毒药,想毒死陆兆凌。 但是她不敢赌。 因为陆兆凌对她说,他早就给宫里的皇帝写过折子,如果他死了,就让四皇子府的所有人,给他陪葬。 皇帝怕这个残废儿子真被人谋害了,立即准了。 人残废了,也永远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陆兆凌如今就是个疯子。 他掐着奄奄一息的叶汀兰,将她拖了起来,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语气变得温柔,说道: “兰儿,如今我只有你了!” 叶汀兰全身痛得几乎昏厥,却不敢昏过去。 她知道,当陆兆凌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时候,如果她不答应着,新的一轮暴揍就会开始。 “殿下……”叶汀兰牙齿带血,满脸青紫红肿,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兰儿,你明日回叶府一趟,问问你祖父,他答应了帮我杀掉楚天骄,为何还没消息? 我的耐心有限。 他如果不想他做的那些事,公之于众,就尽快动手。” 叶汀兰也恨楚天骄,可当她身边的人,每日为了杀不掉楚天骄,就拿她出气时,她的恨,就显得有些无力了。 “殿下,我祖父也想杀了楚天骄。 楚天骄坏了他多年的布局,他杀楚天骄之心,不会比你少。 但是,楚天骄太难杀了,她本身武功高强,身边又护卫众多,祖父一定也是在等时机。” 陆兆凌面容表情扭曲,他伸手在叶汀兰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不要给我找借口,我知道,你们叶家看我废了,如今转而押注在了八皇弟身上。 我的话,你们不要当耳旁风。我藏在府外的人和证据,你们是找不到的。 我答应你祖父,只要他杀了楚天骄,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他想支持八皇弟上位,我会帮他的。” 陆兆凌理智下来时,也觉得如今支持八皇子夺嫡,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八皇子陆文泽年幼,一旦登基,陆兆凌觉得自己还可以混个摄政王爷之类的来当当。 叶汀兰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 叶汀兰第二日就回了叶府。 叶林轩根本不想见她。 叶汀兰派人去传了好几次话,说有重要的事禀告,叶林轩才不情不愿的将她招致了书房。 一听又是杀楚天骄这事,叶林轩勃然大怒:“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杀楚天骄?我们上次就折损了那么多人,怎么杀? 你回去告诉他,那么想楚天骄死,不如让他自己剪个小人,把楚天骄咒死得了。” 叶林轩现在何尝不想杀了楚天骄? 冯之夏是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军中亲信。 他身为吏部尚书,要拉拢文臣十分容易,但要想将手伸到军中,何其之难? 本来是想让冯之夏去豫州立功的,结果,竟然将人折在了豫州。 叶林轩这几日,心肝都在疼。 他不能再轻举妄动,这些年,他培植的党羽,已经被楚天骄折了不少了。 如今再派人去刺杀楚天骄,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还不如蛰伏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再给太子党致命一击。 尤其是最近,叶贵妃从宫中传出来消息,皇帝的身体,表面上看似没什么问题,其实皇帝经常夜惊失眠,房事不振。 皇帝还能活多久,谁都不知道。 叶林轩必须保存实力,在皇帝大行之日,一举夺权,扶八皇子上位。 叶林轩深知,楚家人历代只认皇位上那个人,他此时没必要把自己仅剩的那点人手,浪费在楚家人身上。 看叶林轩不为所动,叶汀兰又说了陆兆凌的威胁。 叶林轩道:“你回去告诉他,若是没了我叶家护着,他就是一只丧家之犬,谁都可以踩上几脚。 他要拉着我一起死,就让他试试,我会让他比现在痛苦千万倍。” 叶汀兰看他祖父不肯再受陆兆凌的威胁,派人去杀楚天骄,只得告退。 回到她娘苏湘云的院子,叶汀兰一个劲的抹泪。 苏湘云心疼了。 叶汀兰伏在苏湘云的肩头哭诉:“娘,祖父不帮殿下杀楚天骄,殿下就每日在我身上撒气。 我现在都不敢回四皇子府。 娘,您说女儿该怎么办才好?” 苏湘云犹豫了许久后,咬牙道:“你祖父顾全大局,不敢动手,这一次,娘帮你。” 叶汀兰一愣,“娘,你怎么帮我?” 苏湘云道:“兰儿,你回去就说你祖父答应了,不日就会让四殿下见到楚天骄的人头。 其他的你别管,娘自会去办。” 叶汀兰一直觉得她娘的身份有些神秘,但她娘又不肯跟她说实话。 得到了苏湘云的保证,叶汀兰又在叶府逗留到很晚,才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四皇子府。 第二日,苏湘云就以逛街为由,出府安排了刺杀楚天骄的人手。 “楚天骄在豫州抗洪,如果她死在洪水中,定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第478章 该掘就掘 有了两万曲州军的帮忙,封丘段河堤的情况,明显好转了许多。 聂风也是干实事的人,没有与楚天骄客气,分配着曲州军分成几队人,一部分人采石,装沙袋,一部分人运送,一部分水性好的上到堤岸加固河堤。 在眼睁睁的看到有百姓和士兵被卷入河水中后,楚天骄让人去寻了粗大的绳子来,下令十人一组,用绳子串起来。 绳子不够,又组织会编草绳的百姓,开始编草绳。 楚天骄自己也与子辰和陆鼎峰、江燕泥串在一起。 江燕泥撞了撞陆鼎峰,悄声问道:“你就是因为她这样,所以才一定要帮她?” 陆鼎峰点头:“咱家的孩子,哪个能做到这份上?” 江燕泥生前当过土匪,也是吃过苦的人,不过后来打下江山,当了皇后,养尊处优,已经淡忘了那些苦日子。 如今看到眼前的情景,当初选择陆鼎峰,陪着他打江山的初心,似乎又找回来了。 “当家的,咱们当初不就是怀着一样的心情建功立业吗?怎么咱们的后代,把百姓疾苦全忘了?” “说来话长,先干活吧!” 陆鼎峰身材娇小,还是努力的去拖拽一捆沙袋。 江燕泥自己扛起一个沙袋,对陆鼎峰喊道:“桑葚,放我肩上,你扶着就好!” 江燕泥身材健硕,力大如牛,扛着两个沙袋,依然健步如飞,跟上了前面的楚天骄。 楚天骄将肩上扛的沙袋,垒在了岸边。 她抬手撩开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看了一眼水位,沉思片刻后道:“我去找聂大人谈谈。” 楚天骄解下腰间的绳扣,大步向前,去找聂风。 子辰刚想跟上,陆鼎峰扯了把腰上的绳子喊:“小白脸,快点啊,磨蹭什么?” 子辰只好跟着陆鼎峰和江燕泥,又下去扛沙袋。 楚天骄走了一段路,终于在远处某个泡泉多的地段,找到了聂风。 “聂大人,如果雨明后日还不停,这段堤坝,水位还是会漫过堤坝去。聂大人可有什么应对方略?” 聂风正在听着从州牧府返回来的下属的汇报。 听到楚天骄如此说,眉心拧在了一起,对楚天骄拱手道:“下官正要与楚将军商量。 据下官推算,最多三日,河水必将漫过封丘河堤,到时咱们垒的那些沙袋石块,就起不到作用了。 沙袋石块一旦被冲走,河堤上的泡泉就会瞬间引发溃堤。 而封丘这一段,水位太高,下方村庄人口众多。 就算官衙已经在组织百姓撤退,但百姓跑不过洪水,还是会损失惨重。 下官的想法是,咱们不如在上游人烟稀少的地方,掘堤泄洪。 可我将这个方案报给州府衙门,孙大人刚收到圣旨,圣旨上说必须保住大河河堤不失,孙大人不同意掘堤泄洪。” 传达圣旨的人,正好是跟着聂风的下属回来的,这位传旨太监,楚天骄在上京见过。 楚天骄认出了来人,喊道:“李公公,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凤年由两名侍卫扶着,有些踉跄的走到楚天骄面前,张嘴想喊楚天骄,被斗笠上落下的雨水灌了一嘴,“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后,用手遮着脸,才对着楚天骄说道: “郡主,你可让咱家好找!咱家自然是来给你传旨的,雨大,您就自己看吧!” 楚天骄象征性的对着上京的方向拜了拜,接过了圣旨。 看到圣旨上写着让她协助豫州抗洪,力保大河不失,还给了她暂时节制曲州军的权利,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她这趟豫州之行,就是名正言顺的公务了。 而以她的品阶,也能跟孙谨言打打擂台了。 “多谢李公公,辛苦跑这一趟。您送来这圣旨,还真是及时雨。您今儿也看见了这河堤上的情景,依您看,若是继续下雨,这河堤保不保得住?” 聂风侧头看向楚天骄,没明白楚天骄为何突然去问一个太监河堤是否能保住。 虽然是六月天,李凤年还是被雨水浇得打了个寒颤,搓着双臂讪笑:“郡主,你可别开老奴玩笑了,老奴哪懂这个?” 楚天骄上前抓住了李凤年的胳膊,豪迈的大笑:“李公公,您可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来扶您过去看看。回了上京,陛下肯定会问您河堤上的情况,到时,您好好的跟陛下说说,您是如何冒着暴雨,顶着决堤的风险,亲自查看了情况的。” 也不等李凤年拒绝,楚天骄已经拽着人走到了靠近河水的一边。 聂风急忙在后喊道:“楚大人小心!” 看着眼前汹涌的大河水,一浪接一浪的拍打着河堤,天空中的雨水却马不停蹄的继续往河床中注入新的水,李凤年吓得两股颤颤:“郡主…老奴看清楚了…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打来,楚天骄拎着李凤年飞身退后,险险避开了浪头。 李凤年带来的侍卫队里,一人袖中精光一闪,又收了回去,没人发现。 李凤年软在了一名侍卫的身上,惊魂未定。 楚天骄在自己身上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块湿漉漉的手帕,抬手递到李凤年面前,用对自家长辈的语气道:“李公公,吓着您了?是我鲁莽了。” 李凤年看了一眼楚天骄递过来的手帕,心里一热。 很少有人把太监当平等的人看。 而楚天骄,自小就这副样子,在他面前,该淘气淘气,该撒娇撒娇,一点没有因为他的太监身份,特殊对待。 李凤年虽然有些责怪楚天骄刚才拽他冒险,此时却气不起来。 “郡主,老奴明白您的意思。帕子您收回去吧,回去后老奴会如实向陛下禀报的。” 送走了李凤年后,楚天骄问聂风:“聂大人,你准备选哪个地方掘堤泄洪?尽快安排疏散百姓,该掘就掘吧! 圣上若有责怪,我一力承担。” 聂风冲着楚大人拱手作揖:“楚大人,还请你安排几队人马,先去濮阳坚壁清野,务必保证百姓全部转移。” 楚天骄答应下来,准备回到刚才扛沙袋的地方集合人手。 为了节约路程,她直接从河堤上走过去。 正在加固河堤的民工和曲州军将士,看见她,都纷纷高喊:“楚大人,您来了!” 这些人知道楚天骄一直与他们一起劳作,不仅感动,还觉得浑身是劲。 楚天骄也耐心的跟他们打着招呼,“小心些,别被浪头卷了!” 楚天骄走着走着,厚重的雨幕中,寒光一闪,一把长剑直刺楚天骄。 楚天骄欲退后避开剑芒,身后却是滚滚的巨浪! 第479章 离国之幸,万民之幸! 楚天骄为避开致命一剑,被迫后退。 正巧这时一个浪头打来,将她与刺客,一起卷入了浪中。 自从上了河堤后,楚天骄就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若是被浪头打中,应该如何应对。 可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大自然的威力,是人类很难对抗的。 不远处,有人看见了楚天骄被浪头卷入了水中,大声惊呼。 周围的民工和士兵,纷纷涌过来,几名水性好的士兵和百姓,将绳子缠在身上,跳进了河里。 “快上来,这样你们也会被卷走的!”有人在大喊。 “楚大人,河神老爷,您吞了我吧,千万别吞了楚大人!”有人在跪地祈求。 消息迅速的传播。 子辰和陆鼎峰等人听到消息,发了疯的奔向出事的地点。 江燕泥一时没控制住,声嘶力竭的大喊:“小孙媳妇!” 子辰听见了,但他完全没有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若楚天骄出事了,他家世子也活不了了。 聂风听到消息,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老天爷深深的恶意。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楚天骄带着两万曲州军,加入抗洪,才给了他撑下去的勇气。 结果,老天爷连楚大人都不放过吗? 下属将聂风扶起来,聂风虚弱的捏住下属的手臂喊:“快,快扶我过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楚大人找到。” 至于找到的是人还是其他,聂风不敢去想。 一堆人都围在楚天骄落水的地方打捞,什么都没有发现。 此时楚天骄已经顺着水流,飘出去了很远。 幸好她随身携带着玄清道长送她的避水珠。 珠子就挂在脖子上,她一低头,就能含住。 她现在最困难的,是如何稳住身形,否则她不会被淹死,却会被巨浪裹挟着拍向河床中的巨石给拍死。 避水珠让她在水下不用呼吸,楚天骄运气下沉,越往下,水势越缓。 不知道下潜了多久,她的双脚碰触到了一块石头,楚天骄抱住了石头,终于稳住了身形。 她艰难的睁眼,看见河床里散落的石块和沙袋,这些应该是之前被浪头卷入河床后,沉底的。 楚天骄抱起一块份量合适的石块,横切着水流的方向行进。 走过一段泥泞的河岸,她感觉到了水势在变大。 楚天骄解下腰带,将石块捆在了身上,掏出了李匡送她的“青衣”,一直走到人工修筑的河堤,将匕首扎进了石缝中,往上攀爬。 终于摸到了沙袋,楚天骄扯断了腰带,借力一飞冲天,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了岸上。 正在这一段劳作的民工,突然看见水中飞出来一人,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后,看出是个女子,民工们纷纷跪下,口中喊道:“龙女大人饶命!” 楚天骄此时已经有些脱力,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道:“别,我是武胜将军楚天骄。” “是楚大人!” 人群中总算有明白人,反应过来这是人不是神后,上前扶住了楚天骄。 这一段离楚天骄落水的地方,已经有些远了。 楚天骄对一老汉道:“老丈,麻烦您叫人去告诉聂大人,我没事,在这里。” 楚天骄向着大堤下面走去,步伐有些踉跄。 那名老汉想伸手去扶她,又觉得楚天骄既是贵人,又是女子,不知道合不合适,只得伸手虚扶着。 子辰得了消息赶来时,看见楚天骄正坐在堤下拧衣服上的水。 他刚下水找了一圈,没找到楚天骄。 若不是听到来人说楚天骄自己上岸了,他还得再往水里跳。 一听到消息,他就挥剑砍掉了身上的绳子,仗着有轻功,第一个赶了过来。 看见楚天骄叉着腿,坐没坐相的样子,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楚大小姐,确实配得上他家世子。 子辰冷着脸语气不善的低吼:“你都知道叫别人小心,自己怎么掉水里去了?你知不知,自己一条命,牵涉到多少人的命?” 楚天骄知道子辰这是关心自己,讪笑道:“你以为我傻?刚是有刺客,那剑一看上面就淬了毒的,我为了避开才被浪卷走的。” 子辰大惊,“刺客?人呢?” 楚天骄指了指大河的方向:“掉河里了,估计没命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穿着侍卫服,应该是跟着李公公一起来的。” 子辰捏紧了拳头,“我会传讯,让江左江右跟上李公公,查清楚。” 江左和江右被楚天骄留在了荥阳,盯紧孙谨言。 子辰蹲下身,想查看楚天骄受伤没有。 楚天骄用手指推在子辰胸膛上,痞里痞气道:“啧啧啧,上京第一清倌人,名不虚传,这身材可真好! 离我远点,我怕我管不住手。我没受伤,把你腰带借我,就算帮忙了。” 子辰一身青衣,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被楚天骄这一调笑,子辰不好意思起来,往后退了退,啐道:“刚死里逃生,你就不能有个正形?” 正因为刚死里逃生,楚天骄才故意如此,缓解一下自己和子辰紧张的情绪。 聂风和陆鼎峰、江燕泥几乎是同时赶到。 陆鼎峰还好,只挤开了子辰,蹲下检查楚天骄是否完好,江燕泥已经抱着楚天骄开始大哭。 “骄骄儿啊,你这是要吓死…吓死我了啊!” 子辰觉得古怪,这从信阳王府拐回来的厨娘,什么时候跟楚大小姐感情这么深厚了? 难道楚天骄一早就在信阳王府安插了奸细? 这一刻,他更加觉得楚天骄深不可测。 看见楚天骄完好无损,聂风感觉自己的三魂九魄又回归正位了。 “楚大人!”此时,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挥挥手让围观的群众散开:“继续干活,别在这影响楚大人休息。” 楚天骄指了指她上来的那段河堤,对聂风说:“聂大人,我从那上来的,为了稳住身形,用匕首扎了几下,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泡泉,麻烦您带人检查一下。” 聂风对着楚天骄深深一揖:“楚大人能安然无恙,真乃离国之幸,万民之幸! 楚大人今后若是有用得着聂某人的地方,聂风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楚天骄心中一乐,自她到了封丘大堤之后,这聂风一直是一副端着秉公办事的模样。没想到自己落一次水,竟然让他说出了甘于投效的话。 第480章 你…你是子辰! 楚天骄稍微休息了一下后,就召集人手,赶往濮阳,督促百姓撤离。 她带了五千人,马不停蹄的赶到濮阳,先通知了县衙。 县令杜宁舟一听要在濮阳河段掘堤泄洪,非常的抗拒。 “楚大人,万万不可啊!濮阳虽然多荒地,人口较少,但加起来也有一万多百姓。 一旦泄洪,这一万多百姓必将流离失所,该当如何安置?” 楚天骄冷声道:“所以现在让你带着衙役,和我带来的士兵,去往十里八乡帮助百姓迁离。 聂大人说了,让你们将人迁往龙门山。 我现在就派兵去龙门山上,给百姓安营扎寨,你县衙还有多少赈济粮,全部搬上山。” 杜宁舟还想申辩,楚天骄粗暴的说:“这是命令,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三日后就会泄洪,聂大人说了,在此处泄洪,不仅可缓解上流压力,还能保下流齐鲁地区不受洪灾,是最适宜的地方。” 楚天骄相信专业的事得听专业的人的判断。 在封丘大堤与聂风相处了几日,她绝对信任聂风的判断。 杜宁舟不敢再多言,只提醒楚天骄:“楚大人在此处泄洪,怕是还要通知冀州临近的县衙。” 楚天骄颔首:“我已经派了三千士兵过去协助冀州临近县迁徙安置百姓了。” 这三千士兵,由曲州军原来的将领率领,陆鼎峰因为能掌事,楚天骄让他和江燕泥跟着一起去了。 因为时间短,任务重,楚天骄要求将濮阳沿河村落城镇,分为十块,由当地的衙役带着曲州军士兵出发,前去迁徙百姓。 “好好跟百姓说明情况,遇到抵抗,就强制迁人。” 将士们出发前,楚天骄吩咐道。 等这部分将士出发后,楚天骄望着杜宁舟:“粮仓在哪?” 杜宁舟脸一白:“粮仓没粮。” 楚天骄黑着脸问:“我听聂风说,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大河沿岸的几个县都拿到了的。” 杜宁舟苦着脸诉苦:“只有三百石,旱情最严重的时候,涌来了不少南面的灾民,早施粥施完了。” “三百石?朝廷将我西北军的十万石军粮,尽数运到了关中和豫州。 豫州起码分了五万石。 豫南地区因为有民变,根本就没有分到一颗粮食,怎么可能濮阳只分到三百石?” 杜宁舟今年二十六岁,中了进士后,被派往濮阳这个贫苦荒凉的县,当了四年的县令。 一开始他也曾一腔热血想要有所作为。 但他一没有深厚的背景,二没有财帛孝敬上官,除了将本县治理好,别无其他升迁路径。 三年前在濮阳发生的一个案子,因涉及到荥阳大户,杜宁舟秉公办理,却被州牧府多次施压,让他扭曲案情。 杜宁舟那时候还有一身傲骨,顶着压力秉公执法,为苦主申了冤。 但是,从此后,只要是濮阳的事,州牧府那边,就极尽刁难,像赈灾粮这种好处,则是能克扣,就克扣。 这次的赈灾粮,杜宁舟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濮阳的百姓,才会只得了三百石的赈灾粮。 “楚大人,这是实情,有账簿为证…”杜宁舟有些怕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女子。 楚天骄也知道这事中,可能另有隐情,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她蹙眉问道:“你可有其他路径搞到粮食?一万多濮阳百姓上了龙门山,没粮安置可不行。” 杜宁舟咽了一下口水,欲言又止。 楚天骄不耐烦道:“杜大人,都什么时候了,别磨磨唧唧的,有什么想法就说,能等解决完这次水患后,我给你请功。” 杜宁舟壮着胆子道:“大人可知,崔家又叫豫半州?豫州一半的田地,尽归崔氏一族。 就连我们濮阳这样的贫困县,土地也大半是崔氏的。 他家的粮食,多得能吃好几十年。濮阳也有一支崔氏族人,他家老太爷叫崔茂,是荥阳崔氏族长的堂兄。” 楚天骄一听,就明白了杜宁舟的意思。 崔家… 因为崔尚的关系,楚天骄对崔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崔尚写给崔氏族长崔江南的信,楚天骄已经命人送去了。 崔家曾派人到封丘大堤上来请她去做客,可惜楚天骄没空。 没想到在濮阳,也有崔家人。 不过想想楚天骄又觉得悲哀,就是因为盘踞着像崔家、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这些大族占有着离国大半的土地,却很多地都不用交税,朝廷才会年年征不上税粮来。 这些世家大族,不尽都是坏人,里面确实也出了不少的博学鸿儒和为官贤能之士。 可是若世家继续如此趴在土地上吸血,离国迟早要被他们吸干。 这事楚天骄自从当了甘州州牧后,就注意到了,可她暂时也无能为力。 就连皇帝,都不敢动世家,她不过一州之牧,能做什么呢?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可以找崔家借粮。 “这崔茂住哪里,你带我去借粮。” 杜宁舟一下来了精神。 这楚大人看着满身杀气,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办实事的人。 他之前也曾经听说过楚天骄的事迹,常觉得不过是无稽之谈,今日一见,真是谣言诚不欺我。 杜宁舟官袖甩得飞起,右手一抬,躬身道:“楚大人请,我来领路。” 楚天骄唇角一抽,没明白杜宁舟这欢喜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出了县衙,楚天骄翻身上马,杜宁舟却要步行跟随,楚天骄问:“你不会骑马?” 杜宁舟面有赧色,“下官家贫,不曾学过骑马。” 楚天骄对一旁子辰说:“你带着他。” 子辰也不管杜宁舟是否抗拒,直接将杜宁舟甩到了马上,自己骑了上去。 “你…你是子辰!” 杜宁舟竟然认出了子辰,满脸的羞涩,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似乎生怕碰触到了子辰。 子辰翻白眼。 楚天骄觉得奇怪,虽然现在时间紧迫,但一颗八卦之心难以压制,拉着缰绳与子辰的马并行,问道:“杜大人,你刚不是说自己家贫吗?你竟然认识子辰?” 杜宁舟更是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当年赴京赶考,曾被同期学子骗去过惊鸿楼,见过…见过子辰一面。” “哦…”楚天骄释然。 那些赶考的学子,互相宴请,偶尔也会去风月场所,只要不被抓到,就没事。 杜宁舟听到前面的子辰低吼了一句:“抓紧我,等会儿被甩下去了,可别怪我。” 杜宁舟用两指尖,掐住了子辰腰间的衣裳。 马儿一加速,他向后一仰,吓得慌忙抱住了子辰的腰。 杜宁舟的心,狂跳不止。 他没有说,自从那次见到子辰的清雅风姿后,他就茶饭不思,后来常常躲在惊鸿楼下,只为了能再见子辰一面。 也是从那时起,杜宁舟才确定了,自己竟然喜欢男子。 杜宁舟至今未娶,孑然一身,别人都以为是他高不成低不就,其实是因为他心中藏着这个秘密。 一路上,杜宁舟都在想,为何子辰成了楚天骄的护卫,又胡思乱想了许多不可能的事后,才发现已经到了崔府门前。 《杜宁舟的幻想》: 第481章 崔家人还怪好的 子辰先下马,坐骑见主人下马了,似乎是任务完成了想松快一下般,左右踱了两步,杜宁舟还坐在马上,紧张得冷汗直冒。 他抓紧了马鞍,用哀求的眼神瞅了一眼子辰。 子辰拉住了马缰,语气冰凉的问:“下马你都不会?” 杜宁舟原本白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子辰当初在惊鸿楼当清倌人,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帮陆钰打听京中的情况。 如今他很有点忌讳别人拿他曾做过清倌人的历史来说事。 在他看来,那些去过惊鸿楼消费的人,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而且,刚才一路上,他总觉得后面这小子,没安啥好心。 子辰就那么杵着,冷眼看着杜宁舟。 直到楚天骄下马,疑惑的凑上前问:“咋的了?” 杜宁舟看到子辰抬手,心如擂鼓,暗想:“他要扶我下马了……” 自从发现自己对子辰的情愫后,杜宁舟也找不到人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偷偷的跑到书局去,翻看了一些那方面的话本子。 有些话本子,是带插图的。 被良人扶下马,那可是相当暧昧旖旎的场景。 杜宁舟有种云在烧,火在撩的晕眩感。 谁知,子辰仗着轻功,一跃站上马鞍,拎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直接丢到了地上。 楚天骄目瞪口呆,眼看着杜宁舟就要摔个狗吃屎了,好心将杜宁舟扶住,一颗八卦之心燃烧,问道:“杜县令,你这脸都烧成猴子屁股了,为啥?” 杜宁舟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结结巴巴的对楚天骄作揖道:“谢谢楚大人,下官……下官偶感风寒。” 楚天骄看看面前的两人,啧啧暗道:“有奸情。” 她已经知道了陆钰不是断袖,那子辰是不是断袖,还未经证实。 杜宁舟看过的那些话本子,其实楚天骄也爱看。 再看面前这两人,一个清冷,一个羞涩,长得也都不错,若是话本子上那种禁忌之恋发生在身边,还蛮劲爆的。 若不是还有正事,楚天骄还真想就地深挖一下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么着回到甘州后,就有八卦可以给阿钰写信了。 说来,都好久没有收到阿钰的来信了。 想来是陆钰的信都寄往的甘州州牧府,许久没有消息,还蛮想念的。 站在崔府门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崔府内,崔茂带着儿子们迎了出来。 楚天骄收敛心神,上前与崔茂见礼。 这崔茂年龄比崔尚小很多,不过天命之年,即使是在这样的大灾时节,依然保养得红光满面,体态圆润。 他穿着一件富贵团纹的褐色锦袍,见面先哈哈大笑,“哈哈哈,楚大人,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濮阳?” 刚楚天骄让人将崔尚给的玉钩送了进去。 如果单凭楚天骄之名,崔茂不会如此热情,但看到玉钩,他就知道楚天骄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这是崔氏族中高层之间的秘密。 一旦遇到需要小心攀附应对的人,这些族老,才会送出玉钩。 但凡看见手持玉钩的外人,一定要小心应对,避免为族中引祸。 崔氏能历经几个朝代,屹立不倒,那份眼力劲,是别的世家没有的。 例如杜宁舟这位濮阳县令,崔茂就只淡淡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若不是杜宁舟是跟着楚天骄来的,也许,崔茂连招呼都不想打。 楚天骄被崔茂迎进府中,看到府中有正在装箱的箱笼,莞尔一笑。 “崔老爷,想必刚才衙役已经来通知了,将会在濮阳河段泄洪之事吧?” 崔茂刚得到通知时,在府里破口大骂,恨不得将杜宁舟生撕了。 一旦泄洪,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家。 不仅他家的财物很难全部带走,他家的万顷良田,可能尽数变成沼泽,这是要让他倾家荡产的节奏啊。 他刚想纠集家丁,去县衙闹事,就听来报讯的衙役说,这次来主持濮阳百姓迁徙的,是武胜将军楚天骄。 并且,楚天骄还带了几千人马过来,下令强制执行。 这下崔茂觉得没戏了。 他只能先让家人打包财物,一边思忖着,等到事情过后,定要将杜宁舟和楚天骄告得身败名裂,并且让他们赔偿自己的损失。 谁知,门房送了一只玉钩进来。 崔茂也是崔氏的族老之一。 崔氏因为在荥阳繁衍了几百年,族中人口实在太多,全部聚集在荥阳,已经限制了发展。 于是他们分割出了好几支,分散到豫州的各个县,既方便了管理产业,又避免了族人全部扎堆在一起,彼此争利。 不过,他们都未分宗,逢年过节祭祖,依然需回荥阳崔氏本家。 崔茂见到玉钩,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知道自己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了。 这枚玉钩,一看就是崔尚给的。 崔尚可是做过帝师的人,连他都觉得得罪不起的人,崔茂不敢头铁的去碰。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 楚天骄出示了这只玉钩,就说明是崔氏一族的贵人。 为手持玉钩之人办事,损失族里会分担。 所以崔茂对着楚天骄的这份热情,有了三分真切。 当楚天骄说完借粮之事,崔茂心里的小算盘更是打得“噼啪”作响。 他刚还在肉疼那么多的粮食,搬不完,洪水经过时,必定会糟蹋了。 借给楚天骄好啊,楚天骄带了那么多人来,完全可以搬完。 这些粮食,被楚天骄借走,总比被洪水吞了强吧? 说是借的,要回来估计不可能,但至少可以找荥阳族里报帐。 崔茂心念一动,何不多卖楚天骄一个人情? 他那张大圆脸上,堆满了真切的笑容,扬声道:“楚大人说笑话了,借什么借?既然是楚大人要,就尽数拿去,就当是我崔氏送给楚大人的。” 楚天骄觉得崔茂这人还怪好的,不过送给她,就不好说了,到时算不算她收受贿赂呢? 她对着崔茂拱手道:“多谢崔老爷高义,既然崔老爷慷慨赠与,那就算崔老爷捐给濮阳百姓的吧! 待到此次抗洪事了之后,我定会向朝廷上折子,为崔老爷请功。” 崔茂一听,心里更高兴了几分。 忙让下人带着楚天骄的人去清点搬运粮食,做好记录。 这些粮食,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找族里补偿,若还能因此得到朝廷嘉奖,给他儿子捐个前程,那就更美了。 楚天骄不知道崔氏一族的规矩,只觉得崔家人,确实比其他世家大族好说话。 杜宁舟在一旁,也傻了眼,这还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崔茂吗? 崔家人,可真是把看人下菜这一点,玩到了极致啊! 楚天骄下令,让士兵帮着崔家将粮搬运去了龙门山。 濮阳崔家的粮食,至少有两万石,完全够濮阳百姓撑上一月有余。 解决了粮食的事后,楚天骄又马不停蹄地要赶往乡里巡视百姓的迁徙。 她对子辰说:“子辰,你陪着杜县令,到龙门山,看着他安置百姓。 若是有人闹事,你给他撑个腰。” 子辰极其不情愿,托词道:“你刚遇刺,还是我跟着你为好。” 楚天骄一撇嘴:“我带着亲卫呢,哪用你保护?倒是杜知县,我看他在这濮阳过得蛮艰难的,你去给撑个场面。” 子辰无奈,只好同意。 杜宁舟这一刻对楚天骄充满了感激,心道:“楚大人看着一身杀气,没想到竟然如此体恤下属。 等楚大人走的时候,我能不能求了楚大人,让她把我调往甘州呢?” 第482章 我们不搬 楚天骄在濮阳迁人清野,务必要保证所有的濮阳百姓迁徙到安全的地方。 准备泄洪的消息,传到了豫州州牧府,孙谨言勃然大怒: “谁给她的权利,可以在濮阳泄洪?本官要写折子,上告朝廷,为濮阳百姓申冤!” 孙谨言下令,让衙役去拦住聂风掘堤。 自己则写了封奏折,十万火急的送往了上京,告楚天骄的状。 被楚天骄安排在豫州州牧府外面盯住孙谨言的江左和江右发现了情况。 他们尾随送信的衙役,发现他们将信送往了官驿,要送往上京。 江左江右两人,这几日经常潜进孙府,偷听孙谨言和幕僚说话。 知道孙谨言看着道貌岸然,实则奸诈。 怕这信有什么问题,两人在驿马必经之路上潜伏,让驿兵摔下了马,打晕了驿兵,拆了信偷看。 他们发现孙谨言不仅给朝廷上了折子,还有给吏部尚书叶林轩去了信。 信中,孙谨言求叶林轩在朝廷上帮自己,将豫州泄洪的事,都算到楚天骄的头上。 楚天骄吩咐过,不准他们拦奏折。 他们打算将奏折放回去,把孙谨言给叶林轩的信换了。 江左江右深恨叶林轩,江右让他哥替他遮着雨,蹲在地上,用膝盖撑着纸,用炭笔画了只王八,塞回了信封中。 两人将奏折和信放回驿兵的信筒中,躲了起来。 过了不久,驿兵醒了,以为是自己马惊了,摔晕了。 爬起来找到马后,继续赶路。 江左对江右说:“你去濮阳找楚大人,告诉她情况,我继续在这盯着。” 江右赶去了濮阳,江左继续回到州牧府盯梢。 江左发现孙谨言相当的活络,他不停地拜访当地的大户人家,鼓动这些人对楚天骄泄洪的不满情绪。 孙谨言第一个拜访的,就是崔家。 崔氏族长崔江南亲自接待了他。 孙谨言对着崔江南抱怨道:“按理说,楚大人来豫州,帮着咱们抗洪,咱们应该感谢她。 无奈,这楚大人太年轻了,作事冲动,一看到水涨起来了,就要掘堤泄洪。 崔家在濮阳可是有万顷良田,一旦泄洪,岂非全变了沼泽地? 这损失,州牧府可是没有能力补偿。 她楚天骄是甘州州牧,在豫州就算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事后她拍拍屁股走人就是,留下个烂摊子,可叫我如何是好?” 崔江南今年刚过五十,中等身材,白净的脸上,双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下留着一绺寸许山羊胡子。 他半眯着眼睛,一手轻捋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山羊胡,听着孙谨言的抱怨,总是微微颔首,每当孙谨言停顿去观察他的态度时,崔江南就轻轻的“嗯”一声。 孙谨言像是受到了鼓励,将自己对楚天骄的不满,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 孙谨言虽然是豫州州牧,却要看崔江南这位崔氏族长的脸色。 以崔家在朝廷盘根错节的势力,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在豫州,只要崔家不高兴了,他别想收上去一两税银。 但崔家若是手松点,他就可以吃饱。 崔江南年轻时,也曾担任过地方官,后来因族中需要,他才致仕回乡,管理俗务。 孙谨言那点小心思,他心里门清。 孙谨言希望崔家利用自己在朝廷中的族人的影响力,帮他说话。 一方面打击楚天骄,另一方面,也是将他自己在豫州连续灾情中的失责,转移到楚天骄身上。 崔江南在掂量。 一个楚天骄和一个孙谨言,对崔氏一族,谁的份量更大。 崔家毕竟扎根在豫州,孙谨言这位州牧,当职期间,对崔家大开方便之门。 孙谨言若是倒了,再换一位州牧大人来,崔家未必会好过。 特别是,崔江南听说过楚天骄在甘州收拾那些世家大族的事迹,若是豫州也来这么一位州牧,崔家怕是要出血。 但如果跟楚天骄作对,崔江南也犹豫。 不说崔尚的提醒,也不念楚天骄对信阳崔氏一门的救命之恩,光说楚家手握军权,又与太子交好,楚家有再度崛起之势,崔家就必须慎重。 一个是眼前利益,一个是崔家的长远政治立场,崔江南深知自己不能行差就错。 他狡猾的一边附和孙谨言,一边又不肯答应崔家人出面。 “孙大人的苦衷,在下感同身受。 孙大人尽可以将自己的这些苦衷,上报朝廷,想来朝廷自会为大人分忧。” 孙谨言已经说得唇干舌燥,他感觉自己好多年都没说过那么多话了,可崔江南依然不同意写信给崔氏族人,与他一同状告楚天骄。 孙谨言心里不尤的升起了怒气,拂袖道:“崔老,你以为让楚天骄在豫州继续胡闹下去,崔家就能独善其身? 别忘了,楚天骄在甘州,就逼着大户募捐,赈济灾民。 豫州这一次受灾严重,洪水过后,又不知道要添多少灾民。 崔家是打算将粮仓都打开,任由楚天骄予取予求吗?” 崔江南想到了刚接到的崔茂的信,有些肉疼。 按照族中规定,濮阳的两万石粮食,和濮阳即将被冲毁的上万亩良田,还真是族中要补给崔茂。 若是楚天骄洪水退后,还要找崔家要粮,崔江南觉得崔氏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思忖良久后,对孙谨言道:“孙大人放心,我会写信给族人,让他们替孙大人在朝堂上美言,定不会让楚大人再插手豫州灾后事宜。” 崔江南觉得,自己做到这份上,既帮了孙谨言,也不算得罪楚天骄。 稳了稳后,看孙谨言还不满意,他只得提醒道: “其实咱们这些世家大户的意见,作用不大。 孙大人还不如联络一下豫州百姓。 楚大人是功是过,濮阳的百姓自有说法。” 崔江南这话其实就是提醒孙谨言让百姓上万民书,状告楚天骄。 那威力,的确比世家告状更有说服力。 孙谨言闻言,茅塞顿开,他心想,那些被冲毁了家园的濮阳百姓,一定恨不得手撕了楚天骄。 若是将这些人纠结起来告御状,楚天骄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楚天骄正带着手下,挨村挨户的劝说百姓搬离住所。 确实有许多的百姓不愿意。 楚天骄向他们承诺,不仅在龙门山上,会发放粮食,等洪水过后,也会给他们发放活命的粮食。 陶村的村长,是名老汉,他带着几十个村民,拿着锄头砍刀,守在村口,不准楚天骄等人进村。 “我们不搬,咱们村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地,搬了后,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命?” 第483章 谁去掘堤? 楚天骄深知,此时绝不是跟百姓们谈什么大义的时候。 百姓们要活命,所以拼死都会保住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 她上前耐心的劝说道: “老丈,您看这天上的雨,还在一直下。您再去看看濮阳的河堤,就算咱们不掘堤,还支撑得了几日? 就算不在濮阳泄洪,若是封丘等地决堤,濮阳一样会被冲毁。 决定在濮阳泄洪,是水曹聂大人经过周密计算的,这是对整个豫州百姓损失最小的办法。 保住了其他地方的田地,官府才能有余粮接济你们。 若是不在濮阳提前泄洪,到时就不是濮阳一地遭洪水了,那是整个豫州,都会陷入洪水中。 到时,那么多的百姓,官府救得过来吗?” 陶村的村长也算有些见识的,他听楚天骄说得实在,低头想了一下,还是认死理的梗着脖子怼道: “官府到时候不管我们了,我们找谁说理去?那么大的旱灾,也没见官府管过我们。” 楚天骄深知这些百姓,对官府失去了信任感,只能搬出离阳侯府的百年声誉一试。 “老丈,我保证,洪水退后,我会留下亲卫在你们濮阳,帮着你们重建家园。 你们失去的土地,我来想办法给你们换地。 我,离阳侯府嫡长孙女楚天骄,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不得不说,离阳侯府在离国一百多年积攒出来的声誉,确实好用。 陶村的村民,一听面前这位一身戎装的女子,竟然就是离阳侯府的大小姐——那位曾经路遇灾民,都会帮忙安置的楚大小姐,立即犹豫了。 陶村村长没了刚才的气势,小心翼翼的问:“您真的是楚大小姐?” 楚天骄想到了豫州百姓对她的刻板印象,赶紧从小红身上,拿起火云枪,舞了个枪花道:“如假包换,老丈,我真是楚天骄。” 看见村长从头到脚的打量自己,特别是目光在自己的脚上多停留了几秒,楚天骄暗自心惊:“他们不会要我踩个风火轮,才肯相信我是我吧?” 还好,这陶村的村长,又看了看楚天骄身后的亲卫,觉得既然是官兵,那就应该没人敢冒充楚大小姐。 “楚大小姐,你咋又来我们豫州了?” 这老汉还是有点疑惑,豫州都传遍了,楚大小姐去了甘州当州牧,豫州百姓都嫉妒疯了,觉得甘州人真是烧了高香。 “朝廷令我协助孙州牧抗洪。”楚天骄简单的解释道。 陶村村长这下再无怀疑。 立即丢掉了锄头,冲着身后的村民吼道:“是楚大小姐,楚大小姐亲自带着我们搬家,大家伙儿,还不赶紧的回去收拾!” 类似的事,不停的在濮阳发生。 等到聂风赶到濮阳,准备掘堤时,濮阳的百姓,尽数搬迁到了龙门山上,秩序井然。 杜宁舟将县衙也搬到了山上,指挥着衙役们分发粮食,维持秩序。 “真的给粮!” 百姓们很意外。 杜宁舟向百姓们解释道:“这是崔家募捐的粮,大家要感谢崔老爷。” 一些百姓暗自冲着地上淬了一口:“崔扒皮哪能那么好心?肯定是楚大人逼着他捐的。 我都听说了,去年寒灾,甘州百姓青黄不接时,楚大人就逼着甘州大户捐粮救百姓了。” 崔茂本来好心情的偷偷跑到发粮的地方,想听听百姓们对自己慷慨捐粮的赞美,结果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崔茂一阵心累。 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结果,濮阳的百姓,还是只记住了他往日的盘剥。 他出了血,好名声都让楚天骄得去了。 杜宁舟捂着嘴偷笑,也不去纠正百姓们的猜测。 江右找到了楚天骄,告诉了楚天骄孙谨言上折子告她的事。 楚天骄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等李公公回了京,跟皇帝好好说说水患有多严重,希望皇帝能够明白。 子辰发现了灾民中,混入了几个奇怪的人,他们是孙谨言派来的。 一开始,这些人找到聂风,想阻止聂风掘堤。 被聂风拒绝后,这些人就留在了龙门山,说是帮着安置灾民。 但其实,他们不停地在灾民中散播流言,不停的拱火,制造灾民的不安。 楚天骄让子辰将人抓了,丢到了一边。 聂风与楚天骄商议着谁去掘堤。 楚天骄问:“以往都是怎么处理的?” 聂风道:“会在百姓中悬赏几个水性好的,许以重金,让他们去挖。 不过,一旦河堤被掘开,水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去掘堤的人,很难活着回来。” 楚天骄想到自己有避水珠,对聂风道:“我有轻功,我去吧!” 所有的人都反对。 上一次楚天骄落水,就把聂风和子辰等人吓得够呛了,他们如何肯让楚天骄再去冒险? 子辰板着脸瞪着楚天骄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的命,维系着多少人的命? 就你会轻功?我轻功比你好,你去还不如我去。” 楚天骄露出了脖子上的避水珠,安抚子辰道:“我当然知道我不能死,我有这避水珠护身,在水里也淹不死。” 可是这一次,无论她说什么,聂风和子辰都不同意。 最后,楚天骄只得解下脖子上的避水珠,有些嫌弃的塞到子辰手心里说: “行,你去,把这戴上!这可是我师傅给我的宝贝,给你用了,我以后还怎么用?” 等子辰知道这避水珠得含在嘴里时,也有些膈应。 不过,为了保命,他还是收下了。 杜宁舟听说子辰要去掘堤,紧张的跑来,拦住了子辰:“你不准去!” 子辰一把将他推开,吼道:“你谁啊?我去不去关你屁事!” 发现周围有不少的人在看自己,杜宁舟忍住了焦急的心情,解释道: “濮阳挨着大河,有些百姓的水性肯定比你好。你…你不是还得保护楚大人吗?” 子辰充耳不闻,大步去找聂风问掘堤的注意事项。 聂风还是找了一名水性好的百姓,让他带着子辰去到规划好的掘堤地点。 交代好注意事项后,子辰与那名年轻人一起,迈步下山。 杜宁舟红着眼,再顾及不了形象,一边跺脚,一边望着子辰的背影喊道:“你不准死了,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484章 我心归处 龙门山地势很高,当约定好的掘堤时刻到来时,楚天骄和聂风、杜宁舟站在山顶,透过雨幕,想看清溃堤的情景。 楚天骄已经在雨水里泡了近半个月了,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她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火云枪,借着火云枪杵地的支撑,挺直了腰背。 她知道自己不能慌,这满山遍野的濮阳百姓,都在看着自己。 唯有她气定神闲,拿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百姓们才能心安。 聂风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楚天骄,被她的镇定感染,停止了紧张的搓手。 “楚大人,他们只需要在河堤上挖几个小孔,然后迅速撤离。 大河水的冲击力,自会从那几个小孔的地方,先溢出,逐渐将孔洞加大,而后冲垮那一段堤岸。 也就是说,子辰侍卫,还是有逃生的时间的。” 聂风向楚天骄解释道。 楚天骄“嗯”了一声。 此时,她并不想去了解溃堤的原理,只默默祈祷,子辰能平安归来。 子辰是陆钰的下属,若是子辰出事了,楚天骄不知道应该如何跟陆钰交代。 子辰曾经受谢容安蒙骗,以为自己是东夷人。 但是他对陆钰的忠心,始终没有变。 楚天骄想,若是子辰这一次能平安回来,她一定要写信告诉陆钰,子辰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洗刷了当初的耻辱。 他肯为了离国的百姓去涉险,就证明了他已经真正的认同了自己离国人的血脉。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按照聂风的推算,此时,子辰和那名年轻人,应该已经在撤离了。 他们带了两匹马,但是马儿如何能跑得过洪水呢? 杜宁舟同样面色煞白,身上的浅绿色官袍皱皱巴巴,一向注重仪表的他,竟然没有心情去捋平。 他不断地向聂风确认,“他们正向龙门山跑了吧?” “还有多少时间,大堤会彻底的崩溃?” “来得及吗?” 此时,没有人去指责他的失态。 终于,楚天骄听见了雨声以外的水流声音,看见了天边的一缕白线。 声音越来越大,那缕白线逐渐变粗,如一条横着的巨蟒,吞噬了远处的陆地。 “浪来了……”聂风激动的吼道。 楚天骄的目光,紧盯着那白蟒之前,想要发现子辰的身影,可惜隔得太远,什么都看不清楚。 水声逐渐变成轰鸣声。 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了沿途的村庄和道路。 龙门山下,变成了一片海洋。 百姓们中,有人在哭嚎:“那边是我们村,我们村全部被淹了!” 洪水过处,房屋倒塌,树木折断,田地被淹没,就连濮阳县城的城墙,都有一部分被浸没在了水中。 楚天骄眼圈已经红了,她没有发现子辰,也没发现跟子辰同去的那名年轻人。 杜宁舟悲痛欲绝的瘫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楚大人……楚大人……子辰他……” 楚天骄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还是低估了洪水的力量。 如果是她去掘堤,即使带着避水珠,她也不敢保证,能安然无恙。 子辰,是代她去送死的。 楚天骄抬头,抑制住了心里的悲伤,扭头问聂风道: “聂大人,你估计这样的水势,多久会退?” 聂风心知,去掘堤的两人,应该是回不来了。 其中一人,显然是楚天骄关系很好的随从。 他以为楚天骄会哭,却听到楚天骄问自己何时水能消退。聂风缓了缓,才反应过来。 “楚大人节哀。据下官推算,明日,水势就可减缓。 有龙门山阻挡,水势不会继续蔓延。 三日后,我们可从龙门山的另一侧下山。 河道已改,到时看新的河道走向,咱们再重新筑堤。” 楚天骄颔首,对着聂风和杜宁舟道:“我有些疲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有急事,你们叫我。” 说完,楚天骄走下山顶,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让亲卫守在外面,脱掉了湿漉漉的衣服,换上了一身依然带着湿气的干净衣服,躺在了行军床上。 她真的太累了,从进入豫州后,她几乎就很少睡觉。 这一刻,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向她袭来。 楚天骄闭上了眼睛,泪水这时候,才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浸透了垫在脖子下,充当枕头的包袱。 这一觉,楚天骄睡了一天一夜。 当她醒来时,看见了秦本拙的蛋头,正在她床前发光发亮。 秦本拙从甘州跟着楚天骄出来后,就一直无甚用武之地,没想到一来活了,就是个大的。 他看见楚天骄睁眼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人,你要再不醒,我怕只有提着脑袋回甘州了。” 楚天骄只觉得头重脚轻,有些坐不起来,疑惑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秦本拙一边给她把脉,一边抱怨道:“哪有人半个月不休息的?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还整日泡在水里,劳心劳力,就算是铁人,也该生锈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烧了一天一夜,那温度,都可以将鸡蛋煮熟了。 若不是我带了师傅治疫病时用的药,你就被烧死了。” 楚天骄一惊:“我得了疫病?那赶快将我与大家隔断开,不能传染了百姓。” 秦本拙扶着楚天骄坐起来,没好气的说:“什么疫病?谁说师傅的药,就只能治疫病了? 师傅说,发高热的时候,一样能用,不过得先少量测试。” 楚天骄这才放心下来。 “子辰回来了吗?” 秦本拙跟子辰不熟,但看见楚天骄眸子中的期盼,还是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看秦本拙目光躲闪,楚天骄失望了,愣愣的坐着,任由秦本拙给她施针。 秦本拙一边在楚天骄头顶施针,一边念叨:“这样能尽快将你体内的寒气逼出来。” 施完针后,秦本拙又端来一碗药给楚天骄喝。 楚天骄问:“哪来的药材?” 秦本拙道:“我带了一些,濮阳城的药馆,也都将药材搬上了山,缺的找他们凑的。” “聂风呢?” “聂大人已经从南面下山了,他要赶回封丘大堤,继续加固堤坝。” 楚天骄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秦本拙想去扶她,被她推开了。 “你现在还不能淋雨。”秦本拙打了一把伞,撑在了楚天骄的头顶。 楚天骄走出帐篷,伸手去感受了一下雨势,“老秦,你有没有觉得雨变小了?” 秦本拙抬头望天,犹豫道:“似乎是小了一点。” 楚天骄沿着泥泞的山路,往山顶走。 路过一处树林的时候,她听见了呜咽声。 秦本拙悄悄在楚天骄耳边说:“是杜知县,他在给子辰立衣冠冢。” 距离溃堤,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如果子辰还活着,应该已经回来了。 楚天骄走了过去,看见杜宁舟换了一身素服,跪在一个土堆前,正一边抽泣,一边往一块木牌上刻字。 此时,她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八卦之心,蹲下身,拍了拍杜宁舟的肩膀,安慰道: “杜大人,子辰若是知道了你的这份心意,一定会珍惜的。” 杜宁舟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用袖子抹去木牌上的水渍,呢喃了一句:“我本情深,奈何缘浅……” 楚天骄帮着杜宁舟,将刻有“我心归处”四个字的木牌,插到了土里。 正当两人陷在悲伤的情绪中,无可自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谁死了?” 第485章 你参我,我就参你! 雨雾弥漫的山间,缥缈的云霭遮蔽了天光,树荫之下的土堆,笼罩在暗影中。 杜宁舟跪在湿漉漉的落叶和泥泞中,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谁死了?” 如此凉薄的声音,却如天籁一般,将杜宁舟的整个世界点亮。 这几日,楚大人安排这个声音的主人给他撑腰,每当他偷瞄他时,这个凉薄的声音,就会恶意满满的嘲讽他。 那几日,他也曾暗自伤心。 可如今,他不在乎了,只要能再听到这声音,再见到他,就算他瞧不上自己,杜宁舟都不在乎了。 杜宁舟缓缓的扭转身体…… 他看着他,湿润的发丝紧紧的贴在他白皙的前额上,桃花眼中萦满了血丝,性感凸起的喉结因喘息上下颤动,青衣被划破,露出了精致诱惑的锁骨。 雨水滴嗒在锁骨上,钻进有些褴褛的轻薄衣衫,顺着结实的胸膛,滑入…… 杜宁舟有些嫉妒那滴雨。 他的眼眸已经被泪水和雨水遮蔽,子辰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杜宁舟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你回来了?真好。”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痴痴的望着子辰。 以为他死了时,杜宁舟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宣泄着自己的相思。可他回来了,情感回到了现实。 只要他活着就好,杜宁舟暗暗想道。 “谁死了?”子辰又追问了一句。 杜宁舟扭头看了眼插在土堆前的木牌,慌忙将木牌拔起,抱入了怀中。 楚天骄兴奋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子辰跟前,一拳头捶在了子辰的胸膛上,喊道:“子辰,你活着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虽然楚天骄并没有用大力气,但子辰却“哎哟”了一声。 “你受伤了?” “被水拍到石头上,撞伤了一点。” 楚天骄急忙叫秦本拙给子辰查看。 秦本拙上前就要去扯子辰的衣襟,子辰用手挡着:“好歹找个帐篷让我休息一下再看吧?” 几人陪着子辰,回到秦本拙住的帐篷,子辰之前与他同住。 解开衣襟时,杜宁舟心疼得闭上了眼睛。 楚天骄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本拙叹道:“你这哪里是一点点伤,肋骨都断了两根,看这满身的青紫,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子辰依然用那清冷的声音,淡淡说:“这不算什么。” 他抬头望着楚天骄和杜宁舟,不满的斥道:“你俩看够了吧?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了?” 楚天骄讪讪的转身,“老秦,给他好好治,治不好我就打断你的肋骨。” 说完,她背着手踱步走出帐篷。 杜宁舟不想走,子辰嫌弃的扫了一眼他还抱在怀里的木牌子,冷笑了一声:“你刚不会是在给我立衣冠冢吧?” 杜宁舟慌张的撒腿就跑。 帐篷里只剩下了秦本拙和子辰。 子辰这时才放松下来,倒在行军床上,昏睡了过去。 雨确实变小了。 连续多日的大雨滂沱,如今这点毛毛细雨,让楚天骄看到了希望。 刚才走得急,忘记撑伞了。 楚天骄就这么从雨雾中,沿着山腰的泥泞小路,巡视着灾民的情况。 濮阳的百姓,如今都认识她了。 “楚大人,给您斗笠。”一名面相粗糙的妇人,从临时搭建的木屋中,取了一顶斗笠,送给了楚天骄。 “楚大人,雨快停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陶村的村长问。 楚天骄想起聂风说的大河已经改道,得先确定新河道的事。 “老丈,等放晴了吧。我等会儿就先下山,去帮你们联系山下的安置点。” 几个村的村长聚集在一起,他们推了推陶村的村长:“老陶,你问问楚大人,她不会走吧?” 陶村的村长鼓起勇气问楚天骄:“楚大人,是不是天放晴了,你就离开豫州了?” 楚天骄知道这些百姓是担心她离开豫州后,他们的生活便没人管了。 “大伙儿放心,我定会在安置好你们之后,才离开豫州。” 楚天骄当天就下了山,从龙门山的另外一侧,绕道去了荥阳。 孙谨言一听楚天骄又来了,压着火气,在官衙大堂接待了她。 泄洪之后,大河水位明显有下降。 得益于这几年聂风在豫州当水曹,将豫州段的河堤,都防护得不错,荥阳至今还安然无恙。 雨小了后,溃堤的风险,也变小了。 “楚大人,您不在我豫州四处掘堤,怎么有空来我这州牧府了?” 孙谨言一见面,就冲着楚天骄语气不善的讽刺道。 楚天骄原本还打算敬着点他,毕竟人家才是豫州的地方官。 听孙谨言这么一说,她的暴脾气压不住了。 她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大堂正中的案台后,这是孙谨言平时处理公务和审案的地方。 既然孙谨言不要面子了,楚天骄也就不准备给他面子了。 她官职高半级,上座合情合理。 孙谨言见楚天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楚天骄一拍惊堂木,叱道: “孙大人,我来问问你,这十几日,豫州的河堤岌岌可危,你上了几次河堤? 一次都没有吧? 听说你一直在忙着四处联络人参我,怎么样,朝廷下旨申斥我了? 还没有吧? 你给我等着,你参我,我还参你呢! 你身为一州之牧,尸位素餐,大灾当前,毫无作为。 整日蝇营狗苟,算计人心,拉拢世家,罔顾百姓身家性命!” 孙谨言气得指着楚天骄:“你……你……你一派胡言!” 若是其他人,孙谨言一定已经叫衙役拿下了,可这是楚天骄,他的那些衙役,还不够楚天骄练手的。 孙谨言只得听着楚天骄继续骂他。 楚天骄翘起了二郎腿,一巴掌拍在案台上,红木的案台应声断成了两截。 孙谨言吓得冷汗直冒。 他想起了冯之夏的狠。 冯之夏手握重兵,竟然就敢杀了信阳王妃,差点屠了信阳崔家满门。 这楚天骄,搞不好比冯之夏更狠。 好汉不吃眼前亏,孙谨言决定暂时不跟楚天骄硬刚。 楚天骄继续说道: “既然朝廷的旨意是让我帮助你们豫州抗洪,我听取水曹聂大人的意见,又实地参与了抗洪,有什么不对? 濮阳一万多的百姓需要转移,你就派了几个衙役来,事都是我帮你干的,你好意思吗?” 孙谨言擦了把冷汗,“楚大人,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吧,别在这弯弯绕绕的了。” 楚天骄知道这老头怕了,这才抛出了她今日来的目的: “濮阳的一万多灾民,他们的田地和家园被冲毁,你赶紧的想办法,划出一块区域来。等天晴了,让他们重建家园。 重建家园的物资,土地,田地,粮食,你都给我拿出个方略来,该当如何解决?” 孙谨言黑着脸抗议:“濮阳的地,都过了水,你让我怎么解决?豫州又是旱灾,又是水灾,没钱没粮,我解决不了。” 楚天骄冷笑道:“你别给我找借口,限你明日天黑前,给我拿出方略来。否则,你信不信,我敢抄了你孙家,填补安置灾民的不足。” 孙谨言想到自己的家产,都被他夫人,带回老家去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得意楚天骄拿他没办法时,外面有衙役跑进来禀报:“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带着公子小姐回来了!” 孙谨言一愣,走了好几天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呢? 楚天骄知道孙谨言把家眷送走的事,想到孙夫人现在回来,怕是出了什么事。 她有心留下来看个热闹。 不管孙谨言怎么暗示,楚天骄都赖着不走。 孙谨言无奈,只好答应她会考虑一下濮阳灾民的安置办法,明日告诉她。 楚天骄这才站起了身,准备告辞。 谁知孙谨言刚把楚天骄送到州牧府外,就看见孙夫人和孙家的少爷小姐们,跳下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冲到孙谨言的跟前哭嚎: “老爷,不好了,咱家的东西,都被流民给抢了!” 第486章 抢得好! 孙谨言闻言,眼前一黑,差点仰倒。 楚天骄好心的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孙夫人看见是个年轻的女子,扶住了孙谨言,顿时撒泼起来:“好哇,你个老东西,哄着我们回老家,结果你在荥阳金屋藏娇!” 楚天骄今日没有穿官服,也没有穿戎装,主要是她到甘州来,本就是化名而来,根本就没带官服。 这大夏天的,又一直下雨,穿着锁子甲,浑身难受。 所以她只穿了一身红色的半袖长衫,里面配着件轻薄的白色窄袖长褂。 这装扮,可男可女。 楚天骄自从天天泡在水里后,就不再往脸上涂那些伪装了,她本来的面容生得极美,所以孙夫人一下就认出了她是名女子。 看到孙夫人误会了,楚天骄立即松开了手,将孙谨言往孙夫人怀里一推,叱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孙夫人,本官乃甘州州牧楚天骄,奉旨协助豫州抗洪来的。 孙夫人,你说你被流民劫了?在哪里劫的?” 楚天骄之所以要问,是因为流民如果开始劫掠,就变成了土匪,若是在她的管辖区域里,她是有责任剿匪的。 孙谨言也斥责了孙夫人几句。 孙夫人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给楚天骄道歉后,哭诉道:“妾身带着小儿小女回晋阳老家。 五日前,路过云台山的时候,山里突然窜出来一伙流民,将我们抢了。” 孙谨言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他几十箱子的古董字画啊! 那可是他大半的身家啊! 没了,就这么没了! “我不是派了一百多人护送你们吗?那些护卫家丁呢?” “一部分人被杀了,大部分跑了,只剩下这些人了。” 孙谨言看看回来的人,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楚天骄在一旁听着,皱紧了眉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流民,流民哪有这样的战斗力。 “不是流民,是土匪。”跟着孙夫人回来的护卫说道。 护卫描述,那些人大约有两三百人,人人都有兵器,战斗力虽不及正规的军队,却至少是占山为王多日的土匪。 “他们全都蒙着面,除了为首的人,其他人都不出声。 如果不是衣衫褴褛,很多人都赤着脚,并且打斗没有章法,我差点以为是军队化妆的。” 楚天骄心里突了一下。 “岂有此理,竟敢公然抢劫官眷,等本官返回甘州的途中,就顺道剿灭了他们。” 孙谨言面如死灰,同楚天骄拱手道:“多谢楚大人仗义,若是楚大人真能帮下官找回家中财物,下官必有重谢。” 他很矛盾,他既希望楚天骄真的去剿匪,帮他找回那些古董字画。 又担心若是楚天骄去剿匪,如果看到那些古董字画,会据为己有或者借此告发他贪腐。 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让楚天骄去剿匪。 两人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两句,楚天骄才再度告辞,临走时,对孙谨言说: “孙大人如今家中出了事,若是无心公务,不妨让你州府衙门中的各级官员,到荥阳客栈找我,我与他们相商灾民的安置办法。” 孙谨言敷衍了两句,答应明日再商谈。 楚天骄去了荥阳客栈,包了个院子,带着亲卫住了进去。 又派人去封丘河堤上找聂风,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到了第二日,雨停了。 久违多日的阳光,迅速蒸发着地面的水份,楚天骄走出了房间,站在客栈的小院里,沐浴在阳光中,心情一片敞亮。 江左和江右也住在这院中。 江左来报:“大人,我昨晚去孙府听了半宿墙角,那孙谨言丢的东西,可不得了,据说是价值上百万的古董字画。 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剿匪,将那些东西夺回来?” 楚天骄摇头道:“先等等,若是没消息,咱们返程的时候,再去把这窝土匪剿了。” 到了中午,凤癸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楚天骄正要出门,惊奇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凤癸和凤丁是楚天骄派去跟着陈连和邓勇回甘州的。 陈连和邓勇,陪着楚天骄一路先从南阳到了信阳,楚天骄当时带着亲卫进信阳城,准备向冯之夏借兵。 陈连和邓勇就藏在信阳城外,时刻准备着接应楚天骄。 处理完信阳的事后,他们又与楚天骄一同到了荥阳。 因为他们之前造过反,不适合在荥阳出现,楚天骄令他们先一步返回甘州了。 从荥阳返回甘州,除了从关中走外,还能途径晋州,返回甘州。 凤癸此时回来,楚天骄心里有了怀疑,不会真是她猜的那样吧? 就听凤癸说,她进了荥阳,一阵打听,才打听到楚天骄住在荥阳客栈。 楚天骄将凤癸带进了房间。 刚进屋,关上门,凤癸就急不可待的说: “大小姐,出了一事,我必须回来禀报。 我让凤丁带着陈连他们先回甘州了,您放心。” 楚天骄不动声色,手却微微的抖了一下,极力保持着平静,语气平缓的问: “你要说的,不会是你们发财了吧?” 凤癸一惊:“大小姐,你怎么猜到的?” 楚天骄的嘴唇翘了起来,扯出了一弯笑意: “嘿嘿,你家小姐我神机妙算到的。说吧,你们怎么想到要劫孙家的财物的?” 凤癸见楚天骄果然猜到了,跪了下来,抱拳请罪道: “大小姐恕罪。奴婢们自作主张了。 那日我们行至云台山,在山坡上安营休整。 邓勇的人在山下放哨,偶然发现了孙家的车队。 好几十辆大车,一百多人护送,那样子,我们立即猜到了他们肯定带了不少的财物。 陈连恨急了孙州牧,说他当初原本有资格继续科考的,就是看透了孙谨言在豫州科考上做手脚,自知家贫没希望,才放弃了的。 邓勇和陈连都说,这孙谨言,在豫州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他来了豫州后,豫州百姓一年比一年穷,不是个好官。 此人表面清廉,实则贪婪,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这次豫州旱灾,豫南百姓是被他逼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起义造反的。 所以,他们提议干一票,抢了孙家财物,帮着大人您筹集军费。 奴婢们知道西北军的军粮短缺,大人把钱都拿去江南买粮,准备运往豫州赈济灾民了。 下半年西北军的军饷和粮草,还没着落呢,就同意了他们提议。 于是……” 听完凤癸的叙述,楚天骄原本还想矜持一些,无奈,实在是被这飞来横财,砸得有点绷不住了。 她起身将凤癸扶了起来,拍着凤癸的肩膀赞道: “抢得好!我正瞧那老东西不顺眼呢。哈哈,这老东西,以为将家中财物转移,就能逃过天灾。 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下可是便宜了我了!” 楚天骄只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都飘了起来,人仿佛徜徉在了一堆钱雨中,她决定,从此以后,就认财神爷做干爹了! 凤癸见楚天骄不仅不责怪她,还喜不自胜的表扬她,搓着手傻笑,凑趣道: “大小姐,我们开箱看过了,好多宝贝呢。一定能卖不少的钱。” 楚天骄想到江左说那些东西价值百万两,兴奋得在屋里一边转悠,一边盘算: “我正愁下半年打仗的钱从哪出,这下,齐活了!” 让凤癸先去休息,楚天骄对着屋里的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将满脸的喜色压下去后,才踱出了房间。 她准备上州牧府去找孙谨言要安置灾民的方略。 嘿嘿,她真怕自己在孙谨言面前,会控制不住笑出声啊! 第487章 坟头上扭秧歌 楚天骄到了州牧府,衙役说孙谨言病了,没有来官衙。 病了? 楚天骄猜孙谨言一定是肉疼那些被抢的财物,受打击过重,不想理事。 她决定好心的去探病。 孙府离州牧府不过一条街,中间也没有什么店铺,探病总要买点伴手礼吧? 楚天骄看到路边有个油炸糖饼的摊子,买了两块糖饼,让老板打包拎在手上,就去了孙府叫门。 孙府闭门谢客。 可一扇大门如何能拦得住楚天骄? 门房又不敢打她,看着她带着几名亲卫大摇大摆的闯入,只能飞奔去报讯。 孙谨言确实病了。 但也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是郁结于心,胸闷气短,没有精神而已。 他原本就想借着生病,躲着楚天骄。 听到下人来报,说楚天骄带着人闯入了府中。 孙谨言心中郁气更甚,想说不见,但又怕楚天骄那莽夫性子,搞不好会冲到他后院来看他,那岂不是大家更尴尬? 孙谨言只得换了件方便见客的素色长袍,病恹恹的由下人搀扶着,去了前厅接待楚天骄。 楚天骄在前厅喝了一杯茶,正等得不耐烦时,看见孙谨言来了,起身迎了上去。 “孙大人,这才一日不见,何以就病了呢?看看,这脸色… 这脸色不错啊! 瞧瞧,孙大人你可比我看着更脸色红润。 哎呀,怎么比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似乎还胖了些? 这是肿了吗? 孙大人这到底是什么病?” 确实,孙谨言天天在荥阳养尊处优,就算有点郁结,脸色也比楚天骄这个风里来雨里去,辛苦劳累了大半个月的人好得多。 何况楚天骄刚发完高热,虽然吃了秦本拙开的药,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还是在咳嗽,有些头重脚轻的。 只不过因为天晴了,又得知凤癸和陈连邓勇等人劫了孙家财物,人逢喜事精神爽,才看着精神些。 孙谨言觉得楚天骄在讽刺他装病,心中暗骂:“神特么的肿了,你全家才肿了!” 他看了眼楚天骄苍白的脸色,有些心虚,只得一本正经的行礼问道: “楚大人,不知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楚天骄转身从茶几上拿起她带来的油炸糖饼,往孙谨言手上一塞道:“听闻孙大人抱恙,特来探病。 咯,我猜着孙大人肯定是为了昨日得知孙夫人被劫一事,心里苦,这才专程去买了好吃的糖饼,来送与孙大人。 孙大人尝尝,这人啊,心里苦,就要多吃点甜的,冲淡冲淡。” 孙谨言看了眼手里的糖饼,光闻味道,他就知道这是在他府外巷子里买的,三文钱两个。 他嫌弃的将糖饼,递给了一起进来的下人。 楚天骄的话,也十分的扎心,他再看楚天骄眉梢上扬,觉得楚天骄是在幸灾乐祸。 “下官还是首次见人来探病,送糖饼的。 楚大人还真是出手大方,想法清奇啊!” 楚天骄双手一摊,一副没钱的模样,解释道:“孙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的钱,都用来买粮赈济灾民了,囊中羞涩,囊中羞涩啊!” 她坐回了椅子上,脚尖情不自禁的在长袍下轻点着,脸上的笑意就如屋外刚刚放晴的天空,阳光灿烂。 楚天骄一点没觉得自己跑人家坟头上扭秧歌,有什么不对。 她一边哭着穷,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着孙谨言的那些古董字画,该如何变现成钱。 “钱大人…哦,错了,错了,一说到没钱,我这嘴就秃噜皮了,看谁都像姓钱。 孙大人,探病的事说完了,咱是不是该说说安置濮阳百姓的事了?” 孙谨言昨晚一直在心疼他的家产,哪有空想安置濮阳灾民的事。 本以为装病能蒙混过去,没想到楚天骄竟然追家里来问了。 他没好气的说:“楚大人,濮阳是我豫州的濮阳,不是甘州的濮阳,楚大人的手是否伸得太长了一点?” 这话就说得楚天骄不高兴了。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盯着孙谨言质问:“朝廷令我到豫州协助抗洪,在濮阳泄洪是我同意的。 我曾向濮阳百姓承诺,一定会安置好他们,再离开豫州。 若是孙大人你勤政爱民,我自然放心离开,将濮阳百姓交给你。 可你看看你自己,大灾时,不作为,光想着转移自家家产。 家产被劫了,又因为家事,装病不理公务,弃龙门山上一万多濮阳百姓于不顾。 正因豫州有你这样的地方官,我才不得不管。 无论豫州百姓还是甘州百姓,都是我离国的百姓。” 孙谨言也是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训斥,羞臊得满脸通红。想辩驳,却被楚天骄浑身凛冽的气势震慑,找不出辩驳的话来,恼羞成怒的吼道: “楚天骄,你以为你是谁?离国的百姓还轮不到你操心!” 楚天骄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冷笑道:“孙谨言,你别忘了,我楚家为离国镇山河,护黎民一百多年,你说我身为楚家人,有没有资格管离国百姓的事?” 孙谨言无法理解楚家人那种将山河黎民扛在肩膀上的责任感,呲牙表示着自己的不屑。 楚天骄深知夏虫不可语冰,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下令,“孙大人,麻烦你立即通知你州牧府的所有属官,去州牧府商议。 今日若是不能商议出个结果来,大家都别想好过。来人,扶孙大人去州牧府!” 楚天骄的亲卫都是令行禁止,完全不管孙谨言的抗拒,直接架着他就离开了孙家,往州牧府去。 一炷香后,楚天骄坐在了州牧府的大堂上,看着堂下的豫州官员,开始理事。 那些官员,看见孙谨言也只能站在堂下,虽满脸怒容,却不敢吭声,都跟着噤若寒蝉。 楚天骄对一名亲卫道:“你去带人来,将这州牧府给我围了。今日若不商量出个结果来,谁都不准离开!” 这些官员这才吓得纷纷开始献策。 不得不说,豫州的官员,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跟着孙谨言,已经习惯了懒政怠政,能不管的事,都不管,没有利益的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被楚天骄这么一逼,倒是给他们逼得想出了不少好办法。 楚天骄让书吏记录整理。 一直到太阳落山,一套可行的灾民安置办法,基本完善了。 楚天骄看着整理好的文书,指着下面的官吏道:“我会盯着你们行事的,做得好,我会上奏朝廷,为你们请功。做得不好,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豫州州府衙门的理政氛围,从未像今日一样迅捷高效。 一些年轻的官吏,也不是心中没有抱负,只是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丧失了初心。 被楚天骄这么一折腾,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热流,那颗当初为官的初心,蠢蠢欲动。 竟然有些人已经决定,今夜连夜处理手头分派到的任务,务必让楚大人对自己高看一眼。 那些油滑的经年老吏,则在心中盘算:以往楚家人只涉军务,不管政务。如今楚家出了楚天骄这个异类,军政一把抓,会不会是楚家要重新崛起的信号? 楚家人势大,这可是个粗壮的大腿,万万不可得罪了。 如果可能,抱紧这根大腿,可比跟着孙谨言有前途。 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楚大人敢这么夺权,必有后招。孙谨言还能否在豫州呆下去,可是说不准了。 有了这活络的心思,老吏们也积极了起来。 孙谨言恨得咬紧了后槽牙,目光在下属们之间扫来扫去,心道:“你们都给我等着,等姓楚的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488章 他竟然梦到自己驾崩了 孙谨言参楚天骄的奏折,也送到了上京,王丞相将奏折压了两天。 等到楚天骄的奏折也到了上京,王丞相才将两份奏折,一起送到了御前。 楚天骄在奏折中说明了濮阳泄洪缘由,同时参了孙谨言在大灾期间,不作为之过。 御书房内,墙角堆着冰山,虽然是在大夏天,却清凉无比。 皇帝陆云奎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张国字脸上,皮肤有些蜡黄,眼睑浮肿,就连胡子,都出现了灰白色。 自王皇后去世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陆云奎像是衰老了许多。 他强撑着坐直身子,看完了王丞相带来的两封奏折。 这两封奏折的内容,南辕北辙。 陆云奎近日来因为睡眠不好,时常头疼,看了后,更头疼了。 他精力不济,让太子陆元清跟着一起理政。 他将奏折丢到御案上,点了点后,对陆元清说:“太子,这两份奏折的内容,你看看,你说这俩人,谁说的在理?” 陆元清穿着金黄色的太子常服,头戴蛟龙戏珠金冠,略显圆润的脸庞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不知是他刻意模仿,还是因为陆元清与先太子,本就是一母同胞兄弟。 如今的他,与先太子越来越像了。 陆元清上前拿起两份奏折,笔直的站在御前,双手捧着奏折,一目十行的阅读了起来。 当看到楚天骄的奏折中直来直去的用语时,他的唇角微微的勾了勾。 看完之后,陆元清合上奏折,奉还给皇帝。 他躬身回禀道:“父皇,儿臣不在当地,无法仅凭两人的说辞,去判断谁是谁非。 但儿臣听闻,李公公刚从豫州宣旨回来,不如找他来问问,豫州的真实情况。” 风尘仆仆的李凤年,刚刚沐浴更衣完,就被叫到了御书房。 李凤年也是伺候了陆云奎几十年的老太监了,了解陆云奎多疑的性格。 他有心偏帮楚天骄,却只将他在荥阳和封丘大堤上见到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此时,朝廷还不知道豫州的暴雨已经停了,陆云奎心忧的问道:“大河水真的快漫过堤岸了?” 李凤年躬身回道:“回禀陛下,确实快漫过了,老奴怕回来后,陛下会亲自过问,特意在河堤边看了一下,差点就被浪头卷进河里。 并且,老奴刚回荥阳,就听说楚大人被浪头卷进了水里。 幸好楚大人武艺超群,福大命大,被冲了一段后,自己爬上了岸。” 李凤年说的是楚天骄遇刺掉大河里的事。 因为那刺客是混进李凤年的侍卫队伍里行刺的,江左江右找到李凤年查问时,带了楚天骄的话给李凤年。 楚天骄相信李凤年不会行刺自己,这事如果他怕担责,可以私下里帮楚天骄查,不用公开上报。 李凤年承了楚天骄的人情,更是卖力的想帮楚天骄一把。 所以把楚天骄落水的事,作为洪水过大的佐证,说了出来。 陆云奎听说楚天骄遇险,对她的怀疑少了几分。 陆元清适时的表达了惊叹:“楚妹妹这也太拼命了,她一个从一品的大将军,竟然亲自上河堤搬运沙袋?” 李凤年颔首:“启禀殿下,确实如此。楚大人自带着曲州军到了豫北后,就直接奔赴了河堤上。 她带着两万曲州军,昼夜不停地搬运沙袋石块,加固河堤。 此事豫北的百姓和所有的河工,都可以作证。” 陆云奎还不死心,问道:“那孙谨言在做什么?” 李公公不会直接诋毁孙谨言,只回道:“老奴不知孙大人在做什么,老奴前去宣旨的时候,孙大人是在州牧府接的圣旨。” 这时,王丞相往前凑了凑,将甘州旱灾,楚天骄做的预防工作,兴建水渠的事,旧事重提了一遍。 王丞相道:“相比起甘州,豫州是微臣派人下去巡查,才得知豫州其实也有旱灾的。” 陆云奎闻言,已经认定了两份奏折的真假。 他将孙谨言的奏折一摔,大骂道:“老东西,自己不干事,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立即下旨,将孙谨言就地撤职,将他贬到濮阳去做县令。 让楚天骄暂代豫州州牧一职,等待朝廷新派的豫州州牧到任时,再回甘州。 对了,她跑豫州去了,甘州如今情况如何?” 王丞相汇报道:“小儿在甘州的武胜县任县令,据他来家书说,甘州虽然受旱灾严重,但因楚大人提前预防,又发动甘州富户捐款,甘州百姓生活一切如常。 不仅如此,楚大人还帮着关中,安置了五万关中灾民。” 陆云奎听完,沉思良久。 他是知道甘州穷困的,没想到这一次甘州不仅没问朝廷要赈灾粮,还帮着安置了关中灾民。 陆云奎这两年,最怕的就是官员伸手问他要钱要粮,像楚天骄这样能帮着朝廷解决问题的官,陆云奎还是喜欢的。 他感叹道:“楚家这大丫头,真不简单。以前以为她就会打仗,没想到,理政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了,是个女子!” 陆元清与楚天骄交好,笑着附和道:“楚妹妹虽然是个女子,却能在父皇手下有些作为,这正巧说明了父皇不拘一格用人才,胸襟广阔。 儿臣如今才知道,自己跟父皇的差距,还有十万八千里。 儿臣以后定用心向父皇学习这用人之道。” 陆云奎看着陆元清满眼的濡慕之情,心中熨帖,得意洋洋起来,当即想在儿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不拘一格的用人之道。 “朕记得楚家大丫头那甘州的州牧,也是暂代的? 不如就将这暂代二字去掉,让她处理好豫州的事后,安心的当这个甘州州牧吧。” 王丞相早有此意。 他统领各州州牧,甘州确实是政绩斐然,他也希望楚天骄能继续做这个州牧。 陆元清现在已经是太子了,离国的朝政越稳,对陆元清顺利继承皇位,越有利。 若要限制楚家的权势,大可以等陆元清坐稳皇位后,再商议。 王丞相提起了拖欠西北军粮饷的事。 陆云奎觉得头疼,朝廷拿不出钱粮来养兵,他能怎么办? 他烦躁的一挥手道:“楚家大丫头既然那么能干,就让她自行筹粮吧!” 王丞相当下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啊! 甘州才受了灾,楚大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凑齐西北军半年的粮食啊! 若是引起军中哗变,那可就出大事了。” 陆云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突突。 最近,他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挤压他的大脑。 偶尔夜里,还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他竟然梦到自己驾崩了,灵魂被禁锢在太庙的画像里,每天挨祖宗们的骂。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第489章 你良心不会痛吗? 陆云奎让随侍的太监取了清心提神的药膏来,贴在头上。 这药膏是王老太医给他特制的,白色的纱布中间,一团黑呼呼的药膏。 陆云奎在太阳穴两边各贴了一张,一股清凉之意透入脑门,他觉得清爽了许多。 他现在的形象有点滑稽,不过也没人敢嘲笑他,他自己也不甚在意。 缓了半响,他才有气无力的问王丞相: “依丞相之言,该当如何?户部已经多次说了,实在是调不出粮食来了。 我让裁军,楚戈那老犟驴又危言耸听,说下半年西戎必会犯境,你让我上哪去给你变出粮食? 西北军都是他们楚家人在管着,楚天骄为西北军筹粮,一定会尽心尽责。 出了事,也是他们楚家人担着!” 王丞相实在没想到皇帝如此无赖。 这是要将西北军的粮饷,这个沉重的负担,都甩给楚家啊! 这是你陆家的江山,又不是人家楚家的江山。 仗你让楚家人打,连粮草你也让楚家人出? 然后你舒坦的在皇宫做皇帝,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连陆元清,也觉得他父皇这么做,太过分了点。 他想帮楚家说说话,可他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王丞相看皇帝态度坚决,只得为楚家多争取点权利,提议道: “臣理解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也请陛下考虑一下,楚大人面临的,是跟陛下同样的困境。 既然如此,臣提议,不如将楚戈和楚炎管辖的甘陕道和西北道合并,甘州、关中、晋州、豫州以及朔方等地,统称为西北道,楚戈继续担任西北道总督,楚炎为副总督。 楚天骄担任西北道督粮使,兼任甘州州牧及关中、晋州、豫州三地刺史,有监督和插手当地政务之权。 如此,楚大人才有足够的地方,可以想办法筹粮啊!” 陆云奎一琢磨,这办法好。 西北道和甘陕道总督,本来就是楚戈和楚炎两兄弟担任,让他们自己的地盘合并了,也就增加了个豫州。 豫州本就穷,又刚受了大灾,是个烂摊子,给他们就是。 让楚天骄担任督粮使,不过是将他刚才的旨意,具体化为官职,也没问题。 只是让楚天骄兼任三州刺史,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他刚想反驳这一条,陆元清已经先笑了起来,附和王丞相道:“舅舅这个想法妙啊! 咱们离国本没有刺史一职。 可限定刺史只有监督官员和查收税务之权,正好让楚妹妹去盯着那些州牧干活。” 陆云奎一想,对啊,刺史又不是州牧,可以只给楚天骄监督官员和收税的权利。 那些州牧,资历和年龄都比她大,还能被她给夺权了去? 不过是给她个名头,好让她在这几个地方筹粮而已。 等西北军的粮食解决了,再想办法给她撤了就是了。 皇帝还怕离阳侯有意见,叫太监去宣了离阳侯来商量。 离阳侯楚戈,龙行虎步的赶到宫里,一身红色官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向皇帝行礼后,就脚跟不停地往那冰山的方向挪,厚厚的巴掌拿着玉板当蒲扇,悄咪咪的扇着风。 皇帝看见了,但是正有求于楚家,不好斥责他失仪。 只心道楚戈这个莽夫,似乎如今越来越没以前好糊弄了,得想个法子,让他同意了用四州赋税,抵了西北军粮饷的安排。 陆云奎给王丞相使了个眼色。 王丞相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其实有点缺德。 那四个州,看着大,但上半年的赋税,朝廷已经征完了。 下半年,四州中有三州受过灾,也甭想征上来赋税了。 说不一定,朝廷原本还该倒贴赈灾粮的。 如今,却要用这四个州,当甜头甩给楚家人,让他们自行筹措西北军的军粮,这不是坑人吗? 提议是他想出来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离阳侯解释了。 离阳侯听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楚家一直以来,只参与离国的军务。 皇帝突然将四个州的税收,甩给他闺女,他觉得这是个陷阱,然后仔细一琢磨,就琢磨透了皇帝的想法。 不过,皇帝以为的陷阱,离阳侯却觉得未必真是个陷阱。 他整天在朝廷上,已经知道朝廷根本拿不出粮饷来给西北军了。 有了这四个州,特别是四州之中,还包含了未受灾的晋州,以他闺女的能耐,或许能想出办法来筹粮。 权衡之下,离阳侯觉得这事可以干,但必须表现得非常难以接受。 想明白后,离阳侯当即开始跳脚,冲着王丞相怒喝:“好你个老王,你这是专冲着我们楚家人坑啊! 你摸摸你的良心,是喂了狗了吗? 那四个州,你都收不上钱粮来,你让我闺女一个小孩子,怎么收粮食?” 王丞相不知离阳侯这是佯怒,怕真把他惹急了,忙好言相劝,力陈朝廷也是没办法了。 离阳侯大有撒泼打滚之势,还跪在地上向皇帝哭诉: “陛下啊,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闺女一个孩子啊! 她虽然领了从一品的军衔,但那也是她在临海之战中,用命换来的啊!” 皇帝被他哭得头晕,忙哄着他道: “只要你家大丫头能将西北军的粮饷解决了,朕现在就下旨,升她为正一品武胜大将军,领西北道督粮使,甘州州牧及三州刺史。赐她在西北道,有先斩后奏之权。” 听到皇帝开始给好处,离阳侯心中窃喜,面上却依然一副死了爹的痛苦模样,抹着泪说: “陛下啊,光这四个州,您觉得真能找得出粮饷来吗? 如果能找得出粮饷来,朝廷为何一直拖欠西北军粮饷? 陛下既然让我闺女管着四个州的税收,以补充军饷的不足,不如陛下将蜀地,也一块儿给了吧? 臣好歹听说,蜀地产粮,也紧挨着甘州,说不一定还能接济接济像甘州、豫州和关中这些穷地方。” 陆云奎觉得离阳侯在狮子大开口。 谁都知道蜀地是天府之国,产粮大省,皇帝如何肯将蜀地的税收和粮食,给西北军? 王丞相见离阳侯哭得惨,也有些同情楚家的遭遇。 身为武将之家,不仅要抛头颅洒热血,连军饷粮草都要自筹。 他更内疚自己本来是想帮楚家多争取点权益,结果弄巧成拙了,给了四个没啥油水的州,楚家可能还要倒贴。 王丞相为了弥补内疚,上前一步悄悄提醒皇帝道:“为了征粮,蜀州的税,已经收到年底了。” 皇帝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蜀州的税,已经征到年底了。 楚天骄若是还想找蜀地征税征粮,就只能盘剥百姓加税。 如今的赋税已经很重了,连皇帝自己都不敢再加税。 楚家在百姓中的名声太好,正好让楚天骄去顶了这横征暴敛的恶名。 他眉毛聚拢,眼皮半阖,静静思忖着: “以前都是朕当恶人,去向百姓伸手征钱征粮,供养你们西北军打仗。 好名声却被你们楚家人得了去。 现在,正好倒过来,你们自己去向百姓伸手,看百姓们还夸不夸你们! 事后若是百姓因此起义,正好将楚天骄降职或问罪,以泄民愤。 这样钱粮也收上来了,权也收回来了。” 楚天骄在豫州忙着安置濮阳的灾民,尚不知道皇帝为了甩锅西北军军饷的负担,正准备算计她。 第490章 你得学着弄权了 随着天晴,大河水位不断下降,聂风说,这一次,除了濮阳泄洪,其他地方的大堤,都保住了。 这与楚天骄所知的前世的情况,完全不同。 前世豫州和下游的冀州,都遭受了大河决堤,水患肆虐,淹死在洪水中的百姓,数以万计。 这一次,除了几名河工不慎被浪头卷入河中,就连泄洪的濮阳,都没有百姓死在洪水中。 濮阳河段,大河改道,原来的河床裸露了出来。 聂风说,现今气温高,阳光炙热,原来的河床,和一些被冲毁的田地,再过几天就会被蒸腾干水份。 这些地方,楚天骄下令官吏重新丈量,按照统计的灾民的户数,将田地分发到濮阳百姓的手中。 结果算下来,百姓们能分到的地,远多于他们原来的地。 百姓们喜气洋洋,唯有一人,气急败坏。 崔茂冲到临时搭建起来的濮阳县衙,抓着杜宁舟的衣襟咆哮:“我的地呢?他们分的,都是我的地!” 被楚天骄派来给杜宁舟撑腰的子辰,往崔茂的身边一站,浑身凉气嗖嗖直冒,崔茂看了眼子辰腰间别的剑,松开了杜宁舟的衣襟。 杜宁舟这才喘过气来,冲着子辰感激的一笑,而后对崔茂说:“崔大人,您的地,许多都在新河道的覆盖范围内,这是天灾,你也不能指望朝廷补给你吧?” 崔茂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看热闹的那些灾民问:“那他们的地被新河道占了,为什么就能补?” 杜宁舟解释道:“楚大人说,那是因为崔老爷您不缺那几亩地,但是他们,没了那几亩地,就没法活下去。 崔老爷若是有异议,不如去找楚大人说吧?” 崔茂才不敢去找楚天骄。 他可听说了,楚天骄正在跟孙谨言打擂台,他怕被误伤。 这事,还不如等孙谨言赢了后,找孙谨言将地补回给自己。 可惜,崔茂不知道,他们崔家在豫州扶持的孙谨言,就快歇菜了。 上京城的御书房中,因离阳侯提出要蜀州的财税,皇帝最初不同意,后得知蜀州的税都收到年底了,想出了推楚天骄出去加税的毒计。 陆云奎貌似满足了离阳侯的要求,拍案定夺道:“好,朕就将蜀州,也并入西北道,楚天骄兼任四州刺史。” 在等待皇帝下决定的时候,离阳侯依然跪在地上,只不过屁股已经落在了双腿上。 他头耷拉着,仿佛很沮丧,实则一直在抠地砖上刷的金箔。 “哼,果然我闺女说得对,陆家就没啥好东西,我楚家为国尽忠百年,这份忠心,真的是喂了狗了! 你自己住在镶金嵌玉的皇宫里,吃的是玉盘珍馐,凉了烧银丝碳,热了堆冰山。 我楚家人餐风饮露,驻守边疆,刀山火海,上阵杀敌。 到头来,你们陆家人却时时刻刻,不忘算计我们。 老子以前没想那么多,一直秉承家训,绝不拥兵自重,挟势弄权,结果被你搞得处处掣肘,差点将家底掏光。 如今,老子不伺候了! 这江山,你陆家人坐不坐得稳,将来我楚家人说了算!” 离阳侯早就被皇帝伤透了心,也对如今离国的朝政腐朽失望了。 武将都不爱玩弄权术,宁肯直来直去。 可楚天骄对离阳侯说过,如今的陆家人是没有能力和气魄,将离国政务的积弊根除的,继续如此下去,离国必亡。 若不想亡国,楚家人只有争夺更多更大的话语权,陆家人保不住的江山社稷,楚家人来保。 皇帝和离阳侯两人,各怀心事,在王丞相的斡旋下,离阳侯要够了好处,这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谢恩。 看着离阳侯一副吃瘪的模样,皇帝心里一阵松快。 陆云奎用眼神去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太子陆元清。 看陆元清完全一脸懵逼的模样,他决定等离阳侯和王丞相都走了后,好好的给儿子讲讲,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一定要让儿子明白,有时候,给臣子一些虚名,就如给驴跟前挂一个苹果一样,让他们不停地跑,却吃不到。 皇权在上,这些虚名官职,皇帝可以随时给也能随时收回,要善于运用。 皇帝怕迟则生变,都没将这事拿到朝堂上去廷议,就直接下旨了。 反正有王丞相和离阳侯这两位军政一把手同意了,这事就算定了。 走出皇宫时,离阳侯还黑着脸啐王丞相:“老王,你不厚道!我闺女也算你的晚辈了,你这么把她当驴使,你良心不痛吗?” 王丞相好言哄道:“我哪敢,我是真欣赏你家大丫头的能力,若是这离国的官员,都像你闺女一样,我这丞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回到离阳侯府后,楚戈去了楚老夫人的上房。 楚烨和楚晟兄弟二人也都在,离阳侯这才将刚才皇帝的决定说了。 “哈哈哈,皇帝和老王以为是在坑我们楚家。 也算坑吧! 可他们就算不给咱们粮,西戎人来了,咱们还是得打仗。 那五个州,他们收不上税来,就甩给我们,冲抵西北军的军粮。 他们不知道,他们收不上来,不代表我闺女收不上来。” 楚老夫人微微颔首,吩咐旁边的李嬷嬷,“今儿的炭烤猪脑,就不用上了吧!” 离阳侯表情皲裂,不敢置信的问:“娘,你今儿又准备了猪脑?” 楚老夫人啐道:“猪脑怎么了?若不是我一直逼着你们吃猪脑,你今日在宫里,能那般活络? 若是以前,你是不是又要给皇帝进言,他如此做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你那么说,皇帝会听你的吗? 你看,让你们多吃猪脑,还是有用的。” 楚家三兄弟纷纷抬头望天,满脸的绝望。 他们娘对于猪脑的执着,那真的是过不去了! “娘,其实跟猪脑真没多大关系,儿子这是想法变了。 以前,咱楚家人只想做忠臣良将,后来骄儿给我摆事实讲道理,让我明白了,一味的尽忠,是没用的。 若是皇帝不贤明,与其对他忠心,不如跟他斗智斗勇。 只要咱们楚家人保护黎民百姓的初心不变,做奸臣又何妨?” 楚老夫人今日穿了件孔雀蓝刺绣褂子,头上只简单的簪了支金镶玉祥云簪,面色红润,原本她半靠在榻上,听完离阳侯的话后,坐直了起来,挥了挥手,让楚晟出去将廊下的丫鬟婆子都挥退。 等楚晟回来,楚老夫人才道:“大儿,你说得在理,我常常想起骄儿那个梦。 咱们楚家,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到国破家亡的那一步。 娘不赞成你弄权,但是从今以后,你必须学着弄权了。 只有你在朝堂上顶着压力,骄儿才能放开手脚布局。” 离阳侯点头称是。 第491章 一碗毒鸡汤 楚老夫人好久没有看见大孙女了,心中想念。 又听说皇帝将那么重的担子,压在了楚天骄的肩膀上,心疼起大孙女来: “大儿啊,咱们骄骄儿才十六岁,就算再有能耐,也是个孩子。 这下子,她如何忙得过来? 你得想想办法,给她多派些人手过去。” 楚烨是除了楚天骄外,楚家唯一的文官。 他深知政务比军务更复杂,也担心大侄女会忙不过来。 可惜,楚家在军中不缺人,但善于理政的人手,那是真的没有什么。 他抬头正巧看见正坐在一旁椅子上摇着扇子,翘着二郎腿,事不关己般看热闹的楚晟,心中一动。 “确实必须派人去帮帮大侄女。 老三,咱家上京的生意,也都上了正路,我可以帮你盯着。 我看你也去西北,帮大侄女把四州的财税,都管起来吧?” 楚晟也是可以荫蒙出仕的,只是当初楚家受皇帝猜疑,已经有一个楚烨弃武从文,混进了兵部,楚晟自小体弱,不能从军,只能从文,就不好再让楚晟出仕了。 否则楚家四子,两文两武,皇帝该琢磨楚家的用心了。 加上朝廷历年拖欠军饷,楚家必须留个人出来搞钱。 离阳侯每次战后的那些战利品,也都需要人处理。 楚晟才一直没有出仕。 听到楚烨提议后,楚老夫人和离阳侯,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晟的身上。 楚晟今年也有二十九岁了,他一直觉得今日的家庭会议,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存在。 突然听到楚烨提到他,顿时不自信起来。 楚晟挠着头问道:“二哥,我行吗?” 楚烨很有二哥的派头,拍了拍楚晟的肩膀,一碗毒鸡汤喂到了他嘴里:“大侄女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行,你快三十的人了,为什么不行? 只要你自己觉得自己行,那你就行!” 楚晟是楚家四兄弟里,身体最单薄的一个,被楚烨一巴掌拍得,肩头矮了一下,精神却为之一振。 他又抬头去瞅离阳侯。 离阳侯看着楚晟学着上京城那些纨绔子弟般,在发髻间簪了一朵花,就有些嫌弃。 习惯性的想斥责两句,又憋了回去,板着一张脸挤出一句话:“我看行。” 都说长兄如父,楚晟还是很怕他大哥的。 听到连他大哥都觉得他行,楚晟这才彻底的情绪高涨了起来。 他举着拳头用力一挥道:“既然大哥二哥都说我行,那我就行!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帮到大侄女的。” 那满满的中二气质,让屋里其他三人,不忍直视。 楚老夫人深觉这三儿子,是被耽误了。 因为自小体弱一些,楚晟自己也不爱习武,楚老夫人又有私心,不想儿子们都上战场,总想留一个在身边,结果如今,这三儿竟然看着比小儿子,显得还幼稚一些。 不过,若是让他去帮楚天骄管着财政税收,这些跟钱打交道的事,楚老夫人觉得楚晟还是可以胜任的。 “三儿,那你就去西北吧!咱们楚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总不能看着你大侄女起早贪黑,自己却在上京安逸享乐吧?” 楚晟被说得有些脸红,凑到楚老夫人的榻前,佯怒道: “娘,您别那么偏心,我啥时候安逸享乐了?我这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离阳侯思忖后道:“你先别急着出发,我这几日去找老王再闹腾闹腾,帮你要个官职,你也好名正言顺的去西北。” 想了想后,离阳侯还是觉得自家闺女压力太大,对楚老夫人说: “娘,我怕是也不能总呆在上京了。 我预计最迟秋收后,西戎人就可能会动。 我准备先去五州之地,巡视一番军务,再回阳关。 晋州多富商,这次又没怎么受灾,我看,骄儿一定会在晋州征粮。 我得去给我闺女撑撑腰。” 楚老夫人眼看着儿子们都要离开了,心里有些酸楚,却没有流露出来,颔首道: “应该的,你也在上京休整快一年了,该回西北了。上京有我和你二弟撑着,你不用担心。” 谁知,到了晚膳时,王星然听到了离阳侯和楚晟,都要去西北,也可怜巴巴的瞅着楚老夫人撒娇: “祖母,我想跟着爹和三叔一起去西北。” 楚老夫人立即反对:“胡闹,你还怀着身孕,这怎么行?” 王星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小狗一般水灵水灵的望着楚老夫人,拉着楚老夫人的衣袖摇晃: “祖母,我如今出三个月了,大夫都说胎儿很稳了。 我若是去了西北,有何神医在那,即使生产,也更安全。 祖母,我想骄骄了。” 楚老夫人也知道王星然和楚珉宇是新婚夫妻,王星然刚怀孕,小两口就分别了。 她觉得王星然说想楚天骄了,是借口,其实是想楚珉宇了。 都是当过军人家眷的人,楚老夫人理解那种感受。 楚老夫人的态度不禁松动了些。 其实,王星然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想楚天骄了。 听到楚天骄在西北干得风生水起,当真是把她们当初成立青松社时说的“女子文可安邦定国,武能上阵杀敌”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 王星然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让她一直呆在上京,她如何呆得住? 好不容易这一次公公和三叔都要去西北,她觉得这是个机会。 王星然趁热打铁,保证自己一路都会注意安全,并且随行带上可靠的大夫,楚老夫人终于还是点头了。 楚家人在家商议对策,皇帝合并西北道五州的消息,也传到叶府。 叶林轩震惊。 皇帝竟然都没有宣他进宫,也未廷议,就下了圣旨,这让叶林轩很是难受。 他知道前两日孙谨言上了折子参楚天骄,他也收到了孙谨言的私信。 当看到信里莫名其妙的只画了一只乌龟时,叶林轩并未觉得这是孙谨言在骂他。 他猜,孙谨言预料到了此事凶险,豫州一定发生了什么情况,让孙谨言不敢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他明哲保身。 不得不说,文官的想法,就是复杂。 其实那乌龟,不过是江右的信手涂鸦,就是为了骂他是一只老乌龟。 叶林轩想到自己多次在朝堂上为孙谨言说话,又不知道孙谨言到底惹了多大的祸,也怕惹祸上身,只得谨慎小心。 第492章 离国实在太穷了 几天后,楚天骄在荥阳的州牧府与孙谨言一起接到了圣旨。 孙谨言听到圣旨上,将他的官位从二品的州牧,一撸到底为了七品濮阳县令,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天骄也不敢相信,皇帝竟然将她的官职,升到了正一品,还给了那么多的官衔。 等听到圣旨中说,让她以五州财税,准时供应西北军粮饷时,楚天骄才明白皇帝如此大方的目的。 当她收到由户部转交的五州财税收缴记录时,心里觉得堵得慌。 呵呵,能收税的地方,你们都收到年底了。剩下的地方,又受了灾,不但收不上税来,还得倒贴安置粮。 皇帝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这次来传旨的,还是李凤年,这是他自己争取到的机会。 他要当面跟楚天骄说说刺客的事。 分别宣完圣旨后,李凤年蹲下身,拍了拍孙谨言的脸颊,“哎,孙大人醒醒,该领旨谢恩了!” 孙谨言悠悠醒转,半天才回过神来,颓败的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罪臣孙谨言,叩谢皇恩!” 他面如死灰的站起身,拂掉官服上的尘土,双手及顶,恭恭敬敬地摘下官帽,脱下身上二品大员的官服。 他将官服整整齐齐的叠好,连同官帽,放入托盘里,交还给李凤年。 李凤年心里有些瞧不起孙谨言如此做作。 “孙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这官服稍后再缴回无妨。” 孙谨言惨淡一笑,“下官从正二品地方大员,降为七品知县,怎敢再穿着这身官服?” 离国曾经确实有官员被撤职,交回官服的规定。 但后来因为朝廷的经费紧张,吏部任职官员时,除第一次出仕的官服外,已经不再发放官服。 这些官服都是官员自己花钱做的,所以免职时也不会要求官员缴回。 孙谨言此举,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见李凤年不接,孙谨言又将官服怼到了楚天骄的手上。 “楚大人,既然圣旨上说,由您暂代老夫职位,那就由你收下吧!” 楚天骄给推了回去,不咸不淡的说:“孙大人还是自己留个念想吧!” 孙谨言说:“老夫心里有个疑问,想问楚大人,不知楚大人可否告知老夫? 老夫何时曾经得罪过楚大人,楚大人要专程跑到豫州来,害我前程?” “孙大人你想多了,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孙大人,也半点没有害孙大人之心。 孙大人至今还不明白吗? 你之所以被贬官,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 若是平时,也许你能靠着趋炎附势,奉迎上官,保住官位。 但大灾当前,你的不作为,差点害惨了豫州百姓。 你没得罪我,你得罪的是几十万豫州百姓。” 孙瑾言直到离开州牧府的时候,也不像是认同楚天骄的话的样子。 楚天骄也并不抱希望,能够唤醒孙谨言的良知。 离国的官场已经腐坏多年。 在孙谨言这种官场老油子看来,像楚天骄这种一心为民的想法才是异类。 如今这州牧府,暂时楚天骄才是主人。 她要与李凤年单独谈谈,挥退了其他下人。 “恭喜郡主高升!” 李凤年满脸堆笑,他以前曾经伺候过宫里的李太妃,而陆钰小时候在宫里,就是由李太妃养着的。 李凤年是看着楚天骄自小长大的。 以前楚天骄经常跟着陆钰王庭他们进宫淘气,李凤年真的是想不到,曾经的小霸王如今竟然成长为一品大员了。 “李公公若是下次有机会到甘州传旨,你一定要来。 阿玉也在甘州,到时候让他好好的陪着你,在甘州松散松散。” “老奴卑贱之人,哪敢让世子陪我?倒是世子上次从南宁回来,还记得给老奴带了南宁的特产。 老奴知道世子心里还记得我,已经感激涕零了。” “李公公,陛下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旨意,您可知道?” 李凤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郡主,这是太子殿下让我带给你的。” 楚天骄至今还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她没想到陆元清居然会主动给她写信。 楚天骄拆开信看完,大致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陆元清在信里勉励了楚天骄一番。 楚天骄笑道:“他现在倒是挺有太子模样的了。” 将信收好后,李凤年又将那日他在御书房被皇帝叫去询问的事,复述了一遍。 楚天骄感激李凤年的仗义执言。 “郡主,老奴该死,竟然让刺客混进了来宣旨的侍卫队里。 老奴返程的途中就查看了,队伍中确实少了一人。 那人的身世平常,但老奴从他交往的人下手,打听到他经常去的一家店铺。 老奴顺藤摸瓜,想了个由头,雇人去那家店铺闹事,发现了一些蹊跷。 那家店铺有东夷客商进出。” 李凤年说出了那家店铺的名字。 楚天骄突然想起了橘子庄的暗线,曾经汇报过,叶汀兰的娘苏湘云经常出入这家店铺。 楚天娇早就猜到了,苏湘云是东夷暗探。 曾经派橘子庄暗探盯紧她,准备将来对付叶林轩时好用。 倒是没想到,苏湘云竟然让人来暗杀自己,橘子庄的暗探还没有发现。 “李公公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经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两人闲谈中,李凤年向楚天骄透露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 “老奴虽然如今不在御前当值,却知道陛下如今夜夜闹腾得紧,前几日还请了安国寺的高僧渺音大师进宫念经。 又下旨意让工部修缮太庙,太庙的供奉,也翻了一倍。” 楚天骄心中一动。 按照前世的轨迹,陆云奎会在年底驾崩,此时生病倒是正常。 楚天骄想不明白,他现在去折腾太庙,究竟是为何? 祖宗们基本上都已经回来了,应该也不会有谁给他托梦吧? 楚天骄安排了李凤年到后衙休息。 这州牧府的后衙本身是有住宿的地方的。 孙谨言在外面建有府邸,并未住在州府后宅。 楚天骄当下让人去收拾出来,她自己也从荥阳客栈搬到了州府后宅居住。 不过按道理朝廷,应该不日就会新的豫州州牧来接管。 楚天骄可以在荥阳新修一座刺史府,费用应该是由豫州财税负担。 楚天骄看到豫州如今的情形,怎么可能再去糜废财力新修府邸? 实在不行,她就决定在这州牧府里暂时挤挤了。 “离国实在太穷了,看来,老天都给我机会,让我必须动那些世家大族,改革税制了。” 楚天骄自从当了甘州州牧后,就深知离国越来越穷的根源,在于税制上。 但要动税制,就必定会动世家大族的既得利益,这一点,皇帝都不敢动。 楚天骄想动,苦于无权动。 现在皇帝既然封了她一州州牧,四州刺史,并给了她这五州的财税权,皇帝以为楚天骄会在现有税制上,继续盘剥百姓。 可楚天骄想的,却是在这五州中试点,改革税制,对世家下手。 只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楚天骄必须徐徐图之,思忖一个万全之策。 第493章 赶情在这等着自己呢? 楚天骄的升职,不仅在朝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豫州,无论官吏还是百姓,都震惊不已。 州府衙门那些官吏,在安置濮阳百姓一事上,已经与楚天骄打过交道了。 他们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脑抽,一味的跟着孙谨言对抗。 那些年轻的官吏,经过几天的接触,不少人反而更喜欢楚天骄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 当下就有人抱着卷宗,开始翻找手头是否有积压的公务,赶紧的处理起来,生怕被楚天骄抓到错处。 这其中,有个人比较晕,那就是原本的濮阳县令杜宁舟。 皇帝下旨,让孙谨言从豫州州牧,降职做了濮阳县令,却没有说怎么安排他这个原本的濮阳县令。 他只得跑到州牧府去问楚天骄。 楚天骄觉得杜宁舟这人还不错,问他道:“杜大人,你可熟悉历朝历代的税制?” 杜宁舟是科举出身,历朝历代的税制,是科举时的必考内容,杜宁舟自然熟悉。 “下官说不上精通,但是对历朝历代的税制,还是清楚的。” 楚天骄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拟定税制改革的方略,杜宁舟出身寒门,不会偏袒世家,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楚天骄问道:“杜大人可愿委屈在我刺史衙门,做一名六品度支郎?” 杜宁舟早就存了跟着楚天骄的心思,听完楚天骄的提议后狂喜。 他原本是七品知县,做六品度支郎,还升了一级,关键是,以后跟着楚天骄,可以真的为百姓做些实事,还可以…… 杜宁舟当下作揖:“多谢楚大人提携之恩,下官愿意。” 朝廷既然让楚天骄担任四州刺史,按理就应该给她配备相应的属官。 楚天骄可不愿意让吏部给她指派,她写了折子上报朝廷,推荐了杜宁舟,并且申明刺史属官,她会亲自挑选。 楚天骄心目中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写了信先去征求意见。 豫州的百姓,更是欢欣鼓舞,不少人上街相拥而泣,“听说了吗?姓孙的被楚大人告倒了,以后楚大人就是我们豫州州牧了!” “不对,楚大人只是暂代,听说过几日朝廷还会派人来担任州牧。” “那楚大人也是我们豫州的刺史,只要她是我们豫州的官,就不会不管我们的死活。” 百姓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即使大灾后,百废待兴,他们也觉得楚天骄一定会带领他们,找到活路的。 与之相反的是豫州的大户,就不那么愉快了。 崔茂原本刚专程跑回族里找崔江南说补田的事。 二人是堂兄弟,崔茂直接闯进了崔江南的书房。 “九哥,楚天骄太气人了,濮阳泄洪的时候,我慷慨解囊,贡献了两万石的粮食支援她,结果如今,她翻脸不认人,补给那些贱民田地,却不补我的田地。” 正巧这时崔家安插在州牧府的人,送来讯息,将李凤年宣旨的内容,传到了崔家。 崔江南看完传讯人送来的密函后,神情凝重,半阖着眼皮,手指敲击着桌面,让一旁的崔茂等得焦急,问道:“九哥,出什么事了?” 崔江南醒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十三弟,你也不用想着找楚天骄算账了,她不来崔家找我们麻烦,咱们就该烧高香了!” 说完,崔江南将密函递给了崔茂。 崔茂看后大惊:“怎么可能?西北道督粮使?甘州州牧还好说,她本来就是。朝廷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兼任四州刺史?朝廷又不缺文官!” 崔江南眼皮抬起,瞅着崔茂的眼神,带着无奈,“十三弟,你动动脑子吧!我朝啥时候有刺史一职了?这个职位,在前朝相当于州牧。但在我朝,楚天骄是唯一一位刺史,这官职,就是为了她定制的。别人? 别人又不用为西北军筹粮,陛下何必多此一举封别人刺史?” 崔茂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将密函还给崔江南,找了张椅子坐下喝茶。 “九哥,看朝廷的意思,会另外派州牧来,这州牧的人选,你可得写信给京中,让老七活动活动,可别给咱豫州派个轴人来。” 崔江南颔首,“这是自然。” 崔江南给楚天骄下了几次帖子,楚天骄都没有空到崔家,这一次,崔江南决定亲自前去拜访。 “九哥,一个小丫头,哪用得找你出面,我去吧?”崔茂提议。 崔江南看了眼崔茂,微微摇头,“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还是我去亲自走一趟吧。” 楚天骄听亲卫来报,凤甲押运着大量的粮食,到了州牧府门前。 楚天骄飞奔而出,看见从州牧府一直到街尾拐弯,都是运粮的马车。 每辆马车旁,都有士兵把守,这些士兵,全是江南道的士兵。 “大小姐,奴婢幸不辱命,这一次从江南采购了十万石粮食回来。这些兄弟,都是薛总督的部下,一路护送我和粮车回来的。” 凤甲风尘仆仆,见到楚天骄,却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汇报道。 楚天骄挥手,招来自己的亲卫队,吩咐道:“先将粮车全部入库,通知粮曹登记好,这些都是本将奉原甘陕道总督楚炎楚大人之命,南下江南,为西北军采购的军粮。 考虑到豫州百姓受灾严重,先借给豫州灾民们用吧!” 楚天骄如此说,是为了圆之前她无旨跨境执行公务的谎。 而此次的购粮款,一部分是当初方家捐款,还有一部分,是从信阳王府搜刮到的现银。 不过,信阳王府的钱不能曝光,楚天骄只得将银子的来源,都挂在了甘州百姓名下。 赶巧此时,崔江南和崔茂二人,因这条街被粮车堵住,提前下了马车,步行刚过来,将楚天骄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他们是来拜访楚天骄的。 一路过来,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粮车,二人深觉震撼,听完楚天骄的话后,陷入了尴尬。 刚才他们还在路上议论,猜测楚天骄会在豫州如何盘剥,筹措西北军的军粮。 谁知,人家已经采购好了军粮,却要先用来接济豫州的灾民。 楚天骄还说,此次采购军粮的银子,都是甘州百姓和富户募捐的! 崔家兄弟觉得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疼。 “楚大人,在下崔氏崔江南。敢问十万石军粮,您都捐给了豫州灾民,那西北军怎么办?甘州百姓会同意吗?” “原来是崔族长,一直没得空去拜访您,抱歉了! 您问将这些粮食借给豫州灾民,甘州百姓会不会答应? 那崔族长是太小瞧我们甘州的百姓了。 都是离国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现在豫州急需,先借给豫州用,我相信同理,豫州的百姓,也不会坐视西北军缺粮的。 甘州其实也受了灾,那些购粮的银子,大部分都是甘州富户,例如富源昌方家,捐献的。 甘州有方家,咱们豫州不是有你们崔家吗?崔族长说是不是?” 崔江南开始后悔自己今天过来了。 赶情在这等着自己呢? 第494章 豫州屯田兵 崔江南被请进了州牧府,送上了贺礼。 楚天骄也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逼着崔家捐款。 等崔家兄弟离开州牧府的时候,楚天骄亲切的将崔江南送至了府外,宾主尽欢。 回家的路上,崔茂忍不住问崔江南:“楚大人看着蛮和善的,我提出补我田地的事,她竟然答应了不久就会派人,重新丈量田地。 还说该补的一定会补。 这么好说话?跟传言怎么完全不一样?” 崔江南也一肚子的疑惑。 他原以为楚天骄会逼着崔家捐钱捐粮,谁知楚天骄绝口不提,只恳求崔家,在她任职期间,看她面子,公事公办,别为难她。 难道是因为楚天骄与崔家关系不错? 想想楚天骄是崔尚的救命恩人,崔刿作为兵部尚书,又与离阳侯交好,崔江南稍稍松了一口气。 “楚大人是武将,可能行事果决一些,但本质,她也是世家子弟。 楚家又与大哥和阿刿交好,论辈分,她还是我们的晚辈,敬着点咱们,也是应该的。” 不过,崔江南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派人密切的关注着楚天骄政令的发布。 谁知,一切风平浪静。 反而豫州百姓,知道了楚天骄竟然将西北军的军粮,运到了豫州来接济灾民,轰动了。 要知道,豫州旱灾时的赈灾粮,就是朝廷截留的西北军的军粮。 如今好不容易,甘州百姓和富户,捐了钱,为西北军购粮。 因豫州灾情严重,楚大人又将军粮,先运到了豫州借给豫州灾民。 “老天爷,若是此时外敌犯境,西北军缺粮,无力还击,让西戎贼子打了进来,那咱们豫州,会遭天谴的啊!” “这粮食,必须得还给西北军。” “咱们自己都吃不饱,哪来钱粮还?” “咱们吃了西北军的粮,还不起,咱们就去参军。这样吃了,也没那么亏心。” “对,有钱的还钱,没钱的就去参军。” … 真有不少的青壮,涌到了州牧府门前问,能不能参军,他们要加入西北楚家军。 子辰将门外这情况汇报给楚天骄时问:“你料到会这样,才故意说将西北军的军粮,借给了豫州的?” 楚天骄正在查看杜宁舟为她整理的本朝税制文书,抬头道:“不这么说,难道我说这粮本来就是为了豫州灾情采购的? 我以前又不是豫州的官,为什么这么做?” 子辰撇嘴,“你就是算到了会这样,你要造势,逼着豫州上下与你一心,推进你的税制改革。” 楚天骄不耐烦的挥手:“你别在这影响杜中郎给我讲课,出去告诉那些豫州百姓,想参军可以,三日后我会在豫州开始招屯田兵,他们若愿意,到时可以去报名。” 子辰更加不解:“屯田兵?豫州哪来的地给你屯田?” 楚天骄呵呵的拿出地契,“信阳王府所有男丁死绝,信阳王府名下的二十万亩良田,分布在豫南地区,按理该收归朝廷。 如今,地契收缴回豫州刺史府。 我以这二十万亩良田为抵押,向西北军借粮十万石,有什么问题吗?” 子辰哭笑不得,“你左手押给了右手,用的还都是人家信阳王府的东西。 你也不怕信阳王从地底爬上来找你算账? 不过,朝廷整天想让西北军裁军,你又在豫州招募两万士兵,朝廷没意见?” 楚天骄翻了个白眼,“所以号称为囤田兵啊。朝廷以为我是招来种粮食的,能有什么意见?” 子辰还想问什么,被楚天骄赶了出去。 楚天骄对一直守在一旁,瞪着个迷茫的大眼睛的杜宁舟道:“杜中郎,麻烦你接着讲,杂税这一块太复杂了,那么多条目,麻烦你给我理理。” 杜宁舟这才回过神来,开始给楚天骄授课。 当晚,去翼州协助临近濮阳的那几个县迁徙灾民的陆鼎峰回来了。 如今江燕泥跟她形影不离,自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在路上,陆鼎峰就听说了皇帝对楚天骄的最新任命。 当知道皇帝这是为了抵扣西北军下半年的军粮时,陆鼎峰勃然大怒:“这个龟孙是疯了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逼着楚家裂土封疆吗?” 江燕泥也吓了一跳:“楚家会反吗?” 陆鼎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楚家想反,随时可以反了。” 江燕泥慌了,扯着陆鼎峰的衣袖问:“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上京,给云奎提个醒?” 陆鼎峰指着江燕泥问:“你看看你这一身厨娘打扮,再看看我,不过是离阳侯府二等丫头一枚,咱们怎么回得了宫? 就算咱回到宫里,陆云奎会相信咱是他祖宗?不把咱俩烧了都算好的了!” 江燕泥沮丧的感叹:“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家的江山,被楚家夺了吧?” 陆鼎峰眼中露出一丝狠厉,“被楚家夺了,也比被西戎人和东夷夺了强! 这江山若继续在陆云奎手里,丢了是迟早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是陆鼎峰内心中还是不甘心的。 他已经感觉楚天骄如今许多重要的事,不再征询他的意见,涉及军权的布局,也不会让他参与。 楚家其他人陆鼎峰不担心,他只担心楚天骄和楚清言这两个从太庙回来的人。 这两人,难保没有夺了陆家江山取而代之之心。 到时,他该如何抉择? 等陆鼎峰见到楚天骄,楚天骄热情的跟他讨论准备进行税制改革时,陆鼎峰心里那点怀疑,又消散了不少。 私底下,楚天骄对陆鼎峰说:“过几天,豫州的新州牧就要到任了,我到时就会离开豫州。 税制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五个州的田地,都要重新丈量,重新登记,而后我才会颁布政令。 这期间,就麻烦太祖爷爷帮我盯着豫州的灾后重建了。 我会给你留一些人手,子辰也留在豫州,保护你们。明面上的事,就由杜宁舟这位刺史府属官出面。 等税制改革方略成型后,我会再来豫州,督促新税制的实施。” 听楚天骄将豫州交给她管理,陆鼎峰更觉得她之前有点小人之心了。 楚家若是想反,定然会将几个州,都安插上自己人,何必用自己这个陆家老祖? 陆鼎峰和江燕泥,这几日,提心吊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们每晚都会在梦中鞭挞陆云奎那个不争气的龟孙。 也就是这几日,上京城中,陆云奎的病情恶化了。 他夜夜梦见自己被陆家的两位祖宗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得下令将太庙供奉,再翻一倍。 安国寺的渺音和尚,被请进了宫里,每晚给陆云奎念经,可收效甚微。 叶贵妃向皇帝提议,既然理佛无用,不如请道家来试试。 叶林轩推荐了一位道长进宫,吃了这位道长炼制的丹药后,陆云奎终于睡了个好觉。 豫州有了粮食安置灾民,灾后重建进行得很顺利。 州牧府的官员们,也卯足了劲表现。 上下一心,楚天骄很快就将手上的事理顺了。 两万曲州军,也被楚天骄遣回了曲州,同时,楚天骄为他们请功,曲州军上下,都领了军功。 离开豫州时,他们还很舍不得,纷纷向楚天骄表示,若是将来,有机会与楚家军并肩作战,他们一定跟楚家军守望相助。 楚天骄在豫州原本只打算召两万屯田兵,谁知豫州百姓太过踊跃,严重超额,从豫州各地赶来报名参军的人数,竟然达到了五万人。 豫州受了灾,这些青壮留在家里,只能消耗粮食。 参军后,家人却能名正言顺的吃军粮,既还了西北军的人情,又解决了温饱,豫州青壮参军的激情,空前高涨。 “五万就五万吧,多年裁军,离国本来就兵力不足。大战在即,多招点兵是好事。” 楚天骄从自己的亲卫中,选了十人出来,提拔为军官,带领着这五万士兵,去了信阳驻扎。 这十名军官,都是楚家军的老人,掌控一支新兵队伍,绰绰有余。 她对这支军队的指示是:农忙时耕作,农闲时训练,战时上战场。 楚天骄本没打算新建刺史府,准备就在州牧府跟新任豫州州牧挤挤。 但是没想到,崔家给楚天骄送来了一张房契。 那是一座离州牧府不远的宅子,崔家表示,这宅子算是崔家的捐赠,给楚天骄做刺史府驻地。 楚天骄没有拒绝,隔天就搬进了新的刺史府,并且将州牧府中几位想跟着她的年轻官吏,调往了刺史府做属官。 如此,豫州刺史府这才算正式成立了。 等新的豫州州牧到任后,做完交接后,楚天骄很快就离开了豫州。 第495章 是咱们楚大人回来了 楚天骄安置好信阳的新兵后,依然是沿着来时的路线,从豫南途经关中,返回甘州。 途中,她顺便查看了关中的灾情。 关中旱灾,不比豫州轻,之后也是连日暴雨,幸好除了几处山洪外,大河并未决堤。 关中的不少灾民,都涌到了甘州和蜀地逃荒,如今十室九空。 关中州牧白蒲,赶到渭南与楚天骄碰头,两人商谈了灾后复耕事宜。 白蒲是个聪明人,又因关中这次受灾,原本就得到了甘州的照拂,见到楚天骄,格外的尊重和热情。 “楚大人,今年关中很难再有产出了。不是下官不尽心,而是之前的庄稼,都毁了。 如今关中百姓,大多还未返回原籍,这时节,也错过了播种的时节。 下官已经在组织人手播种豆子和玉米,年底若能收获点豆子和玉米,至少可以解决不少人的温饱。” 楚天骄根本不指望能在关中征到粮,关中能少饿死人,就不错了。 “白大人,你能想到发动百姓种豆子和玉米,已经难能可贵了。 我来的路上,看见许多地方,雨后冒出了青草。 这样,我回到甘州后,再让人给关中送些种羊和家禽过来。 你可以发动百姓,种草养羊和家禽。 多种植玉米,玉米夏季播种产量虽然会低点,但总比没有强,而且玉米成熟快,今年可作为关中的主要种植作物。 去往甘州的关中灾民,我会发动他们尽量返回故土。 路途上的粮食消耗,由甘州解决。” 白蒲问起了楚天骄是否在长安修建刺史府,楚天骄拜托白蒲找一座现成的宅子。 “白大人,我事务繁杂,这一次就不去长安了。多谢您到渭南来走一趟,稍后,我会派人到长安,安排刺史府的事宜。” 白蒲问道关中今年的税收怎么办。 他最担心楚天骄还要在关中加税,今年仅是现有应缴给朝廷的税,关中都没法收。 若是楚天骄还想在关中收税,他只能挂脖子上吊了。 楚天骄道:“关中今年自给自足都难,税率自然要重新核算减免。 今年关中丁税全免,稍后我会派刺史府的官员过来,重新按户丈量土地,根据受灾严重程度,制定田税征收办法。” 白蒲放下心来,丁税全免后,至少流落在外的关中百姓,会更愿意返回关中。 告别白蒲后,楚天骄星夜兼程,赶回甘州。 一进入甘州境内,楚天骄的心情顿时松快了不少。 笔直的驰道,四处可见的水渠,冒着新绿的田地,田间劳作的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一下子治愈了楚天骄连日奔波的疲累。 有百姓认出了楚天骄。 “楚大人,是咱们的楚大人回来了!” 田间的百姓奔向驰道,冲着楚天骄逐渐远去的背影磕头。 路过天水时,她特意去看了看天水城外的灾民安置点。 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人时,楚天骄直奔天水县衙。 “你们徐县令呢?” “启禀州牧大人,徐县令去县城外的几个村子巡视去了。” “楚二小姐呢?” “楚二小姐回陇城了。” 楚天骄在县衙等了半个时辰,徐修远才被叫了回来。 看到小少年官服上的泥点子,楚天骄暗暗颔首。 “见过楚大人,下官失仪了。” 徐修远坦坦荡荡的向楚天骄行礼,一边招呼楚天骄上座,一边将脚上沾满了泥的官靴脱下,让随从给自己拿双鞋来换。 楚天骄笑着观察徐修远。 徐修远只比楚天骄小几个月,原本是一唇红齿白,清秀隽永的文弱少年书生,没想到才到甘州任职两月,不仅晒黑了,身上的书生气,也少了许多。 “楚大人见谅,待下官换双鞋。这鞋若是在这堂中走来走去,待会儿又要费劲冲洗了。” “你随意,看你这样子,是下田去了?” “多蒙楚大人安排得当,暴雨前几天,正值农作物成熟,百姓们及时抢收,又有关中灾民帮忙,尽然赶在了暴雨前,全部抢收完毕。 如今,天水大部分地方,都种上了晚稻和玉米,虽然上半年因气候原因,有所减产,但能多收一季作物,或可弥补不足。 下官也是门外汉,去到田里,不过是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们取经,准备在天水实行精耕细作,增加产量。” 楚天骄很是欣慰,像徐修远这样的少年人,尚有一身热血,又出生徐家这种诗礼簪缨世家,不缺少悲天悯人的仁善之心,只要好好引导,倒是一名好官。 “做得不错。城外那些灾民哪里去了?” “一大部分被迁徙到甘州各地,参与劳作。 还有一部分人,故土难离,下雨后,已经返回关中了。” “他们就这么走的?一路上吃什么?” “请楚大人恕罪,下官自作主张,对愿意返回原籍的关中灾民,发放了一个月的赈济粮,让他们在路上不至于饿死。” “你做得对!芸儿怎么回陇城了?” 听到楚天骄提起楚芸儿,徐修远的脸,莫名的红了,支吾道: “楚二小姐收到陇城传讯,也未跟下官辞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楚天骄听后一愣,想着楚芸儿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陇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那么着急。 “修远,你做的很不错,天水交给你,我很放心。” 得到楚天骄的表扬,徐修远眼睛亮亮的,有些兴奋的抬头喊道:“楚姐姐,你真觉得我干得还行?” 这是徐修远到甘州后,第一次喊楚天骄“楚姐姐”,楚天骄看着这个有点别扭的小少年,呵呵直笑,起身道: “当然行了,咱修远弟弟,可是探花郎。只要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就一定能做好的。 我这就告辞了,还要趁着天黑前,赶回陇城呢。” 楚天骄赶回陇城时,天还未黑。 此时是夏季,甘州的夜,来得迟,城门会晚关一个时辰。 楚天骄进了城,看到街上还有不少的人,令亲卫们下马,避免踩踏到百姓。 又有不少的百姓认出了楚天骄。 其中有许多人是关中口音。 街上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多谢楚大人活命之恩。”有操着关中口音的百姓跪着磕头。 “楚大人,这是我自家种的凉瓜,你拿一个回去吃。”有本地的百姓抱着大凉瓜,塞到了楚天骄的怀里。 “楚大人,多亏了您,让咱抢收,咱家的粮食都收到谷场里了,没被雨淋。” “楚大人,您饿了吧?我这糖饼烙得可香了,您吃一个。” …… 一路上,楚天骄身边都围满了陇城和关中的百姓。 楚天骄一直保持着笑容。 在得知不少的人,都是农闲了进城来做小生意时,楚天骄才知道楚清言在陇城开设了夜市,解除了宵禁。 陇城街市的热闹程度,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大灾之后,反而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楚天骄心想:“这才是我心目中离国该有的样子,可惜,只有我陇城一地。若是能让离国百姓,都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此生无憾了。” 第496章 前途荆棘,负重前行 刚进州牧府,楚天骄就看到了离阳侯的亲卫,“爹来了?” 楚天骄飞奔进府。 这座州牧府,还是楚天骄当初从张天和手里接手过来的。 自她接手后,并未花钱重新修葺。 前一阵子暴雨,州牧府出现了漏雨,楚清言干脆下令将州牧府修葺一番。 陈旧的屋顶,铺上了甘州本地工坊新烧制的红瓦。 斑驳的院墙,也粉刷得白白的。 廊柱刷上了朱漆,廊柱上,雕刻了楚家的家徽。 道路两旁,也种植上了整齐的翠竹。 夕阳余晖下,整座州牧府焕然一新,清新凉爽。 “小清言,你告诉爹,你下令在陇城取消宵禁,增开夜市,为什么?” 楚天骄奔至前堂门外,听到了离阳侯的声音。 离阳侯似乎在考校楚清言。 果然,楚清言的小奶音响起:“增加商税收入。” 离阳侯的笑声穿过宽敞的房间,透过敞开的朱漆大门,传进了楚天骄的耳朵里。 “哈哈哈,天佑我楚家,不仅出了骄骄这样的文武全才,还送来了你这么个鬼灵精怪的早慧娃娃。来来来,让爹抱抱……” “大哥,我看小清言似乎不喜欢人抱她,你就饶了她吧。” 又一个声音响起,楚天骄一愣,怎么三叔也来了? 她抬脚跨过门槛,一眼看出,就连大堂,都重新装饰翻新过了。 可容纳二十几人汇报公务的前堂里,正中依然放着那张云纹卷边红木书案,两旁却加了十来张椅子,每张椅子前,都放着一个小机,既可以作为下属们汇报公务时,放置笔墨的地方,又可以作为茶几。 看来,楚天骄不在的这段时间,楚清言就是在这办公的。 离阳侯楚戈穿着一身宝蓝色杭绸夏衫,正坐在书案后面。 看见楚天骄进来,虎眼熠熠生光,厚厚的大巴掌撑在案台上,立即站起了身。 楚清言原本被离阳侯放在了案台上,盘腿坐在一堆公文后面,正跟离阳侯说话。 听到动静,也扭过了头,胖呼呼的小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向楚天骄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想来,她被楚戈当做四岁娃娃放在案台上坐着逗趣,很是无奈吧。 楚晟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夏衫,腰间系着上京如今流行的金色丝绦编制腰带,腰带上缀着一块鱼形玉佩。 他春风满面,楚家人标志性的杏眼中洋溢着舒朗之气,乐呵呵转身,看见楚天骄,微微有些愣怔。 “爹,三叔!” 楚天骄离家数月,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一见到离阳侯,眼圈不受控制的就红了。 “呀,我大闺女回来了!” 离阳侯起身过去,搂住了楚天骄。 楚天骄乳燕投林般投入离阳侯坚实的臂弯里,撒欢似的不停喊爹。 离阳侯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挑眉向楚晟炫耀:“哈哈,瞧我闺女,都是一品大员了,还是这么黏我。” 重生回来后,楚天骄觉得无论自己长到多少岁,她都愿意在祖母和她爹面前承欢膝下。 那种失去家人的过往,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因皇帝用五州之地的财税冲抵西北军的粮饷,将收税的重任都压在了楚天骄的身上,家人们为了分担她的压力,纷纷来到了西北。 楚天骄自从接到圣旨后,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心里没底。 筹集齐西北军下半年的粮饷,并非易事。 皇帝希望楚天骄在五个州横征暴敛,担当恶名,但这不符合楚天骄做官的原则。 既然五个州到了她的手里,她就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不仅能够筹措到粮饷,同时能够让五个州的百姓受益。 陆家的皇帝已经经历了六人,依然没有破例进行税制改革。楚天骄有改革税制的想法。但真正的开始实施,她心里还是打鼓的。 税制改革就必定会得罪世家大族,甚至朝廷上,七成以上的官员出自世家大族。 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其后果难以想象。 前途荆棘,楚天骄愿意负重前行,却担心拖累家人。 此时家人们来到他的身边,支持她,帮助她,让楚天娇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她顿时安心的下来。 “闺女你别怕,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你爹在后面给你撑腰。” “还有你三叔。 对了,你三叔我现在出仕了,出任西北道度支令。” 地方度支令是五品官,楚晟这个度支令还统管五州财税账目,不得不说,王丞相这一次还是很给楚家面子的。 按道理楚晟刚出仕,不可能有这么高品级的职位,是王丞相说服了皇帝。 “闺女,楚家军原本就有接近二十万,一半在边关,一半在上京。 上京的十万楚家军,朝廷给的粮饷还缺三成。 西北的,下半年是一粒米一两银子都不会再给了。 入秋后,与西戎那一战,难以避免。 根据爹往年的经验,你至少需要凑措到五十万担粮食,两百万两军饷,才能全部满足开支。 五州之地,也很难满足这样庞大的开支,你准备怎么办?” 楚天骄道:“钱好说,女儿如今应该凑一凑能先拿得出一百万两,还缺一百万两可以从五州富户身上想办法征税。 关键是粮食。 西北军的粮食,我离开甘州前,已经先行凑集了十万石,运往了阳关,大约能吃到下个月。 但是我之前招了一万关中兵,五万豫州兵,现在西北的驻军,不是十万,而是十六万了。 我打算在五州之地,再招四万人,凑够二十万西北军。 加上上京的十万楚家军,将楚家军扩编到三十万人。 上京的楚家军,主要负责拱卫京师,一般情况只要不出京,粮饷朝廷都会负责大部分。 剩下的二十万在西北道的楚家军,我预计下半年还需要七十万担粮食。 五个州,只有两个半州,可能有余粮供应军粮。 豫州和关中大灾,不仅难以自给自足,还可能需要倒贴粮食。 蜀州和晋州未受灾,秋收后应该有余粮。 但蜀州的税粮,已经被朝廷提前征收了。理论上蜀州下半年是不用再缴粮的。 所以只能买粮,而不是征粮。晋州应该能征得上来二十万石左右税粮。 粮食的缺口,足足有五十万担,这就必须另外想办法了。 我准备先在五州之地,取消功田和禄田免收税粮的痹症。光藏匿在官员和那些有功名的人名下的功田和禄田,就应该能多收至少二十万担粮食。” “然后,我准备废除丁税,改为均田制。五州之地,重新丈量土地,以后不按丁收税,全部按田亩缴粮。 当然,具体的实施办法,还要推敲。” 听楚天骄说完,离阳侯点头:“闺女,爹不太懂这些,你看着办吧。对了,爹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大能人,应该懂这些,你找他参谋参谋。” 楚天骄不知道他爹口中的能人是谁,问离阳侯,离阳侯讪讪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楚天骄又去看楚晟,楚晟摸着鼻子笑:“大侄女,这是你祖母给你的惊喜。 你祖母说,你如今最缺的,应该就是人手。 你祖母亲自出面,才说动了这人来西北帮你。 不仅他来了,他还给你多带了些帮手来。” “何方大能,竟然要祖母亲自出面?” 楚天骄又看向楚清言,楚清言捂着嘴笑。 第497章 论富国强兵之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女孩子喧嚣的声音。 看见王星然、楚芸儿和郑琳琅走进来。 “大妹妹……” 王星然比上次楚天骄回上京时,体态丰盈了不少,面如满月,白皙中透着红润。 她今日穿着艳丽,玫瑰色的十二幅襦裙上满绣蝴蝶,与落霞相映成辉,让人眼前一亮。 王星然是王家这一辈最小的女儿,在家受宠,生性天真烂漫。 她自小听着楚天骄揍她哥王庭的传说长大,对楚天骄有一种类似于看话本子中女侠的崇拜心理。 以前她都爱叫楚天骄“楚姐姐”,如今,终于适应了自己是楚天骄嫂子的身份,有些腼腆的冲着楚天骄伸手,喊着“大妹妹”。 楚天骄刚要过去抓住王星然的手,就被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抱了个满怀。 “大表姐,我可想死你了!” 郑琳琅是楚天骄大舅的女儿,表姐妹二人因性格相似,极其要好。 大热天的,楚天骄被郑琳琅箍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又难以抗拒郑琳琅的热情,只得柔声问道:“琳琅,你怎么来了?” 郑琳琅还想抱着楚天骄蹦跶,被楚天骄按住了肩膀,她这才抑制住兴奋的情绪说道: “姑父去府里给祖父辞行时,祖父说想你了。 他老人家怕你把俸禄都用来接济灾民了,饿着肚子,让我给你带五万两银票过来。 祖父还说,让我顺便过来看看你受了委屈没有? 若是你受了委屈,无论是上朝喷人,还是套麻袋揍人,他都会给你出头的。” 楚天骄想到外祖武宁伯对自己的无限宠溺,眼圈又一次红了。 “外祖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得很,每天还打拳,时刻准备着再挂帅出征呢。对了,咱们那位继外祖母,被外祖赶回孙家了!” 看郑琳琅那兴奋的表情,楚天骄猜这事肯定跟她有关,不过现在屋里那么多人,她也不好当着大家,谈论外祖家的私事,准备稍后再盘问郑琳琅。 楚芸儿将郑琳琅挤开,想向楚天骄汇报她在天水帮着徐修远安置灾民的事。 结果才说两句,又被郑琳琅提溜开了,两人为了争夺大(表)姐,差点打起来。 王星然等人,都已经用过晚膳了。 她们是在后宅听说楚天骄回来了,才急不可待的赶来迎接的。 突然见到那么多家人,楚天骄虽然也很高兴,但是懵头懵脑的想:“二嫂虽然有学问,但是正怀着孕呢,也帮不上啥忙啊? 至于芸儿和琳琅这两二货,不捣乱就不错了。 爹说的大能,应该不是这三人吧?” 这时,王星然提议,让楚天骄先回后宅梳洗,稍后她会安排好晚膳,大家陪着楚天骄再吃一顿,饭桌上慢慢闲聊。 众人称善。 楚天骄在姐妹们的簇拥下,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抹淡蓝色身影出现在回廊上。 看那人昂着头,用鼻孔瞧人的模样,楚天骄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 小孔夫子背着手,踱到楚天骄跟前,刻板的咬着音节往外吐字,听得楚天骄脑仁疼。 “楚天骄,你太学结业考试的试卷,我给你带来了。 院正说,念在你公务繁忙,允许你就在当地完成结业考试。 我监考阅卷,将成绩送回太学,就可以给你发结业证了!” 上次楚天骄回去,本来应该参加太学结业考试的,但因为遇刺,还是错过了。 “小孔夫子,我能不能不要那结业证?” 楚天骄即使已经为官多日,依然逃不掉那种被考试支配的恐惧感,哀求道。 “不行,楚老夫人专程去太学拜托了院正,院正才为你开的特例。” 包括离阳侯在内的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楚天骄。 “大妹妹,我先去后面给你安排晚膳,你陪着小孔夫子聊聊吧。” 王星然忍着笑,向小孔夫子行礼告退。 郑琳琅也是小孔夫子班上的学渣,不过不知道是太学放水了,还是她真的用功了,据说她已经拿到结业证了。 “小孔夫子,学生告退。”差生没有不怕像小孔夫子这种严厉的老师的,郑琳琅投给楚天骄一个“大表姐,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一溜烟的跑了。 其他人也纷纷与小孔夫子见礼后,先回后宅了。 楚天骄顾盼左右,竟然只剩下了自己形只影单的面对噩梦,不免在心中吐槽:“一帮没义气的家伙。” “嗯,嗯……”小孔夫子嗯了两声,提醒着楚天骄拉回注意力。 楚天骄狗腿兮兮的上前,虚扶着小孔夫子回到堂屋。 躬身将小孔夫子搀扶着坐到椅子上后,又亲自接过婢女送来的茶盅奉上,讨好道: “夫子,您老人家不在太学好好教那些蕙质兰心的读书人,干嘛跑到甘州来雕我这块朽木啊?” 小孔夫子白眼一翻,接过茶盏放到了一边小机上。 可能是发现自己坐着,不方便用鼻孔瞧人,昂着脖子跟楚天骄说话又太累,他站起身指着椅子对楚天骄说:“你坐好!” 楚天骄老老实实的坐下,抬头听小孔夫子站在她身边训诫。 “楚天骄,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既然已经在太学上了那么久的课,只差最后一个结业考试了,为何不肯考完呢?” 楚天骄低着头,揉着衣带,哪里还有一点一品大员的样子? 她没出息的嘟囔道:“没时间复习。” 小孔夫子面色稍缓:“郑院正与我都知道你公务繁忙,所以你的结业考试,只有一道政论题,题目我现在可以给你,限你三日内完成交卷。” 说完,小孔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心情忐忑的拆开信封,看见里面果然是一张印有太学标记的试卷,里面只有一个题目:“论富国强兵之道。” 楚天骄一看这个题目,心头大震。 “这……小孔夫子,这题目?” “想什么呢?这题目不是专门为你设定的,这题目也是今年太学毕业生的策论题目。 你若能得甲等,给你发结业证,谁都说不得闲话。” 这题目,楚天骄有兴趣,她将试卷收好,冲着小孔夫子拱手:“多谢夫子与郑院正给学生机会,学生一定认真作答,三日后交卷。” 小孔夫子叮嘱道:“可与人讨论,却不可使人代笔。” 楚天骄明白了小孔夫子的用意,狠狠点头,“一定!” 第498章 十税一 楚天骄回到后宅洗漱后,与家人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入夜后,月光透过青色的纱窗,将一份静谧安详,送入了她的闺房。 楚天骄半躺在床上,捧着厚厚的一摞信件,唇角弯弯,看了起来。 这些信件,她刚才已经全部拆开,像话本子一样钉在了一起。 这些都是陆钰这段时间写给楚天骄的信。 陆钰最初并不知道楚天骄去了豫州,依旧是三天一封信寄往陇城。 后来从楚炎处知道了,也没有中断写信。 “大王,我近日没有出外勤,参与了军营里的训练。 隔壁的‘黄雀小队’要与我们“乌鸦小队”比试箭法。 结果,你猜如何? ……” 楚天骄莞尔一笑,不用猜,她肯定知道是陆钰赢了呗。 信尾,陆钰的叮嘱道: “大王,近日天干物燥,我似乎晒黑了一些,还望你少喝凉水,出门记得让凤甲代我为你撑把伞……” 楚天骄很难想象,陆钰那张如玉雕般的脸,晒黑了是什么样子。 她又翻开了第二封信。 “大王,凌寒冰已经到了阳关,四叔让‘乌鸦小队’众人,与我一同暗查阳关奸细。 你绝对想不到,朝廷在阳关安插了多少人手。 如果不是凌寒冰指认,四叔绝对不肯相信,他每一个副将的府中,都有暗夜司的人。 这些人,都被我们控制了起来,依然会按时的向朝廷汇报阳关的动向。 ……” 楚天骄早知道阳关肯定有暗夜司的密探,但实在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 看来皇帝对楚家的防备之心,还真是重得离谱。 楚天骄继续往后看。 “大王,我今日在军中碰到了戚长威,他已经是百夫长了。 你还记得戚长威吗?就是小时候那个被你打服了,嚷着要做二当家的尖嘴猴腮的家伙。 真没想到,他竟然从了军,如今脸不像猴子,像只熊了。 他请我休沐时去他家喝酒。 ……” 楚天骄记起了戚长威,前户部尚书戚文彦的孙子。 小时候也算楚天骄的小喽啰中智谋出众的翘楚之才,在楚天骄的阵营中,充当着坑蒙拐骗的“伟大”职责。 王庭那点零花钱,基本上都是被戚长威给坑走了,供奉给了楚天骄买零嘴了。 可惜戚家被抄家流放到了边关。 就看陆钰在下一封信中写到:“大王,我今日休沐,到戚家做客,戚家姑姑做了不少的好菜,在军中吃了那么久的粗茶淡饭,我竟然差点被馋哭了。 我见到了戚长平。 长平年龄与你同岁,当初也曾拖着鼻涕跟在咱们后面跑,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如今长平也长成少年郎了。 他书读得不错,可惜不能参加科考。我想着,你若是需要人手,可否让长平跟着你? 你知道,戚家人,有天生的理财之能,或许对你有用。” 看到这里,楚天骄腾的坐了起来。 戚家人,祖籍晋州,历代都是家财万贯。 也正是因为戚文彦的理财之能,才做到了户部尚书,有“计相”之称。 若是将戚长平招来,说不一定那小子能帮着想出办法,将邓勇和陈连抢的那些孙谨言的古董字画变现,再用这笔钱,钱生钱,变出更多的钱来。 楚天骄当下起身,给陆钰回信,让他务必说服戚长平,前来陇城找自己。 回完了信,楚天骄也疲乏了,抱着陆钰寄来的厚厚的一打信,沉沉睡去。 第二日,刚进府衙办公,就发现小孔夫子带着十名青涩的少年,正在等她。 小孔夫子,是楚老夫人出面,亲自为楚天骄请的人才。 他本名孔宣,乃是文圣之后。 孔宣与楚天骄原本的大嫂江华是表兄妹。 因小孔夫子的指认,才发现了后来在离阳王府的“江月华”,其实是江家庶女江月影假扮的。 真正的江月华,在楚天骄的大哥离世后,就已经被东夷奸细掳走,多半是被杀害了。 虽然江月华不在了,但小孔夫子与楚家,也算得上亲戚。 以前是他心高气傲,不愿攀附离阳侯府,不肯戳破这层亲戚关系。 但私底下,对楚天骄还是特别的关注。 自从楚老夫人知道这门亲戚关系后,就常常派人去太学,替小孔夫子换洗衣被,送些汤食。 小孔夫子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自此后也与楚家走动了起来。 这一次楚天骄要兼任四州刺史,最缺的就是人手。 楚老夫人立即就想到了小孔夫子。 小孔夫子听完事情的因由后,很不齿皇帝的做法,又担心楚天骄真的去盘剥百姓,故而欣然接受了楚老夫人的提议,答应到西北来帮楚天骄。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十名太学生,这些人,都是准备将来科考出仕的,能到西北来实习政务,这是难得的机会。 楚天骄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帮手,顿时底气足了。 这些太学生,一一向楚天骄行礼。 楚天骄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各种情绪,有景仰的,有好奇的,有敬畏的,有疑惑的…… 她思忖后,决定将这些人派到各州刺史府,开始丈量土地,重新登记各州户籍人口和土地数目。 楚天骄叫了州牧府的粮曹和春官秋官来,让他们将这十名太学学子带走,先交他们一些去到地方的实物。 待到可用时,再与其他人一同去往其他四州。 无论是收税还是税制改革,都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楚天骄还准备调派甘州大营的五千识字的士兵,去到地方,协助人口和土地登记工作。 “趁新税制尚未公布时,重新登记人口土地,是为了避免新税制公布后,那些世家大族,隐匿瞒报田亩数。” 楚天骄向小孔夫子解释道。 小孔夫子在看了楚天骄与杜宁州商议的税制改革初步方略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废除丁税,单留田税,实施均田制,按田亩收税,这确实可以增加税收。 以后田税只收粮食,不收银钱,也可以增加粮食的收入。 但是丁税废除后,会不会造成人口暴涨,田地不够分?” 楚天骄摇头:“自太祖建国以来,离国的人口,确实在前几十年,快速增长过。 但近几十年,人口大幅度减少。 一是因为天灾人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丁税限制了人口的生育。 近年来,天灾不断,大战频发,离国只会嫌人口少,不会嫌人口多。 至于土地,总会有的。 不够分了,我楚家就去开疆拓土。” 小孔夫子颔首,又问道: “你将五税一,改成十五税一,这样每亩收成,每十五份,只取其一,是不是太低了? 即使增加了收税的对象,会不会也难以弥补降低税率的不足?” 楚天骄道:“所以我最终的税率,要等田亩统计结果出来后再定。 理想的状况,是争取能恢复到太宗年代的十五税一。 我相信,若是把世家大族隐在功田和禄田中的田亩,登记入册,同等征税,那数字,一定是惊人的。 这个数字,至今可能户部都没数。 若是有不足,我希望能通过商税弥补,而不是田税。” 小孔夫子思忖后建议:“还是先降到十税一吧,等到以后需要的时候,再逐步降低。 降税政令容易发布,加税,却容易滋生不满。 既然是施恩,你不用一次到位。” 楚天骄颔首,决定采纳小孔夫子的建议。 第499章 亡国书生不如狗 小孔夫子最担心的,是禄田征税改革。 他本来就是读书人,进士出身,名下也有禄田。 自他进士及第后,不仅家里,就连一些亲戚的田地,都登记在他名下,这样可以享受朝廷的禄田免税制度。 小孔夫子有些担忧的问:“若禄田都征税,会不会让天下读书人,都少了读书考取功名的动力? 现有的读书人,会不会对这项制度,群起而攻之?” 楚天骄最头疼的,也是这一点。 她感叹道:“若是天下人读书,仅仅是为了享受有功名带来的免税福利,那这书,读之有何用?” 小孔夫子提醒楚天骄道:“许多清贫读书人,就靠着禄田这项福利,收取他人一点微薄的寄名费糊口,这一项政策,或许会断了他们的生路。” 楚天骄想了想道:“废除禄田的税收减免政策后,可设立一项‘禄米’制度。 从收上来的税中,按照人头,每月给这些读书人,发放‘禄米’,保障他们和家人的生活。” 小孔夫子知道,由官府发放的‘禄米’,一定不会比收的“寄名费”高。 “禄米”是按照功名和人数发放的。 但是像他这样,出生在孔姓大族的进士,名下有百顷寄名田。 这些田地中,九成是族中其他人的。 他只需要每亩每年收二十文钱的寄名费,每年他都可以有两千两的银子收入。 当然,这项政策,对于出身寒门的学子,是有利的。 寒门学子,名下不会有那么多的寄名田,官府发放“禄米”,也算保障了他们的生活。 小孔夫子本人是对这项政策赞成的,他深思熟虑后道:“楚大人,实施此项政策前,务必先保密。 我来为你造势。 得先在五州乃至全国之地,先造声势。 用大义让读书人敢怒不敢言,否则,光是读书人的笔,就可以让你和楚家,万劫不复。” 楚天骄当下将这事交给了小孔夫子去办。 三日后,楚天骄将自己的“富国强兵论”交给了小孔夫子。 小孔夫子一边阅读,一边点头,这篇策论用词朴实无华,然其中想法,却别具一格,让小孔夫子阅之有耳目一新之感。 当小孔夫子读到“若不为久远之计,改革税制,厉兵秣马,则山河崩塌,宗庙焚毁不远矣”时,小孔夫子冷汗直冒。 楚天骄在策论中推演了若是东夷、西戎、北胡、南越、南楚几国,洞悉到离国天灾频繁,民力殆尽,兵力不足,必将会联合在一起,设法蚕食侵吞离国。 届时,离国将有亡国之危。 “楚天骄,你这策论确实振聋发聩,但是,这…这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 楚天骄其实是根据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推演的,离国太平了一百多年,离国人已经忘记了国破家亡之危。 就连小孔夫子这样的有才之士,也难以接受这样的推演结果。 “敢问夫子,您如何确定他国不会联合进攻我国?你又如何确定如果他们联合进攻我国,离国能挡得住?” “这…不是有你们楚家军吗?” “小孔夫子,你可知,离国的军队,已经从四十年前的百万雄兵,减到如今的不足四十万兵力了? 西北之地,因西戎近年连年犯境,倒是长期有楚家军十万驻扎。 但,你知不知道,这十万人,只守阳关,或可游刃有余。 若西戎倾国出动,却兵力不足。 北方新崛起的北胡,日益强盛,早晚会成为离国的大患。 东边的东夷,狼子野心,复仇之心不死。 而最危险的,其实是南面。” 小孔夫子不解:“南面已经几十年无战事,怎会…?” 楚天骄想起刚收到的谍报,心里也是一凉。 她没想到自己协助陆乾坤返回南楚,结果却让南楚的内乱,提前结束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 “南疆漫长的边境线,虽有险山急流阻隔,却只有区区不足十万士兵把守。 南越人习惯了生活在崇山峻岭中,暂时不提。 但南楚却原本就是可以跟离国抗衡的大国。 南楚之地,稻谷一年三熟,富庶远超离国,却因蛮族之乱,近二十年来没有与离国发生摩擦。 但我听闻,南楚的蛮族已经近日举族迁往了更南端的种姓之地,南楚内乱已除。你说他们下一步,会不会把目光,放在离国?” 小孔夫子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楚天骄说的情况,不是不会发生,而是极有可能,不久就会发生。 “楚天骄,你能将这篇富国强兵论,上奏朝廷吗?” 楚天骄摇了摇头道:“夫子,我知道您是想提醒朝廷,但是,没用的。 当今陛下和那些文臣们,安逸得太久了。 不到兵临城下的一天,他们是不会相信真有亡国之危的。 您难道不知道,如今上京最流行的文章,还是《盛世赋》和《太平赋》吗? 盛世,皇帝爱听这个词,可如今离国内忧外患,我真看不到一点盛世的样子。” 小孔夫子想到自己此行前来,不就是为了帮楚天骄在五州之地,筹集军粮吗? 朝廷连西北的粮饷都拿不出来,要用五州赋税冲抵,可见贫困到了什么地步。 又可见昏聩到了什么地步。 小孔夫子叹息道,“这篇策论,我给你甲等。我会建议郑院正让太学生们习读。至少,我希望这些太学生们,不要忘了亡国之危。” 楚天骄表示同意,年轻人,总是更容易接受新的思想,也更热血。 若是能让这些年轻的学子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居安思危,至少离国还有将来。 几天后,楚天骄从甘州各地抽调的官员,和那十名太学生一起,去往了四州之地,丈量土地,登记人口。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五千甘州大营的士兵。 这些士兵,虽然都只在军营中学习了简单的认字和计数,被派往各地后,却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使丈量土地和重新登记人口的工作,进行得相当的顺利。 小孔夫子闭门几日,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几日后,小孔夫子将一本叫做《亡国书生不如狗》的狗血话本子,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一看话本子上的笔名,顿时眼睛亮了。 “夫子,您就是话本界的大神‘爱采蜜糖的花蝴蝶’呀?您写的那本《风流寡妇三嫁觅姻缘》还有那本《莺莺小姐入梦情缘戏佛子》,我都看过,真的是太带劲了!” 小孔夫子一向高冷的脸颊,突然就红了,摆手否认道:“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借用一下这人的笔名,增加影响力。” 楚天骄拿着小孔夫子新写的话本子,翻阅了起来。 以她资深话本爱好者的直觉,这本《亡国书生不如狗》,和那本《风流寡妇三嫁觅姻缘》,绝对是同一个作者,一样的色彩斑斓,却凄惨虐心。 见小孔夫子抵死不肯承认“爱采蜜糖的花蝴蝶”,就是他本人的笔名,楚天骄也表示理解。 谁能想到,看上去那么正经的小孔夫子,会有如此不正经的笔名和爱好呢? 楚天骄细细的翻阅着小孔夫子新写的话本子。 这是讲的一名世家子弟,少年得志,高中状元,而后国破家亡,被敌国公主奴役的故事。 故事中充满了虐心的爱恨情仇,但归根结底,是告诉读者,覆巢之下无完卵,国之不存,任你家世显赫,才高八斗,都活得不如一条狗。 “好,这故事写得好,此时发布,正当时。我这就让人刊印,发往各地书局售卖。” 楚天骄拍案叫绝,当下就让人去刊印。 到了晚膳时间,楚天骄请小孔夫子一同去后宅用餐。 又有离阳侯和楚晟派人来请,小孔夫子推却不过,只得随着楚天骄去了府衙后宅。 楚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家人总是在一起用餐,所以王星然、楚芸儿、和郑琳琅也都在。 这三人,不停的让丫鬟给小孔夫子斟酒夹菜,大献殷勤,搞得小孔夫子很是尴尬。 小孔夫子趁着楚天骄向他问话时,偷偷的问楚天骄:“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骄看着王星然、楚芸儿和郑琳琅目光炯炯的盯着小孔夫子发花痴的模样,悄声说道:“夫子,她们都是你的书迷!” 第500章 两只猫儿 小孔夫子不喜出仕,只爱做学问。 这一次到甘州来,也纯粹是为了帮楚天骄。 他拒绝了楚天骄想让他担任属官的请求,只愿充当幕僚。 “等你在五州之地的税制改革顺利实施后,我就回太学。”小孔夫子道。 楚天骄将州牧府对面,原来张天河的私人府邸,收拾了出来。 离阳侯和楚晟、小孔夫子都搬去了那边。 离阳侯与楚天骄相聚了三日后,便启程到边境线巡视防务。 约好等楚天骄准备下政令进行税制改革时,再回来陪同她去各地,为她撑腰。 楚晟直接开始在州牧府办公,他如今是西北道度支令,又刚刚接手,需得将五州的财税官员体系收拢,忙得焦头烂额。 幸好他带了几名资深账房过来,帮着他清点往年账目,从中可理清五州过往税赋脉络。 这才让他没有被下面的税官糊弄。 这日中午,楚天骄被院子里的鸣蝉吵得昏昏沉沉,提前结束了午休,踱到廊下看楚清言养的两只小猫打架。 楚清言松散着头发,穿着身杏色的薄绸短褂和撒腿裤,就赤着脚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的丫鬟小诗跟在后面追,口中唤道:“小小姐,穿上鞋!” 这一段回廊外,种了一丛竹子,阴影里,倒是显得没有屋里闷热。 楚清言跑到楚天骄身边,蹲下身,拎起一只金渐层的猫儿,按在了身下,算是将两只打架的猫儿分开了。 “你这猫儿哪来的?” 楚天骄去豫州前,院里还没这两只猫。 楚清言有些不自然的扭开了头,“别人送的。” 小诗拿来了楚清言的鞋子,替她穿上,又伸手去拢楚清言的头发。 “这是葛百户出发前,给小小姐送来解闷的。” 小诗看楚清言不答楚天骄的话,帮她回答道。 楚清言梗着脖子啐了一口,“就你多嘴,罚你今儿没有酸梅汤喝。” 楚天骄接过小诗手中的梳子,挥手道:“你去厨房给我俩端两碗酸梅汤来吧,一碗冰的,一碗不冰的。” 小诗退下后,楚天骄一边给楚清言梳头,一边轻笑道:“这猫儿愣头愣脑的,还挺招人稀罕。” 楚清言鼓着腮帮子,掩饰着尴尬,假装专心撸猫。 “太姑奶奶,你就别折腾这猫了,怪热的。” 楚天骄给楚清言扎了两个清爽的小辫,卷在了头上,免得她脖子肉唧唧的,长痱子。 她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楚青言将甘州的政务处理得井然有序。 楚天骄今早刚查看完楚清言做的政务节略,很是满意。 她发现只要她将自己的理政思想,告诉楚清言,楚清言就能完全按照她的思路,将所有的事安排好。 这让楚天骄省心了大半。 “太姑奶奶,虽然我回来了,但我要筹措粮饷,事儿太繁杂。甘州的日常事务,还得麻烦您继续管着。” 楚清言瘪嘴,却没有出声反对。 等小诗端了酸梅汤来,楚天骄将梳子还给了小诗,让她自己下去也领一碗。 刚楚清言才罚了小诗,楚天骄又赏,小诗咧着嘴瞅着楚清言笑。 楚清言没好气的冲她吼道:“有撑腰的回来了,看把你能的?去吧,喝不死你!” 小诗退下后,祖孙俩就坐在竹子编的地垫上,喝起了酸梅汤。 一碗冰镇酸梅汤下肚,楚天骄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就听楚清言捧着碗,目光躲闪的漫过琥珀色的酸梅汤,犹犹豫豫的问道: “骄骄,你把那个谁弄到南楚去了,你就不怕那个谁,不回来了?” 楚天骄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谁是谁? 看楚清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狐疑的问:“谁啊?太姑奶奶,你说的是太姑爷爷,还是您那养子陆乾坤?” 楚清言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以为楚天骄是故意在装傻揶揄她,几乎要将头埋进碗里去了。 过了半响才闷声闷气道: “养子?那白眼狼我问他作甚? 你不是让陆承基跟着乔兴去了南楚购粮吗? 这都走了快两个月了,也没消息,你说他会不会跟着他儿子,就留在南楚了?” 楚天骄看了看不远处慵懒的打着瞌睡的两只小猫,总算明白了点什么。 楚清言平时别看十分的不待见陆承基,听这意思,是担心陆承基不回来了的? 看来,这两人吵归吵,夫妻情分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又想到陆鼎峰和江燕妮伉俪情深,即使重生后,两人身份存在巨大沟壑,依然相互扶持。 楚天骄不禁感叹:“这世间夫妻千百对,相处模式,还真是千奇百怪啊!” 楚天骄去豫州时,没有带陆承基。 乔兴从蜀地回来,说蜀地已经买不到粮食了。 楚天骄便让陆承基陪着乔兴,去一趟南楚,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搞一批粮食回来。 南楚富庶,又稻谷一年三熟,粮价远低于离国。 只是,要想将粮食买回来,肯定必须要有当地的关系。 陆承基的儿子陆乾坤,重生回来后,成了南楚景家的庶子景昭。 楚天骄是在东夷遇见景昭的。 据陆乾坤说,他一重生回来,就漂浮在海上。 这景昭是被自己的嫡母和嫡兄联手,卖到南洋为奴。 贩奴船在海上出事,景昭本人丧生,陆乾坤才有机会重生在了景昭身上。 陆乾坤不愿跟着楚天骄留在离国。 而是请求楚天骄派人,将他送回了南楚。 据楚天骄派去护送景昭的人送信回来说,景昭已经回到了景家。 楚天骄想在南楚购粮,希望陆乾坤看在他爹陆承基的面子上,能够帮一把离国百姓。 同时楚天骄也派出了密探,打探南楚国的动向。 昨日,楚天骄刚刚收到谍报,陆乾坤用他卓越的宫斗本领,已经在景家站稳了脚跟,将他的嫡兄害死,嫡母逼疯。 他还给南楚皇帝出了一条毒计,瓦解了蛮族各部落的联盟,南楚军队一举平息了祸害南楚近二十年的蛮族之乱,逼得剩下的蛮族人,不得不南迁。 谍报上还有个消息,南楚皇帝将会派使团,前往离国,具体目的未知。 南楚封禁了与离国的粮食交易,不过陆乾坤表示,他会偷偷的协助乔兴将十万石粮食,运出南楚,需要楚天骄派人接应。 楚天骄想趁机往南楚边境走一趟,可惜如今需要她决策的事太多,根本走不开。 楚天骄让人去把楚珉宇从“塔子窝”营地叫回来,准备请她二哥走这一趟,去接应这十万石粮食。 楚天骄将南楚的情况告诉了楚清言。 “太姑奶奶你就放心吧,太姑爷爷一定会回来的。倒是你那养子,还真是厉害。我真的没有想到,他能那么快就在景家站稳脚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忘了,他本来就是庶子上位,想当初连我都被他哄得团团转,他回到景家,去斗他那嫡母和嫡兄还不是驾轻路熟?” 一提起陆乾坤,楚清言就一肚子的不满。 楚清言一生无子,当初也是真心把陆乾坤当过儿子的,只是没有想到陆乾坤会在她死后将矛头对准了楚家。 楚清言郑重的叮嘱楚天骄:“陆乾坤此人,你不得不防,你要当心,他若是撺掇你帮着他夺得南楚帝位,你万万不可答应。” 楚天骄不解:“他不过是景家一庶子,就算上位夺了景家的家主之位,难道还能带着景家,造反登基?” 楚清言颔首:“陆乾坤此人,对于权利有着疯狂的执着,即使死过一次,也不一定勘破了。 景家在南楚的势力,就相当于离国的楚家。 他一旦登上景家家主之位,难保不会有那想法。” 楚天骄却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太姑奶奶,若是陆乾坤能挑起南楚再度内乱,南楚就暂时无力北上对付离国了,这倒是可以避免我最担忧的事发生。” 楚天骄最担心的,就是其他几国,趁着离国今年天灾,联合出兵。 只是她没想到,她担忧的事,东夷二皇子上官烈正在串联。 南楚皇帝之所以准备派使团出使离国,也是不愿相信上官烈的一面之词,准备派人亲自到离国一探虚实。 第501章 州牧大人亲自带兵将王家围了! 进入八月后,天气逐渐凉爽了下来。 各州外出逃荒的灾民,也都回到了原籍。 五个州的土地丈量和人口登记工作,进入了尾声。 楚天骄拿到了五州的实际田亩数量后,与户部的官方数据一对照,沉默了足足半刻钟。 “差异这么大?” 楚清言执政多年,她也没想到两个数字的差异,会这么大。 登记在册的土地,比实际丈量的土地数,少了三成有余。 “好得很,这些世家大族,不仅享受着功田禄田的税收减免,还大量的隐匿田亩数。 你看看,光我们甘州的王家,官方登记的只有十二万亩,其中有七万亩,还是禄田和祭田,只有五万亩交田税。 但实际丈量下来,王家足足有二十万亩田地。 这隐匿下来的八万亩,从来没有征过一分钱的税,也未向朝廷纳过一粒米的粮食。” 仅看王家一家的情况,就能知道离国国库为什么那么穷了。 二十万亩地,实际交田税的,只有五万亩,这也就难怪国库一直拿不出粮饷来供应军队了。 楚清言道:“禄田免税制度,是太祖建国时制定的。当时读书人少,有功名的人更少,为了让天下读书人归心,制定这项政策并无不妥。 然则,经历几代人后,禄田越来越多。 特别是到了陆乾坤执政时期,他为了坐稳帝位,抑制武将,年年加开科考,有功名的人数量,翻了好几倍,却没有相应的调整禄田制度。这才让禄田的数量,超过了税田。 哎,到了陆云奎这一代,一心只图安逸,根本不敢再去动禄田制了。” 楚天骄从在上京跟徐修文讨论税制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没有冒然先下令改革税制,而是先丈量土地。 并且,她还派出了大量的军队协助刺史府官员到地方丈量土地。 也幸好如此,否则,刺史府属官,根本接触不到这些被隐匿的土地。 这些世家大族,会用各种方法误导或者阻拦官员们得到真实的数据。 “骄骄,你准备怎么办?” 楚清言看到楚天骄眼中的狠意,有些担忧。 “被我抓住这么大的把柄,我能怎么办?当然是让他们补缴税粮了。 这些隐匿下来的田地,要么罚没,要么补缴积欠税粮,二选一,看他们怎么选择。” 楚清言有些担忧的道:“积欠的税粮和税银,想要收缴起来,怕是很难,他们定然会想出各种办法,搪塞过去。” 楚天骄起身唤道:“凤甲,拿我甲胄来!立即传令甘州大营肖副将,让他带着五千士兵,与我在王家坞堡汇合。” 凤甲去后宅取楚天骄甲胄的间隙里,楚清言问楚天骄道:“你要做什么?你不会要剿了王家坞堡吧?那可是王丞相的本家。” 楚天骄冷肃的面容上,露出邪魅一笑,“我去杀鸡儆猴,只要让王家补缴了,甘州还有哪家敢不补缴?” 楚清言看楚天骄这是铁了心要吓吓那些世家大族,也不好再劝,只嘱咐道: “不可做得太过。这一次你把他们压狠了,当心接下来你公布新税制时,他们闹腾到上京去就麻烦了。” 楚天骄低头对楚清言说:“该怀柔的时候怀柔,该铁血的时候铁血,太姑奶奶,您放心,这一套我已经会了。” 王家坞堡里,王老太爷慌得一批。 他已经派人去请过好几次王庭了。 王庭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 去到武胜县找王庭,王庭又避而不见。 王三老爷劝他爹道:“爹,你说七公子这样躲着咱们,是不是想跟咱们撇清关系?” 王老太爷一股邪火冲着儿子发出来,挥着手中的拐杖,想去打王三老爷,口中骂道: “都是你这没用的东西,你怎么能放那些人挨着庄子丈量呢?” 王三老爷委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以往州牧府下来的人,只要给些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他们去哪,他们就去哪量。 这一回来的人,不仅有州牧府的,还有当兵的,根本不听儿子安排,他们自己拿着舆图,按图丈量。 儿子根本无计可施!” 王老太爷想了想道:“不慌,不慌,楚天骄虽然厉害,但是咱们王家如今跟她们楚家有亲,又有太子的面子在那,她不会把咱们如何的。 最多就是送份厚礼,再说点好话,到衙门把那八万亩地,登记上,补缴契税,就行了。” 王三老爷还是有些担心,如今的楚天骄,在甘州一言九鼎,已经与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爹,怕就怕州牧大人较真,说到底,偷逃税款,数额巨大的,是要坐牢的。” 王老太爷啐道:“那我量她楚天骄不敢,她要敢抓我去坐牢,我就敢吊死在州牧府大门上。” 说完,王老太爷肉疼的算计着: “八万亩,光是契税,就要补缴八万两银子呢。” 王三老爷也心疼,不过他劝他爹道: “爹,这八万两可省不了。 以前是没查出来,咱们不到官府登记没事,不但可以不缴契税,还能每年少缴税粮。 现在官府都重新丈量了,多出来的那些田,咱们不去登记上,那就算官府的了。” 王老太爷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咱家隐匿的,大部分都是庄子里的地。 像是小河庄,原本有七千亩地,咱只报了三千,多出来的四千,以前在地契上都是道路、山地或者谷场。 官府难道还能把咱家的庄子里的路和谷场收了去?” 他眼睛咕噜了半天,琢磨道: “见不到七少爷,我听说八小姐也来了陇城。 八小姐如今是楚天骄的二嫂,咱们去州牧府求求她,或许有用。 你快去备份厚礼,咱爷俩一起去。” 这爷俩正在商议着,就听到外面家丁飞奔来报:“老太爷,不好了,州牧大人亲自带兵将王家坞堡围了!” 王老太爷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脸色灰败的喃喃问道:“这……州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502章 遇到硬茬子了,我认栽。 王家父子仓惶奔向了坞堡大门,前去迎接楚天骄。 至于以前王家老太爷曾经放出过的豪言壮语,如果楚天骄敢攻打王家坞堡,他就吊死在坞堡大门上的话,被他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王家坞堡大门敞开,王家父子迎出堡外,见到了一身甲胄,骑在龙驹上的楚天骄。 这龙驹通体雪白,眼睛却血红,身上有股遗传自狼王的嗜血杀气,将楚天骄衬得更加的威风凛凛。 再看楚天骄身后,五千铁骑,披坚执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王家父子觉得腿软,尤其是王老太爷,已经走不动路了,几乎是被他儿子拖到楚天骄马下的。 “楚……楚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三老爷比他爹好些,捋直了舌头,跪下行礼。 王老太爷失去了他儿子的搀扶,脚软得,也跪了下来。 这还是王家人,第一次对甘州的州牧,行如此大礼。 楚天骄面无表情,压着嗓子沉声道: “王老太爷不必行此大礼。” 说是这么说,她却没有下马扶起王老太爷的意思。 王家父子也不敢自己起来。 过了半晌,凤甲才在楚天骄的示意下,翻身下马,将王家父子搀扶了起来。 此时,王家父子已经浑身冷汗淋漓,王老太爷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的说:“还请州牧大人进坞堡一叙。” 楚天骄骑在马上,冷冰冰的说:“进堡就不用了。本官近日带兵在这附近操练,正巧收到了王家重新丈量的田亩数字,就顺道过来问问,王老太爷准备怎么办?” 王老太爷哪里还有刚才在家中时的底气,那满腹的算计,都被楚天骄身上的肃杀之气,和她身后的五千铁骑,吓到了九霄云外。 他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州牧大人恕罪,王家会立即到府衙登记那八万亩田地,补缴契税。” 楚天骄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不咸不淡的追问道:“仅此而已吗?” 王老太爷装傻:“州牧大人的意思是?” 楚天骄点了随行同来的楚晟道:“楚大人,您是西北道度支令,熟知税法,你来给王老太爷讲讲,偷逃税赋,按照王家的数额,该当如何?” 楚晟是被她大侄女拉来演戏的,一路上两人已经对好了台词。 楚晟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大侄女如此威风,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抱着身为叔叔,绝对不能被大侄女比下去了的那点小心思,楚晟跳下了马,掸了掸身上有些皱折的绯色官服,拿出一卷律法文书,字正腔圆的宣读道: “凡偷逃税款,超过千两者,仗二十,依次累加。除补缴税款外,还需缴纳双倍罚款。” 王老太爷做梦都没想到,楚天骄竟然会拿出这条税法,来针对他。 一千两二十大板,光契税他就逃了八万两,这就是一千六百大板,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吗? 这都够将他捣成肉泥的了。 王老太爷终是年迈不经吓,想到楚天骄杀伐果断的名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楚晟扭头去看楚天骄,用眼神询问:“咱这戏,是不是演得过了?别把老头儿给吓死了。” 楚天骄也没想到王老太爷这么不经吓。 她下马替王老太爷把脉,然后对一旁也吓傻了的王三老爷道:“我要马上给王老太爷施针,你赶紧的安排个地方。” 王三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指着坞堡大门边的门房道:“那里,那里可以。” 楚天骄转身对五千士兵下令:“散开,就地操练!” 五千士兵散开阵型,就在王家坞堡外的空地上,开始操练起了对阵。 楚天骄这才让凤甲和凤乙,抬着王老太爷,放到了门房的小床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给王老太爷扎针治疗起来。 几针下去,王老太爷悠悠醒转。 一睁眼,就见到了楚天骄柔和的笑脸,楚天骄像是一位慈爱的父母官般嗔怪道: “王老太爷,您看您这身子,本就不宜多吃油腻的食物,如今天气又热,看吧,才在室外站一会儿,就晕倒了吧?” 楚晟抬头望天,忍住了笑,他觉得自家大侄女,如今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 为了不担上吓死王老太爷的责任,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骑绝尘,让他拍马都难以追赶。 王老太爷刚醒过来,还未回过神来,他正迷糊的想:“这是谁?我在哪里?” 眼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实在不像刚才那个浑身杀气的州牧大人啊。 对了,他又想起了那一千六百个板子,不禁老泪纵横,哀求道:“州牧大人,该补缴的税粮,我都缴,该怎么罚,我认罚,可这板子,能不能就不打了?” 楚天骄似乎还有点为难的样子,她收敛起了笑容,沉吟片刻后道:“按理,本官应该秉公执法。但是,王家与我楚家,毕竟有亲,看在我二嫂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真打您老人家呀? 王老太爷放心,只要您三日内,补缴了税银税粮,将罚款缴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王老太爷松了一口气。 等到王三老爷将楚天骄送出坞堡后,父子俩才反应过来,王老太爷问儿子:“老三,刚才那位度支令宣读的税法,是真的吗?” 王三老爷挠头道:“我也不清楚,似乎没听说过啊?” 王家人,可都是读过书的人,俩人搜肠刮肚的想,也没回忆起这条税法。 “糟了,咱们上当了!”王老太爷怒道。 王三老爷叹了一口气劝道:“爹,过去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楚天骄是西北道的督粮使,朝廷给了她五州的财税权,她随时可以增加这么一条税法。 你答应了她的,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她吧! 您听听外面的声音,您不怕吗?” 王老太爷竖着耳朵听,才发现坞堡外面,有马蹄声和厮杀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大人说了,她的人,借用一下咱坞堡外那片空地,操练几天。 那意思还不明显吗? 若是咱乖乖交了,这事就算完了。若是咱不交,她就会带着人进堡抢了。” 这一次,王老太爷没有嘴硬。 他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般,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呢喃道:“遇到硬茬子了,我认栽。” 第503章 你有兵,你了不起 王家是甘州最大的世家。 他家读书人多,不仅自家有子弟当官,还仗着上京王家的势。 所以,也只有他家,敢一下子隐匿八万亩的田地。 王家不仅补缴了八万两的契税银子,还一下子补缴了三年的税粮,合计十万石,缴纳罚银二十万两。 楚晟有些不满意,楚天骄却说,“三叔,暂时就这样吧,甘州今年毕竟受了灾,粮食减产,再逼,王家也拿不出多的粮食来了。 咱也要恩威并施,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会让王庭走一趟告诉王家,按理说,他们那些田地,隐匿的年限,肯定不止三年。 本官这也算是看在二嫂和太子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了。 王庭会让他们后面老实点,我随时保留着追回以前拖欠税粮的权利。” 楚晟这才放弃了要找王家核对每亩地具体开始耕种的时间的打算。 甘州其他的大户,特别是商户,虽然也有隐匿的田地,但是数额就少了许多。 看见王家都被整治了,吓得纷纷主动上官府重新登记土地,补缴契税、田税和罚款。 这一下子,楚天骄仅这一项,就收到了十五万石粮食,五十万两银子。 趁着这东风,楚天骄立即发布了税制改革的政令。 五州之地,从秋税开始,将不再接受钱和绢帛形式冲抵田税,只收粮食。 五州之地,免征丁税,只收田税。 税率实行十税一,因是大灾之年,功田和禄田,同样征收十税一的田税。 还有很多关于劳役和杂税、商税的政令,也一同发布了。 甘州的世家和大户,刚刚被抓住了错处,不敢吭声。 百姓们却欢欣鼓舞。 这项政令,不仅免了丁税,还将五税一的田税,降到了十税一。 如此一来,百姓们负担减了大半,种粮的激情,顿时高涨。 楚天骄当下决定,带着甘州大营的士兵,巡视其他四州。 一方面将王家的模式复刻,用在其他州的世家身上,逼着世家补缴往年偷逃的税银和税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这些世家,不敢反对她新税制的改革。 离阳侯本来是要与楚天骄一同前行的。 正好李匡也跟着楚珉宇从塔子窝营地回了陇城。 楚珉宇还未来得及跟王星然多聚两天,就带着人赶往了南楚边境,接应乔兴和陆承基带回的粮食。 郑琳琅和楚芸儿也嚷着要与楚天骄同去。 楚天骄干脆提议,兵分四路,请他爹亲自带兵入蜀一趟,震慑那些世家,收缴世家偷逃的税银税粮。 郑琳琅和李匡一行,去关中走一趟。 楚晟和楚芸儿带着两千楚家军,往豫州走一趟。 而楚天骄自己,则去了晋州。 大家觉得这样可以节约不少的时间,也欣然同意。 一个月后,五州之地,共收缴上来四十几万石粮食,这主要都是晋州和蜀州贡献的。 关中和豫州因为受了灾,就算是世家大族,也无粮可缴,只能折算成银子上缴。 加上补缴的税银,楚天骄一下子征得了百万两银子。 当九月秋收开始的时候,楚天骄已经基本凑够了西北大军下半年所需的粮饷。 不过,她并未将如此庞大的数字,上报给朝廷。 当离阳侯押着粮食和银子从蜀地回到陇城时,对楚天骄感叹道: “周长安无能啊!早知道可以这样操作,你爹我也不用憋屈那么多年了,楚家军也不用挨饿那么多年了!” 楚天骄知道,这一次之所以能如此的顺利,完全是因为楚家有兵权。 世家大族再厉害,也怕死。 兵临府外,他们不敢不交。 但是,如今他们走了,这些世家必定会开始闹腾,秋粮的征收,还是会遇到困难。 也许不久后,朝廷就会有申饬的旨意下来。 正如楚天骄所料,朝堂上近日已经吵翻了天。 皇帝陆云奎是想让楚天骄去欺压百姓,没想到楚天骄将刀子,悬在了世家和读书人头上。 朝堂上的官员,大半出自世家,每天都在告楚天骄的状。 陆云奎烦不胜烦,一连下了几道旨意,申饬楚天骄,让她自辩。 听说连离阳侯都亲自去了蜀州逼迫世家,陆云奎气得脑仁又疼了。 “好你个楚戈,一放你离京,你就跑去给你闺女撑腰。你有兵,你了不起,如此带兵收税,视朝廷法度于无物,看朕怎么收拾你!” 皇帝发狠想将楚天骄撤职,想让离阳侯回上京。 楚烨也在朝堂上,他出列奏对道: “微臣代家兄和大侄女谢陛下大恩。 陛下啊,您可不知道,这得罪人的事,家兄和我那大侄女可不想干。 要不,我写信让家兄和大侄女,将他们收上来的那些粮食和税银,都还给各家? 西北的军饷和粮食,还是让朝廷划拨过去吧? 我可听我那四弟说了,阳关的驻军,因为缺粮,已经开始啃树皮了。 若不是四弟与他们一起啃树皮,可能将士们,已经准备饿着肚子到上京来寻粮了。” 正在阳关啃着昨晚剩下的羊蹄的楚炎,莫名的觉得羊肉不香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数目,感叹道:“近日阳关都是靠着大侄女从北胡搞来的羊充饥,可这大夏天的天天吃羊肉,人也受不了啊!” 他此时就想吃点素淡的…… 朝堂上,陆云奎听到楚烨说阳关已经开始啃树皮,觉得脸有些烧。 刚才那点怒气也消失了。 让楚天骄将收上来的粮食和银子,再退回去,这他可不干。 他是忌惮世家,但是能让那些世家出血,他也很乐见其成。 他挥挥手对楚烨道:“退回已经收缴上来的税粮和税银,倒是不必。朕要申饬楚戈和楚天骄的是,他们不该带兵征税!” 楚烨闻言,并无半点悲痛之色,也不为离阳侯和楚天骄辩驳,反而顺着皇帝的话说: “对,家兄和我那大侄女合该被撤职!还请陛下快快下旨吧。” 看着楚烨一副喜滋滋的模样,陆云奎多疑的性子又犯了。 他琢磨了起来:楚家人似乎巴不得将这苦差事甩出来啊? 皇帝并不知道楚天骄到底收了多少粮食和银子,那些世家也不敢将自己偷逃税银和税粮的事暴露。 所以,陆云奎以为楚天骄那是病急乱投医。 楚天骄颁布新税制,也是因为缺口太大,只能从那些功田和禄田中,凑够粮饷。 皇帝想到了这一点,犹豫了。 一旦撤了楚天骄的职,废除了楚天骄刚刚在五州发布的新税制,让朝廷想办法拿出粮食和银子出来,供给西北军和豫州和关中受灾的灾民,他拿不出来啊! 又听到西北军的惨样,陆云奎真的怕军队哗变,只得忍了下来。 “朕不是朝令夕改的人,既然已经下旨,让楚天骄管着五州财税,那朕就再看半年。 不过,她和离阳侯带兵收税这一出,还是不妥,两人各自罚俸半年。” 朝臣们闹了几天,只让离阳侯和楚天骄被罚俸半年,又是窝火,又是无奈。 不过,楚天骄敢动禄田,这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 这些朝臣,都在琢磨着回去后,煽动太学生和那些读书人闹事,给皇帝和楚家施压。 可惜,他们的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第504章 西戎异动 这几日,上京和各地突然流行起了一本叫做《亡国书生不如狗》的话本子。 不仅这本书迅速的占领了各大书局畅销榜榜首,还被说书人拿去,在上京的各个茶楼酒肆当故事讲。 就连太学生们最爱去的悠然居,也每日都在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中,不仅有缠绵悱恻的异国恋情,还以一个书生的视角,讲述了一个王朝走向覆灭的过程和覆灭后作为亡国奴的悲惨。 不少的太学生们听后,潸然泪下。 也有一些睿智的读书人看后,对比如今的离国,发现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开始深思。 这个话本子还被梨园排成了戏曲,不少朝中的官员也看到了。 那些想因为禄田闹事的读书人,结合剧中的情景,渐渐的歇了闹事的心。 毕竟,楚天骄在五州之地施行新税制时说了,是因为今年天灾不断,暂行实施禄田和功田与税田一样的税制。 并且,楚天骄还专门为有功名的读书人,制定了一项“禄米”制度,弥补读书人的损失。 读书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军队无粮吧? 万一真的敌国打来了,那可怎么办? 一场税制改革,竟然并未引起轩然大波,这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楚清言冲着楚天骄竖起了大拇指:“骄骄,你这暂行二字,设定得好。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今年天灾的暂行办法。 明年,又有明年的困难,到时又可以再实施一年。 等他们都习惯了,再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楚天骄现在有钱又有粮,腰杆子粗了,说话也硬气了。 “想闹就闹吧,大不了皇帝将我撤职,我正好去前线打仗。” 小孔夫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楚天骄和楚晟理顺各州的财税制度。 楚天骄发布的新税政中,大部分的条例,都是楚天骄提出大致的想法后,由小孔夫子完善制定的。 看新税政已经顺利公布,结果不错,派往各州的十名太学生,也陆续回到了陇城,小孔夫子向楚天骄辞行。 楚天骄实在有些舍不得放走小孔夫子这样的大才,挽留道:“夫子,能不能留下?学生还有许多事,需要您的指教。” 小孔夫子难得的低头俯视着楚天骄,露出了欣慰之色。 “楚天骄,你如今已经不需要我的教导了,你早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 夫子只愿你在未来执政期间,固守初心,永不言弃。 待到山河稳固、海晏河清之时,你若想学些经史典籍,诸子学说,倒是可以到太学来找我。” 经史典籍和诸子学说,是楚天骄最差的学科,听小孔夫子如此说,楚天骄便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 楚天骄憨笑道:“夫子,您这明摆着是不欢迎我呗。” 将小孔夫子一行人送走后,秋收也开始了。 楚天骄和离阳侯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边境线。 这时候,西戎人经常会冲过边境来“打草谷”。 楚珉宇已经从南楚边境回来,带回来了十万石粮食。 他还带回来了消息:“南楚使团已经进入离国境内。” 陆承基私下里对楚天骄说:“我那龟儿子如今在南楚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成了南楚皇帝姬牧辰的亲信,他让我求你一件事。” 楚天骄早就猜到了,陆乾坤不会白白帮忙让十万石粮食运出南楚的。 “南楚与离国,相距千里,我能帮他什么?” 陆承基似乎对这事很反感,皱着眉头说:“这一次南楚使团中,有一人,是景昭的五叔景竺,他想让你帮忙,让景竺死在离国。 这景竺自小在南楚,就有神童之名,生得又极其俊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门门上佳。 关键是,此人还武艺高强,刚刚率领景家军,将蛮族人杀得只能举族南逃。 景竺是景家下一任的家主当之无愧的人选。 我那龟儿子,想夺了景家的家主之位,就必须杀了景竺。 可像景竺这样的人,他还没有能力杀得了,只能求助于你。 陆乾坤还说,南楚使团这次到离国,就是来刺探离国虚实的。景竺亲自前来,势必想会一会楚家人。” 楚天骄并不想帮陆乾坤这个忙,她倒是挺想会一会景竺这人的。 在六国中,能跟他爹离阳侯齐名的人物,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劲敌,楚天骄认为见一见,多了解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楚天骄回到陇城已经好几天了,她总觉得这几天,似乎少了些什么。 到了晚间睡不着时,才意识到,陆钰已经好久没有来信了。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楚天骄只要在陇城,就习惯了入睡前,将陆钰寄来的信,当话本子看。 可她去晋州一个月,外加回来的这几天,都没有陆钰的信。 楚天骄辗转反侧一夜,到了第二日,就飞鸽传书阳关,问楚炎可有陆钰的消息。 楚炎回信称,陆钰和乌鸦小队,奉了他的命令,潜入西戎,刺探敌情去了。 楚天骄这才知道,陆钰为何没有来信。 大贺氏摩吉也派来了使者,给楚天骄送信。 大贺氏摩吉在信中称,西戎右贤王的部众,近日多次侵扰北胡牧民,并在狼居胥山以东,聚集了大量的兵力。 大贺氏摩吉担心,西戎会对北胡用兵。 楚天骄却不这么认为。 右贤王的兵力东调,既可以攻击北胡,还能越过北荒大草原,越过乌鞘岭烽燧,占领武威,直取陇城。 以往,西戎只在狼居胥山以西活动,东面是其他游牧部落。 随着北胡逐渐统一了这些游牧部落,西戎人也越过了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以东驻扎了右贤王的军队,并且将北胡人不断地往东赶。 近年来,北荒大草原雨水丰沛,牧民增多,西戎人肯定也已经派人探明了从狼居胥山直通乌鞘岭烽燧的路线。 幸好,楚天骄已经在乌鞘岭以外的塔子窝,设立了军营,将甘州的防线,向北延伸了上百里。 在塔子窝,只有一万新兵,无险可守。若是西戎人来袭,显然是不够的。 楚天骄立即派人去请离阳侯和楚珉宇前来商议。 离阳侯看完大贺氏摩吉的信后,对着舆图沉吟片刻,就得出了与楚天骄相同的结论。 “闺女,我担心西戎人这次学狡猾了,会从阳关和乌鞘岭两面夹击我们。 如此一来,咱们兵力就不够了。” 楚天骄道:“爹,我在塔子窝设有马场,那些马,不能被西戎人劫了去。 咱们的骑兵,可就指望着那些马了。” 离阳侯当即下令,调甘州大营两万士兵,北上塔子窝驻防,将此处兵力增加到了三万。 “珉宇,你明日就去甘州大营点兵,由你亲自驻防塔子窝。” 楚珉宇刚回来,才与王星然相聚几日,又要出发,楚天骄有些于心不忍。 “爹,嫂子还怀着孕呢,就让哥先在家多呆几日吧。我去点兵,带着人过去。过本个月,再让哥来换我。” 楚珉宇连连摇头:“不用,大妹妹你管的事儿多,我就会打仗,还是我去吧!” 楚天骄叮嘱道:“若是西戎人真的来了,哥你尽量拖延他们南下的时间即可,不用死战,毕竟,塔子窝无险可守。 一旦发现西戎军队的踪迹,就将马场转移。 而后你可带着士兵,退守乌鞘岭。” 离阳侯也赞成这样的战略。 楚珉宇点头应允。 楚天骄又建议将甘州大营剩下的五千人,派往乌鞘岭驻扎,形成第二道防线。 离阳侯点头称可。 第505章 夫妻分离 “爹,我想将豫州那五万新兵,全部调回甘州大营待命。” “闺女,那些新兵蛋子,能顶什么用?还不如爹上折子,从上京调西山大营的五万楚家军过来。” 楚天骄指着舆图说:“如今西戎未动,咱们此时调上京的兵,朝廷未必会同意。 豫州那五万新兵,可暂时进甘州大营训练,再过几个月,至少可以用来守关。 爹你也可以用北胡人吓吓朝廷,北胡是可以直取雁门关的,从雁门关攻打上京,就不远了。 朝廷那些人,一听到上京有危险,肯定会吓着,尤其是皇帝,什么都没他自己的安全重要。 你说北胡有异动,要调兵守雁门关,他定然不会反对。” 离阳侯皱紧的眉头松开,嘿嘿一笑,打趣道:“如今咱父女俩,可都摸准了那位的性子。 这法子好!”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楚天骄笑道:“何止是咱们父女俩,我听说,二叔如今在朝堂上,又油滑了不少。 皇帝要撤咱们的职,他竟然怂恿着皇帝赶紧的,搞得皇帝生疑,反而只罚了咱俩半年的俸禄。” 楚珉宇在一旁挠头,吐槽道:“一样吃猪脑,为啥你们似乎都变聪明了,就我还只会打仗?” 离阳侯一个脑门嘣崩在了楚珉宇的头上,啐道:“这跟猪脑有甚关系?我们以前只是不想耍心眼子,你压根就是没心眼子,这能一样吗?” 楚珉宇捂着头哀嚎,抗议道:“爹,我就是被你从小这么打傻了的!” 笑过一阵后,书房内的气氛活络了起来,楚天骄让凤甲上了茶点,父子(女)三人,这才静下心来,一边看着舆图,一边详细的斟酌着刚才的战略布局。 楚天骄指着舆图上的雁门关道: “爹,你看雁门关的位置,几乎是在上京和甘州的中间。 又是北胡人南下除了甘州外的必经之路。 我虽然与大贺氏摩吉签订了攻守同盟合约,但是,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稳固的合作关系。 若是咱们离国势弱,难保大贺氏摩吉会倒戈相向,背后咬咱们一口。 咱们调上京的五万楚家军,去雁门关驻守。 一方面起到震慑大贺氏摩吉的作用,让他别起了不好的心思。 另一方面,若是甘州告急,从雁门关赶到甘州救援,可比从上京过来,迅捷太多。” 离阳侯感到欣慰,赞道:“闺女,你已经具备了为帅之才了,将来,这楚家军,我看你接掌,比你哥合适!” 楚天骄怕寒了楚珉宇的心,忙摇头道:“爹,二哥已经是世子,将来他接掌楚家军,是必须的,我会一直辅助他的。” 楚珉宇却眼睛一亮,兴奋的喊道:“这法子好,以后我就当个将军,让大妹妹为帅,大妹妹指哪,我打哪,这样省心。” 离阳侯看着楚珉宇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的那副模样,有些心酸。 这皆因为大儿子死了,才会变成这样啊。 楚临风才是离阳侯府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十岁就跟着老离阳侯上战场,由两代离阳侯,亲自指点为帅之道。 可惜…… 离阳侯脸上的悲戚之情,让楚天骄兄妹二人意识到了他肯定是想起他们的大哥了。 楚珉宇顿感内疚,深深的自责起来。 离阳侯知道这个小儿子,已经很努力了,也不愿太苛责他,叹气道:“你若是愿意让你大妹妹为帅,这对你自己,对咱们楚家,对离国都好。 爵位依然由你继承,以后,好好培养你儿子吧。” 楚天骄怕她爹伤心,也就没有再说拒绝的话,给她爹斟了一杯茶。 离阳侯喝了一口后,让人换了酒来。 楚天骄又安排凤甲去取些下酒的小菜来。 兄妹二人陪着父亲喝酒,楚天骄开始说一些儿时的趣事,好不容易,才将离阳侯哄开心了。 酒至半酣时,离阳侯询问楚天骄:“闺女,这么多的兵力调拨,咱们的粮食供应得上吗?” 楚天骄露出了笑容:“爹,您放心,够的。这不是秋收了吗?马上又要收一部分粮进来。 这次咱们粮草不受朝廷掣肘,大灾之年,反而比平时粮草供应更足。” 离阳侯这些年应为粮草,受够了朝廷的气。 第一次能粮草自主,竟然有些觉得不真实了。 他借着酒意,拍着桌子道: “看来以往那些将领喜欢拥兵自重,裂土封疆,也不是没道理的。 老子打个仗,像乞丐一样求着那些文官给粮,这些年,真特么的憋屈! 老子连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还敢克扣将士们的抚恤金,逼得老子只能典卖家产,慰藉那些死亡战士的家属。 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闺女,以后朝廷要是让我们还这五州的财税,我们坚决不能还,就要像现在这样,有钱有粮,才能好好干仗!” 楚天骄知道她爹这是因为想起大哥,喝多了。 跟楚珉宇使了个眼色,兄妹二人,一边哄着离阳侯,一边将他扶回后宅,就在“遮云院”,先睡下了。 第二日,楚珉宇就要出发去塔子窝驻防。 他一身银甲,单手提着长枪,英姿挺拔,与楚天骄有五分相似的面容上,多了一层伤感。 楚珉宇另一手,牵着王星然的小手。 夫妻二人成婚后,虽然聚少离多,但是楚珉宇对王星然是真的宠,回来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伺候着这个怀孕的小妻子。 王星然一手被楚珉宇牵着,另一只手,也交叉过来,挽住了楚珉宇的胳膊。 夫妻二人磨蹭了许久,才走出府门。 离阳侯早上已经嘱咐过儿子了,没有出来相送。 楚天骄早就站在了府门外,也没有催他二人,还故意背着身子,给这对小夫妻留够了告别的时间。 楚珉宇第一次觉得出征竟然是那么的难以迈步。 到了府外,看见楚天骄亲自拉着马儿等在那里,楚珉宇转身安慰王星然道: “星然,我走了。你放心,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仗应该已经打完了。到时,我一定守在你身边。” 王星然从丫头的手里接过楚珉宇的行李,递给楚珉宇后,嘱咐道: “宇哥,你千万要小心,别冒然出动,什么都没有活着强。 我给你缝的软甲,你一定要贴身穿着,别嫌热。软甲是我用七层蚕丝织的,关键部位加了金丝,或许可以挡一下。” 楚珉宇一边保证一定会穿,一边将包袱绑在了马鞍上。 楚珉宇紧紧的拥抱了一下王星然,这毕竟是在府外,有些与礼不合。 王星然红了脸,却没有避开,将头埋在楚珉宇的怀里,咬了咬嘴唇,努力的换上了笑脸后,才昂起头,语气轻快的说: “宇哥,你走吧,放心,我就在陇城等着你回来。 有骄骄在,万事妥当,你别担心我。” 楚天骄听到提起自己,这才踱过来,将缰绳交到了楚珉宇的手中。 “对,二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你千万记住我的话,若是西戎人真的来了,只需拖延时间,不用死守,及时的撤到乌鞘岭。 到时你只需守住乌鞘岭,我会带兵来增援的。” 楚珉宇翻身上马,低头向家人挥了挥手,带着几十名亲卫,离开了陇城。 第506章 深入虎穴 初秋的北方草原上,牛羊肥美,牧人们已经在开始为过冬做着准备。 牧草被割下来,晒成干草,多余的牲畜被大量宰杀,做成熏肉。 再过一个多月,北方草原上许多地方就会开始下雪。 到时候,就很难找到牧草喂养那么多的牲畜了。 “盐市坪”的交易异常的火爆。 牧民们需要采购大量的盐,尤其是甘州产的一种粗盐,特别受欢迎。 物美价廉,还量大管饱,用这种盐腌制的牛羊肉,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并且口感比熏肉更好。 至于细白晶莹的精盐,则是贵人们的心头好,草原上的贵族,自从吃了甘州的精盐后,已经很难再适应粗盐那股苦涩感了。 盐换回了大量的肉制品和奶制品。 由于每天都有远道而来的牧民,“盐市坪”已经从每月初一十五交易,改成了日日交易。 这一个月,每天就有上万斤的肉制品和奶制品,从“盐市坪”,运往阳关和“塔子窝”军营,还有多余的,就销往甘州内地。 西北军的伙食,空前的好。 他们都知道,这是因为大小姐做了甘州的州牧和西北军的“督粮使”。楚天骄在军中的声望,自临海一战后,再一次高涨。 “盐市坪”还出现了一件奢侈品——铁锅。 这是铁器第一次出现在“盐市坪”交易市场,虽然价格昂贵,一口铁锅就要一匹上等良马来换,但仍然供不应求。 铁锅出现在“盐市坪”交易市场的消息,就连北胡王大贺氏摩吉,都被惊动了。 北胡缺铁器,至今许多北胡部落,都只能共用一把宰羊的菜刀。 北胡仅有的那点铁资源,都用来打造武器了。 离国人竟然豪奢到用铁来打造锅? 当部族里的一名贵族,向大贺氏摩吉展示了用铁锅炒制的小羊肉后,大贺氏摩吉也不得不感叹,铁锅炒制的小羊肉,味道可真好啊! 可他仍然认为用铁来做厨具,太浪费了。 大贺氏摩吉问前来炫耀的贵族:“盐市坪还有这种铁锅卖吗?你派人去,有多少,就买多少。” 那名贵族为难道:“有是有,但是一口锅就要一匹上等良马……” “这么贵?楚天骄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可汗,那还买吗?” 大贺氏摩吉让那名贵族,将铁锅拿来,掂量了一下份量后,咬牙切齿道:“买,先买一千口回来。” 一千匹上等良马,换了一千口铁锅回来。 大贺氏摩吉下令将铁锅砸了,锻成大刀。 可是北胡的铁匠师傅,锻出来的大刀,却一砍就断。 “楚天骄这个骗子!竟然卖给我假铁?”大贺氏摩吉怒不可遏。 “启禀可汗,这些铁倒是真的铁,只是杂质太多,咱们北胡的炼铁技术,还很难将其中的杂质去除。 但是离国人可以。离国人不仅可以锻造高纯度的铁,我听说甘州还发明了一种‘炒钢’技术,生产出来的兵器,锋利坚固还比普通的铁更轻。” 大贺氏摩吉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可惜,他知道,楚天骄绝对不会把炼铁技术,教给北胡的。 大贺氏摩吉嫌弃的看着那些一砍就断的刀,对铁匠说:“你还是把他们还原成铁锅,分发给部众吧!” 大贺氏摩吉嫌弃这些铁锅,但是北胡的牧民们,却十分喜爱。 陶罐太容易碎了,他们真的只想要一口不容易烧坏的锅,所以盐市坪的铁锅交易,仍然在继续。 当五千匹上等良马,被送到阳关时,楚炎惊奇不已,问前来送马的李匡道:“我大侄女这是从哪搞来的好马?还足足有五千匹之多?” “小师妹用铁锅跟北胡人换的。” “铁锅?大侄女竟然跟北胡人交易铁器?” “禀告副帅,这些铁锅都是从祁连山新铁矿中开采出来的铁砂石锻造的。 这一批铁砂石杂质太多,提纯起来太费劲,无法用来打造兵器,小师妹就想到了卖给北胡人铁锅的主意。” 楚天骄如今是明目张胆的在甘州找铁矿。 可惜甘州境内,只在祁连山里,找到了一处小铁矿,纯度太低,提炼成精铁的成本实在太高,楚天骄放弃了。 如今,这处矿只能生产一些铁质的生活用品,例如铁锅铁铲铁壶什么的。 近期,楚天骄又派人去往蜀地找铁矿,还真给她找着了一处纯度较高的铁矿。 已经在蜀地建造了铁器工坊,打造兵器铠甲。 铁器的事,李匡一直有参与,楚天骄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 当楚炎听完李匡的汇报后,笑得牙根都露出来了。 他以往一贯不待见李家人,如今看李匡也顺眼多了,还好心的请李匡在阳关的帅府,用了一顿便饭。 李匡提出想见见陆钰,才知道陆钰并不在阳关。 陆钰此时在西戎的王城巴彦浩特。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幻影和乌鸦小队的成员,还有黄羊部落大巫的孙子尤西斯。 尤西斯因为去阳关送羊,遇到了正准备出任务的陆钰,考虑到这次任务需要深入西戎腹地,尤西斯作为草原上的牧民,路熟,陆钰邀请了他一同前往。 尤西斯很愿意跟着陆钰。 虽然已经知道美丽的萨娜玛是陆钰假扮的,但是尤西斯仍然无法拒绝陆钰的任何请求。 有了尤西斯的带路,这一次,陆钰没有在草原上迷路。 他们扮做了回鹘人,一路向北,刺探西戎的军情。 快到巴彦浩特时,陆钰发现了不对,西戎的左右贤王和屠戮王,都去了巴彦浩特。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大部落首领,也被召集到了王城,这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巴彦浩特城外上百里的草原上,随处可见小队的军队穿梭而过, “世子,这是厉兵秣马之相啊!”就连幻影都看出来了,这是要打仗了,“不过,世子,他们说要进攻北胡,这样是不是今年咱们离国就不用打仗了?” 陆钰穿着一身回鹘富家子弟的衣裳,刺绣的薄袄上,镶嵌着一圈白狐毛,晶莹剔透的脸上,点了几颗雀斑,因为涂了药汁,肤色变得蜡黄,妥妥的病秧子一枚。 也许是在军中呆了一段时日的关系,他身上那种阴柔之气消失了,在与楚天骄重逢前,他原本就不爱笑,如今身处敌国,脸上尽是冷肃之气。 他骑在马上,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巴彦浩特城墙,转身问尤西斯:“尤西斯,你确定我们用回鹘豪商迦迦提曼儿子的身份,不会出问题?” 尤西斯道:“迦迦提曼大叔带着商队,穿行在西域各国行商,前几年,他遇到了一位大秦人(古罗马人),知道了在更西方,有一个比西戎和大离更强大富庶的国家,便带着家眷往西去了,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 迦迦提曼大叔的儿子迦南,是个病秧子,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公子你扮做他,肯定没人能认出来。” 西戎是个多民族国家,自从占领了回鹘人的牧场和土地后,大量的回鹘人,已经变作西戎的子民。 像尤西斯提到的那位迦迦提曼,在回鹘人中,是比较有地位的。 陆钰听尤西斯说完,举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前方的巴彦浩特城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进西戎王城探一探。” 扮做陆钰随从的乌鸦咽了一下口水,提醒道:“小陆啊,副帅让我必须保证你平安回去。 咱们这一路,不是已经探明了西戎准备跟北胡开战吗? 右贤王的兵力,已经越过了狼居胥山,在往东集结。 消息咱们已经传回阳关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咱们直接混进王城,会不会太过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副帅交代?” 乌鸦作为这支伺候小队的什长,还从来没有执行任务执行到西戎王城这么危险的地方,心里不禁也有些发虚。 他已经知道了陆钰的身份,心理负担很有点大。 陆钰眼中闪过坚毅之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担心这是西戎的声东击西之策,咱们既然来了,最好能搞清楚西戎的作战计划。” 第507章 乌鸦小队 根据一路上的情景,陆钰已经能推断出西戎是肯定要出征打仗了。 而且这一次出征,西戎可汗阿史那佗钵召集了诸王到王城商议,看样子是要举全国之力出征。 仅仅对付刚崛起的北胡人,西戎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 他必须搞清楚,西戎到底是要进攻离国,还是北胡? 巴彦浩特是西戎境内最大的城市。 土黄色的城墙上,满身戎装的西戎士兵,俯瞰着城下进出的人们。 陆钰一行人出示了伪造的身份凭证,守门的士兵似乎也听说过回鹘豪商迦迦提曼的名声,由最初的不屑,变得态度软和下来。 尤西斯趁机递上了一袋子金珠,一行人顺利的混进巴彦浩特城。 作为王城,巴彦浩特城虽然比不上上京的繁华,建筑却高大雄伟,富有异国风情。 尤西斯曾经到过巴彦浩特城,轻松的找到了一处招待各国商旅的客栈,陆钰住了下来。 客栈老板莫哈是位大胡子大叔,热情的招呼着陆钰,将他引进一座豪华的独立小院道: “迦迦提曼以前来我这,都住这间院子。他上回说大约几年都不回来了,怎的少爷没去那西方大国?” 陆钰一边病痨似的咳嗽着,一边瞥了一眼旁边的尤西斯,那意思是问:“这就是你说的知道的人不多?” 尤西斯也有些慌,怕被客栈老板看出破绽。 尤西斯硬着心肠应酬客栈老板:“小主人身子弱,不适合远行。这次是到王城来找国师看病的。” 客栈老板避开了点陆钰,怕被他的唾沫星子溅到,惋惜道: “国师每月会接待三人,少爷许以重金,原本是有机会见到国师的。无奈这个月的接待人数已满,怕是只能等下月了。” 西戎的国师据说有大能,不仅会治病,还能预测吉凶,就连西戎王每次出征,都要找国师卜上一卦问吉凶。 每月前来王城想见国师的人,数不胜数。 国师有个规矩,他只见有缘人。 这“缘”,经大家实践,可以是巨额的财帛,也可以是珍稀的物件。 陆钰要打探西戎出征的真实意图,便想到了从国师身上下手。 他停住了咳嗽,用流利的西戎话问莫哈:“可还有其他办法,能见到国师?我这身子,怕是等不了一个月了。” 莫哈大叔有些同情的看着陆钰,想了想道:“国师爱喝‘三日醉’,只是这‘三日醉’是你父亲当年从大秦商人那弄来的,你父亲献给国师后,也说就那么两坛。不知你这次可带了有?” 陆钰不知道什么“三日醉”,听名字是一种好酒,他不可能带了,但他面不改色的点头,“嗯”了一声。 莫哈大喜,咂吧了一下嘴,满眼期待的望着陆钰。 陆钰为难道:“仅有一小瓶了……” 莫哈大叔遗憾的叹气:“老汉当年曾经沾了你父亲的光,尝过一杯,那滋味,真真是特别。” 陆钰说只有一小瓶了,莫哈也不好再强要,陆钰道:“父亲去了大秦,便是想在那边寻了‘三日醉’,大量运回巴彦浩特售卖,届时定会送大叔一坛。” 莫哈这才又高兴了起来。 “我这就去替少爷送信,看国师大人,可愿为了这一瓶‘三日醉’见你一面。” 等莫哈离开后,尤西斯问陆钰:“世子,那三日醉是大秦那边传过来的美酒,据说一滴价值千金,一杯足以让人醉三日,咱们哪里去找啊?” 陆钰走到铺着小羊皮的炕上,俯身检查了一下,似乎对这洗的已经十分干净的小羊皮,仍然不满意。 他拈着两根手指头,将小羊皮提起来,扔到了一边,幻影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床单,铺在了炕上。 陆钰这才脱了外衣,坐了上去。 乌鸦有些局促,想到在军营里,自己对陆钰呼来喝去,外出执行任务时,也经常带着他匍匐在泥地里,也不知道小陆会不会记仇? 从阳关出发前,楚炎将乌鸦叫去,专程说明了陆钰的身份,希望他一定要保全陆钰的生命安全。 乌鸦当时就傻了,虽然一开始他有些嫌弃小陆是个小白脸,但是这几月,大家吃住都在一起,还外出执行了好几次任务,他可从来没感觉到,小陆会是皇亲贵胄。 宁王世子?那可是皇帝的亲侄子?就跟他们一起睡大通铺,一起啃窝窝头?一起深入敌国? 但此时,看到陆钰换了身贵公子衣裳,扮起回鹘贵公子迦南来,乌鸦才确信,这小陆还真的跟他们不一样。 乌鸦竖着耳朵去听陆钰怎么解决刚才撒的那个谎,就听陆钰声音清冷的说道: “咱们没有什么‘三日醉’,不是带了‘梨花白’吗?” 他们从阳关出发时,为了伪装成客商,确实带了些离国的特产,主要就是盐和酒。 幻影像阵风一样飘到院子里,快速的从装货的车里,取了一坛‘梨花白’回来。 幻影抱着坛子不解的问,“这梨花白如何能冒充得了‘三日醉’?” 陆钰眼皮微抬,似乎在嫌弃幻影笨,懒洋洋的侧躺下,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慵懒的指点起幻影: “把坛子上的泥封去掉,抱紧……,手心贴着坛壁,缓缓运气到双手手掌,拿稳了……” 幻影按照陆钰的命令行事,就见那酒坛口,开始升腾起雾气,屋里酒香四溢。 幻影哀嚎,“世子,你不会要我用内力将这梨花白中的水汽,都蒸出去吧?” 陆钰颔首,“唯有如此了。” 陆钰猜,那大秦过来的‘三日醉’,应该像离国存放多年的老酒一样,水汽少了,更易让人醉,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得使暗劲,不能让酒发热,若是发热了,剩下的可就不是酒而是水了。”陆钰又吩咐道。 幻影依言而行,发散出来的酒气变淡了。 乌鸦小队的人瞠目结舌,一是惊叹幻影的内力深厚,另一方面,也是惊叹陆钰的不当人。 那么一大坛酒,幻影要将里面的水汽都蒸出来,得耗费多少的内力呀? 乌鸦小队的队员,并不知道陆钰的身份,他们还以为陆钰的小名,就叫“柿子”,就像乌鸦也不过是他们队长的小名一样。 其中一位叫“南瓜”的队友,大大咧咧的走到炕边,挤了挤陆钰,让他躺进去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拍了一把陆钰的翘臀,嘴里嚷着:“你小子这是什么馊主意?小影子这得蒸到什么时候去了?” 陆钰被“南瓜”这一记“袭臀”惹怒了,抬脚就将南瓜踹到了地上。 南瓜摔到了地上,也不生气,痞里痞气的拿出手在鼻子下面嗅嗅,调侃道:“香的。” 陆钰懒得理他,这些军营里的汉子,就别指望他们不开荤腥玩笑。 他只抬头看向乌鸦和幻影问: “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南瓜还想上炕,被乌鸦扯住,喝道:“规矩点,说好了进了西戎小陆扮主子,咱们扮随从,时时刻刻都别逾越了。” 西瓜这才放过了陆钰。 大家都围着去看幻影用内力蒸酒。 幻影使了一炷香的劲,坛子里的水少了两成。 幻影头上斗大的汗珠子滑落,实在受不了了,将酒坛子塞给了乌鸦,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陆钰这才坐起了身,示意乌鸦将酒坛子给他。 只见他两根青葱似的玉指,伸进了酒坛里,瞬间酒坛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大量的水汽蒸腾而出。 半炷香的时间,酒坛里的酒,就只剩下了一小半坛。 “成了,就这样吧!” 陆钰让人去找了个就瓶过来,将剩下的一小半坛酒,倒进了酒瓶里。 乌鸦嗅了嗅赞道:“这味道,光闻一闻,我就快醉了。” 到了晚间,客栈的老板莫哈便来告知,国师同意了见陆钰一面,让他带上那瓶“三日醉”。 乌鸦有些担忧的问陆钰:“不会穿帮吧?” 陆钰翻了个白眼:“穿什么帮?这酒他要敢喝,就不是醉三日的问题了。” 陆钰身上可带着好多楚天骄当初给他的乱七八糟的毒药呢。 第508章 刺探军情 第二日,陆钰就进了国师府。 说是府邸,这里更像是一处掩藏在豪宅中的洞穴。 被仆从带进国师的房间后,陆钰就被满屋子的兽骨和草药震撼了。 一位穿着豹皮和彩衣的邋遢老者,从兽骨堆里,探出头来冲着他招手。 转过那堆兽骨,陆钰才发现地上铺着狼皮,狼皮上有张小杌子,旁边摆着几个空酒坛。 “你就是迦迦提曼的儿子迦南?” 老者的声音有些浑浊。 陆钰与黄羊部落的大巫索玛熟识,深知西戎的巫者,就喜欢在自己的住所和身上,搞些奇奇怪怪让人恐怖的东西。 眼前这位,让人一见生畏的老者,显然就是西戎的国师锡兰托了。 陆钰一副被屋里的氛围和老者吓傻了的表情,双眸呆萌的望着老者,好半天才支吾出一句:“迦南拜见国师大人!” 锡兰托似乎很满意陆钰对他的敬畏,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陆钰二话不说,先双手奉上了那个青瓷的酒瓶。 从锡兰托的酒糟鼻,陆钰就看出了,眼前这位国师,是个酒鬼。 对付酒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好酒开道。 锡兰托果然急不可待的接过了陆钰赠送的这瓶“三日醉”,扒开了青瓷酒瓶。 他将酒糟鼻凑了上去,闻了闻,仿佛被那浓郁的酒香陶醉了。 少顷,锡兰托将瓶塞盖好,单手举着酒瓶,浑浊的鹰眼打量着陆钰,脸上看不出喜怒,问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酒?” 仅从味道,锡兰托就确定了这并不是他喝过的“三日醉”。 陆钰似乎并不吃惊,他抬头大胆的直视着面前瘦骨嶙峋的老人,对方幽深的眸子,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压力,陆钰却心知,此时绝对不能犯怵。 “七日醉!” 陆钰目光清澈,坦然的说道,脸上一片风光霁月。 “哈哈哈!七日醉?酒香果然比上一次的,更加的浓郁!这是你父亲从那个西方大国,送回来的吗?” 陆钰虔诚的将单手放在了胸口,向国师锡兰托行了一礼,奉承道:“国师乃是酒中之仙,此酒原本也只配国师能喝。 但此酒过于难得,家父上次也只得了这一瓶,故不敢冒然进献。 此次是小子病重,怕见不到国师尊面,只好从家里带了这‘七日醉’来,望国师能看在这好酒的面上,替小子看看。” 锡兰托又笑了起来。 “好个迦迦提曼,竟然私藏好酒!” 梨花白本就是离国最好的酒,经过陆钰和幻影用内力蒸掉多余的水份后,那浓郁的香气,自然不输于迦迦提曼从西方搞来的烈酒。 锡兰托好酒,并且在西戎,男子以酒量大者称雄。 锡兰托被陆钰恭维得很舒坦,当下就找了个酒杯来,倒了一小杯饮下。 烈酒的灼烧感滑过喉咙,锡兰托感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那滋味,只有好酒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舒爽。 锡兰托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口气,本欲再倒一杯,看到坐在对面的陆钰,才想起来这酒,也不是白得的,还得给陆钰看病。 锡兰托只想早点打发掉陆钰,说道: “小伙子,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国师其实就是西戎最大的大巫。 西戎大巫给人看病,不会把脉,一般是看人脸色和舌头,并且问你症状。 这与离国的医术比起来,准确性就差了很多。 陆钰从索玛那里,已经了解大巫们的套路。 他按照痨病的症状与锡兰托交流,锡兰托果然没有看出陆钰这病是装的。 “小伙子,你这病需要的药,我还需些时日才能配好,要不你先回去,过三日来取?” 锡兰托的脸已经被酒气熏红了,目光也变得迷离,酒劲上来后,他只想将陆钰打发走,再喝上一杯。 陆钰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这酒可不仅仅是酒,里面还加了楚天骄给他的致幻药物。 这药无色无味,混入烈酒中后,效果更大。 也是因为陆钰扮演的是迦迦提曼的儿子,献的又是绝世好酒,锡兰托才会放下戒备上当。 陆钰主动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替锡兰托又斟了一杯酒,微笑道:“国师事务繁忙,还要抽空为小子配药,小子感激不尽,敬国师一杯。” 锡兰托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肚子里的那点酒虫,才暂时得到了安慰。 酒意上涌,他看陆钰是越来越顺眼。 陆钰本就擅长伪装,好话像是不要钱似得,送进锡兰托的耳朵里。 “国师真乃千杯不醉的盖世英雄,国师如果爱喝,小子定让父亲再想办法给国师多搞些好酒来。” “你小子有这份心,老夫甚是开心……” “国师,小子听说,离国产的竹叶青、梨花白,都是一等一的好酒,只是离国禁了与我西戎的商贸,否则,小子定去离国为国师搞来。” “这有何难,待到可汗此次南征拿下离国,你小子就去给我取来……” 或许是这酒实在太烈,锡兰托说话已经开始含糊不清,但陆钰却清楚的听明白了,西戎可汗,此次要南征。 锡兰托虽然已经意思模糊,但警惕性还是有的,说完这一句后,像是后悔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喊外面的随从送客,拍着陆钰的肩膀道:“小子下次再来,老夫酒劲上来了,要睡会儿。” 陆钰目的达到了,自己不再逗留,告辞离开了国师府。 回到客栈,陆钰将刺探到的情况转告了乌鸦。 乌鸦顿时急了,“南征?那国师果然说西戎要南征?” 陆钰肯定的点了点头。 “乌鸦,你立即带着人,离开巴彦浩特,将消息传回阳关。” 乌鸦不解:“你叫我们走,你自己呢?” 陆钰道:“我若此时离开,那锡兰托清醒过来后,必然怀疑。 我还是等三日后拿了药再走。 并且,我想刺探清楚西戎的兵力部署再回阳关。” 乌鸦想到陆钰的身份和楚炎的命令,十分为难。 他不愿陆钰继续涉险,又深知若是能刺探清楚西戎的兵力部署,对后面的战况的意义。 最后,乌鸦让西瓜和其他几名小队成员,将消息带回去,自己留了下来,陪着陆钰和幻影涉险。 与此同时,楚天骄在陇城接到了朝廷让她回京述职的旨意,深感困惑。 “如今离年尾述职的时间,还有三个月,陛下为何召我回京?” 来传旨的李凤年跟楚天骄关系熟络,透露道:“据说是南楚使团的正史提出想见见郡主您。 老奴这还有一份圣旨,是给宁王世子的,陛下也召了他回京。” “陆钰?陆钰如今不在甘州,公公这圣旨,怕是传不到他手上。” 李凤年以前曾在李太妃宫中当职,照顾过陆钰小时候,这次来甘州宣职,也是想见见陆钰。 听说陆钰不在甘州,有些失望。 “公公,阿钰如今进了军营,执行任务去了草原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请您如实禀告陛下。” 楚天骄自己也不愿回京,西北表面平静,楚天骄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 “公公,已经入秋了,边境恐有战事,我现在离开甘州,不放心。” “我的郡主哟,您这是抗旨,陛下这段时间脾气可不好,怕是要降罪。 到时撤换了您的职位,岂不是更不妙了?” 楚天骄左右为难,最终只得先留下李凤年,等离阳侯从甘州大营回来商量对策。 第509章 十分气运,八分在楚家 “南楚的景竺,为何独独点名要见你和陆钰? 不回去,他一个南楚将领,有何资格让我离国的大将军奔波?” 离阳侯赶回陇城后,听到李凤年的传旨,断然拒绝。 楚天骄能想到景竺为何要见她,毕竟这一年,她的风头很劲。 像景竺这样的人,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后对她好奇,这很正常。 但是景竺为何点名要见陆钰,楚天骄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陆钰这一年,在离国的政治舞台上,几乎是个小透明,他爹宁王,至今都还被皇帝圈禁在上京的宁王府中呢。 “爹,若是我不返京,皇帝怪罪下来,有可能会打乱咱们的布局。 但是五州之地,正在征收秋税。 这秋税,关系到五州之地明年上半年的所有开支用度和咱们西北军的粮饷。 此事重大,女儿实在有些走不开。 如今西戎又蠢蠢欲动……现在确实不是咱们父女返京的好时机。” 离阳侯自然知道楚天骄所说的秋税的重要性。 他也担心皇帝这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如果大战在即,朝廷如果掣肘,楚家难以抉择该顾哪一边。 总不能一边跟西戎打,一边反了吧? 那必定军心动荡,处处艰难。 离阳侯窝火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骂道:“尽会捣乱!” 西戎和北胡异动的折子,已经送到了上京,按理说,这时候皇帝应该以大局为重,竟然召楚天骄回京,去接待一位异国的大将,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上京城里,皇帝陆云奎的心情也不好。 南楚的使团刚到了上京,他就设宴盛情款待。 南楚使团这一次的正史,是南楚的大将军景竺。 陆云奎早就听说过此人的风采,一见之下,果然惊为天人。 这景竺年龄与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但实际年龄,与离阳侯相仿。 陆云奎心想,同样是六国名将,楚戈为何就糙得像个乡野村夫? 看看人家南楚的将军,玉面朱唇,凤眼修眉,举止端方,谈吐风雅,这两人若是搁一块儿,就如瓦砾之于美玉,山鸡之于凤凰。 这景竺文武皆修,如今未着戎装,一身月白色锦绣华袍赴宴,手拿一柄玉骨折扇,满身的儒将风范,立即得到了离国文臣们的好感。 宴会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时,景竺提到了想见见楚家的后起之秀楚天骄。 “外臣虽远在南楚,却早已对离国的楚家如雷贯耳。外臣早年间倒是与离阳侯有过一面之缘,可惜这一次侯爷不在京中,不能再向侯爷讨教兵法,甚是遗憾。 但外臣听说,楚家又出了一位用兵如神的将星,巾帼不让须眉,乃是离阳侯的大女儿楚天骄,不知可否一见?” 楚烨也在席上,推脱到楚天骄远在甘州,不方便相见。 当听说楚天骄不仅是一品武胜大将军,还执政一方时,景竺感叹道: “难怪世人皆说,离国气运十成,八分在楚家。 楚家还真是人才辈出,武能戍守边境,文能安邦定国,可敬可佩!” 说完,景竺竟然当着离国皇帝陆云奎和满朝文武的面,起身专程向楚烨敬酒。 陆云奎和满朝文武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什么叫离国气运十成,八分在楚家? 这不是嘲讽他们这些人,都是无用之辈,整个离国,就靠着楚家支撑吗? 这赤裸裸的挑唆,偏偏非常的奏效。 虽然楚烨极力化解,却收效甚微。 当景竺再次请求,能否将楚天骄召回一见时,陆云奎几乎是赌气一般的同意了。 “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女娃,景将军想见,让她跑一趟回京见见无妨。” 在皇帝的口中,楚天骄直接就被贬成了一个只有些小聪明的小女娃。 景竺趁机提到了陆钰,说听闻皇帝有一侄子陆钰,长得俊美无双,想一块儿见见。 过了那么久了,皇帝当初因为胎记对陆钰的忌惮,已经减轻了不少,便一块儿下旨,召二人回京。 这场宴席后,皇帝心里对楚家的忌惮,空前高涨。 当收到离阳侯的军报时,他恨恨的丢到了一边,发怒道:“一派胡言!他就是想以战挟恩,用边境战事,来恐吓朕! 西戎去年才战败了,两国刚刚签订了友好协议,怎会又来进犯? 还有北胡,不过是一些散乱的游牧部落,刚刚建国几年,哪有势力进攻离国?” 陆云奎一发怒,就头痛欲裂。 自从吃了叶家举荐的道士的灵丹妙药后,他晚上倒是能睡着了,但这头疼的毛病,依然时好时坏。 太子陆元清也在御书房,捡起被他爹丢在地上的奏折看后,倒是想劝,却不敢开口。 陆云奎让太监拿了丹药来,吃了一颗后,感觉轻松了些。 他撑着头,看见陆元清有些畏缩的样子,想起了景竺那句“离国十分气运,八分在楚家”,又觉得心梗起来。 他的这些儿子,老大只会生女儿,天天窝在府中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二就是先太子,是最优秀的一个,已经仙逝。 老三整日行那商贾之事,满身铜臭味。 老四本来是个聪明的,近一年却昏招叠出,最后还不知道被哪个仇家给弄残废了。 老五是个书呆子。 老六如今是太子,却性格软弱,遇事不决。 …… 他细数半天,还真觉得自家的孩子,不如楚家的孩子。 越想越窝火,冲着陆元清一阵找茬,吓得陆元清噗通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就更不敢提起离阳侯那封奏折了。 第510章 你还想对钰儿做什么? 发泄了一通后,陆云奎声色俱厉的质问陆元清: “听说你去探望你七叔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七叔比你父皇更适合坐这皇位?” 陆元清的七叔,就是陆钰的爹宁王陆云奇,如今被圈禁在了宁王府中。 陆元清一边磕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玉兔,双手奉在手里,战战兢兢道:“回禀父皇,儿臣心中最敬佩之人,只有父皇。 七叔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又有哪一点比得过父皇?” 此话大大的取悦了陆云奎。 陆云奎与陆云奇本是一母同胞兄弟。 陆云奎小时候,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幼弟的。 但他们的父亲陆乾坤,因为陆云奇生得俊美可爱,对这幼子,十分偏爱,甚至动念要传位于陆云奇,这就让陆云奎不能忍了。 他虽然后来继承了皇位,却处处提防着自己的幼弟,并且时常有将陆云奇置之死地的念头,皆因陆乾坤的偏心所致。 看见陆元清手中的玉兔玉佩,陆云奎让他呈了上来,问道:“这玉兔怎么在你手里?” 陆元清依然跪在地上,太监从他手上取了玉兔,奉给了陆云奎。 就听陆元清说:“回禀父皇,儿臣管着太医院。 前些日子,太医院来报,说七皇叔抱恙,恐有不妥,又求了太医带话给儿臣,儿臣才去见了七皇叔一面。 儿臣去到宁王府,七皇叔就将这玉兔给了儿臣,让儿臣转交给父皇,七皇叔说……” 陆云奎摩挲着那玉兔,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块完整的白玉雕刻的小配件,不过拇指大小,表面像是被人经常抚摸,已经莹润得浸了一层油皮。 听到陆元清停顿,陆云奎催促道: “你七皇叔说什么?你照着原话说来。” 陆元清咽了一下口水,学着陆云奇的口气复述: “七皇叔说,这些年,多谢四哥的玉兔庇佑,如今臣弟怕是不行了。愿这玉兔,以后能陪着四哥,庇佑四哥康健永乐,福寿绵长。” 陆云奎有些动容。 这玉兔,确实是他们兄弟还小的时候,他送给陆云奇的。 陆云奎对陆云奇也不是没有半点兄弟之情,否则他也不会留着陆云奇到今日。 听到陆云奇时日无多,陆云奎的心莫名的收紧了一下。 这是他唯一的胞弟。 他急忙又问:“你七皇叔可还有什么请求?” 陆元清道:“七皇叔说,他只想恳求父皇,允他在临死之前,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忏悔自己身为陆家子孙,一生庸碌无能,无法辅佐父皇,尽给父皇添乱。 也请父皇,原谅他这个糊涂的弟弟。 七皇叔还说,他想去太庙,求列祖列宗,保佑父皇,无病无灾。” 陆云奎突然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总是在梦里被祖宗们鞭挞,心中不禁怀疑,“祖宗们不会觉得我对老七,太苛刻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虽然没有杀陆云奇,但这些年,对陆云奇,真算不上好。 如今陆云奇病重,自己还将他圈禁,祖宗们会不会看不下去了,才在梦里鞭挞自己? 陆云奎心虚的抹了一把汗,装模作样道:“你七皇叔这辈子,确实过得糊涂,但谁让他是我的胞弟呢? 我这当兄长的,总得包容些他。 罢了,既然他病重,这圈禁的惩罚,就到此为止吧! 拟旨,解除宁王陆云奇的圈禁,恢复宁王亲王供奉,着太医院好生给他看病。” 陆云奎看到了自己幼年时送给陆云奇的玉兔,确实牵动了一丝兄弟之情。 但他肯放陆云奇出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听说他病重,想着在上京,陆云奇无权无势,再难掀起什么浪花。 怕祖宗们怪罪他苛待幼弟,这才下了恩旨。 宁王府内,一个覆着兜帽的黑衣人,正站在宁王陆云奇的床边。 陆云奇似乎并不意外黑衣人能无声无息的闯进宁王府。 “一别十八年,别来无恙。” 被陆元清说起病入膏肓的陆云奇,虽然看上去却是面有病容,似乎也浑身无力,却依然强撑着坐了起来,挥退了暗卫幻灵后,对来人说道。 黑衣人嗤笑一声:“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问你,那个孩子怎么去了甘州? 你写信让他回来,我要见他一面。” 陆云奇警惕的抬头盯着黑衣人,质问道:“你还想对钰儿做什么?十八年前,你就差点害他无法来到这世上,他这十八年,活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好歹他也是……” 黑衣人粗暴的打断了陆云奇的话:“我说了,我想见他,不是想杀他!” 陆云奇软了下来,声音颤抖的问道:“她还好吗?” 黑衣人声音冷酷的斥道:“你害她还不够惨吗?你有什么资格问起嫣儿?十八年前,你们就恩断义绝,嫣儿是好是坏,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黑衣人像是恨极了陆云奇,身上的杀气逼得陆云奇冷汗直冒。 陆云奇那双好看的瑞凤眼中,却无半点恐惧,他倔强的昂起了头,直视着黑衣人道: “嫣儿是我的妻子,如果当初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一家人,也不会妻离子散,我儿也不会受十八年的寒毒之苦。 嫣儿为了大局,为了保护我和钰儿,才假死脱身,跟着你走了。 你休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舅哥的姿态,我是不会让你见钰儿的。” 黑衣人像是被气笑了,将手按在了陆云奇的肩膀上,使上了暗劲。 陆云奇原本就没有武功,被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依然不松口。 黑衣人这才放开了陆云奇,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要见那孩子,是嫣儿跟着我来了离国,她想见见孩子。” 陆云奇大惊,激动得跳下床,抓住了黑衣人的衣袖哀求,“五哥,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嫣儿。” 黑衣人为了避开陆云奇的拉扯,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了一张不输于陆云奇的俊脸,赫然竟是南楚的大将军景竺。 第511章 兄友弟恭 陆云奇被皇帝解除了圈禁,在太医的细心诊治下,几日后,竟然能下床了。 陆云奇第一时间拖着病体,入宫谢恩。 陆云奎听到太医禀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是说要死了吗?怎么又能下床了?莫非之前是装病骗朕?” 他决定亲自见见陆云奇。 御书房内,兄弟相见,陆云奇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声又一声的“皇兄”,喊得缠绵悱恻。 陆云奎心里那点不舒服,在陆云奇刻意的伏低做小下,消散了不少。 陆云奎看着短短一年的圈禁,已经让陆云奇两鬓染上了霜白,那张曾经俊美无暇的脸,变得蜡黄枯槁,刚刚四十岁的人,衣不胜体的瑟缩在地上,一边抽泣,还像小时候一样,偷偷的用衣袖去抹眼泪…… 陆云奎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罪恶感,就像是他亲手毁掉了一块美玉。 曾经他以为毁掉了陆云奇,会让他感到痛快,如今他不仅不觉得痛快,反而心里有些酸楚。 自从下旨解除陆云奇的圈禁后,陆云奎这几晚都睡得安稳了许多。 这让他更加确信,祖宗们,一定是在责怪他不该苛待了胞弟。 “老七,地上凉,起来说话!” 他难得好脾气的对陆云奇说道。 陆云奇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眨巴着那双大大的瑞凤眼,无辜的望着陆云奎,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就知道,皇兄还是心疼臣弟的。小时候,臣弟一到刮风下雨就害怕,每次都跑到皇兄宫里。皇兄总会抱着我上床,哄我入睡。” 那些事,陆云奎早已经忘记了,被陆云奇提起,心又软了几分。 陆云奎挥手让太监去取了水来给陆云奇洁面,有些嫌弃的骂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从小就爱哭,哭得跟个花猫儿一般,丑死了!” 美了一辈子的陆云奇,竟然有被他骂丑的一天,陆云奎自己先笑了。 陆云奇一边在太监的伺候下洗脸,一边逗趣:“臣弟倒真愿意变成一只猫儿,这样,皇兄就不会嫌弃我愚笨了。” 陆云奎突然觉得,他这些年对陆云奇的忌惮,确实有些杯弓蛇影了。 这么笨的老七,一生都被自己拿捏着,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父皇早就不在了,陆云奇无权无势,光有一张脸,能成什么事呢? 想通了这一点,陆云奎突然就想扮演一下兄友弟恭给太庙的祖宗们看了。 他招了招手,将陆云奇唤到了跟前,询问起了他的病情。 在得知陆云奇也是经常头疼欲裂后,陆云奎让太监取了一盒丹药来,赐给了陆云奇。 “这是修道长炼制的灵丹妙药,朕吃了后,头疼的毛病好了不少,人也松快了。 你也吃吃,没有了就进宫来要。” 陆云奎口中的修道长,就是叶家推荐的那位道士。 陆云奇接过了丹药,千恩万谢,当下就服用了一颗。 陆云奎见陆云奇对自己的赐药,毫无芥蒂,心里更加舒坦。 兄弟二人聊了许多的闲话,看陆云奇实在是精神不济了,陆云奎才放他出宫,并赐下许多恩赏。 回到宁王府,陆云奇坐在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幻灵从暗处出来,问道: “王爷,可要洗头发?” 陆云奇微微摇头:“就这样吧,皇兄果然爱看我又病又老的模样,以后你记得日日为我染白它。” 幻影和幻灵本是陆云奇给陆钰的暗卫,自从南宁事发后,幻灵便被陆钰送回了陆云奇身边,保护陆云奇。 陆云奇去到书桌前,让幻灵磨墨,提笔在纸上写道:“钰儿,上京情势复杂,切勿返京……” 待信干后,陆云奇将信封好,递给幻灵道:“派人送去甘州,给世子。” 幻灵有些疑惑的问道:“王爷,如今陛下待王爷似乎不错,何必让世子在边疆受苦呢?” 陆云奇冷笑一声,低声道:“你们都不了解我那位皇兄,他如今肯放我出来,不过是确信了我无能。 我扮蠢无所谓,但钰儿还年轻。 我不希望钰儿与我一样,一辈子都在扮蠢。 在甘州,跟着楚家那丫头,他至少可以做些他自己想做的事。” 宁王府外的禁卫军全部撤走了。 曾经萧条无比的宁王府,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陆云奇偷偷的去了一趟离阳侯府,亲自拜谢楚老夫人。 楚家是宁王府的大恩人,如果没有楚天骄当初去南宁一趟,宁王府已经覆灭。 陆云奇试探性的问楚老夫人:“老夫人,楚家对我父子二人的大恩,小王铭记于心。小儿对大小姐情根深种,不知小王可否择日上门提亲?” 楚老夫人也希望楚天骄能早日定亲,但她从离阳侯和楚天骄的家书中得知,如今大战在即,怕多生是非,于是婉拒道: “王爷客气了,两个孩子的事,还是等他们回来后,自己拿主意吧!” 陆云奇也没多纠缠,送上了厚礼后,又悄悄的离开了。 皇帝收到了楚天骄拒绝回京的折子。 楚天骄在折子中力陈此时不敢离开甘州的理由。 皇帝却认为这是楚天骄的推脱之词。 陆云奎不愿意在南楚使臣面前失言,这会让他看起来威信不足。 于是,他又下了一道圣旨,令楚天骄务必返京。 楚天骄收到圣旨后,十分为难。 秋税实行的是新税制,果然如她所料,有些地方的世家大族,开始抵制新税制,不肯缴纳禄田的田税。 她忙着四处救火,哪里有时间返回上京。 李凤年已经回京复旨,这一次来传旨的太监,得了陆云奎的死命令,每日都在催促楚天骄即刻启程。 无奈之下,离阳侯对楚天骄说:“如今战事未起,前方有你四叔和二哥顶着,我先代你回京一趟吧! 你还是留在甘州,一方面将秋税的事解决,若是西戎开战了,在我返回之前,你代我先掌帅印。” 楚天骄思忖后颔首:“爹,皇帝那性子,也就你能对付得了。我回去,搞不好他会将我扣在上京。 只是如此要辛苦爹跑一趟了。” 离阳侯拍着楚天骄的肩膀安慰道:“无妨,大战在即,我正好回上京,想法子将西山大营的楚家军带出来增援。” 之前离阳侯上了折子,要求调西山大营的楚家军五万,防守雁门关,皇帝并未同意。 楚天骄想到阳关送来的军报,面露忧色:“阿钰让斥候小队送回来的情报称,西戎确定要南征,西戎王召集了诸王到王城商议,看来这一次西戎的南下的兵力,不会低于三十万人。 甘州如今连着刚从五州之地招的新兵,也才二十万人,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爹回京带兵来增援,也好! 只是楚家军在西山大营一共有十万人,一旦全部出征,上京城空虚,皇帝肯定不会同意的。” 离阳侯道:“还有禁军呢,实在不行,可以从东线调兵拱卫京师。” 楚天骄想到了更深的一层,提醒离阳侯道:“爹,陛下的身体,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万一陛下有个不测,东线兵力和禁军,可都是李家人,我担心上京生乱。” 离阳侯琢磨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我回京后会看情况而定。” 第512章 我今晚就要跟他成亲! 离阳侯代楚天骄回了上京。 楚天骄一方面要处理五州之地的秋税事务,一方面还要加紧巡视边境布防,忙得焦头烂额。 陆钰这段时间,已经变成了国师府的常客。 他本就博闻强识,谈吐不凡,又是刻意讨好西戎国师锡兰托,隔一日就提着好酒好菜上门,把锡兰托哄得差点认了他做干儿子。 从锡兰托口中,陆钰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他又趁夜潜入了几位西戎将领的府邸,知道了他们进军的路线。 终于感觉到在巴彦浩特,已经很难再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后,陆钰才带着幻影和乌鸦,准备离开。 出城的时候,陆钰一行人正在城门口接受盘查,一位身着火红骑装的西戎少女,骑着马儿扬鞭而来,眼看就要踩踏到陆钰等人。 城门的士兵顿时急了,后面有追兵大喊:“快拦住莎珏公主!” 陆钰拽着乌鸦,避开了马蹄,城门缓缓关上,马匹上的女子,一马鞭打在守城官的身上,喝道:“打开!” 陆钰暗叫倒霉,不知道城门这一关,会要多久。 追兵们将马上的女子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侍卫跪下恳求道:“可汗令公主不得出城,还请公主即刻回宫。” 莎珏公主蛮横的挥鞭打人,那名侍卫首领也不躲避,硬生生的受了她一鞭。 城门口也堵上了不少的士兵,这莎珏公主无计可施,气呼呼的下马,冲着侍卫们咆哮。 陆钰站的地方,离莎珏公主十分的近,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天意弄人,这莎珏公主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对这侍卫吼道: “你回去告诉父皇,我是绝对不会嫁去东夷的!东夷人又矮又锉,满肚子坏水,我宁愿嫁给一个平民,也不嫁去东夷!” 说完,莎珏就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 陆钰正在琢磨莎珏公主要嫁给东夷的谁,此时西戎和东夷和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条鞭影向他袭来。 陆钰本想反击,却意识到了在此处不能暴露自己的功夫,只得暗自运气抵御,却不避让。 谁知这一鞭并不是要打他,而是将他卷了起来,鞭子第一时间并未撼动陆钰分毫,莎珏感觉到了奇怪,陆钰也松了脚下的劲道,待到莎珏再使劲,陆钰被卷得飞起,到了莎珏公主的身边。 莎珏心里那点疑虑消散,抓住了陆钰的衣襟,冲着那名侍卫首领道: “你回去告诉父皇,这就是我自己选的夫婿了,我今晚就要跟他成亲!” 陆钰气得吐血,心里已经骂了十几遍“傻缺”! 这莎珏公主陆钰记得,去年曾经跟着西戎使团去过上京,还当众向他家大王表白过,没想到如今,又在城门口堵住了自己,要嫁给他。 莎珏看陆钰也有些眼熟,但因陆钰脸上点的几粒麻子和涂黄了的肤色,没有认出陆钰。 “你叫什么名字?做我的驸马,你可愿意?”莎珏威风凛凛的质问道。 陆钰低着头行礼,“贱民迦南见过公主殿下。贱民已有未婚妻,不能娶公主殿下。” 莎珏显然没想到随便在路边找到一个平民,竟然也敢拒绝娶她。 “你找死,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什么未婚妻,杀了!” 陆钰听楚天骄提起过这莎珏公主,知道这个小姑娘虽然蛮横一点,但是人其实并不坏。 他耐着性子劝道:“公主既然不愿被可汗安排婚事,想来是希望能嫁给自己的意中人。 婚姻本该两情相悦,公主殿下又何必拆散我与我那苦命的未婚妻呢?” 莎珏听完后,果然有些动容,松开了陆钰,拍了拍手道: “这世间,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不多,本公主敬你是条汉子! 算了,我不嫁给你也行,你将你的心上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你如此痴情?” 陆钰只好推脱自己的未婚妻不在巴彦浩特。 两人正说话间,又有一队人马来了,为首的是西戎的二皇子布英。 布英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冲着莎珏叱道:“莎珏,你又胡闹!跟我回宫去。” 去年西戎使团出使离国求和,就是布英带领的。 陆钰曾经跟着先太子,见过布英很多次。 陆钰怕布英认出自己,慌忙避到了莎珏的身后。 莎珏似乎也有些怕她二哥,但关系到婚姻大事,她又不肯妥协。 她悄声对陆钰说:“迦南,帮本公主一个忙,咱们假装一下两情相悦,事后我定放你走。” 陆钰刚想拒绝,莎珏已经牵起了他的手,举了起来,冲着马上的布英道: “二哥,我已有情郎,你以前答应过,一定要让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放我出城,我真的不想嫁去东夷。” 布英有些意外,他想看清陆钰,命令陆钰抬起头来。 陆钰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的伪装,能瞒得过布英,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找大王要一张人皮面具了。 幻影和乌鸦,也握紧了袖子中的匕首,一旦陆钰被认了出来,他们只能以命护住陆钰逃出城了。 在布英的再三催促下,陆钰缓缓的抬头,布英皱紧了眉头,陆钰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刚想挟持莎珏,就听布英有些嫌弃的说道: “一个病秧子,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莎珏你要是喜欢,收做随从就是,他配不上你!” 陆钰袖中已经露出锋芒的匕首,又收了回去。 谁知莎珏却从腰间拔出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威胁道:“二哥,我现在就要与我的情郎私奔,你若不开城门,就将我二人杀死吧!” 布英似乎有些忌惮莎珏的以死相逼,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让手下取了弓来,瞄准了陆钰道: “莎珏,放下匕首,跟我回宫,否则我就将这小子当场格杀!” 森冷的箭,瞄准着陆钰的心脏,陆钰心中将面前的这一对兄妹,骂得狗血淋头。 他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遇见这对兄妹? 莎珏仿佛笃定了她二哥不敢用她的生命冒险,执拗的将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颈,看了一眼身旁的陆钰道: “二哥,你休想威胁我,我的情郎,宁愿为了我而死。你放箭吧,你杀了他,我立即自尽。” 陆钰很想骂一句:“谁特么的吃撑了想为你而死!” 双方就在城门口僵持着。 这时,布英身旁的谋士澄卓尔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布英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澄卓尔当初也见过陆钰,陆钰更加的紧张。 就见布英听了澄卓尔的话后,不停的打量陆钰,目光中带着探究,继续瞄准着陆钰问道:“小子,你是谁?” 第513章 你果然是奸细! 陆钰紧张的报出了迦南的身份,向着莎珏靠近了一步。 “迦迦提曼的儿子迦南?你撒谎,迦迦提曼全家,已经在西行的路上遇难,他儿子怎可能来到巴彦浩特?” 陆钰一惊,迅疾闪身,抓住了莎珏还作势要抹脖子的手,挟持住了莎珏。 “你果然是奸细!” 布英和他身后的护卫队,同时将箭头对准了陆钰。 幻影也冲到了莎珏的另外一侧,用匕首抵住了莎珏的后背。 乌鸦则拉了一把尤西斯,两人趁乱隐入了那一堆排队准备出城的人群中。 “开城门,放我们离开,否则我就杀了她!”陆钰冷声喝道。 澄卓尔刚才提醒布英看着陆钰眼熟,他其实并未想起陆钰的身份。 但不巧的是,陆钰伪装的身份是迦迦提曼的儿子迦南。 而迦迦提曼因为携带巨资西行,被布英派人截杀在了西行的路上。 此事就连国师都不知道,外人自然无从知晓。 “放开莎珏,否则格杀勿论!” 布英威胁着陆钰,一副立即会下令放箭的凶狠模样。 如今莎珏公主是陆钰唯一的护身符,他不但不会放了莎珏,反而将自己的身形,往莎珏的身后,隐藏了一些。 莎珏也是吓傻了,她不过是装作以死相逼逃个婚,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人质了呢? “别杀我…二哥救我…”小姑娘吓得哭了起来。 陆钰在上京见过布英和莎珏的相处,知道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深厚,他赌布英不敢放箭。 “你若敢放箭,大不了我只能拉着你妹妹一起死!你妹妹刚也说了,她与我两情相悦,正好共赴黄泉。” 这一下,轮到莎珏公主否认两人的关系了,“不…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他!” 布英看见妹妹吓傻了的样子,很是心疼,最终在陆钰将匕首往莎珏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时,布英妥协了。 “开城门!”布英下令。 城门缓缓打开。 乌鸦这时候才和尤西斯一起,将几人的马匹牵了出来。 “你们逃不掉的!”布英冷冷的说道。 陆钰一手拎着莎珏,匕首始终抵住她的脖子,一招平地拔葱,跃上马背。 “二殿下,等我们平安离开巴彦浩特,自然会放了莎珏公主。还请二殿下莫要跟得太紧,以免我对公主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 此时的陆钰,一身杀气,冷酷得没有半点温度。 布英忌惮陆钰真的会对莎珏下手,挥手让城门两旁的士兵,让开了道路。 陆钰几人骑马出城,布英带着人欲尾随其后,这时,从城门的一侧,冲出来几名东夷人,拦在了布英的马头前,“二殿下留步!” 布英急着去追陆钰,有些恼怒的喝道:“让开!” 那名为首的东夷人道:“二殿下,那位与人私奔的女子,就是即将嫁与我们二皇子的莎珏公主吗?” 布英想到西戎与东夷的和亲,关系到此次南征计划,只得耐着性子解释:“尊使应该看见了,舍妹不是与人私奔,而是被人挟持了。还请尊使让开,小王急着出城救舍妹。” 东夷使者还要找着布英掰扯,布英明显生气了,这名东夷使者这才磨磨蹭蹭的让开了道。 就是这一打岔,陆钰已经挟持着莎珏跑出去快十里地。 那名东夷使者也招来了随从,一起上马追了上去。 随从问使者,“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禀告王爷?” 那名使者斥道:“追,你没见那挟持莎珏公主的,是三皇子吗?女皇陛下联合西戎进攻离国,不就是为了迎回三皇子吗?” 原来,这名东夷使者,认出了陆钰。 而陆钰在东夷人的心目中,还是他们女皇陛下上官凤的亲生儿子。 所以东夷使者才会故意冲出来,阻拦布英,为陆钰争取逃跑的时间。 陆钰深知,在草原上,要摆脱后面的追兵,十分的困难。 他冲着乌鸦喊道:“你直奔阳关,将这几日我们探听到的消息,带回去。我往东逃,引开追兵。” 乌鸦有些不情愿,又听陆钰喊道:“大局为重,莎珏在我手上,追兵只会追我,你不走,大家死一块儿,死了也白死!” 乌鸦知道把军报送回阳关的重要性,一咬牙,转道向南,与陆钰分开逃亡。 陆钰带着莎珏,幻影和尤西斯跟在他身后,尤西斯喊道:“世子,往狼居胥山跑,进了山,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陆钰正有此意。 巴彦浩特离狼居胥山并不远,如果能在追兵追上他们前进山,凭借他和幻影的武功,还有一搏之力。 幸好他们的马匹,都是一等一的上等好马,这才能与追兵保持距离。 莎珏听到了他们的离国口音,突然问陆钰道:“你们是楚姐姐的人?” 陆钰沉默不答。 莎珏回忆当日去离国,在上京猎场,楚姐姐一身黄金甲,身边似乎站着一位俊美无双的公子,与这位挟持她的人一样,长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你是楚姐姐的情郎?”莎珏直觉那位公子,就是身后挟持着她的人。 陆钰这一次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莎珏脑回路清奇,顿时就忘了自己还是人质,兴奋的问道:“楚姐姐也来了吗?” 陆钰不太想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跟她叙旧,不过因为莎珏提到的人是楚天骄,才回答道:“她没来。” 莎珏显然有些失望。 “你将我放了吧,你若一直带着我,我二哥就会一直穷追不舍。你放了我,我帮你们骗我二哥放了你们。” 陆钰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异国公主。 放了她,陆钰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 但莎珏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不放,布英一定会穷追不舍。 莎珏继续恳求道:“放了我吧,我以昆仑神的名义发誓,只要你放了我,我绝不透露您的身份,还帮你引开我二哥。” 一番思想斗争后,陆钰决定赌一赌,他说:“好,到了前面,我就放你下去。” 跑到一处地形起伏的地段后,陆钰将莎珏丢下了马。 草原上虽然开阔,但借着地势,陆钰三人,消失在了莎珏的视线中。 等到布英追来,莎珏果然指了个错误的方向。 第514章 我还想干件大事 因为莎珏的误导,陆钰终于和追兵拉开了距离,借机遁入了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是西戎人的圣山,山里有狼王居住,西戎人轻易不敢进入。 皓月当空,月光映照在山顶的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圣洁的光辉。 一匹白狼傲立在山顶,如天地的主宰般,俯瞰着山下灰蒙蒙的夜霭。 陆钰牵着马,跟在尤西斯的身后,问道:“你真的确定这条路能翻过狼君胥山?” 尤西斯有些犹豫,挠着头支吾道:“小时候我阿爸领着我走过几次,印象中就是这么走的。” 进了山后,陆钰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此时,他也只能相信尤西斯了。 三人又走了一段后,马儿却死活都不肯再走了。 陆钰死拖硬拽,好不容易拖着马又走了几步后,山上传来了一声狼啸。 三匹马全部跪了下去,其中一匹吓得竟然口吐白沫,抽搐了起来。 “狼神,是狼神……”尤西斯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冲着狼啸的方向磕头。 陆钰内力深厚,目力非常人所能及,他抬眼望去,发现了黑暗中,有一些绿色的斑点在靠近。 “狼群,快逃!” 此时已经顾不得马匹了,陆钰和幻影夹起尤西斯,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了马儿最后的嘶鸣,群狼将这三匹马,当做了献祭,饱餐了起来。 失去了马匹和行李,三人又饿又累,在狼居胥山中狼狈穿行了四日,终于逃出了狼居胥山。 穿过了狼居胥山,就是右贤王的营地,陆钰曾经在右贤王营地扮演了一段时间的牧马女撒娜玛,对那一带,非常熟悉。 幻影看到陆钰盯着右贤王营地双眼发光,不禁心肝儿颤:“世子,你不会又想混进去偷右贤王的马吧?” 陆钰此时衣衫褴褛,头发像草窝,脸上的伪装早已经淡去,却添了不少的尘土,哪里还有平日里那风光霁月的美人儿形象。 他嘴里叼着一根尤西斯递给他的草根,咀嚼了一下草根里的甜味,揉着肚子反问: “没有马,没有干粮,咱们怎么返回离国?” 幻影语塞。 尤西斯在右贤王营地做了很多年的马奴,知道哪里可以搞到马匹和食物。 但是此时的右贤王营地,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军队,一副即将出征的模样。 “根据我在巴彦浩特打探到的情报,西戎可汗阿史那佗钵半个月后,将率领二十万大军,进攻阳关。 而右贤王,将率领十万大军,取道北荒大草原,进攻姑臧关。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即日就要出发。 姑臧关在乌鞘岭上,易守难攻,我倒不是特别担心。 但是我家大王在乌鞘岭外,建有马场,还有盐市,也不知道乌鸦能不能及时将讯息传回去。 咱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赶到‘塔子窝’营地报讯。” 幻影和尤西斯也知道事关重大,纷纷出主意。 幸好此时尚未入冬,草原上的牧草虽然开始干枯,却也足够隐藏他们的身形。 “马儿好办,咱们找一队落单的巡逻队伏击,取马杀人换衣服。 不过我还想干件大事,为我家大王减轻压力。” 幻影浑身一颤,他家世子说要干大事,他立即想到了九死一生,赶忙劝阻道: “世子,西戎军队出征,跟咱们离国军队不一样,他们没有粮车。你若是想烧粮草,也只能杀羊,没意义。” 陆钰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幻影的头骂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笨?我当然知道西戎骑兵都是随身携带肉干马奶,军队供给靠军队后面的牧民羊群。 等我们抢到马后,你与尤西斯先回甘州,直奔塔子窝军营报讯。 我尾随他们的补给队,伺机断了他们的补给。” 幻影立即反对:“世子,你不能独自以身涉险。” 陆钰心意已决,无论幻影如何说,都不肯松口。 “这是国战,你知道我家大王压力有多大吗? 万一西戎人拿下乌鞘岭,就会直奔陇城。 我在右贤王军队的后方捣乱,远比回去作用大。” 幻影也是执拗,他有身为暗卫的职责,无论陆钰如何下死命令,都不肯单独离去。 最后,还是尤西斯道:“世子,让幻影留下来保护你吧,我回去报讯。我就是从塔子窝马场出来的,那边军营我也熟悉。” 犟不过幻影,陆钰愤愤的只好同意。 入夜后,三人果然杀了几名落单的西戎士兵,偷了马,换了衣服。 陆钰和幻影护送尤西斯跑出了近百里,三人才分道扬镳,各自行事。 从豫州招的五万豫州兵,已经到了甘州大营。 从五州之地新招募的四万新兵,还在陆续集结中。 楚天骄住进了军营,加紧训练这些新兵。 寻常政务,楚清言和楚晟会帮着她处理,遇事不决时,才会将公务送到甘州大营,给楚天骄定夺。 陆鼎峰和江燕泥也赶回了甘州。 “小孙媳妇,我最近心悸不止,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不回来,实在是不安心。” 陆鼎峰对楚天骄说。 “太祖爷爷,这一世,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我担心,前世的让离国江山倾覆的那一战,会提前。” 陆鼎峰从荥阳出发后,就直奔甘州,到了甘州,都不敢停歇,就赶到甘州大营来见楚天骄,所以看上去有些憔悴。 可能因为她如今的衣食住行,都是江燕泥在打理。 她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薄袄,下面配了条同色的襦裙。头发已经不梳双丫髻了,而是像楚天骄一样,高高的扎在了头顶,用一根绿色的发带系着。 这副模样,少了几分娇俏,多了几分英气。 楚天骄看她小脸都快皱巴到一起了,淡淡一笑,安慰道: “太祖爷爷,你别担心,这一世,咱们楚家人还活着,即使遇到多国联军,也有一战之力。 楚家人,是绝对不会让外敌长驱直入,直捣上京的。” 陆鼎峰心下稍安,问道:“小孙媳妇,我能做些什么?” 楚天骄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劝道:“你先回陇城歇息两日,然后帮着小清言处理五州政务吧。 军队的事,你也帮不上忙不是?” 江燕泥一直站在旁边,突然插话道:“小孙媳妇,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至少可以当个伙头军。若是外敌来了,我就用锅铲敲死他!” 江燕泥前世是土匪出身,确实有武功。 如今这副身子,虽然缺少锻炼,但胜在力气大。 楚天骄并不太缺火头军,正要拒绝,军帐外有人来了。 通禀后,陆承基走了进来,看到陆鼎峰,先喊了声“祖父”,然后直愣愣的盯着江燕泥。 江燕泥早知道孙子也回来了,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陆承基喊道:“小基,乖孙,我的乖孙……” 陆承基也反应过来,这就是他的祖母了。 祖孙俩好一阵黏糊。 楚天骄心下一动,跟陆鼎峰商量道:“太祖爷爷,西北即将大战,但我担心陛下的身体,是否能撑到此战结束。 他若驾崩,上京必然大乱。 要不,您和祖奶奶回上京,让太姑爷爷护送你们返京。 我写信让我爹给你们留点人手,万一上京生乱,你们帮着陆元清控制一下局面,好使他能顺利登基。” 陆鼎峰知道这是楚天骄根据陆云奎前世的寿命推算的,皇位的更替,与边境的战局一样重要,陆鼎峰犹豫了。 思忖良久后,才点头道:“好,我们回上京。陆云奎要是敢在死前出昏招,我就请老夫人带我入宫,揍死这个龟孙!” 第515章 丹药 宁王府中,陆云奇挥退了下人,甚至连幻灵都赶到了院子里去警戒,独独留下了宁王府的府医徐大夫。 “老徐,我知道你曾经跟着谢容安学过一些本事。” 府医慌忙跪了下来,磕头道:“王爷,小人以前确实跟着谢师傅,不,谢容安学过一段时间医术,那也不过是为了谢容安不在的时候,好方便照顾世子。 小人当时并不知道谢容安是奸细啊!” 陆云奇抬了抬手,让徐大夫起身,安慰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谢容安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留你到今天。 我是问你,可学到了谢容安的辨毒之术?” 徐大夫有些迟疑,看陆云奇的脸冷了下来,才道:“学了一些,以往宫里赏给世子的东西,小人都要先验毒。” 陆云奇从枕侧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徐大夫道:“你就在这屋里验一验,这丹药可有毒?” 徐大夫取出一粒盒子里的丹药,先观其色,再闻其味,然后又用小刀刮了一些粉末下来,放入水杯中,搅拌后,观察沉淀物,最后用舌头尝了一点点。 整个过程,陆云奇都仔细的看着,没有发出声音。 等看到徐大夫的面色越来越凝重,陆云奇的拳头握紧,期待着答案一如自己的猜测。 “王爷,这丹药您从哪里得到的?您可千万不要服用。” 陆云奇身体猛的向前倾,急急问道:“怎的,有毒?” 徐大夫摇了摇头道:“严格意义上说,算不上毒。这是道家的丹药,配方所用材料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其中的朱砂含量,稍微高了一些。” 看陆云奇似乎没听懂,徐大夫继续解释道:“道家炼丹,都会用到朱砂,适量的朱砂,可以治疗心火旺盛和心神不宁。咱们医者遇到心悸、怔忡、失眠和多梦的病人,偶尔也会在药中加入一味朱砂。但是,这朱砂生于辰矿,若经高温,毒比砒霜,所以不能多食。” 陆云奇又问:“服食这种丹药,多长时间会…会性命有碍?” 徐大夫道:“若是正常的丹药,一两年后方会致命。但王爷您这丹药中,朱砂用量多了一倍不止,虽然治疗失眠多梦等症状有奇效,但毒性也大了一倍不止。恕小人直言,若连续服用,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必伤人性命。” 陆云奇面有惊惶,吩咐徐大夫道:“今日之事,你对谁都不准说,否则,性命难保,知道不?” 徐大夫只以为这又是宫里谁想害宁王父子,送给他的毒药,知道关系重大,发誓守口如瓶。 陆云奇独自留在房中,捧着那盒丹药,脸上阴晴不定。 时而,他展颜含笑,呢喃道:“皇兄,你终于要死了吗?你欺负了我一辈子,终究还是会死在我前头。” 时而,他又蹙紧了眉头,忧愁道:“这明显是有人在给陆云奎下毒,陆云奎一旦驾崩了,背后之人必有后招。” 这丹药,正是前几日陆云奇进宫,陆云奎赏赐他的那一盒。 陆云奇洞悉了丹药中有毒的秘密后,坐立不安,一方面被他皇兄折磨了一辈子,不说,有种报复的快感,另一方面,又担心因陆云奎的死,让背后之人的奸计得逞,伤害到江山社稷。 最终,他选择了静观其变,毕竟徐大夫说陆云奎就算吃了这丹药,至少也能撑半年。 但其实,这丹药,陆云奎已经吃了快三个月了,近日出现了腹泻症状。 陆云奎身体不适,便让太子陆元清日日在御书房帮着理政,他有精神的时候,也会指点一二。 陆云奎半卧在龙榻上假寐,本就骨感的脸颊,更显消瘦。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深陷的眼窝中,眸色浑浊,等看清了眼前的景物,还是在御书房时,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又梦到了自己身处太庙之中,被困在一张画像里,眼睁睁的看着太庙着火了,听到奔逃的太监们呼喊:“城破了,东夷和西戎的联军打进上京了。” 那只是一个梦,却如此的真实,陆云奎心生寒意,坐起了身,问下方正坐在小机子上批阅奏折的陆元清:“西北可有奏报?” 陆元清慌忙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上前回禀:“西北急报,斥候潜入西戎获悉,西戎可汗阿史那佗钵调集了三十万大军,即将南征。急报刚刚送到,儿臣看父皇难得安寝片刻,没忍心唤醒父皇。” 说完,陆元清将楚炎刚刚八百里加急送往上京的奏折,呈报了上来。 陆云奎看完楚炎的奏折,结合梦中情景,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 他急问道:“楚戈呢?楚戈不是在西北吗?他有没有奏折?” 陆元清有些为难的轻声提醒:“父皇,前两日才收到了离阳侯的奏折,因父皇下旨召楚天骄楚大人回京,楚大人被秋税事物困住,暂时脱不了身。离阳侯请旨代楚大人回京复旨,如今应该快到上京了。” 陆云奎松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好,有楚戈在,上京绝不会城破!” 陆元清有些不解,此时不该担心西北有失吗?为何父皇却在担心上京被破? 西戎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越过西北,直捣上京吧? 陆元清也不敢问,只躬身询问陆云奎:“父皇,西戎出兵三十万,而西北兵力仅十万,这可如何是好?” 陆云奎此时头晕心悸的各种毛病都上来了,他焦头烂额的吼道:“朕如何知道该怎么办?不是去年才打过仗吗?两国才签订了友好协议,这阿史那佗钵毫无信誉,竟然又要开战!朕没钱没粮没兵,这仗怎么打?” 陆元清没想到陆云奎会如此的失态,震惊之余,只能跪下请皇帝息怒。 “楚戈,对,让人快马去催楚戈加快行程,即刻进宫。楚戈一定有办法,他不是去年才打败过西戎人吗?” 陆元清帮着陆云奎叫人,立即出城去迎离阳侯,见到离阳侯后,宣他即刻进宫面圣。 叫太监去宣旨后,陆元清回到了龙榻前,伺候着陆云奎又服了一颗丹药。 这丹药确实对陆云奎心悸头晕的毛病,有奇效。 陆云奎服药后,渐渐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他指着盒子里的丹药对陆元清说:“太子,朕听说你这段时间也睡眠不好,又要每日替朕批阅奏折,这盒丹药,赏你了。” 陆元清刚刚接手政务不久,每日压力确实很大,睡眠时间短,又操心的事多,此时也感觉头脑有些昏涨。 他谢恩后,从盒子中取了一颗丹药服下,顿感神清气爽,忍不住向陆云奎讨要:“父皇,这丹药有多吗?能不能多给儿臣一些?” 陆云奎还不至于在这事上对儿子吝啬,慷慨的让太监去传旨,让那位修道长,多炼制一些,送给太子。 第516章 让他急一会儿! 离阳侯进上京城的时候,已经酉时末了。 秋冬季节天黑得早,深灰色的天空下,宫墙像一只黝黑的怪物,矗立在前方。 离阳侯楚戈披着墨色大氅,风尘仆仆的翻身下马,身后传旨的太监,跟着从马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的去拍宫门。 宫门立即重开了一条缝,守门的禁卫军着急的说道:“是侯爷回来了吗?陛下已经等急了,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传旨太监出示了出入宫禁的凭证,离阳侯瞥了一眼那名开门的禁卫军士兵。 那名士兵立即跪下见礼:“小的禁卫军右军神武营张冲,参见侯爷。” 楚戈刚才也不过是觉得这名士兵眼熟,多看了一眼,并无其他意思。 见张冲行礼,倒是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传旨太监急吼吼的催道:“侯爷,快点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离阳侯猜到了皇帝为何如此着急,他在路上也收到了楚天骄的传信。 他心里其实也急,但是在他看来,进宫屁用没有,大敌当前,陆云奎这个无能的皇帝除了朝他瞎咧咧,还能做什么? 不给粮,不给兵,平时嚷嚷着裁军,士兵多吃一粒粮食,都觉得是浪费。 一到战事,又惊慌失措,毫无章法。 就让他再慌一会儿吧! 离阳侯慢条斯理的询问起张冲家是哪人,进禁卫军几年了,禁卫军的待遇如何,可拖延过军饷。 来自偶像的亲切询问,把个张冲整得受宠若惊,若不是传旨太监都要给离阳侯跪下了,离阳侯能问清楚神武营今晚都吃了些什么。 听到离阳侯已经进宫,陆云奎当下就去了御书房。 太子陆元清根本就没敢回东宫,一直等在御书房。 御书房内焦急等待的,还有王丞相和各部尚书。 这些人都是被陆云奎急招进宫商议对策的。 商议了一下午,也没啥结果,陆云奎精神不济,刚刚才回到后宫去用了晚膳,歇息了一会儿。 其他人只能继续守在御书房,等待离阳侯。 众人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等到了离阳侯姗姗来迟。 “楚爱卿,快请起,你来看看,这是西北今日送来的急报。” 离阳侯接过楚炎的奏折,上面的内容,他同样收到过一份,但还是装出了吃惊的神情。 “陛下不久前才下旨斥责我等,不可以战挟恩,这楚炎,派什么斥候去巴彦浩特打探?还派了宁王世子亲自前往。等到阿史那陀钵兵临城下时,再奏报朝廷,方才是为臣本份嘛!” 陆云奎确实不久前才申饬了离阳侯以战挟恩,楚戈这话,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 御书房内的其他大臣,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唯独叶林轩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跳了出来,斥责离阳侯道: “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陛下斥责了你,你就敢心生怨怼?” 即使君王错了,臣子也不能心有怨怼,这是为臣之道。 叶林轩这是在斥责离阳侯有不臣之心。 离阳侯当然不会上他的当,换了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对皇帝奏道: “微臣只是将陛下的圣旨,当做金科玉律。 以后定会严加管束舍弟,令他不可料敌于先,免得被朝中奸佞又在陛下耳边进言,说我楚家人以战挟恩。” 皇帝脸上火辣辣的疼,又不敢在这时候发火,还嫌弃叶林轩多事,瞪了叶林轩一眼,呵斥他退下。 叶林轩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悻悻的退到了一边。 皇帝看离阳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躬身站在御案之下,觉得心塞。 他此时可不需要一个唯唯诺诺的臣子,他宁愿离阳侯意气风发的告诉他,楚家人挡得住阿史那陀钵的三十万大军。 为了让离阳侯支楞起来,陆云奎只得讪讪解释道: “楚爱卿,朕前几日抱恙,奏折都是太子代批的。太子初担政事,没有经验,你不要恼他!” “背锅侠”陆元清傻了,又不敢申辩,只得红着脸躬身向离阳侯致歉。 离阳侯当然知道皇帝这是在甩锅,不过他见好就收,也没挑破,倒是抬手扶住了陆元清正下揖的双手。 “太子不必多礼!” 离阳侯扶起了陆元清后,将奏折递给了陆元清,操着手不说话了。 王丞相看气氛尴尬,只得出来打圆场。 他扯了扯离阳侯的衣袖问道:“侯爷,军报你也看了,根据您上一封军报,看来您和小楚大人一定早就预料到了西戎的动向,您一定有预案,说说吧……你看我们这群人在这也商量了一下午了,就等着您发话呢。” 王丞相的面子,离阳侯还是不好拂了的。 他这才拿出操在袖子里的手,转头问太子道:“既然是太子批阅的臣上一封奏折,可还记得奏折上的内容?” 陆元清确实看过那封奏折,当时他也想劝皇帝来着,可皇帝正在发怒,非说西戎和北胡都不可能再兴兵,他就不敢再劝了。 “本宫记得,侯爷在奏折中说道,西戎今冬必定会南征,又担心北胡蠢蠢欲动,调西山大营五万将士,驻防雁门关,全国招兵十万,加强西北防线。” 陆元清刚说完,陆云奎就急切的道:“朕准了!就按楚爱卿你说的办。” 离阳侯和其他大臣,都皱了皱眉头,虽然心思各异,但都觉得皇帝这决定下得太草率了。 户部尚书周长安站出来禀报:“启禀陛下,征兵十万,国库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饷啊!” 兵部尚书崔刿却持相反意见道:“启禀陛下,如今已经确定西戎这次出兵,至少三十万,西北只有十万驻军,就算征兵十万,也不够啊! 再说,新招募的新兵,未经训练,拉到战场上,对付西戎人,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御书房里顿时吵吵闹闹了起来。 陆云奎的病,最受不了的就是吵闹,他拿起御案上的龙头镇纸,拍在了御案上,暴喝一声:“闭嘴!” 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陆云奎揉了揉太阳穴,忍着头疼,有气无力的说:“楚爱卿,你来说!” 第517章 军机 所有人都看向了离阳侯。 离阳侯本就生得高大魁梧,他低头,目光在几位大臣的脸上扫过,仿佛在嘲笑这些文臣除了吵吵,关键时刻不顶事一般,唇角带了几分戏谑。 然后他才慢悠悠的转身,对着陆云奎说: “陛下,臣当初的奏折,是为了预防。 如今,敌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军情瞬息万变,排兵布阵也需因势利导,加以改变。 仅仅增补五万兵力去雁门关,只能起到威慑北胡不妄动的目的。 阿史那陀钵的三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还需另外布局。” 陆云奎已经被白日那个上京城破的梦吓破了胆子,他此时没有一点跟离阳侯斗狠的心气,焦急的问离阳侯: “楚爱卿,那你说如今该当如何?朕信得过你,你说如何就如何。” 陆云奎最大的优点,就是每当战事起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知道,只能依靠楚家人。 有什么不满或者忌惮,都等到战事完结后,再跟楚家人清算。 楚戈也知道他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性格,心中叹了一口气,忍住了腻烦,让取舆图来。 在太监去取舆图的时间里,离阳侯又道:“陛下,臣接下来要说的,涉及军机。这御书房内,只留太子、王丞相和崔大人即可,其余各位大人,还请出宫等候圣旨。” 叶林轩和周长安都不乐意,表示抗议。 礼部尚书等人却觉得无所谓,想要告退。 陆云奎挥手道:“就按侯爷说的,你们都退下吧!” 等人都走了,离阳侯就没再摆谱了。 他耐着性子,指点着舆图,给皇帝和王丞相等人解释如今的对敌形势。 陆云奎和陆元清各自吃了颗丹药,认真的听着离阳侯的分析。 离阳侯解释完西北的形势后,神情变得更加的肃穆,继续说道: “陛下,臣与阿史那陀钵也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按照他的性格,这一次会遣三十万大军南征,一定有所依仗。 臣请旨带西山大营十万大军,增援西北防线。 同时,请陛下下旨,全国招兵,增补到西山大营,臣会留下副将,训练新兵,拱卫京师。” 经过离阳侯刚才指点着舆图的分析和解释,御书房内众人,也知道了西北防线漫长,面对西戎的三十万大军,还要预防北胡倒戈相向,离阳侯必须带走西山大营的十万楚家军。 兵部尚书崔刿附和道:“侯爷说得对,西北战事必须速战速决,以西山大营十万楚家军增援,虽然仍然有兵力悬殊,但足以不让西戎人长驱直入。 只要咱们西线不败,其他各国就不敢轻易动弹。” 陆云奎其实还是想将楚戈和西山大营的十万楚家军,都留下来保护自己。 但是,他想到了梦中山河破碎的情景,打了个寒颤,抬头紧盯着离阳侯问道: “楚爱卿,朕若是让你将西山大营的十万楚家军带走,你能保证御敌于外,绝不让西戎人打到上京来吗?” 离阳侯郑重的发誓:“人在,城在,只要我楚家还有一名将种活着,就绝不会让西戎人越过西北防线。” 陆云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梦中似乎还有东夷的事,他急急问道:“楚爱卿,若是东夷趁着西戎南征,从东边同时进攻,会如何?” 皇帝已经剥夺了离阳侯管理东线的权利,如今又忍不住问策于离阳侯。 离阳侯也没跟他拿乔,指着东线的几个防御点又分析了起来。 最后,离阳侯道:“东夷去年才刚刚折损了十万大军,只要李伯昌防御好这几个点,以东线的兵力,应该没多大问题。” 陆云奎这才彻底的放心了下来。 出宫之前,离阳侯提醒道:“南楚虽然与我离国相安无事二十年,但听闻他们内乱已除,如今,可不比以前。 如今的战局之危,还请陛下和各位,对外三缄其口,免得南楚窥探到太多实情,起了觊觎之心。” 众人觉得离阳侯的提醒有理,纷纷表示出了宫门,就绝不外泄今日所谈。 离阳侯并不知道,西戎将派三十万大军进攻离国的事,景竺已经知晓。 上京城内,一处偏僻的茶肆内,景竺一身黑色兜帽,覆盖住了他那张出众的脸。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几乎是同样打扮的人。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最后,就听景竺对那人道:“离国如今缺粮,就算招兵,也养不起。等我离开上京后,你可向皇帝建议,向我南楚购粮。待我取下离国南疆,那些东西,都会交还与你。” 对面那人像是有些犹豫,但景竺提到的东西,对他又十分重要,终究是点头应允了。 两人分开前后离开了茶肆。 景竺刚返回蕃坊,就看到宁王府的马车停在蕃坊之外。 陆云齐下了马车,走到景竺跟前,喊道:“五哥,让我见见嫣儿吧?” 景竺冷着脸斥道:“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人看见,你与我接触?” 陆云齐似乎豁出去了,执拗的说道:“若真被人发现了,我也只能禀明皇兄嫣儿的真实身份,重新迎娶嫣儿为妃。” 景竺似乎有点忌惮陆云齐混不吝的性子,指着马车到,“上车说。” 上了陆云齐的马车后,陆云齐吩咐车夫驱车随便在附近转悠。 景竺这才摘下兜帽,板着脸问:“那孩子呢?不是让你写信叫他回来吗?” 陆云齐撒谎道:“写了,信送到西北,需要时间,钰儿回来,也要时间。” 景竺为难道:“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算了,你告诉那孩子,让他寻找机会,来南楚一趟。那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陆云奇摇头,“钰儿不知道真相。不知为何,前阵子,东夷的女皇上官凤,竟然以为钰儿是她儿子。” 景竺的脸色变了变,没有接话。 陆云奇这几日,想尽了办法,查探过南楚使团的人,并未发现他口中那名叫“嫣儿”的女子,不得已之下,才又来求景竺。 景竺最初对陆云奇的哀求无动于衷,突然,他问陆云奇:“你想不想让你儿子当皇帝?” 陆云奇一惊,摇头道:“我与钰儿,这些年自保尚且费力,哪敢有那心思。” 景竺盯着陆云奇的眼睛,看他不似撒谎,才道:“那孩子毕竟是你陆氏皇族与我南楚景家的血脉,若你有心,我可以助他登上大位。” 陆云奇直觉景竺不会那么好心,装糊涂道:“如今我皇兄地位稳固,太子也贤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景竺嗤笑道:“地位稳固?你就等着吧,你那位皇兄,怕是没有能耐稳坐江山了。” 陆云奇还想试探,景竺却推说:“一切等我见到那孩子再说。” 最终,景竺磨不过陆云奇,还是同意了明日安排他见一见他们口中的“嫣儿”。 第518章 陆钰的亲娘 第二日上午,陆云奇按照景竺传讯,出了上京城,去了城外的青竹山。 这青竹山上的青竹庵,很出名,上京城内的贵胄女眷,都爱到这里来上香避暑。 不过如今天气凉了,山上的人并不多。 陆云奇并未进庵,而是去了山顶的凉亭等着。 随从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拿出小碳炉,烧水烹茶。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蜿蜒的山道上,出现了两名女子。 陆云奇站起了身,盯着来人的身影,紧张的探身张望,秋风吹起了他石青色的披风,仿佛要拉扯着他奔向山道上的女子。 陆云奇没有迈步,脚像是生了根般挪动不了半分,在看清楚来人的打扮后,他陷入了巨大震惊中。 来人像是主仆二人,但其中一名女子,身着灰色比丘尼僧衣,带着幕帘,明显是方外之人。 女尼身旁的丫鬟,倒是穿着华丽,一身蓝色百褶罗裙上,绣着孔雀图案,脖子上和手上,戴满了南楚流行银饰。 若不是那名丫鬟一直毕恭毕敬的搀扶着女尼,真让人分辨不出,这两人,谁为主,谁为仆。 陆云奇紧盯着女尼婀娜的身姿和那双紧握着念珠的双手,一直到两名女子登上山顶,他才敢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嫣儿?” 随从和那名南楚婢女,都退到了远处,山顶亭中只剩下两人。 “贫尼明净,见过王爷。” 这声音,陆云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突然挥手,掀开了女尼的幕帘,“嫣儿,你为什么要出家?你不是……” 灰色的幕帘,随风掉在了地上,陆云奇看清楚了对面之人的容貌,怔忪得后退了两步。 那张让他日思夜念的脸,依然白净剔透,修长的丹凤眼天然生情,却多了几分凉薄,一道紫红色的疤痕,自左眼之下,贯穿至下巴,疤痕整齐,已于皮肤融为一体,并不吓人,显然是有些岁月了。 自称明净师太的女子,欠身向陆云奇行了一礼,而后侧过身子,看向了山下的竹林。 与陆钰一般无二的丹凤眼中,失望之意,一闪而逝,又换回了一开始的凉薄。 陆云奇退后的那两步,只是看到明净师太脸上疤痕时的应激反应,此时他已经回过神来,上前拉住了明净师太的胳膊问道: “嫣儿,何至于此?我派人去南楚打探过,不是说你已经嫁给了姬牧辰,成了南楚宠妃吗?” 姬牧辰正是南楚皇帝的名字。 明净师太挺直着腰背,云淡风轻的拂开陆云奇的手,清冷的提醒道: “王爷自重,贫尼已经是出家人,请不要再唤贫尼俗世闺名。 贫尼遁入空门已有十七载。南楚的景贵妃,乃是贫尼俗家堂妹。” 净明师太,本名景嫣,乃是南楚景家嫡女,景竺的胞妹。 听到景嫣并未嫁给他人,陆云奇又惊又喜。 “嫣儿,既然你没有嫁给姬牧辰,你就是我陆云奇唯一的妻子。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也未再娶妻。 嫣儿,你为何要出家?为何不回离国来找我?” 景嫣淡淡说道:“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昨日之日不可留,王爷又何必执着过去呢?” 看景嫣一副忘情忘爱的淡漠模样,陆云奇声音转冷,质问道: “景嫣,当初你中毒假死回南楚,我不怪你。 可后来你只一封信,就断了我们的夫妻之情。 又传出你被姬牧辰纳入后宫的消息,我才断了带着钰儿去南楚找你的心思。 可你既然没有入宫,为何舍得抛夫弃子十八年?” 景嫣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向陆云奇欠身一拜,致歉道: “王爷,当初我弃你父子二人而去,是我对不起王爷。 可我已经用自毁容貌,遁入空门赎罪,也请王爷莫要再提前尘旧事。” 陆云奇性子虽然绵软,却也有他的脾气。 景嫣那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 他积攒了十八年的怒火,压抑不住,爆发了出来: “景嫣,赎罪? 你既然觉得自己已经赎罪了,又为何要到离国来?为何要见钰儿? 抛夫弃子,让钰儿从小孤苦,没有娘亲的疼爱。 又让钰儿受了十八年的寒毒之痛,不闻不问,你这赎的哪门子的罪?” 也许是陆云奇的话说得太狠,景嫣那云淡风轻的脸,变得苍白,清冷的眸子,蓄上了一层水雾。 她似乎在极力的忍耐,将头扭向了一边,但那起伏的胸口,已经暴露了她的情绪。 手中的念珠,给了她面对的勇气,景嫣尽量忍耐着说道:“王爷有怨,也是应该的。是景家对不起王爷,是我对不起钰儿。” 陆云奇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爱之如骨的女人,心中满是悲怆之情。 他至今都不明白,他与景嫣偶然的邂逅,他冒着风险,为她伪造身份,娶她为正妃,到底是命定的缘分,还是一场刻意安排的阴谋。 当年,年少的陆云奇,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了离家出走的景嫣。 两人生了情愫后,才知道彼此的身份,一位是离国的皇子,一位是南楚第一大世家景家的嫡女。 陆云奇想禀告自己的父皇,正式向南楚提亲,迎娶景嫣。 景嫣却说不行,因为景家就如离国的楚家,掌管着南楚的大半军权,是绝对不允许家中子弟,与异国人通婚的。 景嫣说自己愿意隐姓埋名嫁给陆云奇。 当时两人都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认为只要能结为夫妻,便能一生相守,什么家族国籍,都可以抛之脑后。 于是,陆云奇想了办法,为景嫣伪造了身份,假托景嫣是一位支持他的大臣之女,迎娶了景嫣为正妃。 两人成婚后也过了一段琴瑟和谐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景嫣怀孕后的一天,偷偷的溜出王府,回来后,就中了毒。 景嫣说她遇到了一位同样怀孕的女子,心生怜悯,出手相助时,却不慎中了毒。 为了解毒,景嫣写信回了南楚,请她的五哥景竺带着景家家传的毒蛊来给她解毒。 景竺来了,却没有带来毒蛊,反而要将景嫣带回南楚治疗。 陆云奇本来是不肯放人的,但是妻子身中剧毒,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吧? 于是他同意了。 结果,景嫣还未出发,就提前发动了,早产生下了陆钰。 孩子生下来时,母子俩都身中寒毒。 景竺找了陆云奇说,按照景家家规,像景嫣这样与异国人通婚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陆云奇希望景嫣和那孩子活着,就必须安排景嫣假死,清除景家嫡女曾经是南宁王妃的痕迹。 景竺有一颗南楚的解毒保命药,虽然无法完全解掉孩子身上的寒毒,但可以延迟毒性发作,至少可以让孩子多活一些年,获得治疗的时间。 而景嫣,景竺会带她回南楚治疗。 于是陆云奇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景竺将景嫣带走了,并且安排了假死脱身的戏码。 后来,陆云奇收到了景嫣亲笔写的绝情信,声称她已被南楚皇帝下旨召进宫为妃,为了家族,她不能抗旨。 陆云奇不敢相信,派了人去南楚打探,证实了景嫣确实已经再嫁。 从此,陆云奇只能告诉儿子,他的娘,已经死了。 第519章 大战开启 景嫣此行来离国,只为见亲生儿子一面。 “王爷,你就让我见见钰儿吧! 再有一个月,就是钰儿十八岁的生辰了,当初五哥给的那药,只能保他到十八岁。 我如今有办法解钰儿身上的寒毒了。” 陆云奇知道陆钰身上的寒毒,能够通过他正在修炼的内功压制,只要不再中奇毒,就性命无碍。 他嗤笑道:“你是钰儿的亲娘,竟然等到今日,才想起儿子身上的毒,说要替他解毒。你早干嘛去了?” 陆云奇最心疼的,就是儿子。他可以忍下景嫣抛弃自己的痛,却不能忍受景嫣作为一个母亲,十八年来对儿子不闻不问。 景嫣终于急出了眼泪,那刻意伪装的清冷,在儿子的生死面前,再也绷不住了。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了陆云奇的衣裳,哀求道: “王爷,我不求你宽恕,但你不能拿钰儿的性命来赌气。 这些年我不回来,也是在南楚寻找另一只毒蛊,我终于找到了。 我这才特意求了五哥,带我来离国,为钰儿解毒的。” 陆云奇的怒火,被景嫣的眼泪,瞬间浇灭。 他一把拽起景嫣,叱道:“我陆云奇的妻子,怎可轻易给人下跪?起来,跪我也不行。” 在陆云奇的心中,景嫣一直都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他不允许她如此的卑微。 两人相拥而泣,十八年的辛酸,同时爆发。 少顷,还是景嫣先控制住情绪,推开了陆云奇,慌张的转动着念珠,自矜道:“王爷,贫尼失礼了!” 陆云奇想问景嫣到底发生了什么,景嫣却说往事不想再提。 最后,陆云奇叹道:“不是我不让你见钰儿,而是他如今远在甘州,回不来。 不过你放心,他身上的毒,暂时得到了控制,只要不再中毒,就不会有问题。” 景嫣心里稍安。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黯然分别。 景嫣暂时挂单在青竹庵,陆云奇回城后,景竺到了青竹庵,对景嫣说:“咱们立即返回南楚。” 景嫣不肯。 “五哥,我想继续留在离国。我已经是方外之人,与景家已经断绝关系,没有人会在意我不在南楚的。” 景竺不同意,“嫣儿,绝对不行。我早已经调集十万大军,暗暗向边境集结,只等我们一回南楚,就发兵进攻离国。 景家人,绝对不能留在离国。” 景嫣惊恐的望着景竺:“五哥,南楚要跟离国开战?为什么?” 景竺目光冷厉,不耐烦道:“国战能为什么?这是陛下与我商议定下的方略,离国地大物博,陆氏皇族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广阔的疆域。 你别忘了,离国的南部四州,原本就是楚地。 收回故土,是我景家人世代的宏愿,你就算出家了,骨子里流的,还是景家人的血!” 景嫣不能反驳,只问道:“那王爷和钰儿会不会有危险?” 景竺拍了拍景嫣的肩膀道:“不会,他们又不打仗,能有什么危险?” 景嫣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但她依然不肯离开。 “五哥,你自己走吧,这一次,我要留下等钰儿。 就请五哥看在我那可怜的儿子,代你和那妖女之子,受了十八年的寒毒之苦,放了我,让我留下等他,为他驱毒吧!” 景竺面色难看,还想再劝,却终归是亏欠了景嫣,不好用强。 “嫣儿,当年我并未让你替我去救上官凤。” 景嫣似乎习惯了景竺的凉薄,冷笑道:“是我多事,若不是那妖女怀着咱们景家血脉,我又岂会冒险去救她? 你嘴上说着对那妖女无情,那当年我写信让你带来的毒蛊,你为何植入了你儿子的体内,却弃我儿子于不顾?” 景竺骇然,“你知道了?” 景嫣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唇角下撇出一个恶毒的弧度,说道: “你以为你将那个孩子,托付给大哥,做了大哥的庶子,就能瞒天过海? 自从我发现那孩子体内有毒蛊后,我就想通了所有的事。 真好笑,你与东夷女皇上官凤的孽种,竟然是景家一名不起眼的庶子?” “是你挑唆大嫂,让她将昭儿卖去南洋为奴的?” 景嫣沉默,算是默认了。 景竺气愤的骂道:“昭儿是你的亲侄子,你怎么能那么的恶毒? 若不是昭儿自己命大,逃回来了,你险些害了他性命!” 景嫣针锋相对,冷然道: “你儿子是我亲侄子,我儿子还是你亲外甥呢! 凭什么我儿子就该为了你儿子白白受苦?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该嫁给陆云奇,不该违背景家家训,与异国人通婚。 你自己却与敌国女皇,生下孽种,这又怎么算?” 景竺被景嫣质问得哑口无言,叹了口气道:“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从此不得以景家人自称。” 南楚使团,依然在上京城为景竺打掩护,而景竺,已经偷偷的上路,直奔南疆边境而去。 楚天骄派使者送信,约了北胡王大贺氏摩吉在“塔子窝”和阴山之间的一处牧场见面。 北胡王大贺氏摩吉却推脱不见。 楚天骄立即预感到了北胡态度的转变。 她猜,北胡一定是收到了西戎可汗的消息,知道了此次西戎出兵的目的地,是离国,而非北胡。 国与国的联盟,就是如此的脆弱。 不久前,当北胡还在担忧西戎会东征时,恨不得楚天骄立即答应与他们联合抗击西戎。 等到知道西戎的目标不是自己后,大贺氏摩吉立即转变了态度。 大贺氏摩吉接见了西戎和东夷的使者,此时他也焦头烂额。 因为西戎和东夷的使者威胁他,如果他站在离国一边,西戎和东夷就会放弃进攻离国,转而联合进攻北胡。 大贺氏摩吉举棋不定。 一方面,他深知西戎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按道理跟离国联合,抗击西戎才是明智之选。 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离国今年天灾不断,国力疲惫,不一定有一战之力。 且万一西戎和东夷真的放弃进攻离国,转而对付自己,自己被两面夹击,根本吃不消。 如今之计,只有暂时做壁上观,等到战局明朗后,再选择阵营,方为上策。 尤西斯跑回“塔子窝”营地时,楚珉宇已经在组织马场附近的牧民将种马全部转移进姑臧关。 “将军,右贤王的十万大军,已经向着姑臧关而来。我不眠不休的赶路回来报讯,以右贤王大军的行程,两日后就会到塔子窝。” 尤西斯传回来的消息,确定了楚天骄的推测,楚珉宇立即让人快马加鞭,传讯给楚天骄。 楚天骄立即下令,让楚珉宇放弃毫无屏障的塔子窝,回撤姑臧关。 她带着刚训练不久的五万豫州兵,赶往姑臧关增援。 两日后,刚刚撤入姑臧关的楚珉宇,收到斥候来报,西戎大军,已经在塔子窝扎营。 两军距离,不过五十里,大战开启。 第520章 首战必攻 离阳侯回上京前,传令给了西北守军,在他归来之前,由楚天骄代掌帅印。 楚天骄不仅要增援姑臧关,还要兼顾阳关和玉门关的防御。 幸好,因为尤西斯的提前报讯,楚珉宇按照楚天骄的军令,撤回了姑臧关,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若是在空旷的塔子窝与右贤王的十万大军对上,楚珉宇的三万士兵,根本不堪一击。 西戎的右贤王布扎托已经年迈,但这一次还是亲自率兵越过了北荒大草原,本想在塔子窝先给离国军队一个下马威,结果扑了个空。 看着光秃秃的牧场,右贤王的二儿子乌力罕奇怪的问大皇子阿鲁尔:“大哥,这离国人是属蚂蚁的吗?为何连草皮都被啃得精光?” 阿鲁尔是右贤王的继承人,年龄不过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乃是西戎有名的巴图鲁(勇士)。 阿鲁尔不仅骁勇善战,还颇有智慧,所以他的弟弟们,都很服气他。 他只瞥了一眼地面上的草根,就得出了结论:“塔子窝的守将,早就得到了我们会绕过北荒大草原,进攻姑臧关的消息。 他们这是起码提前了近一个月做准备,将所有的牧草,都收割了,不给咱们留下一点喂马的牧草。” 阿鲁尔猜得很正确。 楚天骄从北胡王大贺氏摩吉以为西戎要进攻北胡开始,就猜测到了西戎的意图。 虽然当时不能肯定,但是她仍然下令,让附近的牧民和军队,将塔子窝牧场和周边的牧草,都全部收割,晒成了干草,运进了姑臧关,以备战时所需。 天气又转冷了,被收割后的牧草,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生长,所以当右贤王的军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现在这副光秃秃的情景。 一个又一个的帐篷搭了起来,阿鲁尔带着弟弟们到右贤王的王帐集合,商量下一步的战略。 王帐内,布扎托似乎精力不济,正让婢女给他揉着酸胀的老腰,等到人差不多到齐了,才坐直了起来。 没有人因为右贤王表现出来的老迈力乏而心生轻视。 戎马一生的布扎托,从肯特部一个牧民的孩子,带领着弱小的肯特部,不断壮大,最终吞并了几十个部落,才坐上右贤王的王座。 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让所有人对他敬畏。 “说说吧,情况并不如咱们预期的一样,可汗和诸王商议的奇袭,成了个笑话。 离国早有防备,咱们该怎么办?” 右贤王带来的十万大军,除了五万肯特部勇士外,还有阿史那陀钵调集给他的五万其他部族勇士。 查干部的巴特尔以为一到塔子窝,必有一场大战,带着查干部的勇士们磨刀霍霍的来,结果扑了个空,意兴阑珊,嘟囔道: “右贤王,明日我就去姑臧关下叫阵,来都来了,仗总是要打的。” 布扎托看了一眼壮得跟头牛一样的巴特尔,笑眯眯的说: “好!虽然奇袭不成,但咱们远道而来,首战必须取胜,巴特尔力大无穷,明日可去叫阵。” 巴特尔能取得首战出征的任务,这是一种荣耀。 他刚刚还有些颓败的情绪,顿时高涨,挥舞着比海碗更大的拳头喊道:“巴特尔定不负所托,首战必胜!” 阿鲁尔有些担忧的皱紧了眉头,正要说话,见到右贤王冲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随后,右贤王分配了其他人配合巴特尔攻城的部署。 待到其他人都下去扎营休息了,阿鲁尔留了下来,问右贤王道: “父王,姑臧关在乌鞘岭上,关前都是山地。 我西戎骑兵,并不擅长山地作战。正因为如此,所以往年咱们都是从阳关进攻。 而离国也仗着地利,常年只在姑臧关布防很少的兵力。 这一次,可汗才下令让咱们奇袭姑臧关,本来是想打离国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需要攀山攻城,以咱们的兵力优势,也可取胜。 然则,没想到离国人已经洞悉先机,儿子猜,他们定然已经在姑臧关增加了兵力,所以,强攻并不可取。 就算阿特尔去叫阵胜了,咱们也很难强攻破关啊!” 布扎托点头,阿鲁尔说得很有道理,他叹道:“确实,可汗这次料错了。 根据我们以往的打探,姑臧关只有五千守兵,强攻不难。 但看外面草皮的样子,仅从塔子窝撤回去的离国士兵,都不止五千。 阿鲁尔,但你知不知道,即使明知攻不下来,咱们明日也必须去叫阵。 你说是为什么?” 阿鲁尔顿悟,点头道:“因为这是叫个可汗和外面的士兵看的。” 布扎托道:“对,这是首战,关系到士气,明日不但要去叫阵,还最好能赢。 再说,你以为可汗不知道姑臧关易守难攻吗? 他不过是一箭双雕,既想奇袭离国,又想消耗我们右贤王部落的兵力罢了。 所以,咱们不仅要攻,还要攻得轰轰烈烈。 当然,先让阿特尔去试一下姑臧关的实力吧!” 第二日,右贤王命令查干部一万勇士为前军,随着巴特尔,去乌鞘岭下叫阵。 阿鲁尔带着两万肯特部勇士,尾随其后,随时准备协助前军攻城。 姑臧关上,楚珉宇一身银色铠甲,眺望着雄关两侧,满山的黄叶。 当巴特尔带着一万西戎骑兵出现在乌鞘岭外时,楚珉宇就得到了消息。 雄关之下,两山之间,有一片开阔地,但只能容纳最多一两万人。 巴特尔并未进入乌鞘岭,而是派了几名士兵,骑马到这片开阔地,对着姑臧关叫阵。 楚珉宇又看了眼两侧的红枫林,惋惜的叹道:“怎么不进来呢?叫我出乌鞘岭跟他对阵,这我多吃亏!” 一旁的李匡穿着一身玄色铠甲,拱手问道:“将军,可需要我出关应战?” 楚珉宇在那两侧的红枫林中,埋伏了不少的人,本想等着西戎来到关下时,杀出去给个下马威,结果,人家就派了几名士兵来叫阵。 他当然也可以不予理会。 但是,他的想法跟右贤王布扎托是一样的,这是首战,关系到士气,必须应战。 楚珉宇摇了摇头对李匡道:“算了,你接应我就行,我去应战吧! 我待会儿试试,看能不能将敌军引到岭下。 若是他们肯追进来,你从两面夹击。” 楚珉宇只点了三千骑,出关应战。 第521章 首战告捷 楚珉宇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握定坤火焰枪,一身银甲,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出现在了乌鞘岭外。 他的身后,三千士兵,摆开了一字长蛇阵,为楚珉宇压阵。 一面黑底银色的下山猛虎旗,迎风招展。 楚家的下山猛虎旗,会根据猛虎的颜色,区别主将的身份。 离阳侯的是真正的楚家帅旗。 那是一面由太祖皇帝陆鼎峰亲赐给第一代离阳侯的黄底斑斓猛虎旗。 其余家中子弟,统帅一军后,也能执下山猛虎旗,却颜色各异,以方便在战场上区别各军。 楚天骄第一次上阵前,就制作了黑底红色的猛虎旗。 而楚珉宇,因为喜欢身着银甲,他的旗帜是银黑色。 黑底金色,是他们的大哥,楚临风当年的旗帜,兄妹二人都刻意的避开了这个颜色。 六国人都知道,看见下山猛虎旗,来的必定是楚家人。 巴特尔也认出了楚珉宇的军旗,嗤笑道:“原来是楚家小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阿鲁尔却眉头深锁,低声呢喃:“竟然是楚家人亲守姑臧关,难怪!” 古人打仗都有一定的仪式感。 巴特尔驱马上前喊道:“楚家小二,可敢与我对战?” 楚珉宇最恨人家喊他“小二”,可惜在西北,他大哥当年的名声太显,即使他也已经立下不少的军功,这“二”字还是跟定了他。 尤其是西戎人,特别爱用“小二”这个称呼,来表达对他的轻视。 楚珉宇并不认识巴特尔,也上前了几步,冲着巴特尔喊道:“贼寇报上名来,本将的定坤火焰枪,不杀无名之辈!” 定坤火焰枪,就是楚珉宇常用的这杆银枪,为了跟自家大妹妹的火云枪匹配,楚珉宇让媳妇儿王星然刚给取的名字。 他觉得这名字十分的威风,见人就要报一下枪名。 巴特尔身为查干部首领,因力大无穷,在西戎也算是一名名将。 见楚珉宇不认识自己,报上了名号,谁知楚珉宇却说:“没听说过!” 巴特尔气得呲牙,怒道:“废话少说,开打!等我锤得你屁滚尿流时,你就认识爷爷我了。” 说完,巴特尔策马向着楚珉宇奔来。 楚珉宇悍然应战,就如一道银色的流星般,冲向了巴特尔。 巴特尔使的是一对足足有两百斤的铜锤。 两马擦身而过时,巴特尔一锤向着楚珉宇的马头砸去。 楚珉宇一拉缰绳,轻松避开。 两马错开,楚珉宇一个回马枪,扎向了巴特尔的后背。 巴特尔感觉到了风声,俯身避开,屁股却被定坤枪的枪头剐蹭了一下。 幸好马速够快,这一下并未对巴特尔造成太大伤害。 但巴特尔却感觉到了羞辱,调转马头,又向楚珉宇冲了过来。 楚珉宇同样调转马头。 光看这巴特尔的一对大锤,他就知道两人力量悬殊,绝对不能跟巴特尔硬碰。 只见他在两马即将相遇时,突然抛开右侧马镫,右腿勾住马鞍,左腿踩在马镫上,身体立起,几乎是以一种悬空向左的姿势,将定坤枪斜刺向巴特尔的左手手腕。 巴特尔的左手手腕被刺中。 “砰”的一声,一只铜锤,砸落到了地上。 楚珉宇借着这一刺之力,收回了身形,坐回了马上。 远远观战的阿鲁尔看到这一回合,赞了一声:“好精湛的骑术,好厉害的枪法!” 阿鲁尔知道巴特尔不敌楚珉宇,但是他却没有下令鸣金收兵。 巴特尔丢了一只铜锤,手还受了伤,不敢再与楚珉宇单打独斗,转身欲叫手下的一万前军进攻。 却听到身后楚珉宇大喝一声:“胖子,再吃我一枪!” 巴特尔只得单手挥舞着铜锤抵挡。 定坤枪与铜锤碰撞,火星四溅,楚珉宇感觉到虎口有点痛。 还好是他主动,若是巴特尔主动落锤,楚珉宇觉得那力道搞不好得把他的手震废。 定坤枪收到一半,再度蓄力刺出,楚珉宇虚晃一枪,似乎要去刺巴特尔的右肩。 巴特尔同样挥锤去挡,定坤枪却半道改变了方向,往上一挑,扎进了巴特尔的左眼。 血箭顺着银色的枪头,喷溅而出! 巴特尔坠下马去。 前军看到自己的主将坠马,在副将的带领下,立即全军冲向了楚珉宇。 阿鲁尔大惊,率领肯特部两万士兵跟上。 楚珉宇看到冲过来的乌压压一片西戎士兵,慌忙调转马头往回奔逃。 他一边比划着手势,下令自己的军队“回关”,一边回撤。 巴特尔生死不明,巴特尔的部下都是他的族人,急于为他报仇,不管不顾的追杀楚珉宇。 巴特尔的部下冲到巴特尔跟前,从地上将他救上了马,却无法回撤,只能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前冲。 楚珉宇带出关的三千士兵,迅速的撤入乌鞘岭。 快进乌鞘岭时,楚珉宇故意放慢了马速,与巴特尔的部下距离越来越近。 “杀了他,为巴特尔报仇!” 这些查干部的士兵,眼见要追上楚珉宇了,冲进了乌鞘岭。 阿鲁尔和他带的肯特部的勇士,却在即将进入乌鞘岭时,被阿鲁尔下令停了下来。 “快,鸣金收兵!”阿鲁尔喊道。 可惜,已经晚了。 乌鞘岭两侧的红枫林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了刚刚涌进来的查干部的西戎士兵。 发现中了埋伏,巴特尔的副将下令撤退,可这里就那么窄的地方,想撤谈何容易? 楚珉宇带着三千人,调转马头,从关口反杀回来。 李匡带着一万离国士兵,从红枫林中杀出,直接将这些人包了饺子。 不断有负伤的西戎士兵,从乌鞘岭逃出来。 阿鲁尔却不敢杀进去救人。 涌进乌鞘岭追杀楚珉宇的前军一万人,最后只逃出来了不足一千人。 原本只是重伤的巴特尔,却被自己的部下带入了乌鞘岭,被乱刀砍死。 姑臧关下,血流成河。 楚珉宇下令:“将本将军的军旗,插到乌鞘岭峰顶上。哈哈,我看以后谁还敢喊老子‘小二’!” 姑臧关首战告捷,歼敌九千。 意气风发的楚珉宇站在关上正跟李匡吹牛,就有士兵兴奋的跑来向楚珉宇禀报: “二将军,大将军带着五万援军,赶到了!” 楚珉宇面部扭曲,一脚踹到来报讯的士兵屁股上,骂道:“将军就将军,谁准你加个‘二’字的?” 看到李匡在偷笑,楚珉宇十分纠结的诘问道:“李家小子,是不是你教他们这么称呼的?” 这大将军,二将军的叫法,是自从临海之战时在楚家军中兴起的。 但姑臧关这三万楚家军,没有参加过临海之战。 楚珉宇觉得这称呼,按道理不该传到西北来。 李匡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否认: “楚二哥,不是我!可能是大家都觉得您是二公子,小师妹是大小姐,这么叫更顺口吧?” 楚珉宇哀嚎:“凭什么?我才是哥哥!” 第522章 增援 布扎托想到过巴特尔可能会攻城无果,却没想到他会大败身亡。 “输给楚家小二,巴特尔并不冤! 是儿子大意了,没有及时制止查干部众人追杀进乌鞘岭。” 首战惨败,对右贤王带来的大军,士气影响特别大。 看着王帐内众将都耷拉着头,布扎托知道必须用一场胜仗扭转士气。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哭丧着脸,大家想想,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另一名部族首领南樊齐,发现布扎托的目光正看着自己,瑟缩了一下,他可不想赴巴特尔后尘出战。 可他又不能不表态,只得硬着头皮道:“乌鞘岭易守难攻,既然有楚家人亲自把守,很难强攻拿下。 我以为此时并不是出击的好时机,不如等等可汗的军令,看看是转道阳关,还是继续围攻姑臧关。” 南樊齐不愧为老谋深算之辈,明明是怯战,却被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布扎托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纷纷附和南樊齐的意见。 布扎托暂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将乌鞘岭的情况,传回了主军。 西戎这次南征,不仅仅是出动了三十万大军,除此之外,还有十万奴隶军。 奴隶军中,大多数是回鹘人。 这些回鹘人,原本居住在甘州之外的灵州、河套等地,成立了沙洲回纥、铁勒回纥等许多西域小国。 近年来,这些小国,都被西戎吞并,回鹘人,也大量沦为了西戎人的奴隶。 左贤王扎哈尔率领十万大军,刚刚赶到玉门关,便下令让奴隶军开始攻城。 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则率领另外的二十万大军,围住了阳关。 右贤王布扎托的军报送到后,阿史那陀钵气急败坏。 “是谁走漏了消息?” 布英想到了在巴彦浩特劫持莎珏的奸细,没有吭声。 “姑臧关奇袭不成,只能靠玉门关首战告捷了。” 阿史那陀钵在等玉门关大捷的消息,并未下令立即强攻阳关。 这些年,他多次南征,玉门关早被他打得破碎不堪。 去年一战,玉门关已经被西戎拿下,进攻阳关时受阻。 结果被离阳侯带兵增援反攻,不仅将他赶出了玉门关,还连下几城。 不过这一次,他在来的路上,轻松又将那几座西域小城收回了。 玉门关的城墙下,连泥土都是黑色的。 这些年,这一片土地,不知已经埋葬了多少两国士兵的血肉残骸。 玉门关实际驻守的楚家军,只有三万,还有七万人,驻守在阳关。 阳关才是西戎攻入甘州的最后一道防线。 平时,楚炎都守在阳关,而此时,他已经带着两万人,赶到了玉门关增援。 西戎人根本不在乎那些奴隶军的性命,他们被驱赶到关下,一波接一波的往关上爬。 不断有云梯搭上城墙,飞虎爪勾住玉门关残破的城墙。 关上的士兵不断地往下射箭,奴隶军爬上城墙,又被一个个的砍杀,丢下城墙。 这一战,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不知有多少回鹘奴隶军,葬身在玉门关下。 关上的楚家军,亦有死伤,楚炎看着这情形,愁苦道:“如果不出关应战,玉门关迟早会破。可出关应战,兵力又不足。” 楚天骄进入了姑臧关,得知楚珉宇的战绩后,很是高兴。 “二哥,你这一战胜得漂亮,起到了震慑作用,想来关外的右贤王,定然不敢再冒然进乌鞘岭强攻。 如此一来,姑臧关暂时会进入僵持战,那就用不着咱们兄妹守在这里了。” 楚珉宇点头,“我该回玉门关了,那里才是我的主战场。” 楚天骄思忖后道:“我原本是想来将塔子窝三万士兵换走,留下五万新兵驻守姑臧关。 这三万士兵,你带走吧,增援玉门关。 我查看完姑臧关的布防后,会赶去阳关驻守。” 楚珉宇来不及休息,带着姑臧关的三万人,连夜赶往玉门关。 这三万人,有两万是甘州大营的士兵,还有一万,是在关中灾民中征召的新兵,一开始就放在了塔子窝训练。 说起来,这三万人都未正式打过仗,也算新兵,但好歹训练了一段时间了,比楚天骄刚刚带来的五万豫州兵强上太多。 用五万豫州新兵守姑臧关,是楚天骄能想到的弥补战力不足的最好办法。 毕竟,姑臧关有乌鞘岭为屏障,相比起玉门关和阳关,更容易守得多。 邓勇和陈连到了甘州后,被楚天骄安排人带去了塔子窝,如今也在姑臧关内。 楚天骄将他俩留了下来。 毕竟这两人,曾经是豫州起义军的首领,有一定的领导力,正好让这两人,跟这些豫州新兵在一起建功立业。 楚天骄很看好这两人,希望他们能迅速的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将才。 陈连和邓勇也很乐意,他二人如今虽然只是小小的什长,但刚经历了楚珉宇的首战告捷后,正热血沸腾的给那些新来的老乡们讲楚珉宇大战巴特尔的神勇。 甘州大营的副将肖奇被任命为了姑臧关的守将。 安排好这些豫州新兵后,楚天骄对肖奇说:“肖将军,我明日就要赶往阳关,麻烦你驻守姑臧关。 姑臧关的战略是只守不攻,肖将军千万不要冒然出关应战。” 肖奇笑着拱手应允:“大将军,您放心,老肖我一定能守住姑臧关。 若只守不攻,姑臧关其实用不了五万人,给我两万人足矣。” 楚天骄摇头:“都是新兵,毫无作战经验,两个顶不了一个,留五万已经有些危险了。” 肖奇这才没有让楚天骄多带些人走。 李匡一直在旁边偷偷的看楚天骄。 短短一年的军营生涯,李匡又长高了不少,身材也变得魁梧了起来,已经脱去了少年人的模样。 楚家人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一直待在楚家军中,李匡心里十分感激。 所以他无论训练,还是做事,都力求全力以赴,希望自己能真正的融入楚家军中。 他几乎没有多少的时间与楚天骄相遇。 虽然见不到楚天骄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的思念,他却深知,楚天骄根本就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他唯有将自己逼成跟楚天骄一样,才配得上她。 楚天骄看见李匡,唇角勾了勾,露出了微笑。 “三师兄,重甲营是你帮着我训练的,你可愿随我去阳关会一会阿史那陀钵?” 李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柔和得如春风拂面,他肯定的点头,用大战后变得有些暗哑的嗓音说道: “谨遵大将军令!” 楚天骄只在姑臧关停歇了一晚,第二日就带着六千精锐,奔赴阳关。 这六千精锐,便是她初来甘州时,带的一千老兵,和多招的五千私兵。 当时朝廷只给了西北征兵两万的名额,楚天骄却赶到了武胜县封地,在楚珉宇的帮助下,多招了五千人。 甘州大营两万士兵,实际上一直都是两万五千人。 从这两万五千人中,楚天骄选拔出了五千人。 经历了近一年时间的训练,加上原本的一千重甲骑,终于有了三千重甲骑兵和三千辅兵,合计六千人。 也幸好有这六千精锐,楚天骄才有依仗,能在离阳侯带着十万楚家军赶来增援前,守住阳关。 楚天骄和楚炎,都往朝廷发了紧急军报,要求增援。 离阳侯与皇帝本已经说好,带走西山大营的十万楚家军,增援西北。 就在离阳侯点齐人马,准备开拔时,一纸东线急报,送入了上京。 东夷向离国宣战了! 第523章 四面楚歌 “东夷不是去年才战败了吗?” 陆云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线急报。 去年,武宁伯郑霸天,带着楚家兄妹东征,在雍平关大败金日蝉五万士兵,又在临海城外全歼上官烈五万部众。 东夷大败,向离国支付了一百万两战败赔款。 陆云奎虽然在梦中梦见了东夷和西戎一起出兵,攻陷上京城,却依然认为,东夷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再犯离国边境的。 可惜,李伯昌的军报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东夷女皇上官凤,御驾亲征,已经抵达胶州城外。 同时雍平关和临海港外,都能见到东夷战船。 “快,快派人去追回离阳侯,请他回来商议。” 此时,陆云奎觉得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离阳侯楚戈了。 虽然李伯昌是他培植的东线主帅,但真要打起仗来,他心知肚明,谁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传旨太监快马加鞭,才在上京城外一百里追到了离阳侯。 十万大军前行,速度快不了。 被追上的离阳侯楚戈,听到圣旨宣他暂缓带兵离京,即刻返京进宫,差点将圣旨摔到地上。 西北的军报每日一封传回上京,他深知西北军情有多紧急。 若是他不带兵去增援,西北的那点兵力,根本不够。 皇帝这么着急忙慌的叫他返京,离阳侯也担心是出了大事。 他仔细的询问了传旨的太监。 幸好,陆云奎虽然没在圣旨上写明,却告诉了传旨太监,若是离阳侯不肯回来,就告诉他东线开战了。 离阳侯很无语,陆云奎剥夺了他东线军权,这些年不遗余力的扶持自己人。 结果,一遇大战,还是要找楚家军。 若不算楚天骄私招的兵力,东线如今的兵力,比西北还多,至于吗? 气恼归气恼,离阳侯却不能跟皇帝赌气。 毕竟,他也不太信任李伯昌面对大战的指挥能力。 “公公稍等,我去安排一下,就随你返京。” 离阳侯忍住了烦躁,使了个眼色,几名亲卫懂事的将传旨太监和随行的侍卫隔绝了起来。 离阳侯对亲信将领汪直道:“你率领前五营,即刻赶往阳关,不做停歇。传令西北全境,此战由大小姐楚天骄指挥。 我先回宫看看,若是无事,会尽快带后五营赶回西北。 不过既然东线已经开战,你告诉大小姐,这五万人,别指望了,估计必须留上京机动了。” 汪直也是跟了离阳侯多年的老将了,如今官至三品卫将军。 听完离阳侯的安排后,没有一丝含糊的抱拳道:“末将听令!” 离阳侯这才下令后五营的五万楚家军原地待命。 他并未按照圣旨上说的,让这五万人返回西山大营,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愿东线情况不要太复杂。 离阳侯赶回了上京。 御书房内,这一次陆云奎召集来商议的人,比上一次更多。 楚烨也在其中,离阳侯未到之时,陆云奎就一直抓着楚烨问策。 楚烨任职兵部侍郎多年,年少时也曾跟着老离阳侯打过仗,虽然指挥作战的能力相较他大哥四弟差了一些,但大局观还是有的。 他劝陆云奎道:“陛下,越是艰难的时候,咱们越要稳住心神。切忌乱了阵脚。 此时东线虽然开战,但形势远好过西北。 且不说去年刚刚跟东夷战过一场,就说东夷人的战力,远远不及西戎人。 去年陛下又下旨征兵十万,其中八万都增补到了东线,如今东线三座关卡要隘驻军加上曲州军,合计有十五万大军,本该是能抵抗住的东夷人的进攻的。” 去年一场大战,胶州根本就没有真正打起来,死亡的士兵,大多都是死在那场瘟疫中的。 因为有洛霓裳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物,死亡的人数并不多。 胶州原本的驻军,基本都保存了下来。 曲州军也未动。 战死的,都是临海城的驻军和少量的雍平关驻军。 兵部尚书崔刿也附和道:“正是如此,东夷不过弹丸小国,去年才折损了十万大军,这一次就算上官凤御驾亲征,最多也能出兵二十万。咱们还有险关要隘,若这样李伯昌都挡不住上官凤,李伯昌这大将军,怕是当到头了。” 陆云奎听了后心下稍安。 不过他又想到了那个梦,还是紧张,铁青着脸说:“去年东夷才出兵十五万,五万人还在胶州城外围而不攻,李伯昌不是一样被个疫病就困在胶州,动弹不得?” 楚烨这下真忍不住翻白眼了。 心道:“你既然知道李伯昌不顶事,为何又战后立即撤销了武宁伯东征军大帅的职权?将楚家军全数召回?” 其实这帮人在一起,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是让皇帝心安而已。 直到离阳侯进宫,陆云奎才找到主心骨。 “楚爱卿,你可算是回来了!” 当看到高大魁梧的楚戈走进御书房时,陆云奎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这一刻,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离阳侯离京了。 只有让楚戈守在上京,他才能安寝。 离阳侯看完军报,心里一咯噔,他倒不怕东夷人,他是想起了楚天骄说的多国联合出兵围攻离国的局面,如今,印证了。 “陛下,南楚使团可还在上京?” 陆云奎急道:“楚爱卿,如今正说东夷来袭的事呢,你提南楚作甚?” 离阳侯皱着眉头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徐克俭一愣,忙道:“在的,之前户部周尚书在朝堂上建议,向南楚购粮,如今正跟南初使团商议呢。” 周长安也在一旁点头。 离阳侯心下稍安,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对陆云奎请求道:“陛下,麻烦您派人去番坊看一眼,景竺可还在上京,若是还在,一定要安排人盯紧了,轻易不能让景竺离京。” 陆云奎也不笨,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离阳侯为何要问南楚使团。 他急急派人去番坊查问。 等待的时间里,离阳侯对东线的看法,跟楚烨的分析基本一致。 不过,为了以保万一,他提议道:“若是陛下还不放心,臣举荐武宁伯镇守曲阳关,有武宁伯在,东夷人即使拿下胶州,也过不了曲阳关。” 陆云奎有些作难。 武宁伯是朝中武将中,他最讨厌的一个,仗着年迈有资历,每每对他出口不驯。 若不是看在自己当初曾在他麾下押运粮草的份上,陆云奎真恨不得夺了武宁伯的爵位。 上一次楚戈中毒,无人可挂帅出征支援东线,他才不得已重新启用武宁伯。 战事一了,就又将武宁伯身上的职位,剥了个干净,将武宁伯的战功,补偿到了他孙子郑闯的身上。 如今又要他下旨去请武宁伯,他有些落不下脸来,还不知道那死老头子会在背后怎么嘲笑他呢。 “楚爱卿,还是算了吧,武宁伯如今也到了安享晚年的年龄了,朕怎好再去打扰他?” 离阳侯深知皇帝和岳父的过节,只得好言相劝道: “陛下,东夷此时出兵,可以肯定是和西戎勾结了的。 咱们如今要应付的,是两国围攻,不容有失。伯爷虽然年迈,但运筹帷幄远胜李伯昌。臣提议让武宁伯坐镇曲阳关,只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想想去年那一场大战,若是没有武宁伯率兵东征,东夷人很可能就越过曲阳关,直奔上京而来了。” 陆云奎最怕的就是敌军直奔上京而来,慌忙下旨:“快,去请武宁伯!” 这时,去番坊查看的侍卫和太监回来了。 当得知景竺不见了时,离阳侯大惊:“遭了,南楚必会有异动!” 第524章 这可是您的鸟笼! 赋闲在家斗鸡遛狗百无聊赖的武宁伯郑霸天,接到圣旨后,骂骂咧咧的准备进宫。 回屋换朝服的时候,楚天骄的大舅郑元爽跟了进来,叮嘱道: “爹,你进了宫后,可得管住你那嘴了,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武宁伯将郑元爽的手一甩,瞪着眼骂道:“怎的,你老子我给他们陆家打了一辈子的仗,骂那小心眼两句,还不行了?” 郑元爽都快急死了,好言好语的哀求道:“爹,我的亲爹,你也说了那位小心眼了。你何必一直跟他斗气呢? 你看看,上次明明立下了大功,结果还不是被打发回家养鸟,可见人家有多不待见你!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外孙女、孙子们着想一点。 骄儿和闯儿如今都镇守一方,别让那位迁怒了他们。” 提到楚天骄和郑闯,武宁伯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大外孙女是他的骄傲啊,是不能给大外孙女惹祸! 孙子郑闯也不错,如今是临海将军,也算是镇守一关的大将了。 他换好朝服后,看了一眼挂在廊下的翠鸟,心生一计,提着鸟笼子,抬脚就走。 郑元爽追在后面喊:“爹呀,你进宫带鸟笼子作甚?” 武宁伯走得像一阵风,高声笑道:“哈哈,你放心,你爹心里有数!” 武宁伯到御书房外时,离阳侯正在舌战群儒。 众臣都不相信南楚会对离国开战。 礼部尚书徐克俭犹豫道:“侯爷,会否多虑了?南楚使团前几日才跟咱们签订了通商友好,学术交流等多项合作协议,不像是要跟咱们离国打仗的样子啊?” 刚才太监去查看,南楚使臣,除了景竺,其他人都还在番坊好好的住着呢。 叶林轩也站出来反驳:“侯爷不要危言耸听,南楚与我大离相安无事二十载,从未动过刀兵,可见,南楚跟我大离,一直是友好互助的兄弟国家。 刚南楚使臣不也说了,景大将军离开,是因为家中夫人病入膏肓,景大将军得信后情难自禁,要赶回去见最后一面,故没来得及禀报陛下。 侯爷如此杯弓蛇影,未免可笑!” 景竺临走时,还留下了一封折子,让南楚使臣代呈离国皇帝。折子上说明了缘由,并向离国皇帝表示了歉意。 陆云奎拿着景竺的折子,被里面情真意切的词句打动,也开始怀疑是否是离阳侯多虑了。 其他文臣不久前才跟南楚使臣把酒言欢,还见识了南楚大将军景竺风雅无双的真容。 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怎会是奸诈小人,翻脸不认人呢? 户部尚书周长安站出来道:“今年各地天灾不断,国库无存粮。如今又东西两线开战,各地实在征不上来粮了。 微臣之前提议向南楚购粮,也是不得已之举。 如今南楚答应卖给我们一百万石粮食。 协议刚刚签订。” 此话一出,大家更觉得南楚不太可能对离国出兵了。 若要开战,谁会卖给你粮食啊? 若真能将一百万石粮食运回,离国今年的粮荒可解。 离阳侯以他超强的战争敏感性,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一一辩驳,无奈,这些文臣耍嘴皮子实在太厉害了。 就算是楚烨也站出来帮他,兄弟俩也说不过御书房内那么多文臣。 武宁伯在御书房门口站了半天,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脸上露出了痛心之色。 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当初他跟老离阳侯,被那些文臣们围攻的情景。 老离阳侯一生战功赫赫,差点立下了灭国之功,结果还不是被这些文臣诋毁功高盖主,不听皇命,最后被迫撤出东夷,交出了东线军权。 若是当年没有这些文臣的阻挠,哪里还有东夷这个弹丸小国存在? 武宁伯提着他的鸟笼子抬脚准备进去,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 “伯爷,让属下帮您拿着吧?” 刚才从进宫开始,随行的太监,就不停地劝武宁伯将鸟笼子交出来。 都给武宁伯跪下了,武宁伯都不为所动。 见御前侍卫要拦他,武宁伯闪身避开,骂骂咧咧道:“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我得亲自提着,滚开!” 武宁伯混不吝的性子,早就传遍了宫里宫外,御前侍卫为难的恳求着,就是不让武宁伯将鸟笼子带进御书房。 武宁伯干脆也不躲了,将脖子一伸道:“来呀,小子,你干脆砍了我得了!我老头子是人在鸟在,不让我的鸟进这屋,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这名御前侍卫姓李,叫李孜,乃是李家二老爷李仲昌之子。 也就是李匡的堂哥。 李孜今年不过二十岁左右,在御书房当值两年了,被武宁伯逼的差点哭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提着鸟笼子面圣的大臣啊! 可他也知道这位武宁伯是皇帝都拿着没办法的老将,别说杀了他,就是碰他一下,李孜都不敢。 去年他爹李仲昌在校场碰了一下武宁伯,这老头子立马躺下了,害得他爹被皇帝申饬,不得已只得上武宁伯府道歉才算完。 武宁伯趁着李孜犹豫的时候,蹿进了御书房中,大摇大摆的走到御案前,将鸟笼怼到了御案上,才向皇帝行礼道: “参见陛下! 看来老臣来得正当时。 陛下,看,老臣给你带来了什么?” 陆云奎正被大臣们吵得头疼,突然看见一个鸟笼子出现在御案上,透过鸟笼的缝隙,看见了武宁伯那张讨厌的老脸,顿感头大如斗。 “郑霸天,你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 武宁伯身子直了起来,甩了甩袖子,上前扶着鸟笼问: “陛下,你看看你那些文臣,像不像这笼子里的这只鸟?” 陆云奎仔细看了看笼子里的那只翠鸟。 这鸟儿因为进了一个新的环境,又听到屋里吵,此时正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陆云奎又抬头看了看御书房内的一帮文臣,尤其是叶林轩,此时正一边跺脚一边滔滔不绝的驳斥离阳侯。 陆云奎看看鸟,看看叶林轩等人,突然就乐了。 别说,还真像! “哈哈,你个老杀才,就你促狭!” 陆云奎对武宁伯的感情,极其的复杂。 既讨厌他嘴臭性子混,又对他有一点同袍之谊。 毕竟,陆云奎吹嘘了一辈子的英雄事迹,是在武宁伯麾下完成的。 武宁伯原本提着鸟笼进宫,是想奚落陆云奎说他年迈,应该回家遛鸟。 如今这鸟笼子派上了新的用场。 武宁伯指着鸟笼道:“臣多日没见陛下,想着跟陛下带份礼物,咯,如今这鸟笼是您的了! 陛下,若南楚真的打来了,你就准备用这些叽叽喳喳的东西,去御敌? 鸟笼子碎了,他们飞走就是,大不了换一只鸟笼。 这可是您的鸟笼!” 陆云奎浑身一震,恍然大悟,冲着正在吵嚷的大臣们吼道:“都给朕闭嘴!” 第525章 飞鸟尽良弓藏 吵吵嚷嚷的御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文臣们面面相觑,离阳侯这时也看向了自家岳父,武宁伯向他努了努嘴。 离阳侯没懂啥意思。 武宁伯又偷偷的伸出两只手指头,做了个行走的动作。 离阳侯恍然大悟。 他跟这帮大臣辩驳什么?白费力气! 他们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一有战事,有楚家人顶在前面,他们只需要在后方指手划脚就行。 离阳侯上前一步,拱手问陆云奎: “陛下,臣只问你一句,若是南楚真的也对离国开战了,您准备怎么办? 若您信了这帮人的话。 那微臣就请旨立即回西北。 如今西北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臣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耍嘴皮子。” 陆云奎此时冷汗涔涔,他有些埋怨的扫视了一下那些刚才吵吵嚷嚷的文臣们。 可不能让楚戈回西北。 刚才看到东夷打来了的军报时,那种恐惧感再度漫上心头。 若是南楚也出兵攻打离国,这江山要完,离国危矣! 他不敢赌,不能赌。 哪怕真的只是楚戈多心了,但万一楚戈猜对了呢? 他不敢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关键时刻,陆云奎还是清醒的。 他猛的站起来,走到了御案之前,一把抓住了离阳侯的手道:“楚爱卿,朕信你!朕只信你!” 再多的猜忌,也比不过楚家人用百年征战,用几代人的性命换来的信誉。 即使多疑如陆云奎,也深知,到了国家危急之时,唯有楚家人,才能保住江山。 离阳侯故作难色:“陛下,既然你们都说南楚不会有异动。 东线有伯爷去盯着,应该也无需担心了。 臣不回西北去增援,留在上京有何作用? 陛下,刚刚收到军报,西戎的阿史那陀钵,这次可不仅带了三十万大军南征,还带了十万奴隶军来,正在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去年东夷一战后,臣请旨征兵,加强西北防御。 也就是这朝上诸公,百般阻挠。 诸公们怎么说的?说西戎刚刚战败,西北不会再有战事。 好说歹说征了十万新兵,只给了西北两万。 臣若不带兵去增援,难道要将甘州、关中、晋州,拱手让给西戎吗?” 陆云奎此时也恨极了那些阻挠征兵的文臣。 他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当初也不想征兵,甚至还想裁军。 东夷给的百万两战争赔款,原本应该用来扩充军备,可他竟然全部充入了私库,用来修建避暑行宫了。 陆云奎一面斥责那些文臣,一面哄着离阳侯道:“楚爱卿,即使是南楚也打来了,你也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百年来,离国多少次危机,不都是你们离阳侯府力挽狂澜的吗?” 离阳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若不是看在离国百姓的面子上,他真想将家人都撤到西北去,让这些人自生自灭。 可惜,楚家人骨子里的责任感,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今之计,他只能站出来想办法了。 不过,这之前,他得拿到统筹之权,否则这仗,没法打。 所以,离阳侯没有接陆云奎的话,只做愁苦状,执意要回西北增援。 武宁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初无论老离阳侯,还是前几任的离阳侯,能够无数次化解危局,皆因他们手握指挥全国军队的军权。 可如今离阳侯的军权,已经被一削再削,只剩西北防线了。 武宁伯踱着方步,挤到了离阳侯和陆云奎之间,嬉笑道: “陛下,刚才老臣听我女婿那话中的意思,您这是准备让老臣去东线镇守?” 陆云奎嫌弃武宁伯挤着他了,退回了御座上,才道: “武宁伯,刚楚爱卿举荐了你镇守曲阳关。 朕这就下旨,还是封你做东征大元帅,有监督调遣东线全军之权,镇守在曲阳关。” 武宁伯连连摆手,推辞后道:“陛下,你抬头看看这御书房外,可有鸟儿?” 陆云奎早知道想让这老东西再出征,他一定会拿乔。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忍了。 听武宁伯问他窗外可有鸟儿,陆云奎不解其意,叱道: “武宁伯,朕如今说的是正事,没有心思陪你说那些花鸟虫鱼的闲话。 你这鸟笼子拿回去,朕也不要!” 武宁伯也不犯怵,走上前去,打开鸟笼,将那只翠鸟放了出来。 翠鸟获得自由,振翅飞出窗外。 武宁伯感叹道:“陛下,你如今眼里有鸟了,是不是就想找把弓将它射下来? 平日里,您这御书房外,安安静静,连只飞鸟都没有。当初您与老臣东征时那把弓,可还时常擦拭?” 陆云奎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了武宁伯这是在明讽他“飞鸟尽良弓藏”。 又听武宁伯提到了他当初随着老离阳侯和武宁伯东征时那把弓,忙叫人去寻来。 太监主管着急忙慌的去皇帝的私库里去取。 陆云奎讪讪的对武宁伯说:“郑爱卿,朕知道你话中的意思,朕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些年,你多次顶撞朕,朕不是还护着你,让你能安享晚年? 如今家国有难,朕也是迫于无奈,才只得请你出山。” 武宁伯笑着说:“陛下,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那一战,咱们杀入东夷境内,是多么的酣畅淋漓? 那时,离国虽然称不上兵强马壮,但至少全国的防御部署井然有序,即使与东夷打成了灭国之战,其他各国,都不敢妄动。 可您看看如今,东线漏洞百出,南线形同虚设,就连西北,都兵力不足。 您真的觉得您统筹全国兵力的能力,高于陆家世代先祖吗? 为何他们宁愿将统筹全国兵力的指挥权,交给历代离阳侯,而不乾坤独断,握于掌中? 是他们怕楚家吗?还是他们不及陛下英明?” 陆云奎如遭当头棒喝,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他听到了好几个声音。 “臭小子,老子好好的国祚交给你,看你如今搞得狼烟四起!” “龟孙,你比老子能耐吗?老子当年打下江山,将全国的防御交给离阳侯,那是看重了楚家人天生的军事才能。你以为老子不如你,收不回军权吗?” …… 他眼前出现了很多张画像,画像上都是他的祖宗们,个个都在骂他。 陆云奎脸色苍白,努力的挥手,才将那幻相挥退,抓起御案上的丹药盒子。 抓了一把丹药,塞入了口中。 这丹药确实有镇惊的奇效,随着药力中的清凉之力上涌,陆云奎才逐渐的清醒了过来。 御书房内的臣子们,早被他吓着了。 文臣们又开始在责备武宁伯不该放肆,胡说八道。 王丞相问陆云奎可需要立即传太医。 陆云奎挥了挥手道:“不用,叫他们安静即可。” 此时,他头脑异常的清醒,他终于明白了这半年多,为何总有祖宗们入梦找他。 并不是因为他苛待了老七,而是他收缴了楚家统筹全国兵力的权利,致使边境布防处处漏洞,不堪一击,有江山倾覆之危。 祖宗们这是在提醒他! 可恨他醒悟得太晚了。 陆云奎正要说些什么,这时,管事太监好不容易找到了陆云奎当年那把弓,送到了御前。 武宁伯拦住了太监道:“让我看看,放了那么多年了,别有什么毛刺伤到了陛下。” 武宁伯拿着弓端详了一下后道:“确实是这一把,这可是老臣当初送给陛下的,没想到陛下真留到了现在。 老臣之前话说得重了,还请陛下见谅!” 说完,武宁伯难得恭顺的将那把弓,双手奉给了陆云奎,仿佛十分感激陆云奎如此念旧。 陆云奎心下稍安,接过了那把弓,口中说道:“郑爱卿,你看吧,朕说了朕不是那种人!” 说完,他象征性的想拉开弓弦。 “咔嚓”一声,半月形的弓身毫无预兆的折断了。 陆云奎难以置信,惊呼道:“怎么会?” 武宁伯问:“陛下有多久没有擦拭护理这把弓了?” 陆云奎想说十几年了,不过他说不出口。 武宁伯感叹道:“陛下,看这弓上虫咬的痕迹,便知这把弓长久无人保养。 被藏起来的良弓尚且会被虫噬折断,更何况忠臣良将呢? 陛下,如今您让我女婿力挽狂澜,他当然会竭尽所能。 可您是否想过,你撤销了楚家人离国兵马大元帅之职已经十几年。 离国的边境线,已如这把被虫噬的良弓般,千疮百孔了。 若不行非常手段,已经很难再挽回了!” 陆云奎下定了决心,不顾文臣们的反对,下旨道: “从即刻起,恢复离阳侯楚戈离国兵马大元帅之职,统帅全国兵力。 楚戈听旨,朕赐你有独断专行之权,从即日起,不仅全国兵马任你调配,从兵部到户部,全国物资,也任由你调配。 朕只愿你能带领离国上下军民,打赢三国联军,保住离国江山!” 说完,陆云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在了御案上。 第526章 又是一个不顶事的 连日来的惊吓,陆云奎的心情起伏太大,本就长期失眠多梦,全靠丹药支撑。 刚才心慌意乱之下,服用了大把的丹药。 终于在说完任命离阳侯为全国兵马大元帅这话后,喷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御案上,陷入了昏迷。 御书房内顿时慌做了一团。 太子陆元清冲到了御案前,一边叫着“父皇”,一边大喊传太医。 太医院当值的徐太医匆匆赶来,替陆云奎把脉施针后,陆云奎依然没醒。 徐太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陆元清说: “殿下,微臣无能,还请急召王老太医入宫!” 陆元清着急的问道:“我父皇这是怎么了?徐太医,你倒是想个办法让我父皇醒来再说啊!” 徐太医磕头如捣蒜,宁肯承认自己无能,也不肯说陆云奎这到底是如何了。 王老太医因为年迈,已经辞去太医院院正之位,如今很少入宫了。 陆元清只得派人去请王老太医。 王丞相看出了徐太医的不对劲,一边将他扶起,一边问道: “徐太医,陛下这病,可是有什么蹊跷?” 徐太医看了眼御书房内围着的那么多大臣,讷讷道: “还是将陛下先移回寝宫吧!” 陆云奎被移回了寝宫。 没有一个大臣肯离开,都守在了皇帝的寝宫之外。 王丞相、太子、离阳侯跟进了寝宫。 其他人也要跟进去,被王丞相阻止了:“陛下如今病了,人多气味混杂,各位还是先在外面等待吧!” 叶林轩向一名太监使了眼色,那名太监匆匆的跑去了叶贵妃宫中传讯。 等到王老太医被请进宫来时,叶贵妃已经穿着一身端庄娴雅的蓝色宫装,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赶到了太极宫厚德殿。 自从王皇后去世后,宫中嫔妃,就以叶贵妃最尊,她虽然没有被立为继后,但却已经代为执掌凤印。 此时,没有人能拦住她进入厚德殿。 除非太子陆元清肯站出来将她赶出去。 可惜,陆元清性子软,虽然不喜叶贵妃,但看见她进了厚德殿,也未做出任何的反应。 叶贵妃走到御榻前,轻轻的喊了声“皇上”,看陆云奎没有动静,红着眼转头正言厉色的问徐太医:“徐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徐太医似乎很怕叶贵妃,“噗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口中禀报道:“陛下刚才在御书房议事,突然吐血昏厥,病因尚待查证。” 叶贵妃的目光在屋中众人脸上扫过,发现除了徐太医和那些宫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她能拿捏的,只得冲着厚德殿的管事太监发火:“你们是怎么照顾陛下龙体的?陛下若有个好歹,本宫定要将你们全部杖毙!” 刚刚被请来给皇帝问诊的王老太医,像是见惯了叶贵妃这副作威作福的形象,见叶贵妃占了他给皇帝看诊的位置,也不提醒,只低头看着地面。 离阳侯看太子和王丞相都不说话,终究是看不过去了,提醒道:“娘娘要训人,不若将宫人带出去训,别耽误了陛下的病情。” 太子这才附和道:“先让王老太医给父皇把脉吧!” 叶贵妃瞪了一眼离阳侯,想要斥责离阳侯无礼,终究是忍住了。 别看她不过二十几岁,这看人下菜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 刚才她进厚德殿时,看到连自己的父亲都等在外面,偏偏离阳侯进来了,就觉得意外。 如果是以前,跟她父亲一伙的文臣们,肯定会挤兑得离阳侯跟他们一起呆在外面的。 今日御书房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贵妃还算安分的让开了御榻前的位置。 王老太医替陆云奎把脉后,神情严肃,又掰开陆云奎的眼皮查看。 当看见陆云奎下眼皮上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白线时,王老太医大惊失色。 他拿出银针给陆云奎施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云奎依然没有醒转。 王老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起了身,拱手对太子陆元清道: “殿下,可否屏退闲杂人等?” 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被叫了出去,王老太医看了眼叶贵妃,欲言又止。 叶贵妃面有愠色:“陛下的病情,难道本宫也不能知道?” 王老太医去看陆元清,见陆元清没有赶走叶贵妃的意思,他只得说道: “陛下这是中了丹毒。” 殿内几人俱是一惊。 陆元清尤其不敢相信:“丹毒?老院正,您会不会诊错了?” 王老太医年迈的身体,佝偻了一些,叹道:“老臣也希望是自己诊错了,可惜不是。” 之前那位徐太医这时才道:“殿下,确实是丹毒。” 其实这徐太医早就诊断出了是丹毒发作,只是他不敢说,故而让请王老太医进宫来确诊。 陆元清暴怒:“父皇服用的丹药有毒,你们太医院难道之前诊不出来?” 徐太医颤抖着又跪了下去,磕头道:“殿下,微臣等早就提醒过陛下,道家的丹药,不宜多食,其中含有朱砂,多食会中毒。 可惜陛下觉得这是臣等嫉贤妒能,危言耸听。 还说自古就有道家丹药可长生不老之说,那么多人服用了都没事。 臣等只能苦劝陛下控制剂量。 可陛下只要不服用这丹药,就睡不着觉,几乎是日日服用。 想来因为如此,这丹毒才会堆积发作了。” 因为离国的第一代国师云徵是道家出身,所以道家在离国的地位相当高。 离国有道观一千座以上,民间追求长生的人,也有服食丹药的习惯。 但这丹药的炼制所需材料颇费钱财,炼制的技术也有一定的要求,所以即使服食丹药的人,也不可能像陆云奎一样把丹药当糖豆吃。 更何况陆云奎所服用的这一味丹药的配方,主要是针对失眠,心悸等症状,所用朱砂的量,比其他丹药更重一些。 陆元清想到自己也服用了不少的这个丹药,心慌意乱。 “老院正,这丹毒可能解?” 王老太医神情哀伤,“启禀殿下,陛下中毒已深,老臣惭愧……” 叶贵妃听到这个结果,似乎也被吓着了,半响没有说话。 陆元清打算命人去抓那名修道长,离阳侯拦住了他:“殿下,如今陛下昏迷中,此事不宜闹得满城皆知,需秘密行事。” 离阳侯有顾虑,如今外敌肆虐,若是皇帝这时候出事,可不是好时机。 大敌当前,本就人心惶惶,若是皇帝再驾崩,离阳侯担心会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陆元清这才冷静了一些,王丞相下去走出了厚德殿去安排。 叶贵妃心虚的挪到了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好,她举荐那名修道长时,是在床榻之上,其他人并不知道人是她举荐的。 离阳侯将太子拉到了一边,低声建议道:“殿下,如今陛下昏迷,臣恳请您立即开始担起监国之职。” 陆元清已经慌乱得失去了主张,拽住离阳侯的衣袖道: “侯爷,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离阳侯附在陆元清耳边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将陛下的病情暂时瞒住。 外面那些大臣好办,只需说陛下刚才已经醒了,需要好好休息,叫他们先散了。 麻烦的是叶贵妃,臣建议,就将叶贵妃留在厚德殿,名为照顾陛下,实则暂时软禁起来。” 陆元清有些犹豫:“软禁?她毕竟是父皇的宠妃,这不好吧?万一父皇醒来责备,怎么办?” 离阳侯这时候想起楚天骄当初说,之所以不反对陆元清做太子,并不是因为陆元清可靠,仅仅是瘸子里挑将军,将就而已。 离阳侯此时深以为然,心中叹息:“又是一个不顶事的!” 第527章 压胜钱 两人正说话间,叶贵妃要往厚德殿外走,离阳侯急忙上前两步,拦住了她。 “娘娘稍等,关于陛下的病情,臣等还需与娘娘商议。” 叶贵妃这才停住了脚步。 这时,出去安排抓那位修道长的王丞相回来了,看见离阳侯拦在叶贵妃跟前,两只老狐狸目光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离阳侯抬手就往叶贵妃的脖颈上来了一下,将叶贵妃打晕。 “事关重大,臣僭越了!” 离阳侯将叶贵妃放在了龙榻旁说道。 陆元清瞪大了眼睛看着离阳侯,松了一口气,仿佛很高兴有人帮他做了决定。 王老太医和徐太医听完离阳侯的要求后,都答应一定会配合保密。 徐太医也被留在了厚德殿照顾皇帝。 陆元清在王丞相的安抚下,打起了精神,与王老太医和王丞相一起走出了殿外。 “陛下刚醒了,只是急火攻心,需要休息。” “陛下口谕,即刻起,暂时由太子监国。 任命离阳侯为全国兵马大元帅的圣旨,明旨下发各地。” “国难当头,还请诸公群策群力,共渡难关!” 王丞相一连串的话后,御书房外的大臣们,心下稍安。 这几天边境战报不停地传来,这些大臣们个个心惊胆颤,皇帝着急上火病倒了,他们也能理解。 关于离阳侯的任命,他们刚才全都亲耳听见了皇帝说的,心中即使有不满,也不能反对。 只有叶林轩目光依然盯着厚德殿的门口,想来是在等叶贵妃出来给他传讯。 “各位爱卿,父皇如今需要静养,各位先散了吧!稍后孤会在宫中设立资事堂处理政务,各位先回各部门处理紧急政务。” 设立资事堂的建议,是王丞相提出的。 毕竟太子如今刚刚接管政务,就遇到了三国围攻。 即使离阳侯被任命为全国兵马大元帅,有调配全国兵马和物资之权,但离阳侯不可能亲力亲为许多事,也需要朝廷各部门协助。 临时设立了这个资事堂,无论对太子还是离阳侯,都方便了许多。 同时,王臣相私心里,还多了一层顾虑。 战时,他是无条件的支持离阳侯的,但作为经年老臣,他依然认为,离阳侯的权利,需要制约。 这资事堂,还能起到制约离阳侯权利的作用。 武宁伯依然提着他的鸟笼子,悠哉悠哉的站在稍远处,与那些文臣天然划出了一道分界线。 神奇的是,他在御书房放飞的那只翠鸟,又飞回了笼中。 他将离阳侯拉到了一边问:“我这就出发去曲阳关,还是?” 离阳侯拧着眉道:“岳父大人,您先回府准备着吧!今晚麻烦您将薛、陈、冯、马几位伯伯,都召集到侯府。 不得已,我只能请各位伯伯出山了。只是不知几位伯伯的身体可还好?” 武宁伯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那可都是他的老兄弟们,全都是当年老离阳侯的嫡系,个个身经百战。 “好、好、好,你放心,他们这些老东西,盼着再出山盼得眼睛都绿了,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就算扛着棺材板板,也会去的。” 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离阳侯看见那边叶林轩还在厚德殿门口磨蹭,悄声对武宁伯道:“岳父,麻烦你出宫的时候,将叶林轩捎带走。” 武宁伯也不问为什么,就提着他的鸟笼子向叶林轩大步迈去了。 叶林轩几乎是被武宁伯推搡着离开的。 尽管他十分的抗拒,可武宁伯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推攘,非要拉着他出宫斗鸟,把叶林轩气的跳脚,却无计可施。 等大臣们都走了,太子和离阳侯等人,才松了口气。 厚德殿立即被控制了起来。 离阳侯这才得了空,下令上京城外等待的五万楚家军,先回西山大营待命。 同一日,陆鼎峰和陆承基、江燕泥带着楚天骄的信,返回了上京。 路过太庙附近时,陆鼎峰心里还是紧张的。 他抓紧了脖子上的压胜钱,叮嘱了随行的几个士兵,若是他们三人昏厥,就带着他们即刻返回甘州找大小姐。 江燕泥和陆承基的脖子上,也各挂着一枚压胜钱。 这三枚压胜钱,都是楚天骄临行前给他们的。 其中一枚,是当初楚天骄和陆鼎峰去寻火龟时,巧遇了国师云徵住过的山洞发现的。 另外一枚,是楚天骄在奇珍阁买的。 自从发现压胜钱上的纹路,与太庙主殿上的很相似后,楚天骄就开始四处收购陆鼎峰建国初铸造的这种压胜钱。 楚天骄拜玄清道长为师后,虽然还未开始修习云氏天机斗术,却已经将易经学得颇深,她发现了这压胜钱上的纹路,与太庙上的纹路,正好阴阳相克。 此次陆鼎峰等人返京,她担心会再出现他们离京时太庙阵法启动的变故,便让三人各带了一枚压胜钱辟邪。 陆鼎峰等人回到了离阳侯府。 陆鼎峰又变身为了娇俏可爱的二等丫头桑葚,先去见了楚老夫人。 大孙女派的人回来,楚老夫人自己要亲自见见,详细问了楚天骄和王星然等人的饮食起居。 陆鼎峰最近其实也没多少时间呆在楚天骄的身边。 他尽挑楚老夫人爱听的说,倒是把楚老夫人哄得赏了她十两银子。 “既然大小姐命你们回京来打理她上京的产业,你们就尽心一点,勿要让大小姐费心。” 楚老夫人看完了楚天骄的信后,给了陆鼎峰等人自由进出侯府的权利,才让他退下。 第528章 无兵可派感谢姐妹们的 陆云奎在皇宫中为那位修道长建了一个炼丹室。 王丞相安排的人,很顺利的就在炼丹室找到了这位修道长。 可惜,刚准备将这修道长押到掖庭审问,这道人就咬舌自尽了。 太子陆元清招了暗夜司的统领墨秋山入宫,请他查问这修道长的过往。 墨秋山自然知道这修道长是给皇帝炼丹的,立即意识到了皇帝恐有不妥。 太子陆元清也没有隐瞒他,告诉了墨秋山皇帝中丹毒的事,但只说王老太医正在尽力解毒,并未透露皇帝始终没有醒过。 暗夜司自从凌寒冰消失后,墨秋山进行了大清洗,将凌寒冰当初安插进去的人,基本清理出了暗夜司。 暗夜司其实有上京城中大部分人家的档案,也一直派着人监视着朝臣。 墨秋山离开仅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宫里,在刚刚设立的资事堂,面见陆元清。 陆元清正和王丞相、离阳侯商议资事堂的人选,便召了墨秋山进来禀报。 这事王丞相和离阳侯也想一起听听,并未回避。 据墨秋山道,这修道长之前是上京城外的真武观的观主,曾经为京中不少贵胄炼制过丹药,其中与康王关系最为亲密。 据悉,康王也吃了不少的丹药。 不过康王至今面色红润,老当益壮。 康王担任着陆氏家族的宗正寺卿,又是皇帝的叔叔,虽然除了处理皇族琐碎事务外,无权干涉政务,但在上京城中,地位也算颇高。 康王崇尚道家的养生之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每年康王府都会举行打醮法会,同时大宴宾客,唱三到七天的戏。 京中的贵胄家眷,包括小孩子,都会给康王府面子,去凑个热闹。 楚天骄和陆钰、陆元清、王庭等人,小时候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康王府的法会上。 陆元清听了这个结果后,直接否定了康王的嫌疑:“康王叔公认识这修道长,并未什么奇怪的。 当初父王登基,便得到了康王叔公的大力支持,父王这些年待康王府也不错,康王没有理由害父皇啊!” 陆云奎又不是没有儿子,即使陆云奎死了,也轮不到康王府这样的旁支继承皇位,表面上看来,康王确实没有理由害皇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墨秋山并未查到叶家跟这位修道长的关系。 王丞相建议让暗夜司好好的查查康王府。 离阳侯突然想到了楚天骄曾经提过的方家的事与康王府有关。 那位给“富源昌”票号方家下毒的天水县令吴拾遗,就是康王世子安排到天水去当县令的。 “富源昌”票号的上京分号,十几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大火将票号的账册全部烧毁。 是方家老爷带着天水总号的账册和银子,赶到上京,才平息了挤兑。 这事当年曾经很轰动。 方家老爷在返回甘州的路上,被山匪截杀。 从此方家祸事不断,直到楚天骄到甘州任州牧,查出了天水县令吴拾遗毒害方家的事。 离阳侯将这个案子说了出来。 吴拾遗父女已经被处斩,但是当初的供状还在。 离阳侯建议道:“康王府有没有嫌疑,要查了才知道。建议墨统领可以查查十几年前,‘富源昌’上京分号着火的案子,跟康王府是否有关系。 说不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离阳侯的话,墨秋山不得不重视,承诺一定会顺着这条线,好好的查查。 离阳侯很晚才出宫回到侯府。 武宁伯已经带着几位老将,等在了侯府,楚烨正陪着他们喝茶说话。 常山伯薛贵今年已过花甲,是叫人用椅子抬着,进的侯府。 薛家历代追随离阳侯府,也出了不少的将才,如今的江南道总督薛常胜,便是薛贵的侄子。 “薛伯伯,是小侄唐突了,竟然劳动了您大驾,还请薛伯伯勿要见怪!” 薛贵被楚烨搀扶着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抓住离阳侯的手道: “大侄子,你还能想到老朽,老朽高兴都来不及呢! 老朽这些年被伤病缠身,连老侯爷的忌日都没能上门,老朽心里苦啊! 刚才郑霸天那小子已经将如今的战局,都跟我们几个说了。 大侄子,但凡你用得着,老朽还可以挂帅出征。 老朽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了,但指挥作战,还是没有问题的。” 离阳侯之所以请薛贵前来,主要是要用薛家人,倒并不是要薛贵亲自出征。 但听到薛贵如此说,还是心下感动。 他扶着薛贵又坐了回去,才道:“薛伯伯,侄子怎敢劳动你现在出征?侄子是想请你帮着我参谋战局,出谋划策,坐镇上京。” 听到离阳侯这么说,薛贵显然还有点失望。 打了一辈子仗了,如今连上马都困难,薛贵多希望能重回战场,即使死在战场上,也比整天躺在床上等死强。 不过离阳侯请他坐镇上京,参谋战局,薛贵还是高兴的。 “大侄子,快将舆图拿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江宁伯冯虎年龄跟武宁伯差不多,因在战场上断了右臂后,也很多年不曾领兵了。 他挥舞着仅剩下的左胳膊道:“薛老鬼,先别忙,大侄子还没说我的事呢! 大侄子,你看看我这只手,如今挥刀自如,不比当年的右手差。 让我带兵,无论是去西北,还是南边,都行!” 冯虎的儿子冯豹如今正担任湘南将军,驻守在湘南的凤凰关,离阳侯正好要问他南部边境的事。 “冯世伯,阿豹近来家书中,可提到了南境边防的事,可有什么异动?” 冯虎想了想后道:“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阿豹一直抱怨,说凤凰关就一万人,真要哪天南楚打来了,根本挡不住。” 南线因为常年无征战,皇帝陆云奎便将南线的军权收归回朝廷,由他自己调配。 这些年,漫长的整个南部边境线,一共才十万驻军,要镇守四个州,一千多里的边境线。 而在这条边境线上,不仅有南楚,还有山越,以及西南的各族蛮人。 也是陆云奎运气好,这些邻国,前几十年,都被清剿过一遍,这十几年,也内乱不止,才能与离国相安无事。 但如今,南楚内乱平息,能腾出手来对付离国了,南线的防御,就形同虚设了。 几位老将都担忧的问离阳侯:“南线真的也要开战吗?” 离阳侯点头肯定道:“虽然如今没有半点消息,但是我有预感,南楚这次一定会掺和进来。 我打算立即调兵加强南线驻防,但如今最难的是,咱们无兵可派。” 第529章 老将出征 楚烨拿来了舆图,将舆图挂在了墙上。 这一间会客室,立即变成了作战指挥室。 几位老将都围了过来,看着舆图和离阳侯一起分析南线布防。 离阳侯道:“荆州、鄂州、蜀州都与南楚接壤。 自前朝覆灭后,姬氏便以楚国后人自居,在大江以南建立了南楚政权。 我朝太祖皇帝,也曾与南楚政权划江而制几十载。 直到太宗皇帝年间,大离才逐渐向南扩张,占领了蜀州、鄂州、荆州和岭南的部分地区。 我预计,南楚首先要攻的,便是荆州。 因为荆州南境,就是南楚的苍梧、洞庭二郡。 南楚常年在此处有重兵囤积。 如此一来,凤凰关到猇亭再到华容道这几处要隘,都不得不防。还要预防南楚人顺江而下,直取鄂州。 以咱们如今南线的兵力,根本挡不住,我最担心的就是南楚长驱而入,在咱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连续拿下荆州和鄂州之地。 如此咱们就算缓过劲来,想将这些地方拿回来,都不容易。 我如今能调派的现成的兵,只有西山大营剩下的五万人,用这五万人驻防那么多地方,是不实际的。 这五万人,我会全部派往荆州。 我的想法是,一旦南楚对大离开战,我就用这五万人以攻代守,从一个点出发,深入南楚境内。 不管南楚打我们哪个地方,我都攻打南楚的长沙郡。 各位伯伯看这办法是否可行?” 武宁伯首先表达了赞成:“这法子好,一旦南楚知道了咱们攻打长沙郡的意图,南楚皇室和那些贵族集团,首先就会坐不住了。 无论景竺想打哪里,他们都会逼着景竺回防的。 但要打长沙郡,五万人还是太少了。” 离阳侯道:“五万人拿下长沙郡是不可能的,这不过是围魏救赵之计,能打到哪算哪,只要能逼得景竺的兵力部署现行,与咱们先进入对峙战,咱们就有机会。” 薛贵提醒道:“五万楚家军深入南楚境内,这办法是不错,但必须安排一支兵力接应他们。 否则,孤军深入,万一被南楚人断了后路,五万将士便是有去无回。” 离阳侯点头称是:“是,但如今上京调不出兵来,南境也无兵,我只能征调地方军。 全国无战事的地方的地方军,全部往南境集结,应该能凑出五万人。 但这五万人的战力,就很难说了。” 薛贵道:“我大侄子曾经带过湘南道,如今又是江南道总督,由他率领这些地方军合适。 就算是一帮乌合之众,以我大侄子的本事,应该也能带出几分战力。 只是地方军缺少兵器装备,这需要另外配给。” 离阳侯本就是要用薛常胜,又担心薛常胜已经担任过两地总督,派他去南线作战,且带的还是散兵游勇,薛常胜会心有抵触。 听薛贵主动提起,闻言大喜,连声道:“我正有此意,有常胜兄领兵,我就放心了。 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的带兵深入敌境了。” 众人大惊,“什么?侯爷你要亲自带兵深入南楚?这不行!” 这些都是经年老将,谁都知道,深入敌境作战有多危险,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离阳侯长叹一声:“我不去,让谁去呢?十几年来,陛下压制楚家军的将领升迁,除了我家的几个孩子,你们各家的孩子,都被派往了地方,难以得到统兵的锻炼。 楚家的孩子,都在西北,他们要应对阿史那陀钵的四十万大军。 如今能统兵深入敌后的,只剩下我了。” 冯虎用他仅剩的左手,抓住了离阳侯,喊道:“大侄子,还有我啊!南地作战,你们谁都没有我熟悉。南地地形复杂,多山地湖泊,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更适合步兵和跳荡兵,我,冯虎,就是跳荡兵出身。 我冯家还有家臣数十人,都是自小就当做跳荡兵训练的。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统兵进攻南楚了。” 冯虎今年也已经有五十岁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五十岁可能不算太年迈,但是对于常年征战,满身旧伤的军人来说,五十岁,真的已经老了。 一旁的陈江和马随两位老将军,也主动请战。 陈江说:“侯爷,你需留在上京主持大局,三线作战,你深入南楚后,谁来指挥。侯爷万万不可以身犯险,不如让我去。这些人里,就我最擅长水战,当年东渡东夷,先驱部队,就是我率领的。” 离阳侯摇头:“陈伯伯,我还没来得及说,正是因为你擅长海战,我想派你去临海城。 郑闯那小子在临海建了造船工坊,这一年,也造出了几艘战船,正需要你过去指点他海战。” 陈江一听离阳侯有这安排,面露惊喜:“真的?郑老头,你孙子厉害啊,还知道提前在临海建造船工坊。” 郑霸天得意的显摆:“一般般厉害吧,不过建造船工坊这事,是我大外孙女提议的。 我大外孙女上次跟我东征,硬生生在李伯昌手上,咬下来雍平关和临海两座关隘的驻防,否则,这次东夷卷土重来,以李伯昌那小子的无能,早就抓瞎了。” 众人提到楚天骄,尽皆夸赞了起来。 “大小姐自小就拳打王家子,脚踢陆家男,英勇不凡,甚肖乃祖!” “听说大小姐如今镇守甘州,不知可需我家的孩子前去助力?” “对,对,对,侯爷,我家的孩子也嚷着想上战场,可否写信给大小姐,让我家孩子,投到她麾下?” 一提到近来风头无两的楚天骄,这几位老将都激动了,纷纷表示想将自家的晚辈,送到楚天骄麾下。 武勋集团就是如此,每一代都会出一个领袖人物。 其他家族看到了追随这个领袖人物会前程似锦,便会纷纷将自家的子弟,送到那个人的麾下效力。 如此一来,一代代的,大家可以守望相助,拧成一股绳,对抗来自皇帝和文臣们的打压。 离阳侯自然愿意看到闺女得到武勋集团的认可,表示几家人尽可以将孩子送去西北。 跑掉的主题,又拉了回来。 江宁伯冯虎请所有人到屋外,从随从手上接过了大刀,当着离阳侯和其他几位将军的面,在月下舞了一套刀法。 “老郑,过来,跟我对战一场!” 武宁伯被叫上了场,两位老将对打了起来。 一场对战,难分胜负。 冯虎收刀后对离阳侯道:“大侄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只手也能上阵杀敌。现在你看到了,我并不比你岳父差。 他能坐镇曲阳关,我为何不能领兵攻入南楚?” 离阳侯为难的劝道:“冯伯伯,坐镇一关和深入敌后,可不一样。沿途急行军,侄子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 冯虎执拗的说:“我受得住!你冯伯伯我,至今还能夜御三女,一顿干五碗饭,有什么受不住的? 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带上阿豹。 我若死了,让阿豹接掌,我父子二人共同领兵,这总行了吧?” 其他几位将军,也都帮着冯虎说项。 经过一番热烈的争论后,离阳侯终于同意了让江宁伯冯虎帅西山大营的五万楚家军出征南楚。 第二日,江宁伯冯虎便被任命为南征大将军,到西山大营点兵出征。 冯老将军让家臣扛着棺材随行,以表示自己此战必以命相搏,解南境之危的决心。 离阳侯、太子和其他几位将军,都到了城外相送。 离阳侯和几位老将,都眼睛湿润了,他们知道此战的艰辛,以冯老将军的身体,想要平安归来的希望,十分渺茫。 第530章 此一时彼一时 武宁伯随后也离开了上京,赶往曲阳关驻防。 上京城中,从来留不住什么秘密,大战开启的消息传遍了上京的每一个角落。 人人都在讨论西戎和东夷犯境的事。 “西戎人和东夷人勾结,一块儿打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打得过吗?” “有离阳侯府在,就打得过。陛下已经封了离阳侯做兵马大元帅,楚家军出征,还不打得西戎和东夷鬼子落花流水。” “那可说不一定,楚家军就那么点人,顾得了西头,顾不了东边。 可千万不能让东夷小鬼子再打进离国了。” ……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议论声,不过大多数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楚家人身上。 太学中开始流行一篇文章,那是楚天骄的结业策论《富国强兵论》,这是小孔夫子故意流传出去的。 楚天骄在文中假设了若是三国同时进攻离国,以如今离国的国情和兵力,将会有灭国之危。 文中提到了税制改革,富民的重要性。 更提到了全国征兵,加强防御的重要性。 这篇文章是两个多月前楚天骄写的,如今,文中提到的情况,已经应验了大部分。 幸好民众还只知道西戎和东夷出兵了,并不知道南楚也蠢蠢欲动。 但这篇文章还是振聋发聩,在太学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学学子,很多都认识楚天骄。 那位跟他们曾经一起上学的楚家大小姐,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一品大员了。 楚天骄此时的高度,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也有不少的人认为她这是靠着家世显赫,走了捷径。 但楚天骄的战功,和在天灾时执政的作为,却是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她的这篇文章,提前预测到了战局,又是让人心里一惊。 所以楚天骄在文中提到的灭国之危,不少人都重视了起来。 边境打仗,对上京人来说,太遥远了,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但若是战火蔓延,有上京城破的一天,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担忧,从太学,蔓延到了朝堂,以往整天给武勋们挑刺的文臣们,纷纷选择了闭嘴。 朝堂诡异的出现了文武相谐的一幕。 当离阳侯建议全国征兵二十万时,竟然无一人反对。 只有户部尚书周长安问: “与南楚使团签订的购粮协议,还履行吗?” 户部与南楚使团,刚刚签订了采购一百万石粮食的协议,南楚使团还被扣在上京。 离阳侯道:“这协议就是南楚放出的烟雾,咱们想逼南楚履行,除非杀到长沙郡去。” 文臣们将信将疑。 离阳侯又道:“我敢保证,运粮车里,就是南楚的伏兵。让他们通关运粮,就是引狼入室。” 周长安问:“那增兵后,军饷和粮草,从哪里出?” 全国刚刚征了秋税,但收上来的税,实在少得可怜,因为去掉了五个州的税,剩下的,仅够东线大军的粮饷和全国官员的俸禄。 离阳侯看向了王丞相。 王丞相咬牙道:“仿效五州之地,实行战时税制,加征禄田和功田赋税。” 此言一出,顿时朝中众臣都反对了起来,甚至有人对着太子陆元清质问: “太子殿下,大离朝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向功臣和文人征收赋税的先例,太子殿下开此先例,难道是要背祖忘宗吗?” 好不容易和谐起来的朝堂,又变成了吵吵嚷嚷的菜市。 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普遍反对实行战时税制。 他们希望朝廷像以往一样,提高赋税,继续从百姓那里征税。 户部尚书周长安说:“不能再加了,如今的田税,已经实行的五税一,再加,离国将无人肯种地了。” 周长安作为户部尚书,感受到了户部长期缺钱少粮之痛,这一次倒是没有与其他文臣站在一边。 即使叶林轩多次给他使眼色,周长安也装作没看见,坚定的站在了王丞相和离阳侯一边。 因为有他的加入,支持实行战时税制的一边,倒是显得没那么单薄了。 除了他们几人外,还有一些出身寒门的官员,也支持战时税制。 但相比起反对的声音,支持的声音还是小得太多。 太子陆元清举棋不定。 他还未登基,如今皇帝昏迷中,随时可能驾崩。 他能否顺利登基,还需要这些大臣的支持。 他谁都不想得罪,最后只说此事再议,草草结束了廷议。 虽然粮饷的事没有解决,但全国征兵的命令,还是在离阳侯的固执坚持下,发往了各州衙门。 此令一出,全国各地积极响应。 仅是上京附近,就有不少的百姓报名参军。 太学之内,小孔夫子正在向郑院正递交辞呈。 郑院正狐疑道:“你是我培养的接班人,你此时辞职,所为何事?” 小孔夫子道:“我要弃笔从戎,去西北参军。” 郑院正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胡闹!你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文弱书生,参个鬼的军? 当初楚家那丫头要留你在甘州出仕,你都拒绝了。 你去当个大头兵,屈才了!” 小孔夫子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敌国环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都要国破家亡了,我还做什么学问?别忘了,亡国书生不如狗!” 郑院正也知道小孔夫子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但他就是不想放小孔夫子去参军,总觉得这是大材小用了。 想了想后,郑院正道:“有一个去处,比你去参军更有用,我举荐你进东宫,做少傅。 陛下不久前曾向我咨询过,谁可以教导辅助太子,担任少傅一职。 我当时知道你无心仕途,便没有举荐你。 但今时不同往日,你若能呆在太子身边,时时刻刻指点太子,为太子出谋划策,起到的作用,远大于你去当个大头兵。” 东宫属官,有太傅,也有少傅。 太傅是负责传授知识教导太子的,而少傅,不仅要教导太子,还要管理东宫其他属官,权力很大。 小孔夫子经过深思熟虑后,发现郑院正的提议,确实更好。 如今太子监国,他曾经也是太子的老师,若是能取得太子的信任,暗地里支持离阳侯的决策,不让朝臣掣肘离阳侯的军事决议,确实作用更大。 小孔夫子欣然接受了郑院正的建议。 郑院正当下便写了折子,要求面见太子,又亲自去拜访了王丞相。 过了几日,小孔夫子果然被任命为了太子少傅。 有了小孔子在太子身边教导,他又是参加过五州税制改革的人,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了实行战时税制。 此政令一出,举国哗然,世家大族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各地都出现了世家抗税的风波。 第531章 楚炎受伤 此时楚珉宇已经带着三万甘州大营的新兵,赶到了玉门关增援。 玉门关的战况惨烈。 左贤王扎哈尔每日驱赶着奴隶军攻城。 这些回鹘奴隶军,不往城墙上冲,迎接他们的,就是西戎人的钢刀。 往前冲,爬上城墙,迎接他们的,又是玉门关守城士兵的军刀。 楚珉宇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禁感叹:“这就是亡国奴的悲惨命运。” 离国人不想杀回鹘人,可又不得不杀。 楚珉宇啐了一口痰骂道:“只要老子不死,将来总有一天,我要让西域各国归顺大离,从此再无奴隶军。” 楚炎拍了一把他的肩头,忧心的说:“不出城迎战,这城墙快保不住了。你带的三万人,正好守住城墙。我带人出去杀一波,打乱一下西戎人进攻的节奏。” ‘四叔,你是主将,你留下,我去!’ 楚炎摇头,“你刚赶到,人困马乏,这一次,还是我先出城吧。” 无论楚珉宇如何坚持,楚炎都不允许他疲劳作战。 楚炎点了两万骑兵,杀出了城外。 因为左贤王扎哈儿将奴隶军和督战兵放在前面,楚炎带出去的两万人出城后,几乎是砍瓜切菜般,收割着头颅。 杀了两个来回后,左贤王的主军压上来了,楚炎这才下令鸣金收兵。 为了掩护楚炎回城,楚珉宇率领着城头上的士兵,将箭矢不要钱的成堆射向敌军,终于险险的掩护着楚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回到了城内。 西戎人的进攻节奏被打乱,持续了五天的攻城战,总算告了一个段落,停歇了下来。 看到关外的西戎人后撤到了十里外,楚珉宇冲下了城楼,从遍地坐着躺着的伤兵中,找到了楚炎。 “四叔,你受伤没有?” 刚才楚炎留在最后掩护军队回城,楚珉宇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楚炎呲着牙骂道:“莫挨老子,疼!” 楚珉宇这才发现,楚炎的背上,插着一支箭。 “军医,快传军医!” “喊什么喊,没看见老子忙不过来了吗?” 一个蛋头骂骂咧咧的在指挥着其他军医将伤兵分类。 一位士兵身中数刀,刀伤全部在腿上,整个小腿已经快与身体分离,血流如注。 秦本拙一边给士兵止血,一边吩咐其他人将这名士兵抬走。 这名士兵突然醒来,哭嚎着哀求秦本拙:“不要锯掉我的腿,我是骑兵,没腿了就不能上马了。” 秦本拙脸臭得像茅坑里的便便,但说出来的话却暖人心肺: “嚎个屁,老子说了要锯掉你的腿了吗? 若是以前,这样的伤老子也只能把你的腿锯了。 但现在,老子有办法保住它。抬到洁净室,准备手术!” 秦本拙是被楚珉宇拖到楚炎跟前的。 “秦大夫,快看看我四叔,他中箭了。” 楚珉宇很紧张。 因为来之前,楚天骄提醒过他,千万不能让楚炎受伤。 若是楚炎受伤,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楚珉宇对于自家大妹妹的预言,极其信服。 如今楚炎真的受伤了,他都快吓死了。 秦本拙本来还不愿意,看到是楚炎,才耐着性子道:“副帅受的是箭伤,这箭头上没有毒,稍后拔掉就行了。 我先去给重伤士兵做手术。 拔箭头的事,交给其他军医即可。” 这一年的时间,洛霓裳在陇城培养了不少的军医。 大战将起时,便被楚天骄派往了前线。 这些军医本身就是医者,又学了洛霓裳的鬼医之术,像取箭头这样的外伤处理,已经不被当成困难的事了。 秦本拙是这些人中,手艺学得最好的,重伤患者,才由他执刀。 楚炎不会去跟士兵争夺医者,拦住了楚珉宇,挥手对秦本拙道:“秦大夫去忙吧,我这不过是小伤,不碍事。” 另一名军医接手了楚炎,替他挖出了箭头。 这时,一个婀娜的身影冲了过来,在人群中找到了楚炎,扑了上去:“楚四哥,你受伤了?” 楚炎有些别扭的推开了那名女子。 楚珉宇仔细打量那名女子的五官,认了出来:“戚家妹妹,你怎么跑玉门关来了?还有,你怎么叫我四叔四哥?这辈分错了。你该叫他四叔。” 楚炎立即附和:“珉宇说得对,大侄女,你与珉宇他们,才该兄妹相称。” 戚蓉是前户部尚书戚文彦的孙女。 戚家被流放到西北后,离阳侯一直很照顾戚家。 戚家人便在阳关开了家药铺糊口。 平日里偶尔也会与阳关的帅府有些走动。 楚炎是家中幼子,以前在上京时也经常带着小辈们玩。 这戚蓉自小就很奇怪,从来不肯叫楚炎楚四叔,非要叫他四哥。 到了阳关后再见,仍然如此。 戚蓉如今也二十岁了,无论家中怎么给她说亲,她都不嫁。 戚家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但是,这事戚家人也没有办法。 两人不仅差着辈分,而且如今身份悬殊实在太大了。 楚炎其实也看出来了戚蓉的心思,但他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能避开,就尽量避开戚蓉。 这一次,他实在没想到戚蓉竟然追到了玉门关来。 戚蓉解释道:“是姑姑担心玉门关的伤药不够,紧急赶制了一批止血药,让我送来。” 戚蓉的姑姑戚南雁,懂一些岐黄之术,戚家在阳关的药铺,经常会供给边关士兵的伤药。 戚蓉身边还有一名丫头,也为她作证,她们是来送药的。 楚炎道:“玉门关危险,大侄女你跟军医交割完伤药,就立即回阳关去吧!” 戚蓉执拗的上前扶住了楚炎:“楚四哥,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即使笨拙如楚珉宇,也看出了苗头。 他一是惊诧于自家四叔的魅力无穷,一方面想起了祖母楚老夫人日日念叨楚炎的亲事。 楚珉宇是个粗人,在他看来两人差着辈分虽然有点问题,但又不是亲戚,也没多大关系。 至于家世地位的差异,楚珉宇就更无所谓了。 只要他家四叔肯娶妻生娃,估计家中祖母就会乐疯了。 楚珉宇这脑筋一动,就决定撮合一下两人。 一面推着他家四叔回将军府休息,一面说:“四叔,你今儿先养伤,关上我会看着。” 说完,又转头对戚蓉道:“就麻烦戚家妹妹送我四叔回府了。” 楚炎气得想跳脚,无奈毕竟受了伤,不好太大动弹。 楚炎招来亲卫扶自己,戚蓉还要上前纠缠,楚炎终究是拉不下面子,任由她跟去了将军府。 第532章 我就是要嫁进离阳侯府 同样的攻城战,也发生在阳关。 楚天骄率领阳关守军,刚刚打退了一波西戎人的进攻。 阳关城墙高大,又在玉门关的南面,情况比玉门关稍好一些。 但这一次,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将主力都放在了阳关,城外足足有二十万大军,而阳关只有五万守军,加上楚天骄带来的六千人,也不过只有五万六千人。 靠着这五万六千人,楚天骄要支撑到离阳侯带着增援赶到。 她此时还不知道,离阳侯根本来不了了。 增援的部队,也只有五万。 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楚天骄身上的玄铁铠甲上,满是血渍。 李匡的手受了点轻伤,下城楼包扎去了。 阳关副将郑北站在楚天骄的身边。 楚炎去玉门关增援前,将阳关托付给了郑北。 郑北是武宁伯府的嫡长孙,楚天骄的大表哥,今年也只有二十三岁。 “大表妹,刚才那一战,我感觉只是西戎人的试探,他们后面肯定还憋着大招。” 郑北站在关上,看着正在撤退回军营的西戎士兵,对楚天骄说。 楚天骄有些疲累,退到了城垛的另一边坐下,抱着残月弯弓开始擦拭,一边对郑北说: “西戎人远道而来,他们的供给线漫长,一旦下雪,就容易断粮。 所以阿史那陀钵一定会速战速决。 他们有兵力的优势,我估计阿史那陀钵是在策划三关同时进攻。 在他看来,若是三关同时发起总攻,总会有一关被破。 到时,西戎人便会从那个关口,长驱直入甘州。” 郑北也不讲究,撩起铠甲的后摆,坐到了楚天骄身边的地上问:“咱们就这么点兵力,挡得住吗?” 楚天骄将残月弯弓放到一边,又换了天鸦剑来擦拭,双目灵动,紧抿着朱唇,似乎在深思。 郑北挑了挑眉,看着楚天骄擦拭剑上的血迹,总觉得楚天骄这是在向他炫耀兵器。 残月弯弓加天琊剑,两件都是上了六国兵器榜上的神兵,竟然都在大表妹手上? 郑北已经一年多没回上京了。 上次楚天骄来阳关,他也正好去了玉门关,这次还是表兄妹俩隔了一年多第一次见面。 郑北有些眼馋的伸手向楚天骄讨要残月弯弓,“大表妹,给我拉一下残月弯弓行不?” 郑北擅射,也能拉开五石弓。 楚天骄大方的将残月弯弓借给了他把玩。 郑北起身,缓缓将残月弯弓拉开,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表妹,明日西戎人再来攻城时,将残月弯弓借给我射三箭可好?我保管箭无虚发,直取敌将咽喉。” 楚天骄笑道:“三箭?大表哥,你确定你能拉开三箭?” 感觉到臂酸的郑北收弓后,将残月弯弓还给了楚天骄,懊恼道: “你今儿就射了三箭,一箭断了敌军军旗,两箭取了敌军两名将领性命。我以为我力气比你大,怎么我才开一次弓,这胳膊就酸了呢? 一定是累了,明天我一定行。” 楚天骄摇头,没有点破其中的原因。 残月弯弓虽然是五石弓,却比一般的五石弓,更重。 “行,明儿借给你!” 楚天骄自小跟大舅家的表哥表妹都关系极好,自然不会吝啬。 郑琳琅提着食盒爬上了城楼,招呼道:“大表姐,我给你炖了羊汤,喝一碗,暖暖身子。” 郑琳琅早几天,就到了阳关。 郑北不准她上城楼杀敌,她正跟自家大哥别苗头,所以装作没看见她大哥。 楚天骄接过郑琳琅送到面前的羊汤,突然就想到了前世在阳关的最后一战,城破前喝的那碗汤,顿时没了胃口。 看郑北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汤碗,将汤碗塞到了郑北手中道:“大表哥,你喝吧!” 郑琳琅恶狠狠的瞪着他哥,不咸不淡的说:“这汤里我可放了大补的药材,大嫂不在阳关,大哥你确定自己喝了会没事?” 刚刚端起汤碗的郑北额头挂上了两根黑线,骂道:“郑琳琅,你够了啊!小姑娘家家的,怎能想出如此阴损的招?” 郑琳琅冷笑道:“是你想多了吧?我是怕你流鼻血,脏了衣服没人给你洗,你想哪去了?” 看这兄妹二人在那阴阳怪气的互损,楚天骄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站起了身,做了个扩胸的姿势,活动了一下筋骨,背上残月弯弓后道: “大表哥,我回去睡觉了。 我准备今晚夜袭,来一出敲山震虎,让阿史那陀钵摸不清我阳关到底有多少的兵力。这关上就麻烦你了。 琳琅,你要不要跟我回帅府?” 郑北大惊:“夜袭?关外有近二十万人,你准备带多少人去夜袭? 阳关全军出动,也打不出多大的响动来,还极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楚天骄唇角带着痞痞的浅笑,轻快的说:“放心,我不会带阳关全军出城的,就我带来的六千人足矣。大表哥你负责接应我们就行。” 说完,在郑北瞠目结舌的凝视中,楚天骄背着残月弯弓,提着天鸦剑,下了城楼。 郑琳琅跟在她后面,不停的问:“大表姐,你今晚要干大事,带我一个呗?” 楚天骄弹了她一个脑门蹦啐道:“带什么带?我今晚是要带重甲骑去偷袭敌营,你行吗?你要是想打仗,明儿我准你跟在我后面,上城楼。” 郑琳琅这才欢天喜地的蹦跶着闭了嘴。 下城楼后,楚天骄让凤甲去传令,让她带来的六千士兵,立即休息,等待晚上出城作战。 玉门关的将军府内,楚炎一回府,就直奔卧室,关上了房门。 他即使受了伤,脚力也远胜戚蓉。 等戚蓉追到房门口时,发现楚炎的房门紧闭,怎么都推不开。 楚炎的亲随石破笑着说:“戚姑娘,刚军医也吩咐了,将军需要休息,还请戚姑娘移步,别吵着将军睡觉了。” 戚蓉跟石破很熟悉,她咬了下嘴唇,厚着脸皮对石破说:“石管事,我今儿也来不及赶回阳关了,麻烦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休息可好?” 石破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私心里,他觉得戚姑娘挺好的。 但是他家将军不喜欢,能怎么办呢? 不过,石破也深知戚家人和楚家的关系,不好做得太绝情,总不能硬将人赶出去吧? 石破还是在远离楚炎卧室的偏院,给戚蓉安排了一间客房。 在将军府的客房住下后,戚蓉一直坐在床沿恨恨的扯手绢。 一旁的丫头小环劝道:“姑娘,楚将军明显是在躲着您,您又何必上赶着追来呢?” 戚蓉恨声道:“他们楚家人,就是看我们戚家败落了,瞧不起我。” 小环挑唆道:“还不是因为咱老太爷傻,当初就不该总是帮着楚家,得罪了陛下。 看看如今,楚家人依然高高在上,倒是嫌弃起姑娘你来了!” 戚蓉面目逐渐变得狰狞,冷声道:“我自小喜欢楚炎,如今,我也看明白了,楚炎根本对我无心。 但我这么多年的喜欢,难道就白喜欢了? 我不管他们看不看得上我,我就是要嫁进离阳侯府,这是他们楚家欠我们戚家的。” 小环想了想道:“姑娘,其实我听说当年楚家二老爷,喜欢的是咱家的姑奶奶。 是那薛氏设计了楚家二老爷,自污名节,才嫁进了离阳侯府当的二夫人。 姑娘何不如法炮制? 楚家人要脸面,到时必然会顺了姑娘的心意。” 戚蓉闻言大喜,问策于小环。 两人商量了半天,定下计策。 第533章 夜袭敌营 当晚子时,楚天骄和她的重甲营在关前集合。 九千匹上等良马,脚上都包上了厚厚的布。 六千名士兵,其中三千骑,身着皮甲,身后都带着一个黑箱子,一人双马。 三千辅兵,身覆锁子甲,一人单骑。 李匡站在辅兵队伍前列,身旁的大黑正探头探脑的四处找小红。 楚天骄牵着小红和龙驹走过来问:“三师兄,你手上的伤可要紧?要不今晚的行动,你就不参加了吧?” 李匡举起缠着纱布的手臂道:“小伤口,不妨事。” 今晚行动很重要,李匡的战力与楚天骄不相上下,楚天骄也没有再劝李匡留在关内,果断的将龙驹的缰绳递给了李匡,“那今晚就麻烦你当我的辅兵了。” 平时作战的时候,重甲骑都是自己带一人双马,但今晚要杀入敌营,怕副马走失,只能让辅兵带着了。 李匡接过了龙驹的缰绳,谁知龙驹似乎很不喜欢大黑,两马刚靠近,龙驹就扬起马蹄踹了大黑一脚。 大黑吃痛挣脱缰绳,绕到前面躲在了小红身后。 龙驹一声长嘶,万马齐喑。 楚天骄生气的一拍龙驹的马臀骂道:“就你戏多!老实点,今儿可是要大战一场,别坏了事。” 李匡看见躲在小红身旁,不停的用脖子去蹭小红的大黑,也是扶额。 他建议道:“龙驹和大黑处不好,要不小师妹你还是骑龙驹,我带着小红吧?” 楚天骄心想也好,从李匡手中接过龙驹的缰绳,谁知龙驹还不乐意了,转到大黑身边,很敷衍的用脖子蹭了蹭,仿佛在表示他们哥俩感情好着呢! 楚天骄恍然大悟,笑骂道:“你这是怕未来的媳妇儿跟大黑独处啊?” 李匡也咧嘴在心里偷骂:“还真是谁送的马像谁!” 姑臧关外,混在右贤王补给队伍中的陆钰,正跟一帮回鹘牧民瑟缩在一起睡觉,突然醒了过来,将幻影捅醒,两人装作起夜,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陆钰悄声道: “这几日西戎人都没什么动静,只有大王子阿鲁尔下令让补给队大量炼制羊油,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幻影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随口道:“羊油能防冻,这鬼天气,一天天的变冷了,估计阿鲁尔是怕下雪吧?” 陆钰想想也有道理。 “等他们羊油炼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一把火给他们烧了。” 幻影顿时清醒了,紧张的问:“世子,你这一天天的,不是琢磨着策反回鹘人,就是要烧右贤王的军营,太冒险了,你还想不想活着回去见楚大小姐啊?” 陆钰嫌弃的瞟了一眼幻影,骂道:“你懂个屁,这些回鹘人,都是西戎人抓来的。哪能甘心给西戎人做奴隶? 我若是能说服他们反了,右贤王的补给就断了,还不得撤军?” 幻影懒得动脑筋,敷衍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关键是人家要肯跟着你反啊!” 陆钰道:“再给我几天,我总能说动他们的。”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陆钰叹气道:“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不知我家大王,如今在何处?” 幸好陆钰不知道他家大王正跟李匡在一起,否则,估计更要伤春悲秋了。 不过幸好,他安插在大王身边的间谍龙驹,很好的完成了任务,没有让李匡的大黑获得跟小红独处的机会。 楚天骄下令:“覆甲! 重甲骑身边的黑箱子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全套重甲装备。 “重甲骑听令,敌营就在十里外,覆甲出关。 出关后,前五里尽量安静,后五里开始冲刺。 听到号角,往回杀,辅兵敌营外接应,重甲骑换马,二度冲营。 号角声再起,辅兵掩护重甲骑回城。” 楚天骄今晚没准备重创阿史那陀钵,仅靠这六千骑,想要重创敌军,也不现实。 她制定的战略,是速战速决。 郑北从城楼上下来相送,正巧看见李匡在协助楚天骄覆甲。 李匡从黑箱子里先拿出板甲,帮楚天骄穿在了皮甲之外。而后替楚天骄逐一穿上锁子甲,护肩,护腕,护膝,护心镜等配件,最后才是头盔和面罩。 这套装备穿完,楚天骄仿佛变成了钢铁巨人,从头到脚,都掩护在了钢铁之中。 检查没有问题后,李匡又转头去给小红覆甲。 重甲骑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连马都是全身覆甲的。 这也是为何重甲骑必须使用上等良马,还得是一人双马。 郑北啧啧感叹:“大表妹,这一年,你就捣鼓出一支重甲骑,再给你几年的时间,你岂非是天下无敌了?” 楚天骄掀开面罩,对郑北说:“大表哥,关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等重甲骑回城后,才能关城门。” 郑北郑重道:“我当然明白,他们可都是宝贝,千万不能便宜了西戎人。” 凤甲这时才将楚天骄的火云枪递了上来。 借着火把的光亮,郑北看清楚了楚天骄手上的兵器后,表情皲裂。 大表妹还真是豪奢! 全军覆甲完毕后,楚天骄下令:“开城门,出发!” 夜幕中,阳关城门缓缓打开。 一群钢铁怪兽,悄悄的向阿史那陀钵的军营靠近。 对于骑兵来说,十里地,不过眨眼间即到。 西戎人做梦都想不到,楚天骄胆子会那么大,仅带六千人,就敢去夜袭他们二十万大军的营地。 西戎大军的营地分为前中后三块,呈扇形分布在阳关前。 楚天骄今晚攻击的目标是负责攻城的前军。 西戎大将克比亚正在自己的营帐内酣睡,突然听到了如雷鸣般的震动声,紧接着便是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夜袭,夜袭!” “离国人杀来了!” “是鬼面军,是鬼面军!” …… 值夜的士兵在大声的喊叫,在西戎人的眼里,全身覆甲的重甲骑,看不出人形,形容鬼魅,西戎人将他们叫为鬼面军。 克比亚跳了起来,都来不及穿甲胄,就提着大刀冲出了营帐。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道钢铁洪流,在前军阵营中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西戎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不是死在了重甲骑的大刀长枪之下,就是死在了马蹄的踩踏之下。 克比亚还算有见识,大喊道:“是重甲骑,快散开!” 克比亚深知,此时让士兵们冲上去,也只是送人头,毫无作用。 楚天骄带着人一路冲到了前军主帐之前,此时火云枪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她长枪一挑,掀翻了克比亚的主帐,却没有找到主将。 她看见左前方有一群刚刚拿起兵器的西戎士兵,冲杀了过去。 几乎是在呼吸之间,那一群士兵就被踩踏成了肉泥。 躲在不远处的草垛后的克比亚,看到此情此景,心神俱裂。 楚天骄吹起了第一声号角,全军回杀。 奔逃不及的西戎士兵,又迎来了一波血洗。 第534章 敌营后撤 楚天骄带着三千重甲骑反杀出了敌营。 辅兵立即上前,将三千匹战马身上的群甲卸下,换给了副马。 经过一轮冲杀,小红已经全身汗珠,呼吸出的白雾带着滚烫的温度。 马在高速运动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热量。 这些热量憋在裙甲之中,散发不出来,就会使马儿过热。 这也是为什么重甲骑必须一人双马的原因。 三千辅兵都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的,他们给马儿换甲的动作,迅疾无比。 换甲的速度,是重甲营辅兵的重要考核指标,军营中还设立了此项考核的竞赛,定期举行。 这三千辅兵,对于重甲营来说,跟重甲骑同样重要。 几个呼吸间,全军换好了马,楚天骄下令,“冲右营!”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动静,西戎人的前军已经全部惊动了。 锣鼓声此起彼伏。 前军右营的士兵有些已经穿好了甲胄,拿起了兵器。 楚天骄手持火云枪,一马当先,骑着龙驹,冲杀进了右营。 右营中克比亚的副将亚西勒带着人杀出来阻拦,可要想挡住这群钢铁怪兽,几乎是痴人说梦话。 重甲骑不需要防御,他们全身的钢铁就是防御。 他们只管往前冲,往前杀,所有阻碍在他们前方的人和马,都只有一个字:“死!” 仅仅一个照面,亚西勒就被龙驹撞翻,死在了火云枪下。 右营因为士兵大多出了营帐,情况甚至比中营更加惨烈。 楚天骄带着人杀穿了右营后,立即吹响了号角,下令返城。 三千重甲骑没有一丝的犹豫,奔出了敌营。 辅兵在敌营之外接应,等到重甲骑奔过去了,才合围在了他们身后。 这时,已经有西戎人的士兵杀了出来追击。 李匡率领着三千辅兵断后,这些辅兵,战力并不弱,机动性却很强。 那些追出敌营的西戎骑兵,被杀下了马。 辅兵并不恋战,且战且退。 当李匡看见重甲骑全部返城后下令,“全速撤退!” 三千辅兵,带着重甲骑之前换下来的主马,向着城门狂奔而去。 西戎人的军营完全乱了套,前军的中营和右营损失惨重,还因离国人乱扔火把,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忙于抢救物资,根本无能力追出来。 能追出来的,只有左营的军队。 可他们终究是反应慢了一步。 等到左营的大部队集结完毕,杀出营地时,重甲营已经全部回到了阳关,阳关城门也关闭了。 阿史那陀钵听到报讯,又惊又怒:“什么?前军竟然损失了两万多人?敌军来了多少人?” 克比亚惊魂未定,支支吾吾道:“大约几千人,也可能一万人!” 他尽量往多了说,以免阿史那陀钵觉得他太无能。 阿史那陀钵也算是一代雄主,闻言怒道:“你说来的都是重甲骑,离国怎么可能有一万重甲骑?去年大战,楚戈也才有一千重甲骑。 整个离国,都不可能凑够一万匹上等良马,你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克比亚眼见谎言要被拆穿,辩解道:“末将的意思是加上辅兵,大约一万人,实际数字我也不清楚。” 阿史那陀钵这才相信了一些,呢喃道:“五千重甲骑,那也不对,重甲骑得一人双马,他们哪来那么多的上等良马?” 二皇子布英也在王帐中,倒是帮着克比亚说:“应该是北胡人卖给离国的。前不久还听说,右贤王营地也遭了贼,被偷了一千匹上等良马,还都是未被阉割的。” 阿史那陀钵气得发抖:“未被阉割的上等良马?那再过几年,离国不就真有几万匹上等良马了?不行,这一战后,必须灭了北胡,不能让他们再跟离国私下勾搭了。” 气归气,阿史那陀钵也知道这一次不能怪克比亚,用重甲骑夜袭,这谁挡得住啊? 阿史那陀钵下令:“全军后撤十里,明日休战。”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骄上了城楼,郑北就欣喜的对她喊道:“大表妹,快看,西戎人往后撤了!” 楚天骄站在城楼上眺望,目之所及,已经看不见西戎人的营帐了。 斥候回来禀报,“西戎人撤到了二十里外扎营。” 郑北有些兴奋的问:“大表妹,西戎人正在扎营,咱们要不要再出城去杀一波?” 楚天骄挑眉,“大表哥,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此时阿史那陀钵肯定高度警戒,去了才真的是有去无回。” 郑北想了想,觉得有理。 “今日西戎人应该会休战,我去睡觉了,大表妹,你也休息休息吧!” 楚天骄点头,“我一会儿就回府。” 只有郑琳琅有些失望,嘟着嘴问楚天骄:“大表姐,你说今日允许我上城楼,是算好了今日西戎人不会攻城,对吗?” 楚天骄忍着笑道:“我要回府休息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替我和你哥,在城楼上守着吧?” 郑琳琅觉得这也算帮了忙了,又高兴了起来,挥舞着小手道:“那大表姐你快回去,我在城楼上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你!” 连续作战的阳关士兵,终于得到了一日的喘息。 玉门关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虽然昨日楚炎出城杀了一波,重创了左贤王攻城的队伍。 但今日,左贤王换下了伤亡惨重的奴隶军,由西戎自己的士兵开始攻城。 大量的冲车、投石车,被推到了城下。 西戎士兵借助楼车、云梯往城墙上爬。 楚珉宇带着士兵们,在城墙上浴血奋战。 打退了敌人一波接一波的进攻。 传讯兵赶到将军府。 石破刚要进楚炎的房间,一个重物便从房间扔了出来,同时还响起了楚炎的怒吼:“滚!” 石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一眼被丢出来的戚薇,慌忙闭上了眼睛。 青天白日的,戚薇衣衫不整的被楚炎丢了出来,石破迅速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面色难看的喊来站在廊下的卫兵,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当值的?怎么能随便让人进将军的房间?” 卫兵有些委屈的道:“是戚姑娘说给将军炖了鸡汤,说给将军送进去。 我们想着将军受伤了,正需要吃点好的,这戚姑娘也不是外人,就……就放了她进去。” 卫兵确实是误会了楚炎跟戚薇的关系,他们还以为这戚薇有可能成为将军夫人呢。 戚薇被楚炎刚才那一扔,摔得颇重,但她尤不知醒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着嗓子哭道:“楚炎,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污了清白,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石破立即反应了过来,冲上前去,一个手刀打在戚薇的后颈处,将她打晕。 “你们还不来帮忙,就眼看着她污蔑将军?” 卫兵讪讪的上前,石破道:“捆起来,丢回偏院。她的那个丫头,也一并捆起来,等待将军发落。” 处理完门外的事,石破才推门进去,却发现楚炎面色似火,正拿着桌上的茶壶拼命的往嘴里灌水,背上的衣裳,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 第535章 谁这么不要脸? 秦本拙被拉到将军府来时,还不乐意。 他不停地对着石破骂道:“急什么急?副帅的箭伤不是处理好了吗?若是发热,我这有特效药,你拿去给他吃点就没事了。” “我很忙的好不好?没看见城楼上送下来那么多重伤士兵吗?” 石破心里焦急,却只能哄着秦本拙,“秦大夫,将军的伤口像是崩开了,现在止不住血,才来请你的。” 秦本拙觉得奇怪,终究是明白楚炎的性命太重要,没有再坚持返回城楼下。 到了将军府,看到楚炎趴在床上昏迷中,秦本拙问:“怎么还昏迷了?” 石破有些别扭的解释:“是将军让我将他打晕的。” 楚炎应该是服食了什么药,刚才石破进来的时候,楚炎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坚持着让石破将自己打晕。 石破看楚炎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蹭,只得动手将楚炎打晕了。 秦本拙探过脉息后,发现楚炎的脉息如擂鼓,体温高热,心里也是一惊。 “他竟然中了催情药?谁这么不要脸?连个伤员都不放过?” 石破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 秦本拙沉吟道:“不知道那女子真的只是劫色,还是另有目的? 副帅昨日才中了箭,若不是有老子在阳关,他怕不仅仅是失身,还会丢命!” 石破吃惊,问道:“这催情药致命?” 若是这催情药致命,可就不仅仅是桃色事件了,那可是谋害主帅,性质完全不同了。 秦本拙没有功夫回答石破的问题,他一边写下一个方子,让石破去准备,吩咐道: “药拿回来后,先给我检查,再去煎。 你顺便出去时,替我传讯给军医们,昨日戚家送过来的药,先不忙用,等我回去检查后才能用。 你快去,我先在这给副帅施针。” 石破不敢耽误,飞奔而去。 秦本拙重新缝合了楚炎的伤口,才开始给他施针。 等他施完针,石破也拿着药回来了。 秦本拙小心的检查着,生怕这药中会有问题。 还好,这药没什么问题。 秦本拙都等不到药煎好,就要返回城楼下救治伤兵。 他吩咐石破道:“待会儿药好了,你喂给副帅喝下。我过一个时辰,再过来看他情况。 这房间,一定要派人保护起来,不是我老秦乱说,催情药,也是可以要人性命的。 你掂量掂量,此事有点蹊跷,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石破早就吓着了,当然不敢轻视,立即一边叫人去传信给楚珉宇,一边叫将军府的卫兵,将楚炎的卧室,围了起来。 楚珉宇一身银甲已经染成了红色,好不容易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波进攻,趔趄着退到城垛后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将军府派来的传讯兵跑到他跟前,跟他耳语了一番。 楚珉宇惊得手上的军刀都掉在了地上。 “糟了,是我害了四叔!” 楚珉宇心里懊悔,昨日他就不该多事,怂恿戚蓉跟去将军府。 可他哪里想得到,戚蓉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戚家以前可也是名门望族,还与楚家守望相助。 即使是离阳侯,也因记着戚文彦的情,对戚家多有照拂。 “可恨,这戚蓉怎么就长歪了呢?” 楚珉宇气得咬紧了后槽牙,若不是戚蓉是女子,他真恨不得腾出手来后,将她揍一顿。 听到传令兵说秦本拙已经去看过楚炎了,现在楚炎暂时没有危险。 楚珉宇还是不放心,他叫了自己的亲卫队过来,吩咐道:“你们都去给我看好我四叔,告诉石破,四叔进口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 我暂时回不去,若是四叔醒来,也别告诉他城楼上的情况了,就说情况还好,我顶得住。 让他安心养伤。” 因为救治及时,等秦本拙一个时辰后去看楚炎时,他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 秦本拙抹着汗道:“没事了,真是老天保佑。” 石破探出头来问秦本拙:“催情药真的也能致命?” 秦本拙啐道:“当然,他本就受了箭伤,随时可能发热。你难道不知道受了箭伤的人,多半都是死在发热上的? 虽说如今有了我师傅的特效药,但也不能保万全。 催情药可让血流得更快,重伤情况下,心脏和血管也受不了啊! 若是不及时救治,他不是被高热烧死,就是暴血管而死!” 楚炎其实已经醒了,他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接受刚发生的事,有点不想说话。 听到秦本拙的话后,才睁开眼,目光中透着寒意,问石破:“戚蓉呢?” 石破刚忙上前道:“将军放心,关在偏院呢!” 楚炎吩咐道:“将戚蓉和她带来的人,全部送到军刑司审问,务必问出背后主使。” 戚蓉被捆着丢在偏院,石破怕她撒泼喊出有损楚炎名誉的话,还让人塞住了她的嘴。 她的丫鬟小环,本来想逃出府去,还好石破下令得快,没能逃掉,一起被绑在了偏院。 戚蓉度日如年,她没想到石破胆子会那么大,竟然敢绑了她。 心底里,她还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而石破不过是一名管事,是奴仆。 她心里暗暗想道:“若是楚炎不认账,我就算闹到上京,也非要他娶了我!” 当军刑司的人来押她去审问时,戚蓉才感觉出不对劲。 在军刑司的牢房里,戚蓉口中塞的布被拔掉,挂在了刑架上,她感觉得了恐惧。 “是谁指使你谋害副帅?” 负责审讯的老桂捏着鞭子问道。 “不,不,我没有谋害楚四哥!”戚蓉急忙否认。 “副帅差点因为你下的药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催情药也能致命?” 戚家虽然在阳关开了药铺,但其实只有戚南雁懂岐黄之术。 戚蓉虽然在药铺里帮忙,却根本对医术毫无兴趣。 她一门心思想的,便是要嫁给楚炎,重入豪门,根本不屑操持贱业,如何知道催情药也能致命? “我不知道……药是小环给我的,她说这药就是能让男人想那个的药而已。” 老桂可不相信戚蓉,一番刑讯下来,发现戚蓉还真的不知道,她只是想设计楚炎娶她而已。 老桂又去审问那名叫小环的丫头。 酷刑之下,小环交代了,她是东夷奸细。 因为离阳侯很照顾戚家,她背后的人才让她投身到戚家,伺机而动。 戚家本就落魄了,原是不会买丫头的。 但是戚蓉虚荣,小环又装得太可怜,戚南雁才收留了小环,同意了让小环做戚蓉的丫鬟。 小环也供出了自己背后的联络人。 这样的结果报给了楚炎,楚炎皱眉,下令道:“那个小环,当着戚蓉的面,就地阵法。 戚蓉送回阳关,交给大小姐处置。” 第536章 出城遛一遛 阳关城内,除了城楼上警戒的士兵,其他士兵都在休息。 负责修筑城墙的官员,带着民兵,在加紧修补城墙。 他们用糯米熬成糊,加上泥浆,灌注在城墙的缝隙里。 几大块带着倒刺的钢板,加固在被冲车撞烂的城门上。 这一年,楚天骄让甘州的铁器工坊,加工了不少这样的钢板,储存在玉门关和阳关。 若不是如此,玉门关残破的城门,早就被破了。 这些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些民工都是熟练工,做的又快又好。 到了傍晚,城墙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粗略的修缮了一遍。 休息了一日的楚天骄和郑北都上了城楼,站在夕阳的余晖中,检查着修补的情况。 工头向楚天骄汇报:“刚加固的城墙,还需要时间风干,效果更好些。若是明日西戎人又来攻城,怕是照样会裂。” 楚天骄笑道:“放心,明日西戎人大概率也不会来攻城。” 郑北吃惊:“大表妹,你怎么能肯定?” 楚天骄唇角又露出了那种痞痞的笑意:“因为我今晚还要出城骚扰他们啊!” 郑北瞪圆了眼,反驳道:“你今天早上不还说,此时正是西戎人最戒备的时候,去了就是有去无回吗?” 楚天骄只笑不说话,目光狡黠,一副想让郑北猜的模样。 郑北实在猜不出来,求着楚天骄告诉他。 楚天骄笑道:“大表哥,我记得你小时候用一把破弹弓,讹过我的压岁钱。 你把那十两银子还我,我就告诉你!” 郑北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有这事? 我绝不是这种人!” 就听郑琳琅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喊道:“你就是这种人! 这事我作证。 你不光讹了大表姐的,你以前还总仗着比我们大,讹过我的,也讹过二哥的!" 郑北羞得脸都红了。 他如今好歹也是从四品的武将了,不说威风凛凛,起码也算是堂堂正正的五好青年。 隔了那么多年,突然被提起年少时干的那点鸡鸣狗盗之事,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郑北年龄比楚天骄和郑琳琅大了好几岁。 两个妹妹还是小萝卜头的时候,他已经是跟着狐朋狗友四处惹祸的中二少年了。 中二少年嘛,出门都是要排面的,今儿请个客,明儿救个急,这都是要花银子的。 偏偏家里对男孩子都管得紧,除了每月那几两月银,绝不多给。 相比起来,楚天骄和郑琳琅这两小萝卜头反而富裕得多。 家里大人又宠,要什么给买什么,还时不时的塞零花钱。 用一把破弹弓坑楚天骄十两银子的事,郑北自己早忘记了,他倒是记得大表妹自小就是个小财迷,比起自家妹子郑琳琅来,不好坑钱得多。 郑北讪讪的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塞到了楚天骄的手里,没好气的念叨着: “大表妹,你说你这小财迷,隔了多少年的账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还你一百两,多的算利息了!” 楚天骄如今已经是巨富,她名下的产业,每年都有近百万两的收入。 可那些钱,基本都用来补贴军队和百姓了,她就没觉得算自己的零花钱。 倒是大表哥还回来的这一百两,怎么看怎么香,笑得咧开了嘴。 郑琳琅准备趁火打劫,也找他大哥要账,掰着手指开始算,却因年代久远,自己也记不清了。 “大哥,你起码欠我五百两,还给我!”郑琳琅摊开了手向郑北讨要。 郑北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啐道:“有本事回家管你大嫂要去,你哥我就那么点私房钱,还要留着喝酒呢!” 兄妹三人打闹了一场,倒是把近日来大战当前的沉重心情,释放了不少。 楚天骄这时才说:“今晚我出城,不进攻,只骚扰。反正也睡了一天了,咱们精神好,出城遛一遛就回。” 郑北觉得有趣,力请自己也去,楚天骄欣然同意。 城外西戎人的营地中,阿史那陀钵将受了重创的克比亚部队换到了后面,让布英带着他的人作为前军,营地建在了靠近阳关的方向。 布英担心离国人今晚又来夜袭,在营地内做了周密的部署。 不仅如此,还留了三成的人值夜,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出击。 亥时三刻,夜色已如浓稠的墨汁,厚重得化不开。 天公作美,连月亮似乎都不忍心看某人促狭的模样,躲进了云层。 楚天骄点了一万阳关驻军,与郑北各带五千,偷偷的出了城。 这一万人,都是资深的楚家军老兵,个个身经百战。 昨晚重甲营夜袭的战绩,已经让他们十分眼红。 今晚听到要跟着大小姐出城执行任务,个个摩拳擦掌。 可惜大小姐说,今晚只是佯攻,到了敌营前,声势要大,逃得要快。 西戎的二皇子布英还没睡,正带着亲卫最后一次巡营。 突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慌忙让亲卫敲锣示警。 成千上万的火矢,射进了营地,营地的外围,顿时烧了起来。 “铛铛铛!” 营地里锣鼓声此起彼伏,军号声吹起。 布英翻身上马,集合了待命的那三成士兵,准备杀出营地。 马匹畏火,冲到外围时,马匹都不大肯往前冲了。 布英叫人灭火,开辟出一条通路,杀出营地。 可到了营地外一看,除了几坨马粪,什么都没有。 从声音上可以判断,有一大股的骑兵,正在向着阳关方向奔逃。 “追!”布英下令追击。 当他追到阳关下时,正好看见阳关的城门,缓缓的关上。 “撤!” 布英憋屈的下令撤回。 楚天骄带着人射出去的火矢,都只能射外围。 西戎士兵毕竟人多,很快就将火势熄灭了。 整个西戎军营,到处都燃起了火把,如同白昼。 刚才锣鼓声起时,所有营帐都惊动了,就连身处后军的阿史那陀钵,都从睡梦中惊醒,派人来问情况。 得知是虚惊一场后,其他各军卸甲休息了,布英率领的前军,却不敢休息。 布英害怕,离国人还会再来,下令全军着甲,随时准备应战。 他自己则带着五万士兵,在营帐外列阵以待。 此时正是秋冬交替季节,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夜里的寒风,已经有些刺骨。 五万士兵就这么熬着,一直熬了一个时辰,都再无动静。 布英打了个哈欠,这才下令回营休息。 谁知,刚到丑时,马蹄声又起。 马蹄声中,还夹杂着锣鼓声和号角声。 刚刚卸甲躺下的布英,腾的跳了起来,赶紧的穿好甲胄,冲了出去。 营地里的所有士兵,也跟着跑出了营帐,准备战斗。 被布英安排在营地外围警戒的值夜士兵杀出营帐,看见一队敲着锣的离国士兵,正在撤退。 值夜的西戎小队冲上去拦截,死在了箭雨之中。 等到布英带着队伍杀出来时,哪里还有离国人的身影。 布英又一次下令追击。 这一次,他不仅看到了阳关城门即将关上,还借着城内的火把,看清了离国军队的最后一骑,手持一把泛着红铜色的弓箭,正在拉弓瞄准他。 布英暗道不好,转身就逃。 一支箭矢带着劲风袭来。 布英本能的俯身在马背上,那支箭险险的从他背上滑过,射进了他前面一人的腰上。 阳关城门彻底的关闭。 布英后怕不已,下令撤退。 这一夜,所有的前军营地士兵,再不敢睡,一直熬到了天亮。 就连阿史那陀钵和其他军的将领,也因为昨夜的动静,惶恐了一夜。 第537章 打仗如此缺德? 到了第二日,布英哈欠连连,向阿史那陀钵请旨再休战一天。 阿史那陀钵自己昨晚也被惊动得失眠了一夜,疲乏的挥手让大家都退出去休息,同意了再休战一天。 到了晚上,睡好了的布英,精神抖擞的站在营地外,指挥着队伍设下埋伏。 “今晚离国人要是敢再来,我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西戎士兵休整了一天,也都精神抖擞,准备着夜战。 谁知,等了一夜,除了等来了几只扛冻的蚊子,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布英气愤不已,只得回营帐睡觉。 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就被阿史那陀钵派人来催促攻城。 布英带着他的人,先到阳关下骂战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骂阳关守将是个鼠辈,只敢偷偷摸摸的搞夜袭,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城一战。 郑北在城楼上听见了,气得跳脚,向楚天骄请示: “大表妹,让我出城跟那些西戎贼寇打一场!” 楚天骄劝道:“大表哥,他们跑来骂战,不就是急了吗?让他们骂,你不想听就塞上耳朵。 你没看见西戎人三军都往前压了吗?一旦咱们出城应战,他们必然会三军一起压上,以报前两日之仇。 咱们就那么点人,可折损不起。” 郑北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窝火。 最后,向楚天骄讨要了残月弯弓,射杀了城下那会用离国话骂人的西戎士兵,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西戎人又开始攻城了。 不过可能因为昨晚警戒了一夜,这些来攻城的前军士兵,明显精力不济。 到了傍晚,布英就鸣金收兵了。 这一日的攻城战,打得有点敷衍,双方损失都不大。 入夜后,布英照常安排好了值夜的队伍后,倒下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前军的大部分士兵,都跟他情况差不多,疲累不堪,倒头就睡。 谁知,到了子时,敌军夜袭的锣鼓声又响起了。 “夜袭,夜袭!” 布英被吵醒时,真想掐死那个阳关的守将。 又折腾了一夜后,第二日的攻城更加敷衍。 如此连续好几天,离国士兵每次夜袭,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了后来,布英每晚都安排一队人马守在营地外警戒,听到响锣也只叫亲卫出去看一眼,接着继续睡了。 士兵们则更是习惯了,听到响锣,有些人都懒得动弹。 这一夜,锣鼓声又响起了。 只不过,比前几天更加的急促。 锣鼓声中,还夹杂着惨叫声。 楚天骄今夜不仅带了一万轻骑兵,还带了六千重甲营士兵。 一万六千人,开始冲营。 那些负责警戒的士兵,根本不是重甲骑的对手,营地里的防御,被这一道钢铁洪流冲成了齑粉。 还有一万阳关老兵,跟着冲进营地里砍杀。 所到之处,刀光血影,多少西戎士兵,还在沉睡中,就被收割了性命。 “撤!” 楚天骄同样不恋战,杀了个对穿后,就立即下令撤退。 布英是被亲卫推醒的,“二王子,敌袭,真的敌袭!” 布英慌忙跳起来,都来不及覆甲,提着刀就冲出了营帐。 等到布英追出营地时,跟郑北率领的断后老兵,只差半里路的距离。 布英一路追到阳关下,城楼上,箭矢如雨,掩护着这些断后的老兵,回到了关内。 布英血红着双眼,盯着阳关城楼,破口大骂:“无赖!” 看着城楼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对准着自己,布英悻悻的再次下令回营。 一统计伤亡,布英心都在滴血,那么短的时间,伤亡人数就达到了近两万人。 刚才的动静太大,阿史那陀钵又被惊醒了,派人来问过是真的夜袭后,连夜召集所有将领商议对策。 布英垂头丧气的到了王帐。 阿史那陀钵问众人:“阳关如今的主将是谁?打仗如此缺德?这与以往的主将风格,完全不同。” 众人首先否认了离阳侯。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太熟悉离阳侯的打法了。 不是说离阳侯不用计策,而是离阳侯不会用这么无赖的计策。 “也不像楚炎,楚炎没那么难缠。” “听说离阳侯的二儿子也蛮厉害,之前在姑臧关杀了巴特尔。” “不会是楚家小二,那小子去年跟我交过手,没这么狡猾。” 账内的众将领讨论了起来。 布英虽然跟楚天骄已经来来去去追击了好几天了,但始终没有见到楚天骄的真容。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在阳关城门关闭那一刻,那把泛着红铜色的弓,和那射出的杀伤力极强的箭。 “我知道了,是楚天骄!临海之战,大败上官烈的那个楚天骄,离阳侯的大女儿!” 布英其实见过楚天骄,当初在上京的皇家猎场,楚天骄还救过他和莎珏一命。 当时楚天骄名声不显,布英并未放在心上。 这一年楚天骄的战绩虽然传到了西戎,但是西戎人总觉得那是因为东夷人无用,才会输给一名女子。 但现在,布英可以肯定,阳关的守将,就是楚天骄。 那把弓,他也认识,那是曾经楚临风使用过得残月弯弓。 阿史那陀钵面色难看,他几天前就下令玉门关和姑臧关,三关紧密攻城,务必在十天内,拿下一关。 三关以阳关兵力最强,若是关上是离阳侯,他久攻不下,还好说。 可如今,关上不过是离阳侯的女儿,他带着二十万大军,围在城外,都攻不下,这让他面子往哪搁? “明日开始,三军轮转攻城! 咱们有兵力优势,不怕她的疲军之计。” 克比亚是第一个被楚天骄夜袭的将领,他的部众因为损失惨重,被换到了后军。 可他这几夜,一样没睡好。 前军那边动静太大,他每晚就如惊弓之鸟,都得起来看好几次。 今日布英跟他的损失差不多,克比亚顿时找到了底气,不是他不行,是敌人太狡猾。 他又敢站出来说话了。 克比亚问阿史那陀钵:“可汗陛下,咱们三军连在一起,敌军夜袭,锣鼓声一起,即使后军,依然无法休息。 不如三军营地之间,拉开距离,这样彼此也不会影响。 驻扎在前面的部队,第二日不出战,由中后军出战,这样也能保证中后军的战力。” 阿史那陀钵觉得他说得有一定道理,下令调整军营位置,前中后军之间,相隔五里。 第二日,当斥候来报敌营的变化时,楚天骄叹息: “后面几日要难熬了,敌军攻城肯定会加强。 可惜了,咱们兵力不足。 若是爹带援军来了,他们这样分散开,正适合我们个个击破。” 这时,陇城有飞鸽传书送到。 这是楚清言收到上京急报后,飞鸽传书过来的。 楚天骄一看上面写着“南楚恐有异动,增援只有五万”的字样,心里一紧。 只有五万援军,分到三关,每关不足两万人,这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 第538章 死不悔改 楚天骄将关上托付给了李匡和郑北,自己回到了帅府去想对策。 她正在对着沙盘和舆图推演,重新布局战略战术,凤甲进来通传,说是玉门关来人了。 玉门关来的是楚炎的亲卫。 来人不仅带来了玉门关的军报,还有楚炎和秦本拙等人的信,并将戚蓉移交给了楚天骄。 看完军报和信后,楚天骄立即派人去抓小环供出的奸细,戚蓉收押进监狱。 那奸细在阳关开了家客栈,已经潜伏阳关很多年。 “前世三叔竟然是死在戚蓉手里的?”楚天骄怒极。 戚蓉虽然不是奸细,但她因为私欲,对重伤时的楚炎下催情药,这就是助纣为虐。 楚天骄明白她四叔为何要将戚蓉送到阳关来给她处置。 毕竟她是甘州州牧,论军法,戚蓉只能是斩立决。 但戚家确实是帮过楚家,如今戚蓉的两个哥哥,一个在阳关军中,一个在楚天骄手下,帮她打理生意。 把戚蓉斩立决,这样有些不好给戚家人交代。 楚天骄派人去请了戚南雁。 戚南雁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军医照顾伤员。 亲卫去叫她的时候,她还在给伤员清洗伤口。 “大将军找我?”戚南雁有些意外。 虽然楚天骄是故人,但她深知如今两家地位,已经是云泥之别,所以轻易也不会往楚天骄跟前凑。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戚南雁脱掉了洁净服,向洛霓裳告了假,跟着亲卫往外走。 洛霓裳在她身后喊道:“跟骄骄带个话,阳关的药材吃紧了,让她再让人送几车止血方面的药材来。” 大战开始后,洛霓裳就到了阳关,有她坐镇,伤员的死亡率,大幅度下降。 戚南雁走在街道上,不时有路过的阳关百姓向她打招呼,“戚大夫,我昨儿去你店里,怎的没见开门呢?” 戚南雁一一解释:“我到城楼那边去搭把手,要买药,麻烦您晚上来。” 这些阳关百姓纷纷表示理解,“该的,该的,我这也要赶回去帮着将士们缝御寒的冬衣呢!” 戚南雁唇角微翘,她虽然没有倾城之姿,但这淡淡的笑意,暖人心脾。对面跟她说话的人,像是受到了夸赞般,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笑容,若是发生在平时,并不稀奇,但这里是阳关,城外还围着西戎大军,就有些奇怪了。 戚南雁知道,这都因为守关的是楚家人。 楚家人给了阳关百姓这样的信心。 几十年来,玉门关或许丢过几次,但阳关,却从未失守过。 楚家人,总能将敌寇,挡在阳关之外。 跟戚家一样,这些阳关百姓,大多是被朝廷流放到阳关来的,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已经在阳关住了几代了。 即使可以迁徙到内地去,许多人家都不愿意迁徙。 近年来,阳关虽然萧条一些,但也总好过内地吏治不清,世家盘踞。 在楚家人制下的阳关,虽有外敌,却更易生存些。 到了帅府,戚南雁被带到了会客厅,一路上,她都目不斜视,表现出了极好的教养。 戚南雁向楚天骄行礼,“民女见过大将军!” 楚天骄受了这一礼后,回了个晚辈礼,“戚姑姑,请坐!” 戚南雁是楚天骄尊敬的长辈,她不想多解释,直接将戚蓉和小环的供状,递给戚南雁看。 “多谢戚姑姑为军队炮制的止血药,秦大夫说,很好用。” 秦本拙给楚天骄带了信,戚家送去的止血药,并无问题,反而都是上好的良药。 戚南雁最初以为楚天骄只是为了这件事找她,当目光落到楚天骄递过来的两张供状上时,脸上表情一肃,认真的看了起来。 越看越心惊,脸色由红转白,额头冒出了冷汗。 “孽障!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戚南雁知道自从家里遭逢巨变,戚蓉的心性就开始变得有些偏激,但她怎么都想不到,戚蓉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还差点害了楚炎的性命。 “戚姑姑,按照军法,戚蓉在战时谋害一军主将,该当就地阵法。 但四叔将她送回了阳关,想来也是顾忌您和两位戚家哥哥的心情,希望我征求你们的意见后,或可交给甘州府审理。” 戚南雁很聪明,立即听懂了楚天骄的意思。 若是由甘州府审理,那就算刑事案件,戚蓉毕竟没有致楚炎于死地之心,更无叛国之心,虽然后果是可怕的,但好歹楚炎没死,戚蓉可能被叛极刑,却能保住一条命。 戚南雁纠结了,若按她的脾气,她宁愿这侄女死了算了。 但这毕竟是她侄女,血脉至亲,她又下不了这狠心。 最后,戚南雁道:“我能见见她吗?” 楚天骄实在不想看到戚蓉,她怕自己忍不住,直接下令杀了她。 她叫凤甲带着戚南雁去牢房见戚蓉。 一个时辰后,戚南雁回来,对楚天骄说:“那孩子活着也是一种痛苦,还不如死了干净。 我会告诉长威和长平哥俩,是我决定让戚蓉接受军法处置的。” 楚天骄有些意外戚南雁的选择。 就听戚南雁道:“家父曾经教导我们,戚家人,先辈虽然出身自商贾,但需谨记,切不可见利忘义,让人看轻。 家父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 即使蒙冤而死,我等子孙,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能为他老人家洗刷冤屈。 没曾想,家门不幸,出了这个孽障。 若她已经知错,民女或许会求大将军饶她一命,然她至今依然不知悔悟。 若留她性命,只会继续让家门蒙羞,还不知她还会做出什么丑事来。 不如让她死了干净。” 有了戚南雁这话,楚天骄自然不会再对戚蓉手下留情。 在行刑之前,戚南雁求情,让军营里的戚长威来见戚蓉最后一面。 戚长威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痛心疾首,想替戚蓉求情,被戚南雁阻止了。 “让她死吧!她若不死,仍然不会甘心,还会继续去骚扰楚家的。 如此一来,你祖父的清誉,你们的前程,都要彻底毁在她手里。” 后面的事都是楚天骄听凤甲汇报的。 凤甲说当她陪着戚南雁去牢房时,戚蓉仍然在为自己辩解,并且求戚南雁替她去向楚家逼婚。 戚蓉骨子里就认为是楚家人欠了她的。 什么家国大义?包括她差点害死楚炎,都不及她自己那所谓的爱情重要。 “那算什么爱情?那不过是她贪图荣华富贵罢了。 或许她曾经喜欢过四叔,但是当她心态改变后,四叔不过是她的踏脚石而已。” 楚天骄看得清楚,对戚蓉那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 戚蓉被军法处置,楚天骄看在戚家人的面子上留了她全尸。 戚蓉在狱中,被白绫绞死。 至死,她都不承认,自己错了。 第539章 火烧姑臧关(姐妹们新年快乐!) 楚天骄经过斟酌后下令,让增援的五万士兵,务必三天内赶到玉门关。 并且传令给姑臧关守将肖奇,不得开关应战,只要守住姑臧关,就算完成任务。 楚天骄找到了郑北,两人商议后,她带着六千重甲骑,偷偷的也赶去了玉门关。 “七天,大表哥,你只要守住阳关七天,我一定赶回来增援。” 郑北深知,以阳关五万兵力,面对城外十六万大军的轮番进攻,压力有多大。 但大表妹的战略,确实是如今西北战局转危为安的唯一方法。 郑北目送着楚天骄远去,感觉到了千斤压力。 右贤王布扎托收到了阿史那陀钵的军令,让他十日内,拿下姑臧关。 即使拿不下,也必须搞出大动静,不能让姑臧关守军增援其他两关。 "可汗要发起三关总攻,下令姑臧关必须搞出大动静,使离国军队无法分兵援助阳关和玉门关。 大家有什么计策,不妨说说。" 布扎托的目光瞟向了阿鲁尔,他觉得一屋子莽子的头脑,加在一起,可能都不如自己的大儿子。 果然,阿鲁尔没有让他失望。 阿鲁尔锐利的眸子,闪过精光,右侧如卧蚕般粗黑的眉毛,挑了一挑,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道: “父王,儿臣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破关。” 布扎托闻言大喜,挥手道:“快快说来。” 阿鲁尔得意的道:“姑臧关的守将,放弃了平坦的塔子窝,龟缩入姑臧关,是不想跟咱们硬碰硬。 他们能割掉关外的牧草,却无法砍光乌鞘岭上的树木。如今正是秋干物燥之时,咱们只需要在乌鞘岭选几个点放火,山火一起,姑臧关必然会受到波及。” 布扎托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 “妙啊,好计策! 离国人割掉了姑臧关外的牧草,正好给咱们割出了隔绝火焰的隔离带,乌鞘岭烧得再厉害,也无法波及到关外。 咱们先将姑臧关上的士兵统统烧死,等到火熄灭后,再进攻,姑臧关就成了一座纸糊的雄关了。” 此计毒辣,若真让西戎人在乌鞘岭放火,虽然不至于将关内士兵都烧死,但大火必定会烧毁城门,关上的城墙也会变脆。 西戎人若是等火熄灭后攻城,就易如反掌了。 陆钰和幻影混在那些回鹘奴隶中,假模假式的搅动着锅里的羊油。 他脸上抹了一层草灰,却掩盖不住精致的五官。 头发蓬松散乱着,若仔细看,会发现虽然凌乱,却比其他人干净,至少没有虱子。 一身褴褛的灰布衣衫外,套了件脏得发黑的羊皮褂子,不同的是,他褂子上的黑色,是他自己用草木灰抹的,而别人的,是油污。 他脚上穿着一双露出脚指头的破靴子,除了脚底的泥外,鞋面只有草灰,没有泥。 这样的装扮,让他看上去像个地道的回鹘奴隶,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幻影的装扮,则比陆钰更加的贴近奴隶,该脏的地方,是真的脏,除了没有虱子,说他已经在这奴隶窝里,住了十年了,估计都有人相信。 幻影很同情他家世子,想想一个有洁癖的贵公子,为了潜伏在敌营,硬生生的将洁癖都治好了,这得是多大的牺牲啊? 这一片营地中,很多像他们这样打扮的奴隶,甚至还有妇孺和小孩。 他们既要负责喂马和羊群,还得做各种杂活,等到攻城时,还会被逼着冲在最前面。 一名西戎将领过来传令:“将前几天熬的羊油,分一下,都装进小瓮里,明日大王子会派人来取。” 陆钰凑到一位回鹘老者跟前,问道:“雅各大叔,都这天气了,为何咱们熬的羊油不结块呢?” 那位被他喊做雅各大叔的回鹘老者,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 在这群回鹘人中,雅各大叔算长者,据说曾担任过一个部落的大巫。 只不过,他的部落,壮年男丁都被冲入了奴隶军,去年的战役中,几乎死完了。 雅各大叔是这些人中,最智慧的一个。 陆钰近日来,都一直在讨好他,雅各大叔,也很喜欢陆钰这个长得好看的本族少年。 陆钰此时,仍然叫迦南,身份是黄羊部落的一名被抓来的少年。 “你家大巫卓玛没有告诉过你们,在羊油中加入少量的豆油,就能防止羊油结块吗?” 陆钰装做无意的追问:“以往咱们用羊油防冻,不都是炼成块吗?这像水一样的羊油,抹起来,也不舒服啊?” 雅各大叔笑起来时,脸上的褶皱已经能夹死蚊子了。 “傻孩子,一看你就是个苦孩子,连这种羊油可以当灯油都不知道。” 陆钰恍然大悟,西戎军队里只有高级将领帐篷里,才会点灯,离国人用煤油和蜡烛,他根本没往灯油上想。 阿鲁尔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多的灯油? 他要放火? 陆钰望向了远处的乌鞘岭,猜出了阿鲁尔的意图。 他绝不能让阿鲁尔得逞。 但他能毁了这批羊油,阻止一次,不能阻止下一次。 除非能绝了后患。 陆钰决定拼一拼。 “大叔,我听人说,我们黄羊部落其他人都来了这附近,成为了甘州百姓,生活得很好,才追来的。 没成想,被右贤王军队抓住,您说我还有机会见到族人吗?” 雅各大叔浑浊的眸子,浮上一层悲伤:“难咯,等到攻城的时候,咱们这些奴隶,就是先驱,都得死。” 陆钰往雅各大叔身边挤了挤,悄悄问道:“那咱们为什么不逃?留在这里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咱们往阴山方向逃,只要能进入北胡人的地界,或许就能有生路。 等战事了了,不管是加入北胡还是加入离国,总能为咱部族留条根吧?” 雅各大叔的目光闪了闪,抬头望向了不远处正在添柴火的几个孩子,似乎被陆钰的话打动了。 “雅各大叔,我也不瞒你,这几日,我已经说动了不少的人,大家都想活着。就差像您这样的智者放话,大家才敢一起拼了。” “让我想想。”这一次,雅各大叔没有立即拒绝。 雅各大叔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但为部族留一条根这话,明显的打动了他。 陆钰像个滑溜的影子般,趁着守卫不注意,又滑到了一旁,去游说其他人。 稍后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雅各大叔下定了决心。 看守他们的西戎首领,让雅各大叔带两人去前面帮忙。 雅各大叔选了陆钰和幻影。 三人去到地方,才知道是让他们运尸体。 看到两名死状凄惨的回鹘少年,雅各大叔认出了正是自己以前部族的少年,昨晚被前面的一位将军,夜里叫去服侍,谁知才一晚,就死了。 “迦南,你有什么想法?说吧,老汉帮你,总不能看着孩子们都死在这里。”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活动,陆钰知道这些回鹘人,不是没反抗过,而是每次反抗,都以失败告终,他们已经绝望了。 唯有像雅各大叔这样德高望重的智者加入,他才能一呼百应。 听到雅各大叔终于同意了一起逃走,陆钰大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三人商量了一路,等回到营地,就开始分头行动。 第540章 怎么咱们先被火攻了? 驻守姑臧关的守将,收到了城墙上士兵送来的一封信。 信是用木碳写在一块布上的,据士兵说,是有人从关外射箭送进来的。 肖奇看了信上的内容,心里一惊,立即下令道:“快,叫水龙队队长到城楼上来见我!” 肖奇披肩上了城楼,看着关外乌鞘岭上的树木,心惊不已。 那成片的红枫林,如今大部分叶片已经掉落,但干枯的叶子,堆积在山坡上,若是有人放火,整个乌鞘岭,必然变成一片火海。 姑臧关,就掩映在这样的山岭之中,被火势波及,几乎是必然的。 水龙队的队长赶到后,肖奇向他询问可有办法阻止火攻。 水龙队的队长常年跟各种火灾打交道,听明白怎么回事后,立即提出了各种预防措施。 肖奇派人紧锣密鼓的准备,希望能赶在西戎人火攻之前,在树林和姑臧关城墙间,清理出一条隔离带。 当晚,月黑风高,回鹘奴隶们一如往常,围在几堆篝火边睡觉。 巡夜的士兵,也都困乏了,巡逻的频率开始减少。 陆钰和幻影,先装做起夜,猫到了营地中央,无声无息的杀掉了中央搭建的木塔上,负责警戒的两名士兵。 还将死者摆成了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的模样。 看到陆钰和幻影得手后,奴隶里的青壮,立即起身与他们汇合,藏在暗影里埋伏巡逻队。 雅各大叔则带着妇孺和孩子们,开始搬运羊油。 这一片是奴隶居住的地方,巡逻队每队只有二十人左右,陆钰带的青壮,大约有一百人,很快就将人解决了。 妇孺们看着羊圈里的羊,有些舍不得,问雅各大叔:“真的要放火烧死它们吗?” 他们这一处的羊圈,就有两万多只羊。 牧民天生爱羊,放火烧羊这种事,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雅各大叔想到了陆钰的计划,咬咬牙,沉声道:“只有放火烧羊,才能为我们争取到逃跑的时间,不烧,就是咱们死。 每人带一只,路上吃,其他的,都烧掉。” 这几天炼制的羊油,被撒在了羊圈内。有些人还去搬了干柴来。 陆钰指挥着另一部份人,潜到了马场,杀了看守马场的士兵,将马儿赶了出来。 幻影则带着人,去到了堆放饲料和肉干的地方,同样撒上了羊油。 几乎差不多的时间,几处同时开始放火。 陆钰和幻影,立即招呼所有人上马,拿着刚刚缴获的兵器,向营帐外冲去。 不仅他们这一处的奴隶,雅各大叔还联络了其他几处的回鹘奴隶。 有生的机会,谁又愿意死呢? 其他几处的奴隶虽然没有陆钰他们这一处配合得紧密,但看到火光起时,也有不少的奴隶冲入了马圈,想趁乱一起逃跑。 整个后营补给营地,都乱了起来。 不少的回鹘奴隶,死在了西戎巡防队的大刀下。 陆钰等人,一共放出了近两万匹战马,后面是火海,马群畏火,都跟着陆钰等人骑着的头马,向着军营之外奔跑。 光是马群的冲击力,都不是外围守营士兵所能抵抗住的。 陆钰带着回鹘奴隶们,冲出了军营,向着阴山方向狂奔而去。 右贤王的二儿子乌力罕是后营的主将,在睡梦中被惊醒,正好亲卫跑进来汇报:“二王子,不好了,那些回鹘奴隶造反了!” 乌力罕并未觉得太过紧张,嘟囔道:“杀了就是,这么急吼吼的干嘛?南樊齐呢?今晚不是该他的人当值吗?” 这也不怪乌力罕不紧张,回鹘奴隶造反的事,在西戎军营里,确实稀松平常。 只不过以往都是小规模的造反。 光值夜的队伍,就能将人抓住,就地阵法了。 “二王子,不一样,这一次,他们都反了。还烧了羊圈、带走了马匹!” 乌力罕这时才从床上跳下来,急吼吼的冲出了营帐,入眼都是火红的光亮。 “火攻?大哥想火攻乌鞘岭,怎么咱们先被火攻了?” 乌力罕一边骂着,一边让亲卫去牵马。 亲卫为难的说:“二王子,您的银龙,已经被那些回鹘奴隶骑走了。” 乌力罕气得跳脚。 他的银龙可是仅次于父王的龙驹的上等好马,那些该死的回鹘奴隶,怎么敢? 不出战的时候,马儿都是养在马圈里的,平时是那些回鹘奴隶在负责喂养,包括二王子的银龙。 回鹘奴隶造反,带走了好几个马圈的马。 这使得乌力罕想派兵去追,都没有马。 他只得向中军和前军报讯,请求协助。 同时后军还管着全军大量的补给物资,乌力罕下令全军赶紧的抢救物资和羊群。 如此一拖,等到西戎人开始派出大部队追击陆钰和回鹘人时,陆钰已经跑出去快半个时辰了。 骑着银龙的陆钰,此时已经带着马群跑出了六十几里。 看着身后乌压压的马群,他突然有些舍不得送给北胡人了。 只要往阴山跑,被北胡人发现了这马群,不管北胡人愿不愿意收留他们,马群肯定是保不住的。 但若是往阳关和玉门关方向跑,又可能与西戎的军队正面碰上。 他一边奔逃,一边思索,幻影追了上来汇报道:“西戎人已经追出来了,世子,咱们这么多人,目标有点大,要不要分散开来跑?” 陆钰回头粗略的清点了一下人数,估计跟着他跑出来的回鹘奴隶,有两千多人。 其他营地一些回鹘奴隶,可能跑的方向不一样,也可能已经被西戎抓住了。 回鹘人本来就是草原上的牧民,天生擅骑,就能几岁的孩子,都能稳稳的骑在马上。 陆钰一咬牙道:“一分开,他们就是死路一条,还会被抓回去的,不如带着他们,大家拧成一股绳,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陆钰想先将右贤王的追兵,带入北胡人的地界,若是能引得北胡人跟右贤王的军队打起来,不仅可以缓解他家大王的压力,他也能浑水摸鱼,带着这些回鹘人,在草原上辗转找到一条回国之路。 雅各大叔熟悉草原地形,以前也多次来过北荒大草原。 有了这位活地图,陆钰带着队伍奔跑了一天一夜,远远的看见了北胡人的部落。 紧追不舍的乌力罕,率领着一万西戎骑兵,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北胡人的核心区域,也是心急如焚。 若是追过去,难免会跟北胡人起摩擦。不追,那可是近两万匹战马,这损失和这口气,乌力罕无论如何,都吞不下。 第541章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陆小旗,厉害! 西戎与离国在边境打得热闹,北胡王大贺氏摩吉却摇摆不定,不顾与楚天骄的协议,隔岸观火,始终没有参战。 陆钰将西戎右贤王的二王子乌力罕引到了北胡防线附近。 北胡虽然没有参战,但在右贤王的军队进入北荒大草原时,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大当户屠鲁带着三万北胡精锐,陈兵北荒大草原东境,防止西戎人狡诈,突然转攻北胡。 这倒不是大贺氏摩吉过于小心,皆因历年来,西戎与北胡摩擦不断。 北胡不得不防。 北胡王大贺氏摩吉深知,只要给西戎一个机会,西戎一定会灭了北胡。 他也一直关注着离国边境的战局,若是离国继续保持颓势,或者两国僵持,他都会按兵不动。 根据得到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离国如今三面受敌,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若离国真的阳关被破,他甚至会派一支军队向雁门关推进,一旦离国不敌三国联军,他也想混水摸鱼,攻入离国的晋州,劫掠一把。 这意图,曾经在王帐内引发激烈的讨论,大当户屠鲁是坚决反对这项决议的。 他曾经与楚天骄约定,今秋共击西戎。在屠鲁的心目中,楚天骄几乎已经是不可战胜的了。 他认为,与其蛇鼠两端,还不如与楚天骄合作,痛痛快快的跟西戎人干。 可惜他的意见,长期得不到重视,右都统萧钦极力说服大贺氏摩吉毁约,左都统耶律奇也支持先按兵不动。 他便被派到了北荒大草原东境来驻防了。 听到斥候来报,说前方突然冒出来一大群像是马贼一样的队伍,带着近两万匹良马,朝着己方防线迅速靠近,屠鲁下令,准备迎战。 之所以把陆钰带领的回鹘人队伍当做了马贼,主要是他们的穿着破烂,一看就不是正规军队。 草原上也确实经常有马贼出没。 陆钰并不认识屠鲁,眼看前有北胡人,后有追兵,陆钰想绕过北胡人的防线,被屠鲁带着军队拦截住了。 三万北胡骑兵气势汹汹,如狼似虎的盯着陆钰带来的人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屠鲁下令放箭前,陆钰先举起了白旗。 说是白旗,其实也就是件相对干净些的羊皮袄子。 陆钰先用北胡话喊着:“箭下留人,我们只是路过。” 看北胡人不为所动,为首的那位将军,一马当先,手已经高高举起,陆钰赶紧的换成了离国话喊道:“我们是甘州牧民,我们是甘州牧民!” 一听是甘州牧民,屠鲁的手停止了动作,大声的问道:“如今西戎包围了甘州三关,怎会有甘州牧民流落在外?” 陆钰看对方停止了下令放箭,一个人驱马上前,行了个离国的拱手礼道:“见过这位将军,我们是塔子窝外的甘州牧民。 因西戎人来的突然,来不及回到关内,只能驱赶着马场的马匹,四处逃蹿。 还请将军看在两国交好的情分上,放我们离开。” 屠鲁去过盐市坪交易,知道楚天骄在塔子窝有马场,也知道甘州收留了一批回鹘人(黄羊部落)。 陆钰一口流利的离国话,加上他抹掉伪装后,露出的真容,让屠鲁相信了他确实是离国人。 那些他身后的牧民,把陆钰从西戎军营带出来的回鹘奴隶,当做了楚天骄收留的回鹘牧民。 这下屠鲁有些为难了。 北胡王下令暂时观望,并没下令与离国开战。 甚至,按照北胡王的方略,若是离国占了上风,北胡很可能还会继续履行那份合作协议,与楚天骄一起攻击西戎。 此时,还不能杀离国牧民。 但是,放这些离国牧民入境,屠鲁也做不了主。 这时,斥候来报,这些离国牧民的后面,还有一队西戎军队在追他们。 屠鲁就更不敢放陆钰入境了。 若是放他们入境,自己就得跟那些西戎追兵正面对上。 “敢问将军怎么称呼?” 陆钰看屠鲁面色,怕他多想,问话打断了屠鲁的思绪。 当得知屠鲁的名字后,陆钰大喜。 他虽然没有跟着楚天骄去北胡,但楚天骄与屠鲁打赌赢了五千匹战马的事,他是听说过的。 后来楚天骄又去北胡,战胜了萧钦,并与屠鲁交好的事,他也听楚天骄提过。 楚天骄对屠鲁的评价颇高,认为屠鲁是个重信耿直的汉子。 陆钰干脆也不装了,跳下了马,将身上脏兮兮的羊皮袄子脱下一扔,整理了一下仪容,挺直了腰背,掏出自己的军牌,朗声道: “离国西北楚家军白虎营小旗陆钰,见过大当户! 在下奉离国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之命,到北胡向北胡王传讯。” 若不是他衣衫褴褛,光凭他的气质,屠鲁差点就信了。 屠鲁咧了一下嘴,狐疑的问道:“你既是来传讯的,也算使臣,怎的这副形象?还带着那些牧民?” 陆钰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穿着有失国体般,高傲的昂着头,声音清越如歌道: “在下出使途中,被西戎人所掳,巧遇甘州牧民亦被西戎人所掳。 在下设计,火烧西戎人营帐和物资,带着我甘州牧民和我塔子窝马场被劫马匹,一路逃至此地。” 屠鲁一听陆钰说他烧了右贤王的营地和物资,来了兴趣,忙问详情。 陆钰怕追兵将至,简单的将刚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屠鲁听后大赞:“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陆小旗,厉害!” 北胡人都敬佩英雄,屠鲁看陆钰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好感。 若是一般人如此谎称,屠鲁肯定会怀疑。 但陆钰的气质高贵,既是那一身奴隶衣服,也无法掩盖他的光华。 屠鲁问陆钰要信物和公文。 陆钰拿不出楚天骄开具的公文,但他随身确实带有离开阳关时,楚炎给他开具的通往西域各国的通关文牒。 那是楚炎担心他在潜入西戎后被俘,给他的保命符。 真被抓了,就亮明身份,充当使节。按照惯例,即使两国开战,也不斩来使。 屠鲁看到由离国西北总督府开具的出使西域各国的通关文牒,再无怀疑。 “请问贵使,楚大将军可有信函交给我国可汗?” “有,但被我吃了。信函中涉及大将军的战略部署,在下被俘时怕被西戎人搜去,就将信函吞入了腹中。不过,内容我已经背了下来。” 屠鲁为陆钰的谨慎叹服。 这时,乌力罕带的西戎军队已经不足五里,陆钰一把握住屠鲁的胳膊道:“大当户,我家大将军说,这世上,她最佩服的英雄,您算一个。 咱们闲话少说,先退敌吧!” 第542章 救命之恩,屠鲁铭记于心! 屠鲁听到陆钰说楚天骄私底下曾经夸赞过他是最值得敬佩的英雄之一,面露大喜,连声道: “楚大将军亦是我最佩服的当世豪杰!” 若不是敌军近在眼前,这两人仿佛要把酒言欢,一起聊一聊他们都敬佩的楚大将军。 都这样了,让屠鲁向西戎人示弱,交出陆钰等人,是不太可能的了。 一方面陆钰将自己的身份上升到了使臣,还不知道楚天骄给大贺氏摩吉带了什么话呢,屠鲁自然不能让他被西戎人抓去。 另一方面,在离国使臣和离国牧民面前,也不能坠了北胡人的威风呀。 更何况,屠鲁本来就是希望联合离国,共击西戎的。 没等屠鲁下令,陆钰又说:“大当户,追击我们的,正是西戎右贤王的二儿子乌力罕,此人最是狂妄。 我曾在西戎的军营里听他吹嘘过,给他两万兵马,他就能将你们北胡可汗,赶进阴山里,不敢冒头。 西戎的右贤王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姑臧关受挫。 如今竟然派了那么多人来追我们几个无关紧要的离国牧民,谁知右贤王是否是知道攻不下姑臧关,打算借着追击我们之名,迈过边境,改攻北胡呢?” 屠鲁一听,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右贤王围攻姑臧关,寸功未立,还被离国大将楚珉宇在乌鞘岭伏击,损兵折将的事,屠鲁刚刚才探听到。 北胡离姑臧关最近,自然深知姑臧关易守难攻的特性。 右贤王想奇袭姑臧关不成,为了立功,改攻北胡,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陆钰添了一把火,提醒道:“大当户千万小心乌力罕此人。此人武力不及大当户,心思却狡诈,不像大当户是耿直的汉子,待会儿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屠鲁深以为然,“乌力罕这孙子,前年就曾是我的手下败将,确实打仗不行,但心眼颇多。” 陆钰还真不知道屠鲁曾经跟乌力罕交过手。 “对付乌力罕这种心眼多的人,大当户只需少争口舌之利,武力降服即可。” 屠鲁本就不耐烦跟心眼多的人打交道,闻言点头。 他大手一挥,“陆小旗,你带着你的人和马,先绕到前面去吧,我来收拾这乌力罕。” 陆钰正巴不得赶紧的带着人马绕过北胡人的防线,连声道谢后说: “预祝大当户马到成功!待我安置好牧民,就来帮你。” 说完,陆钰招呼着那些回鹘奴隶,绕过了北胡人的防线。 乌力罕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来。 先看见了屠鲁陈兵边境,派人上前喊道: “天可汗麾下右贤王布扎托二子乌力罕奉命追击逃奴,尔等让开一个缺口,待到我们二王子追到逃奴,自会撤退。” 西戎可汗面对西域各国,自称天可汗,将吞并各国之心,昭示天下。 西戎可汗曾多次下国书,勒令北胡可汗俯首称臣,被大贺氏摩吉无视了。 两国都是游牧民族,又接壤,彼此摩擦的次数,比西戎和离国更多。 西戎人习惯了在北胡人面前以上国自居,乌力罕和前来传话的士兵亦是如此。 他们态度倨傲,仿佛只要乌力罕放话,屠鲁就该听从一般,这惹得屠鲁一开始就不高兴了。 “这是我北胡地界,你喊我让,老子就让?回去告诉乌力罕,既是手下败将,见到爷爷我,就恭敬一点。” 传讯兵将屠鲁的话带回去,乌力罕这才知道,对面竟然是老对头屠鲁。 他确实是输给过屠鲁,但他并不服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乌力罕自己催马上前,大喊道:“屠鲁,今日小爷没空跟你玩。你让开,等小爷抓到那些肮脏的回鹘奴隶后,再与你约战!” 屠鲁嗤笑,喊道:“乌力罕,上次若不是你大哥及时赶到救了你,你早已是我刀下亡魂,哪容你如今还在爷爷面前叫嚣?” 上次被屠鲁差点斩于马下的事,被乌力罕视为平生大耻。 见屠鲁不顾他颜面的在大军面前,又提起,乌力罕羞愤难当,威胁道: “我父王就屯兵在乌鞘岭外,你就不怕我父王跟在后面,一举灭了你们北胡?” 此言恰好命中了屠鲁的担忧,屠鲁更不可能放他过边境线了。 “废话少说,你要战,咱便战!” 屠鲁带来的三万北胡士兵,可都是精锐,一声令下,向着乌力罕带来的一万人冲杀而去。 乌力罕慌忙应战。 两军都是骑兵,也都是游牧民族,作战风格十分相像。 一轮骑射后,就是真刀真枪的互搏。 屠鲁自然追着乌力罕砍杀。 乌力罕不敌,想要撤退,已经晚了。 一万对三万,西戎追兵本就出于弱势,这时陆钰带着几百回鹘青壮,又杀了回来。 当奴隶拿起了屠刀,报的就是家国覆灭,惨遭奴役的血海深仇。 之前还算克制的打法,立即变得血腥起来。 尤其是陆钰和幻影二人,武功本就高绝,又在阳关训练了一段时日,战斗力超强。 就连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北胡士兵见了,都心生佩服。 乌力罕见落败,想逃,屠鲁本没有赶尽杀绝之心,但陆钰有。 陆钰一直在向着乌力罕和屠鲁二人的方向靠近。 听到乌力罕在对屠鲁说:“今日我认输,别忘了此战你们北胡中立的立场!我退兵,你快喊他们住手。” 屠鲁也确实不敢此时与西戎正式开战,与乌力罕二人同时住手,拉开了马距。 屠鲁刚转身下令鸣金收兵,就听陆钰一身暴喝:“休要伤了大当户!” 屠鲁立即回头,就见乌力罕坠下马来。 屠鲁不知刚才是何变故,愣在了马上,陆钰却冲了上前,挡在了他的前面,跳下马去查看乌力罕。 幻影替他挡住了乌力罕亲卫的攻击。 “无耻小人,竟敢偷袭大当户,死了活该!” 屠鲁这才回过神来,绕过陆钰上前查看,惊道:“乌力罕死了?” 陆钰一本正经道:“刚我看见这无耻小人趁着大当户回头时,想要偷袭,情急之下,扔出匕首将他打下马,没想到,这人就死了。” 刚才那一刻,陆钰的动作太快,屠鲁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乌力罕,脖颈上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断气。 仔细看,确实看见乌力罕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小手弩。 这种精致的兵器,自然只要像乌力罕这样的亲王之子,才配拥有。 屠鲁根本没想过陆钰这种离国普通士兵,可能会有这么精致的武器。 看见手弩上的小箭泛着黝黑的光,屠鲁知道小箭上带着毒。 屠鲁不禁后怕,若不是陆小旗及时出手救了自己,自己必定会命丧毒箭之下。 “陆小旗,救命之恩,屠鲁铭记于心!” 屠鲁匆匆向陆钰一拜。 乌力罕一死,西戎人溃不成军,四下奔逃。 屠鲁也再不留手,下令格杀勿论。 第543章 都给朕滚! 除了极小一部分西戎人逃跑外,乌力罕带来的一万西戎士兵,大部分都被北胡人杀了。 收兵后,屠鲁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 大贺氏摩吉还希望暂时观望的,乌力罕死了,右贤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北胡还能保持中立吗? 屠鲁倒是没想过将责任推给陆钰。 毕竟陆钰也是为了救他才出手的,将责任推给陆钰,不是屠鲁这样响当当的汉子能做出的事。 “陆小旗,你快带着你的人逃吧。可汗追究下来,我自己一力承担。 楚大将军有什么话带给可汗,也请你告知,我会代为转告。” 屠鲁放陆钰走,是一片好意。 若是被大贺氏摩吉知道,是陆钰杀了乌力罕,难保萧钦等人会主张将陆钰交给西戎人,以平息西戎人的怒气。 陆钰闻言心喜,真带他回阴山,陆钰知道大贺氏摩吉可不像屠鲁一样好对付。 陆钰拱手道:“多谢大当户。我家大将军在信函中说,北胡想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离国若是败了,北胡就是西戎的下一个目标。 离国若是胜了,我家将军绝不会再跟一个无信义的民族,做朋友!” 这话听得屠鲁冷汗直冒。 楚天骄不再将北胡当做朋友,那么两国将会成为什么? 只能是敌人了。 跟楚天骄为敌吗? 屠鲁表示有点胆寒。 屠鲁放走了陆钰,安排好边境防御,快马加鞭的赶回阴山脚下,去向大贺氏摩吉请罪,通禀楚天骄的传讯。 姑臧关上的肖奇,也发现了右贤王军队的异动。 本以为右贤王会派人来放火,肖奇派了好几只斥候小队出关,同时还派出了两万人,埋伏在乌鞘岭口,准备抓捕来放火的西戎人。 当晚,就看见了右贤王营地燃起了大火。 肖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要放火烧乌鞘岭吗?烧自己营地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想骗我出关偷袭?” 可惜了,若是楚天骄在姑臧关,一定会趁着右贤王营地起火,下令偷袭。 肖奇得到的军令是不准主动出击,反而错失了一个良机。 等到第二日,右贤王的军队不进反退,向后撤了二十里地,这就让肖奇更加的看不懂了。 他将姑臧关发生的情况,飞鸽传书给了阳关的楚天骄和玉门关的楚炎。 刚刚赶到玉门关的楚天骄,收到传讯后,一猜就猜到了肯定是陆钰在右贤王的营地里做了什么。 毕竟之前尤西斯赶回来,汇报过陆钰想混进右贤王营地的事。 “干得漂亮,阿钰一定是烧了右贤王的补给。 咱们要尽快打赢玉门关之战,派兵出去接应阿钰。” 楚天骄只等着增援部队到达,就准备集中优势兵力,先剿灭玉门关外的左贤王军队。 西北战局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东线的战局却不温不火。 东夷人围攻胶州城,采用的是围而不攻的策略。 东夷女皇上官凤,甚至都没有上岸。 她坐在一艘大海船上,每日气定神闲的处理着国内送来的公务。 上官烈从前线赶回来问上官凤,“姑姑,咱们已经围了胶州不少时日了,为何姑姑还不下令进攻?” 上官凤气质明艳,仔细看,可以看出她的一双丹凤眼,与景嫣和陆钰母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景嫣和陆钰母子,都是眼尾上翘,天然含情。 而上官凤的眼睛,线条更硬朗一些,更别说那目光中带着多年为君的杀伐果断。 只听上官凤平静的对上官烈说:“咱们兵力有限,此时进攻,损兵折将,并非好的时机。 我御驾亲征的目的,只是为了给离国人增加压力。 真正的仗,要看离国与西戎人怎么打。 咱们只要在这,就可以牵制住离国的东线兵力,让他们无力支援西北。 一旦离国的西北被破,离国只能从东线调兵拱卫京师。 到时咱们再趁着离国人士气低落,一举攻下胶州,直捣上京。” 上官烈有些着急,争辩道:“侄儿刚得到消息,南楚大军,已经渡过赤壁,向着离国的鄂州进发。 咱们不应该一起进攻,壮大声势吗?” 上官凤其实也得到了消息。 南楚大将军景竺,分两路,进攻离国。 进攻荆州那一路,遇到了阻击。 进攻鄂州那一路,却一路高歌猛进,渡过了赤壁,正朝着鄂州腹地进发。 “南楚以前楚后人自居,有争夺天下之心。 若咱们东夷在胶州打得惨烈,等离国灭了后,难保将来会被南楚吞并。 咱们东夷,还是吃了地少人少的亏,一兵一卒,切不可浪费。 咱们在上京的布局,若是能成功,李伯昌自会乱了阵脚,再等等。” 上官凤提到南楚时,表现出来的敌意,更胜离国。 这让上官烈很是不解。 不久之前,女皇不是还跟南楚合作得不错吗? 上官烈哪里知道,上官凤现在恨极了景竺。 上官凤误认为陆钰是自己的儿子,曾经派人去南楚邀请景竺到东夷来认子。 景竺只回了她两个字:“荒唐!” 这让身为一国女皇的上官凤,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身为南楚的大将军,景竺很想隐瞒曾经跟上官凤有过一段情缘。 这上官凤能理解。 但上官凤不理解景竺对待她“儿子”的态度。 此时,她对景竺的爱,早就变成了恨。 若不是牵涉到国事,上官凤真想将景竺抓来问一问,认她的儿子,怎么就“荒唐”了? 这也怪景竺不愿意将景昭的真实身份暴露。 就算景昭只能以景家一名庶子的身份存在,也比被发现是他跟敌国女皇所生的孽种强。 所以,景竺并未否认上官凤对陆钰身份的猜想。只斥责了她让景竺本人去辨认儿子的想法。 上京城内,气氛也很紧张。 皇帝陆云奎已经连续多日没上朝了,有皇子和大臣想要面圣,也被陆元清派人拦在了厚德殿外,这不能不让人多想。 “陛下的病,是否有碍?” “陛下即使无法亲自理政,至少也该召见一下我等吧?” “我要见父皇,身为皇子,父皇有疾,本该伺候在病榻之侧,六皇弟,你怎么将我们都拦在殿外?” 面对大臣和皇子们的质问,陆元清焦头烂额。 他资历和威望都不足,很难镇压住这些人的气焰,差一点,就让这些人,挤进了厚德殿。 厚德殿外这些人,都是叶林轩鼓动来闹事的。 叶林轩混在人群中,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您不让我们见陛下,不会是将陛下软禁了吧?” 叶林轩已经意识到了皇帝肯定是出事了。 因为他不仅见不到皇帝,连叶贵妃,他也见不到。 叶贵妃可是他的女儿,若皇帝只是病了,叶贵妃一定会给他传讯的。 自从那日叶贵妃进入厚德殿后,就音讯全无,只能说明,叶贵妃被太子等人控制住了。 什么情况下太子敢控制住叶贵妃? 只有当皇帝快驾崩时。 叶林轩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人,都惊悚的盯着太子陆元清。 陆元清毕竟稚嫩,招架不住,慌忙否认: “不……孤没有软禁父皇,只是父皇……” 就在他即将说出真相时,厚德殿内传出一声怒吼:“都给朕滚!” 第544章 皇宫就是他们的家。 短短的几个字,帝王气势如泰山压顶,将殿外吵嚷的大臣和皇子们,都震慑住了。 殿外跪倒了一片。 “臣等担忧陛下龙体,惊扰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就连陆元清,都露出了惊喜,以为殿内真是他父皇陆云奎醒了。 稍后,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太监走了出来传旨: “陛下口谕,令尔等出宫反省。大敌当前,列位不思进取救国,却在这厚德殿外围堵太子,不知是何居心? 今日之事,陛下暂不与尔等计较,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大臣和皇子们都磕头谢恩。 唯有叶林轩抬头后,盯着那位小太监看,觉得面生。 太子看到小太监的面容,表情有一丝皲裂。 小太监抬手道:“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其他大臣也起身准备离开,叶林轩凑上前来询问: “这位公公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按理说,寻常的小太监见到叶林轩这位正二品尚书,又是贵妃娘娘的父亲,肯定是会恭恭敬敬的。 但这位小太监似乎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态度极其倨傲,下巴一抬,睥睨着叶林轩质问道: “叶尚书难道想私交内侍?这宫里又不是你叶家开的,难道有多少太监宫人,都在你叶家的耳目之下?” 此言诛心,叶林轩不敢再纠缠,悻悻的甩袖离开。 陆元清跟着小太监进了厚德殿,直奔龙床而去。 看到龙床上的陆云奎依然紧闭着双眼,不解的问小太监: “桑葚姑娘,刚才父皇不是醒了吗?” “醒什么醒?刚才是我机智,让葛护卫模仿的陛下的声音。” 陆元清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承基,有些迷茫。 刚才那一声,因为只有几个字,他其实也没听清楚是否很像父皇的声音。 但那气势,绝对是帝王气势,一般人怎么学得来? 这小小的护卫,模仿能力这么强吗? 陆承基虽然没见过活着的孙子陆云奎,但死了的,还是很熟悉的。 大家整天在太庙里吵吵,在楚天骄进太庙前,众位祖宗,最爱干的事,就是骂当时最小的陆云奎。 陆云奎虽然不敢直接顶嘴,却也经常为自己辩驳。 后来祖宗们骂腻了,就开始逗这个最小的孙子玩了。 所以,对陆云奎的声音,陆承基还是相当熟悉的。 陆鼎峰和陆承基之所以在厚德殿内,这皆因他们出发前,楚天骄写给离阳侯的信中,特意说明了这几人,都是可用之人。 若是上京有变,可准许几人进宫,控制陆家人。 离阳侯虽然不明白自家闺女为什么觉得桑葚这丫头和葛三蛋一百户,再加江燕泥一厨娘,有能耐控制宫里。 但大闺女智计无双,桑葚这丫头和那葛百户,这一年也确实跟着楚天骄立了不少的功劳。 离阳侯便相信了。 当陆云奎昏迷,离阳侯自己忙,不可能总盯着厚德殿时,就将陆鼎峰推荐给了陆元清。 叶贵妃还在厚德殿呢,必须得有可靠的人盯着。 陆元清如今跟离阳侯完全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他举荐来厚德殿照顾叶贵妃的桑葚姑娘,和那名叫江燕泥的胖大婶,陆元清都没有拒绝。 至于葛三蛋这个护卫,是离阳侯说怕外面的禁军里有李家的眼线,派来把守寝殿的,陆元清就更不会拒绝了。 如此,三位祖宗,在阔别皇宫百把年后,终于回到了宫里。 皇宫就是他们的家。 陆鼎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趁没人的时候,扇了陆云奎一巴掌。 可惜,陆云奎还在昏迷中,没有被打醒。 “给老子起来,如今大战当前,你这龟孙却躺这屁事不管! 我陆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子孙! 难道你真要等到三国都攻进上京城后,才睁眼吗?” 连着好几天,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陆鼎峰就暗搓搓的跑到龙床前打孙子。 反而是江燕泥心软些,劝道:“你就算打死他,也没啥用。还不如想办法,让他早点醒过来。” 提到这,陆鼎峰就更气,指着龙床上的陆云奎骂道: “好的不学,学人家嗑药?信不信老子将你再送进太庙,再挂个百八十年!” 这些,都是陆元清不知道的。 他还觉得离阳侯送进来的这三人,十分的得用。 不仅偶尔会给他提供一些应对危机的建议,刚才,还帮他化解了差点被大臣和其他皇子们逼出真相的困局。 尤其是对桑葚姑娘,陆元清是真的刮目相看。 第一次他们见面,是在楚天骄的茶馆悠然居开业那天。 当时这丫头就用几朵破花,从他三皇兄和四皇兄那里,骗了几十两银子。 陆元清就觉得这丫头是个人才。 后来他们又在楚天骄的庄子上重逢。 这个丫头设计,让他被蜜蜂蜇了。 那时,陆元清还是挺生这丫头的气的。 看在楚天骄的面子上,才未追究。 如今,再看这丫头,不仅长得清秀可人,还鬼点子特别多,就连对国事,都能有独到的见解。 陆元清竟然生出了等事了之后,向楚天骄讨要这丫头,纳入东宫长期留在身边辅佐他的想法。 若是被陆鼎峰知道他有这想法,陆元清会不会被雷劈,就不知道了。 陆鼎峰对陆元清说:“今日虽然一时瞒住了他们,终非长久之计。 当下,太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控制住朝中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听说陛下的暗夜司,只听皇命,不知太子可能控制住暗夜司?” 陆元清虽然不明白桑葚这丫头为何敢胆大到向他直谏朝事,但陆鼎峰的话确实是言之有物,他也就当这丫头是楚大妹妹特意培养起来的智囊,没有心生抗拒,而是认真的作答。 就这样,隔了好几辈的祖孙二人,就当下的朝局讨论了起来。 陆鼎峰毕竟是开国太祖,有他指点,陆元清竟然从乱成一团麻的朝事中,逐渐理清了头绪,抓住了重点。 到了第二日,太子陆元清连下几条政令,都非常的及时且英明。 这不禁让所有的朝臣,都刮目相看,他们以为,这一点是昨日太子见了皇帝,陆云奎教他的。 王丞相也很吃惊,但他以为这是新任太子少傅孔宣的功劳。 只有离阳侯心里狐疑,他想起了自己送往厚德殿的三个奇怪的侯府下人。 莫非这三人真有什么奇异之处,能治得了陆家人? 第545章 战时楚戈杀不得 叶林轩下朝之后,回到吏部,却无心办公。 昨日从厚德殿内,传来的那一声暴喝,他也直觉的认定了就是皇帝陆云奎的声音。 可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既然皇帝只是病了,为何叶贵妃不给他传信呢? 这时,贴身随从进来禀报,有人送来一封密信。 叶林轩拆开信后,看到上面熟悉的标志,眼底泛起一层嫌恶。 他将密信烧掉后,起身去旁边的衙房,吩咐吏部侍郎方高远他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就回来。 若是有紧急公务,等他回来再定夺。 方高远连声称是,起身恭送叶林轩,态度和煦,十分乖顺。 等到叶林轩转身后,方高远的目中,却流露出一丝愤懑。 上一次叶林轩被贬,这方高远曾经短时间的暂代过吏部尚书一职。 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抓了个错处,降回了吏部侍郎。 而刚被降职不久的叶林轩,又起复做回了吏部尚书。 方高远认定这是叶林轩捣的鬼,虽然表面上对叶林轩恭恭敬敬,但心中早就恨之入骨。 他想到了王丞相暗示过他,盯紧一点叶林轩。 心中一动,等叶林轩出门后,悄悄的跟了出去。 叶林轩出了吏部后,就上了马车。 马车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这小巷中,有一家雅致的茶室,茶室内只有包间,非常适合与不愿公开身份的人见面会谈。 叶林轩从下马车开始,就披上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 整个人都隐藏在了披风之中,他低着头,茶室老板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茶室的老板娘是一名中年妇人,似乎对客人的这样打扮,已经见怪不怪了。 “樱花厢。”叶林轩用低沉的声音,报出了与人约定好的包间名。 老板娘亲自将叶林轩引上了二楼指定的包间。 包间内,已经有一名客人等在那里了。 两人见面,也不客套,相对而坐,彼此都穿搭得严实,也没有脱下披风或掀开兜帽的意思。 叶林轩问道: “你前几天不是还传讯说被人盯上了,不宜见面吗?怎的今日这么着急,竟然传讯到了衙门?”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叶林轩的不满,却并不示弱,声音冷然道: “怎么?怕我连累了你?别忘了,那人是你举荐进宫的。我没事,你才能没事。” 叶林轩冷哼道:“除了陛下,这谁知道?陛下至今没有追究我,就说明陛下根本不在意是谁举荐的那人。” “那暗夜司的人怎么会盯上了我?” “这我哪知道?或许是因为别的事。” 听叶林轩如此说,对面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包厢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人都警惕的不再说话,盯着包厢门。 门外传来了老板娘轻柔的声音:“客人,您点的茶送来了。” 这间茶室的规矩,是绝对不会未经客人同意,轻易推开包间门的。 叶林轩看向了对面那人。 那人颔首:“我点的。” 叶林轩这才放松了下来,叫老板娘进来。 “客人,这是您点的六安瓜片和君山银针,请慢用。” 老板娘奉好茶后,目不斜视的退了出去。 等老板娘的脚步声走远,叶林轩才拿起面前的六安瓜片,捂了一下手道:“多谢你还记得我爱喝什么茶。” 话虽如此说,但一点都听不出来叶林轩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对面的人拿起君山银针,抿了一口后放下,冷笑道:“你是巴不得我把你忘了吧?” 叶林轩被戳中心事,转移话题道:“昨日在宫中,听到陛下声音洪亮,似乎并无大碍。奇怪的是,他不仅自己不露面,连贵妃娘娘也许久没有露面了。” 对面那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叹了一口气道:“我今日着急找你,正是因为此事。 你确定听到的,是他的声音?” 叶林轩被问住了,他回忆昨日情形,门外正在嘈杂,他也确实没有仔细分辨,不过…… “应该不会错,平日里咱们说什么龙威天成,不过是阿谀之语。但细想起来,这龙威,不是多年上位者,养不出那样的气势。” 听他如此说,对面的人似乎很失望。 “本以为那丹药起效了,咱们也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如此一来,倒又要再等些时日。” 叶林轩低头抿茶,没有接话。 那人似乎还是不甘心,对叶林轩说:“你这两日,还是想办法进厚德殿亲自看看。按照剂量,他就算还活着,也该油尽灯枯了。我怀疑其中有诈!” 陆云奎的生死,确实关系重大,叶林轩点头应允。 那人接着感叹: “真是天不佑我,不仅楚戈没有离开上京,连陆云奎这小子,都那么命大!” 叶林轩这是才附和道:“本以为三国围攻,既是危机,也是机遇,楚家军会离京,楚家人都不在,什么事都好办一些。 可如今楚戈还在上京,确实不宜妄动。” 那人声音中带着执拗道:“你就不能再想个办法,让他离京。” 叶林轩道:“我也没想到楚戈会猜到南楚要进攻。我让周长安提议向南楚购粮,都没能糊弄住他。 如果只是两国围攻,楚戈必定会回西北。 但如今,他要统筹调配全国兵力,轻易是不会离京的。” 对面那人突然发狠道:“那就杀了他!” 叶林轩一窒,反问道:“杀楚戈容易,但战时杀了楚戈,你就算得了那把龙椅,国被灭了,还有什么意义?” 那人闻言颓然的靠向椅背,沉思片刻后,懊恼道:“确实杀不得。 以楚家人的性格,只要我坐上龙椅,他们为了大局,就会听命,一样会去驱赶外敌。 但若楚戈死了,此战必败,国破家亡,倒是没有再争的必要了。” 叶林轩颔首,劝道:“所以我劝王爷此时还是放下私心,一切等仗打完了再说。 我虽与楚戈为敌,此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去给军方添麻烦。 要发动,最好的时机是大战结束,楚家军得胜回朝之前。” 对面的人似乎被叶林轩劝住了,承诺不会对离阳侯动手。 两人又密谈了一些事,才各自起身出了茶室。 这时,隐于暗处的暗卫出现,在叶林轩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林轩冷声道:“杀了,手脚做得干净一点。” 当晚,太子陆元清就接到了巡城卫的报告,吏部侍郎方高远死在了朱雀大街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陆元清叫了暗夜司都统墨秋山来问询:“朝廷三品官员,竟然会死在陋巷中,此事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你务必查清楚方高远的死因。” 墨秋山觉得太子突然如此警觉,有些不适应,不禁偷偷的审视。 眼尾的余光,却扫到了站在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正用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第546章 这个曾曾孙子还蛮孝顺的 等墨秋山走后,陆元清有些讨好的对身后的小太监说:“桑葚,还是你敏锐,你刚看见没有,墨统领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赞许。” 陆元清很在意这些重臣对他的看法。他总觉得自己虽然已经被立为了太子,但朝中大臣们,时常用他跟先太子做对比,心中一定在嘀咕他不如先太子的地方。 先太子是陆元清嫡亲的二哥,自小就被以储君的标准培养。 陆元清曾经也十分佩服先太子,所以难免对自己没多少信心。 陆鼎峰本来也不太喜欢陆元清这个曾曾孙子,但如今却不得不辅助他。 不过相处了几天后,发现这曾曾孙子也有一项好处,就是性格温良,听得进去意见。 陆鼎峰难得的对陆元清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夸赞道:“殿下这几日理政,确实是越来越有章法了。” 陆元清觉得自己眼花了。 桑葚姑娘这笑容,为何如此诡异?像极了一位慈爱的老祖母(父)。 听到桑葚姑娘一句夸赞,他心中那份舒坦,竟然比听到父皇的夸赞,更甚几分。 “桑葚姑娘,你今日就歇息在东宫如何?” 陆元清忍不住抓住了陆鼎峰的手。 陆鼎峰倒是没有多想,甩开手道:“算了,我还是回厚德殿吧,不在那边盯着,我不放心。” 按理桑葚应该在陆元清跟前自称奴婢,像她这样我呀我的,是十分不合规矩的事。 但陆元清一点都没觉得被冒犯了,反而叮嘱陆鼎峰,到东宫来,可以自在一些。 陆鼎峰走的时候,陆元清不仅派了侍卫护送,还让东宫的管事太监,装了满满一食盒的美味糕点,给陆鼎峰带上。 陆鼎峰觉得这曾曾孙子还蛮孝顺的,心里对陆元清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小孔夫子拿着一叠公文进来,向陆元清禀报。 见陆元清唇角含笑,眼神迷离,总是走神,严厉的斥责道:“殿下,微臣现今讲的几件事,虽然琐碎,却关系到太子德行,还请太子专心一些。” 陆元清这才收起了心猿意马,凝神细听小孔夫子说的什么。 小孔夫子如今是东宫少傅,有权管辖东宫的所有属官。 他提到的问题,都是东宫一些属官的逾矩之事,其中提到了一位叫陈东白的属官,竟然私底下与太子良娣的丫鬟见面,有私相授受之嫌。 小孔夫子刚要请陆元清处罚此人,陆元清赶紧解释道: “这没什么,陈东百是良娣的表兄,想来是良娣有什么话要带给家人,才派丫头去找的陈东百。” 小孔夫子固执的坚持:“此举不合规,若是良娣有话带给娘家,大可以直接请示太子,宣沐家人觐见,怎能与外臣私下见面?” 陆元清才纳了良娣沐茹娴不久,两人感情还不错。 陆元清有心维护道:“此事少傅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警告良娣以后注意言行的。” 陆元清还未纳太子妃,这沐茹娴本是先太子妃沐瑶的妹妹。 王皇后在世时,沐瑶多次替妹妹说情。王皇后在病中担心儿子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便做主让陆元清纳了沐茹娴。 陆元清耐着性子听完了小孔夫子的汇报,将具体经办事务都推回给了小孔夫子后,逃离了书房。 陆元清去了沐茹娴的屋里。 因王皇后的丧期未满一年,作为亲子,陆元清自然守着孝。 他到沐茹娴房中,也就是闲谈两句,问问她派丫头去找陈东白何事。 沐茹娴跟她姐姐沐瑶性格差异颇大,沐茹娴不是个城府深的人,见太子问起陈东白,有点慌张。 都没怎么犹豫,她就交代了。 “殿下,是姐姐说想我了。从春霖苑送信回来,让陈东百带话给我,请我什么时候去春霖苑看看她。” 自从陆元清被册立为太子后,先太子妃沐瑶就不好继续住在宫里了。 皇帝赏了一座园子给沐瑶,沐瑶如今带着儿子,住在春霖苑。 提到沐瑶,陆元清自然先想到了沐瑶生的先太子的遗腹子陆麒。 陆元清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嫡亲的侄子的。 他关心的问道: “麒儿可好?如今可会说话了?” 沐茹娴笑道:“麒儿刚满半岁,哪里就能说话了?殿下若是记挂他,不如跟我去春霖苑看看麒儿?” 陆元清摇头道:“如今父皇病着,我哪里得空?” 见陆元清总是有手去揉太阳穴,沐茹娴自告奋勇要替陆元清按摩头部。 陆元清闭上眼让她揉。 沐茹娴像是专门练过按摩手法的,竟然按得陆元清颇为享受,迷迷瞪瞪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沐茹娴自然是得了太子的允许,出宫去了春霖苑看望沐瑶。 从春霖苑回来时,沐茹娴身边多了一位老嬷嬷。 沐茹娴向陆元清报备是说:“冬嬷嬷是以往在东宫伺候我姐姐的,姐姐说我年轻,不熟悉宫里规矩,让冬嬷嬷以后跟着我,可时时提点我。” 陆元清想到前几日小孔夫子汇报的事,颔首道:“你确实身边需要个人提点你规矩,皇嫂想得周到了。” 陆元清自从戒了那丹药后,经常头疼。 找太医看过,王太医说他中毒不深,只需慢慢调理,毒性便可排出。 陆元清是再不敢碰那丹药了。 可这头疼之疾,却经常闹得他睡不好。 昨日在沐茹娴房中,经过沐茹娴按摩,竟然睡着了。 他也顾不得守孝时最好分房独居的规矩了,这一晚又去了沐茹娴的房中。 这一晚倒是没做什么逾矩之事,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 起床时闻到屋里有股奇特的香味,问沐茹娴:“这是什么香?” 沐茹娴邀功似的说道:“这是姐姐亲手调制的安神香。我闻着味儿好,就带了些回来。 昨晚半夜见殿下有点惊梦,便起床点了这香,后来看殿下倒是就睡得安稳了。” 陆元清听说是沐瑶亲手调制的,也就没太在意了。 从那天以后,陆元清基本都留宿在了沐茹娴的房中。 两人正式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时,偶尔也会把持不住,事后陆元清都会提醒沐茹娴一定要喝避子汤。 沐茹娴也都老老实实的照喝了。 两人的感情,倒是越发好了起来。 第547章 国库都可以跑马了。 墨秋山奉了陆元清的命令追查方高远的死因,他自然会上心。 很快,暗夜司的人就查清楚了当日方高远的行程,其中就包括那间茶室。 “当时正是吏部办公的时候,方大人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墨秋山本以为方高远是去那里见什么人的。 如果能查到与他见面的人,或许能找到线索。 那名茶室的老板娘被带到了暗夜司。 尽管老板娘想替客人保密,但面对暗夜司的审讯,还是什么都招了。 “方高远的行为,一听就是在跟踪那个穿披风的人。这就好玩了!” 墨秋山立即让人去调查吏部昨日有谁看见了方高远离开。 可惜的是,方高远离开吏部时,正是午休时间,吏部的人本来就少,根本没人看见他跟着谁离开的。 墨秋山到吏部查了一圈,当时好几位官员都外出了,各有原因。 询问到叶林轩时,叶林轩声称自己当时一直在衙室内午歇,并不知道方高远离开过衙门。 在吏部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当墨秋山困扰之时,监视康王府的暗夜司密探尤二狗却来向他汇报情况。 “都统大人,昨日康王带着我们在大街上溜了一大圈,中午时,他进了樊楼用餐。 我们不好跟得太紧,便只在大厅里等着。 中途,属下不放心,让人装成小二进去查看,却发现康王根本不在雅间内。 属下等慌了,四下寻找,惊动了樊楼的人。 还请都统大人恕罪!” 康王毕竟是皇亲国戚,暗夜司对他的监视应该秘密进行。 尤二狗向墨秋山请罪,也是怕此事传出去,康王找墨秋山的麻烦。 墨秋山倒是没把这放在心上,“樊楼如今是楚大将军的产业,楚家人办事一贯严谨,暗查康王也是离阳侯提议的,樊楼的人知道了倒是应该不会乱说。” 尤二狗刚要退下,墨秋山突然福由心至,问道:“樊楼是不是离方高远被杀的地方不远?” 尤二狗想了想道:“隔了三条小巷,是不远。” 墨秋山直觉的认为两者必有联系。 他立即让人带了那位茶室老板娘偷偷的去康王府外,寻找机会辨认康王是否就是去茶室的两位客人之一。 第二日,就有下属来报,那位老板娘认出了康王的身形,确实很像其中一人。 墨秋山以为是康王杀了方高远,亲自到了康王府找康王问话。 康王矢口否认自己跟方高远有任何的关联,倒是在心里,将叶林轩骂了无数遍。 这其实也不怪叶林轩,主要是他的暗卫,自大惯了,以为随便找个小巷将人杀了,伪装成劫财,又无人看见,肯定查不出来。 以前暗卫也替叶林轩干过不少这样的脏活,一次都没出过事。 他没想到,以前,暗夜司从凌寒冰,到下面的暗探,许多都是叶林轩的人。 就算有破绽,暗夜司也不会深究,还会帮着掩饰。 偏偏这次,暗夜司认真了。 墨秋山虽然没有拿到实证,却开始觉得康王真的有问题,认真的将康王的过往,都好好的查了查。 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不少的事来。 离阳侯倒是没有功夫管这些事。 南楚大军,兵分两路,进攻离国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上京。 之前,朝廷的人,都还抱着幻想,希望是离阳侯猜错了。 等真的看到南境边境告急的军报时,从太子陆元清,到满朝文武,都感到了一丝绝望。 光应对东西两线,离国的军队已经捉襟见肘了,再加上南线,这真的就是灭国之战啊! 朝堂上气氛极其的压抑,以往趾高气扬,总是滔滔不绝的跟武将们辩驳的文臣们,都噤了声。 太子陆元清急得都快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只会不停地问离阳侯。 离阳侯站在朝臣之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操在官袍里,半眯着眼,似在深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但对大家的焦急,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就么岿然不动的站着,想他的心事。 其实,离阳侯表面平静,内心依然是焦急的,只不过,他深知,此时切不可自乱阵脚。 若是连他都表现出慌张和绝望了,那这朝堂,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除了陆元清,也没人敢这时候打扰他。 许多朝臣,开始思忖,若真到了国破那一步,自己和家族,该如何选择。 王丞相心里也急,但他知道楚家人这一年中,一直在准备应对这样的危局。 从东线安插进去楚家的人,控制了雍平关和临海城,到甘州私炼铁器,这些举动,曾经王丞相也怀疑过楚家是否有了不臣之心。 好在他最终选择了相信楚家人百年建立的信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提醒皇帝控制楚家。 当危机真的来临的时候,王丞相不禁汗颜,自己身为首辅,不但危机意识输给了楚家人,甚至还曾经怀疑过楚家人的忠诚。 终于,在长久地静默后,离阳侯睁开了眼睛,那双虎目中,露出凛然的精光。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同僚们,声音沉稳的喝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慌什么慌? 三国围攻怎么了? 西戎四十万大军,东夷二十万大军,南楚三十万大军,加起来,也不过才九十万敌军。 离国从上到下,还有一千多万离国人呢! 只要这一千多万人团结起来,上下一心,还怕九十万敌军消灭不了?” 这话认真追究起来,其实问题很大。 离国此时确实有一千万的人口,但这些人口,不能都去上战场,其中还有半数是老弱妇孺。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全民皆兵的。 但偏偏这话此时从离阳侯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信服。 太子陆元清第一个就信了。 “对对对,楚爱卿说得对,咱们离国比他们其他三国都大,咱们还有一千多万人呢,都由楚爱卿调配,不怕打不过。” 一些朝臣虽然也知道这话中的毛病,却依然被鼓舞到了。 许多人都想到了前段时间流行的一个话本子——《亡国书生不如狗》,都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了,谁也不想做狗。 “侯爷,您就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只要能打赢这场仗,就算要了我徐克俭的命,我也在所不辞。” 大臣中,礼部尚书徐克俭第一个站了出来附和。 然后,就有不少的大臣,不管平日里跟离阳侯对不对付的,都出来表态。 离阳侯却盯着户部尚书周长安,等着他表态。 周长安明白离阳侯的意思,打仗,打的不仅是人,还有钱粮。 像这样的四国大战,一旦开始,想速战速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钱粮的供给,就显得尤其的重要了。 打到后来,也许打的已经不是人了,而是补给,是国力的竞争。 偏偏离国这几年,国力衰败。 今时今日,国库都可以跑马了。 第548章 众志成城,共渡难关 户部尚书周长安一改平日里推脱叫穷的毛病,手指快速的掐着,心里盘算着上哪里搞钱搞粮。 有了大致的方向后,周长安出列道: “侯爷放心,您只管排兵布阵,国库没钱,我会想办法搞出钱来。 国库没粮,就请您给我派一支征粮队,就算上京城家家户户饿肚子,我也绝不会让前线的士兵饿着肚子去打仗的。” 楚烨这些年为了要钱要粮,没少跟周长安扯皮。 听他如此说,忍不住上前搂住了周长安的肩膀,将脸怼到他眼前,惊讶道:“老周,我怀疑你被戚文彦戚老尚书附体了!” 戚文彦就是周长安的前任,在戚文彦在任的时候,楚家人打仗,还是舒服过一段时间的。 那时无论朝廷和皇帝的意见如何,戚文彦都会想方设法的保障前线的供给。 可惜,就是这样的能臣,最终还是被陷害致死了。 这也是楚家人一直记挂着戚家的恩情,愿意庇佑戚家的原因。 周长安不愿意楚烨将自己与戚文彦做对比,板着脸想挣脱开楚烨的手。 无奈,楚烨搂得还挺用力,只好啐道:“楚大人,你这是小瞧了我周长安,国难当头,我周长安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楚烨拍了拍周长安的肩膀讥讽道:“难得,难得啊,若是老周你以往也这么担事儿,咱离国何至于大战开启时,常规军还不足五十万?” 周长安有些脸红,这些年,确实楚家人一上折子要求招兵,他就叫穷。 周长安自从叶汀兰给他儿子下毒一事后,就与叶林轩走得没那么近了。 又因为是楚天骄救了他儿子,自然在这后面,他与楚家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思想上也有了一些变化。 只不过他有把柄在叶林轩的手上捏着,也不能公然跟叶林轩作对。 羞恼之余,周长安瞟了一眼叶林轩,见叶林轩并未有反对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有了周长安的保证,离阳侯立即要求太子陆元清再次下全国征兵令。 之前离阳侯已经让征了二十万新兵,各地的招兵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一次,离阳侯让再招二十万新兵。 只是这二十万新兵,不用向前线集结,就屯兵于当地州府。 离阳侯稍后会向各地下达征兵指标,并派人前去组建地方军营。 “这二十万新兵,是后备役,同时组成阻击敌军直捣上京的层层防线。” 离阳侯向太子和朝臣们解释道。 大家一听,这是为了阻击敌军直捣上京,所有的人都赞同,甚至有人建议,能不能再多招点,二十万会不会太少? “只能再招二十万了,再多招,我怕户部和工部,都会承受不了。” 周长安点头。 工部尚书胡不图也忙连连点头。 工部要负责锻造大军的武器,光之前的二十万大军的武器装备,已经让工部的匠作坊日夜赶工,忙不过来了。 胡不图向离阳侯拱手道:“侯爷,下官一定会督促匠作坊日夜赶工的。 但是仓促之下,就算下官已经征调了上京附近的所有铁匠,也向全国铁矿下令,让他们加大铁料的开采,及时送往上京。 但侯爷若想近期让新招的那二十万新兵出征,兵器甲胄仍然来不及赶制完成。” 离阳侯道:“我要用招募的新兵,南下鄂州,阻挡南楚的进攻。胡大人,你能拿得出来多少兵器甲胄?” 南楚既然已经渡过了赤壁,鄂州之地,一马平川,离阳侯必须派兵拦阻。 他如今可用之兵,只有前几日通告全国,还在招募中那些新兵。 人都还分散在各地呢,更别谈训练了。 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离阳侯已经想好了,这些人,也不用来上京了,直接让各地州府,往信阳送。 信阳之前楚天骄招豫州兵时,建有信阳大营。 信阳又离鄂州近,为避免南楚攻下鄂州后,北上攻取豫州,直逼上京,离阳侯也必须在豫州屯兵。 一听离阳侯要在豫州屯兵。 兵部尚书崔刿道:“荥阳崔氏一定会支持信阳大营军需供给,就算饿着崔家子弟,也会省出粮来,支援大军的。” 崔刿此言大义,却也有他的私心。 豫州确实离鄂州近,若是让南楚打进来了,崔家必定损失惨重。 离阳侯将大军集结之地,改在了信阳,正好符合崔家人的利益。 若是能守住豫州,就能保全崔家,崔刿相信,就算报到族里,族里也会同意的。 能得到荥阳崔氏的支持,离阳侯当然高兴。 周长安道:“之前下令,全国推行战时税制,各地世家纷纷反对,要是其他世家,有崔家这样的觉悟,那何愁征不上来粮饷啊!” 楚烨讥讽道:“到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们就愿意了。” 朝中之前反对战时税制的那些世家官员,纷纷别开了脸。 这时,工部尚书胡不图也算好了可供给的兵器甲胄数量,他为难的对离阳侯说:“侯爷,真是对不住了。 加上之前赶制的,这些天工部紧赶慢赶,也最多只能提供三万把军刀,两万支箭镞,一万件甲胄。” 这也就是说,刚招的那些新兵,不仅未经训练,就要上战场,甚至,连武器装备,都没有。 “太少了!” 不仅离阳侯如此感叹,满朝文武,都盯着胡不图发表感叹。 胡不图急了,扯着嗓子不停地解释,从开战到现在,能赶制出这么些,已经算奇迹了。 离阳侯知道这确实怪不了胡不图。 朝廷不下旨,平时他也不敢大肆锻造啊! 想要锻造,还得户部拨款调配铁料和各种物资啊! 就刚才胡不图报出来的数量,从时间上来算,确实是加班加点了。 可这么点物资,能装备多少军队? 三万把军刀,也就是三万士兵,其中还有两万得不穿甲胄,光着作战。 箭镞也太少了,两万支箭镞,也就是两万支箭。 箭是消耗品,一场普通的战役下来,都不止消耗那么多。 离阳侯知道,甘州还有一些阳关士兵换下来的旧的甲胄和兵器,但他不能在这说。 甘州驻军这一年兵器和甲胄都换了新的,那是楚天骄私底下开采铁矿炼制的。 离阳侯只能让那些新兵,先赶往鄂州,再传讯给甘州,将那些旧的兵器和甲胄,送往信阳大营。 离阳侯道:“胡尚书大人,光靠工部匠作坊和上京附近的铁匠是来不及的。 工部最好授权给各地州府,让他们召集民间铁匠,就地制作一些兵器,送往前线。 只是这又涉及到了朝廷多项法度限制,这就需要太子和王丞相组织研究一下,怎么做更合理了。” 经离阳候提醒,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中间涉及的法度和各种问题,都在朝堂上被提了出来。 各部门的尚书,侍郎,集思广益,在王丞相的主持下,商讨到深夜,终于拿出了个应急的办法。 这一日,皇城之中,离国的文武百官们,总算有了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的气势。 第549章 玉门关 大战的气氛,从边境,传递到朝堂,再从朝堂,传递向民间。 如果是普通的战争,一定有很多人已经开始逃往他们认为的安全之地。 但这一次,三国围攻,离国四面环敌,已经没有所谓的安全之地了。 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的百姓,在惶恐害怕迷茫之后,都清楚的知道,只能支援前线,将希望寄托在打赢这一场仗上。 那些抵制战时税制的世家大族,也偃旗息鼓了。 大部分的人家,乖乖的补缴了税银税粮。 甚至有一些心怀大义的家族,开始带头捐款捐粮。 陆鼎峰在厚德殿,看到了太子带来的各地捐款捐粮的数目,表情怪异。 等陆元清走后,他又想到龙床边去揍孙子了,还好被江燕泥阻止了。 陆鼎峰感叹道:“看看那些钱粮,就知道离国如今并没有穷到我们当年打江山时那般。 结果,还是被这龟孙搞得差点亡国了。 你说我能不气吗?” 江燕泥安慰他道:“咱们祖孙几代人的积累,民间还是富裕的,总算说明咱们当初打天下,并没有做无用功。” 陆鼎峰摇头,“阿泥,藏富于民和藏富于世家,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次,那些世家舍得捐钱捐粮,是他们没有选择了。 真要被三国打进来,不仅仅是国破,这些世家大族,一样会被抢劫个精光。 他们是为了自保,才肯献出钱粮来的。 但其实,离国的百姓,一样很穷。 被这龟孙这么搞下去,就不仅仅是外敌入侵了,百姓会像我们当年一样造反。 从陆乾坤那一代开始,离国就在走下坡路了,国力已经被那些世家大族,啃噬得空虚如厮,才会惹得外敌觊觎。” 江燕泥不太懂这些,只劝说陆鼎峰道:“元清不是很听你的话吗?你以后好好的教他就是了。” 陆鼎峰仰头长叹:“可惜了,我陆家为何没有一个像楚天骄一样雄才大略的子孙? 只要我陆家出了这样一个子孙,即使是个女娃娃,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扶持她接掌江山。” “别人家的孩子, 羡慕一下就算了。骄骄跟我们再亲,也不姓陆。 倒是你说有个特别漂亮的曾曾孙子,至今没见到,我倒是挺好奇的。” 被这二位提起的陆钰,此时正带着那些回鹘奴隶,和近两万匹良马,悄悄的绕道,想躲过北胡人和西戎人,回到离国。 看着眼前的黄沙漫天,陆钰不禁产生了怀疑,驱马转到雅各大叔马侧问道:“大叔,您真的确定咱们走对了路吗?” 雅各大叔无比自信:“怎么会错,穿过这片沙漠,前面就是绿洲,再往前,就能到大叔的家了。 可惜,现在大叔没有家了。” 看着雅各大叔满脸的哀伤和落寞,陆钰不好再追问什么。 如果不是舍不得身后那两万匹良马,他也不会选择绕这么大一个圈回国。 陆钰深知,缺马一直是大王的一块心病。 如果有足够的战马,大王就能够组建一支比西戎骑兵更加强大的骑兵队伍,驰骋疆场了。 他只希望,等他见到大王的时候,这些马,能尽量的保存下来。 楚天骄此时确实正在为马匹的事伤脑筋。 离阳侯派来增援西北的五万大军,终于在汪直的带领下,赶到了玉门关。 可一看这五万人的装备,楚天骄就头疼。 这可是楚家军西山大营的五万精锐啊。 兵器暂且不说,至少能用,每人也有一把。 但弓箭兵的箭矢,那是真的每人只配给了五支箭。 五万大军中,只有不足一万匹战马。 其他全部是步兵。 汪直是从玉门关换防回上京的,之前也在玉门关守过很多年。 他清楚的知道与西戎人作战,马匹的重要性。 见到楚天骄时说:“大小姐,老汪我可是将能带来的马匹,都带来了。” 楚天骄叹气,“汪叔叔,我知道。咱们西山大营,可真是穷啊! 之前我给雍平关和临海各留了一千匹战马,没想到这都过去快一年了,朝廷还没将马补齐。” 汪直吐槽道:“上牧监就是个摆设,这些年,他们养狗比养马能耐。” 汪直这并非乱说,陆云奎爱吃狗肉,上行下效,上京城的贵胄圈里,这些年也跟着流行起吃狗肉。 上牧监那么好的地,也没什么马可养,那位脑筋活泛的上牧监主管,就在马场开辟出了好几个狗场,养起了狗。 西山大营这五万楚家军,都是上马能骑射,下马能挥刀的老兵,楚天骄是心疼这样的战力,竟然因为缺马,只能大部分当做步兵用了。 玉门关原有五万驻军,加上楚珉宇带过来的三万甘州大营新兵,合计有八万。 加上这新到的五万增援,和楚天骄带来的六千重甲骑,玉门关的兵力增加到了十三万六千人。 将军府中,有一间大厅,摆着玉门关附近的地形沙盘和舆图。 楚天骄召集了所有的将领,在此商议战略。 楚炎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虽然不能上马作战,但下地走路没有问题了。 汪直带来了离阳侯的军令,任命楚天骄为此次战役西北军的统帅。 楚炎并未因为被侄女越了过去,而有一丝的不满,反而是认为大哥这个决定英明无比。 “大帅,大家都到齐了,你开始讲吧!”楚炎笑盈盈的望着楚天骄,提醒道。 楚天骄先向玉门关的所有守将拱手行礼,“各位将军,你们很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接下来我会详细解释我的战略战术,各位将军若有疑虑,尽可以提出来讨论。 可一旦今日在这将军府中定下来的战略战术,无论分配到哪位将军执行什么样的任务,都请各位坚决执行,令行禁止。” 众位将军拱手道:“谨遵大帅指挥!” 这些楚家军的将领,并没有因为楚天骄年龄小,而小瞧了她。 这一年,楚天骄已经用自己的战绩和政绩,让这些将军,打从心里佩服了。 楚天骄这才指着沙盘,开始向这些将军们解释玉门关反击战的必要性和急迫性: “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此次南征,共率领了四十万大军。姑臧关外十万、阳关二十万,玉门关外有十万。 我接到我父传讯,如今东夷和南楚,各自携几十万大军,分别进犯我国东线和南境。 三国围攻,国难当头,一寸山河一寸血,各位将军,如今,到了我们这些军人,用我们的血肉,驱狼逐虎,保家为国的最关键的时候了。 尤其是我们西北的战局,是决定整个四国大战的关键。 西北战线若是胜了,东夷和南楚,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们只要能腾出手来,定能将他们收拾了。 但若西北战役输了, 那东夷和南楚,必定会趁势一鼓作气,从东、南两个方向,直逼上京。 到时,就是国破家亡!” 这些将军,已经私底下听说了东夷和南楚也对离国宣战了的事。 但此时听楚天骄如此严肃的将战局分析给大家听,才意识到,整个战局的关键,竟然就在自己身上,都纷纷收敛起了笑容,屏息凝气,神情肃穆的望向楚天骄。 楚天骄接着说: “由于多线开战,咱们西北这一次,只有汪叔叔带来的这五万增援。 我个人的想法是,咱们不仅仅要用现在的战力,守住西北,咱们还要尽快逆转战局,必要的时候,才能从西北腾出一点兵力来,支援南线。 所以,我下令汪将军将增援部队全部带来了玉门关。 咱们要集中优势兵力,在玉门关打一场反击战,将左贤王带来的这十万西戎敌军,全部消灭在玉门关外。” 第550章 王霸之气 当大家还在考虑玉门关守不守得住的时候,楚天骄却想到了要利用玉门反击战,一举逆转战局,腾出手来支援南线。 这种大局观,只有真正的帅才才会具备。 楚炎不尤的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大侄女,又看向了站在楚天骄身后的楚珉宇,暗暗的点了点头。 楚珉宇眼里冒着星星,满脸都是要大干一场的血勇之气。 而楚天骄,眼眸中,尽显沉稳,举手投足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王霸之气侧漏。 楚炎不禁暗想:“大侄女这一年,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从一个憨直率真的小姑娘,迅速成长为一名真正帅才的?” 欣慰之余,楚炎又有些心疼大侄女。 这就是家人和外人的视觉不同,当你闪光的时候,外人只会看你厉不厉害,而家人却会想你辛不辛苦。 汪直听完楚天骄的话,开始卷袖子喊道: “大帅,您就说这仗咱们打吧!您放心,咱们楚家军没有怯懦畏战之辈,城外的扎哈尔我老汪交过几次手,各有胜负。老汪自请为先锋,出城干他母的!” 汪直的请战,一石激起千层浪,作战室内,顿时响起了一片请战之声。 “……干他母的!” “……干他母的!” …… 楚天骄原本严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一年虽然也带兵打过仗,但如此粗狂的氛围,还是前世她领兵时见过的。 她差点就忘了,楚家军中,不需要那么多的废话,一个字“干”就是了! 楚天骄也就不再做什么战前动员了,指着沙盘开始排兵布阵。 打赢这场玉门关反击战,楚天骄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是,她不仅要赢,还想将左贤王扎哈尔的人,都留在玉门关下,还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保存兵力回防阳关,这就有难度了。 这几日,她都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推演战术,所以当她将自己的战术分配,一一讲出来后,几乎没有人反对。 只有楚炎道:“大侄女,你这样的安排,我其他没意见,但是你不能把我当废人,留在城内吧?” 楚天骄考虑到楚炎的伤势,确实只给他安排了守关的任务。 楚天骄知道自家四叔也想参战,但她不敢让楚炎去冒险。 毕竟,楚炎刚刚死里逃生。 “四叔,守关也很重要啊,我只给你留了五千人守关,万一敌军攻破了我们前面的防线,直逼关下,那还得靠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楚炎嫌弃的撇嘴:“按照你那安排,敌军能到关下来,才有鬼了。” 楚珉宇觉得此时他应该帮着大妹妹说话,便也插嘴进来劝楚炎道:“四叔,你就别想出城了,你都亏成这样了,还怎么上马作战?” 这话一出,作战室内笑倒了一片。 这事主要要怪秦本拙这个大嘴巴。 原本楚炎就受了伤,即使在将军府多休养两天,大家也觉得正常。 结果,秦本拙把楚炎被戚蓉暗害,若不是他及时抢救,就要嗝了的事,当做一件奇闻,说给了同行的军医听。 然后,楚炎差一点被人强了的事,就传遍了玉门关。 玉门关一群糙汉子,本来就天天打仗,生活寡淡得很,突然听见这样的八卦,那还不使劲的传? 到后来,版本就越传越离谱,已经不是楚炎原本受了伤,又被下了催情药,会引发心力衰竭而死了。 而变成了楚炎差点被某女强xx死。 玉门关的汉子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楚炎的这一出遭遇,妖魔化、鬼神化、艳遇化,想出了各种版本。 一夜七次郎这样的外号,已经不足以表达玉门关汉子们对自家副帅的艳羡了。 最新版本里,楚炎已经得到了一个“玉门关一夜三十七次郎”的离奇尊称。 楚珉宇那话本来也没啥问题,他说的是楚炎受伤血亏。 结果作战室内的这些将军们,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亏了。 楚天骄不懂大家在笑什么,只得懵懂的看向楚炎。 楚炎已经气得想揍人了。 又想起了若不是楚珉宇那日教唆戚蓉跟去将军府,自己也许就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便招手对楚珉宇道:“小二,你过来!” 楚珉宇意识到了大家在笑什么,他抱歉的走近楚炎,讪笑道:“四叔,我不是故意的。” 楚炎一巴掌呼到楚珉宇的后脑勺上,骂道:“来来来,小二,你看看你四叔亏不亏,你坑我一次就算了,你还坑上瘾了?” 楚珉宇挨了一巴掌后想躲,楚炎还追着打。 楚珉宇被这一巴掌一巴掌的呼得迷迷瞪瞪,连声告饶:“四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管你娶不到老婆的事了!” 这话又引得室内一阵哄笑声。 楚天骄看着大家笑得开怀的样子,不禁心想:“大战当前,也就只有我楚家军这样的百战之兵,才能举重若轻,将生死抛之脑后,该笑就笑,该乐就乐。” 玉门关城墙上的攻城战,仍然在进行。 等敌军鸣金收兵后,玉门关的将士们, 就开始紧锣密鼓的按照楚天骄的部署,为明日的大战准备起来。 当晚,趁着夜色,几队人马偷偷的出了关,赶赴设定的围剿地点埋伏。 楚天骄发起了一次夜袭,掩护这几队人马的行动。 左贤王扎哈尔被敌军夜袭惊动。 他不屑的吐槽道:“据说阳关那边,离国人就爱夜袭。 我早就料到了玉门关也会夜袭,不仅扎营地与玉门关拉开了距离,还夜夜安排了五千人巡夜。 离国人想故技重施,做梦!” 说完,扎哈尔点齐了人马,准备应战。 一出营地,看见一名银袍小将,带着一万骑兵,在营地外列阵以待。 这架势,分明不是偷袭,而是要对阵啊! 扎哈尔狂妄道:“怎么,楚家小二,你也想学你妹妹,晚上开战?” 楚珉宇傲然道:“本将是来下战书的。 你天天爬墙,想必你也爬累了,不如明日咱们就在玉门关外五里,拉开架势,对阵一场,你敢不敢?” 扎哈尔一听乐了。 他以为这是因为玉门关城墙顶不住了,楚珉宇只能出城约战。 对于玉门关只有五万左右的兵力,西戎早已经摸透了。 三国围攻离国的事,扎哈尔也知道,按照他的推算,离国断不可能有多少兵力,能够增援西北战线。 就算有一点增援,也只会先去增援兵力悬殊更大的阳关。 在空旷的野外,拉开阵势对战,正是西戎军队的优势。 扎哈尔绝对不会怕楚珉宇。 “哈哈,好,楚家小二,难得你不再做缩头乌龟了,既然你主动约战,本王应战! 明日辰时三刻,咱们战场上见。” 第551章 楚家小二 次日,当朝阳升起时,玉门关的城头,蒙上了一层金色光幔。 本就用黄土夯实的城墙,如一只暮年的黄斑猛虎,厚重,威严的蹲守在苍茫的原野上。 关门缓缓打开,就如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开始展示獠牙。 这一战,先锋大将,依然是楚珉宇。 楚家小二,因姑臧关一战,在西戎人的军中,名声鹊起。 由他担任先锋大将,可以麻痹左贤王扎哈尔,暂时不会怀疑此战的性质。 楚珉宇带着五万大军,正面迎敌,与扎哈尔在玉门关外五里,摆开了阵势。 扎哈尔为显气势,今日特意在黑色的铠甲外,披了一件金灿灿的披风。 他长相粗犷,是西戎人标准的大圆脸配浓眉大眼,加上他年龄只有四十不到,声如洪钟,倒是显得十分的英武。 扎哈尔用他那厚厚的手掌,举在了眼眉上,遮蔽了一点阳光,看清楚了对面的楚珉宇,和他所带的五万离国士兵。 楚珉宇正在跟他做着手势,扎哈尔会意后,带着亲卫向前了一些。 楚珉宇也驱马上前,阳光下,他一身银甲,手提定坤火焰枪,玉面朱唇,若是眉心处再多一只眼睛,就妥妥的如那天上的二郎神下凡了。 扎哈尔暗想:“这楚家小二,仗打得如何,暂且不说,但这样貌,倒还真真是不错。 听说他有一妹妹,尚未婚配,与他容貌极其相似 ,等破关后,本王定要去阳关抓了来,好好的享用一番。” 他偷偷的瞟向楚珉宇的身后,发现楚珉宇带来的五万士兵,一万是骑兵,其余四万,都是步兵,不禁露出了轻蔑之意。 熟知兵法的人,都知道骑兵是步兵的天然克星。 扎哈尔带来围攻玉门关的十万大军,这些时日,已经折损了一万多奴隶军,但剩下的,都是精锐骑兵。 九万对五万,还是骑兵对步兵,扎哈尔觉得楚珉宇一定是被自己逼到了穷途末路,才会开关应战。 “楚家小二,听说你枪挑巴特尔,一手楚家枪法,玩得十分顺溜,要不要跟我手下大将,先玩一场?” 扎哈尔轻慢的出言挑衅。 楚珉宇谨记自家大妹妹的叮嘱,切不可意气用事,拒绝道:“扎哈尔,你要是敢亲自上前与我单挑,我倒是乐意奉陪,其他人嘛,我都看不上,就懒得多此一举了!” 扎哈尔才不会受楚珉宇的激将法,他倒不是怕楚珉宇,只是他自持身份,断然不会亲自去冒险。 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是十分的不划算。 “哈哈,楚家小二,看来你也知道不是我手下大将的对手了。 今日对战,是你邀约的。 待会儿你若是被我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可别哭着找爹!” 楚珉宇白了他一眼,骂道:“争什么口舌之利,来吧,开干!” 说完,举起了令旗,大军之中,响起了战鼓声。 “咚、咚、咚!” 厚重的战鼓声,传到楚珉宇身后五万将士的耳朵里,也传递到了远处。 玉门关外的旷野,与阳关之外大有不同。 这里都是黄沙黑土,看不见多少的植物。 黄沙是北方的沙漠吹来的,黑土却是因常年被当做战场,鲜血浸染出来的。 这一块土地下,到底埋了多少的尸骨,已经没有人说得清了。 有时候,马儿撂蹄子,动作幅度大点,都有可能撂出一根骨头。 但这片地方,也不是完全平坦的。 地势有起伏,自然视线会有阻挡。 当离国军队的战鼓声起时,西戎军队也敲响了战鼓。 扎哈尔的九万人,形成了左中右三个方阵。 中军是主力,前突准备攻向楚珉宇的军队。 左右两翼中,夹杂着奴隶军,随时准备着中军突击成功后,接力进攻。 扎哈尔退到了中军后面,准备登上楼车指挥作战。 他的身旁,约有两千亲兵,护卫着他的安全。 他看见了自己的中军前锋,带领着一万骑兵,形似锋矢,冲向了敌方阵营。 楚珉宇列阵于前的一万骑兵,却没有迎击,而是向两面散开,留出了豁口,露出了后面的刀盾兵。 这样,西戎的先锋营一万骑,几乎是毫无障碍的,就杀入了敌阵中。 楚珉宇的四万步兵,组成的是鱼鳞阵。 阵型的最外面,是刀盾兵。 约有一万张盾牌,组成了盾墙,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西戎先锋营的一万骑,第一轮骑射,箭矢直接落在了离国的盾牌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但扎哈尔相信,紧随其后,当骑兵开始冲击刀盾兵时,就是离国人的地狱,己方的屠宰场了。 然而,事情并没像他想象中那般发展,在挡住西戎人的箭矢后,刀盾兵之间的缝隙中,出现了一根根长枪。 长枪兵有条不紊的挤进了刀盾兵之间,犹如鱼鳞中,突然长出了巨齿,远远看去, 像是一排排体型巨大的刺猬。 两种兵种,并肩作战,离国人的阵型,开始拉长。 这种打法,扎哈尔见过,离阳侯以前也经常这么干。 长枪兵克制骑兵,这一轮冲杀,算是自己吃亏了。 但扎哈尔并不慌,楚珉宇能有多少长枪兵? 看情形,最多五千。 只要中军第二队人马,能及时杀到,被第一队冲散了的敌方阵型,就挡不住了。 到时,这种刀盾兵和长枪兵的组合,便会失效。 前方的情况,正在按照扎哈尔的预料进行。 果然,当前锋营的一万骑兵杀到林立的枪盾阵前,不少的西戎战马,被长枪扎中,还有不少的西戎士兵,被挑下马来。 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的西戎骑兵,冲了过去。 离国的刀盾阵出现了缝隙,逐渐开始散乱。 刀盾兵顶着盾牌,矮下身来,挥舞起了大刀,专砍西戎骑兵的马腿。 第一轮交锋,离国略占上风。 还没等离国军队被冲散的刀盾阵重新组合起来,西戎中军的第二队人马,已经赶到。 第三队人马,也靠近了敌方阵营。 扎哈尔心道:“这下,楚家小二顶不住了吧!” 谁知,就在这时,变故突起。 刚才楚珉宇带着的那一万骑兵,从两侧合围过来,就如 那舞台上的两道横幕,快速的闭合,遮蔽住了看客的视线。 西戎中军的三万人,全部被包围进了离国人的阵型中。 扎哈尔不禁笑出了声:“楚家小二真是异想天开,他以为这样就能吞了我那三万中军?别忘了,我还有六万人没动呢?” 第552章 玉门关解围 就在扎哈尔准备挥旗让左翼跟上,反包围楚珉宇的一万骑兵时,他突然看见了左边黄沙中,有一片黑云在迅速移动。 “那是什么?”扎哈尔有些吃惊。 黑云来得太快,明明晴空万里,扎哈尔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骑兵,玉门关竟然还有骑兵?” 当看清楚从左翼冲杀过来的三万骑兵时,扎哈尔背脊有些发凉了。 “原来玉门关来了援兵。还好,只有三万骑,还能应付。” 扎哈尔只得下令左翼调转方向应战。 这三万骑,马是甘州大营的马,人却是西山大营的楚家军精锐。 楚天骄不可能让新兵来担任消灭敌军左翼这么重的任务。 只能做出如此的权益安排。 甘州大营的三万新兵,此时有一万人,正陆陆续续的从玉门关杀出,加入了砍杀西戎中军的战斗中。 刚才是楚珉宇列阵关外的五万对西戎军三万,现在变成了六万对三万。 关键是西戎的三万骑兵,还被包围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内,骑兵的冲击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下,西戎那三万中军,几乎就像是投入大海的水珠般,不久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左翼冲杀过来的离国骑兵,冲杀到半路,却速度似乎减慢了。 原本看不出阵型的离国骑兵队伍,在变阵型。 锋矢阵,骑兵中杀伤力最大的锋矢阵。 那箭头处是什么? 黑色的板甲,黑色的头盔,黑色的裙甲,除了马蹄,人马都藏在了黑色的钢铁之中。 扎哈尔情不自禁的抹了一把冷汗。 “重甲骑?玉门关怎么也有重甲骑? 离国到底有多少重甲骑?” 扎哈尔感觉到了胆寒。 离国军队的左翼进攻,实际人数,不是三万骑,而是三万六千骑。 其中多出了楚天骄的三千重甲骑和三千辅兵。 有了重甲骑的加入,这支骑兵队,就不再是普通的骑兵队了。 重甲骑充当锋矢,冲入敌阵,就如扎入敌军阵列中的箭矢一般,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另外的三万骑,则负责砍杀被冲击后的西戎左翼骑兵。 虽然大家都是骑兵,但是一方有重甲骑做仰仗,一方刚被重甲骑冲得四散飞逃,两方的对战形势,显而易见! 楼车上的扎哈尔呆不住了。 再迟疑,离国人的重甲骑就该向着他所在的位置冲过来了。 扎哈尔手忙脚乱的从楼车上爬了下来,骑上战马,冲回了右翼中。 “撤退,立即撤退!” 扎哈尔向右翼主将下令,准备带着剩下的三万人,逃往阳关。 可惜,楚天骄还有四万大军,在路上等着他呢。 此时玉门关前,楚珉宇与西戎中军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昨晚楚天骄就下令让人在这块地方,设置了很多的拦马绳和路障。 西戎那三万骑,不仅陷入了包围中,并且骑兵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面对离国六万混合兵种的砍杀,三万西戎骑兵,都变成了刀下亡魂。 眼看扎哈尔要逃,楚珉宇带着玉门关下那一万骑兵,追击而去。 楚天骄率领着三万六千骑,与西戎人的左翼,打得如火如荼,优势尽显。 一轮冲杀后,重甲骑在另外三万骑的掩护下,换马杀回,又是一轮血洗。 火云枪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龙驹身上的白毛,也被敌人的鲜血浸染。 偏偏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下,楚天骄就如那浴火的凤凰,浑身上下都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她始终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遇到的敌人也是最多的。 可她似乎不知道疲倦般,不停的将敌人一个个的挑下马,实在来不及时,就干脆撞飞出去。 她身后的楚家军老兵,有人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心中除了敬服,实在找不出别的情绪来。 当发现左贤王已经逃了时,楚天骄下令全军大喊:“左贤王逃了,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剩下的西戎左翼士兵,看到那楼车上已经空空如也,右翼军队正在撤退,知道自己被左贤王抛弃了,失去了斗志。 如此一来,除了被杀的一万多西戎骑兵,剩下的一万多左翼士兵,投降了。 楚天骄一面下令收拾战场,一面对李匡说:“三师兄,麻烦你带一万骑,前去追击扎哈尔。” 李匡得令,带着一万骑兵,向阳关方向追去。 扎哈尔率领三万骑,抛弃了所有辎重,正向着阳关逃去。 行了大约二十里,此处有几座光秃秃的沙丘。 扎哈尔带着军队在沙丘中穿行,这时,沙丘顶上出现了许多的人头。 大量的箭矢射下来,然后就是一队人马,从沙丘上冲杀了下来。 “有埋伏!” 扎哈尔慌了。 这时,从前后几座山丘背后,又出现了大量的骑兵,向着扎哈尔奔来。 “玉门关到底来了多少援军?”扎哈尔发出了哀嚎。 当初上官烈到西戎皇城,串联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时,他就在旁边。 扎哈尔深知三国共击离国,离国一定会兵力不足。 尤其是玉门关,因为城墙不够坚固,当兵力不足时,以往离阳侯都不会把主力放在玉门关。 这一次,谁胆子那么大? 不守住离国西北的最后防线阳关,偏偏把主力都带到了玉门关来打他? 此处埋伏的人数,起码有四万人,自己带着三万人,想突围出去,必定损失惨重。 扎哈尔犹豫了,他想放弃与阿史那陀钵在阳关汇合的想法,改道逃往沙洲城。 谁知他刚刚下令且战且退时,后面楚珉宇又带着一万骑追来了。 扎哈尔的三万人,就在这块无名之地,折损了足足两万多人,他自己仅仅带着一千多人,逃往了沙洲方向。 等李匡赶到的时候,扎哈尔已经逃了。 他只能帮着其他人,收拾完战场,折返回玉门关。 玉门关内,楚天骄正在清点伤亡人数。 玉门关这一战,离国也损失了一万多人。 却消灭了西戎七万余人,俘虏一万人。 同时,玉门关解围。 这样的战绩,让所有活着的将士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他们一边送别着战友,一边告诉已经死去的战友们,“我们赢了!” 李匡和楚珉宇二人,却有些懊恼。 李匡怪自己追击得太慢,没能追上扎哈尔。 楚珉宇怪自己让扎哈尔逃了。 楚炎安慰二人道:“打仗哪能尽善尽美,这样的战绩,已经算是完胜了。 一个扎哈尔,带着残兵败将,只要他不去阳关增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二人这才释然。 只有楚天骄,此时不喜不悲。 她下令所有骑兵立即休整。 楚天骄脱掉了甲胄,丢给凤甲擦洗,自己则帮着秦本拙,开始抢救危重伤员。 楚炎赶到伤兵营劝她:“大侄女,刚大战完,你休息一下吧,明日你不是还要赶回阳关增援吗?” 此时阳关危在旦夕,楚天骄确实必须马上赶回去增援。 只不过她可以累着,但是马匹和士兵刚经历大战,还不能出发。 她只能趁着马匹和士兵休息的时间里,去帮帮秦本拙的忙。 “四叔,接下来玉门关,就交给你了。我明日会带走三万骑兵。稍后等其他人都休整好了,玉门关留三万人驻守,其他的人,你交给我哥,让他全部带到阳关来。” 后面的战略,都是楚天骄事先已经安排好了的,无需她再多赘述,楚炎也知道该怎么办。 见楚天骄坚持要留在伤兵营,楚炎只好离开去安排别的事了。 第553章 阳关之危 一位肠子已经流了出来,被战友兜着送来的新兵,被送到了手术室门外。 他人已经昏迷,但他同一什的其他队员还在,护送着他一起过来的。 这几位新兵,都是关中人,之前是逃荒到的甘州,然后被楚天骄招兵入伍的。 他们在塔子窝训练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上了战场。 刚才的大战,和战友的死伤,已经让这些新兵的眼眸中,少了许多懵懂之色,多出来的,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经历沙场洗涤后的坚毅。 看见楚天骄穿着洁净服迎出来,他们惊奇的喊道:“大将军,你怎么变军医了?” 楚天骄对待士兵,一贯温和。 她虽然疲惫,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尽量用调侃的语气道:“怎么?你们担心我是蒙古大夫,将他给治坏了?” 关中士兵们连连否认:“哪能呢?这下彪子有福气了。 等他醒了后我们告诉他是大将军亲自给他缝的肚子,他保管以后天天露着个肚子让咱们朝拜。” 楚天骄听后想象了一下那情景,也觉得有趣,噗呲笑出了声。 大战后紧绷的神经,才稍微的松缓了一点下来。 楚天骄的医术其实一般,好在她跟着洛霓裳学缝合,还是学得不错的。 秦本拙还要给另外一名重伤员做手术,两个病人被放在了一起。 秦本拙告诉了楚天骄应该如何处理,楚天骄便静下心来开始给那位伤员手术。 然后,她就发现做手术,竟然是战后平复心情的一项特别好的活动。 因为此时,她可以暂时将那些死亡的同袍忘在脑后,只一心一意的救治眼前这个还有生还希望的同袍。 这是一种补偿心理,就活一个,或多或少,都能让她得到些安慰。 如此一来,这一夜,她竟然在手术室接连做了好几个手术,救活了几个伤员。 直到东方既白,才回到将军府,简单的洗漱后,又换上了甲胄,带着三万骑,先行赶往阳关增援。 阳关这两日打得相当的惨烈。 幸好阳关城墙足够高大坚固,郑北才能顶住阿史那陀钵一轮接着一轮的进攻。 阿史那陀钵,在之前楚天骄的连番夜袭下,已经损失了四万兵力,如今阳关城外,还有十六万的兵力。 而阳关城内,只有五万人。 阿史那陀钵认为,自己之前被楚天骄的偷袭,折损了面子,每日都先叫人在城下骂战,叫楚天骄出城一战。 阳关的西戎人,还不知道楚天骄已经离开了。 他们想好了各种对付重甲骑的办法。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骂,楚天骄都没有出现。 无奈,阿史那只得下令攻城。 不是普通的攻城,而是十六万大军,分成好几组,昼夜不停地轮番攻城。 阿史那陀钵得意的宣称:“楚天骄不是对咱们用疲兵之计吗?如今,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咱们有兵力优势,我就不信,这么日夜攻下去,阳关不破?” 敌军连续的攻城,让郑北已经疲累不堪。 这几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第一天,阳关守军,两万人参与了守城。 这一天,箭矢火油都还足够,虽然敌军不停地在城外投石,源源不断的有敌军在攀城墙,最终还是没有让西戎人攻上城墙来。 到了第二天,负责军需的将领就来找他汇报,箭矢和火油,已经不多了,照着这一天的用法,最多还只能支持两天。 郑北一边让军需官飞鸽传书陇城,要求甘州州牧府,紧急调配箭矢和火油,一边只能下令,让士兵们尽量节约着用。 一桶又一桶的金汁(粪便),被送上了城楼。 一轮放箭后,郑北就开始下令浇金汁。 金汁的作用,是让敌人的伤口,无法愈合,加速感染。 这在古代战役中,经常会使用。 郑北原本也不想将好好的阳关城墙,搞得臭气熏天,但看昨天敌军昼夜不停,他也只能采用如此恶心人的办法了。 西戎士兵也确实觉得恶心。 每一轮攻城下来,他们都一头的屎尿。 阳关城外,水源稀少,他们又没办法洗澡,如此一来,西戎军营里,也变得臭气熏天。 但金汁的作用,起效毕竟要一段时间,臭归臭,西戎人还是会继续攻城。 第二日夜里,就被西戎人攀上了一次城墙。 虽然最后被城墙上的守军抵挡住了,但阳关的守军的伤亡开始变大。 之前都只有不幸被敌军的投石砸中,才会出现战损,如今,开始有士兵被真刀真枪的杀死。 到了第三日,这两万人已经疲累不堪了,郑北只得换上了另外的两万人,也排定了轮流守城的时间表。 阿史那陀钵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树木,西戎人利用这些树木做支持,加快了攀援的速度。 爬上城墙的敌军,就更多了,阳关的战损,开始进一步加大。 到了第四日,郑琳琅也上了城楼,加入了战斗。 这一次,郑北再也没有赶她下去。 眼看着士兵们在流血牺牲,让他说出让自家妹妹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的话,他说不出口。 郑琳琅本就是将门子女,自小跟楚天骄一样习武,武功虽然比不上楚天骄,但却也不弱于寻常的士兵。 当她第一次砍下一名西戎士兵的头颅时,郑琳琅懵了三秒钟,那飞溅的血花,是滚烫的,溅到了她的脸上,郑琳琅感觉到了胃里,一阵翻涌。 就在她愣神的那一眨眼的功夫,一块从城外投进来的飞石,砸向了她。 旁边一名士兵将她撞倒,自己却被那块飞石,砸中了头颅,顿时,白色的脑髓在她眼前炸开。 郑琳琅回过神来,扑向了那名救她的士兵,可惜,那名士兵已经咽了气。 郑琳琅自小就听着父兄们打仗的故事长大,又有最喜欢的大表姐,在短短的一年内,屡立战功。 她一直以为,打仗,自己也可以。 可是,她第一次上城楼,就有一位士兵为了她而死。 这一瞬间,郑琳琅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她没有去悲伤,也不再有一丝的迟疑,挥舞起了手中的大刀,劈向了胆敢爬上阳关城墙的敌军。 生命,很贵重,但在战场上,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杀死对方。 任何的迟疑,心软,和对敌人的怜悯,都是对自己和战友的生命的不负责。 一天下来,郑琳琅终于蜕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将门子弟。 这一日,守卫在城墙上的阳关士兵,竟然有接近一千人的伤亡。 当然,西戎人的伤亡数量更大。 到了第五日,郑家兄妹只短暂的休息了一个时辰,就又加入了战斗中。 “将军,箭矢快没了!” 军需官跑来向郑北汇报。 楚天骄临走的时候,其实阳关的箭矢还有很多。 足够支撑到甘州的匠作坊将下一批箭矢送来。 但谁也没想到,阿史那陀钵会如此疯狂的昼夜不停地进攻。 这是把半个月的仗,放到了五天内来打。 不仅人受不了,军需供给也受不了。 “州牧府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送箭来?” 郑北知道,一但没了箭矢,那攻上城墙的敌军,只会更多。 到时伤亡人数快速增多。 阳关只有五万人,一但伤亡数字上升到一定数额后,如此高强度的守城战,根本守不住。 军需官禀报:“三天,还要三天。” 第554章 他多少天没有脱过铠甲了? 郑北不禁爆了粗口。 不过他也不是骂甘州的州牧府,甘州州牧就是他大表妹楚天骄,人家如今可能还在玉门关作战呢。 他就是郁闷,如果不缺箭矢,他是有信心守到楚天骄回来的,但现在,就难说了。 其实这真怪不了甘州州牧府。 楚清言如今坐镇甘州州牧府,已经尽可能的调度物资,供给前线了。 但这些物资,它也不是能凭空变出来的,都是需要生产时间的。 之前的消耗,是这一年甘州囤积的,但大战开启后,物资消耗太快,要让匠作坊这么快的大批量补给上,确实太为难人了。 甘州的所有铁器作坊,都在生产箭镞。 大量的甘州百姓,被征调劳役,赶往秦岭砍伐竹子。 木匠和各种手工艺者,都被迫改行,去帮着制作箭杆,组装箭矢。 好不容易生产出来十万支箭,一接到阳关的紧急物资调拨申请后,楚清言就下令发往阳关了。 第五日的战况,更加的惨烈,阳关城墙,被西戎人攻上来七八次,伤亡人数达到了三千人。 最可怕的是,其余的士兵,也疲累不堪,不少人被换下来后,都来不及回军营,直接在城楼下,就睡着了。 到了第六天,城楼上的一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大的缺口,西戎人开始大量的从这个缺口涌入。 郑北不得不派更多的士兵守在这里。 伤亡人数继续加大。 阳关的百姓早就加入到了战斗中,他们虽然没有上城楼直接作战,却开始自发的照顾那些伤员,和从城楼上换下来的士兵。 “大兄弟,吃一口再睡,不吃没力气!” 一位大娘端着碗羊汤,直接喂到了士兵的嘴边。 那位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士兵,只得就着大娘的手将羊汤喝了下去,头一歪,就睡着了。 倒不是这些士兵托大,真的是太累了,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大娘也不介意,又去舀了一碗羊汤,找到下一位士兵,继续喂。 洛霓裳在给一位士兵做开颅手术,这名士兵也是被投石机的石块砸中的,不过他运气相对好一点,只是被砸得昏迷了。 随着伤员的增多,军医的工作压力与日俱增,洛霓裳同样也十几个时辰没合眼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阳关,心态的变化很大。 最初楚天骄让她将“鬼医之术”教给军医们的时候,洛霓裳是有些抵触的。 洛霓裳的母亲,就是因为这套“鬼医之术”,差点被烧死,最后落得个毁容,离开家族的下场。 但是在阳关待了一段时间后,洛霓裳庆幸自己听了楚天骄的话,带出了十几名徒弟。 “只要是能救人的医术,就是好医术!” 洛霓裳想到了楚天骄当初对她说的那句话。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没能再多教一些徒弟,多救一些伤员。 甚至,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大战结束之后,她就请楚天骄帮她开办学堂,将这套“鬼医之术”,教给尽可能多的医者。 眼前这名士兵,还那么的年轻,洛霓裳判断肯定是出现了颅内出血,才会失去了意识。 开颅这样复杂的手术,其实在目前的条件下,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 但洛霓裳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依然决定试一试。 此时,洛霓裳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国的皇后,她已经完完全全的蜕变成了一名医者仁心的大夫。 除了治病救人,心无杂念。 城楼上,郑北已经满身的伤痕,疲惫得站立不稳了。 郑琳琅对他哥说,“哥,你下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守一会儿。有我在,你放心。” 郑北不想离开,但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手臂也抬不起来,再不休息,他很可能就会这么累死在城墙上。 在郑琳琅的坚持下,郑北终于被人拖下了城楼。 在吩咐了亲卫一个时辰喊他后,郑北靠在城墙根上,不动了。 亲卫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因为郑北的眼睛,根本就没有闭上。 试探过他的鼻息后,亲卫才放下心来。 亲卫叫来了军医,给郑北包扎伤口。 一碰郑北,他就应激性的做出了挥刀的动作。 好在这几日,军医已经接诊过不少这样的病人,早有防备,才没有被郑北砍到。 在知道是军医后,郑北的双目,又失去了焦距,应该是又睡着了。 当军医让亲卫帮忙,脱下郑北的铠甲时,发现他身上的血块,已经将铠甲和血肉黏连在了一起,忍不住问道:“他多少天没有脱过铠甲了?” 亲卫答道:“从大将军离开后,就没有脱过。” 军医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铠甲从郑北的身上剥离出来。 铠甲也不是万能的,为了作战方便,这种锁子甲,在关节和一些非重要部位,还是会留有空隙的。 看到郑北身上的刀伤和被石块砸出来的青紫,军医骂出了声: “这是不要命了,这些伤都多少天了,也不包扎,也不处理,就这么任由伤口结痂,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亲卫听不懂感染这个洛霓裳带来的新词,只知道很严重,赶紧解释道:“将军那也是没办法,城楼上的战斗,就没停歇过。” 不管军医在他身上怎么折腾,郑北都没有醒过。 好不容易给郑北包扎处理完伤口,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 亲卫准备奉命叫醒他,军医吼到:“你想害死他吗?他都多少天没睡了, 这样下去,会猝死的。” 亲卫犹豫了,正在这时,阳关的另一面城门传来消息,大将军带着人回来了。 军医趁机说:“大将军回来了,你请示过大将军后,再决定叫不叫醒郑将军吧!” 楚天骄赶到城楼上的时候,,看见郑北的样子,就如一座靠在城墙根的雕塑。 亲卫还想叫醒郑北,楚天骄阻止道:“让他睡吧,我回来了。” 楚天骄预料到了阳关的战况,会相当的惨烈,但她没想到看见的情况,比她的预想,更加的严重。 幸好她提前一天赶回来,否则,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顾不上奔波的疲累,楚天骄安排了人上城墙增援后,带着一万三千骑,直接杀出了城。 第555章 与子同袍 三千重甲骑,率先冲出了城。 围堵在城门口的冲车,被重甲骑掀翻在地。 那些推着冲车的西戎士兵,被直接砍杀。 然后,重甲骑冲向了攻城队伍。 为了攻城,这一支队伍放弃了马匹,都是带着兵器,步行到的城墙下,面对重甲骑的冲击,毫无还手之力。 其余的一万骑兵,一部分人则开始毁坏西戎的攻城器械,一部分人加入了砍杀中。 连续六天的攻城,其实疲惫的不仅仅是阳关士兵,西戎士兵同样的疲惫。 虽然他们有人数上的优势,但他们的伤亡比阳关大得多,作战强度也大得多。 虽然可以轮流休息,但其实几乎每一队人马,每天还是要出战一次的。 再加上连续六天,郑北都没有开过城门,当楚天骄带着人杀出来的时候,西戎正在指挥攻城的将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这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骄夜袭第一晚,被重创过的克比亚。 那一晚,楚天骄带着重甲骑突袭了克比亚所在的前军营帐,造成了西戎人一万多的伤亡。 克比亚因为近距离的看到了楚天骄的重甲骑,是怎么将他的士兵屠戮的,从此对重甲骑留下了心理阴影。 当又看到重甲骑重现时,克比亚慌了神。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大量的攻城器械已经被摧毁,参加攻城的西戎士兵,也已经被砍杀了大半了。 克比亚其实还带了大约两万的西戎骑兵,在后面压阵。 但面对只有一万三千骑的离国骑兵,他竟然毫无斗志。 反之,楚天骄率领的一万三千骑,却斗志昂扬,楚天骄大喊道: “兄弟们,为阳关死去的兄弟报仇,杀!” 两军冲杀在了一起。 楚天骄这一次出城,并没有亲自率领重甲骑,而是将重甲骑交给了李匡率领。 她自己则只穿了那一身玄铁铠甲,骑着未着裙甲的小红,冲杀在前。 刚才看到了阳关的惨状,这一万三千骑士兵,血性被激发到了顶点,他们已经顾不得自己也很疲惫,跟着楚天骄气势如虹的冲向了敌军阵营。 一场血战,各有死伤,但明显西戎人已经有退意。 阳关城门再次打开,又有一万骑在汪直的率领下,冲了出来。 克比亚本就犯怵,现在更摸不清阳关内还有多少人,慌忙下令鸣金收兵,逃回了十里外的西戎大营。 这一晚,西戎总算没有再攻城了。 郑北被抬回了军营休息,他那眼睛,楚天骄抹了很多次,都闭不上。 楚天骄只好让人去问洛霓裳为什么。 洛霓裳传话回来说,“可能是他太久没闭眼,已经伤到眼部神经了,只能等他醒后看,能不能恢复了。” 楚天骄登上了城楼,看见郑琳琅还在跟着其他士兵一起打扫战场。 夜幕下的阳关城楼,血腥气不散,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 那处被敌军投石车砸烂了的城垛, 用它的残破,向世人彰显着战况的惨烈。 看见是楚天骄,大部分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向楚天骄行礼问安。 郑琳琅却依然低着头,在默默地收捡地上不知是敌人还是战友的残肢。 郑琳琅爱穿鹅黄色,如今她那身鹅黄色的练功服上,血迹斑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头上的钗环,也不见了踪影,头发散乱得像个鸡窝,发间甚至能看见几块血呼呼的碎渣,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肉,还是战友的血肉。 以往,郑琳琅但凡见到楚天骄,总是会冲过来抱住她喊“大表姐,我想死你了”。 表妹变得如此安静,楚天骄都有些不习惯了。 “琳琅,这几日辛苦你了。” 楚天骄对这个表妹,还是很宠溺的,知道她这是第一次真正上战场,想特意的安慰一下她。 郑琳琅这才站起身,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军牌,讷讷的问道: “他叫黄小二,是我的救命恩人,大表姐,我该怎么还他的救命之恩?” 楚天骄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情况,叹了一口气,将郑琳琅揽入怀中安慰道: “琳琅,当时你是不是在跟黄小二并肩作战?” 郑琳琅“嗯”了一声。 楚天骄拍着琳琅的背,安抚道:“那你们就是战友了。” 楚天骄低声的吟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一首《无衣》,既是唱给郑琳琅听的,也是唱给自己听的。 城楼上的士兵们,最初只是听着,而后开始跟着楚天骄吟唱了起来。 夜空下,低沉的歌声从城楼,飘荡向阳关城内,醒着的士兵,都跟着吟唱了起来。 大家用这种方式,共同哀悼着那些死难的同袍。 郑琳琅挣脱开楚天骄的怀抱,笔直的站立着,将单手握拳放在胸口,掌心中,捏着黄小二的军牌,哽咽着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从黄小二替她挡了那块飞石后,郑琳琅就将痛苦化作了杀敌的奋勇之气。 这一刻,才真正的将悲痛的情绪,完全的释放了出来。 让凤甲将郑琳琅送回帅府休息后,楚天骄下令,让城楼上的全部士兵,都回去休息。 她自己则一夫当关,守在了城墙上。 陪着她值夜的,还有负责修缮城墙的那些民工。 楚天骄断定今夜阿史那陀钵不敢来攻城。 阿史那陀钵也确实不敢来。 他刚刚接到玉门关的战报。 “扎哈尔说玉门关突然出现十几万大军,还有重甲骑,将他所带的部众,全数歼灭。 怎么可能? 玉门关哪里来的十几万大军? 难道,楚天骄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到了玉门关,将扎哈尔解决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阿史那陀钵不仅觉得扎哈尔的十万大军,被全歼,是奇耻大辱。 更觉得自己带着二十万大军围攻阳关,竟然让阳关能分兵去玉门关,也是奇耻大辱。 阿史那陀钵将王帐中的东西,砸了个遍后,才又叫来了克比亚询问: “你确定今天你攻城时看到的,真的是重甲骑?” 克比亚无比肯定的一再保证。 阿史那陀钵念叨道:“扎哈尔的飞鸽传书,玉门关大战,是三日之前,离国人长了翅膀吗?又飞回阳关来了?” 从路程上来说,时间刚刚够,但是一场大战,难道离国人都不休息的吗? 阿史那陀钵突然对阳关城内的楚天骄,生出了忌惮之心。 这种忌惮之心,举世之下,他只对离阳侯楚戈生出过。 第556章 战局改变 因为玉门关大捷,西北战局发生了改变。 不仅西戎的左贤王扎哈尔率领的十万大军,被全歼,就连阿史那陀钵,在阳关城外的大军,因为连日的攻城,又损失了三万人,也只剩下了十三万大军。 相对保存完好的,只有姑臧关外的右贤王部。 不过因为楚珉宇第一次大胜巴特尔,加上陆钰的捣乱,右贤王部也不好过。 兵力虽然还剩七万,但是右贤王的儿子,乌力罕死在了陆钰的手中。 陆钰还烧了右贤王的物资,带走了两万多匹战马。 这让右贤王已经很难再坚守在姑臧关外了。 当阿史那陀钵接到右贤王的军报后,下令右贤王率领部众,向阳关集合。 阿史那陀钵当初三关总攻甘州的计划,宣布失败。 楚天骄也猜到了阿史那陀钵一定会集中兵力,主攻阳关,所以她也在将兵力,向阳关集结。 阳关城外,难得的安静了几天,却弥漫着决战将至的沉闷感。 玉门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了上京,举国欢腾。 此时的离国,太需要一场大捷,来振奋人心了。 当陆元清看到兵部呈交上来的军报时,激动的双手握住了离阳侯的手,“楚爱卿,看到了吗?楚大妹妹胜了,楚大妹妹胜了!” 离阳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心知,离真正的胜利,还差得很远,但总算,玉门关保住了,同时西北战局,也发生了改变。 如果西北不分兵,只坚守阳关,西北问题不会太大。 但离阳侯必须得给大闺女下令,让她尽快结束西北战役,分兵去南线救援。 如此一来,楚天骄便不能只守不攻。 但这些话,离阳侯没有在此刻说。 太子和朝臣们这些日子,跟着担惊受怕,一起为前线筹措物资,离阳侯决定让大家先高兴一天。 然而,也仅仅是一天。 南线的军报就到了。 南楚兵临鄂州城下,鄂州州牧曲童不战而降,离国丢失了南境第一重镇。 南境的西线,冯虎老将军,率领五万楚家军,出凤凰关,直逼岳阳,用这五万兵力,牵制住了南楚西线的十五万兵力。 南楚西线主帅,在南楚朝廷的催促下,无暇继续攻打荆州,只能调转兵力,回防长沙郡。 冯虎将军在岳阳打得越狠,对南楚的兵力牵制越大。 也幸好离阳侯布置了这一支奇兵,牵制住了南楚的十五万大军。 否则,让这十五万大军拿下荆州后,必定会北上襄阳,直逼关中。 到时候,西北甚至会腹背受敌,战局更加危险。 但南楚那支深入鄂州的军队,由景竺亲自率领,却极有可能,会继续攻打汉阳。 离阳侯无将可派,只能派了武宁伯世子郑元爽前往信阳,率领信阳五万新兵,前往汉阳城驻防。 景竺率领的南楚东线大军,有十五万人。 这些未经过训练,还缺兵器甲胄的五万新兵,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真的很难说。 离阳侯给武宁伯世子下达的指示是:“坚守城池,尽量拖延敌军北上的步伐,实在不敌,就撤往襄阳。” 信阳大营征集到的其他新兵,离阳侯发往了从汉阳到信阳的各县城驻防。 这一切,都只能阻止敌军北上的速度,想要歼灭敌军,不是这些新兵所能完成的。 离阳侯在等,等西北能抽调出人来,或者等冯虎将军,能够打得南楚的贵胄们恐慌,下令让景竺分兵回防。 这就是无兵可派的悲哀,只能让离国的千里国土,作为京师的缓冲带。 幸好,南楚自诩为楚人后裔,荆楚之地,都曾经是楚人的地盘,南楚就算拿下城池,还不至于屠杀大量百姓。 玉门关大捷的消息,同样传到了东夷女皇上官凤的龙船上。 “立即下令,开始进攻胶州城。” 上官烈不明白为何上官凤此时下令进攻。 “姑姑,之前您不是说要等西戎占了上风,再进攻吗?为何此时又下令进攻了。” 上官凤凝眉道:“那是朕没有预料到楚家那个大丫头,那么厉害,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扭转西北局势。 若是咱们此时不进攻,那此次战役,咱们就没有进攻的机会了。 等到离国的西北获胜后,楚家军腾出手来,就该收拾南楚和咱们了。 朕绝不能让那一天出现,所以也顾不得保存实力了。” 上官烈觉得上官凤有点言过其实了,反驳道: “阿史那陀钵虽然损失了十万大军,但他起码还有二十几万兵力,若他集中兵力攻打阳关,未必会输。 楚天骄再厉害,她如今能集结的,也不过十余万兵力。 阿史那陀钵,也算是一代枭雄,不可能输的吧?” 上官凤凤目中出现了一丝犹豫,思忖后,还是坚定的说道:“不能等了。之前我是想取个巧,那是建立在对阿史那陀钵的信服上。 但如今看来,他不一定是楚天骄的对手。 想借他的东风,不确定性太大。 咱们还是自己打,如此一来,离国人才会更慌。 就算是阿史那陀钵输了,来年再战,他也怪不了我们没出力。” 上官烈这才被说服了。 他匆匆赶回胶州城下,开始发动了进攻。 胶州城已经被围了快一个月了,城内的李伯昌,早就猜出了上官凤的心思。 他也不主动出城挑衅,静待着西北战局的结果。 私心里,他还是希望西北能赢的。 他觉得西北若是赢了,说不一定东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退兵。 谁知刚刚收到朝廷的邸报,得知玉门关大捷,城外的东夷人,就开始攻城了。 好一会儿后,李伯昌才想明白上官凤的用意。 “看来,东夷这次是要玩真的了,一场恶战,免不了了。” 胶州城内有八万驻军,李伯昌并不怕东夷人。 他也不明白东夷这次为何放弃了进攻雍平关和临海城,转攻胶州。 一想到一年前东夷人犯境时,雍平关和临海城,都取得了大捷,只有胶州城,不仅被东夷人下了瘟疫,最后还让上官烈转道胶州逃走了,李伯昌就觉得是奇耻大辱。 这一次,既然上官凤认为胶州是软柿子,那他就要证明自己,他李伯昌,也不是好惹的。 第557章 可惜,李伯昌没那胆子! 李家人大多生的五官硬朗,李伯昌尤其明显。 他那张国子脸上,线条分明,若刀刻斧凿般,透着杀伐之气。 战场上,喜欢穿金甲的人不多,主要是因为金甲太耀眼,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 但李伯昌如今就穿着一身金甲,即使在将军府中,也只卸掉了甲胄的护臂和护腕。 同样还有一身金甲的人,是楚天骄。 只不过楚天骄的金甲,是陆钰送她的及笄礼。楚天骄的金甲,那真是金灿灿的,穿上后犹如行走的小金人。 因为太过骚包,楚天骄只在去年春猎时穿过一次后,便束之高阁了。 李伯昌身上这件金甲,也是他年轻时,别人送的。看上面那层厚重的包浆,推断这副金甲的打造时间,大约应该是在十几年前。 从表面看,这身金甲,已经不再灿烂夺目。李伯昌从未想过拿去再炸一炸,恢复金甲的色彩。 他更喜欢金甲如今的颜色,暗哑的金色,隐藏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富贵本源。 从东夷人出现在胶州城外那天开始,李伯昌就憋着一口气。 李伯昌不仅每日要去城墙上巡逻,还在城内大举的搜查奸细。 胶州因为紧邻东夷,以前与东夷又有商贸往来,城中到底埋了多少的奸细,谁也说不清楚。 去年,胶州的第一大世家梁家,就被查出来与东夷人有勾结。 梁家的儿子,梁成,已经贵为一州州牧了,最后还是投靠了东夷人。 梁成骗取了雍平关守将秦墨的信任,将秦墨杀害,差点害得雍平关丢失。 若不是楚天骄及时赶到雍平关,去年那场战争,结果如何,真的很难说。 李伯昌也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最近他无论出行,还是在将军府里,都万分的小心。 也确实被他搜查出了不少的奸细,身份各异,有普通的摊贩,有军队的低级军官,还有一些隐藏在官员后宅中的妇人。 一场大清洗后,李伯昌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李家的大儿子李茂从城楼上匆匆赶回来,禀报道:“父亲,东夷人今日攻城时,用的攻城弩,很是厉害。 不仅能从城外,将箭直接射入城中。 那箭头上,还带着毒粉。 我们的人,最初不知道,打落箭矢时,那毒粉包炸开,不少人都中了毒,伤亡惨重。” 东夷人擅毒,这让李伯昌很是头疼。 当听说自己的一名心腹将领也中了毒时,李伯昌想起了去年楚天骄给他的那一包解毒药。 他也不知道那解药是否还有效果,找了出来,交给了李茂。 “你把这解药给军医看看,能不能用。若是有用,里面还有配方,按照配方赶紧的配置解药。” 李茂接过了药包,匆匆离开。 李伯昌对楚家人的感觉,非常的微妙。 一方面,他是皇帝故意培养起来跟楚家抗衡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作为军人,他又对楚家人心底还是藏着一丝敬意。 当初皇帝下旨,让他女儿嫁给陆兆凌,这逼得他不得不选择了陆兆凌。 私心里,他也希望陆兆凌能够成为太子,继承皇位,这样李家的权势,便可以更上一层楼。 但同时,他又担心陆兆凌会失败,所以放任四子李匡,去了西北,加入了楚家军。 万一李家在陆兆凌这条船上覆灭,李匡跟着楚家,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当初陆兆凌要暗杀楚天骄,李家二子李晋帮陆兆凌这事,李伯昌事先是不知情的。 若是他知情,一定不会让李晋掺和进去。 没有绝对的利益的事,李伯昌是不会冒险的。 事实证明,最后陆兆凌是扶不起的阿斗,害得李晋被停了职,还白白毁了他一个女儿。 李家迅速跟陆兆凌切割,凌寒冰却将李伯昌当年灭凌家满门的证据,交给了楚天骄。 楚天骄又将这些证据,偷偷的安排人散播了出去。 还好李伯昌保留了凌家当年与东夷人勾结的证据,才为自己脱罪。 连番的打击,让李伯昌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如今只想好好的打仗,不再参与上京城那些权力的斗争。 胶州城的大将军府,同样有一间作战室,李伯昌在里面独自待了一上午,他也希望像楚天骄一样,找到一个破局的办法。 整个东线,一共只有十五万大军。 其中胶州有八万,临海城有三万,雍平关有两万,曲阳关有两万。 东夷这一次号称出兵二十万,李伯昌没有兵力的优势,想要破局,就必须像楚天骄一样先消耗敌人的兵力,再伺机反击。 最让李伯昌郁闷的是,上官凤很狡猾,这一次完全没有分兵的意思,二十万大军,都集中在胶州城外,这让他很难操作。 苦思冥想半日,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李伯昌只得走出作战室,准备去城楼上看看。 打攻城战,只要城墙足够高大坚固,只要他守城不出,终归是敌方的消耗更大。 但一直这么做缩头乌龟,让李伯昌心里很窝火。 将军府的管事蕊娘,看到李伯昌终于出来了,迎了上去道:“伯爷,先用午食吧。” 李伯昌摆了摆手,“不吃了,我先去城楼上看看,回来再用饭。” 说完,他就迈着步子打算往外走。 蕊娘赶紧的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李伯昌道:“伯爷,京城给奴婢来了密信。” 李伯昌抬眼看了蕊娘一眼,像是不经意间的随便问道:“你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吧?” 蕊娘一愣,随即脸色有些白,勉强的福了福,躬身道:“多谢伯爷关照,他们在上京都还过得不错。” 李伯昌叹道:“蕊娘,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蕊娘已经镇定了下来,回道:“十五年了。” 李伯昌目光深邃,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般说道: “那个人把你送到我的身边,原来已经十五年了。” 这话听到蕊娘的耳朵里,却有不同的含义,蕊娘感到背脊发寒。 李伯昌拆开了那封信,看完之后,冷笑道:“都到这时候了,那人还想着争权夺利,皇家人,可真是让人恶心!” 蕊娘吓得冷汗直冒,跪了下来,“伯爷,奴婢这十五年来,对你忠心耿耿,不能向上京禀报的事,绝不会擅自禀报,还请伯爷明鉴。” 李伯昌将手放在了蕊娘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我正是知道你的心意,才会留你到现在,这封信该怎么回,你知道吧?” 蕊娘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 李伯昌将信还给了蕊娘,径直离开了将军府。 临海城和曲阳关不远。 郑闯自从知道祖父武宁伯到了曲阳关镇守后,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日日派人去请安,并且写信询问对战局的看法。 当得知自家大表妹取得了玉门关大捷后,郑闯浑身的热血,都像被点燃了一般。 他派人给武宁伯送信问:“祖父,咱们就这么干守着不动弹,将压力都给了大表妹,孙儿于心不安。 孙儿想出海偷袭东夷人的战船,您看怎么样?” 武宁伯看到这里,心里又高兴又气,直接对伺候笔墨的文书说:“你就回他——就你那几艘破船,能起个屁的作用! 除非李伯昌有勇气反击,咱们从临海港出海,从海上增援他,合围东夷人,那还能有点用。 可惜,李伯昌没那胆子!” 第558章 积小胜为大胜 郑闯收到武宁伯的回信后,很是失望。 自去年他被封为临海将军后,就按照楚天骄的安排,不仅在临海建了造船工坊,还大量的招募沿海的百姓入伍。 因为有楚天骄私下里的补贴,明面上,临海城只有三万守军,但暗地里,郑闯还在照阳港,训练了一万水军。 郑闯越想越不服气,出城去了照阳港,找到了老将军陈江。 陈江是离阳侯刚刚派到临海来帮郑闯率领水军的。 郑闯在海岸边找到了赤膊的陈老将军。 此时已经是十月底,海边的温度极低,陈老将军这身打扮,把郑闯吓了一跳。 “陈爷爷,您老不会下海了吧?” 这海边都是军营的汉子,大家也没啥忌讳,陈江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笑道:“郑家二小子,你别以为你陈爷爷老了,刚才下水,你问那些年轻人,他们憋气的时间,有我长吗?” 照阳港的守将杨兴平讨好的笑道:“陈老将军真的老当益壮,咱们这些人,要赶上您,还得练好多年呢。” 其实,杨兴平是真的怕老将军出事,早就打了招呼,不准年轻人跟老将军较劲,憋得差不多了,就赶紧的上来。 陈老将军心里也清楚,但晚辈们的这点好意,他也不好点破。 郑闯一直等陈老将军换好衣服,才将玉门关大捷的消息说了。 众人一听,都十分的高兴。 陈老将军感叹道:“老头子我真想去西北看看楚家大丫头的风采。 想当年,我们跟着老侯爷打仗时,那才叫做痛快。 侯爷也不错,可惜侯爷被掣肘太多,发挥不出来应有的实力。 如今这楚家大丫头,倒真真是越来越像老侯爷了。” 郑闯趁机进言:“陈爷爷,咱们不能光看着我大表妹那么辛苦的扛起所有啊,咱们在临海,也总要做点什么,给大表妹减轻点压力吧? 若是能早一天将东夷人赶走,咱们才能分兵去支援其他战线。 即使不能支援其他战线,至少不能让东线给大表妹拖后腿吧?” 陈江沉吟片刻后道:“李伯昌打仗求稳,并没有什么错。 胶州城不能有失。 他只要守住了胶州,就拖住了东夷的二十万大军,便是大功一件。 东夷不来打临海,只偶尔派几只战船在照阳港外威慑,也是怕咱们分兵去支援李伯昌。 你祖父虽然是东征大将军,到了东线后,一直龟缩在曲阳关,不跟李伯昌夺权,也是为了大局。 毕竟胶州城的八万将士,都是李家嫡系。 此时绝对不是内讧的时候。 你小子想搞事,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乱了大局。” 郑闯闻言,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陈老将军突然笑道:“郑小二,我老人家说你不能乱了大局,但并没说你不能出击啊! 下次,东夷的战船再来照阳港外溜达,陈爷爷就带你打一仗,搞沉东夷人几条战船,一样过瘾!” 郑闯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好,那我这两天就不回临海城了。按照东夷人的频率,最迟明日,他们肯定会来巡视,咱们就干他母的!”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照阳港外,就出现了两艘东夷战船的身影。 陈老将军立即下令,隐蔽在照阳港港湾内的八艘战船,全部出击。 照阳港的八艘战船,都是仿照东夷战船建造的。 这得益于上一次楚天骄去东夷,拐了一艘东夷的超级大船回来。 东夷人造海船确实有一套,按照他们的结构,造出来的船,吃水深度大,可大量负重。 照阳港的战船,除了装备传统的箭矢和攻城弩外,还模仿东夷战船,加装了投石车。 八艘战船齐出,在陈老将军的指挥下,迅速的包围了东夷的两艘战船。 投石车和攻城弩齐发,那阵势,即使是擅长海战的东夷人,也招架不住。 两艘东夷战船,一艘被击沉了,另一艘,船上的士兵都被砸得非死即伤,最终这艘战船被俘虏了。 缴获的这只东夷战船,虽然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但主要的结构还是完整的。 修一修,还能用。 郑闯大喜,他巴不得东夷再派战船来挑衅自己,这样,他好再缴几艘。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胜利,但这是东线取得的唯一的胜利。 军报还是要发的。 只不过发军报的时候,郑闯没敢写是自己主动出击,只说是东夷战船先挑衅。 武宁伯看到军报后,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我就知道,看到他大表妹搞了大事后,我家这小子,肯定憋不住,一定会搞事。还好,这事搞得既无伤大雅,又解气。” 李伯昌看到军报后,有些郁闷,东线的首功,竟然被郑闯这小子夺了去,这还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军报传回上京,离阳侯看了后,直接飞鸽传书给郑闯:“好小子,就这么打,积小胜为大胜。” 上官凤知道自家损失了两艘战船后,叫了鹰刑司的统领来问话: “你们的谍报上不是说,离国东线这十几年来,水军已经形同虚设,根本就没有能打仗的战船了吗?” 鹰刑司统领赶紧派人去查。 但郑闯将临海的造船工坊藏在了一处隐秘的海湾里,外面用渔村伪装。 这一年,东夷在临海附近的暗探又被清洗得很干净。 鹰刑司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没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陆鼎峰回到了上京后,楚天骄在上京的密探,仍然交给了他管理。 只有收集到的重要消息,他才会整理后发到西北给楚天骄和楚清言。 这一天,他看到一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半会儿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 正琢磨时,江燕泥提醒道:“叶汀兰,不就是那个跟着那个亡国之君,陆兆凌那小子,到太庙来过的狐媚子吗? 当初我就说,一个妾,竟然敢带到太庙来跟骄骄耀武扬威,一看那就是个不孝子孙。 果然,最后咱的江山都被他给弄丢了。” 陆鼎峰这才想起来叶汀兰是谁,就是那个前世毒死了楚天骄的女人啊? 这女人怎么会突然跟先太子妃走得那么近了? 陆兆凌已经请旨封了叶汀兰做侧妃,但一个侧妃,说得好听点,也是可以进皇家玉蝶的,但终归还是妾。 先太子妃沐瑶,陆鼎峰完全不了解,但先太子,他倒是见过,觉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可惜英年早逝了。 如今这沐瑶跟叶汀兰搅在一起,陆鼎峰总觉得这中间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橘子庄的暗探是在盯梢四皇子府时发现的,叶汀兰最近经常会去春霖苑。 先太子妃沐瑶和皇长孙陆麒,都住在春霖苑。 陆鼎峰一面叫人盯紧了这些人,一面将这消息传回了西北,告诉楚天骄。 楚天骄收到讯息时,只回了一句话:“看看沐瑶和叶汀兰,平日里还交往些什么人。” 楚天骄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曾经将叶汀兰记挂了一阵。 到了后来,叶汀兰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她都懒得放在心上。 之所以不杀她,不过是楚天骄觉得,对叶汀兰来说,让她失去权势和荣耀,卑微的活着,比杀了她,更解恨。 第559章 不准说孤兄弟的坏话 叶汀兰如今确实活得很凄惨。 表面上,她是四皇子侧妃。 但实际上,四皇子陆兆凌自从被楚天骄打残后,就性情大变,经常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如今,叶汀兰早就后悔嫁给陆兆凌了。 可惜,她只是个妾,连和离的资格都没有,让陆兆凌放过她,更是不可能。 只要一有机会,叶汀兰就会回娘家躲两天。 前段时间,她娘苏湘云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在她的一再追问后,苏湘云才告诉她,原来,她娘竟然是东夷人,而且还是东夷丹阳王上官啸流落在外的外室女。 提起丹阳王,苏湘云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有畏惧。 “兰儿,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只能告诉你真相。 你外祖说,只要我再帮他做一件事,就会放过我。 娘不能让你爹和你祖父知道娘的身份。” 叶汀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她一直最在意的,就是她 庶女的身份,虽然她跟苏湘云母女感情深厚,有时,她也会在心里怪苏湘云为什么只是个妾的。 但她娘苏湘云,竟然是东夷丹阳王的女儿? 那她本来应该是东夷的皇族? 如今却流落在离国,被陆兆凌糟践? 叶汀兰心里不淡定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对苏湘云说:“娘,你就那么稀罕我爹?我爹不过是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废物,跟着他,你能有什么好? 你应该跟外祖谈条件,让他将你接回东夷,封你为郡主。” 苏湘云张大了嘴,她不知道叶汀兰竟然会这么想。 “兰儿,你外祖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我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问,任由我被人掳走了。 我后来进了鹰眼司,被派来了离国,遇到了你爹,才稍微过得像人样了。 这些年,我背着你爹,被迫给鹰眼司传消息,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了。 我真的怕哪天被你祖父发现,一定会要了我们一家子的命的。” 提到叶林轩,叶汀兰也有些害怕。 但是,想着能逃离四皇子府,去东夷做郡主,这诱惑对如今身处地狱的叶汀兰来说,太大了。 “娘,你看看女儿如今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女儿想一想。 外祖到底让你做什么?只要你能办到,你就答应了他。 但是条件必须是封你为郡主,接我们回东夷。” 苏湘云为难的说:“兰儿,娘不稀罕做郡主。娘只想踏踏实实的跟你爹过日子。你外祖说,如果这次的事,我办成了,就放过我。 鹰眼司已经改成了鹰刑司,他会想办法将我从鹰刑司的档案中删除。” 叶汀兰看她娘坚持,咬了一下牙,卷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 那胳膊上,到处都是青紫,还有抓痕。 苏湘云看得心疼不已。 叶汀兰看她娘还没松口,干脆解开了衣衫,扯开肚兜给苏湘云看。 看到女儿遍体鳞伤,苏湘云痛哭出声:“陆兆凌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我去杀了他!” 叶汀兰冷笑道:“你杀不了他的,他虽然是个废人,但是他如今暗卫从不离身。 娘,你若是想救我,就去跟外祖谈条件。他偷偷来了上京吗?” 想到东夷如今正在跟离国开战,叶汀兰觉得上官啸要让他们做的事,一定很重要。 苏湘云终于妥协了,“好,我跟他说,我帮他,让他带你回东夷,封为郡主。” 叶汀兰这才高兴了起来。 为了完成上官啸安排的任务,叶汀兰主动承担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主动去接近先太子妃沐瑶。 沐瑶原本看不上她。 但是,叶汀兰的遭遇和伏低做小,打动了沐瑶,渐渐的,沐瑶才允许她经常去春霖苑探望。 这一日,叶汀兰又去了春霖苑,正巧太子良娣沐茹娴也在。 两人曾经是太学的同学,叶汀兰那时经常怂恿沐茹娴做些蠢事,去招惹楚天骄。 时至今日,两人的身份差不多,一个是太子的妾室,一个是四皇子的妾室,相比起来,沐茹娴的身份略高一些。 叶汀兰以往是很看不上沐茹娴这个没大脑的,如今,却不得不曲意逢迎着她。 在向沐瑶行礼后,叶汀兰曲膝向沐茹娴请安。 “良娣娘娘好久不见,今儿一见,越发觉得美若天仙,要我说,这上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非娘娘莫属。” 沐茹娴长得是很不错,但绝对没有叶汀兰形容得那么夸张。 但女子嘛,被人夸长得美,自然是高兴的。 沐茹娴原本就很吃叶汀兰这一套,最近她跟太子的感情和睦,太子日日留宿她宫中,她自然心情好,也想显摆一下。 沐茹娴一副娇羞的模样,低声含笑道:“是吗?太子今早也夸我皮肤好了不少,应该是姐姐给的那香起了作用,最近睡得好,自然就皮肤好,人也精神些。” 听到沐茹娴提到香,叶汀兰心中一喜。 沐瑶最近在配的安神香的方子,是她给的。 用的药材,都是很名贵的香料,本身全都无毒,也确实有安神的效果。 但是,其中有两味药材彼此犯冲,混在一起,就会产生毒性。 没想到沐瑶真的将这安神香,给了沐茹娴使用。 听沐茹娴话中的意思,太子也留宿在她宫中,自然也会吸入那香。 如此一来,上官啸交代的任务,倒是完成了大半了。 沐瑶让人换了茶点上来,亲切的招呼着叶汀兰坐下。 叶汀兰立即开始恭维起了沐瑶,夸赞沐瑶最好的方向,就是夸赞皇长孙陆麒。 “皇长孙殿下,还真的是妾身见过最聪明可爱的孩子。 上次见了后,我心里就一直挂念着,便找了东街的巧手张,打造了一张麒麟小摇椅,这次带过来,送给皇长孙殿下。” 叶汀兰叫丫鬟呈上她带来的礼物。 拆开礼盒后,就连沐瑶这个见过世面的先太子妃,都暗暗惊叹这张小巧的麒麟摇椅,做工之精湛,用料之考究。 沐瑶有些爱不释手,谢过叶汀兰后,让人收了起来。 沐瑶是孀居之人,平时不好出去应酬,连上街,都不是很方便。 叶汀兰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一些新奇玩意儿,哄沐瑶高兴。 叶汀兰又给沐瑶说了一些外面的局势和上京城的各种闲话,沐家姐妹,都听到很上心。 她们深居简出,又没有培养起专门打探消息的密探,知道的秘闻自然没有叶汀兰多。 叶汀兰可是有四皇子府和叶家两个消息渠道。 消息灵通,才是沐瑶愿意接近叶汀兰的真正原因。 去年,沐瑶与叶汀兰、三皇子妃徐宁静几乎差不多的时间怀孕。 三人的结局,却完全不同。 沐瑶死了夫君,儿子好好的出世了。 叶汀兰的儿子死了,陆兆凌残废了。 只有三皇子妃徐宁静,不仅平安产女,还夫妻和睦,一切顺遂。 有一些女人,很奇怪,她们会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厌憎那个比她幸福的女人。 对于跟自己差不多不幸的人,就会生出同病相怜之情。 沐瑶恰好就是这样。 如今,沐瑶最讨厌的人,就是三皇子妃徐宁静,反而觉得叶汀兰,很顺眼。 叶汀兰无意中提到了楚天骄。 屋里的三个女人,顿时同仇敌忾起来。 沐瑶不屑道:“不过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却被上京城的人捧上了天!” 沐茹娴因为太子陆元清常常夸楚天骄,也心有不忿,骂道:“一个女子,整天混迹在军营里,跟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什么玩意儿!” 叶汀兰是最恨楚天骄的人,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楚天骄造成的,挑唆道: “楚天骄能打胜仗,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给了她那样的权利。 有那么多的兵,换成其他人,一样能赢。 要我说,按照楚天骄那目中无人的性格,等她得胜回朝,怕是连太子,都得看她眼色行事了。” 沐茹娴一听这话,不干了,怒道:“她敢!等她这一仗打完,我就劝太子换了她。 女子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当什么州牧,打什么仗?” 沐瑶一想起先太子对楚天骄也是赞誉有加,心里就不舒服。 冷笑道:“楚家如今如日中天,娴儿你倒真是要劝劝太子,不得不防备一些。” 沐茹娴将沐瑶的话听了进去,回到东宫,就开始跟太子陆元清吹枕头风。 陆元清虽然是个耳根子软的,但他跟楚天骄可是从小就认识,特别是过去一年,在太学天天一起吃饭,早已经熟稔得如同兄弟一般。 听了沐茹娴的话后,一改平日里绵软的性子,直接怼道:“你们一帮长舌妇,尽会背后嚼舌根。换谁都行?换你去行不行?别说杀敌了,光看到西戎贼寇,你们估计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以后跟孤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在孤面前说孤兄弟的坏话!” 第560章 三皇兄,你还真的是豪横啊! 当初楚天骄并未反对陆元清成为太子,便是看出了陆元清作为中宫嫡子,本性不坏。 虽然比起先太子来,有很多的不足,但他心思比其他皇子来,干净很多。 如今的离国,已经经不起内耗了。若是陆元清上位,能听得进去忠臣良将的意见,或许比一个昏招频出的强势君王,要好得太多。 再加上陆元清原本就跟楚天骄、王庭、陆钰等人,算得上发小,不指望他顾念兄弟之情,但关键时刻,能对他施以正面影响的人,毕竟会多一些。 这一日,三皇子陆沅重到东宫拜会陆元清。 陆沅重原本体型肥胖,最近突然瘦了很多,曾经油光水滑的皮肤,多了不少的褶子,面色也有些灰败。 自大战以来,捐款最多的人,便是三皇子陆沅重。 他不仅个人捐款了五十万两军饷,还替前线筹措了不少的军需。 在大臣们的一致推举下,三皇子陆沅重也进入了资事堂,帮助户部筹集粮饷。 对于他突然清减了不少,其他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是他忧心国事,给愁的。 陆元清对这位三皇兄,也是敬重的。 见他私下来相见,自然客客气气的将他请到了书房,兄弟俩关上门密谈。 “六皇弟,这些日子,我一直心神不宁,父皇这都快一个月没在人前露面了,我递了无数次的折子,想要探望父皇,都被驳回。 你给皇兄说句实话,父皇的病到底如何了?” 陆元清实在觉得为难。 一方面他牢记着王丞相和离阳侯的叮嘱,现在还不是透露皇帝病情的时候,怕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后,引发朝局动荡。 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大家都是亲兄弟,三皇兄这段时间出钱出力,确实帮了他不少,瞒着三皇兄,陆元清有点于心不忍。 陆沅重看陆元清那副纠结的模样,就猜到了他肯定有所隐瞒。 陆沅重继续添了一把火道:“六皇弟,虽说您如今贵为太子,我只是个亲王,但好歹咱们都是父皇的亲儿子。 这世上哪有爹生病了,兄弟之间互相瞒着的道理? 再说,就算父皇真有什么,你一个人承受的压力也太大了,总要找个人跟你分担分担不是? 六皇弟,你放心,你还不知你三哥我吗? 我这辈子就想当个富贵闲人,若不是战事危急,咱老陆家的江山有倾覆之危,你三皇兄我才不愿意入什么资事堂理事呢。 有这功夫,我还不如琢磨琢磨生意,多赚点银子,比管着朝廷那些破事,开心得多。 但我这为人子的,总不能连人伦都不要了吧?父皇这到底得的什么病,我总要过问过问的吧?” 陆沅重好一顿缠磨,陆元清实在是招架不住了,终于吐露了实情。 “三皇兄,父皇吃的那丹药有问题,父皇是中了丹毒。” 陆沅重一听,心里一咯噔,慌忙追问:“什么丹药?” 陆元清道:“就是那修道长炼制的丹药,父皇经常吃的那个。” 陆沅重腿一软,差点踉跄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什么?那丹药有毒?” 陆沅重额头上汗珠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看他那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元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赶紧扶住了他,“三皇兄,听到这消息,把你吓着了吧? 谁能想到,父皇磕丹药,还磕的是毒丹呢?” 为了掩盖陆云奎昏迷不醒的消息,他中了丹毒的事,也一直对外隐瞒着,就连暗夜司查这事,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也难怪三皇子陆沅重也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陆沅重才稍微缓过了一点,他急忙问道: “父皇现在如何了?” 陆元清还算有点理智,没有完全说实话:“父皇如今时醒时睡,王老太医正在加紧给他解毒。” 陆沅重一听,一把抓住了陆元清的胳膊,激动道:“这毒能解?六皇弟,算皇兄求你了,你稍后就让王老太医来,替我也诊治诊治。” 陆元清诧异,“三皇兄,你这什么意思?你也磕那丹药了?” 陆沅重哭丧着脸点头:“你知道我体胖怕热,一到夏日就十分难熬。那一次觐见父皇时,父皇看我热得头晕眼花,就赏了颗丹药给我。 我吃了后,觉得清凉无比,头不晕了,精神也好了。 我便求父皇多赏我一些,父皇说那些丹药颇费钱财,可不能随便给我。 你知道你三皇兄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然后我就向父皇打了包票,炼制丹药,花多少钱,我都包了。 当下我就给父皇送了十万两银子。 父皇收得很愉快,从此那修道长炼制的丹药,父皇总是会让人给我送一份的。” 陆元清听了陆沅重的遭遇,才知道陆云奎炼丹的资金,竟然是陆沅重资助的。 他心情复杂的握住了陆沅重的手,眼圈也好红了,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沅重,最后痛心疾首的呼出了一句: “三皇兄,你还真的是豪横啊!” 以往,陆沅重最爱听别人夸他有钱、豪横,此时陆元清这话,听在陆沅重耳朵里,却无比的刺耳。 他哪里知道,陆元清是在郁闷,他也吃了不少的丹药。 若不是陆沅重那么豪横,他们的父皇,也不可能那么大方,拿出丹药来给陆元清分享啊! 好在陆元清吃的时间没有陆云奎和陆沅重父子两长。 而且,他没花钱啊!陆元清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陆元清不能说自己也磕了,但还是抱住了他三皇兄,兄弟俩一起痛哭了一场。 谁让他们摊上一个自己磕毒丹,还爱分享的爹啊! 好不容易哭完,陆元清立即派人去传了王老太医到东宫。 王老太医最近倒是日日进宫,主要任务是监控着陆云奎的生命体征,尽量维持着陆云奎不落气。 陆云奎那毒已经深入肺腑,真要解毒,其实是解不了的。 好在皇宫不缺珍贵药材,煎煮了,想办法给陆云奎灌下去,到底是给陆云奎吊着一口气。 王老太医是知道太子陆元清也中毒了的,不过陆元清中毒尚浅,王老太医给他开了些方子,慢慢化解,应该无碍。 听到东宫传他,王老太医还以为是陆元清有什么不舒服了。 到了先就要给陆元清把脉,陆元清却拒绝了。 “王老太医,我这几日喝着您开的药,感觉人清爽了不少,晚上也睡得安稳了。 这药应该不错,接着喝就好。 今儿请您来,主要是为了给我三皇兄看看。” 王老太医听陆元清这么说,也确实觉得之前的药方对症,没有更改的必要,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坚持给陆元清再把脉。 陆沅重已经在旁边急不可待了。 他冲过去扶住了王老太医,将他按在了桌前,自己坐到了王老太医的对面,伸出那只原本的胖手,哀求道: “王老太医,我六皇弟身体好着呢,现在是我有问题,拜托您老快给我看看。” 王老太医只好静下心来给陆沅重把脉。 这一把脉,把王老太医惊住了。 那脉象,分明又是一个中了丹毒的人。 而且,中毒还很深。 “王爷,您吃丹药了?” 陆沅重看到王老太医那紧张的神情,眼泪又快忍不住了。 “嗯,王老太医,您就说我还有救不吧?” 王老太医神情凝重道:“还好王爷底子好,这毒虽然已经很深了,但只要从现在开始解毒,好好保养,再活几年,应该问题不大。只是……” 第561章 这是要让我陆家断子绝孙的节奏啊! 陆沅重听到不用立即就死, 情绪稍微好了一些,追问道:“只是什么?” 王老太医看了看陆元清,又看了看陆沅重。 有个话,他之前就不太敢对陆元清说。 毕竟,陆元清还那么年轻,尚未大婚,也没有子嗣。 现在又多出一个陆沅重,他真怕自己的话说出来,会对这哥俩打击太大。 陆元清看到王老太医看他,心里也是一紧,难道,这后果,他也有份? 他急忙说:“王老太医,有什么问题,您但说无妨。如今这书房内,就我们三人。 若是关系重大,这事也就我们三人知道。” 王老太医拈着胡须,闭上了眼睛,沉痛的吐露实情:“这丹药,不仅害人性命,还妨碍子嗣。” 兄弟二人闻言,尽皆变了脸色。 古人对子嗣传承都是十分看重的。 陆沅重如今只有一女,以他中毒的深度,想要再有子嗣,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陆元清中毒虽轻,但于子嗣也有妨碍。 陆沅重看陆元清变了脸色,还以为弟弟是心疼自己,一边抹泪,一边自嘲道: “幸好,我已经有了个闺女,大不了以后招婿。只是将来,还请六皇弟多照拂着些你侄女了。” 陆元清身为太子,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子嗣有碍的,他是有苦说不出来,只能等送走了陆沅重后,才又单独问王老太医道:“孤将来不能生育了吗?” 陆元清的情况,王老太医也不能肯定他就一定不能生,安慰道:“殿下您中毒时日浅一些,是否能生育,只能等毒解完之后,再确认。 殿下还请放宽心,老夫一定尽我所能的为您调理。” 说完,王老太医又想给陆元清请脉。 谁知这时,伺候陆元清的小太监进来禀报,康王爷来访。 康王是长辈,陆元清也不好让他久等,只得先行让人送王老太医出宫。 王老太医看陆元清面色不错,最近都没有头疼,想着之前开的那副汤药,确实有效,子嗣方面的问题,需要解毒后再调理,也就没有坚持给陆元清把脉。 结果,康王也是来打听皇帝的情况的。 陆元清此时心情不好,又记起墨秋山说康王曾经跟那修道长走得很近,心里犯疑,倒是没有在康王面前透露皇帝的实情。 陆沅重回到王府,又请了别的太医来诊治,得出的结果,跟王老太医的结论几乎一样。 太医们说话都很婉转,但陆沅重还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虽然不至于立即就死,但寿命肯定是大受影响了。 至于子嗣,那真的是不要想了。 陆沅重原本还有些心气,此时却万念俱灰了。 那龙椅他这下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了,他愿意用他的所有钱财,来换取寿命。 皇帝磕的丹药有毒的消息,逐渐的扩散开来。 这一下,太医院真的是忙不过来了。 不少的皇亲贵族,都请太医前去诊治丹毒。 究其根源,都是曾经得过皇帝的赏赐,吃过那丹药。 大部分人都还好,只磕了一两颗,倒是没什么影响,几位皇子,深受其害。 毕竟,皇帝对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大方的。 有了陆沅重的财力支持,皇帝当初是可了劲的炼丹,见到亲近的人,就分享几颗。 大皇子只生女儿,不生儿子,赏丹药助兴,让回家多造人。 三皇子怕热头晕,赏丹药; 四皇子身有残疾,时常疼痛,赏丹药; 五皇子爱读书,书读多了眼睛容易花,赏丹药; 六皇子就是太子陆元清,事多头疼,赏丹药; 七皇子年龄还小,读书总打瞌睡,赏丹药; 几个儿子,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八皇子,竟然无一例外,全被丹药荼毒过。 这事最后还是传到了陆鼎峰的耳朵里,陆鼎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孽障,这是要让我陆家断子绝孙的节奏啊!” 丹毒的事,让上京城的皇亲贵胄们人心惶惶。 唯有宁王陆云奇暗自抹汗,“幸好本王当初觉得皇兄可能没藏啥好心,让人查了查。 也幸好我钰儿不在上京,否则,以我家钰儿那身体,皇兄指不定得让他用丹药当饭吃。” 陆云奇一直揪心西北的战事,他已经多次派人去西北找陆钰了,可惜传回来的消息,始终是陆钰身在敌国,暂未回甘州。 陆云奇是真的担心了。 最近他没事就往青竹山跑,景竺虽然走了,但景嫣还藏在青竺山。 景嫣到上京本就没多少人知道,加上她是出家人,也不引人注目,倒是没有什么人去找她的麻烦。 陆云奇每次去找景嫣,都是打着传递陆钰消息的幌子,景嫣得知陆钰身在敌国,也是万分的担心。 夫妻二人本来那点芥蒂,在一块儿为儿子操心的时候,反而慢慢的消散了不少。 陆钰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娘,已经在上京城等他了。 他从北胡边境与屠鲁分开后,就带着那两千回鹘奴隶和两万匹西戎战马,准备绕个大圈,从玉门关回国。 为了避开西戎人,他们走的尽是些沙漠戈壁之类的荒凉之地。 恰好,这些地方,都是马贼藏身之地。 他们走了两三天,就遇到了一队五百多人的马贼。 陆钰和幻影本来武功就高,那些回鹘奴隶中的青壮,手中也有武器,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战斗下来,他们打赢了马贼。 那马贼首领被陆钰生擒,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伙马贼,也是回鹘人。 因为不愿意接受西戎人的奴役,逃到了戈壁里,才做的马贼。 雅各大叔出面,双方一谈,都是族人。 知道雅各大叔这些回鹘族人,都是被陆钰救了,准备跟着陆钰去离国的,马贼们也心动。 “听说甘州那个州牧,不仅给回鹘人发羊,允许他们在北荒大草原放牧。 回鹘人还能加入甘州户籍,成为离国的百姓。” 黄羊部落在甘州享受的待遇,通过盐市坪市场,早就传遍了北荒大草原。 这些马贼也知道这事。 但他们怕自己去投靠楚天骄,楚天骄看不上他们。 陆钰安抚这些人道:“甘州的州牧楚天骄,就是我家大王!她一贯胸襟广阔,心怀天下,并不会因为你们被逼做过马贼,而看不起你们。 只要你们以后一心向善,愿意做个良民,我家大王,会对你们一视同仁的。” 听说了陆钰就是离国人,还是离国的一个世子,楚天骄是他家大王,这些马贼以为楚天骄已经称王,瞬间心动了。 楚家人在西域少数民族中的名声非常好,楚家人虽然历代镇守西北,但从来不滥杀无辜。 这些马贼觉得归顺楚家,奉楚天骄做大王,十分的有安全感。 马贼首领决定归顺,陆钰给这些马贼宣扬了一番纪律后,带着他们上路了。 如此一来,陆钰的队伍,从两千人,增加到了两千五百人。 同样的事情,一路上都在发生。 不仅仅是回鹘人,还有高昌人,月氏人,羌人,东胡人,只要是遇到被西戎奴役,四处流窜的马贼和草原难民,陆钰都一律教唆人家,投靠甘州楚大王。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做过马贼的,有一定的战斗力。 陆钰的队伍越来越大,等到他靠近沙洲城时,跟在他身后,已经有两万多人,三万匹马,还有几万只羊了。 第562章 我谢谢你啊! 阳关这几日都处于休战状态。 楚芸儿押运着十万支箭,赶到了阳关。 “芸儿,怎么是你来送军需?” 楚天骄还真没想到,二妹会来阳关。 之前阳关箭矢告急,郑北传讯回甘州州牧府,这可把楚清言为难坏了。 不仅仅是阳关箭矢告急,离阳侯也飞鸽传书给甘州州牧府,希望从西北征调箭矢、甲胄、兵器,支援南线。 楚清言权衡之后,还是先将十万支箭,送到了阳关。 又让人去搜甘州大营换下来的旧的兵器甲胄,稍微修补了一下后,就派人运往信阳。 楚芸儿已经累得说话嗓音都有些哑了。 “大姐,现在大家都这么忙,我总不能闲着吧? 小清言说要给阳关送箭,必须在三天内赶到。 别人来送,我不放心,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楚天骄觉得别人送不放心这种话,听听就好,她家二妹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这肯定是凑热闹来了。 不过,楚天骄看见楚芸儿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在小姑娘不眠不休赶来的份上,也就懒得说她了。 郑北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挠头道歉道:“楚二妹妹,辛苦你了。之前是我发的急报,当时确实着急,现在倒是没那么急了。 这两天清扫战场,捡回来不少的箭,还能用。 那些箭镞,我也让人捡回来不少,等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带回甘州,回炉再造。” 楚芸儿跟郑北见了礼后,困得直流眼泪,被郑琳琅拖去洗漱了。 当晚,楚芸儿就跟郑琳琅住在了一起。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吵起来了。 楚芸儿和郑琳琅这两个小姑娘,以往总为了争大(表)姐发生口角。 但二人性子又都活泼,玩也能玩到一起,属于相爱相杀的关系。 郑琳琅经历了前几天的大战后,变得沉稳了不少,一开始倒是肯让着点楚芸儿 ,不过这份沉稳,没维持太久。 一大早吃早饭时,郑琳琅就迫不及待的跟楚芸儿分享自己作战的经历。 “芸儿,我告诉你,我已经上过战场杀敌了,你看我这胳膊上的伤,看见了吧? 这是被西戎人砍的,你羡慕吧?” 将门子弟,一贯流行将伤疤当做军功章来炫耀,楚芸儿看到郑琳琅小臂上的伤疤,果然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郑琳琅拢好袖子,继续吹嘘: “芸儿,你窝在陇城,肯定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有多惨烈。 我跟你说啊,我当时上了城楼,正巧一个西戎士兵爬上了城墙,我冲了过去,举起大刀,一刀下去……” 随着郑琳琅的描述,楚芸儿听得又是心惊,又是羡慕。 原本这些都还算正常,但郑琳琅一句话将楚芸儿彻底刺激了:“我这次立了战功,以后我也能跟着大表姐南征北战了! 哈哈,将来,芸儿你就在家里等着收我们的捷报吧!” 楚芸儿反问:“为什么我就只能等在家里收捷报?你武功还没我好,凭什么你能跟着我大姐,我不能?不行,我也要打仗!” 然后,两人就因为谁武功好,谁可以跟着大(表)姐打仗,吵起来了,最后又打起来了。 楚天骄听到凤甲来报时,头疼不已。 赶去将两人分开,两人说她们正切磋比试武功呢。 但看那谁都不服谁的小眼神,就知道打出火气了。 楚芸儿率先发难: “大姐,我也要上阵杀敌。 我武功比郑琳琅好,凭什么她可以上战场,我却只能送军需?” 楚天骄瞪了一眼郑琳琅,郑琳琅叉腰怼楚芸儿:“什么叫你武功比我好?明明刚才你先吃我一拳的。 就你那力气,你还是省省吧,万一打仗出个好歹,就是给我大表姐添麻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人又要动手了。 楚天骄只好站在了两人中间,将她们隔开。 楚芸儿扯着楚天骄的胳膊,嚎了起来: “大姐,她胡说,我武功就是比她好。 她不过是表妹,我俩才是一家的,你不能偏心她,我也要跟着你打仗!” 楚天骄满头黑线,双手互握,将手指捏得嘎嘣脆响。 这是她想揍人了的标准动作。 楚芸儿和郑琳琅立马就老实了。 “你俩以为打仗是儿戏啊?都给我滚一边去,你俩什么时候打得过我了,才准再上战场。” 郑琳琅一听,连她都被捎带上了,气得不行。 但楚天骄发火的时候,这两小只又都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这两小只不知道为啥,又好了起来。 郑琳琅拉着楚芸儿鬼鬼祟祟的往外跑,楚天骄也没管她们。 到了晚上,楚天骄去城楼上巡夜,一上城楼,就觉得瘆得慌。 揉了一把眼睛,担心自己眼花了。 黑漆漆的城楼上,值夜的士兵,依然笔直的站在城垛后面。 但是在每个城垛之间,却多出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楚天骄指着那些涂着大红脸的纸人,问值夜的士兵:“这是什么?” 士兵道:“这是郑小姐和二小姐扎的纸人。” 楚天骄当然知道这是纸人。 这种东西,她曾经在第一次跟太学学生对战时,在巡城卫的操场见过。 当时青松社跟太学学生对战,她二表哥郑闯和郑琳琅兄妹二人,为了营造青松社的主场优势,找人布置会场。 巡城卫有一位老刘,家传手艺便是扎纸人,在会场扎了不少这样的纸人增加气氛。 可如今这是战场,郑琳琅这是在搞什么鬼? 楚天骄让凤甲去将郑琳琅喊来。 跟着郑琳琅一起来的,还有楚芸儿。 这二人早上才打过,现在又手牵着手,好得像要穿一条裤子似的了。 “琳琅,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些纸人怎么回事?” 郑琳琅看了一眼楚芸儿,楚芸儿自告奋勇的帮她解释道:“大姐,是琳琅姐姐说起前几日大家没日没夜的守城,甚是辛苦。 这几日大姐都安排大家休息,晚上都是您在亲自值夜。 我们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扎了纸人摆在城垛中间,这样西戎人夜里窥探的时候,以为咱们还是那么多人在守夜。 但其实值夜的士兵大哥们,可以轮流的休息一下。 大姐你也不用夜夜都守在城楼上了。” 听完楚芸儿的解释,楚天骄表情复杂的夸道:“你们有心了。” 两小只见楚天骄没有怪罪,都高兴了起来。 郑琳琅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我当初将老刘的家传手艺学到了手,本来是打算等大表姐你得胜回朝的时候,给你办个庆功宴时造气氛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楚天骄意味深长的看了郑琳琅一眼,沉声道:“我谢谢你啊!” 第563章 撤退还是伏击? 楚天骄觉得郑琳琅和楚芸儿这两小只,不能再留在阳关了。 这两人要再留下去,就不知道是谁送走谁了。 楚天骄开始忽悠两人。 她先对楚芸儿说: “二妹,小清言虽然早慧,但她毕竟是个孩子。 芸儿,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陇城担起所有呢?” 楚芸儿赶紧解释:“不是还有二嫂在吗?最近都是二嫂在帮着小清言处理公务。” 楚天骄一脸的担忧: “二嫂怀着孕呢,放着一个孕妇和一个小孩在陇城,我和二哥的心,每天都是悬着的。 也多亏有你也在陇城照顾她们,我和二哥才能安心打仗。 你说若是连你也到阳关来打仗了,叫我和二哥如何能够放心?” 楚天骄的话,让楚芸儿觉得自己身上责任似乎很大,犹豫了起来。 楚天骄又指着郑琳琅说:“等芸儿回陇城的时候,你也一起回去。” 郑琳琅坚决不愿意。 楚天骄忽悠道:“他们三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你没听芸儿说了吗?南线的军需,也需要我们甘州支援。 你回到了陇城,至少能帮着调配军需。 万一要往南线加急送物资,你得及时给大舅送去。 这事可比杀几个西戎兵,更重要。” 郑琳琅听了,虽然舍不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打仗机会,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如此一来,这两小只,第二日就被楚天骄给哄回了陇城。 两人刚走,楚珉宇就带着八万大军,从玉门关赶到了阳关。 阳关原本有五万士兵留守,在西戎的密集攻城战中,死伤了近一万人,还剩下四万兵力。 楚天骄带回来了三万骑兵,加上楚珉宇带过来的八万人,阳关的兵力,突增至十五万。 楚天骄计算过阿史那陀钵的有效战力,估计会有二十万左右。 事实上,阿史那陀钵让右贤王向阳关集结后,确实也如此。 天气越来越冷了,眼看这就要下雪了。 按照惯例,一旦下雪,双方都会停战。 下雪天打仗,对攻城一方来说,十分的不划算。往年遇到这种情况,阿史那陀钵都会将大部队撤回沙洲城过冬,等待开春再战。 沙洲城原本是沙洲回鹘的王城。 前几年,沙洲回鹘被西戎灭国,沙洲城便成为了西戎的一座边境城市。 这里也是西戎大军南征的补给点。 沙洲城离阳关很近,一旦让阿史那陀钵撤回沙洲城,西北的战役,就会进入僵持战。 在没有消耗掉阿史那陀钵主力前,楚天骄是不愿意发生这种情况的。 因为她着急分兵增援南线,而这些兵力一旦派出去了,短期内,是回不来的。 西北防御空虚的时候,阿史那陀钵若从沙洲城突袭阳关,她没有救援时间。 最好的设想,是将阿史那陀钵的兵力再消耗一部分,到时无论他是打还是撤,楚天骄都游刃有余了。 这几日,西戎都没有再攻城,也没有撤退的动静,楚天骄有些拿不准阿史那陀钵的意图。 西戎的王帐内,此时也正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右贤王布扎托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已经没有心思跟离国人打了。 他如今就想着为儿子报仇,找北胡算账。 虽然遵照阿史那陀钵的军令,他还是带着剩下的七万多人,赶到了阳关集合,但他却极力主张退兵。 “可汗,咱们此次南征,本来是与东夷和南楚约好了一起进攻的。 结果东夷人一直在胶州城外,按兵不动。南楚倒是捡了便宜,趁着离国的兵力都在东西两线,无力应付他们,势如破竹,连下几城。 可汗,咱们三十万大军加上十万奴隶军,一共四十万人,如今已经折损了一半了,却寸功未立,这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即使是打,咱们也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右贤王年长,曾经也是战功赫赫,在西戎军中的威信很高。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阿史那陀钵也不是意气用事之辈,虽然打了这么久,损兵折将,至今却没能攻下一关,他确实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但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退兵了。 再攻城的意义不大。一方面是阳关明显已经有了增援,另一方面,攻城战己方的伤亡实在太大了。 前几日连续的攻城战,死伤了三万多士兵,依然没有拿下阳关。 最吓人的是,因为郑北从城楼上浇金汁,那些伤兵,这几日开始发高热,已经死了不少的人了。 阿史那陀钵很担心在军营中引发疫病,到时才是真的完了。 右贤王布扎托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最窝火的事,便是此次三国联合出兵,结果压力全在西北。 离国的主力在西北,楚家军在西北,他损失惨重,却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这时,二王子布英站出来表示反对: “父汗,咱们趁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对您天可汗的威严,怕是有碍。 就算要撤退,咱们也该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再撤,至少不能让那些追随我们的部族,起了轻视之心。” 布英也说中了阿史那陀钵的顾虑,他御驾亲征一场,若是寸功未立,就此撤兵,确实颜面上过不去,也有可能动摇他的统治地位。 右贤王布扎托道:“二王子这是多虑了,众所周知,此战之所以陷入当前的困局,都是因为扎哈尔的无能造成的。 十万大军,攻打一座残破的玉门关,他不仅没有攻下来,居然还被人给全歼了。 哪怕他保存实力,撤回阳关与可汗汇合,局势也会完全的不同。 要坠威名,也坠不到可汗身上。” 布扎托老谋深算,他如此一说,既给了阿史那陀钵台阶下,又等于踩了左贤王扎哈尔一脚。 等到阿史那陀钵回到巴彦浩特,扎哈尔这左贤王,肯定是当不下去的了。 阿史那陀钵自然明白布扎托这老狐狸的意思,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这时,又有不少的部族首领提出天气的问题。 “可汗,往年阳关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一旦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将士们的伤亡会急剧增多。 而且,雪地里打仗,咱们也讨不了好。我们扎营在野外,取暖困难,补给运输也困难。 臣建议暂时撤回沙洲城,待到来年春季,再从国内多征调三十万大军,合计五十万大军,再次南下。” 布扎托也附和道:“可汗,臣也觉得这办法好。咱们撤到沙洲城,同样可以威慑阳关和玉门关。补给和取暖,却要方便许多。 更重要的是,咱们不用一直冲在最前面,也该将压力,转移给东夷和南楚了,不能一直是我们在前面冲,他们坐享其成。” 阿史那陀钵这下真的被说动了。 他沉吟许久后,脸上表情讳莫如深的问道: “你们猜,若是楚天骄知道咱们要撤退了,会作何反应? 她会不会趁着咱们撤退,来追击咱们?” 王帐内众人半响才反应过来阿史那陀钵为何有此一问。 阿史那陀钵这是准备假装撤退,诱惑楚天骄出城追击,然后调转伏击楚天骄啊! 第564章 北胡出兵 楚天骄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西戎人一开始有撤退的迹象,楚天骄就收到了消息。 楚天骄立即召集将领们开会。 “阿史那陀钵可能要撤了,咱们是任由他撤往沙洲城,还是出城追击,大家说说各自的看法?” 郑北一听,立即高兴了,“撤了好,撤了咱们就可以去南边打仗了。 我爹带着五万新兵守汉阳,那些兵可是连血都没见过的,这不是去送命吗? 大表妹,等西戎人真的撤了,我申请去汉阳增援。” 离阳侯也是无将可派了,才被迫派了自己的大舅哥郑元爽带着五万新兵,坚守汉阳城。 当郑北和楚天骄等人,看到军报时,都担心不已。 郑元爽领兵是没啥问题,问题是全部是新兵蛋子,这问题就很大了。 说好听点这些新兵是兵,说难听点,不就是发了军刀的老百姓吗? 关键是听说,连军刀和甲胄,都不齐。 这也难怪郑北着急想赶去汉阳增援了。 楚天骄没有说话,她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面上都轻松了许多,似乎觉得阿史那陀钵撤退,是个好消息。 楚天骄指着舆图跟大家解释,“阿史那陀钵就算撤退了,他也一定不会撤回巴彦浩特。 我估计,他一定是打算撤到沙洲城,伺机而动。 大家试想,若是咱们分兵去增援南线了,他再杀个回马枪回来,会怎样?” 众人闻言,刚刚那点轻松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起来。 楚珉宇干脆嚷道:“大妹妹,你就别吊大家胃口了,你肯定心里有计较。 你准备怎么干,你说就是了,咱们都听你的!” 楚天骄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追!若是他真的撤退,咱们必须追击。 但是我担心阿史那陀钵是为了诱我出城一战,设下的圈套。 所以,咱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因为上次楚天骄连番夜袭,阿史那陀钵扎营在二十里外,楚天骄若是要追击,就必须马上决定。 楚天骄其实也有些犹豫,从大局着想,她 确实应该追击,敌方撤军的时候,正是突击敌方的好时机。 但楚天骄内心中总有一丝怀疑,阿史那陀钵真的会那么干脆的撤军吗? 一旦这是个圈套,西戎人有兵力的优势,自己派出去追击的军队,就很容易被伏击。 正在这时,凤甲送来了姑臧关的飞鸽传书。 “姑臧关来报,北胡大当户屠鲁,率领五万北胡骑兵,赶到姑臧关下,声称是来增援咱们的。” 当楚天骄说出肖奇的飞鸽传书内容后,屋里的人都满头的雾水。 “北胡?他们不是一直在隔岸观火吗?怎么突然又跑来增援了?” 楚天骄思忖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一定是阿钰之前火烧右贤王军营的事,惊动了北胡人。 咱们又取得了玉门关大捷。 北胡王大贺氏摩吉这是下注了。 他怕我们赢了后,西戎人来年不敢再犯离国,倒头来打他。 出这五万增援,是在向咱们卖好。” 事实也跟楚天骄猜的情况差不多。 陆钰杀了乌力罕,让屠鲁以为陆钰是为了救他才出的手,屠鲁是个耿直的汉子,放走了陆钰后,就直奔回阴山向大贺氏摩吉请罪。 大贺氏摩吉一听屠鲁杀了西戎右贤王布扎托的二儿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屠鲁还带回来了陆钰乔旨传递的他家大王的话:“北胡想看鹬蚌相争,而后渔人得利,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离国若是败了,北胡就是西戎的下一个目标。 离国若是胜了,我家将军绝不会再跟一个无信义的民族,做朋友!” 这话无异于在说,若是等楚天骄腾出手来,一定会找大贺氏摩吉算这笔账的。 屠鲁被大贺氏摩吉狠狠地处罚了一番。 幸好这时候玉门关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阴山脚下。 “楚天骄确实厉害,按照如今的形势,阿史那陀钵赢不了楚天骄。 怕就怕阿史那陀钵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放弃进攻离国,来年开春,转而进攻我们。” 左都统耶律奇之前是赞成观望的,但是如今局势改变了,他觉得北胡已经到了选择的时候。 选择西戎,是不可能的,两个国家都是游牧民族,宿怨已深。 除非大贺氏摩吉愿意俯首称臣,否则两国间必有一战。 离国两百年来,都未涉足草原,倒是有可能和平相处。 所以,应该选择谁,清晰明了。 大贺氏摩吉还是有些担忧的,“此时咱们出兵帮楚天骄打西戎,楚天骄会不计前嫌吗?” 耶律奇和屠鲁都跟楚天骄有过一定的接触,两人都认为,楚天骄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此时出兵,恰好是时机。 楚天骄虽然取得了玉门关大捷,但是西戎大军还在围困阳关。 咱们可以派兵先去姑臧关,跟姑臧关守将联系,内外夹击,先灭了右贤王的军队。 这已经能足够表达我们的诚意,对楚天骄来说,也是替她分担压力了。 楚天骄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而且,屠鲁杀了乌力罕,右贤王与咱们北胡,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灭了右贤王部,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耶律奇的一番分析,彻底的说动了大贺氏摩吉。 虽然还有右都统萧钦表示反对,认为应该继续按兵不动,大贺氏摩吉还是决定此时参战。 “再按兵不动,无论西戎还是离国,谁腾出手来后,都会打我们。 屠鲁,祸既然是你闯的,就派你率五万骑兵,赶到姑臧关,联系楚天骄和姑臧关守将,合击右贤王部。” 屠鲁得令后,当即就出发了。 可惜,等他赶到姑臧关时,右贤王部已经去了阳关。 屠鲁只得叩关联系肖奇,给楚天骄传讯。 想明白怎么回事后,楚天骄立即看向了舆图。 她双唇紧抿着,秀眉紧蹙,手指在舆图上比划着,很快做出了决定。 “若是趁着西戎撤退时突击,西戎的二十万大军一但合围我们,我军毫无胜算,还可能全军覆没。 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但是,我们也不能不追击……” 第565章 阳关三叠 没有阳光的深秋,阳关城外,一片萧瑟景象。猎猎朔风,吹起黄沙漫天,天地笼罩在阴霾中,透着一股隐秘的肃杀之气。 “这鬼天气,是真的要下雪了。” 西戎将领克比亚站在帐篷外,手搭凉棚,眺望着远处的阳关城墙说道。 他的周围,西戎士兵们正在忙碌着挖掘壕沟,设置套马索。 原本二十万人的西戎营地上,如今只剩下了克比亚率领的五万士兵和三万伤兵了。 这三万伤兵,是被阿史那陀钵抛弃了,用来做诱饵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之前的攻城战中,受了伤,又沾染上了金汁,伤口无法愈合,溃烂发热的。 以如今的医疗水平,这些伤兵,原本就很难扛过去,所以被抛下,那些部族首领们,也没有反对。 克比亚率领的有效战力,只有五万人。 这五万人,正等着楚天骄自投罗网。 克比亚两次在楚天骄手下逃得性命,他多么希望这种好运气,能够延续。 可惜,他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似乎是用完了。 当阿史那陀钵决定以撤军做诱饵,诱使楚天骄出城一战时,大家都觉得此计甚好,若是成功了,西戎可以打一个翻身仗。 就算是输了,也能趁机撤退到沙洲城。 这个计划需要一队人马留下来做诱饵,没有将领愿意担任这支诱军的主将,阿史那陀钵只得让所有将领抽签决定。 克比亚很不幸,抽中了率领这支诱军的任务。 “这就是喂到楚天骄嘴边的一块肥肉。” 克比亚的目光,扫过前方的伤兵营和正在做着苦力的奴隶军们,心中暗叹。 他相信楚天骄一定会上钩,但是以楚天骄的悍勇,即使上钩了,也一定会将到嘴的这块肉撕碎,到时,自己很可能要玩完。 克比亚不想坐以待毙,他准备好了两匹上等良马,穿好了甲胄,手拿兵器,准备一旦楚天骄开始冲营,他就立即先逃。 就算碰上杀回来的阿史那陀钵,他也想好了托词。 等待是最磨人的,此处能看见阳关城墙投射在漫天黄沙中的暗影,却看不清阳关城门前的情景。 克比亚不停的派出斥候出去侦查,“阳关城门开了吗?” 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已经一上午了,阿史那陀钵和右贤王布扎托早已撤到了阳关城外五十里埋伏,该到后营拔营的时候了,阳关城门依然没有动静。 “楚天骄不会认怂不来追击了吧?” 克比亚刚想到这个情况,就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一只雌虎,绝对不会放过到口的肥肉的。” 克比亚第五次派人将情况快马通知距离他三十里外的阿史那陀钵。 得到的军令是:“把拔营的动静再整大点。” 克比亚心中吐槽:“你们十五万人都撤了,动静还不够大?除非楚天骄眼瞎,才不知道你们已经撤了。 要我怎么整出大动静?要不要我载歌载舞一番,对着阳关弹一曲《阳关三叠》?” 与克比亚一样,阿史那陀钵此时也很焦虑。 他率领着八万精锐,早上就拔营撤到了这一处沙丘起伏之地。 为了预料中的伏击,大军没有设营帐。 此时风大,阿史那陀钵吃了一嘴的风沙后,下马让随从们围成一圈,他躲到了中间。 布英顶着风,匆匆赶来,禀报道:“父汗,楚天骄还没有动静,她不会真的放我们撤退,不予理睬了吧?” 阿史那陀钵心里也打鼓。 若是楚天骄不来,他也只有真的撤退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声望了。 他开始回忆此次南征,与楚天骄的数次交锋。 当初,他率领二十万大军,围困阳关,本以为阳关兵力不足,是必胜之局。 谁知,楚天骄一开始就用重甲骑,夜袭了他的营地,重创了前军的克比亚部。 而后,楚天骄连续使用疲兵之计,夜夜骚扰他的军营,却只是骚扰,并不真的夜袭。 直到多日后,将士们都习惯了这种虚张声势,楚天骄又突然发起进攻,重创了布英率领的前军。 这女子的智谋和耐心,都是惊人的。 “楚天骄不是一般的莽夫,她应该是猜到了咱们可能用诱敌之计。 她不敢冒险出城突袭克比亚,应该是还在观望,想等咱们上路了,再突然追击。 也许她的斥候,正在附近什么地方盯着咱们。 这样,下令全军开拔,继续往前三十里,做戏做全套,务必要让楚天骄相信,咱们是真的走了。” 布英问:“那克比亚部怎么办?” 阿史那陀钵思忖后道:“传令给克比亚,让他开拔,但是走慢一点,路上可以丢下一些重伤员,做诱饵。” 布英有些不忍,质疑道:“父汗,丢下重伤员,会不会动摇军心?” 阿史那陀钵不怒自威,冷声道:“布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都是我西戎的勇士,无惧生死,你又何必妇人之仁呢?” 布英不再多言,下去传令。 楚天骄其实早就出城了。 昨晚得到斥候来报,说西戎人在收拾行装时,楚天骄就与阳关的将领们商议好了对策。 她与楚珉宇、李匡三人,各带两万骑兵,在黎明前,就趁着夜色出了城。 阳关如今虽然有十五万大军,但骑兵,只有这六万人。 全部出动骑兵追击,是为了机动性强,也是为了预防阿史那陀钵耍诈。 这六万人,绕了个圈,绕过了西戎人的营地,已经赶到了克比亚部的前面。 楚天骄派出的斥候,将西戎人的一举一动,传回了军中。 “看来,阿史那陀钵是留下了一队人马做诱饵,根据斥候的观察,营地里大概还有七八万人,其中包括伤兵。” “大妹妹,咱们突袭吗?凭着咱们这六万人,拿下七八万人,问题不大,更何况他们还有伤兵。” “二哥,不急,阿史那陀钵和布扎托现在就在三十里外,我得等他们走远一些,再动手。 若是真的撤退,按照脚程,这两队人马早该走出一百里了,这明显是准备给我杀个回马枪。 我不上当,他们必定就会做得更真一点。” 果然如楚天骄所料,不久,斥候来报,阿史那陀钵和布扎托都开拔了,继续撤退。 而克比亚率领的后军,也终于有了开拔的迹象。 这时,楚天骄才下令:“给阳关发信号,可以清理眼线了。” 信号发出后,埋伏在阳关外的精锐小队,将克比亚派出的西戎斥候,全部清理。 而后,郑北和汪直率领的六万步兵,接到楚天骄信号,开始出城。 第566章 喂到嘴边的肥肉 克比亚接到阿史那陀钵的军令后,不得不下令拔营出发。 他惋惜的看了一眼营地里苦心设置的陷阱和障碍,喃喃道:“白费功夫了,对付楚天骄的重甲骑,也就这些陷阱和障碍好使,到了旷野上,万一重甲骑又来了,可怎么办?” 楚天骄的重甲骑,已经给克比亚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所以一接到率领诱军的任务后,克比亚就下令挖了这些壕沟障碍。 楚天骄却没有来。 如今要拔营,克比亚还得下令让人将壕沟填了,障碍撤了,以免被楚天骄看出端倪,猜出所谓的撤退就是一出诱兵之计。 伤兵被抬上了板车,板车前套上了战马,一车接着一车的伤兵,被运出了营帐。 手下的士兵准备去拆除伤兵营的帐篷,克比亚阻止道:“不用了,一把火烧了吧!” 手下士兵迟疑,那目光似乎在问:“把帐篷都烧了,晚上那些伤兵住哪?” 克比亚叹道:“你以为他们还能跟着咱们安全抵达下一个营地?” 都是同袍,克比亚也于心不忍,可他已经能预测到这些伤兵的结局。 除非楚天骄不突袭,否则,这些伤兵只能被全部抛弃。 放火烧营帐,也符合阿史那陀钵让他将动静搞大点的军令。 不明真相的士兵们,还是会去帮着伤兵开道,克比亚沉着脸,暂时没有阻止。 阿史那陀钵让他走慢一点,此时刚开拔,有这些伤兵拖慢行程,合情合理。 “传令下去,等会儿路上,让伤兵营跟在后面就行,各队不得混入伤兵营。” 克比亚如此下令,是怕楚天骄出现时,自己的五万兵力,会被伤兵阻挡撤退的路线。 此时,阿史那陀钵和布扎托按照计划,已经又往前行进了三十里,与克比亚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了六十里。 楚天骄埋伏在两者之间,距离克比亚不过十里,距离阿史那陀钵,大约五十里地左右。 当然,这只是直线距离,实际上楚天骄并不在两者的直线之间,而是在侧面的几座沙丘后,才未被西戎人发现。 楚天骄得到消息,知道阿史那陀钵又停下来了后,对楚珉宇说:“二哥,你率领两万骑,前行五里,等待前方斥候探报。 当阿史那陀钵和布扎托杀回来时,你率军在五里外横向来回冲,尽量扬起大量的烟尘,让阿史那陀钵派出来的斥候,估计不清你到底有多少兵力,烟尘越大越好!” 楚珉宇看看身后两万骑兵马身后面刚刚绑上的树枝、草尾、扫帚、拖把,笑得合不拢嘴。 “大妹妹,我说你出城的时候为啥让我们带这些破烂货,原来是用在这里的啊! 我懂了,你这是疑兵之计。 今儿天公作美,本来就视线不好,我再带着这些来回奔跑,远远看去,西戎人恐怕会以为咱们这里有十万大军埋伏。” 楚天骄颔首,继续叮嘱道:“二哥,你与阿史那陀钵兵力悬殊太大,你只有两万人,他和布扎托起码还有十五万人,所以你千万记住了,不可恋战。 你的任务只是制造假象,干扰阿史那陀钵的判断,拖延他和布扎托回援的时间。 一旦敌军到了你五里外,你必须按照计划,立即向左逃,赶去下一步地点设伏。” 楚珉宇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的接令。 楚天骄转身对李匡说,“三师兄,现在就看我俩的了。” 李匡身着一身黑色甲胄,器宇轩昂,手持长戟,骑在大黑上,冲着楚天骄颔首。 两人并肩作战多次,已经养成了默契,楚天骄只需稍微说两句,李匡便知道应该如何配合她了。 两人带着四万骑,其中依然有三千重甲骑和三千辅兵,向着克比亚率领的西戎诱军杀去。 克比亚率领的八万人,前军已经启程,后军还刚刚出营地。 他们带着伤员和一部分辎重,行动迟缓。 克比亚一直在回望阳关,刚刚派出去探查的斥候,还没回来。 按道理,他已经拔营,楚天骄该有行动了。 他内心纠结,既希望阿史那陀钵的计策起效,又希望楚天骄真的怂了,不出城追击,自己可以平安撤回沙洲城。 他一步三回头,直到听到身旁的亲卫惊呼:“将军快看!” 克比亚还在看阳关方向,他没有看见烟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亲卫发现了什么。 当他回过头时,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看清楚了左前方阴霾的空气中,有一块地方,明显升腾起了厚重的烟尘,不禁惊呼:“是可汗还是楚天骄?” 是楚天骄,不可能是阿史那陀钵。 克比亚迅速做出了判断,虽然他不明白楚天骄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前面去了的,但他直觉阿史那陀钵不可能这时候倒转回来。 “快,放信号弹,通知可汗,楚天骄杀来了!” 克比亚第一时间想到了给阿史那陀钵传讯。 两军相隔六十里,今天天气不好,信号弹可能会看不见,所以在两军之间,阿史那陀钵安排了哨点接力传递消息。 很不幸,其中有一部分哨点的斥候,已经被楚天骄的人解决了。 幸好克比亚与阿史那陀钵有约定,每一炷香的时间,便会通一次消息,若是消息中断,则说明克比亚出事了。 克比亚此时还不知道哨点被楚天骄清除了。 赤白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 “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克比亚在下令释放信号弹后,立即下令五万士兵,准备迎敌。 骑兵的速度相当的快,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十个呼吸间的时间。 “楚天骄,真的是楚天骄!” 克比亚终于看清楚了那道由四万骑兵组成的巨型箭矢。 那面红黑色的下山猛虎旗,在箭矢的最前端,带着杀意,迅疾驰来。 楚天骄已经不再隐藏身份,她这是在赤裸裸的向克比亚示威:“她来了,她带着她的重甲骑和四万骑兵,杀来了!”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克比亚看到这面红黑色的下山猛虎旗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是,当玉门关大捷后,楚天骄让阳关城头插上了这种红黑色的下山猛虎旗后,西戎的将领们,都知道了红黑色的这面下山猛虎旗,是楚天骄的帅旗。 楚天骄已经用她连番的战绩,为这面旗帜,注入了灵魂。 只要这面旗帜飘起的地方,敌人就休想越雷池一步。 克比亚率领的五万骑兵,原本是有一战之力的,但身为主将的克比亚,先就胆怯了。 此时对于克比亚来说,已经想不到什么战术了,他立即下令:“放弃伤兵营和辎重,向左右撤,争取与可汗汇合。” 谁知,他话音刚落,亲卫冲着他大喊:“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克比亚一回头,才发现刚才还没有发现动静的阳关方向,出现了大量的离国步兵,正分成两队,准备左右包抄自己。 而他的身后,还有伤兵营阻碍着撤退的方向。 “楚天骄,你好狠!”克比亚咆哮。 前有楚天骄亲率的四万骑兵,左右有郑北和汪直率领的六万步兵,克比亚预感到了,自己和麾下的五万骑兵,真的就如送到楚天骄嘴边的肥肉,要被楚天骄吞下去了。 第567章 主帅的意志 楚天骄一马当先,带着四万骑兵,向克比亚部冲杀而来。 两军的距离近在咫尺。 楚天骄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她与小红,都全身覆盖在重甲之下,一往无前,视前方的敌军若草芥。 军队的主帅意志,往往代表着这支军队的战魂。 楚天骄的悍勇,为她身后的四万骑增添了勇气。 四万骑离国士兵,没有一人一马,有些许的迟疑,跟着他们的主帅一起,勇往直前,悍不畏死。 轰隆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在旷野上响彻不断。 楚天骄的锋矢阵就如一道巨型的黑色闪电,杀到了敌军阵前。 克比亚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有勇气与锋矢之顶的三千重甲骑对撞,拼了命的向左边突围。 他身后的西戎骑兵,不明主将意图,跟着向左突进。 这就造成了楚天骄冲杀入敌阵时,是斜插而入的。 如此对敌军的冲击力更大,对己方的伤亡更小。 这种骑兵对骑兵的对战,不仅是战力的比拼,还是两军主帅的胆魄之拼。 显然,克比亚一开始就输了。 被重甲骑冲入阵中的后果,是惨烈的。 楚天骄手持火云枪,大开大合,将所有阻挡她的西戎骑兵,横扫下马。 小红也表现出了它汗血宝马的王者气质,无论前方有多少的敌人,依然快如闪电般冲撞过去。 等楚天骄冲过去之后,坠下马来的西戎士兵,不是被后面的离国骑兵砍死,就是被马匹踩死。 三千骑的重甲骑,就如组合起来的一个大型杀器,硬生生的在敌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敌军阵营,彻底冲散。 李匡不在重甲骑中,他本就带着一万五千骑,形成了锋矢的左翼。 看到克比亚带着两万多人向左突击,避开了楚天骄的锋矢,准备向着左边的离国步兵阵营杀去,李匡率领左翼冲着克比亚冲杀了过来。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李匡率领的左翼拦截下了克比亚率领的大部分敌军。 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李匡骑在大黑上,手中的长戟舞得密不透风。 他本就武功高绝,又在军中历练了一年,如今就如那战神下凡,所过之处,西戎人的血肉乱飞,看得克比亚胆寒,带着人马慌忙逃窜。 一炷香后,楚天骄完成了第一轮冲阵。 辅兵上前,熟练的为马匹卸甲覆甲。 卸甲后的小红因为刚才的冲杀,已经全身高热,滚烫如火。 楚天骄跃上了覆甲后的龙驹,开始了第二轮冲杀。 重甲骑的任务是将敌军成阵型的大部队冲散,将敌军战力化整为零。 被打散的西戎骑兵,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被离国的骑兵队,不断的绞杀。 经过两轮冲杀后,克比亚的五万骑,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也乱成了一锅粥,在战场上失去了方向。 阳关前的这一片旷野,被鲜血浸染,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克比亚眼看着自己身后的人越来越少,绝望的想:“可汗怎么还没来?” 从克比亚发出信号弹,到现在的时间推算,阿史那陀钵应该带着西戎的大部队杀到了。 克比亚双眼血红,崩溃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湮没,他甚至怀疑被抛弃的,不仅仅是那些伤兵,还包括自己。 他无心恋战,带着自己的亲卫和一部分周围的士兵,拼了命的向左突围,企图甩掉李匡率领的左翼的纠缠。 最终,李匡拦下了克比亚率领的大部分向左突击的队伍,还是让克比亚以一万多兵力死伤的代价,突围了出去。 阿史那陀钵根本就没有看到信号弹。 他设置在两军之间的哨点,又被楚天骄清除了。 等到约定的时间没有接到克比亚的消息,阿史那陀钵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他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打探。 并下令全军调转反向,向阳关回转。 十五万大军行进的速度,自然赶不上小队骑兵全力奔袭的速度。 当他派出的那一队刺探军情的骑兵传回消息,说前方有大量烟尘,估计有十万大军在路上埋伏时,阿史那陀钵距离楚珉宇大约还有十五里的路程。 “楚天骄果然出兵了!只是她是如何调集十万大军,迈过克比亚,准备在此伏击我的?” 阿史那陀钵百思不得其解。 但据他的推断,阳关此时应该有十几万大军,看来楚天骄是将人都调集出来了,准备在此跟他进行一场大决战。 阿史那陀钵不敢掉以轻心,这种上了十万人的大规模的对战,不是几个冲杀能解决的。 阿史那陀钵下令全军暂停,列阵以待。 同时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敌方情况。 楚珉宇带着两万骑,在那片区域,搞得声势浩大、烟尘四起,远远望去,真如有千军万马。 同时,楚珉宇还派出了斥候队伍,拦截阿史那陀钵的斥候,让他们无法近距离的观察到己方的真实状况。 阿史那陀钵开始紧锣密鼓的布阵,甚至下令在阵前设置障碍和壕沟,以阻击楚天骄的重甲骑。 如此一来,就为楚天骄争取到了解决克比亚的时间。 刚刚摆脱李匡,好不容易突围出来的克比亚,前方又出现了郑北率领的步兵阵营。 郑北骑在马上,下令放箭。 弓箭兵的箭矢如雨般射向了冲杀过来的西戎骑兵,有人中箭,坠下马来。 克比亚感觉到右耳一凉,一支箭矢贴着他的耳朵擦了过去。 郑北手中的虽然不是残月弯弓,却也是五石弓。他射出的第一支箭矢,被克比亚躲过。 紧接着,郑北瞄准克比亚,射出了第二支箭矢。 克比亚挥动手中大刀,扫中那支箭矢,刀刃与箭镞发生碰撞,溅出火花。 来不及射出第三支箭,郑北下令弓箭兵撤退,刀盾兵与长枪兵上前。 克比亚的前方,出现了离国人的枪盾阵。 这种长枪兵与刀盾兵的组合阵,专克骑兵,克比亚迟疑了,扭头回望。 他的身后,李匡正提着长戟赶来。 克比亚内心中升起一阵绝望。 他一咬牙,大喊道:“冲阵!” 他就如一只困兽,除了冲阵,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克比亚带着五千骑,向着郑北的枪盾阵冲去。 长枪挑翻了第一波杀到的西戎骑兵。 第二波西戎骑兵杀入了枪盾阵中。 郑北作为主将,虽然带的步兵,却骑在马上。 他大喝一声:“让开!” 两旁的步兵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郑北直接冲向了克比亚。 郑北的刀与克比亚的刀,砍在了一起。 郑北的刀,是楚天骄让甘州铁器工坊特制的,坚韧程度,自是西戎军刀无法比拟的。 “咔嚓”一声,克比亚的刀断为了两截。 克比亚虎口剧痛,握着手中的断刀,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郑北的大刀即将砍向他的头颅时,克比亚绝望的大喊:“我投降!” 郑北的刀刃临时改变方向,削去了克比亚的一撮头发,骂道:“孬种!” 不是所有的人面对死亡,都能义无反顾的。 特别是“聪明人”,他们更多的会去权衡利益,克比亚正是这样的“聪明人”,否则他也不能在楚天骄手下逃过两次性命。 克比亚只是被阿史那陀钵收编的部族首领,他部族的青壮,都在这五万诱军中。 他死了,这些人也得死,为阿史那陀钵卖命,葬送自己和整个部族,克比亚没有那样的觉悟。 克比亚投降了,战场上剩下的西戎士兵,逐渐放下了武器。 楚天骄赶过来时,郑北已经将克比亚绑了。 “大表妹,那么多的俘虏,怎么办?” 楚天骄快速的清点了一下战场,西戎士兵死伤了两万多人,还剩两万多的俘虏。 关键是那三万的伤兵,楚天骄怕接收后将疫病传入阳关。 此时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楚天骄下令:“马匹和武器收缴,将领押入阳关,普通士兵,全部放了,让他们自寻生路吧!” 那些西戎士兵没想到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命,在阳关士兵的驱逐下,四下奔逃。 阳关士兵快速收缴了物资,郑北和汪直带着六万步兵撤回了阳关。 楚天骄和李匡带着骑兵营,绕道向左,向着与楚珉宇约定的地方赶去。 第568章 战场上的舞蹈 阿史那陀钵在距离第一战场二十几里外列阵以待。 十五万大军分成了五个阵营,随时准备着迎接楚天骄的冲杀。 来往的斥候跑得马蹄飞起,不停传来军报: “敌军正在奔来途中,看那烟尘和声势,估计敌军兵力不下十万。” “敌军在前方十五里外,正在向我军赶来。” “敌军的斥候队伍拦截了我方斥候,我们无法看清敌军具体兵种数量。但从扬起的烟尘估计,骑兵数量不下十万。” …… 阿史那陀钵听到楚天骄有十万骑兵,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怀疑。 “离国哪来那么多的战马?十万骑兵?往年离国最多有三万骑兵,一下子多了七万,这怎么可能?” 右贤王布扎托想到了自己被劫的两万匹战马,没有吭声。 但阿史那陀钵已经想到了右贤王上一次军报中写到的回鹘奴隶造反,带走两万多匹战马的事。 再加上之前就知道北胡与甘州在交易战马,重新估算了一下,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他暗想:“十万骑,这是离国人第一次用骑兵对咱们大规模发起进攻,他们还有重甲骑,我必须小心谨慎应对。” 此时,阿史那陀钵不敢再冒进,他再次派出了几队斥候打探。 当斥候又一次来报,敌军还在十五里外时,阿史那陀钵更加怀疑了。 “怎么还在十五里外?刚才不是说敌军正在杀来吗?” 斥候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们一旦靠近,就会冒出大量的骑兵阻击他们,让他们实在看不清楚那烟尘扬起之处的虚实。 “也许,敌军除了骑兵,还带了大量步兵,行进速度才会那么慢。” 这个解释符合离国兵力的真实情况,阿史那陀钵之前就觉得阳关的兵种,应该还是以步兵为主。 “楚天骄竟然带着步兵出城追击,这是有多狂妄?” 若是楚天骄带了步兵,那就不可能直接向己方冲杀而来,应该也是在列阵,想引自己杀过去。 阿史那陀钵自忖摸清了楚天骄的底细,开始派兵迎击。 他看向了布扎托道: “阿鲁尔骁勇善战,乃是我西戎第一勇士,就由阿鲁尔率领三万骑,先行迎击,你看如何?” 布扎托刚死了二儿子,可不愿让自己的大儿子单独冒险。 但他又不能公然拒绝阿史那陀钵的军令,只得道: “敌军如今的详细兵力布局,我们还未完全摸清,只派阿鲁尔率领三万人杀过去,太冒险了。 我看不如让阿鲁尔和布英,各率三万人,互为接应,方才妥当。” 布英是阿史那陀钵的儿子,布扎托想的是,要冒险,让你儿子跟我儿子一起去冒险,如此一来,你才不能见死不救。 从失去克比亚的消息开始,布扎托就预料到了克比亚肯定出事了。 但阿史那陀钵至今没有全力冲杀过去援救克比亚的意思,而是一直停在这里,稳扎稳打等待着楚天骄的攻击。 这让布扎托明白了,阿史那陀钵已经将克比亚部抛弃了。 他不得不防万一阿鲁尔陷入危险时,再被阿史那陀钵抛弃。 阿史那陀钵看穿了布扎托的心思,却没有反对。 他当即下令让布英和阿鲁尔各率三万骑,共计六万骑,向十五里外杀去。 “你二人杀到楚天骄阵前后,不可冒进,若是能将她引过来最好,若是不能,只需先虚晃一枪,摸清楚天骄虚实。 我与右贤王会率军尾随你们,停在五里外接应你们。 若是危险,你们就回撤,此时保持实力最重要。” 阿史那陀钵自从预感到克比亚出事后,就更加的小心谨慎,如今他只剩十五万兵力,已经不敢再冒险了。 布英和阿鲁尔得令后率军离开。 楚珉宇已经在这一片区域跑来跑去半个时辰了。 虽然也不用他全速冲刺,但带着两万大军在一片区域里遛弯,最开始还挺新鲜,到后来就颇为无聊了。 但他又不能妄动,必须为楚天骄拖延时间。 幸好有斥候小队不停地回来禀报前方情况。 楚珉宇得知阿史那陀钵停留在十五里外不动了后,就表演得更起劲了一些。 两万人,被他指挥着不停地变阵,仿佛一场大型的操练,除了烟尘有些呛人,大家倒是玩得挺嗨。 阵法演练了一遍后,楚珉宇听说阿史那陀钵依然没有冲过来的打算,乐得带着队伍走起了“之”字形,一会儿又变换成了“8”字形。 若不是知道这是战场,从高空看下来,他们这一队人马,还真像一群勤劳的小蜜蜂,在旷野的尘沙中跳着丰收的舞蹈。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马屁股后面都拖着草尾、树枝、拖把、扫帚之类的东西,扬起的灰尘实在太大。 本就是阴霾天,这一片区域,不仅变得可见度极低,楚珉宇和士兵们,满头满脸都是风沙和灰尘,即使用面巾遮蔽住了口鼻,仍然吃进去了不少的尘土。 终于,斥候来报:“西戎人动了!” 楚珉宇不敢大意,双方相隔只有十五里,根据马速,西戎人很快就能赶到。 他立即下令向左全速撤退。 此时他们身后的那些破烂依然没有丢掉,这些装备的作用,不仅仅是扬起灰尘,还能扫掉马蹄的具体数量。 当阿鲁尔和布英赶到时,看着地上的痕迹,迷惑不解。 从前方的尘土看,确实至少有十万大军。 但地上的痕迹,却很奇怪。 除了马蹄印以外,还有很多疑似“车彻”的痕迹。 难道离国人带了辎重和战车? 离国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阿鲁尔和布英没有探清敌方虚实,就不算完成了阿史那陀钵的任务。 他们一边派人回去向阿史那陀钵禀报,一边向着楚珉宇追去。 而此时,楚天骄也已经结束了战斗,带着骑兵队赶去跟楚珉宇汇合。 郑北带着收缴的物资和战马,还有十几名西戎将领,回到了阳关,紧闭城门。 阿史那陀钵收到布英和阿鲁尔的传讯后,也很疑惑,叫人拿来舆图后查看,大惊: “那边还有一条通往沙洲城的路,楚天骄这是带着大军准备绕过去断我后路!” 第569章 迷路了 沙洲城是西戎大军的补给点,也是西戎边境的第一座大城,不容有失。 阿史那陀钵下令让阿鲁尔和布英继续追击,务必拦截住楚天骄,不能让楚天骄去攻打沙洲城。 他自己则是派出人马,赶回阳关城下,搞清楚克比亚部到底怎么回事。 被楚天骄放掉的克比亚部俘虏,大部分都四下奔逃,没有回西戎军营。 主将都被俘虏了,他们战马军刀都被离国人收缴了,即使回去,也会受到军纪处罚,甚至沦为奴隶。 这些人宁可自己逃回部族。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遇到了阿史那陀钵派出的军队。 阳关城下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 阿史那陀钵派出的军队只溜了一个来回,就赶回去向阿史那陀钵禀报情况。 当阿史那陀钵知道楚天骄刚刚在阳关前围剿了自己的八万大军,生擒了克比亚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楚天骄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刚才出现的十万大军,一定是假的。 那如今阿鲁尔和布英去追击的离国军队,应该是疑兵。 阿史那陀钵心中大恨,他已经乱了方寸,楚天骄给他留下了神出鬼没,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力的古怪印象。 似乎无论他怎么决定,都有可能落入楚天骄的圈套。 阿史那陀钵冷静下来后,不做他想,只愿早一点撤回沙洲城,保存实力,等到来年开春再战。 心底深处,阿史那陀钵也担心楚天骄真的派兵去攻打沙洲城,断自己的后路。 按照原路走,肯定更快,阿史那陀钵带着剩下的九万人,向着沙洲城撤去。 他派人去给阿鲁尔和布英传讯,告诉他们若是遇到那支疑兵,能剿灭,就剿灭,若不能,就到沙洲汇合。 阿鲁尔和布英追着楚珉宇,一路向西。 两军相隔不过二十里。 每当快要失去楚珉宇的踪迹时,阿鲁尔和布英就会发现一些痕迹,重新找到敌军踪迹。 当一路上发现不少的树枝、草尾、拖把、扫帚后,阿鲁尔和布英也知道了前面的离国军队,根本没有十万人。 从逐渐清晰的马蹄印记统计,最多两万人。 “可汗上当了!”两人心中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二殿下,只有两万敌军,咱们有六万人,不如全速追击,将这两万人消灭了,也算对可汗有个交代。” 阿鲁尔建议道。 这一战一来,阿鲁尔实在觉得打得窝火,他对阿史那陀钵的指挥能力,也产生了怀疑。 此时,他更希望用一战来证明自己。 布英同样年轻气盛,当得知前面只有两万敌军时,也动了报仇雪耻之心。 两人一拍即合,下令全速追击。 两军最近的时候,阿鲁尔和布英甚至能看清楚楚珉宇所率军队扬起的烟尘。 “果然最多两万人。”没有了马尾后那些破烂做障眼法,楚珉宇率领的军队的真实战力,很快就暴露了。 还好楚天骄给楚珉宇这支军队配备的都是良马,速度并不比西戎军队慢。 阿鲁尔和布英既追不上楚珉宇,楚珉宇也没办法彻底的甩开西戎人的追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匹会疲惫,楚珉宇终究会被追上。 终于,当楚珉宇看到前方出现起伏的沙丘群时,松了一口气。 “这里应该就是大妹妹说的‘魔鬼丘’了。 不知道大妹妹和李家小子准备好没有。” 楚珉宇心里直打鼓。 一路上,他为了拖延时间,带着阿鲁尔和布英的追兵,绕来绕去,就是希望能给楚天骄多争取到一些准备时间。 后面追击的西戎人,根据楚珉宇的判断,至少有六万人。 楚天骄给楚珉宇安排的下一步任务,是尽可能多的勾引一些西戎追兵,赶到“魔鬼丘”。 楚珉宇不知道“魔鬼丘”的具体地方,只能根据楚天骄在舆图上给他标出的地点,尽量的靠近。 楚天骄和李匡刚经历大战,要赶在楚珉宇和敌军之前赶到“魔鬼丘”布置,时间上相当的紧张。 楚珉宇心情忐忑,双方兵力悬殊,让他用两万人对后面的六万西戎追兵,他还是不敢的。 无论楚天骄布置好没有,他都只能带着西戎军队,进入魔鬼丘了。 楚珉宇一咬牙,下令全军减速。 很快,阿鲁尔和布英便追了过来。 楚珉宇已经调转了马头,挑衅般的列阵等在了前方。 “楚家小二,原来是你!” 虽然楚珉宇已经灰头土脸的看不清容貌,但布英还是认出了敌军中那一身银甲的主将。 楚珉宇放肆的大笑:“哈哈,终于知道是你爷爷我在耍你们了? 知不知道爷爷我刚才等你们冲过来等得有多辛苦? 爷爷我现在就要赶去沙洲城,挑了你们的老巢,有胆就追来!” 说完,楚珉宇调转马头,下令全军冲入了沙丘群中。 布英气得呲牙,准备追上去,阿鲁尔劝道:“二殿下,此处地形复杂,小心有诈!” 布英勒马停了下来,吃了太多次的亏,他也怕中埋伏。 “总不能放楚家小二真的去挑沙洲城吧? 楚家小二一路向西北行进,应该就是沙洲城的方向。父汗本就是让咱们回沙洲城汇合,难道咱们还要调转回去追父汗他们?那可就绕得远了。” 阿鲁尔也不愿绕回去。 他迟疑片刻后道:“咱们已经偏离了主路,此处看着有些诡异,不如先派一万人进去,如是没有伏兵,咱们再过。” 布英觉得可行,派了手下将领贺泽尔率领一万人先行开路,他自己和阿鲁尔则在山丘丛外面等待消息。 过了许久,贺泽尔派人回来禀报,楚珉宇已经跑远,没有发现有人伏击。 布英和阿鲁尔这才率领着剩下的五万人,进入了沙丘群。 最初,一切都很正常,等他们走到一半时,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起的风沙,迷住了布英的眼睛。 布英暗骂:“这鬼天气!” 地上偶尔还能看到几根树枝和几根草尾,布英知道这是楚珉宇丢下的。 这种沙丘群中容易迷路,还可能会遇到流沙,最好的路线,就是走前人走过的路。 布英他们几乎是本能的沿着楚珉宇走过的路在行进。 又走了一段路,当路过一座巨大的沙丘时,队伍的前面十几匹马突然陷入了沙坑之中。 “流沙,大家小心!”布英喊道。 流沙很恐怖,迅速的将那十几匹战马和马上的士兵吞噬。 布英不得不绕过这一片区域,走着走着,他越来越觉得不对,问身旁的阿鲁尔:“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阿鲁尔也觉得蹊跷。 地上已经看不见楚珉宇留下的痕迹了。 他们在这沙丘群中,已经转悠了起码一个时辰了。 “楚家小二是怎么走出去了?” 他们明明是跟着楚珉宇留下的印记走的,为何如今不仅没有追上楚珉宇,却仿佛在这沙丘群中迷路了一般。 第570章 沙洲城上的帅旗 布英和阿鲁尔觉得自己可能是迷路了。 “向北走,不要管其他的了。”布英说道。 西戎人生活在草原上,能够通过日月星辰,判断方向。 此时虽然看不清楚太阳,却能从光影判断阳光的方向。 布英带着军队向北,碰到有沙丘阻碍,不得不绕过去。 就这么绕着绕着,他赫然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刚才流沙出现的地方。 “真的迷路了!”布英感到惶恐。 他下令沿途做标记,带着队伍又走了快两个时辰,结果,又回到了原点。 “这是什么地方?楚天骄难道会妖法?”布英不甘心的哀嚎。 天色黑了下来,入夜后,布英和阿鲁尔,就更不容易找到出去的路了。 此时楚天骄早已经与楚珉宇汇合。 他们已经走出了魔鬼谷。 “大妹妹,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楚天骄是前世驻守阳关时,曾经救过一队回鹘商队,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有“魔鬼谷”这个地方。 自从她跟着玄清道长学了易经之后,她就想起了魔鬼谷。 她觉得魔鬼谷之所以让人容易迷路,应该是那些沙丘,暗合了九宫八卦数理中的某种阵法。 在设计阿史那陀钵时,她便想冒险一试,让楚珉宇将西戎人带到魔鬼谷来。 即使不是阵法,楚天骄也想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形,伏击西戎军队。 楚天骄先一步赶到,经过推演,她发现这里竟然真的暗合九宫八卦阵,当即带人进去做了一些简单的设置,找出了生门和死门。 楚珉宇一进魔鬼丘,就遇到了等在那里接应他的李匡。 两军汇合后,楚天骄利用那些草尾、树枝,将西戎人引至死门,再带着自己军队,从生门而出。 楚天骄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前世知道的,只说偶尔听牧民们提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当她谈到奇门遁甲术时,楚珉宇张大了嘴,惊叹道:“大妹妹,你师傅还收徒弟吗?我也想拜师。” 云中观的学问博大精深,楚天骄这一年确实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听楚珉宇如此说,颔首道: “等下次见到师傅,我帮你问问。” 李匡在一旁悠悠道:“楚二哥,你要拜我师傅为师,那你可就成小师弟了。” 楚珉宇一听自己拜师后还得叫眼前这两人师兄师姐,顿时打了退堂鼓。 “算了,玄清道长还不知道肯不肯收我呢,到时再说吧!” 李匡暗笑,他倒是乐意楚珉宇也加入云中观,如此一来,他跟楚家人的关系,就更亲密了。 “小师妹,此处离沙洲城应该不足两百里了,咱们是回阳关还是去沙洲城?” 楚天骄利用魔鬼谷困住西戎人六万大军,就是为了削弱阿史那陀钵的兵力。 阳关下一战,楚天骄也损失了五千兵力,如今加上楚珉宇带来的两万人,她还有五万五千骑。 “我与屠鲁约好,让他带着北胡的五万大军,与我在沙洲城附近汇合。 如今阿史那陀钵应该还剩下不到十万人。 加上北胡人,咱们兵力相当。 若是能将沙洲城毁了,西北战线的战事,就可彻底告一段落,咱们也能放心南下了。” 楚珉宇闻言,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走,你俩刚打了一仗,下一战,该轮到我上场了!” 一行人向着沙洲城赶去。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的清晨,阿史那陀钵率领九万大军,星夜兼程赶到了沙洲城。 阿史那陀钵派人去叫开城门。 城头上巡视的士兵穿着奇怪,探头往下望后,不仅没有开城门,还敲响了警钟。 “快开城门,是可汗回来了!” 前来叫们的士兵扯着嗓子在城楼下咆哮。 一枝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将叫门的士兵射杀。 稍后,沙洲城上飘扬起了一面下山猛虎旗。 楚天骄的帅旗! 西戎军队和阿史那陀钵都看清楚了那面楚家军的军旗。 阿史那陀钵像见了鬼一样,彻底的懵了。 “楚天骄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快?” 沙洲城中他虽然只留下了两万兵力,其中一万是回鹘奴隶,但按照时间,楚天骄怎么都不应该比他先赶到沙洲城啊,甚至还攻下了沙洲城。 若是阿史那陀钵爬上城头,就会发现,沙洲城上飘荡的下山猛虎旗,跟楚天骄的帅旗,还是有区别的。 沙洲城头上的这面下山猛虎旗,非常的粗糙,像是有人用一块黑布,染了朱砂刚画上去的。 远看看不出区别,但近看,区别还是很大的。 沙洲城墙,并不十分坚固,但阿史那陀钵若要攻城,至少也得花一两天的时间。 城头上出现了大量的回鹘士兵,他们举着箭,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架势。 “回鹘人勾结楚天骄,占领了沙洲城?” 阿史那陀钵感觉到了气血上涌,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是阿史那陀钵第二次吐血了,他面如金纸,摇摇欲坠,身旁的亲卫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可汗,保重!大敌当前,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阿史那陀钵强忍着晕眩感,下令在沙洲城外五里扎营,他必须搞清楚,沙洲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起阿史那陀钵,布扎托要清醒许多。 布扎托观察了沙洲城的情况后道:“可汗,从城头上的士兵穿着来看,不像是离国军队,倒像是那些回鹘奴隶。 会不会是留在城里的回鹘奴隶造反,借楚天骄的帅旗,吓唬我们?” 阿史那陀钵此时也找回了些理智,他拿出舆图推算,自己从阳关城下出发,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楚天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赶在自己之前到沙洲城,除非她会飞。 阿史那陀钵肯定了布扎托的设想,他咬着后槽牙骂道:“扎哈尔这个蠢猪,朕要杀了他!” 自左贤王兵败玉门关后,阿史那陀钵就让左贤王扎哈尔驻守沙洲城,务必守住沙洲城。 他是真的没想到,扎哈尔竟然连沙洲城也能给弄丢了。 布扎托进言道:“如果真的是那些回鹘奴隶倒是好办,咱们先修整几个时辰,傍晚时分,我率军攻城,必定能将沙洲城夺回来。” 城楼上,陆钰白衣飘飘,站在城头,眺望着城下,有些担忧的嘀咕: “也不知道大王收到我的传讯没? 这沙洲城,我是守呢? 还是弃呢?总要等到大王的消息后再做决定。” 第571章 沙洲城 陆钰从右贤王布扎托的军营逃脱后,就带着那些回鹘奴隶,和两万匹战马,先是向东逃,遇到了北胡的大当户屠鲁。 杀了右贤王的二儿子乌力罕后,屠鲁将他放走,陆钰就带着这些回鹘奴隶和两万匹战马,准备绕道回阳关。 一路上,陆钰遇到了不少的马贼和草原上的流民。 这些人最初是想劫掠陆钰,最终却反被他收服,跟着他一路绕到了沙洲城附近。 这些年来,西戎在草原上崛起后,不停的征服和杀戮各族牧民,将其他种族的牧民变成自己的奴隶。 其中以回鹘人和羌族人受奴役最严重。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只要有一线生机,这些少数民族牧民,都不愿意成为西戎人的奴隶。 遇到陆钰后,陆钰向他们宣讲楚天骄在甘州实行的多民族融合政策,又有楚家人百年镇守西北,不滥杀无辜的良好名声做保,这些少数民族牧民大多愿意跟着陆钰回甘州,受楚天骄庇佑。 到沙洲城的时候,陆钰已经有两万多人,三万匹战马,和几万只羊了。 沙洲城原来就是沙洲回鹘的王城,当这样一群人来到沙洲城外后,陆钰自然就滋生了去沙洲城看看的想法。 他和幻影潜入了沙洲城,从城中得知了楚天骄玉门关大捷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捣毁沙洲城的物资,断了西戎的补给。 又听城中的西戎将领说阿史那陀钵在集合兵力围困阳关。 陆钰担心阳关之围,立即想到了若是自己占领了沙洲城,阿史那陀钵一定会派兵回来攻打,如此一来就可以给楚天骄分担压力。 沙洲城中除了一万西戎守军外,其他都是回鹘人。 陆钰将雅各大叔和几名曾经做过回鹘大巫和族长的人偷偷的送进了沙洲城。 大家都是同族,雅各大叔等人很快说动了城中的回鹘奴隶首领们。 前日夜里,陆钰和幻影先控制了城门官,开了城门,将他收拢的那些各族牧民放进了城。 他们与城中的回鹘人联手,杀了城中的西戎士兵,俘虏了左贤王扎哈尔,占领了沙洲城。 陆钰派人回阳关给楚天骄送信,但是传信的人走的路线,刚好跟楚天骄和楚珉宇他们走的路线错过了。 所以陆钰还不知道,他家大王,正在赶来沙洲城的路上。 面对沙洲城下的西戎军队,陆钰心里也有些打鼓。 沙洲城并不算十分坚固,仅靠自己收拢的两万多牧民和城中刚刚归顺的一万回鹘奴隶,想要守住沙洲城,实在有些难度。 他没有学习过行军布阵,也不懂如何打守城战,他将人手分配为几波,年轻力壮的,守在城墙上,年老体弱的,负责往城墙上补给物资。 又叫来了各族牧民中德高望重者,给大家做战前动员。 陆钰一袭白衣飘飘,站在城墙的楼梯上,俯视着下方的各族百姓。 他本就生得极美,以前还有些雌雄难辨的阴柔之气,如今经历了长期的奔波和草原的风沙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眉目之间的英气,加上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让人见之忘俗,自然而然的心生仰慕。 草原人民信奉天神,在他们的眼中,陆钰的形象,就是那天上的谪仙人。 不知是谁带头的,自从陆钰换掉了那一身羊皮袄子后,便有不少的牧民偷偷的唤他“神使”,许多人认为,陆钰就是天神派来拯救大家的使者。 陆钰挥了挥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仔细的听他说话。 “阿史那陀钵带着九万西戎敌军,就在城下。我估计西戎人不久就会开始攻城。” 有些牧民脸上露出了胆怯之色,甚至有些刚刚归顺过来的沙洲城中原来的回鹘贵族,眼神闪烁,似乎起了些不好的心思。 唯有一开始就跟着陆钰从右贤王军营逃出来的两千人,面露坚毅,声称一切都听陆钰指挥。 陆钰深知这些人常年被西戎人奴役,已经生出了畏惧之心,此时必须让他们振奋起来。 他长身玉立的居高临下,表情冷肃,凤眼环视了一圈面前的这些各族人。 “大家不要想着投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陆钰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但每一个字,却清晰的传进了那些回鹘人、羌人、东胡人、高昌人的耳朵里。 雅各大叔站了出来,用回鹘话说道: “族人们,神使说的是事实。无论过去,还是将来,西戎人都从未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咱们又叛逃过,一旦被西戎人攻破沙洲城,大家只有死路一条。 除了坚守城池,咱们别无选择。” 雅各大叔在回鹘人中威信很高。 那些回鹘人也知道陆钰和雅各大叔说的是事实。 刚刚升起的那点想投降的心思,消失无踪。 陆钰这才继续说道: “大家也许对西戎人心中存着畏惧,但大家要知道,西戎人,不是不可战胜的。 不日前,我家大王,离国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刚刚在玉门关灭掉了左贤王的十万大军。 如今,阿史那陀钵也被我家大王赶回了沙洲城。 楚天骄,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降战神。 阿史那陀钵,见了她,也只能落荒而逃。 我已经给我家大王去信,她不日将赶到沙洲城来救援。 大家只要齐心协力,守到我家大王来援之时,就可以将西戎人赶走。” 从收编这些各族牧民开始,陆钰就不停地在宣扬楚天骄神勇无敌,如今楚天骄已经在这些各族人民心中,逐渐神话。 听到陆钰说楚天骄会赶来救援,这些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喜色。 经过一番动员,沙洲城内,斗志昂扬,由各族百姓组成的军队,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幻影见自家世子将人忽悠住了,将陆钰扯到一边问:“万一楚大小姐没有收到咱们的传讯,无法及时赶来,怎么办?要不要我此时出城,想办法跑一趟阳关?” 陆钰指着城外的西戎军营道:“你此时很难出去了。西戎人已经将咱们围得密不透风。 按照时间算,咱们占了沙洲城的消息,应该刚传到阳关,大王就算赶来,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城下有阿史那陀钵的王旗,西戎这支军队应该是阿史那陀钵亲率,看样子有九万多人。 阿史那陀钵既然回到了沙洲,就说明阳关之围已解。 按照我家大王的性格,收到我的传讯后,她一定会赶来与我合围攻击阿史那陀钵的。 怕就怕她没有收到传讯。 一旦沙洲城被阿史那陀钵攻破,咱俩倒是能逃,只是雅各大叔他们,估计很难活命了。 所以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守到大王赶到。” 幻影站在陆钰的身旁,看着他家世子眉头紧锁的样子,叹了口气。 爱咋滴就咋滴吧,世子叫他守城,他帮着守就是了。 幻影私心里还是担心楚天骄不来的,但他家世子,是绝对相信楚大小姐的,就算他劝,也没用。 到了傍晚时分,布扎托率领四万西戎士兵,开始攻城。 沙洲城的城墙是黄土夯制,不是很高,西戎人不断地攀上城墙,陆钰和幻影率领着那些回鹘奴隶,奋力杀敌。 很快,陆钰那一身白袍,就被敌人的鲜血浸染。 这一轮攻城,一直持续到深夜,沙洲城损失了五千多人,终于等来了西戎人鸣金收兵。 第572章 一支箭矢向陆钰射来 楚天骄赶到距离沙洲城外五十里时,一只白隼翱翔在天空上,围绕着他们的队伍盘旋。 楚珉宇刚要搭弓射箭,楚天骄慌忙阻止:“二哥,别,那是屠鲁的白隼,应该是来送信的。” 楚天骄曾经在阴山下见过屠鲁的这只白隼。 楚天骄伸出了胳膊,果然,白隼落在了楚天骄的胳膊上。 白隼的脚上绑着一只竹筒,楚天骄取下竹筒,里面是屠鲁给她的传讯。 屠鲁已经率领五万北胡骑兵赶到,驻扎在沙洲城东三十里。 屠鲁还告知了楚天骄沙洲城外的情况。 “阿史那陀钵为何驻扎在沙洲城外?” 楚天骄看到讯息,有些不明白,难道是阿史那陀钵怕入城后,被自己围城? 楚天骄撕了块布条,给屠鲁回信,同时派出了斥候前去沙洲城下打探。 当楚天骄的斥候赶到沙洲城下时,天已经黑了。 西戎人的攻城刚刚结束,斥候无法靠近沙洲城,只能看清楚西戎人确实在沙洲城外五里处扎营。 楚天骄做梦都想不到是陆钰占了沙洲城。 奔波了一天一夜,此时大军正在休整。 楚天骄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啃着,脑子飞速运转,百思不得其解。 李匡和楚珉宇围坐在楚天骄的身旁,李匡将水壶递给了楚天骄,喃喃道:“这不会是阿史那陀钵的“请君入瓮”之计吧?” 楚天骄和楚珉宇都看向了李匡,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匡刚也是突然想到的,他挠头说道:“或许西戎人猜不到咱们来得如此之快,他们准备将沙洲城清空,埋上火药或者易燃物,暂时退走,引诱我们进城?” 听上去,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楚珉宇怒道:“太恶毒了。 不过阿史那陀钵当咱们是傻子吗? 若真是一座空城,咱们肯定不会贸然进去呀?” 楚天骄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沉吟片刻后道:“若真是阿史那陀钵的计策,他又何必扎营? 直接现在撤到城外某个隐蔽处躲起来,不是更不容易被咱们发现?” 李匡和楚珉宇觉得楚天骄说得也有道理。 楚珉宇猜测道: “会不会是阿史那陀钵从西戎国内又征调了十万大军,藏在沙洲城里,准备以城外军营为诱饵,诱咱们攻击? 双方战斗正酣时,他从城内突然招出十万大军,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天骄觉得楚珉宇的想法,倒是有可能,若是阿史那陀钵不甘心认输,的确有可能从西戎国内继续征调军队过来。 只不过,从时间上推算,这西戎人的援军,来得会不会太快了些? 三人抓耳挠腮的怎么都没想明白。 可惜了刚才斥候隔得远,又是晚上,没看清城头上挂着的那面下山猛虎旗,否则,这三人也不用费力气猜了。 楚珉宇猜得不耐烦了,道:“是不是计策,待会儿我亲自去沙洲城探一探就清楚了。” 楚天骄颔首,认可了楚珉宇的说法,“二哥,还是我去吧。” 这一天一夜,经历了大战,又长途奔袭,将士们人困马乏,楚天骄当即下令先扎营休息。 她自己则准备先去沙洲城探一探究竟。 看到楚天骄带着亲卫,牵着小红,准备离开,李匡追上了她:“小师妹,沙洲城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吧。” 楚天骄交代了楚珉宇留守营地,注意警戒后,跟李匡二人带着五十个亲卫,偷偷的向沙洲城赶去。 沙洲城外,西戎人的军营若一面巨大的扇形,将沙洲城前方完全遮蔽。 被楚天骄多次夜袭后,西戎人已经变得十分警惕,即使入夜了,外围的营地依然灯火通明,有不少的士兵在巡逻。 楚天骄等人在西戎军营前方暗处下马,将马匹交给了亲卫后,楚天骄和李匡二人决定穿过西戎人的警戒,步行到沙洲城下看一看。 幸好二人武功都很高,一路上有惊无险。 连日的阴霾天,使得夜里没有月亮,亦无星光,二人穿过西戎军营后,前方就变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走了一段路后,楚天骄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看清楚满地狼藉。 “小师妹,这里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模样。” “对,你看这地上的尸体,是西戎士兵的。” “除了咱们和屠鲁,还有谁会这时候跟西戎人打起来?” “三师兄,你看这人的装扮,像是回鹘人。” “是了,沙洲城原来是沙洲回鹘的王城,会不会是城里回鹘人造反了?” 楚天骄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她抬头看向沙洲城头,可惜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楚天骄意识到这是个天赐良机,说道: “若真的是回鹘人造反,占了沙洲城,咱们倒是可以跟回鹘人谈合作,明日里应外合攻击西戎人。” 李匡点头,从背上拿出飞虎爪,准备攀城。 “小师妹,我先上去看看,你在下面接应我。” 楚天骄也从背上取出飞虎爪道:“上面情况不明,一起上去吧,有个照应。” 陆钰正靠在城垛下假寐,刚经历了一场守城战,城里的士兵也都疲惫了。 他内力深厚,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依然听见了两声金属撞击城墙的声音。 陆钰立即惊醒,他意识到了可能是敌袭,立即一扯身旁的幻影,冲向了声音的来源地。 看见两支飞虎爪咬死在城墙上,陆钰冷笑:“西戎人中竟然还有高手?这是准备偷偷潜入城,开城门夜袭吗?” 陆钰抽出了旁边一名士兵身上的腰刀,走了过去,探头往城下望,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往上爬。 陆钰“咔嚓”一声,将一根绳索斩断。 刚爬到半空的李匡,头上的绳索突然断裂,他失去了借力,往下急坠。 幸好他轻功了得,在半空中以手脚击墙,减缓下坠速度,才未摔伤。 楚天骄觉得已经暴露了,只能顺着绳索往下滑,滑到一半时,绳索也被陆钰砍断了。 两人重新站回了地面上,楚天骄抬头望向城楼上,看见了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探头,气不打一处出,准备给城头上的人一个下马威。 楚天骄从背上取下残月弯弓,搭弓瞄准城上那个黑影。 陆钰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气,他心中一紧,一支箭矢已经向着他疾速射来…… 第573章 大王,大王,是我! 楚天骄射出的箭矢,擦着陆钰的头顶飞过,射入了陆钰身后的旗杆。 这还幸好是楚天骄故意射偏的,若不是猜到城里可能不是西戎人,楚天骄故意射偏,陆钰能不能躲过,还就真的不好说了。 陆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身后的旗杆在箭矢巨大的冲击力下,“咔嚓”折断。 陆钰闪身躲开。 旗杆倾斜出城墙,正巧一阵风起,将旗杆上的下山猛虎旗吹落。 西北秋冬季节的风很大,那面旗帜在风中翻卷,形成了一片黑影,飞出了很远很远。 城楼下的楚天骄和李匡已经在向后退,楚天骄感觉到了城楼上有黑影翻卷向高空,念叨道:“什么东西?” 李匡怕城楼上的士兵放箭,拉着楚天骄退后了上百米,“小师妹,今夜看来进不了城了。” 两人隐身在了夜幕中,城楼上的陆钰也看不清下面的人藏身在何处。 “见鬼了,这西戎贼人的箭法还挺精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肯定不安好心!” 幻影刚才也是被那支箭矢吓着了,将陆钰拉离了城垛,告诫道:“世子,你还是离远些,此人箭法精妙,且从箭矢破空声可以听出,拉的起码是五石弓,小心暗箭伤人。” 陆钰认为自己被城楼下的“西戎贼人”挑衅了,气鼓鼓的想下城楼找对方算账。 幻影拉住了他,“世子,大局为重,下面那么黑,当心遭人暗算。” 陆钰有些心疼那面下山猛虎旗,那是他亲手绘制的。 “我家大王的军旗,我总要去捡回来吧?” 幻影指了指黑洞洞的城下,继续劝道:“现在下面什么都看不见,出了城也不一定能找到。不如等黎明时,天光微亮,我出城去帮你捡。” 陆钰这才罢休,不过还是没有离开城楼,站在那里继续警戒。 楚天骄是准备明日进攻阿史那陀钵的,有些不甘心,她想了想后,决定写一封信射入城中。 “三师兄,咱们退远点,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我写封信射入城中。 看这里的战况,城中人一定是在和西戎人作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日我攻阿史那陀钵时,城里的人若是愿意出城协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若是不肯,那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帮着西戎人就行。” 李匡觉得楚天骄的想法可行。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李匡拿着火折子,帮楚天骄挡住了光线。 楚天骄蹲下身,用炭笔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说明了自己是离国武胜大将军楚天骄,约城里人明日一起攻打阿史那陀钵。 若是城里人同意合作,明日就在城头点燃三堆浓烟作为暗号。 写完信后,楚天骄将信裹在了箭矢上,走近了一些,但还是相隔约三百多米,用残月弯弓将信和箭射向了沙洲城楼。 陆钰压根没有放松警惕,当他又听到了破空声时,骂道:“又来?” 这一次箭矢射击的力道没有那么大,恰好射到了幻影附近。 幻影手中长剑一挥,将箭矢打落到一旁,并未注意箭矢上绑着信。 “这支箭力道不足,看来此人也不能连续开五石弓。”幻影说道。 陆钰听了后“切”了一声,啐道:“你以为谁都像我家大王一样厉害?也就我家大王能连续开好几次五石弓。” 城楼下的楚天骄感觉箭矢飞入了城中,也就不愿在此逗留,与李匡二人向回走,要赶回营地准备明日的战斗。 陆钰和幻影等了半天,发现城楼下的人没有再射箭,也没有发出其他的动静,幻影这才想起了刚才那支箭,走了过去从地上捡了起来。 “世子,箭上有封信!” 陆钰接过了幻影递过来的信,去到一个点着火把的地方,展开信一看,呆若木鸡:“大王……” 愣了一瞬后,陆钰风一般的扑到了城垛上,对着城下大喊:“大王,大王,是我!” 楚天骄和李匡已经走出去很远,风儿将陆钰的呼唤吹散。 楚天骄似乎心有所感的回望了一眼沙洲城,问身旁的李匡:“三师兄,你听见什么人在喊话没有?” 李匡竖起耳朵倾听,只听到了呼啸的风声。 “没有,应该是风声,这西北的风声,有时还真的挺像鬼哭狼嚎的。” 陆钰冲下了城楼,让人将城门开了一条缝隙,他和幻影冲了出去。 可惜,哪里还有楚天骄的身影。 陆钰跺脚,冲着幻影发火:“你刚刚为什么不及时看信?” 幻影也知道了信是楚天骄射进来的,心中内疚,讷讷的不知如何才能让陆钰好受点。 陆钰和幻影,受楚炎之命,从玉门关出发,去巴彦浩特城打探西戎军情,到今日已经在外漂泊好几个月了。 主仆二人经历了太多危险,吃了不少的苦,好不容易陆钰心心念念的楚大小姐到了沙洲城下,竟然错过了,幻影深知此时陆钰心里有多失落。 “世子,对不起!” 陆钰确实挺难受的,但一想到楚天骄信上写的约他明日一起共击西戎,他又觉得身上责任重大。 “哎,算了,幻影,回城吧,明日打了胜仗,自然就会见到了。” 楚天骄和李匡走了一段路,即将要靠近西戎军营时,风中裹挟着一块黑影向他二人袭来。 楚天骄挥剑挡去,“滋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天鸦剑划开。 “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楚天骄挑着剑上剩下的半幅布匹问道。 李匡忙道:“小师妹快扔了吧,或许只是风吹起的死人的衣服。” 楚天骄在黑暗中看到是四四方方的一块布,骂了声晦气。 “不是衣服,应该是他们谁家的军旗。” 楚天骄刚想扔掉,转念一想,万一是沙洲城里那一方的军旗呢?说不一定还能搞清楚沙洲城内友军的身份。 “三师兄,你点一下火折子,我看一眼。” 李匡点燃了火折子,凑近了那块布细看。 微弱的火光下,半幅黑色的布上,显露出用朱砂画的一个肥硕的屁股和两条腿。 “咦,这……这怎么像是虎身的后半部?”李匡问道。 楚天骄心里一惊,她慌忙收了剑细看,“是虎身。” 两人举着火折子在地上找到了被楚天骄割掉的另外半幅军旗。 “下山猛虎旗?” 楚天骄的杏眼瞪得溜圆,嘴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了。 沙洲城下,陆钰和幻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面军旗。 陆钰耷拉着脑袋,向着城门走去。 喊开城门后,刚准备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阿钰,是你吗?” 第574章 世子出息了! “阿钰,是你吗?” 夜凉如水,这一声呼唤,被风声裹挟,暖入陆钰的耳中。 整个世界都似乎安静了下来,唯余那清朗的嗓音中夹杂的关切、忐忑、疑惑,化为丝丝点点纶音,汇入灵台。 陆钰原本耷拉的身体,像是被暖流包裹,瞬间缥缈了起来。 那张如玉山雕琢的俊逸脸庞上,笑意从唇角开始扩散,爬上眼睑,柔和得像那冬日里午后的阳光。 城门开了一条缝隙,光从缝隙中漫出,陆钰站在光影里,晃了晃,手不自觉的捏紧,忍住了没有转身。 “楚大小姐!”幻影兴奋的喊道。 陆钰有些幽怨的侧头瞟了一眼幻影,似乎在恼他抢戏。 可惜幻影沉浸在兴奋中,已经冲向了楚天骄,并未看见他家世子的眼神。 发现下山猛虎旗后,楚天骄非常震惊,作为西北战线的统帅,她实在想不到哪来的一支楚家军,深入敌后,攻占了沙洲城。 她与李匡赶回了沙洲城下。 正巧看见沙洲城城门开了一条缝隙,光影中有一道修长的白影,那清逸的风姿,除了她家“美人儿”,还能是谁呢? 楚天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前,目光落在了陆钰的背影上,耳畔传来幻影惊喜的呼唤。 楚天骄顿住了脚步,咧开嘴冲着幻影笑。 幻影拽了一把陆钰的胳膊,继续兴奋道:“世子,是楚大小姐!” 陆钰被幻影拽得转了一下身,目光却瞟到了跟楚天骄并肩而立的李匡,心里莫名的一酸。 他别扭的转过去,继续背对着楚天骄,整理着心绪。 李匡笑呵呵的上前,拍了一把陆钰的肩膀,赞道:“阿钰,你小子厉害啊,竟然抢先我们一步,占了沙洲城!” 陆钰别扭的将肩膀从李匡的手下挪开,低哼了一声,傲娇的昂起了头,不咸不淡道:“大黑炭,你为什么也在?” 楚天骄根本不知道陆钰在闹什么小别扭,上前与二人并肩而立,爽朗的笑道: “美人儿,真的是你啊!” 陆钰故作矜持的侧头,目光落在了楚天骄的笑脸上,终于禀不住了,唇角勾起,笑意扩散开来,轻声的唤道:“大王,是我!” 几人回到了沙洲城中,一路上,陆钰话不多,都是楚天骄问什么,他答什么。 反而是幻影嫌弃他家世子语焉不详,眉飞色舞的帮着补充他们一路从巴彦浩特杀到沙洲城来的经历。 上了城墙,借着火把的光亮,楚天骄看见了那根断掉的旗杆。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射出的那支箭,心虚的问道:“阿钰,刚才城楼下有人射箭,没伤到谁吧?” 陆钰低着头,将楚天骄完全的罩在了自己的身影里,促狭的捂住了胸口,目光哀怨。 楚天骄顿时慌了,伸手去扒拉陆钰放在胸口的手,没有看见血迹,才松了一口气。 陆钰反手握住了楚天骄的手,低声嘟囔,“没受伤,就是吓得我至今心悸不已,头好晕,大王,让我靠一靠。” 陆钰长期的病弱形象,让楚天骄不疑有它。 她自觉理亏,被陆钰抓住了手,也没反应过来陆钰是装的,还顺势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了陆钰,关心道:“阿钰,吓着你了?又头晕了?这段时间你毒发过没有?” 楚天骄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切,陆钰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一旁的李匡看见他俩人靠得那么近,觉得有些碍眼,硬往陆钰身边挤了挤。 此处正是城墙的甬道收紧处,并不十分宽阔,容纳他三人并行,显得有些逼仄。 幻影从后方瞟见他家世子抓住了楚天骄的手,在心中大赞世子出息了。 看见李匡插上去,幻影眼皮抽了抽,觉得此时他应该给世子一点助力。 幻影也挤了上去,隔在了陆钰和李匡之间,并对李匡说:“李公子,我带你去前面看看吧!” 李匡不想离开。 陆钰侧过身,将李匡挡在了身后。 他装得摇摇欲坠似的,得寸进尺的将头往楚天骄肩膀上靠,“大王,这几个月我在关外餐风露宿,病情时好时坏,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此时头重脚轻……” 楚天骄听得心疼,抬手替陆钰把脉。 李匡早就识破了陆钰的伎俩,恨得牙痒痒,但他生性耿介,陆钰也算他好友,大家久别重逢,他也不好当面戳穿陆钰。 李匡只得随着幻影往前,眼不见心不烦。 此处只剩下陆钰和楚天骄二人,陆钰比楚天骄高很多,想将头搁在楚天骄肩膀上,有些困难。 他趁着楚天骄给他把脉的时机,将下颌轻轻搁在了楚天骄头顶,一缕馨香钻入鼻尖,陆钰心满意足的又低唤了一声:“大王!” 楚天骄拧着眉给陆钰把脉,发现他的脉息比以前又洪大了不少,不仅不像是病情加重的样子,反而是内力又深厚了很多。 楚天骄满心疑惑:“阿钰,你之前练那东夷的《噬毒经》,是不是快大成了?” 陆钰自小中毒,谢容安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给他解毒,并将东夷的至强内功心法《噬毒经》传给了他。 谢容安曾经说过,只要陆钰能将《噬毒经》练到大圆满,他便可真正的百毒不侵,身上的那些毒,也就自然解了。 这一年来,陆钰虽然颠沛流离,却从未放松过修炼,如今离内功大成,已经不远了。 听到楚天骄问他,陆钰担心装病露馅,模棱两可道:“还差得远。” 楚天骄觉得奇怪,呢喃道:“这脉息感觉比以前好了不少啊!” 陆钰正陶醉在暖玉温香中,厚颜继续忽悠:“大概是因为见到大王你,我太高兴了吧!” 楚天骄想不明白,抬手挠头,才发现自己跟陆钰站的姿势极其暧昧。 楚天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是满脑子家国大业,很少往儿女情长方面想,此时也突然明白了过来,一阵心慌,推开陆钰,涨红了脸,后退两步,啐道:“美人儿,你骗我!” 陆钰见被揭穿,嘿嘿傻笑。 谁叫他家大王不开窍,他也只能装病揩个油呢? 楚天骄羞恼之下,握紧了拳头,陆钰连忙告饶:“大王,别打!” 楚天骄原本就没想打他,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尴尬而已,闻言却觉得揍他一顿,心里方能更加舒畅。 楚天骄冲了上去,挥出一拳,陆钰其实武功比楚天骄高,他身形一侧,化解了楚天骄的攻势,顺势抬手握住了楚天骄的手,眼神甜腻的俯身盯着楚天骄,戏谑道: “大王,明日还要大战,你这是准备先跟我比一场吗?” 楚天骄手又被握住,更加羞恼,知道真要打,自己还未必是曾经这个“小跟班”的对手,抽回了手,跺脚啐道:“能耐了!哼,我不跟你玩闹,先谈正事。” 第575章 西戎大败 翌日清早,久违了的阳光终于出现在沙洲城上空。 阴霾散去后,沙洲城下昨日大战后的战场,暴露无疑。 有一群秃鹫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了尸体上,啃噬着地上的残骸。 沙洲城前方,西戎人的军队开始有了动静,布扎托领着五万人出营,向着沙洲城移动。 阿史那陀钵也在整饬军队,准备带着剩下的不足四万人,跟在布扎托之后,为他压阵。 阿鲁尔和布英率领的六万人,到此时还未赶到沙洲城,阿史那陀钵心中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下令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沙洲城。 沙洲城中的回鹘人和各族牧民,毕竟不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战斗力比起西戎士兵来,还是差了很多。 昨日攻城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就造成了沙洲城五千伤亡。 布扎托有信心,今日拿下沙洲城。 沙洲城的攻城战刚刚开始,西戎人的军营后方,就扬起了烟尘。 阿史那陀钵慌忙派人查看。 “可汗,是离国人,是楚天骄的帅旗!” 斥候赶回来禀报。 阿史那陀钵大惊:“楚天骄竟然真的追来了?” 若是在沙洲城下大战,他将面临腹背受敌,阿史那陀钵立即让人吹响了军号,召唤布扎托撤回来。 楚天骄率领的离国军队,昨晚已经休整了一夜,此时五万五千骑,精神抖擞的向着西戎人的军队杀去。 楚珉宇率领两万骑为前锋,踏过西戎人的军营,向着阿史那陀钵率领的三万多人冲杀而去。 楚天骄紧随其后,率领重甲骑和一万轻骑,也杀向了阿史那陀钵的阵营。 阿史那陀钵被他的亲卫们保护着慌忙向着布扎托所在的方向靠拢。 正在攻城的布扎托,听到了号角声,爬上了楼车,看清楚了后方的情况,也吓了一大跳。 攻城战才刚刚打响,布扎托就不得不鸣金收兵。 准备爬上城墙的士兵们,又上了马,转头应战。 阿史那陀钵和那三万多西戎士兵,被楚珉宇和楚天骄逼迫得不断地往沙洲城下靠拢。 布扎托深知如此下去,自己和手下五万人,很可能被夹击死,他已经不想管阿史那陀钵了,布扎托下令突围。 布扎托刚刚开始撤退,沙洲城门打开,陆钰率领着一万名回鹘青壮,骑着战马,杀出了城。 这一万人身上穿的,甚至是沙洲城里那些西戎士兵的甲胄,手中举着的,也是西戎人的战刀,却个个悍勇的向着西戎人的军队冲杀而去。 布扎托无心恋战,留下一万人阻挡陆钰,带领着剩下的人向右奔去。 刚跑没多远,就遇到了李匡率领的离国右路军队。 布扎托不得不留下一万人应付李匡,自己率领着剩下的人改向左突围。 冲过混战区域后,布扎托刚刚松了一口气,前方又升腾起了一片黑云。 屠鲁率领着五万北胡勇士,守在前方,严阵以待。 “北胡人,是北胡人杀来了!” 冲在前面的西戎将领大喊道。 屠鲁收到楚天骄传讯后,按时赶到了沙洲城附近埋伏,牢牢的堵死了布扎托的去路。 阿史那陀钵本来还追着布扎托跑,得知北胡人出现后,吓得肝胆俱裂,感觉到了死神的逼近。 四面环敌,他被瓮中捉鳖了! “不惜一切代价,突围!” 阿史那陀钵大喊道。 西戎人原本有九万兵力,本有一战之力,但面对离国人、北胡人和回鹘人三方的围剿,已经乱了套。 后有楚珉宇和楚天骄的追击,前有屠鲁的拦截,西戎人如困兽般,被迫应战。 阿史那陀钵和布扎托都心知没有胜算,两人默契的边战边退。 他们集合了身边近五万人,向着北胡人的方向拼杀而去。 屠鲁骁勇善战,向着布扎托冲杀而去。 布扎托的亲卫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了屠鲁的刀下,布扎托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屠鲁的追杀。 楚天骄远远的看见了西戎士兵最集中的人群中,有一抹金黄。 阿史那陀钵与布扎托二人都爱穿黄金甲。 楚天骄不管这是两人中的谁,举起了残月弯弓,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和无数的西戎士兵的遮蔽,瞄准了那一抹身影。 楚天骄射出的箭矢,带着千钧之力,穿过人群的缝隙,射向了阿史那陀钵。 阿史那陀钵这一刻感觉到了心悸,他几乎是本能般的抓起了身旁的一名亲卫,举起亲卫的身体,挡在了身前。 那根箭矢射穿了亲卫的胸膛后,仍有余力,继续穿过阿史那陀钵肩甲与臂甲的缝隙,扎了进去。 阿史那陀钵吃痛,丢掉了亲卫的尸体,心中冒出四个字:“残月弯弓!” 唯有排在六国兵器榜上第三的杀器残月弯弓,才可能射出具有如此穿透力的箭矢。 阿史那陀钵甚至都没发现楚天骄的身影,就已经被她射出的箭矢震慑得战意尽失。 “护驾,护驾!” 阿史那陀钵身旁的亲卫和那些忠心的西戎士兵,将他密密的遮蔽了起来。 阿史那陀钵的亲信将领赫泽冲着阿史那陀钵喊道:“可汗,属下帮您挡住离国人,您快逃!” 这赫泽对阿史那陀钵十分忠心,本人也是万夫莫敌的悍勇之将,一直被阿史那陀钵带在身边做为亲卫首领。 此时,阿史那陀钵也只能留下他拖住楚天骄了。 赫泽调转马头,向着楚天骄杀去。 楚天骄遗憾的收起了残月弯弓,提着火云枪,迎上了赫泽的攻击。 两人在马上大战了几十个回合,最终赫泽被楚天骄挑下马,死在了火云枪下。 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从早晨一直杀到了中午。 楚天骄等人追着阿史那陀钵,一直追出了五十几里。 此战最终以西戎人落败,布扎托和阿史那陀钵带着残余的不足五千人逃离落幕。 阿史那陀钵率领着四十万大军,意气风发的南征,誓要杀入离国,与东夷和南楚人一起,灭了离国。 结果却大败而归,仅仅剩下了不足五千人回国。 阿史那陀钵此生遭遇楚家军,有胜有败,却从未像这一次一样,败得如此惨烈。 当他逃回西戎王城巴彦浩特后,日日夜不能寐,加上身上又有伤,从此缠绵病榻,直到死,都咬牙切齿的唤着一个名字:“楚天骄!” 第576章 王座 沙洲城下一战,歼灭西戎敌军八万余人。 离国和北胡包括沙洲城中的回鹘人,伤亡人数也高达三万人。 大战结束后,楚天骄邀请屠鲁进了沙洲城。 北胡因为正好在西戎人的突围路线上,损失最大,屠鲁却并未觉得吃了亏。 此战杀了西戎右贤王布扎托,屠鲁解决了心腹大患,他亲手割下了布扎托的头颅,准备带回去向北胡王交差。 “楚大将军,这一战,实在是打得太爽利了!哈哈哈……” 屠鲁一见到楚天骄,就豪迈的笑着,大步流星的冲向楚天骄,表达着自己大胜后的喜悦。 在北胡对战西戎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大的胜利。 西戎经过此战后,必定元气大伤,北胡也因为此战,未来与西戎的对阵形势,将会发生逆转,屠鲁此时对楚天骄,满心敬佩加感激。 他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与楚天骄并肩作战,同时也在心里祈祷,但愿北胡与离国,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大当户远来助战,此等情义,楚天骄铭记于心。” 楚天骄抱拳与屠鲁见礼。 双方在沙洲城中商谈了一下一步的合作意向。 屠鲁想立即发消息回阴山脚下,让大贺氏摩吉派兵,趁胜继续攻打西戎。 楚天骄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北胡此时得利,若不是离国三线开战,楚天骄也想趁胜继续攻入西戎。 楚天骄拿出了舆图,指着狼居胥山道:“还请大当户带话与北胡可汗,北胡若是此时要对西戎开战,狼居胥山以北,北荒大草原以东的区域,尽可取去。 但北荒大草原和沙洲城,自此以后,归入我离国版图。狼居胥山以西,大家各凭本事。” 将北荒大草原纳入离国版图,是楚天骄早就有的想法。 北荒大草原原本是三不管之地,近年来因为气候的变化,北荒大草原的水草变得丰盛起来,不少的北方游牧民族都在往这里迁徙。 离国人擅长农耕,不爱放牧,畜牧业落后,长期马匹短缺,影响战力。 楚天骄以此战,大败西戎,震慑北胡,趁机拿下北荒大草原,准备将这一片区域,彻底变成离国的牧马场。 而沙洲城,恰好在北荒大草原的边缘,陆钰已经提前拿下了沙洲城,自然沙洲城就变成了离国的北方重镇。 屠鲁没想到楚天骄心那么大,直接开口要整个北荒大草原。 他只是武夫,并不太懂这些,只得说会回去转告大贺氏摩吉,到时以两国国书为准。 屠鲁虽然觉得楚天骄心有些过大了,但他觉得也合理。 此战是楚天骄主导的,西戎人的四十万大军,是人家离国人打败的,就算要分润战果,也该是离国拿大头。 楚天骄知道跟屠鲁说,也只能起到转达想法的作用。 大贺氏摩吉本就存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想法,此时一定会趁机尽可能的捞好处。 北胡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将北荒大草原让给离国。 但楚天骄必须先将话说明白,就算北胡攻占了整个西戎,等她解决了离国的其他两个敌人后,腾出手来了,自然会从大贺氏摩吉手中,拿回本该属于离国的那一份。 到了第二日,屠鲁带着楚天骄写给大贺氏摩吉的信函离开。 沙洲城外的战场也已经清理干净。 楚天骄在沙洲城举行了简短的哀悼仪式。 战死的一万多离国将士,尸骨被就地焚烧,骨灰连带着军牌,将会随着楚天骄一起运回国内。 沙洲城曾经的回鹘王宫,保存完好。 王宫内的宝物,早已经被西戎人搜刮干净,只剩下金碧辉煌的宫殿,述说着沙洲回鹘这个曾经的国度被湮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故事。 楚天骄行走在王宫中,陆钰陪伴在她的身侧,陆钰笑着请楚天骄坐上回鹘王的王座:“大王,你坐到那位置上,方才像个真正的大王!” 楚天骄眉毛一挑,抬手抚摸了一下黄金打造的王座,问道:“这王座为何西戎人没有搬走?” 陆钰解释道:“这座王宫实际上也是阿史那陀钵的行宫。阿史那陀钵之前到沙洲城,应该就是在这里召见属下的吧!” 楚天骄啧啧感叹:“纯金的,稍后让人将这王座熔了,充当军费。” 陆钰眼皮抽了抽,他本来是想让楚天骄过把当大王的瘾,没想到楚天骄却只在意铸造王座的黄金。 这倒不是楚天骄财迷。 王座或者龙椅,在一般人心目中象征着权利。 可楚天骄却只把权力当做实现自己天下太平梦想的工具而已。 这些象征性的物件,远没有黄金充当军费让她更感兴趣。 “大王,雅各大叔和那些游牧民族的首领想来觐见你。” 楚天骄也觉得有必要先安一下那些少数民族牧民的心,同意了召见。 陆钰收拢的那些各族牧民,派出了代表来觐见楚天骄。 楚天骄很自然的一甩甲胄后的披风,坐在了王座上。 雅各大叔和其他各族领头人,见状纷纷下跪参拜:“见过大王!” 楚天骄觉得新鲜,大王这个称呼,原本只是她和陆钰之间的戏言,这些人如此称呼她,还真让她找到了点当山大王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血脉里的匪气作怪,被大家这么称呼,感觉还真不差。 不过楚天骄毕竟是离国的官员,她抬了抬手道:“大家还是称我楚将军,或者官职吧!我乃武胜大将军楚天骄,兼任甘州州牧。 如今沙洲城尽归我沙洲治下,汝等若是愿意归顺,可入甘州户籍,成为我甘州百姓,享受与离国其他百姓同等待遇。” 这些回鹘人、羌人、高昌人、东胡人,本就是因为陆钰一路上宣讲楚天骄的多民族融合政策,才愿意跟着陆钰到甘州来寻求楚天骄庇佑的,听楚天骄如此说,尽皆安心了下来。 “吾等愿意归顺甘州,奉楚将军为主。” 楚天骄并未觉得这些人的话有什么问题。 但仔细听来,这些人归属的是她楚天骄,而非离国。 这也是陆钰一路上给灌输的观念造成的。 陆钰虽然身为陆氏皇族,却一直遭受皇帝的打压猜疑,甚至皇帝还曾经派人暗杀他。 所以陆钰心目中,对朝廷,并无多少忠诚。 他自己更愿意帮着他家大王扩张势力,所以他招揽来的人,自然也与他一般心思。 他们只信楚天骄,而不信离国朝廷。 这些人只有一小部分人,愿意跟着楚天骄入关,其余的人,还是愿意留在沙洲城和草原上。 “各位,从此以后,北荒大草原将被纳入我离国的版图。 各位若是希望继续放牧,可以在北荒大草原重建家园,我会派兵保护各位的安全。” 楚天骄征求陆钰的意见后,认为将沙洲城的政务,除了由甘州派官员过来管理外,还应该选拔一些少数民族的官员。 雅各大叔被推举了出来,暂时担任沙洲城的政务副官。 还有一些回鹘青壮,想继续跟着陆钰当兵,楚天骄同意了陆钰率领这支大约五千人的回鹘兵,正式纳入楚家军编制。 楚天骄准备留下一万军队驻守沙洲城,楚珉宇暂时驻守沙洲城。 她又传讯回阳关,让汪直率领两万人,调防驻守沙洲城。 如此一来,沙洲城便有三万楚家军驻守,可保沙洲城暂时安全。 处理完这些事后,楚天骄带着剩下的三万楚家军和新加入的五千回鹘士兵,和陆钰、李匡,一起返回阳关。 “大王,你若是要南征,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陆钰一路上都在给楚天骄吹耳旁风。 楚天骄这时才想起宁王多次派人到西北来找寻陆钰。 “阿钰, 你爹似乎有很急的事找你,要不你先回上京一趟?” 陆钰在外漂泊的时间已经很长,完全不知道朝廷的变化。 他极其抗拒上京城那些勾心斗角,又看李匡一直追随楚天骄作战,心里升起了莫大的危机感,拒绝道:“我爹能有什么事?他不过是担心我而已。 我不回上京。 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我也要跟着大王你上阵杀敌!” 他说得大义凛然,楚天骄自然无法反驳。 一旁的幻影别开了头,在心里鄙视他家世子:“哼,你不就是想留下来追媳妇儿吗?” 第577章 诊脉 西北战线取得大捷的消息,尚未传回上京城。 上京城此时一片愁云惨雾。 皇帝陆云奎还在昏迷之中。 太子陆元清监国。 朝廷官员倒是因为三国围攻,有国破家亡之危,变得齐心协力了起来。 各部门都在积极地支援前线,一贯与武将们作对的文臣们,此时却唯离阳侯楚戈马首是瞻。 东线战场,东夷人正在围攻胶州城,战况暂时处于胶着状态。 南楚景竺的十五万大军,却势如破竹,刚刚于前日,攻下了汉阳城。 四万大军阵亡于汉阳城上。 重伤昏迷的武宁伯世子郑元爽在城破之际,被副将背着,撤回了信阳。 自此,离国的鄂州之地,几乎全失。 江宁伯冯虎老将军率领五万楚家军,深入敌后,一直打到了南楚的岳阳城下,逼得南楚左路十五万大军撤出荆州回防。 薛常胜率领的五万地方军接应冯虎老将军撤回边境。 双方在凤凰关边境展开大战,打得你来我往,倒是暂时保住了疆域不失。 信阳驻扎有刚刚招募的十五万新兵,暂时由离阳侯麾下的三名将领率领。 但这些新兵刚刚开始训练,并且缺少军械,一旦南楚景竺继续北上强攻信阳,信阳很难说是否保得住。 除了战况让人焦虑外,上京城最近因为丹毒之事,更是让陆氏皇族全都慌了神。 皇子们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八皇子,其余人都被皇帝赏赐服用过丹药。 而那丹药有妨碍子嗣的作用,偏偏这些皇子们,除了先太子留有一遗腹子外,都还没有生儿子。 陆鼎峰感觉到了陆氏皇族气数将尽,每日都在皇宫中长吁短叹,实在憋闷时,便对着龙床上的陆云奎,一顿胖揍。 陆鼎峰虽然有开国太祖之智,却限于如今的身份,只能借用离阳侯府二等丫头桑葚的身份,尽量取信于太子陆元清,希望能辅佐陆元清,尽量挽救国运。 有他在一旁提点,陆元清倒是在许多事情上,决策英明了许多。 例如前线缺少军械,陆鼎峰便教唆陆元清,果断的放开了铁矿开采权,号召全国大肆开采铁矿,让私矿公开化。 只要私矿矿主到衙门登记,以后正常缴纳税收,并在战时为朝廷提供铁矿,就允许铁矿私有化。 一时之间,离国涌出了好几座大型铁矿。 朝廷又颁布法令,以矿代税,大量的征收铁砂。 工部派了官员下到这些大型铁矿所在地,兴建高炉,就地开办铁器工坊。 如此一来,兵器的生产速度,大幅度的提高了。 陆元清一开始是不敢的,他问陆鼎峰: “桑葚姑娘,放开铁矿开采,万一有人利用这些铁矿私铸兵器造反怎么办?” 陆鼎峰白眼一翻啐道:“百姓反不反,是看吃不吃得饱饭。 居心叵测者真要反,你不让他开采铁矿,他也会私自开采。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等不到地方势力反,敌国都快打到上京来了,还想这么多? 你要真担心,等将来战后太平了,再将这些铁矿收回来,给矿主相应的一些补偿,不就完了?” 陆元清实在觉得这位桑葚姑娘的胆略气魄,比他父皇更甚,一边忐忑着此举的后患,一边还是遵从了陆鼎峰的意见。 这一日,陆元清又到厚德殿去探视皇帝,顺便见见桑葚姑娘。 正巧王老太医也在厚德殿给陆云奎把脉。 “王老太医,父皇的病情如何了?为何还没醒来?” “启禀殿下,陛下中毒已深,微臣已经尽力了。” 王老太医的意思,是陆云奎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陆元清听后,六神无主,同时心中有藏着一丝窃喜。 陆云奎醒不过来了,那皇位的更替,便近在眼前,按照目前的形势,陆元清很快便要登基为帝。 陆元清当然想当皇帝。 但他又有些忧愁,如今国中局势如此严峻,如果再加上他父皇驾崩,无异于雪上加霜。 陆鼎峰看出了陆元清的担忧,为他出谋划策:“还请王老太医尽量在替陛下拖一拖,一定要拖到前线战局稳定一些后,陛下方能驾崩。” 陆元清松了一口气,这话他不好说,幸好有桑葚姑娘帮他说了出来。 陆元清向陆鼎峰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王老太医面色为难,只得拱手道:“微臣自当尽力,但观陛下脉象,已经油尽灯枯,最多也只能再拖半月了。” 陆元清对自己这位父皇,还是挺有感情的,闻言不禁红了眼圈。 陆鼎峰根本不在意陆云奎的死活,在他心目中,陆云奎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陆元清的身体。 他想起了皇子们所中的丹毒,提议道:“王老太医,正巧今日有空,您替太子殿下把个平安脉吧!” 王老太医正有此意。 皇子们都被皇帝赏赐过丹药,太子陆元清也吃了不少,幸好中毒时日不长,还能化解。 王老太医之前给陆元清开的药方,陆元清一直在服用,据说效果不错。 但他也好几日没有给陆元清把脉了,也想看看汤药服用一段时间后的效果。 “殿下请坐!”王老太医邀请陆元清坐在了殿中一张云纹卷沿长机旁,自己俯身替陆元清把脉。 “王老太医,您也坐下吧!” 陆鼎峰根本无视宫里那些规矩,没等陆元清发话,就邀请王老太医坐在陆元清的对面。 王老太医狐疑的抬头看了一眼陆鼎峰。 他是认识桑葚的,知道这就是离阳侯府的丫头,心想:“如今侯府如日中天,连府中的丫头,在太子殿下面前,都如此放肆了吗?这事倒是应该提醒一下侯爷,莫要让这些下人,坏了侯府的名声。” 王老太医哪里知道,站在他旁边的,是开国太祖陆鼎峰呢? 见王老太医不敢坐,陆元清并未斥责桑葚无礼,反而顺着她的话,给王老太医赐了座。 王老太医这才坐下静心给陆元清把脉。 最初,王老太医的表情还算平和,慢慢的,眉头越聚越拢。 厚德殿中烧有炭火,本就温暖,王老太医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人却如坠冰窟。 “殿下,近日您除了喝我给您的汤药外,还服食过什么药物?” 陆元清细想之后摇头:“怕与您开的汤药药力相冲,未曾服用过其他药物。” 陆鼎峰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了王老太医的不对劲,着急问道:“太子身上中的丹毒可是有什么问题?” 王老太医松开了陆元清的手,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起身退后两步,跪下痛心疾首的禀报道:“殿下,您身上的丹毒,不仅未解,反而加深了。 同时,微臣从您脉象中探知到,您一定还中了其他的毒,造成您心肺严重受损,恐怕……” 说完,王老太医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第578章 阳寿无多 陆元清得知自己又中了毒,整个人都懵了。 陆鼎峰怒极攻心,身上帝王气势一抖擞,吼道:“胡说,宫禁森严,太子日常饮食,都有多人试毒,怎么可能中毒?” 她的这一声吼,不仅把王老太医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连陆元清都晃了晃,如果不是坐着的,恐怕也要摔倒。 躲在后殿的江燕泥听到声音,也赶了出来,慌忙问道:“什么中毒?谁又中毒了?” 她是了解陆鼎峰的,能让陆鼎峰怒成这样,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进了宫后,江燕泥已经换了一身宫人打扮,看上去像是宫里的一位老嬷嬷。 她没听清楚说的是太子陆元清,以为还是在说皇子们中丹毒的事,劝陆鼎峰道: “太医不是说几位皇子性命暂时无碍吗?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让太医开药慢慢化解就是了,你急什么?” 说完,还扯了扯陆鼎峰的衣袖,提醒她注意现在的身份。 陆鼎峰居高临下,一副上位者的气势,瞪着王老太医厉声说道:“你光哭有什么用!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太子中的什么毒?可能解?” 王老太医是蛮喜欢陆元清这个好脾气的太子的,而且太子年龄跟他的孙子差不多,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在诊出太子的毒后,他才会悲从心生,痛哭起来。 被陆鼎峰的气势震慑,王老太医也没空去想这个小丫头哪来的龙威,哽咽道:“微臣暂时查不出来太子所中何毒。 只知道此毒原本应该是慢性毒药,但因太子本就中了丹毒,与丹毒混合后,形成剧毒。 若是再不解毒,太子怕是只有半月阳寿了。” 陆元清原本中的丹毒尚轻,只要好好吃药化解,于寿命是无碍的。 突然听王老太医说他只有半月好活了,陆元清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般,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陆鼎峰心痛如绞,他虽然并不特别喜欢陆元清,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他觉得这个曾曾孙子,好歹还算听话,勉强也能继承皇位。 此时,他想到了前世离国江山倾覆的那一幕。 他感觉,也许一切都是命数决定了的,陆氏皇族的气数,可能真的要尽了。 虽然难以接受,但他好歹内心比陆元清强大很多。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他暂时的稳定下来情绪,问王老太医道: “若是找到毒源,此毒可解吗? 解了后,于性命有碍吗?” 王老太医觉得桑葚是在代替陆元清问话,点头后又摇头:“若是找到毒源,或许可以解毒。 解毒后,殿下倒是可以延长一些寿命。 但殿下伤了根本,即使解毒,怕也是天不假年,难以长寿。” 陆鼎峰一拍桌案,当下决断:“那还磨蹭什么,立即去东宫,查清毒源!” 陆元清如木偶一般,任由陆鼎峰提溜着站了起来,陆鼎峰严肃的对他说:“太子殿下,此事关系重大,如今就咱们殿中几人知道。 你若想活命,就一切都听我的。” 陆元清原本就信任他,此时又失了心神,如木偶般点了点头。 他残存的那点意识里,感觉桑葚突然伟岸了起来,变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好,乖孩子!” 陆鼎峰难得如此温柔的对陆元清说话,这也是身为一个老祖宗,看见可怜的子孙后代,自然而然的生出的怜悯之情。 王老太医此时也顾不了眼前两人的奇怪互动了。 在陆鼎峰的做主下,太子陆元清带着陆鼎峰、王老太医和陆承基回到了东宫。 厚德殿中,只剩下了江燕泥一人。 他们一行人刚离开,在殿外窥探多日的一名小太监,就飞奔而去,向宫里的某位人物传递消息。 稍后,叶贵妃宫中的一名管事嬷嬷,便带着人到了厚德殿。 叶贵妃被关押在厚德殿后面的一间小厢房里多日,对外都称是叶贵妃在给皇帝侍疾。 叶贵妃一直没有出厚德殿,甚至没有往外传过消息,这让叶林轩和贵妃宫中的下人们,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位管事嬷嬷姓宋,是叶贵妃的心腹,受叶林轩的命令,让她一定要想办法进厚德殿联系上叶贵妃。 陆鼎峰将陆承基也一起带去了东宫,主要是因为太子中毒将死的事,太过于重大了。 原本皇帝就要死了,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了太子也中毒了,那朝廷必定会大乱。 为了保密,查毒的事他只能用自己人。 厚德殿外依然有禁军把守。 离开前陆承基也交代了不准任何人进入殿中。 这名宋嬷嬷十分的狡猾,她以给叶贵妃送换洗衣服为名,带着贵妃宫中十几位宫人,冲到了厚德殿门外。 他们先是让人进去通禀,可能进厚德殿的人都走了,侍卫自然不会替他们通禀。 宋嬷嬷扯着嗓子在外面喊:“娘娘,奴婢给您送换洗衣服,还请出殿一见。” 等了半响,里面没有动静。 宋嬷嬷就感觉到了不对,给其他宫人使了个眼色,十几个宫人一拥而上,拦住了门口的侍卫。 宋嬷嬷趁机冲进了厚德殿。 她刚想四处寻找叶贵妃,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举着个花瓶,“哐当”一声砸在了她的头上。 宋嬷嬷头上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江燕泥用脚踹了踹宋嬷嬷,嘀咕道:“如今怎么觉得,这宫里还真不太平!” 再说陆鼎峰等人到了东宫,在陆元清平日起居坐卧之地查找了一遍,也没发现毒源。 这时陆元清总算是回过神来,他有些难以启齿道:“孤最近时常宿在良娣宫中。” 太子陆元清尚未大婚,只有沐茹娴一位太子良娣。 王皇后丧期未满一年,作为亲子,按道理陆元清是不应该跟妻妾同房的。 他自己说出来时,也羞愧难当,其他人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 为了找到毒源,为他续命,众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去了沐茹娴的院子。 沐茹娴此时正在房间里绣花,沐瑶送给她的那位冬嬷嬷正陪在她身边。 “冬嬷嬷,刚才月牙禀报说,太子又带了那狐媚子回东宫,你说太子是不是看上那狐媚子了?” 沐茹娴口中的狐媚子,就是身为桑葚的陆鼎峰。 这段时间陆鼎峰经常呆在陆元清的身边,宫里已经有了很多的流言。 沐茹娴尤其在意,她已经将桑葚看做了大敌,多次在陆元清耳边进谗言。 可惜,陆元清很信任桑葚,根本没有远离桑葚的意思,这让沐茹娴近日来总是心神不宁。 “娘娘,那不过是离阳侯府的一个奴婢,你何苦跟个小人争风吃醋,没得掉了身份。” 这冬嬷嬷是沐瑶送给沐茹娴的,也算有些见识,耐心的劝慰道。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陆元清领着他们口中提到的那个奴婢桑葚,直接闯入了沐茹娴房中。 第579章 沐瑶的古怪 沐茹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看见桑葚跟着陆元清一起冲进了她房中,心中不快,竟然顾不得给陆元清行礼,就上前扯着陆元清的袖子撒娇道: “殿下,您回宫了怎么也不叫人通禀一声?” 陆元清已经没有心思体会她的殷勤小意了,木讷着一张脸,只看向陆鼎峰。 见陆元清进到自己房中后,目光依然不离开桑葚,沐茹娴心中醋海翻涌,忍不住冲着桑葚斥责道: “哪来的没规矩的小蹄子?” 沐茹娴怎么说也是太子良娣,按照她的理解,桑葚见到她,至少应该先行礼问安。 陆鼎峰根本没将眼前的女人放在眼里,他转头对陆承基和他带来的几名侯府侍卫说:“关门,搜!” 这几名侍卫,都是离阳侯派给陆承基的,主要是为了帮着陆承基看住厚德殿,避免禁军不听陆承基指挥时,多几个帮手。 这些人都是离阳侯府的人,陆鼎峰自然信任,所以在进入东宫后,就告诉了这些人查找毒源的事。 侍卫们关上了房门,一拥而上,开始在房中搜查了起来。 沐茹娴大惊,出声阻止,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她身旁的冬嬷嬷见事情不妙,忙拉住沐茹娴,让她向陆元清求情。 “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殿下竟然派人来搜查臣妾房间?” 沐茹娴扯着陆元清哭诉。 陆元清烦躁的挥开了他,此时他真的不想说话,他还没从自己中毒这事得打击中缓过神来。 见陆元清不理自己,沐茹娴又要去拉扯桑葚,准备开始撒泼。 陆鼎峰极其不耐烦的对两名侍卫说:“将人绑了,塞上嘴。” 侍卫虽然暂时听命于陆承基,但桑葚姑娘竟然叫他们绑太子宫中一位良娣,这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侍卫迟疑的没有动手,看向了陆元清。 陆鼎峰捅了捅陆元清,陆元清回过神来,小声说道:“一切都听桑葚姑娘的。” 侍卫这才上前抓住了沐茹娴和冬嬷嬷,将人绑了,塞上了嘴。 沐茹娴瞪着大眼睛,觉得一切是那么的魔幻。 为何昨晚还跟她恩爱有加的太子,今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纵容着一个丫头,绑了自己? 侍卫们将房中翻得乱七八糟,但凡发现点可疑物件,就拿给王老太医甄别。 终于,侍卫在沐茹娴的橱柜中,发现了一盒香。 王老太医闻过这香后,惊道:“就是这个!这香中含有藜芦。藜芦与香中白芍等草药混合,便是剧毒。” 得知竟然是在沐茹娴的房中找到了毒源,陆元清终于醒过神来。 他双眼充血,冲过去一脚踹在了沐茹娴的心窝上:“贱人!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孤?” 沐茹娴也吓住了,面对陆元清的盛怒,流着泪不停的摇头。 她嘴里塞着布,发不了声,心中却在大喊“冤枉”。 陆鼎峰扯掉了沐茹娴嘴里的布,沐茹娴哭喊着:“殿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道这香中有毒啊!” 这香是沐茹娴的姐姐,先太子妃沐瑶亲手调配。 沐瑶说香有安神定惊的作用。 因为陆元清晚上经常惊醒,沐茹娴这才夜里点了这香。 太子陆元清因为宿在沐茹娴房中,吸入后自然就中了毒。 听完这香的来源后,陆鼎峰让王老太医给沐茹娴把脉。 果然发现沐茹娴也中了毒。 只不过这毒原本是慢性发作的,沐茹娴没有中过丹毒,所以毒性对身体的损伤,远没有陆元清深。 就连沐茹娴自己,此时都以为是先太子妃沐瑶,想毒死陆元清,为皇太孙陆麒争夺皇位铺路。 陆鼎峰对陆元清道:“此事涉及先太子妃,殿下先下令让暗夜司控制住春霖苑,交给暗夜司审吧!” 陆元清叫人去传暗夜司统领墨秋山。 为了保密,此时不能惊动朝廷其他部门,也就暗夜司直接归属皇帝管辖,如今只向陆元清汇报,处理这事相对合适一些。 “王老太医,找到了毒源,这毒可能解了?” 王老太医忙道:“若只是藜芦,尚好化解,但太子如今中毒的情况复杂,老夫也只能尽力一试。” 当下,王老太医就斟酌了药方,开了药。 沐茹娴和那位冬嬷嬷,都被关押了起来。 陆鼎峰让陆承基先回厚德殿,自己则留在了东宫主持大局。 陆鼎峰又派人去请了离阳侯和王丞相进宫,将此事告知。 即使最近事故频发,坏消息不断,但听闻太子中毒一事后,离阳侯和王丞相二人,也深感有些接受不了。 若是楚天骄在,就一定能想到,前世陆元清正是在陆云奎驾崩后不久,就死了的。 天命这东西,虽说玄乎,但确实存在。 因为楚天骄等人的重生,如今许多事情都跟前世不同了,但是历史中那些重要人物的命数,却是很难被轻易改变的。 陆元清就算不死,这一劫,也是必定要经历的。 陆元清是王丞相的外甥,相较起来,王丞相更加悲痛。 他此时恨极了沐家姐妹,知道暗夜司已经控制了春霖苑后,冲到了春霖苑亲自审问沐瑶。 “你怎么敢?你以为太子出事了,就能轮到你儿子做皇帝?你做梦!” 王丞相对着沐瑶咆哮。 说起来沐瑶同样是王丞相的外甥媳妇,沐瑶的儿子陆麒身上也流着王家的血脉。 沐瑶在得知自己制的香有毒后,最初抵死不肯承认。 当得知那香中含有藜芦,与其他药物相冲,形成剧毒后,沐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神情变得十分的古怪,不再为自己申辩,反而像是受了惊吓般,整个人都透着股不对劲。 她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在呢喃着什么,“藜芦?怎么会是藜芦?” 无论王丞相问她什么,她都呆呆的,双眸空洞,像是被人抽了魂魄。 直到王丞相让人抱来了陆麒,听到陆麒的哭声,沐瑶发了疯般痛哭失声:“孩子啊!是我害了你爹!” 王丞相觉得沐瑶或许是疯了。 陆麒的爹是先太子,跟陆元清是同胞兄弟。 正说陆元清的事呢,沐瑶怎么会哭起了先太子,话中的意思还是她害得就是陆麒的爹? “你休要装疯卖傻,快快交代你为何给太子下毒?可还有其他人背后指使你?” 沐瑶陷入了疯魔般,抱着陆麒嚎啕大哭:“儿啊,你爹本来不会死的,是娘害了你爹啊!” 王丞相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他可以听出来,沐瑶现在哭的,就是先太子。 他想起了先太子的死。 先太子是在皇家猎场被东夷刺客刺杀后去世的。 但是当时太子受的伤并不算很严重,经过太医救治后,已经脱离了危险,却在受伤后第三日开始高热陷入昏迷,再没能醒来。 难道先太子的死,跟沐瑶有关? 第580章 先太子的死因 王丞相意识到了先太子的死,可能与沐瑶有关,走过去抢过了皇太孙陆麒。 “沐瑶,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如实招来!” 此时王丞相已经管不了什么身份和礼数了。 皇太孙刚满半岁,本就被沐瑶的哭声吓着了,又被王丞相抢了过去,在襁褓中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最是让人揪心。 沐瑶被王丞相的亲信拦住,没法接近自己的孩子,又听到孩子哭,几次往前扑,都被王丞相避开。 听到王丞相声色俱厉的质问她,沐瑶想到自己犯下的大错,突然跪下给王丞相磕头哀求道: “舅父,麒儿身上流着王家血脉,还请舅父看在与先太子的情分上,将来尽力辅佐麒儿。” 王丞相以为沐瑶还在肖想大位,冷着脸继续追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先太子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沐瑶面如死灰,在王丞相的逼问下,突然爬了起来,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了脖颈中。 谁都预料不到沐瑶会突然自戕。 王丞相抱着陆麒冲到了沐瑶跟前,急吼道:“为什么?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沐瑶还有一口气在,口中吐出一句话,这一次王丞相听清楚了:“藜芦,怎么可能有藜芦呢?” 说完,沐瑶就断气了。 王丞相意识到了那藜芦一定有问题,或许还跟先太子的死有关。 “将春霖院中的人全部关押,严刑拷问。将苑中所有的药材,送去给王老太医甄别。” 皇帝如今昏迷中,太子也中了毒,王丞相当仁不让的担起了责任,代替太子发号施令。 东宫那边,陆元清在王老太医的精心治疗下,好不容易解掉了一部分毒素,暂时保住了性命。 可惜他原本就中了丹毒,那藜芦本就有助长其他药毒性的作用,如今陆元清体内的丹毒,已经深入经脉肺腑中了,比起三皇子陆沅重来,中毒更深。 这两日王老太医一直住在东宫,寸步不离的照顾陆元清,已经疲惫不堪。 春霖苑送来的那些药材,他让自己的儿子王遂甄别。 王遂也在太医院任职,医术虽然及不上王老太医,但也是在太医院排得上的号的名医了。 王遂最初在春霖院的那些药材中,并未发现藜芦。 复查时,才发现了药材中的毛茨叶味道有些不对。 这毛茨叶有清热解毒,镇惊解暑的作用,离国的山村中经常可见。 王遂想到了毛茨叶与藜芦叶很相似,上了心,拿到室外阳光下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哪里是毛茨叶,这就是晒干炮制伪装后的藜芦。 只不过这炮制的人,应该是个高手,伪装得十分的像,若不是熟悉中药的人仔细甄别,还真的不容易分辨出来。 王遂将这个发现禀报了王老太医。 等到离阳侯和王丞相来东宫探望陆元清时,王老太医将这事告知二人。 在春霖苑发现了藜芦,虽然先太子妃沐瑶已经自戕,但她的罪行也被确认了。 沐家自然要受到牵连,包括沐茹娴,都要被下了大狱,怎么处置,得等陆元清最后决定。 除此之外,王丞相想到了沐瑶临死那不正常的样子,让人去太医院取来了先太子临死前的病案和药方。 在先太子的受伤第三日的药方中,赫然发现了毛茨叶。 “王老太医,你看看这药方可对症?” 先太子遇刺后,王老太医也参与了救治。 他回忆了一下道:“这药方是经过太医院会诊审核的,没有问题。 先太子当时是手臂受伤,已经止住了血,也没有发热现象。 先太子说痛得晚上睡不好,便加了这一味药。” “若是这副药中的不是毛茨叶,而是藜芦会怎么样?” 王老太医闻言大惊,“那怎么行?这药中有丹参,藜芦与丹参共用,会生成剧毒,万万不可混入。” “当时先太子的药,是从太医院药房抓的,还是东宫药房的?” 王老太医实在记不起了。 叫了王遂进来问。 王遂当时也在东宫,参加过先太子病情的会诊。 他回忆道:“一开始是从太医院抓的药,后来太子病情稳定了,太子妃亲自在照顾太子,煎药的事,都是太子妃手把手过问的。” 王丞相听如此说,便想通了所有的事。 一定是沐瑶为了省事,从东宫药房取的药,而东宫药房里的毛茨叶,就是藜芦,这造成了先太子在病情已经好转的情况下,突发高热离世。 “若是先太子是吃了混入藜芦的药方发的高热,脉象能诊出来吗?” 王老太医听到王丞相如此问,都冷汗直冒,王遂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低头道:“除了家父,恐怕其他人不一定能诊出来。” 王老太医大悔:“那两日陛下因东夷人行刺太子,怒极攻心,同样抱恙。 先太子又病情稳定下来了,老臣被招去了厚德殿,一直在厚德殿伺候。 先太子薨逝之前,老臣倒是被急召至东宫,替先太子诊过脉。 可那时先太子脉象已弱得微不可查,老臣也只能诊出先太子器官衰竭,诊不出中毒之状了。” 离阳侯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几人对话。 他想到了楚天骄追杀上官烈,从雍平关回来后,曾经找过他询问过先太子的伤势。 得知先太子原本受伤不重时,楚天骄曾经怀疑过先太子死得蹊跷。 楚天骄还偷偷的想办法找人查看过先太子的药方,当时没有发现问题。 谁能想到,是东宫药房的药,有问题呢? 进到宫里的药,可都是需要经过层层审查的,若不是监守自盗,假的毛茨叶,怎么可能混入东宫药房? 当时楚天骄曾经对离阳侯感叹过一句:“难道是天命难违?” 离阳侯在心中默念:“天命实际上都是人祸啊!” 这事交给了暗夜司都统墨秋山去查,才发现以前东宫的药房进货,包括东宫的许多物资采买,竟然都被沐家垄断了。 这也是沐瑶做了太子妃之后,为自己家人谋福利,故意为之。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是通过沐家人的渠道,将藜芦当做毛茨叶,送进东宫的。 沐瑶亲手调配的给陆元清的香,她用的药材是毛茨叶,结果变成了藜芦。 沐瑶与先太子感情深厚,先太子死后,她一直耿耿于怀。 她甚至能记得先太子临死前服用的药方。 一定是她想明白了是自己家人采买进来的药有问题,才害死了先太子。 一旦害死先太子的事暴露,沐家很可能会被诛九族。 自责和恐惧之下,才会自戕而亡。 大家这才意识到,如果是这样,很可能沐瑶并不知道自己给陆元清调配的香有毒。 害陆元清的,是将藜芦伪装成毛茨叶送进春霖苑的人。 陆元清一直躺在床上,听众人议论。 对于沐瑶下毒害他的事,陆元清一直难以接受。 陆元清跟先太子感情深厚,沐瑶是陆元清的嫂子,以前对他也还算亲切,这事对陆元清的内心冲击太大了。 得知有可能沐瑶也是被人利用不知情时,陆元清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但这时,王老太医却说:“太子殿下吸入的那香,即使没有藜芦,依然有毒。其中有两味药,是药性相克的。” 第581章 生子当如楚天骄! 陆元清中毒的事,众人都以为是沐瑶下的毒。 即使王老太医说香中有两味药药性相冲,长期使用这香,陆元清一样会中毒,众人也以为这是沐瑶的原因。 不管沐瑶是否有意,东宫药房的药被更换的事都要追查。 这事又落到了暗夜司的头上。 倒是叶汀兰给沐瑶提供了有毒的配方这事,因沐瑶的死,被暂时掩藏了下来。 朝廷的官员们这几日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太子陆元清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出现在资事堂了。 又有春霖苑被围,先太子妃暴毙,沐家被抄家下狱的消息传出,猜测什么的有。 叶汀兰得知春霖苑出事后,也紧张不已。 她跑回了叶府,让苏湘云尽快联系东夷人,想逃往东夷。 苏湘云却很犹豫。 “兰儿,你不是说你给沐瑶的那香方,至少要点三个月才会致命吗? 春霖苑如今并无准确消息传出,不一定是香有问题的事暴露了。” 叶汀兰每日被陆兆凌折磨,早就不想在上京呆下去了,执意要逃。 苏湘云没有办法,只得去找她的上线联系,给东夷的丹阳王上官啸传讯。 此时两国正在开战,消息哪那么容易传回东夷? 苏湘云心中其实清楚,她们母子想回到东夷认祖归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若不是叶汀兰一再相逼,苏湘云只想摆脱东夷间谍的身份,好好在上京过日子。 苏湘云去联络东夷奸细时,被橘子庄的暗探跟踪,将东夷奸细躲藏的地方暴露了。 消息传到陆鼎峰手中,陆鼎峰将消息透露给了暗夜司,倒是借此捣毁了一处东夷奸细的窝点。 陆鼎峰一直都守在陆元清身边,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 在皇帝病危的情况下,太子中毒的消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漏的。 陆鼎峰向太子进言: “此时为了不让人怀疑殿下的身体,最好主动放点假消息出去。” 陆元清的毒虽然解了,身体却一天天开始感觉衰弱起来。 他精神不济,乐得有桑葚姑娘在一旁给他出谋划策。 “桑葚姑娘,这些杂事,你帮孤处理了即可。只是皇兄一生德行出众,光明磊落,孤不希望有任何有损皇兄名誉的流言传出。” 陆元清不愿意有损先太子的名声,让暗夜司另外寻了个罪名关押审问沐家人。 陆鼎峰又让人传了点捕风捉影的谣言,大致意思是沐家人意图谋反,在春霖苑藏有兵器甲胄,被搜了出来。 如此一来,沐瑶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再葬入皇陵,只草草的收敛,让人葬在了沐家的墓地。 若不是沐瑶育有一子,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很可能沐瑶会被弃尸荒野。 事关谋逆,如此一来朝中人自然不愿再沾染上沐家的事,追究这事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恰好这时,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回了上京。 西北赶往上京传讯的小队,奉楚天骄之名,一路上大喊:“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沿途各州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举国欢腾。 楚天骄如此做的目的,便是为了振奋民心。 得知最强大的敌人西戎已经被击溃,果然百姓们心中对外敌的恐惧一扫而光。 离国人斗志,被激发到了顶点。 上京城中,不少的百姓走出家门,载歌载舞,争相庆祝。 甚至有商铺的老板,自发性的请了舞龙舞狮队,敲锣打鼓的在街上庆祝。 这些庆祝的人群,从朱雀大街,一直游行到离阳侯府门前。 不少百姓对着侯府大门躬身长拜,感谢楚家人又一次为他们守住了国门。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指明了这一次西北战线的统帅,便是武胜大将军楚天骄。 楚天骄之名,再一次被捧上了神坛。 卧病在床多日的陆元清,一下子也有了精神,急忙让桑葚帮着他梳洗穿戴后,就直奔资事堂。 朝臣们从各个衙门,涌向了资事堂。 离阳侯拿着军报,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胜了,西戎四十万大军,被我闺女全数歼灭,阿史那陀钵负伤逃回了西戎!” “对,这一仗是我闺女统帅的,我闺女就是天生的帅才,这样的战绩,连我这个当爹的,都自愧不如!” …… 离阳侯被团团围住,不停地接受着大臣们的询问,同时肆无忌惮的吹嘘着自己的大闺女。 有些人挤不到离阳侯身边,只能挤到楚烨身边凑热闹。 楚烨刚已经从他大哥手上看过军报了。 被巨大的惊喜震撼,楚烨反复看了三遍军报,每一个字他都能背下来。 这夸自家大侄女的语言,楚烨自然不会吝啬。 “我家大侄女,自小就是孩子王! 我爹早就说过,我大侄女才是传他衣钵之人。” 王丞相在一旁附和:“对对对,我家王庭那小子,自小就被楚丫头收拾惯了的!” 顿时,周围好几个大臣跟着附和,“楚大将军自小就有楚霸王之称!” 有人开始炫耀起了自家孩子跟楚天骄小时候的交往。 “我家小子以前每次受了伤回来,都说是楚霸王打的!” “我家小子还做过楚大将军的小喽啰。” “我家小五七岁的时候,被楚大将军扭断过胳膊!” “我家老三还被楚大将军打得流过鼻血呢!” …… 一时之间,画风有点诡异,自家若是有子侄小时候被楚天骄揍过的,都仿佛是得过军功章一般,与有荣焉。 自小拘着孩子不准跟楚天骄玩的,反而后悔了起来,心中觉得遗憾。 楚烨倒是没觉得这有啥问题,大侄女小霸王之称,早就名扬上京了。 他看着这些大臣的嘴脸,倒是记起仇来了,指着几位文臣质问道:“当初陛下封我大侄女做一品大将军时,你们是不是都反对? 是谁说我大侄女只是女子,不堪为将的? 如今知道我大侄女的厉害了吧? 男儿又怎样?这离国上下的男儿,有哪一个能有我大侄女的智谋和胆略? 让你们用十几万大军,打败西戎四十万大军,你们谁能做得到?” 虽然楚烨态度极其嚣张,又爱翻旧账,但朝臣们今日都不好反驳他,纷纷顺着他的话,开始夸赞楚天骄。 这一战之后,离国上下,再也没有人能拿楚天骄的性别来贬低她了。 陆元清和陆鼎峰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吵吵嚷嚷的情景。 朝臣们给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快步冲到离阳侯面前,陆元清激动的抓住了离阳侯的手,问道:“楚爱卿,楚大妹妹真的大获全胜,将西戎人赶跑了吗?” 离阳侯肯定的点头:“不仅赶跑了,阿史那陀钵的四十万大军,还被打得只剩下五千人逃回国内。短期之内,西戎人不敢再来犯境了。” 陆元清蜡黄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倒是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他的病容。 “楚大妹妹真乃我离国的女战神也!” 陆鼎峰远远的站在一旁,听到消息后,也露出了笑容。 “生子当如楚天骄啊!” 虽然这话是从她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的,有些别扭,但旁边的朝臣们听了后,却纷纷点头。 看着得意非凡的离阳侯,再没人嘲笑他是个女儿奴了。 谁家不想有个像楚天骄这样的女儿呢? 别说女儿,儿子赶得上楚天骄,也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啊! 陆鼎峰这句感叹,发自肺腑。 他是真的眼红楚家有楚天骄这样的后代啊! 第582章 大王饶命!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东线。 胶州城的攻城战,已经打了十几天了。 东夷人攻城,不像西戎人那么直接暴烈,反而是阴谋诡计频出。 他们最初用毒粉射进胶州城,造成了胶州城很大的伤亡。 幸好去年楚天骄到胶州时,给李伯昌留下了能解东夷常规毒药的解药配方。 李伯昌将配方交给军医后,发现正好可用,从而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 胶州城墙上的士兵,用浸过解药的面巾,遮蔽住口鼻作战,打得十分的艰辛。 正士气低落时,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到了胶州。 胶州将士精神为之一振。 “楚家军击溃了西戎四十万大军!咱们胶州城外只有二十万东夷贼兵,没道理咱们会输给东夷人。” 不少将士如此想着,就觉得城下的东夷贼寇,不是那么难以战胜了。 李伯昌感觉到了压力。 “若是一直坚守城门不出,这样打消耗战打下去,胶州城迟早要破,看来,必须反攻了。” 李伯昌将自己的反攻计划,写成军报,送至了曲阳关。 武宁伯看了后,却并不认同。 大外孙女在西北取得大胜,武宁伯当然也希望尽快结束东线的战斗。 但是他认为李伯昌的计划,不仅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有些冒进了。 “我大外孙女能打败阿史那陀钵,一定不是硬碰硬。从玉门关大捷开始,西北一定是在不停地分化西戎的兵力,各个击破,才能以少胜多。 东线情况不一样。 上官凤如今就咬死了胶州城,不肯分兵作战,这是东夷人为了保存实力。 攻城战打了那么久,东夷战损并不大,此时出城对阵,我方毫无优势!” 收到武宁伯的回信后,李伯昌只得另想办法。 李伯昌从军二十几年,官职一品大将军,从来都很自负自己军事才能不弱于楚家人。 到了此时方知,纸上谈兵与实际作战,有天壤之别。 “难道我李家人,真的就不如楚家人?” 李伯昌内心深处,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其实,这并非李家人就比楚家人笨,而是两个家族的历史大相径庭。 楚家人从开国时期起,就一直在作战。 几代人,上百年的积累,都是实战经验。 家中孩子,就算不读书,光听先辈们的战场经验,都能熏陶成将才。 再加上楚天骄前世就多次领兵作战,早就积累了实战经验了,所以在指挥作战方面,才能一鸣惊人。 而李家崛起,不过是在近二十年,靠着皇帝的扶持和自身的钻营发家的,并未经历过真正的大战。 李伯昌腹中那些军事才华,说白了,都是纸上谈兵,和平年代镇守一方,勉强可用。 遇到当下这样的真正大战,机变之能,可能还不如楚家小二。 正在李伯昌想不出破局之策时,李家的大儿子李茂却受了重伤。 李伯昌这时想到了自己那个被放出去跟随楚天骄作战的四儿子。 “该是叫老四回来的时候了!” 本打算跟着楚天骄南下的李匡,收到了他爹李伯昌的来信。 李匡只得赶往陇城找楚天骄商量。 阳关城内,大军正在休整。阳关城下和沙洲城下两战,让不少的将士身上都负了伤。 虽然楚天骄心急南征,却不得不延缓大军南征的时间,让将士们稍作喘息。 她自己则先赶回了陇城,一方面处理积压的政务,一方面凑措南征的军备。 甘州百姓得知西戎人撤退后,同样也用各种形式在庆祝。 陇城街道上,到处能看见欢欣鼓舞的甘州百姓。 各种表达敬意的礼物,被送到了甘州州牧府门前。 得知楚天骄不收礼,百姓们就趁夜偷偷的将礼物放在州牧府门前。 每天清早州牧府大门开启时,衙役都会在门前发现大量的鸡蛋豆腐荷包之类的东西。 这一日清早,甘州下了一夜大雪,陇城银装素裹,街上行人稀少。 李匡一人一骑,连夜赶到了甘州州牧府门前,正好看见衙役们在搬运门口的那些礼物。 看门的衙役已经认识李匡,无需通禀直接放了他入内。 得知楚天骄还在后宅,李匡穿过甬道,直奔后宅。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了墙里面飘来的笑声。 郑琳琅和楚芸儿在堆雪人。 看见李匡进来,郑琳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去年几人去南宁找陆钰时,郑琳琅和李匡曾经同行,今年楚天骄向五州之地催缴禄田税赋时,又派了李匡和郑琳琅一起执行任务,两人因此变得熟稔了起来。 “李小将军,您来了?快来看看我和芸儿堆的雪人,像不像大表姐?” 不得不说,郑琳琅在毁掉手工艺传承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她堆的雪人,撇开那鼻子上的红萝卜和手中烧火棍不提,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楚天骄。 李匡看了一眼雪人“楚天骄”,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没有一处像。” 他生性拘谨,做不来当面撒谎的事,如实评价道。 郑琳琅也不生气,从旁边扯了一根竹子,弯成了弓形,插在了雪人背上道:“加上残月弯弓,应该就像了!” 李匡挑眉,心道:“郑家妹妹还真是会自己哄自己玩。” 楚芸儿指了指后院道:“李四哥,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吧?大姐跟阿钰哥正在后面过招呢!” 李匡颔首,向两位小姑娘示意后,去了后院。 远远的就听见了陆钰的惨叫声,李匡加快了脚步。 “大王,打人不打脸,你这是不讲武德!” “谁叫你不好好过招,尽偷奸耍滑?” 那日在沙洲城上,被陆钰躲过了攻击后,楚天骄就一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打不过陆钰。 回了陇城后,今早有点时间,楚天骄便拉着陆钰过招。 谁知陆钰压根不好好打,尽是使一些“下流”招数,仗着身法诡异,一会儿抓一下楚天骄的手,一会儿又趁机搂一下楚天骄的腰,气得楚天骄不仅涨红了脸,还发狠真的想暴捶他一顿。 李匡进到后院后,正好看见楚天骄一拳挥向陆钰的脸庞,陆钰单手格挡,架住了楚天骄的手臂。 许是气急了,楚天骄一跺脚命令道:“不准挡!” 陆钰委委屈屈的松开了手。 楚天骄一拳直击出去,陆钰灵敏的侧头,楚天骄的拳头从他的脸旁滑过。 “不准躲!”楚天骄喊道。 “大王饶命!”陆钰话音刚落,楚天骄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钰捂着脸哀嚎:“瞎了,完了,我瞎了!” 楚天骄其实刚才是收了力的,虽然生气陆钰轻薄自己,但她也没真想将陆钰揍出个好歹来。 听到陆钰哀嚎,又有些心疼了,忙问道:“怎么会呢?我根本没使全力。” 陆钰站得笔直,侧过身子躲开楚天骄,不让楚天骄掰开他的手。 “阿钰,让我看一眼。” 陆钰不做声,只捂着脸那么静静地站着,那清冷的模样,仿佛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天骄只得软下来哄他,陆钰别扭道:“呼呼一下。” 楚天骄是个直肠子,没有半分柔情的对着陆钰捂住脸的手吹了两口气。 “大王,你这哪里是在呼呼,你这分明是在呸我!” …… 李匡看到院中的二人打闹,心酸不已,故意咳嗽了几声。 “咦,大黑炭你怎么来了?” 陆钰看见李匡,有些嫌弃,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他那脸上,完好无损,根本就没受伤。 楚天骄见他使诈,气得一脚踩在了陆钰的脚上,骂道:“如今有武功了,果然不听本大王的话了,哼!” 陆钰弯着腰又去哄楚天骄。 李匡看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累无比,拱手道:“小师妹,我大哥受了重伤,我爹想让我回东线。” 第583章 茶香吗? 得知李匡想回胶州,楚天骄邀请李匡去了书房。 上一次东征的时候,小孔夫子曾经画过一幅离国东部的地形图送给楚天骄。 楚天骄拿出舆图,赠给李匡。 “三师兄,这幅舆图或许对你有用,东线不容有失,你回去盯着也好!” 私心里,其实李匡是想让楚天骄挽留自己的。 楚天骄即将南征,还得留将士留守西北,本来也缺少将领。 李匡跟楚天骄合作作战多次,配合无间,自己突然离开,他也有些担心楚天骄的安全。 “小师妹,我……” 有些话到了嘴边,李匡却说不出来。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陆钰让幻影捧着个炭盆走了进来。 “昨儿下了雪,我怕你们在书房冻着。” 陆钰给幻影使眼色。 幻影撇嘴,硬着头皮端着炭盆进了屋。 看见书房来原本就有一个烧得很旺的炭盆,难堪道:“我家世子这个炭盆,味道更好闻。” 李匡忍不住想翻白眼,什么味道好闻?茶香吗? 楚天骄不明所以,瞟了一眼陆钰,低头展开那幅舆图,若有所思。 李匡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是在想东线的战局,趁机道:“小师妹,你对敌经验丰富,不如咱们来推演一下东线战事?” 楚天骄正有此意。 “好,三师兄,不知道李大将军在家书中,可有详细说明东线如今的对敌情况?” 幻影见人家楚大小姐与李小将军要谈正事,放下炭盆后,就准备退出。 看见他家世子还死皮赖脸的矗在门口,扯了一下陆钰的衣袖。 陆钰甩开幻影,将他推出门外,自己则留在了书房中,还随手关上了门。 他留在书房里,其他两人也并未赶他,陆钰慢慢的踱到了楚天骄身边,装模做样的听两人解说东线战局。 “上官凤将二十万大军囤积在胶州城下,心里一定存了保存实力,待到离国与西戎和南楚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再渔翁得利的心思。 所以目前,东夷的攻势,才会不够猛烈。” 听完李匡的解说后,楚天骄分析道。 李匡颔首,询问楚天骄:“小师妹,我回到胶州后,能否复刻你在阳关对付阿史那陀钵的疲兵之计?” 楚天骄想了想道:“可以试一试,但是西戎人和东夷人的秉性不同,胶州将士的战力与阳关士兵的战力区别也很大,此计用在胶州不一定有效。 如今西北已经下雪,不久胶州应该也会下雪了,若是胶州城内粮草充足,倒是可以用冰封城墙这一招,拖延时间。 将大部分兵力带往鹧鸪峡,出鹧鸪峡,攻击东夷人的后方。 还可联络临海的郑闯,从海上骚扰东夷船队,吸引注意力。 具体的战术,必须得根据当时的气候、双方的情况再做研判……” 楚天骄给李匡提供了许多可行的思路,但因楚天骄不在现场,又不熟悉胶州将士的战力,所以不敢妄下定论,只供李匡参考。 两人聊得尽兴,陆钰最初还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不久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楚天骄因为刚才晨练,穿的一身练功服,如今只在练功服外披了一件湖绿色锦面狐皮里子的披风。 陆钰无聊的扯着楚天骄披风的一角,将边缘镶的狐狸毛揪来揪去,又从自己身上解下一颗做扣子的金珠,别在了楚天骄的披风上。 对于他的这些小动作,楚天骄和李匡都像是没看见一般。 屋里烧了两个炭盆,楚天骄觉得热了,干脆直接将披风脱下来,丢给了陆钰,说了一句:“阿钰,你怕冷你穿吧!” 陆钰抱着楚天骄的披风,看见李匡面皮抽搐了一下,觉得李匡是在笑他,气呼呼的挤到两人中间说道:“哼,听你们说了那么多,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倒是有个主意,想不想听?” 李匡以为陆钰又是要捣乱,翻了个白眼,忍住了想揍他的冲动。 楚天骄却知道陆钰虽然不懂兵法,却有急智,侧头看向他,正色道:“阿钰,你有什么好办法?” 陆钰立即找到了存在感。 自小,他可是大王的智囊,出主意这事,他擅长啊! 陆钰道:“我刚听你们说道了冰封胶州城,既然胶州城要下雪,我倒是想到个主意。 你们玩过冰嬉没有?” 上京城冬天也是会结冰的,楚天骄和李匡小时候自然玩过,两人都点了点头。 楚天骄脑子已经闪现出了思路,李匡这下也认真的看向了陆钰。 陆钰卖了下关子,接着说: “胶州不像阳关,肯定骑兵不足,大部分都是步兵。东夷人远道而来,又是乘船出海,肯定也不能带很多战马。 所以我觉得东线的战役,是步兵之间的对垒,对吗?” 李匡点头,肯定了陆钰的分析。 “既然大家都是步兵,若是将作战的场地选在冰面上,咱们的步兵,穿上了冰刀,双方对战形势会怎样?” 楚天骄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对着陆钰赞道:“美人儿,还是你诡计多端!” 李匡还有些没明白,问道:“即使下雪了,地面也不一定适合穿冰刀啊?” 楚天骄已经触类旁通,替陆钰解释道:“阿钰的办法可行。三师兄,你回到胶州后,就赶紧的训练出一支万人以上的队伍,让士兵穿上冰刀后,仍然能挥刀自如的作战。 这支队伍,就是你的奇兵,作用相当于西北的重甲骑。 咱们之前商量的方略继续可用,但是多了这样一支队伍,只要你选择的决战地点合适,这支队伍就是决胜的关键。” 陆钰斜视着李匡,眼神中带着点嫌弃,啐道:“大黑炭,你打仗可不能太实诚了。出了鹧鸪峡不就是海了吗? 你不能等海面结冰吗? 就算海面结冰不方便,你不能夜袭的时候让人装着水去浇敌营前的路面吗? 总之没有冰面,你得想办法造个冰面出来,再将敌人引到那里,不就行了。” 楚天骄得了陆钰的提醒后,一下子思路打开,结合她之前的构想,一下子帮李匡想到了一整套瓦解东夷人兵力的办法。 李匡听得抓耳挠腮,喜不自禁。 一直到午后,跟楚天骄等人一起用过午膳后,李匡才告辞,匆匆赶往胶州。 第584章 任重道远 送走李匡后,府中的家人聚在一起,看到王星然已经显怀得肚子,楚天骄找到王星然商量:“二嫂,我与二哥稍后都要离开甘州,南下出征。只留你和小清言在陇城,我有些不放心。 不如我派人送你二人回上京如何?” 王星然不愿意离开甘州。 王星然出生相府,无论格局还是学识,都堪当大任,这段时间将甘州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王星然身怀六甲,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产。 这段时间,幸好有她在陇城,帮着楚天骄处理政务。 她也从中获得了巨大的乐趣。 “骄骄,我能不能就留在甘州生产?我手上还有许多事,我怕我走了,三叔一个人忙不过来。” 楚天骄的三叔楚晟,如今是西北道的度支令,主要管着税收和物资的筹集和调拨,战时这部分的工作量巨大,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了。 听到王星然如此说,也面露难色。 按道理,侄儿媳妇要生产了,是该回上京去,但是如今,西北确实已经离不开王星然和楚清言二人了。 楚晟看向了楚清言,这个小侄女,虽然才四岁,还真的是天才一般的存在。 这段时间楚天骄不在陇城,在政务上遇到难处,王星然和楚晟二人,最终都只能听楚清言的定夺。 楚清言年龄虽小,对政务的处理手段,却相当的老道,一两次后,楚晟和王星然二人,就被她折服了。 楚晟几乎是习惯性的遇到难事就去看这个小侄女。 楚清言今日穿得有点多,圆滚滚的像个奶油小团子,正悠哉悠哉的吃着楚芸儿给她剥好皮的烤栗子。 见楚晟看着她,吧唧了一下嘴,指了指桌上的烤栗子。 楚晟忙狗腿兮兮的上前抢过楚芸儿的活,耐心的给楚清言剥栗子。 剥好一颗后,送到楚清言的手上,示意她给拿个主意。 楚清言吃了侄孙子的孝敬后,才奶声奶气道:“骄骄,你觉得南线的战役,可能速战速决?” 楚天骄早有判断,摇了摇头道:“不能,如今南线已经丢了三座大城,鄂州之地全失。要扭转战局,都很困难,要收回失地,更是艰难。估计双方会开启拉锯战,南线战役,旷日持久。” 楚清言大眼一翻,双手一摊道:“那不就得了?你要打一年的仗,钱从哪来?粮从哪来?兵器甲胄又从哪来?你不会想指望朝廷吧?” 楚天骄懂楚清言的意思。 西北才是她的大后方,她自己无暇留在西北主持大局,就必须留下自己人在西北坐镇。 楚晟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且楚晟出仕时间不长,经验不足,还需要人在一旁提点,所以楚清言是不能回上京的。 “小清言,你不回上京也行,但是二嫂在陇城生产, 我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 楚清言白眼一翻,“不就是生孩子吗?你把何秀儿留下,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楚芸儿附和道:“还有我呢?我能留下陪着二嫂。” 楚天骄啐道:“你都出来多久了?还不想回去?祖母怕是急着让你回去说亲呢!” 楚芸儿吐了个舌头,躲在了王星然身后,怂恿王星然说话。 王星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笑着说道:“芸儿的亲事倒是不急,让她跟着我留下吧。” 见王星然实在不愿回去,楚天骄只得作罢。 但从刚才王星然的话中,楚天骄听出了楚芸儿的亲事,似乎有什么苗头,准备私底下偷偷的问问王星然。 一家人正商量着,凤甲来报,说是天水县令徐修远前来拜访。 楚天骄正准备换了官服去前衙会客,就听到院中传来了王庭的笑声。 “阿钰啊,听说你小子这次立了大功了?沙洲城是你打下来的?” 然后外面就传来了王庭和陆钰打闹的声音。 楚天骄推门出去,看见王庭披着件黑色的大氅, 和陆钰站在院中雪地上,他身后跟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少年,站得笔直,拘谨的搓着手。 看见楚天骄,徐修远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楚大人!” 楚天骄正要邀请徐修远进厅里,身后的楚芸儿已经挤了出来,小跑到徐修远跟前,仰着头数落道:“这大冷的天,才刚下了雪,你怎么连个大氅也不披,就穿这么薄薄一层官服就来了?这要是又着凉了,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就要去拉徐修远进屋。 徐修远顿时脸红了,低声道:“芸……楚二小姐,我不冷。” 徐修远这是来见上官,自然要穿着整齐,为显敬意,刚进衙门,就已经脱了大氅,站在前衙等楚天骄了。 恰好碰到同样来陇城述职的王庭,王庭跟楚天骄已经熟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又是亲戚,才不在乎那些礼数,拉着徐修远就直接到了后宅。 楚天骄看到二妹那样子,恍然大悟,难怪小丫头不肯回上京,原来这是有情况了啊? 这看下属和看妹婿,站的视角就不一样了。 楚天骄挑剔的开始审视起徐修远。 徐修远越发的局促起来,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模样。 也就楚芸儿大大咧咧的,还没反应过来,嚷着让伺候自己的丫头去前头给徐修远取大氅来。 楚天骄上前两步,提溜着楚芸儿的衣领,将她拖到身后,啐道:“滚回屋去,不准出来!” 上辈子楚芸儿所嫁非人,这辈子楚天骄觉得自己有义务好好的替二妹把把关。 徐家家世不错,和离阳侯府算是门当户对,徐修远学识人品也还不错,堂堂探花郎,配芸儿倒是配得上。 楚天骄最担心的,是楚芸儿自作多情,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可是知道,那些文臣家里,骨子里都瞧不上他们将门子弟,嫌弃他们没学识。 楚天骄很怕将来楚芸儿嫁给徐修远后,会遭到嫌弃。 “你跟我来!”楚天骄态度严肃的将徐修远单独招去书房。 楚天骄刚从战场上下来才几天,身上本就杀气很重,在家怕吓到家人,都刻意的收敛着。 这会儿浑身气势外放,本就寒冷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一般。 不仅徐修远吓得腿软,连周围的其他人,都纷纷噤声。 徐修远战战兢兢的跟着楚天骄去了书房。 王庭偷偷的捅了一下陆钰问道:“徐家小七这是怎么惹着小霸王了?” 陆钰满脸忧愁,长叹了一口气…… 王星然偷偷的将原因告诉了她哥,王庭同情的拍了拍陆钰的肩膀,安慰道:“那是她妹妹,她严肃点可以理解。真轮到她自个儿,也许没那么大的杀气!” 陆钰苦着脸,抬头望天,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第585章 芸儿的志气 楚天骄将徐修远带到了书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徐修远打了个寒颤。 看见楚天骄冷若冰霜的样子,徐修远告饶道:“楚……楚姐姐,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小少年还是脑袋好使,这时候,为了讨饶,没有喊楚大人,而是套近乎喊的楚姐姐。 楚天骄听到这声“楚姐姐”,却会错了意,她冷声叱道:“先别忙着叫姐姐,等我问清楚了缘由,你再喊我姐姐不迟。” 徐修远心中忐忑,头低着,脑中飞速的运转,在盘算着近来自己当天水县令,处理政务时,是否出了什么纰漏。 “徐大人,你今年才十五吧?” 徐修远慌忙解释:“上个月已满十六。” 楚芸儿刚及笄,两人年龄倒是相当。 楚天骄继续问道:“你家中可有给你安排相亲?你对未来娶妻,可有什么要求?” 徐修远这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楚天骄为何满身杀气。 小少年是十分有气节的,知道自己并未在公务上出错后,腰杆直了,抬头直视着楚天骄器宇轩昂的直抒胸臆: “楚姐姐,在下心仪楚二小姐,已经写信回上京,禀明父母,不日家母应该就会上离阳侯府求亲。” 楚天骄还不知道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听到徐修远说心仪楚芸儿,她面色柔和了一些。 但她心里还是有顾虑,追问道: “你俩是如何定情的,说来与我听听。” 小少年白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支吾道:“这……楚姐姐,这如何好说?” 楚天骄身上杀气再度暴涨,瞪着徐修远道:“你不说清楚,我如何得知你是否是一时心血来潮?” 楚天骄这一身的杀气,就算是沙场悍将见了,也得抖三抖。 徐修远只是腿软,没吓哭,已经算得上有骨气了。 可他还是被吓得一心慌,什么都交代了。 不久前,天水的富户们,便在方家的带动下,捐了不少的钱粮。 楚芸儿奉楚清言之命,去天水押运这些钱粮回来。 徐修远不适应西北的气候,那一日正好病了。 在跟楚芸儿交接钱粮的时候,被楚芸儿看了出来。 因为第二日还有一批物资要送到县衙,当晚楚芸儿住在了方家,。 有些不放心徐修远,楚芸儿去了县衙。 正巧赶上徐修远发高热,徐家的下人们乱做一团。 徐修远到天水,只带了老仆和小厮,没带丫头,楚芸儿便照顾了徐修远一夜。 徐修远自觉这有碍楚芸儿名誉,第二日就提出了会对楚芸儿负责的,当下就写了信要回家禀明父母。 谁知楚芸儿竟然拒绝了他。 楚芸儿说:“人家都说我娘嫁给我爹,是用自己的名声算计了我爹。我若是因此而嫁给你,将来别人也会如此认为的。 再说,我楚家女儿,自己能对自己负责,不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假情假义!” 说完,楚芸儿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自从楚芸儿走后,徐修远就寝食难安。 他自问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为了顾忌楚芸儿的名誉,才想娶她。 徐修远从上京到甘州的路上,就与楚芸儿相遇,被这个小姑娘的天真活泼所吸引,一路上甘愿受她的保护。 而后两人在处理关中灾民时,徐修远被流民中的暴民挟持,楚芸儿又救过他的命。 两人的缘分早就开始了。 楚芸儿拒绝嫁给他,让徐修远真的难过。 他在天水望月长吁短叹了几天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跑到陇城来找楚芸儿表白。 谁知竟然得知楚芸儿去了阳关,留言说要去上阵杀敌。 这下徐修远就更慌了。 阳关是前线,阳关城外还有阿史那陀钵的几十万大军,徐修远担心楚芸儿担心得茶饭不思。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公务缠身,估计已经追到阳关去了。 等到楚芸儿被楚天骄从阳关赶回来后,徐修远立即就赶到了陇城,向楚芸儿当面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楚芸儿其实心里也是喜欢徐修远的,同意了他写信回上京禀告家里。 楚天骄从徐修远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暗暗点头。 她为楚芸儿的骨气拍案叫好。 也听明白了,徐修远是真的喜欢楚芸儿。 楚天骄的表情由阴转晴,笑眯眯的看着徐修远道: “修远弟弟啊,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可要好好的待我二妹。 你若是有负于她,你可知道后果?” 说完,楚天骄双手互握,将骨头捏得嘎嘣脆响,吓得徐修远举手发誓,必定终身不敢有负楚芸儿。 楚天骄估计两家的大人都不会反对这门亲事,如此一来,眼前这小少年,就真的成了自己的妹婿了。 她态度更加的温和,起身邀请道:“修远弟弟,你远道而来,一定冻着了吧?走走走,咱们去厅里喝杯热茶去。” 说完,她大步走到门口,一开门,才发现门口堵了一群人,都是在偷听的。 楚芸儿躲在人群的后面,看见徐修远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的怕自家大姐,将徐修远揍一顿。 陆钰和王庭二人,上前揽住了徐修远,拖着小少年去厅里喝茶。 陆钰明显是想向人家取经。 王庭则是想问徐修远是如何在小霸王的淫威下苟活下来的。 楚芸儿留在楚天骄身边,姐妹俩走在了最后面。 楚芸儿扯着楚天骄衣袖,撒娇似的摇来摇去,告饶道:“大姐,你别罚我回房吧?他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陇城。” 楚天骄点了一下楚芸儿的额头道:“真是不知羞,哪有这么上赶着往前凑的?你当初拒绝他的那话,倒是说得甚合我心意。” 楚芸儿一脸天真的侧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禀告家中长辈后,就能成亲了!” 楚天骄扶额,她觉得她家二妹,恐怕真的还没有明白成亲代表着什么,她以为是过家家呢? 不过看楚芸儿的样子,是真的喜欢徐修远,只要是两情相悦,又门当户对,楚天骄也就放心了。 以如今离阳侯府的权势,想来徐家人也不敢苛待了楚芸儿。 楚天骄等徐修远喝过茶后,就带着几人去了前衙。 这几日,楚天骄还要紧锣密鼓的为南征做准备。 王庭和徐修远二人,都是被叫来商量在甘州本地征兵的事的。 楚晟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账本,将能调集的钱粮物资数量,都摊在了楚天骄面前。 楚天骄这才发现,自己不仅缺兵少将,还缺粮饷。 第586章 你是老六? 之前,从上京派过来的五万大军,粮饷朝廷都是没有配给的,全部从西北道府库在出。又多了从豫州过来的五万新兵,消耗自然超出了预算。 与西戎一场大战,军备都是甘州自己凑措的,兵器甲胄箭矢,都需要钱的。 楚天骄又不愿过度压榨民生,使用的劳力,也都支付了工钱的。 这段时间,甘州可谓花钱如流水。 更何况玉门关和阳关的战役,合计死伤了三万多将士,这些将士需要一大笔抚恤金。 这笔钱,报到朝廷,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 在朝廷批下来之前,西北道必须先填上。 “如今整个西北,只有十二万大军了,我必须留下六万镇守三关。 只带六万人南下,太少了。 我想在甘州本地征兵四万,凑够十万大军南下。” 甘州如今民情高涨,征兵四万倒是问题不大,但是要征兵,就又得要钱粮,楚晟双手一摊道:“大侄女,卖了我也凑不出钱来了!” 打仗打到最后,打的就是钱粮。 楚天骄虽然提前了一年开始准备,但面对三国围攻 ,也难以靠着西北供应两场大的战役。 更何况今年西北还受了大灾,收上来的赋税,本就打了折扣。 若不是之前实行税制改革,积累了一笔钱粮,可能这一场仗加上五州民生所耗,都不够。 “大军南下作战,本就应该朝廷供给粮饷,我看大侄女你,还是写折子发往上京,催要军粮吧!” 楚天骄如今也只得如此了。 上京城中,离阳侯在收到西北大捷的消息后,也在催着户部准备西北军南下的粮草物资。 陆元清这几日精神好了一些,开始理政。 据王老太医诊断,陆元清即使毒解了,身体也受了损伤,不仅于子嗣有碍,且阳寿也已无多,好好保养,或许还能多活个一两年。 这对于本就风雨飘摇的陆家王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此时若是更换太子,朝廷必定大乱。 王丞相与离阳侯等人私底下商量后,决定将此事保密。 一切等大战结束后再寻找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这一日,在厚德殿看着皇帝的江燕泥正在给皇帝喂药。 陆云奎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他如今全靠王老太医开的这些珍贵的药材续命。 每天给他灌药,是一件苦差事。 陆云奎没有吞咽意识,大半的药,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也幸好江燕泥是他祖宗,虽然对陆云奎这个不孝子孙很失望,却深知他活着,对朝局影响甚大,才耐心的伺候他。 陆鼎峰今日也在,夫妻二人一边携手灌药,一边说着闲话。 陆鼎峰一看到陆云奎,就气不打一处出,对江燕泥说道:“王老太医说他没几天好活了,你也不用再那么费心了。哎,他这两腿一蹬,倒是清净了,还得麻烦我们这些祖宗,帮他看着江山。” 江燕泥用帕子给陆云奎擦了擦嘴,宽慰陆鼎峰说:“骄骄不是打了胜仗了吗?以骄骄的厉害,一旦南下,必定能将南楚人赶出边境。你还是放宽些心吧!” 陆鼎峰黑着一张脸道:“我如今担心的倒不是前线战局了。我现在更担心皇位的更替。” 陆鼎峰指了指陆云奎说:“他这一脉,几乎都被他祸祸得断子绝孙了。咱们陆家的子孙虽多,其他人登基,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心里有些担心……” 后面的话陆鼎峰没有说出来,江燕泥和他夫妻多年,两人心意相通,明白了陆鼎峰是在担心越来越强势起来的楚家。 “当家的,骄骄跟咱们是一起从太庙回来的。她对皇权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我观察骄骄不是那种权利欲很大的人,只要陆家能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继承皇位,我估计骄骄应该不会反。” 陆鼎峰眼神闪烁了一下,悄声道:“这事我琢磨许久了。只有一个人当皇帝,楚天骄肯定不会反,可惜那个曾曾孙子,无心皇位。” 两人小声的说着话,没注意到陆云奎的眼皮动了动。 到了晚间,陆元清照例来厚德殿探望皇帝。 陆元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中郁闷,遣退了江燕泥和陆鼎峰等人,独自留在了龙榻前,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憋闷,向着昏迷中的陆云奎倾诉。 “父皇,我该怎么办?如今我命不久矣,这太子之位,我是该留给其他皇兄,还是占着这位置? 皇兄们也都吃了丹药,都不会再有子嗣,难道我要将皇位,传给襁褓中的八皇弟吗?” 陆元清是绝对不愿意将皇位传给八皇子的。 八皇子已经被叶贵妃收养,名义上是叶贵妃的儿子。 王皇后生前没少受叶贵妃的气。 当初四皇子还没残疾时,叶家就存了夺嫡之心,一直给陆元清兄弟俩使绊子。 陆元清绝对不愿意将来叶贵妃成为太后,叶家因此得势。 他正哭诉间,床上的陆云奎缓缓的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陆元清的手。 陆元清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见皇帝醒了,惊喜非常:“父皇,父皇你醒了?” 陆元清想要去叫人,床上的人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别”。 许是太久没说话了,陆云奎的声音浑浊难懂。 陆元清一直对他这位父皇很惧怕,担心自己会错意,凑近了一些细听,听清楚了陆云奎艰难的说出的一句话:“你是老六?” 陆元清以为陆云奎只是因为昏迷太久了,看不清楚,忙答应道:“父皇,我是老六,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床上的陆云奎目光从陆元清的脸上,移到了旁边,看清楚了厚德殿的布置,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老六,你为何穿着太子的衣服?” 陆元清一愣,难道他父皇将立他为太子的事,也忘记了? “父皇,二哥去世后,你不是立我为太子了吗?” 床上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静默了一会儿,悠悠叹道:“你二哥不是死了很久很久了吗?我怎么记得我当初立的,是你四哥为太子?你四哥呢?” 陆元清吓得脸色苍白:难道在父皇的心目中,更中意的太子人选,其实是四哥?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床上的人继续嘟囔道:“不对啊,我记得你四哥也已经登基十年了……” 第587章 你真的是太祖爷爷? 陆云奎陷入了迷茫,问了陆元清许多奇怪的问题。 “大离不是已经灭国了吗?为何我们还住在皇宫?” 陆元清觉得他父皇一定是疯了。 “父皇,虽然西戎、南楚和东夷三国围攻我们,但是有楚家大妹妹率领十五万大军,击退了阿史那佗钵的四十万大军,大离暂时不会灭国了。” “没有灭国?西戎退兵了?楚家人击退的西戎人? 楚家人不是都死了吗? 小六啊!朕飘荡在天地间,看到西戎人屠戮我大离百姓,将陆氏皇族变成奴隶,好好的离国江山,变成了他们的牧马场,朕最后悔的事,就是削了楚家军权,薄待了楚家啊!” 想到自己灵魂体看到的那些国破家亡后的悲惨情景,陆云奎浑浊的双目中,泛起了泪花。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让陆元清扶他坐了起来。 陆元清满心狐疑的将陆云奎扶起,塞了个靠枕在他的背上,小声嘀咕道: “楚家人死了?父皇,楚家除了离阳候和楚烨,都在西北,刚刚获得大胜,怎么可能死了?父皇,你别吓我!” 两人鸡同鸭讲,内容还诡异的对上了。 只是陆云奎说得内容太过惊悚,吓得陆元清冷汗直冒。 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厚德殿的外间走了进来。 陆云奎没有搞清状况之前本不想外人打扰。 所以陆元清多次表示要去叫太医,都被陆云奎阻止了。 突然看见一个小丫头未经传唤径直走了进来,心中升起一阵怒意,身上龙威抖擞,低吼道:“放肆!” 陆元清怕陆云奎责罚桑葚,挡在了陆鼎峰的身前,准备替她求情。 陆鼎峰轻轻的推开了陆元清,居高临下的站在龙榻前,俯视着床上的陆云奎,板着脸问道:“你从太庙回来了?” 陆云奎浑身一震,“你是谁?” 就见这个娇俏的小丫头昂首挺胸气势凌厉的对陆云奎说:“朕是你的太祖爷爷!” 厚德殿内的两人同时懵圈。 陆元清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为何桑葚姑娘竟然敢说自己是太祖爷爷? 这不是疯了吗? 父皇疯了,桑葚姑娘也疯了。 这世界要乱套了。 或者疯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难道是自己中的毒还未解,产生了幻觉。 陆云奎本就心中有一丝怀疑,追问了陆鼎峰几个问题。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重生回来了! 而眼前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是挂在太庙主殿画像最高处的老祖宗陆鼎峰。 陆云奎不敢再大大咧咧的坐床上了,他翻身下床,脚一软,噗通跪在了陆鼎峰的脚边。 “老祖宗,不孝子孙陆云奎选错了继承人,将你的江山弄丢了!” 陆云奎抱着陆鼎峰的腿嚎啕大哭。 “闭嘴!你不要甩锅给继承人,离国江山倾覆,根子就在你身上。 这一次朕重生回来,与楚天骄一起,想尽了办法。可你看看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陆鼎峰将这一年多看到的离国的现状和陆云奎做的那些蠢事,拿出来一一痛斥,骂得陆云奎羞愧难当。 逐渐的,一些本来没有的记忆,涌入陆云奎的脑中,陆云奎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你也别忙着高兴,你这破身体已经被你祸祸得没几天好活了。 赶紧先叫王老太医进来给你诊治诊治。 你若是还有羞愧之心,就给我努力的活下去。 趁着现在皇位还在你手上,尽量的弥补犯下的过错。否则列祖列宗都不会饶过你!” 陆云奎除了泪流满面的认错悔改,还能说什么? 陆元清在一旁看见父皇真的如孙子一般,跪在了桑葚姑娘脚下,脑子乱做了一团。 “桑葚姑娘,您真的就是太祖爷爷?” 陆鼎峰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说出自己的身份,看向陆元清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抬手抚了一下陆元清低下的脑袋,安抚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被你父皇给害了。” 陆元清虽然觉得费解,却不由的就信服了,想起自己曾经对老祖宗产生过不轨的念头,羞得恨不得钻地洞。 幸好他那点小心思,从未与人透露过。 陆鼎峰没有瞒着陆元清的意思,就在厚德殿中,将祖宗们和楚天骄重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给陆云奎和陆元清说清楚了。 “楚大妹妹竟然也是重生的?” 陆元清观念里实在是很难接受有重生这种事存在。 但是他父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重生了,这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咱家的太庙竟然会禁锢皇帝和皇后死后的灵魂?” 听完陆鼎峰被禁锢在画像里两百年,不能吃喝,极其无聊的悲惨经历,陆元清突然不太想登基为帝了。 陆云奎毕竟还在大病中,已经几度差点又昏迷过去了,王老太医被传了进宫,殿内的祖孙三人,才止住了话头。 皇帝能醒来,已经让王老太医觉得意外。 给陆云奎诊脉后,王老太医更是惊喜:“陛下虽然中毒已深,但如今精神却不错。若是能保持住这精神头,或许……” 说到这,他又不敢说了。 他原本预判皇帝最多还有半月寿命,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其实按照之前的判断,皇帝差不多就该驾崩了。 可如今,皇帝不仅醒了,从脉象上看,比之前是强了不只一点点。 按照这脉象,再活几个月没问题。 但再活几个月对医者来说,可能是喜讯,但这话若是当面对皇帝说出来,皇帝搞不好会认为他在咒他死。 陆鼎峰看出了王老太医的为难,出声安抚道:“王老太医,你就直说吧,陛下还能活多久?” 王老太医紧张的伸出了三个指头。 陆云奎本就是死人,看见王老太医比了个三,大喜:“朕还能再活三年?” 三年,能重生回来三年,他还可以做很多事,他一定要改变前世江山倾覆的局面。 谁知王老太医摇了摇头,怯怯的低声说道:“三个月。” 只有三个月?陆云奎脸色大变,将王老太医吓得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告饶。 陆鼎峰瞪了一眼陆云奎,陆云奎已经回忆起了是自己磕毒丹,将身体糟蹋了的。 能多活三个月,已经是万幸了。 “哎,王老太医,你起来吧!就麻烦你为朕调理身体,朕还有许多事要做,请你务必让朕多活几日。” 陆云奎从未如此明理,也从未如此柔声对臣子说话,王老太医以为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怀皇恩,痛哭流涕的谢恩,保证一定会拼尽毕生所学,延续皇帝的寿命。 等到王老太医下去给陆云奎煎药时,陆鼎峰问陆云奎:“我们其他人都回来快一年了,你为何如此的迟?” 陆云奎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你们见到一个道士了吗?我本在天地间飘荡,是一个道士推了我一把,说我该回去看看了,然后我就醒了。” 第588章 虎压龙头 通过陆云奎的叙述,陆鼎峰才知道,当日太庙着火后,陆云奎的经历,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陆云奎的灵魂,一直在四处飘荡。 他亲眼见证了东夷、西戎、南楚三国,瓜分了离国。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江山倾覆,看着黎民被杀戮,看着陆家的子孙们被奴役,陆云奎每一日都像生活在炼狱之中。 “老祖宗,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地狱。” 陆云奎死后在太庙中就经常被各位祖宗教训,本就悔悟了一些自己做皇帝时的过失,又亲眼见证了大离朝分崩离析后的惨状,如今,他的心态与前一世,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整个乾元大陆,都陷入了乱战之中。各地涌出了许多义军,揭竿起义。还有不少的世家大族,开始招兵买马。 北方的游牧民族,除了西戎以外,北胡也杀进了中原。 南方的南楚,占领了荆楚之地,不久后南楚也分裂为了几个小国家。 山越人走出了山林,占领了吴越之地,成立了一个新的吴国。 东夷人将齐鲁之地据为己有,上官家族迁都胶州。 最可恨的是西戎人,他们不仅占领了广袤的西北,还将西北关中的几个州的百姓,杀了过半。 捣毁了城市,在耕地里种上了牧草,将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变作了西戎人的奴隶。 到处都是战火,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死去,上京城几乎变成了一座大型坟场……” 陆云奎描述的那副景象,无异于人间地狱,听得陆元清吓白了脸。 他想到了此时,若是三国围攻离国,没有楚家人力挽狂澜,后果可能就真的如他父皇描述的一般了。 此时,楚天骄虽然打赢了西戎人,但还有南楚和东夷人未退,依然有国破家亡之危。 陆元清擦了一把冷汗,想要打断陆云奎的话,想请他父皇立即想办法,如何支援前线,打赢这一场仗。 可惜,陆云奎陷入了回忆中,不停的诉说着他看到那些前世的场景。 “老祖宗,我错了,活着的时候,我只顾着皇权稳固,却忘记了离国还远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 我被眼前的太平假象迷惑,忘记了居安思危。 我不该削弱楚家军权,不该压缩军费开支,不该裁撤军队……” 听到陆云奎的痛悔,陆鼎峰面色好看了一些。 “你刚问道士,是怎么一回事?” 陆云奎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每一天都在痛苦后悔,那一日突然看见了一座高山,山上长着一颗像斧头一样的松树,树下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 我看那名道士像是世外高人,飘了过去,谁知那道士竟然能看见我。” 陆鼎峰听到陆云奎提起像斧头一样的松树,觉得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那道士像是看出了我的身份,问我可曾悔悟。 我如实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告知。 那道士说了一番玄之又玄晦涩难懂的话后,就推了我一把,说我该回去了,然后我就醒了。” 陆鼎峰早就怀疑他们这些人的灵魂被禁锢,与开国国师云徵有关。 听到陆云奎的话后,忙追问,“那道士说了些什么?” “那道士说,还好祖师爷为这天下安排了一条后路。 等到虎压龙头之时,帝星归位,天下可重归太平。” 陆鼎峰大惊:“那道士是不是黟山的玄清道长?你见到的山,是否就是黟山?” 陆云奎茫然的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陆鼎峰却非常的确定,那应该就是玄清道长。 而他口中的“祖师爷”,就是开国国师云徵。 陆鼎峰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深恨那个将他的灵魂禁锢在太庙的人。 若是那个人真的是云徵,又是为了逆天改命,挽救离国江山倾覆的命运,陆鼎峰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恨云徵,还是该感谢云徵了。 陆鼎峰突然想起了自己临死前见云徵的最后一面。 当时他因病在弥留之际,已经辞掉国师之职,归隐山林的云徵飘然而至,送他最后一程。 陆鼎峰曾经拉着云徵的手道:“国师,朕不怕死,就怕死后子孙后代不争气。 朕真想能够永生永世的守护这江山社稷,保天下黎民太平安康!” 当时云徵曾经追问陆鼎峰:“陛下真的愿意?” 陆鼎峰肯定的说了个是,而后溘然长逝。 难道,云徵这是在遵照他的遗愿? 陆鼎峰抬头望天,有种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 之前在太庙里,那些子孙后代们竟敢骂他“傻逼”,抱怨他不该定下这死后灵魂进太庙被供奉的臭规矩,陆鼎峰辩解,说他是被暗害的。 如今看来,还真有可能就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啊!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几位太庙“挂友”知道,特别是楚天骄和楚清言二人。 凭她二人那嘴,若是知道真是他发下的宏愿,害得大家死后灵魂被禁锢,会骂出什么话来,都是有可能得。 到时,他可就真的在子孙后代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陆鼎峰以为他临死立下的宏愿,只有他自己知道,瞅了一眼陆云奎后,看他懵懂未知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那道士说虎压龙头之时,帝星归位?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同时想起了楚家的家徽下山猛虎旗。 “难道只有楚家反了,才能天下太平?” 陆鼎峰和陆云奎二人面面相觑,都感觉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陆云奎本是带着对楚家深深的歉意重生的,想起“虎压龙头”四个字,不由得又对楚家生出了忌惮之心。 “小六,我之前封了楚戈做天下兵马大元帅?” 虽然陆云奎已经有之前的记忆,却还是向陆元清求证。 陆元清点头,“是,幸好父皇您英明神武,在昏迷前留下口谕,册封了离阳侯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才让离国在三国围攻的困局下,得以喘息。 如今楚家已经解决了西戎,楚大妹妹上折子请示甘州征兵四万,率十万大军南下对敌南楚。” 陆云奎心情很复杂,他既欣慰楚家人力挽狂澜,救离国于水火之中,又怕楚家人借着这一场大战崛起,夺了陆家的江山。 陆元清的想法就比陆云奎单纯很多。 “父皇,楚大妹妹要南征,缺少粮饷,您既然已经醒了,是否应该立即召集朝臣,想办法凑措粮饷?” 陆云奎望着陆鼎峰,讷讷问道:“让楚天骄从北打到南,她的功绩,无人可敌,到时若她振臂一呼,岂不是天下就改姓了?” 陆鼎峰同样有这一层担忧,但是他毕竟格局比陆云奎大很多。 陆鼎峰叱道:“若是楚家人要反,你已经拦不住了。但若是楚家人还在精忠报国,咱们却在背后猜疑,甚至为前方将士使绊子,就是咱陆氏皇族卑鄙下作,活该丢了江山。 此时,私心杂念不要多想,先将贼寇赶出去,才是正事。” 被陆鼎峰这么一呵斥,陆云奎天性里那点帝王心术,收敛了不少。 他正色的点头,“老祖宗说得是,此时不是内斗的时机。” 若是楚天骄知道陆家人此时还在担心会不会反,一定会冷笑出声。 就如陆鼎峰所说,如今楚天骄真要想反,陆家人如何拦得住? 只不过她没有陆家人那副小肚鸡肠罢了。 第589章 君臣和谐 那日陆鼎峰去东宫帮陆元清查毒时,叶贵妃宫中的宋嬷嬷曾经闯过厚德殿。 幸好江燕泥守在厚德殿中,才没有让皇帝昏迷的事,透露出去。 但是,这宋嬷嬷自进入厚德殿后,就再没出来,这仍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本来叶林轩就怀疑厚德殿有玄机,叶贵妃是他女儿,自从进入厚德殿后,不仅没有再出来,甚至没有往外面送一点讯息。 如今宋嬷嬷也是如此。 这就让叶林轩确信了皇帝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日,他与那位神秘的穿黑斗篷的贵人,又约在了一个地方见面。 “按照陛下服用丹药的量,早就该油尽灯枯了。您说不会是陛下已经驾崩,太子和王丞相还有楚戈三人,为了稳定朝局,秘不发丧吧?” “有这可能。如今西北已经大胜,虽然外敌没有全部清除,但是东夷和南楚战力比起西戎来,差远了。 此时倒是我举事的一个时机,若是陆云奎那小子真的已经驾崩,那可就是天助我也。 我们正好以太子秘杀当今陛下,谋逆篡位为由,昭告天下,废了太子。” 叶林轩听见对面那人谋反之心不死,面色难看,劝解道:“王爷,此时楚戈在朝中,你就算废了太子,该如何处置楚戈?” 对面被称作王爷之人咳嗽了一下,异想天开道:“整个西山大营的楚家军,都出征在外。上京城中,已经没有楚家军了。 大不了咱们挟持楚家人,若是楚戈愿意归顺,就留着他,若是楚戈倔强,非要保太子,咱们就将楚家人软禁起来。” 叶林轩质问道:“将楚家人软禁起来,目前以王爷在上京城的布置,倒是能做得到。那么再之后呢? 您准备怎么办? 您软禁了人家的爹和祖母、二叔,还指望楚天骄能帮你在外御敌? 我估计楚天骄立即就会调转矛头,直奔上京。 楚天骄可是连阿史那陀钵都能打败的人,王爷自忖靠着禁军就能打败楚天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白白的错失时机?” 叶林轩也是有野心的,但是他并未被野心冲昏头脑,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愿意跟楚家人硬碰硬的。 “王爷,再忍忍吧!我的建议是,咱们明日纠集朝臣,再闯一次厚德殿。 若是陛下平安无事,那您的计划,本来就难以成功。 若是真如咱们猜想的一样,陛下已经驾崩,那咱们站在有理的一方,大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联合众大臣,弹劾太子弑君,废了太子。” “你这办法跟我的有何区别?” “区别就是王爷你不能动禁军逼宫。 只要你不逼宫,楚戈生性正直,应该不会偏袒一个弑君之人。 咱们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推举八皇子继位,这本就符合规制,也占了大义,楚戈没道理会包庇太子。” 对面那人似乎很不情愿,“你是不是根本就是为了捧小八那个奶娃娃上位?你好让你女儿做太后,你自己也能当当皇帝的外祖父?” 叶林轩确实有这样的私心。 但他认为,他的想法,要比对面那人疯狂的想自己当皇帝,更靠谱很多。 叶林轩据理力争,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会推举对面那人做摄政王。 那人才悻悻的同意了叶林轩的建议。 陆云奎虽然醒了,但是身体依然很虚弱,所以并未着急召见大臣们。 他倒是召见了离阳侯楚戈。 离阳侯得知皇帝醒了,是真的高兴。 皇帝就算有再多的错,但昏迷之前临危授权,封了他做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军权还给了楚家。从这一点上,楚戈还是觉得皇帝是有决断力的。 国家危急之时,楚戈希望皇帝能够好好的,朝廷平稳了,前方才能安心打仗。 “楚爱卿…” 陆云奎见到楚戈,竟然红了眼圈。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离阳侯说。 离阳侯看见皇帝那副煽情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陆云奎控制着情绪,询问了一些如今战局的情况,楚戈如实做了禀报。 “楚爱卿,你家大丫头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朕该如何奖赏她才好呢?” 陆云奎此问,一方面是赞扬,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离阳侯与皇帝斗智斗勇多年,立即就想到了当年老离阳侯立下灭国之功时,先帝是如何逼迫老离阳侯的。 难道皇帝又对自家大闺女,起了忌惮之心。 离阳侯慌忙从怀中取出兵符,双手奉上道:“既然陛下已经醒了,那老臣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就不宜再继续担任了,这兵符,还请陛下收回吧!” 这调动离国所有兵马的兵符,是陆云奎昏迷后,陆鼎峰在他龙榻的暗阁中搜到的,交给了陆元清,唆使陆元清给离阳侯的。 离阳侯此时交回,本来也说得过去。 陆云奎的目光,在兵符上停留了许久,挣扎之后面露不快叱道:“楚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阳侯已经有点心慌了,他不知道这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离阳侯局促的样子,陆云奎心里的猜疑减了几分。 他刚要抬手将兵符收回,龙榻后面,陆鼎峰穿着一身华贵的大红色锦袍走了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离阳侯看见桑葚竟然在宫中一身男装打扮,皱了一下眉头。 他手中还捧着兵符,别过头去,又往陆云奎面前送了送。 “咳咳……”陆鼎峰假咳了两声。 陆云奎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抬头看向自家祖宗,被陆鼎峰眼中的怒意震慑。 陆云奎原本就没想过此时收回兵符,仗还没打完呢,他收回兵符,难道要他拖着病体去指挥东南两线战役吗? 他想伸手,不过是习惯性使然,这块兵符,自从他继位后,他可从未授权给过任何人。 “哈哈哈,楚爱卿,你我君臣相知,朕才会在昏迷前将离国的安危,都托付给你。 如今外敌尚在,你交回兵符,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相信朕?” 陆云奎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离阳侯明明刚才已经感觉到了皇帝是想收回兵符的,为何家里的一名二等丫头出来暗示了点什么,皇帝就不收回兵符了? 离阳侯很迷惑。 不过他深知这个皇帝是个多疑的性子,故而一直坚持要交还兵符。 陆云奎为了让离阳侯继续掌管兵符,开始力陈楚家人百年来守护江山的功绩和楚家人的忠心。 “楚爱卿啊,朕昏迷这一场时想明白了,若是没有楚家人和那些将士们守护国门,这离国的江山,便会被群狼分食,这离国的百姓,都会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说到动情处,陆云奎竟然真的自己将自己感动了,潸然泪下。 离阳侯是真的受不了陆云奎一个大男人在他跟前哭鼻子。 他捧着兵符的手,收了回来,将兵符放回了怀中,耿直的冲着皇帝说:“陛下,老臣收下就是了,您现在大病初愈,多哭伤身,陛下,您能不能别哭了?” 君臣二人,难得和谐,陆云奎当着离阳侯的面,下令开了私库,从自己私库中取了五万两黄金出来,让人即刻送到户部,充作西北军南征的军费。 皇帝的私库,就相当于皇帝的私房钱。 以往皇帝可是想尽办法从国库中捞钱充入私库,这一次居然转性了,往外吐钱了。 陆云奎此举,让离阳侯对他的好感顿生。 离阳侯心中暗想:“陛下这病了一场,像是突然懂事了呢?” 陆鼎峰在一旁微微点头。 陆云奎看见陆鼎峰点头,受到了鼓舞,豪气的说:“楚爱卿,你家大丫头的功绩,我是不会忘记的。 你写信告诉她,若是她能击退南楚人,朕就下旨给她封王!” 第590章 太子,不会您已经将陛下软禁了吧? 一听皇帝要给楚天骄封王,离阳侯又开始冒冷汗了。 楚家有家训,楚家人是不能接受封王的。 这是第一代离阳侯为了保持家族延续,立下的家规。 当初以第一代离阳侯的功绩,就足以封王了。 陆鼎峰当时也提出过给第一代离阳侯封王,结果被拒绝了。 这其实是第一代离阳侯最有智慧的决定,若是当时楚家就封王了,可能楚家都等不到第六代,就被皇家灭门了。 第一代离阳侯深谙盛极必衰的道理,与开国太祖陆鼎峰定下了楚家人永镇国门,只为侯,不称王,世袭罔替的约定。 陆鼎峰看了一眼陆云奎,这个子孙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陆云奎是绝对不可能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出去的,用一个传三代的王爵,去换楚家世袭罔替的侯爵,三代以后,就可以让楚家湮没在历史洪流中了。 陆云奎此举,是想趁着他在世,为后世子孙,铲除楚家,埋下伏笔。 陆鼎峰不能说陆云奎的想法错了,身为帝王,是必须要有这样的考虑的。 但是,陆鼎峰觉得陆云奎还是太心急了。 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暗示,他也想看看离阳侯会不会答应。 陆家人都低估了楚家人在功名利禄前抵挡诱惑的自制力。 若是寻常人,有这封王的机会,一定不会错过,可是离阳侯还是遵照祖训,摇了摇头,拒绝道: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先祖曾与太祖皇帝有约,楚家人在大离,永不称王。” 陆鼎峰微微颔首,赞许的看了一眼离阳侯,心道:“我陆家子孙,为何就没有楚家后代这种视王权富贵如浮云的气魄和格局呢?” 龙榻上的陆云奎还在说服离阳侯,“楚爱卿,你是否先写信去问问你家大丫头的意见?” 陆云奎最忌惮的人,其实是跟他一样从太庙回来的楚天骄。 他想知道如今的楚天骄,有没有权利欲望膨胀。 离阳侯坚定的摇头:“不用问了,我家大丫头的秉性我最是清楚,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陆云奎一滞,他与楚天骄在太庙中共处了三年,他感觉楚天骄还是一个暴躁的小姑娘。 在太庙里,每次他们聊天吹牛时,楚天骄是最不耐烦的一个,常常不是戳破他的牛皮,就是对他冷嘲热讽,甚至连太祖爷爷,楚天骄都敢骂。 知道楚天骄重生回来后建立下的那些功绩,陆云奎不能不忌惮。 可是离阳侯已经明确的拒绝,他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了。 “此事以后再议吧!” 离阳侯松了一口气,向陆云奎禀报道:“陛下,既然您已经醒了,上京城中,有您主持大局,老臣也放心了。 如今南线形势严峻,老臣自请出征,老臣应该去信阳,率领那新招的十五万新兵,镇守信阳。” 陆云奎不愿意放离阳侯离开上京城,离阳侯道:“陛下,南线如今的形势,比西北更糟糕。整个鄂州之地尽失,下一步,我推测景竺就要攻打信阳了。 若是我不前去坐镇,信阳再丢,上京就危险了。” 陆云奎满心的私心杂念,瞬间被严峻的形势冲散,他问道:“楚天骄不是上了折子,准备率领十万西北军南下御敌吗?” 离阳侯解释道:“西北本就兵力不足,即使我闺女要南下出征,最多能带六万老兵出来。 新招的四万新兵,只能边练边打,战力可忽略不计。 我闺女在折子中说明了,北胡已经开始对西戎发起进攻,西北也不是完全太平的,三关之地必须派将领守住。 还有新打下来的沙洲城,也要派兵驻守。 陛下,军中缺兵少将,老臣南下,势在必行啊!” 陆云奎汗颜,搞成今天这种缺兵少将的局面,都是他这十几年忘记了居安思危所致。 “那你去吧,但最迟三个月,楚爱卿你必须回来一趟。” 离阳侯并不知道皇帝只有三个月好活了,他摇头道:“陛下,南线战役,不可能那么快结束。” 陆云奎对此非常的坚持,离阳侯只好答应。 陆云奎之所以坚持,是希望自己驾崩的时候,有楚家人镇守在上京,才能保证皇位的顺利更替。 皇帝内心就是那么矛盾,他一方面怀疑楚家人的忠诚,一方面遇到事情时,又潜意识里知道,唯有楚家人可信任。 离阳侯正准备告退,厚德殿外传来了喧闹声。 “太子,您为何总是拦着我们见陛下?” “太子,不会您已经将陛下软禁了吧?” …… 殿外的声音,传到了殿内,一听,就是叶林轩和一帮臣子在吵闹。 叶林轩今日教唆了一帮大臣,先到了资事堂试探太子陆元清。 当太子说皇帝好好的,只是需要静养时,这些人都不相信。 他们裹挟着太子,非要硬闯厚德殿面圣。 因为陆云奎是真的醒了,陆元清虽然担心这些臣子扰了皇帝休息,但也不像之前那么坚决的抵抗了。 推推搡搡间,一群人就到了厚德殿门口。 康王爷穿着一身黑金蟒袍,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对着陆元清指责道:“太子啊,你总拦着不让叔公我见你父皇,就是你不对了。 身为陆家的长辈,我侄子生病了,我总该探视一二吧? 再说,我还是大宗正,陆家人的家事,我总该知道个清楚吧?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别人,让我进去看看可好?” 陆元清以前很喜欢康王这位叔公,自从知道他可能跟炼丹的那修道长有关系后,就对康王起了些防范之心。 他难得硬气的冷下了脸,对康王说:“康王叔公,我父皇说了他要静养,你就算是大宗正,也不能忤逆了父皇口谕吧?” 康王目光中阴冷之色一闪,厉声问道:“小六,你实话实说,你父皇是不是出事了?” 陆元清想到王老太医说陆云奎只剩三个月寿命了,脸上浮现出了难过之色,这看在康王眼里,就真的以为皇帝已经出了意外。 “小六,你可不能做出弑君杀父这种遭天谴的事来啊!” 康王此言一出,如一道惊雷,惊得厚德殿外那些大臣,立即如炸了锅一般吵闹了起来。 “太子,我们今日必须见到陛下!” 陆元清被康王诽谤,急红了脸,大声的否认。 可他毕竟威望不足,又有康王这个陆氏如今辈分最高的王爷撑腰,其他人根本就不听陆元清的解释,不少人还真觉得陆元清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厚德殿内传来一声暴吼:“滚,谁准你们在殿外喧哗的?” 一听这声音,就是皇帝的声音。 其他大臣都噤了声,面面相觑。 叶林轩却冷笑道:“我最近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艺人,擅长模仿他人声音。” 这就差赤裸裸的说陆元清是找了江湖艺人,假扮皇帝了。 康王也附和道:“今日不见到陛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这时,离阳侯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陛下宣你们进去。” 看到离阳侯那副淡定的模样,大臣们顿时明白,皇帝一定是好好的呢。 康王和叶林轩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第591章 因果报应 皇帝召见了康王与众大臣。 看见皇帝虽然面有病容,但精神还算不错,康王和叶林轩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狐疑:“不对啊,他吃了那么多毒丹,怎么还没死?” 其他大臣没那么多的心思,跪在地上向皇帝请安,不少人都表达了自己对龙体安康的欣慰。 皇帝也没过多的责骂这些闯宫的大臣,他那么长时间没露面,大臣们会担心他的安危,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好事。 陆云奎亲切的看着自己这些臣子,目光中流露出眷恋不舍,在太庙挂了十几年,陆云奎真是想念这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跪倒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康王叔,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皇帝跟康王的关系很不错,主动跟康王叙旧。 康王按下心头疑惑,专挑爱听的话讲,逗得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跟康王说完话后,陆云奎又看向了其他大臣。 目光落在叶林轩脸上时,陆云奎面色顿时不好看了。 陆云奎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在太庙中时,听楚天骄说了不少他死后发生的事,其中就包括叶林轩是如何迫害楚家人的。 甚至连楚天骄,都是被叶林轩的女儿叶汀兰害死的。 若不是楚家人都死了,前世里三国灭了离国的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陆云奎的灵魂在世间游荡时,想起叶家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将叶林轩拆骨剖心。 他心想:“哼,此时朕还来不及罗列你的罪状,稍后朕会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皇帝眼中的冷意,让叶林轩打了一个寒颤,他预感到了皇帝对自己起了杀意。 叶林轩以为皇帝是听到了他在厚德殿外逼迫太子的那些话。 他匍匐在地上请罪,将自己的行为都说成了对皇帝的关心和担忧。 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若是以前的陆云奎,肯定会信了。 但如今,陆云奎已经看透了叶林轩就是一个弄权的佞臣。 “叶林轩,既然你已经知罪,那朕就撤掉你的所有职务,你先回家闭门思过吧!” 叶林轩大惊,皇帝为何饶过了康王,却独独对他如此严厉? 因为楚天骄等人的重生,这一世许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历史的发展进程,也发生了偏差。 前世登基的是陆兆凌,陆兆凌杀了康王,并未让康王为祸,所以陆云奎才没有找康王算账。 那么多大臣一起闹事,独独叶林轩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所有官职都被撤了,这让殿中的人都畏惧皇帝的龙威,不敢再吭声。 皇帝趁着这机会,同时下旨将叶贵妃褫夺了贵妃之位,打入冷宫。 又下旨到四皇子府,褫夺了陆兆凌的亲王之位,贬为庶民,并下旨杖打四皇子一百大板,赐死四皇子侧妃叶汀兰。 对于陆兆凌这个亡国之君,陆云奎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亲儿子,他都恨不得直接赐死算了。 他这一系列的旨意,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皇帝像换了个人一样,对他曾经宠信的人,都开始厌弃了。 陆云奎还想继续泄愤,将他前世看到的那些上京城破时,向东夷人俯首投降的大臣,一一清理。 陆鼎峰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暗示皇帝不要发疯了,此时还不是将大臣们全都清算了的时机。 当时上京城破,一半的大臣,都投降了。 若是让陆云奎都裁撤了,朝廷也无法正常运转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朝廷可不能出现大的动荡。 陆云奎得到了陆鼎峰的暗示,收敛了一些。 离阳侯却看出了这又是自家的二等丫头暗示的,他心中狐疑:“骄儿的这名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压制住陛下?” 陆鼎峰发现离阳侯在看她,赶紧的低下了头。 虽然现在有陆云奎撑腰了,但是长期以来楚天骄对陆鼎峰的洗脑还是很成功的,桑葚的意识,已经与陆鼎峰的意识融合,他对楚家人,不敢太过放肆。 叶林轩被拉了出去,康王目光游离,并未替叶林轩求情。 当得知离阳侯即将南征时,康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圣旨到了四皇子府,陆兆凌本就已经残疾,双腿不良于行,在下人的搀扶下,跪着接旨。 当得知皇帝不仅褫夺了他的爵位,还下旨杖打他一百大板时,陆兆凌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最近除了在府里耀武扬威,折腾妻妾,实在是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坏事。 主要是他被楚天骄和陆钰捏碎了膝盖骨,已经没有能力做坏事了。 “父皇,儿臣冤枉啊!” 陆兆凌不停地叫冤,一百大板,皇帝这是要他的命啊! 当听到圣旨中赐死叶汀兰的旨意时,陆兆凌发了疯般的去扭打跪在旁边的叶汀兰:“贱人,一定是你这贱人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害我被父皇责罚。” 他完全不顾及叶汀兰已经被赐死,扯着叶汀兰的头发暴打了起来。 叶汀兰也被这道离奇的圣旨吓着了,她曾经给先太子妃沐瑶送过有毒的香方,毒害太子。 虽然沐瑶已死,死无对证,但此时叶汀兰做贼心虚,以为是这件事情暴露了,心知自己必死无疑。 她一直被陆兆凌折磨,却忍气吞声,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现在活不成了,她如何还肯受陆兆凌的气? 陆兆凌揪着叶汀兰的头发,叶汀兰被扯得疼痛不已,怒从胆边生,正好她的发钗被陆兆凌扯落,掉在了地上。 叶汀兰匍匐在地上,伸手捡起了那支发钗。 这是她保命的发钗,钗尾有机关,机关里含有剧毒。 叶汀兰猛的转身,将发钗插入了陆兆凌的脖子。 毒素迅速蔓延,陆兆凌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七窍之中,流出黑血。 叶汀兰自知今日没有活路,拔出发钗,又扎向了自己的脖子。 刚才两人扭打的时候,传旨太监和四皇子府的下人,并未上前阻拦。 看闹出了人命,纷纷上前拉扯,却发现陆兆凌和叶汀兰都已经断气。 “是千机散!”被找来的御医查验后说。 “一个四皇子府的侧妃,怎么会有千机散?”负责前来查看的暗夜司都统墨秋山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前世叶汀兰和陆兆凌二人合谋,用千机散毒死了楚天骄。 如今,这两人又双双死在千机散之下。 千机散是东夷毒药,墨秋山感觉这其中必有玄机,顺着叶汀兰的身份往下查,抓捕了叶汀兰的娘苏湘云。 原本陆云奎还找不到叶林轩的大错,不好将他抓入狱中。 有了苏湘云这个东夷奸细潜藏在叶家的把柄,且叶汀兰刺杀死了陆兆凌,陆兆凌虽然被贬为庶民,也是皇子。 两罪并罚,叶林轩被下了大狱,按照皇帝的意思,审问后不日将会处斩。 叶家被查抄,抄出百万家产,正好弥补了国库的不足。 陆云奎让户部都将钱用在军费上,支援前线的作战。 陆云奎的一系列举措,让上京城内的正义之士精神一振,那些阴谋家却感觉到了末日将近,开始了绝地反击。 第592章 你们也想叛主吗? 之前是因为皇帝昏迷不醒,离 阳侯才让陆鼎峰、江燕泥和陆承基三人入宫看住厚德殿。 如今皇帝已经醒了,自然不用离阳侯府的人把守厚德殿了。 离阳侯出宫的时候准备将陆鼎峰等人带出宫。 陆云奎出言阻止:“楚爱卿,朕与你家的这三位仆从甚是投缘,不如你放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进宫跟着朕?” 一国之君原本向臣子要几个奴才,一点问题都没有。 离阳侯却本能的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这三人都是楚天骄的人,离阳侯为难道:“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臣府中这三个下人,臣本该双手将他们的卖身契奉上。但是这三人的卖身契,如今都在我家大闺女手中。 我家大闺女远在西北,不如等她回京后,陛下亲自向她讨要?” 陆云奎有些恼火楚天骄竟然敢让他家祖宗们做下人,不悦道:“朕会亲自吩咐京兆府衙门消了这三人的奴籍,麻烦楚爱卿家书告知一下楚天骄,她手上的卖身契失效了。” 离阳侯更觉古怪,皇帝突然强势的要夺楚天骄的三个下人,其中必有缘由。 在没有得到楚天骄的同意前,离阳侯感觉此事不能让皇帝得逞。 离阳侯露出了讥讽之色,梗着脖子说:“我闺女为了大离,在前方抛头颅撒热血,陛下却在后方,夺她奴仆下人,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陆云奎呼吸一窒,讪讪道:“楚爱卿言重了!” 离阳侯虎目一瞪:“陛下,臣不知这三人身怀何种秘密,竟然让陛下金口亲自为他们讨要卖身契?” 楚家人脾气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眼看楚戈犯了倔脾气,皇帝心中暗叫糟糕。 果然,离阳侯扫视了一遍站在厚德殿中的三位陆家祖宗,质问道:“你们也想叛主吗?” 厚德殿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陆云奎想像以前一样吓唬住离阳侯: “好你个楚戈,如今你仗着你闺女的军功,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可惜,皇帝失策了。 离阳侯早已不是当初任由他拿捏的离阳侯了。 若是皇帝只是要离阳侯的人或物,离阳侯可能不会跟他硬顶,但皇帝要的是楚天骄的人。 离阳侯觉得自家闺女的很多布置,都关系重大,他不能乱了闺女的安排。 离阳侯硬着头皮也要跟皇帝争一争。 被离阳侯质问,陆家的三位祖宗也尴尬了。 他们重生回来后,两个确实一直是以楚天骄的下人身份生存。 江燕泥的原身,是信阳王府的厨娘,后来楚天骄也将她的卖身契转到了自己名下。 这一世他们三人的身份,的确都是楚天骄的下人。 没有楚天骄的庇佑,他们三人也不能好好的活着等到陆云奎重生回来。 离阳侯口中的叛主二字,落在三人耳朵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还是陆鼎峰先反应过来,他放下身段柔声安抚离阳侯:“侯爷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离阳侯想起了桑葚的身世,颔首:“桑葚,我记得你是家生子,你父母都是夫人的陪房?” 陆鼎峰明白离阳侯说的是桑葚,他又不能否认自己是桑葚,只好点头称是。 离阳侯正色道:“你若真想攀高枝,就该禀明大小姐,求她放了你的身契,而不该……” 后面的话离阳侯没说,那意思很明显,是责备桑葚不该教唆皇帝来讨要卖身契。 离阳侯已经看出了桑葚这丫头对皇帝的影响力,认定了讨要卖身契这事,就是她唆使的。 陆鼎峰心中一动,也觉得让陆云奎强要三人卖身契这事,无异于跟楚天骄撕破脸。 此时可不是跟楚天骄撕破脸的时候。 以楚天骄那狗脾气,谁要是欺负了她,她是一定会欺负回去的。 就算皇帝拿回了三人的卖身契,将来楚天骄难免也会报复回来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鼎峰急忙道:“侯爷真的误会了,我等并未想过要离开大小姐!” 他这么一说,江燕泥扯了扯他的衣袖,陆云奎也不解的看向了他,倒是陆承基难得发言,附和道:“对,我还想去南边找大小姐,跟着她打仗呢!” 陆承基在得知西北大捷后,是真的心痛自己为什么回了上京。 他毕生的梦想便是上阵杀敌,好不容易碰到了大战,自己却回到了后方,没有参与进去。 说完,陆承基还看向了陆云奎,瞪着他吐出几个字:“我要打仗!” 陆承基是陆云奎的亲祖父,谥号“武宗”,在太庙时陆云奎就知道了自己这位嫡亲祖父,喜欢打仗,想当将军。 他有些头疼,在陆承基的逼视下,只好软下身段跟离阳侯商量:“楚爱卿,您看是否能封葛百户一个将军当当,带他南下打仗?” 离阳侯不悦:“军职岂可轻授?军中将领,哪个不是靠着军功升职的?” 陆承基挡在了离阳侯面前,悄咪咪的用脚尖踢了一下陆云奎的脚。 虽然没有用力,但也踢得陆云奎呲牙咧嘴,又不敢发怒。 这亲祖父打他,他能怎么办呢? “我不用别人给我求军职,军功我会自己挣!” 陆承基此时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容貌又清秀,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盯着他,仿佛觉得陆云奎的提议是侮辱了他一般。 陆云奎一时晃了神,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哪里是什么祖父,分明就是个愣头愣脑的孩子。 “哎,老还小,老还小,不跟他怄气,不给他怄气!”陆云奎别开了头,偷偷的弯腰揉了揉被踢的小腿骨,心里又嘀咕:“自从醒来后,总觉得脸疼,还有些肿,不会就是祖父趁着我昏迷打的吧?” 陆鼎峰还不知道他孙子替他背了黑锅。 他心念一动,也跟着起哄,“对对对,我们都要跟着大小姐打仗!如今国难当头,怎么能让大小姐独自支撑。”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向陆云奎行礼,“启禀陛下,宫里虽好,但我们舍不得离开楚大小姐,我们三人都要南下去寻找大小姐,与她并肩作战。” 陆云奎有些看不懂了。 自家祖宗好好的福不享,竟然争着要去给楚天骄当下人? 江燕泥其实更愿意留在宫里,但她又不想跟陆鼎峰分开,抿着唇,没有说话。 离阳侯听陆鼎峰和陆承基如此表态,面色缓和了下来。 他也不清楚这三人有什么鬼,将这三人完好无损的送到大闺女身边,总是不会出错的。 “好,那你三人就向陛下告退吧,明日与我一同出征。” 陆云奎已经不好再阻拦,挥手道:“楚爱卿,你先去殿外等等,我与他们三个投缘,有些话要跟他们说。” 离阳侯扫视了一下殿内几人,目光中带着威胁之意,意思让陆家的三位祖宗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而后才向皇帝告退,走出了厚德殿。 等到殿门关上后,陆云奎才小声的问陆鼎峰:“太祖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鼎峰解释道:“楚戈明显不乐意放了我们的卖身契,你若是强行让京兆府衙门注销了我们的卖身契,那就等于我们跟楚天骄撕破了脸。 你还不知道她那脾气,如今她手握西北大军,又即将南下出征,你现在敢惹她吗?” 陆云奎没在楚天骄身边真正的待过,虽然知道楚天骄厉害,但对楚天骄如今到底有多恐怖,还没有深切的感受。 陆承基给他科普道:“楚天骄睚眦必报,她曾经把我卖到过青楼做小倌!” 陆鼎峰同情的拍了一下陆承基的肩膀,陆承基为了加深孙子的恐惧,指着陆鼎峰又道:“楚天骄还差点把你太祖爷爷配给侯府马房的马夫!” 第593章 恭送楚大将军出征! 陆鼎峰的手瞬间收回,嫌弃陆承基不该揭他的老底,气鼓鼓的别过了身。 江燕泥同情的看着这祖孙俩,有些怨念的说:“骄骄也太不念旧情了!” 陆云奎大怒:“好你个楚天骄,竟然如此虐待我家祖宗,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鼎峰和陆承基两人都是在楚天骄的淫威下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忙阻止道: “别,你千万千万别惹她!楚天骄又没嫁给你儿子,她根本就不认我们是她祖宗。 你若惹了她,她可是真的敢反的!” 陆云奎一想楚天骄若是反了,会怎样? 他越想越觉得,若是楚天骄反了,如今的时局下,他是完全没有办法遏制楚天骄的. 陆云奎一下子泄了气。 “哎,为何我们几个陆家祖宗重生,竟然敌不过楚家两个女子重生?” 陆承基一巴掌薅到皇帝头上,啐道:“小奎,你这话可千万别被你皇祖母听见了,你别看她如今才四岁,收拾起你来,你更挡不住!” 楚清言高寿,她死的时候,陆云奎已经四岁了。 陆云奎印象中的敬慈皇太后,连他父皇见了都发抖。 陆云奎对楚清言有天然的敬畏,闻言闭了嘴。 “难道你们就真的甘心受楚天骄辖制,给她为奴为婢?” 陆鼎峰摆手安抚陆云奎道:“不至于,楚天骄也曾多次说要放了我们的身契。 她对待我们,其实还是很尊重的,私底下也尊称我为太祖爷爷。 我们留在她身边,主要是为了跟她一起,改变前世江山倾覆的命运。 这一点我们都要感谢楚天骄,她真的做了很多救黎民于水火的事。” 说完,陆鼎峰例举了楚天骄在甘州和豫州拯救灾民的事。 这些事,本来是陆云奎的责任。 但那时他尚未重生,还极其昏庸,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三位祖宗当面痛斥了他的所作所为,与楚天骄做对比,说得陆云奎面红耳赤。 “小奎啊,你也不要总是盯着屁股下面那张龙椅,江山守不守得住,得看天命。 这些年来,你和你爹的作为,已经让陆氏皇族失了民心,天命还在不在咱家身上,真的很难说的了。 即使你灭了楚家满门又怎样?你挡得住四面环敌,挡得住民怨沸腾吗? 可惜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若是还有时间,你多做一些挽救民心的事,看能不能为我陆氏皇族续上天命吧!” 反而是陆鼎峰这个开国太祖,因为已经死去两百年再重生回来,对皇位的执念,没有陆云奎深。 陆承基更是无所谓,他如今觉得自己就是个武人,皇帝什么的,都是过去的一场大梦了。 江燕泥是女人,对自家的皇位,私心要重一些,但她什么都听陆鼎峰的,既然陆鼎峰都这么说,她也就不吭声了。 陆云奎心里并不认同老祖宗对于天命的说法,却没有当面反对。 “老祖宗,你们随着楚戈南下,可需要派一队亲卫保护你们的安危?” “跟着楚天骄,我们没有危险。实话跟你说,我之所以回到楚天骄身边,也是为了陆家的江山。 你的那些儿子,都已经被你祸祸了,但你还有个侄子,我觉得不错。 若是能撮合他跟楚天骄的亲事,或许楚天骄不会反。” 陆云奎疑惑:“侄子?” 陆鼎峰说:“我看钰儿就是我陆家第六代中最成才的一个,若是元清有个意外,你不如将皇位传给钰儿吧!” “陆钰?他不是自小就身体孱弱,命不久矣吗?” “据说他练了一身武功,早就将毒压制住了。而且西北军报上说,钰儿在西北的战事上,立了大功。你身为伯父,不应该好好的奖励他一番吗?” “不可,老祖宗,您不知道,前世陆钰成了东夷的太子,带着东夷人杀进了上京城,杀了老四和叶汀兰。 后来我又亲眼看见他在杀了陆兆凌和叶汀兰后,自刎在了太庙前,向陆家的列祖列宗谢罪。 这孩子脑袋不清楚,行事毫无章法,怎可登基为帝?” 陆鼎峰想了一想,就想通了来龙去脉。 “那是因为前世你杀了陆云奇,他被东夷人掳走,真以为自己是东夷女皇上官凤的儿子。 你与他有杀父之仇。并且后来陆兆凌又杀了楚天骄。钰儿生性淡泊,唯一挚爱的两个人,都被你们父子杀了,他肯定要报仇的。 这一世,楚天骄去东夷救回了钰儿,钰儿已经知道自己百分之一百是陆氏血脉,再不会做那样的糊涂事了。” 陆云奎还是不太愿意将皇位传给侄子。 “老祖宗,小八不是没嗑药吗?您看小八怎么样?” 陆鼎峰知道他这是私心重,叹了一口气道:“将皇位传给你那个小儿子,你觉得他守得住?” 对陆鼎峰来说,只要是陆家的子孙,德才越好越适合继承皇位。 都是他的子孙后代,他并不偏颇。 但要想陆云奎将皇位传给侄子,一时半会儿,陆云奎还是转不过弯来。 陆鼎峰也不逼他,让他慢慢考虑,什么样的决定,才能保证陆氏皇族天命的延续。 “我们也该走了,不能让离阳侯在外久等。 小奎,临走时,太祖爷爷还得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我当初打江山,并不是为了皇权,而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苍生啊! 私心里,我当然希望这江山,仍然姓陆,我永远都是开国太祖陆鼎峰。 但这份私心,比起黎民百姓来,我更看重的是百姓的安康。 若真的改朝换代,能让天下太平,那就改吧!” 说完,陆鼎峰转身大步向着殿外走去,那模样,似乎对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毫无眷恋。 陆云奎望着他家祖宗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陆鼎峰等人,就随同离阳侯南下去了信阳。 南楚的景竺,占领了汉阳城后,就一直按兵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戎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汉阳,让景竺不敢冒然的继续北上。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南楚此战的目的,本就是拿回南楚故地。 而长江以南,才是南楚的故地。 景竺率领的东路大军,拿下整个鄂州之后,已经完成了预设的计划。 如今反而是进攻荆州的西路大军,被冯虎老将军拦在了凤凰关外,离拿下整个荆州的计划,还差得很远。 楚天骄已经带着楚珉宇和陆钰,从甘州出发,将西北防线,全部交给了楚炎。 这一次南征,甘州百姓夹道欢送。 “楚大人,您杀完南楚狗之后,可一定得回来啊!” “楚大将军,我儿已经报名参军!” “楚大人,这是我自家烤的肉干,您带着路上吃!” …… 楚天骄骑在小红背上,缓缓靠近陇城城门。 出城前,她调转马头,对着来送行的甘州百姓,拱手道:“楚天骄定不负众位期望,此次南征,必驱赶敌寇,还我河山!” 甘州百姓齐声大喊:“恭送楚大将军出征!” 第594章 从龙之功 楚天骄此次出征,只带了六万楚家军和陇城新招的三千新兵。 征兵令已经下达到甘州和关中各地,百姓报名参军十分踊跃,但新兵报到还需时间。 大军路过天水时,天水县令徐修远带着天水百姓出城相送。 在天水征招的两千名新兵,加入了军队的行列。 方家人为大军准备了许多的物资,送往了辎重营。 方家少爷方成轩坐在滑竿上,被人抬着,也出现在了送行的行列中。 经过洛霓裳的医治,方成轩已经能坐起来理事了。 方成轩年龄不大,不到二十岁,因为身体好转,如今看上去也是一名长相端正的翩翩公子。 他裹在一袭雪白的貂裘中,让下人将自己抬到了楚天骄的马头前,挣扎下地,不顾地上的泥泞,跪着向楚天骄磕头谢恩: “楚大人,多谢您救了方家满门。方成轩这条命,从此赠给楚大人,方家的一切,任楚大人调配。” 楚天骄不好下马,让人将方成轩扶了起来,安抚道:“方少爷,方家已经回报我良多,你不必如此客气。此次南征,方家可派人跟在大军之后,将方家票号,开往南部城市。以后大军的钱粮往来,还需方家票号从中协调。” 方成轩本就聪慧,只是受身体所限,一直没法主事。 如今他已经支撑起了方家票号,与楚天骄紧密合作,一面在经济上支持楚天骄,一面将方家票号做大做强。 楚天骄的暗示很明显,她这是要带着西北的商户南下,逐渐控制南方的经济。 离国的南部,也有很多的世家大族,而这些世家大族,与南楚往来较多。 楚天骄不信任这些南部世家。 她只要经过一个南方城市,就会将西北的商户,安插进去,以达到逐渐渗透南部经济脉络的目的。 此举是楚天骄跟楚清言商量好的,早已经传达给了甘州的大商户。 方成轩低头称是,表示这一次,自己会亲自随大军南下主事。 “好,西北的商户,就以你方家为首,能从南方世家手中,抢到多少资源,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楚天骄向天水百姓告辞,带着大军继续往南。 方成轩在下人的帮助下,坐回了滑竿,心中感叹:“楚大人真是天纵奇才,大战之时,她竟然已经在布局将来,想到了依靠西北商户,控制南方经济的举措。这眼光格局,怕是连当今陛下都比不上吧?” 想到这,方成轩浑身一震,内心激动,难道…… “快,抬我回府,我要立即写帖子给甘州的各大世家,请他们派人来商议。 我不相信这份从龙之功,他们不想要!” 方成轩显然是误会了楚天骄的意图。 楚天骄此时还真没想那么复杂。 她就是想到了大战后,离国的经济必然陷入旷日持久的萧条,百姓们的生活难以保障。 与其到时她再四处救灾,不如从现在开始布局,逐渐掌控更多的地域经济,为战后经济恢复,做准备。 而且她不知道这一场仗,到底要打多久。 楚天骄打仗需要钱粮,南部的世家大族她指挥不动,不如就用西北的商户敛财,弥补军费的不足。 没想到这在她的追随者们看来,就多出了别的意思。 哎,这也难怪陆家人担心她某天会黄袍加身了。 大军路过关中,也是一番沸腾景象。 先前关中大灾,楚天骄大量收留关中灾民。 灾后,甘州各衙门,又配发钱粮,送这些灾民返乡。 如今楚天骄在关中的声望,不输于在甘州。 关中人本就骁勇善战,关中向来就是楚家军最重要的兵源之地。 关中的州牧白蒲带着一万五千名关中新兵,来向楚天骄报到。 楚天骄的队伍一下子增加到了八万人。 剩下的两万人,会陆续的由当地州府衙门,将人送到郧阳汇合。 郧阳是关中、豫州、荆州的三州交汇之地,为防止南楚人北上,楚天骄首先就要赶往郧阳布防。 八万大军抵达郧阳时,开城门迎接楚天骄的是邓勇和陈连。 这两人是楚天骄在豫州收服的义军首领。 西北大捷后,楚天骄下令从姑臧关五万守军中,调三万人南下,先行前往郧阳驻守。 姑臧关守军本就是豫州新兵,此次西北大战,镇守姑臧关,没有什么损伤。 “大将军,肖将军已经在城里等候多时了!” 此时是战时,按照楚家军的军规,无战事,守城将领不能擅离值守,否则肖奇一定亲自来迎接楚天骄了。 看到故人,楚天骄脸上露出了笑容,“陈大哥,邓大哥,你们在军中可习惯?” 陈连和邓勇二人,听楚天骄对他们的称呼依然没变,面露喜色。 “习惯,太习惯了! 大将军,您可别再叫我们大哥了,这可太折煞我们了!”陈连摆手劝道。 邓勇憨憨的挠头,嘿嘿直笑,好好的糙汉,见到楚天骄,竟然扭捏了起来。 楚天骄打趣道:“邓大哥这是觉得我没能踩着风火轮来,有些失望吗?” 当初楚天骄在豫州自陈身份时,邓勇坚决不信。 邓勇坚定的认为楚天骄是膀大腰圆,三头六臂之辈,豫州百姓也传言楚天骄是哪吒转世。 这趣事一讲,几人都大笑了起来。 楚天骄进了郧阳城,郧阳县令潘长风匆匆赶来拜见,请楚天骄入住县衙。 “潘知县不必客气,大军就在城外扎营,我住军营中。” 郧阳县城,还容纳不下楚天骄带来的八万大军,楚天骄进城前,已经下令扎营。 潘县令年约四十来岁,面容清瘦,留着一绺三羊胡子,诚惶诚恐的再三邀请,且说县衙中已经备好了酒菜。 楚天骄不悦道:“如今是战时,本将军没那时间吃你的席面。 你好好的将郧阳的政务处理好,将郧阳的世家富户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就行了。” 潘长风闻言,躬身称是,倒退着离开,走出楚天骄的视线后,才一溜烟的跑掉。 回到县衙后,潘长风抚着胸口喘气:“太吓人了,楚天骄这杀神来了郧阳,郧阳的世家要完蛋了! 快快派人去通知那几个世家,让他们今晚来县衙商量。” 当晚,郧阳的世家便聚在了一起,商议如何抵制楚天骄的盘剥。 潘知县走后,肖奇也从城楼上下来,一看见楚天骄就抱怨:“大小姐,你让老肖镇守姑臧关,结果那右贤王竟然不敢攻姑臧关,害得老肖无仗可打,憋闷得紧啊!” 楚天骄知道肖奇这是在开玩笑,指了指身旁的陆钰介绍道:“这是宁王世子陆钰,你在姑臧关无仗可打,可怪不了我。 阿钰混入了右贤王的军队,火烧了右贤王的军营,还设计杀了右贤王的二儿子。 你得怪他给你在敌营里捣乱!” 肖奇看向一身银甲的陆钰,上前拱手见礼。 “多谢世子传讯,若是当日让右贤王火烧了乌鞘岭,那姑臧关能否保住,就难说了!” 陆钰客气的跟肖奇叙旧,肖奇看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楚天骄,八卦的问道:“小李将军呢?怎么没有看到?” 肖奇口中的小李将军,指的是李匡。 这一年,肖奇和李匡同在甘州大营,已经建立起了同袍之情。 李匡爱慕楚天骄的事,肖奇早就看出来了。 如今突然见多了个宁王世子在楚天骄身边,有些为李匡着急。 楚天骄告知了肖奇李匡已经回胶州的消息。 肖奇心中暗骂:“这个傻子,情敌当前,竟然跑回家找爹去了,真是笨死了!” 不过陆钰在姑臧关帮过肖奇,肖奇也不反感陆钰,只是为他的好兄弟李匡惋惜而已。 楚天骄不知道肖奇满脑子八卦,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还以为军情有什么问题,忙追问:“肖叔叔,前方可有什么紧急军报传来?” 肖奇摇头:“暂时没有,郭义带领三万人镇守在襄阳,目前还未发现敌军踪迹。” 第595章 增援襄阳 加上肖奇从姑臧关带来的三万新兵,如今郧阳合计有十一万大军。 楚天骄当晚在城外军营的帅帐中,与将领们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如今南楚景竺窝在汉阳城内,意图不明。 凤凰关外却战况激烈。 咱们这十一万人,暂时只能分兵。 二哥,麻烦你率五万大军赶往凤凰关增援。 凤凰关冯虎老将军带的本就是我楚家军主力,只是他们缺少战马。 你这五万人,其中三万老兵,两万新兵。 阿钰从西戎人那里得来的三万匹战马,你全部带过去,交给冯虎老将军。 他手下的五万将士,有了这三万匹战马,必定如虎添翼。” 楚珉宇笑着领命,听说多给了他三万匹战马,还冲着陆钰竖起了大拇指,点了个赞。 西北军原本缺马,但是一场大战下来,收缴了不少西戎人的战马,如今所有骑兵,都能配备上战马了。 加上陆钰拐来的那些马,甚至还有富裕。 楚天骄又对肖奇说: “肖叔叔,麻烦您带着三万人,先去襄阳增援。 襄阳是南部的大城,也是鄂州与关中的门户,我担心景竺下一步不会去攻信阳,而会转攻襄阳。 襄阳离郧阳很近,若是景竺真的来了,我随时可以与你汇合,将景竺包饺子。” 肖奇一听让自己去前线,不用在守在郧阳,顿时大喜领命。 “肖叔叔,你军中的陈连给我留下,我在郧阳可能要用到此人。” 肖奇也早发现了陈连此人头脑不错,本还想提拔为自己的副将,听到楚天骄要人,有些惋惜。 不过他也知道陈连和邓勇,都是楚天骄收服的人,干脆大方的说:“陈连和邓勇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大将军你不如都拿去。” 楚天骄颔首:“这样也好!” 楚天骄很注重培养人才,她以前的亲卫,像是张嘎子等人,如今都已经是能够统领上千人作战的千户了。 陈连和邓勇二人,楚天骄本来就很看好,也想留在身边,培养起来。 最后,楚天骄才转身对陆钰说: “阿钰,我坐镇郧阳,方可支援两线,随时机动。 麻烦你跟肖将军一起,先行赶往襄阳增援。” 陆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楚天骄的亲卫队长。 听到楚天骄要让他去襄阳,心里有些不舍得跟他的大王分开,却没表露出来。 “行,大王你指哪我去哪。” 那乖觉的模样,让楚天骄都有种想撸一把他头顶的冲动了。 楚天骄但凡出征,都是穿先太子送她的那套玄铁铠甲。 陆钰觉得只有银甲,方能配得上楚天骄的英姿。 打造一套全新的银甲已经来不及了,在陇城的那几天,陆钰请人连夜赶工,将军中的黑甲,镀上了一层银色。 此时陆钰穿着一身银甲,头盔上还特意请楚天骄的丫鬟,给他编了红缨装饰,配上他那张近乎妖孽的玉脸,还真如天神下凡般俊美。 楚天骄有些被晃花了眼,咽了一下口水。 “阿钰,你这副样子,在战场上怕是威慑力不足,要不你还是将面具带上吧?” 其实楚天骄是觉得自己老咽口水,实在不雅,才编了个理由,哄陆钰戴上面具。 陆钰装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了他那副风骚的蝴蝶形面具,戴在了脸上。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收回,继续给其他将领下达指令。 陆钰的手摩挲着一杆长枪,心想:“大王刚才似乎被我美色所迷了?” 他这么一想,自己就乐了起来,藏在面具后面偷笑。 陆钰手中这杆长枪,就是军中普通的长枪。 战场上更适合用长兵器,陆钰本来使惯了剑,最近几日,都在苦练枪法。 楚天骄也没藏私,将楚家枪的枪法尽数传授给了陆钰。 陆钰本就天资聪慧,武功底子又好,没几日,竟然将楚家枪法,使得有模有样了。 第二日,楚珉宇和肖奇陆钰就分别赶往目的地去了。 楚天骄带着三万士兵,留守在郧阳。 其中只有一万六千人,是老兵,其余的都是新兵。 因为时间紧迫,楚天骄也只能采用这种以老带新的方式,将新招的新兵和姑臧关过来的豫州兵,打散混在了老兵之中。 景竺在得知楚天骄战胜了西戎人之后,就感觉到了战争形势的逆转。 他再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势如破竹的攻城拔寨了。 所以他的战略,也发生了改变。 若要灭掉离国,就必须攻下上京,而从汉阳,攻往上京,必定得过信阳,且路途遥远。 景竺也想立下灭国之功,但是他深知这个想法,如今已经不现实了。 与其如此,不如稳扎稳打,保住胜利果实。 景竺留下了五万大军镇守汉阳,带着十万大军偷偷向襄阳进发。 他准备占据襄阳后,与西路大军形成合围荆州之势。 待到拿下荆州之后,就拿下了三分之一个离国,也拿回了南楚故地。 景竺加快速度往襄阳赶。 襄阳如今只有离阳侯最近征招的三万新兵驻守。 南楚大军一到襄阳城下,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襄阳城楼上,襄阳城守将郭义带着士兵们浴血奋战。 两日后,襄阳守军损失惨重。 “将军,挡不住了,南楚人已经攻了两天一夜,咱们的三万人只剩一万不到了!” “挺住,侯爷一定会派人来增援咱们的。西北军已经打赢了西戎人,他们正在快马赶到,多守半日,可能他们就到了!” 郭义正说着,城外一支箭矢飞来,射中了郭义的背部。 郭义都来不及拔箭,继续挥刀砍向了爬上城墙的南楚敌人。 陆钰和肖奇领着三万士兵在路上收到飞鸽传书,得知南楚人已经在攻城。 陆钰如今的职责,是肖奇的副将,但他是宁王世子,皇室贵胄,肖奇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一收到飞鸽传书,肖奇就骑马追上了陆钰,将军报给他看。 “肖将军,麻烦你带着辎重和其他人稍后赶来,我先带一万骑兵,轻装赶去救援。” 楚天骄下一步会反攻汉阳,所以肖奇和陆钰这一次到襄阳,还随行带了攻城器械。 陆钰和肖奇带着辎重营,走得会慢一些,陆钰如今准备脱离大部队,只带一万骑赶去增援襄阳。 肖奇有些担忧,怕陆钰没有指挥作战的实战经验,“世子,还是我领一万骑先赶去吧!” 陆钰傲然道:“肖将军,我听说那南楚景竺,武艺超群,我去比较合适。您放心,雍平关和沙洲城下,我都跟我家大王并肩作战过。 兵法我也懂一点,大王自小读兵书时,爱打瞌睡,还常常是我念给她听的呢!” 肖奇唇角抽了抽,脑中的八卦念头不受控制的升起:“哦豁,人家是青梅竹马,李家小子,这是真的没戏了!” 陆钰没时间啰嗦,看肖奇不反对,立即点齐了人马,带着幻影,向着襄阳城飞奔而去。 第596章 疑兵之计 一万骑兵全速前进的动静,还是相当大的。 快靠近襄阳城时,先行去刺探军情的幻影赶了回来,向陆钰禀报:“世子,襄阳城下,大约有八九万的南楚人,咱们就一万人,过去也不一定能打得赢啊!” 陆钰下令军队停下,突然看见旁边有一片树林,计上心头。 他想起了楚天骄在阳关外让楚珉宇拖着树枝草尾伪装十万大军的计策。 “刘海,你带着你的人进树林,砍些树枝,绑在马尾后面。” 这刘海曾经是南宁王府囤在飞云坳的士兵。 刘海在飞云坳时,就是队长,加入楚家军后,很快就 被楚天骄提拔为了百夫长。 刘海曾经劫过陆鼎峰,还与陆鼎峰拜过堂,幸好楚天骄及时赶到,才救下了陆鼎峰。 但自此,这刘海就对离阳侯府的二等丫头桑葚,情根深种。 为了将来有一日能够封侯拜相,迎娶心爱的姑娘,刘海打仗那都是不要命的,十分的凶悍。 这次与西戎的战役中,刘海立下赫赫战功,已经被升职成了千夫长。 刘海也算是陆钰的老部下,听到世子吩咐,也不问为什么,就带着人冲进了树林。 刘海手下有一千人,没一会儿这些人就拖着大量的树枝出了树林。 陆钰安排了两千人在马尾后拖上这样的树枝。 “待会儿我带着八千骑在前面。你们这两千人,暂时不要靠近襄阳城,就隔着五里地,来回跑,弄出大的动静来。 这南方的路面,尘土没有西北大。光如此还不行,你们看见有山丘,就派人上去,从山上搞点落石滚木下来,总之动静越大越好!” 这一万骑都是参加过阳关之战的,自然明白陆钰此计的用意,尽皆领命。 陆钰带着八千人,重新上马,向着襄阳杀去。 正在指挥攻城的景竺站在楼车之上,突然发现远处有飞鸟惊起,心中一动。 “斥候快去看看,敌军有多少人?” 南楚的斥候小队,爬上了襄阳城旁的高山,远远的就看到了一队骑兵正赶来。 看这一队骑兵的数量,大约是八千到一万。 但是远处的山坳背后,还有大量的尘土扬起。 有斥候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还夹杂着如雷鸣般的声音。 斥候赶紧的跑回去向景竺禀报。 景竺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大帅,咱们为何不攻了?” 眼看着襄阳城马上就要破了,景竺此时下令收兵,副将觉得太可惜了。 景竺面色冷肃,厉声道:“快去传令,连阿史那陀钵都挡不住楚天骄的铁骑,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挡得住?” 副将只得快跑去传令,一时之间,锣声四起。 襄阳城墙上只剩三千将士了,个个身负重伤,听到锣声,大喜:“南楚人要收兵了!” 看到南楚人着急的收兵,向西撤去,已经力竭的郭义,在亲随的搀扶下,望向远方,看见了下山猛虎旗。 “楚家军,是西北的楚家军到了!” 说完,郭义倒在了亲随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那根插入他背上的箭矢,依然还在。 景竺下令立即撤退,是怕自己落入楚天骄的反包围中。 楚家军的名声太响,尤其是在战胜了西戎四十万大军之后,已经被神话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兵天将。 斥候又汇报听到了雷鸣般的轰隆声夹杂在马蹄声里。 景竺立即想到了楚天骄的重甲骑。 西北大捷后,楚天骄的重甲骑已经闻名天下,像这样的神兵,南楚目前还没能力克制。 景竺生性谨慎,在没摸清敌方虚实时,不敢冒然应战。 陆钰率领八千骑赶到襄阳城下时,南楚大军已经撤走。 但从战场痕迹来看,刚刚撤走不过一小会儿。 陆钰松了一口气,一面派人回转回去通知刘海,不用做戏了。 一面自报身份,叫开了城门。 入城后,见到襄阳城的惨状,陆钰捏紧了拳头。 听说郭义中箭昏迷,陆钰敢快步上了城楼。 城中的军医,正在给郭义诊治,军医为难的皱紧了眉头,叹道:“郭将军失血过多,若是再拔箭,怕是受不住。” 看军医束手无策的样子,陆钰想到了西北军的那些军医。 西北的军医与寻常的军医不同,他们学了何神医的“鬼医之术”,拔箭出血量会小很多,并且似乎还有给伤员补血的办法。 陆钰赶忙对这位老军医说:“大夫,麻烦您先替郭将军稳住病情,暂时不要拔箭。我快马去接西北军的军医回来替郭将军诊治。” 这位老军医提说陆钰要找人替代自己给郭义诊治,这明显是瞧不起他医术的意思,很是不悦,黑着脸问: “你是何人?带着个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为何要听你的?” 陆钰一进城看到死伤了那么多的战士,本就心情不好,见这军医对郭义的伤势束手无策,却不识好歹,瞟了一眼旁边的幻影,冷冷道:“拎起来,扔到城下去!” 郭义的副将张冒看陆钰发脾气,将军医驱赶了,担心郭义无人救治,为军医求情。 陆钰扭头安排了一名士兵,让他快马赶去见肖奇,让肖奇将随行的军医赶紧的送来。 他自己则蹲下了身,点了郭义背上的几处穴位,替他暂时止血。 “先将郭将军抬回营地吧,军医稍后就到。” 刘海带着两千骑也进了襄阳城。 陆钰接下了襄阳城的城防。 襄阳城楼下,守军的尸体,堆积如山。 这两日南楚人一直在攻城,郭义甚至安排不出人来收敛这些同袍的尸骨。 陆钰黑着脸问张冒:“襄阳县令呢?为何不组织百姓帮助守军?” 张冒戚戚然道:“咱们到了襄阳后,郭将军就拜访过襄阳县令文峻。 此人可恶,说他只会理政,不会兵事,让郭将军自己想办法。” 陆钰一听,就觉得其中有问题,追问张冒可知道这文峻何许人也。 张冒也不太清楚,只说:“郭将军似乎说这文峻出身自襄阳当地大族文家,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陆钰冷笑:“如果不是侯爷先派了你等前来守城,怕是这文县令,会主动联络南楚人,开城门迎敌吧?” 陆钰让幻影去城里打听。 过了不久,幻影提溜了一名掌柜和小二回来。 “世子,这两人是城里最大的茶楼的掌柜和伙计,这种人,对城里的事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 被抓来的两名襄阳本地人,在陆钰的盘问下,将襄阳县令的事,吐了个干干净净。 同时,还说了不少襄阳世家富户的事情。 听到这襄阳县令文峻和襄阳城的许多世家族人,私下已经开始着楚服,以南楚遗民自居,陆钰大怒: “他做的是离国的官,拿的是离国的俸禄,既然心系南楚,那本世子就剥了他的官服,拿他当南楚奸细论处!” 说完,陆钰将城楼上的城防交代给了刘海,自己带了五百将士,直奔县衙而去。 第597章 陆钰怒了 楚天骄早就预料到了,与西戎作战,和与南楚作战,情况会有所不同。 西戎人跟离国人,不是同一民族,离国从上到下,对敌西戎的决心都很一致。 但南楚人和离国人,在前朝其实是一个国家的人。 南楚虽然有一些南方的少数民族,但是大部分人的种族,跟离国人是一样的。 离国南部的许多世家,甚至有分支在南楚。 所以楚天骄才会想到南征时,要带上西北的大商户,控制南方的经济。 陆钰赶往县衙的路上,正好遇到襄阳县令文峻穿着一身官服,带着属下,匆匆赶往城门。 文峻敢怠慢郭义,是因为郭义名不见经传,且率领的又是刚刚东拼西凑征招来的新兵。 但楚家军入城了,他却不敢不来拜见。 楚天骄杀甘州州牧张天河和天水县令郭顺的事迹,早就在官场传遍了。 文峻可不敢惹楚天骄,万一楚天骄不高兴了,想杀他,不过是弹弹手指的事情。 当听说来人并不是楚天骄时,文峻松了口气。 不过抱着要在楚天骄面前留下好印象的目的,他还是决定亲自来迎接楚家军。 迎面看见一名戴着面具的将领杀气腾腾的赶来,文峻心里一咯噔,但看这名将领的着装,不伦不类,看不出品级,文峻心中又疑惑。 他停下脚步,双手操在官袍袖子中,微微欠身,一直等到陆钰到了跟前,才说道:“在下襄阳县令文峻,敢问将军名讳?” 陆钰一身的寒气,藏在了面具之后,对身后的士兵挥了一下手,下令道:“将这个南楚奸细绑了!” 陆钰带来的这五百士兵,刚才都在城楼见到了襄阳守军战死后被曝尸城楼下,无人收敛的惨状,对襄阳的官员,同样愤怒。 在西北,每逢大战,当地官员都会组织百姓,协助军队,像襄阳这种漠不关心的情况,闻所未闻。 听到陆钰下令,五百士兵如狼似虎,冲上前将文峻和他带来的县衙官吏,全部绑了。 “将军,这是为何?我等并无犯错,因何绑我等?”文峻喊道。 陆钰冷笑道:“你不是以南楚遗民自居吗?如今离国在跟南楚打战,自然要清理城中的南楚人!” 文峻被两名士兵扭住了胳膊,极力挣扎,辩解道:“将军听何人诽谤下官,下官家族确实是先楚遗民,与那南楚却并无关联,下官是离国人啊!” 陆钰更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离国人,做的又是离国的官,为何大战之时,不组织县衙官吏与城中百姓,支援守城将士? 你去城楼看看,两万多将士,曝尸城楼下,无人收敛,你配做离国的官吗? 来人,先剥了他的官服,绑起来挂到城墙去,我要让这襄阳城中,心系南楚的世家大族都看看,通敌是什么样的下场!” 文峻心知要完,咆哮道:“你是何人,你凭什么抓我?楚家军这是反了吗?” 陆钰取下了脸上的面具,盯着文峻等襄阳官吏,傲然道:“我乃宁王世子,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麾下亲卫队长陆钰。 你们这些蛀虫,本世子不仅要抓你们,还要杀了你们为死难的将士祭奠!” 一听是宁王世子,这些襄阳的官吏都吓了一跳。 楚天骄这也太厉害了,竟然敢用一个亲王世子做她的亲卫,那杀掉他们这些小官小吏,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陆钰下令,将这些襄阳的官吏,绑起来,回到了城门处,全部如粽子般,挂在了城墙上。 这些襄阳的官吏,看到城楼下的惨状,有些稍有良心的人,尽皆羞愧难当。 有人出声告饶:“世子饶命,非我等不愿支持襄阳守军,是文县令阻止我等前来支援啊!” 陆钰冷哼:“他阻止,你们就无所作为?若是真有心,总能做些什么。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稍后会一个个的提审,你们互相揭发与南楚勾结的罪行,揭发出来的奸细越多,立功表现越明显,或可活命。” 陆钰这次是真的怒了。 他是皇室贵族,虽然当初的南宁王府和后来的宁王府,都备受皇帝打压,但他依然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过着亲王世子的生活。 他的眼中,曾经看到的更多是皇室成员之间的倾轧,很少去关心下层百姓和士兵的疾苦。 以往,他心中的家国观念并不是很强烈,做的许多事,都只是为了楚天骄。 但自从去了西北,进了楚家军后,陆钰改变很多。 他先是和乌鸦小队朝夕相处,参加了楚家军的训练,感染了一些军人的气质。 而后又远赴西戎,打探敌情,九死一生,培养了军人的果敢。 沙洲城下,与楚家军一起作战,获得大胜,陆钰的心中,也升腾起了军人的荣耀。 此次到襄阳城,看到了军人的悲壮,又看到了襄阳官吏的冷漠,对他刺激很大。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为了军队的一员。他现在一心一意的,就是要为那些死难的襄阳守军报仇,出发点再不只是,大王会不会高兴。 陆钰的心眼很小,以往只能装下他爹和他家大王,此时,却装进去了襄阳城下战死的两万多名将士。 那些襄阳的官吏,被陆钰一个个提审,为了活命,当真互相揭发出了不少的恶事。 “文家有分支在南楚,文县令曾经安抚我等,南楚军队进城后,但凡是先楚遗民,都会秋毫无犯。 一个月前,文县令就准备好了开城门迎接南楚军队。 那时南楚人还没打下汉阳,无法来接收襄阳。 恰逢其时,侯爷派了郭义来镇守襄阳,坏了文县令的计划……” 虽然陆钰早猜到了这文峻可能跟南楚有勾结,但确认后,还是暗叫了一声好险。 若不是郭义死守襄阳,怕是这襄阳城也归了南楚了。 这时西北军的军医也赶到了。 陆钰下令将几名罪行较轻的官吏放了,让他们稍后帮着他理顺襄阳城内的政务。 他则陪着军医,赶去军营抢救郭义。 第598章 胡闹点应该没关系吧? 此时郭义还剩一口气。 “郭将军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这名军医姓简,年约三十岁,是除了秦本拙外,跟着洛霓裳学习的军医中,学得最好的一个。 简大夫拿出了一套输血的器具。 古代的医疗器械缺乏,输血的管子,是洛霓裳让人用洗净的羊肠制作的。 输血的针头,虽然也是精铁打造,但手工打造,再细也无法做到很细,看上去不像个针头,反而像根管子般粗糙。 简大夫先从四个小瓷瓶中各取了一滴血,滴在了一个小碟子上。 又取了点郭义的血,滴在那四滴血上。 “甲型血。” 洛霓裳当初为了区分血型,制作了四种血液样本,分为甲乙丙丁四种类型。 陆钰看到碟子上有两滴血凝固了,其中两滴却未发生凝固,好奇的问:“这就是滴血认亲吗?难道这两瓶中的血,是郭将军亲属的?” 简大夫看在陆钰身份上,耐心解释:“非也,只是与这瓶血血型相同而已。而那瓶丁型血,是万能输血血型,不会跟其他血型发生凝固。 麻烦世子找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过来,验出与郭将军相同的血型,就可为郭将军输血了。” 陆钰一把拽过幻影,指着幻影说:“简大夫,先验他的。” 幻影翻了个白眼,心道:“感情不是扎你,你可真大方!” 时间紧急,简大夫也没客气,直接取了幻影的血化验。 陆钰瞪着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简大夫操作的全过程。若不是他血中带毒,他都想自己上了。 简大夫虽然是个中年男子,也差点被他那好奇宝宝的模样萌化了,笑着指着帐篷的门帘说: “世子,在下要为郭将军做手术……” 那意思,是请陆钰出去。 陆钰还没看够,有些不舍,但又怕真的影响了郭义的手术,只得撅着嘴走出了治疗的帐篷。 “大王手下的能人异士真多啊!那何姑娘,看着神神叨叨的,没想到教的医术,还真是神奇!” 陆钰在陇城时,曾经被洛霓裳“宠溺”过。他不知道那是他曾曾祖母,心里总觉得洛霓裳等祖宗,精神不太正常。 将幻影丢在医疗帐篷,陆钰回到了城楼上,看见他带来的一万士兵,正在收殓襄阳守军的尸骨。 陆钰的心情,瞬间又沉痛了起来。 他找到张冒,对张冒说:“将这些战死的将士,都仔细辨认,登记在册。他们是为了守卫襄阳而死,今晚我召集全城百姓来,为他们送葬。” 张冒眼圈红了,一边颔首一边说:“是该让他们来看看!” 陆钰让人在城门前收拾出了一大片空地,又派士兵敲锣打鼓的去通知全城百姓,傍晚到城门参加阵亡将士的丧仪。 这几日南楚攻城,襄阳的百姓不是不惶恐。 百姓们跟世家的想法不一样。 襄阳已经归属离国一百多年,襄阳百姓都知道自己是离国人。 若是襄阳城破,南楚军队或许会优待那些投降的世家和官吏,但他们,却要沦为亡国奴。 他们不知道南楚人进城后会否劫掠,不知道南楚人将来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这几日都生活在恐惧中。 不是没有百姓想去帮忙,只是没有官府和有声望的人组织,大部分的百姓都选择了躲在家里,害怕城破后遭到杀戮。 听到楚家军进城了,南楚退兵了,襄阳百姓也很高兴。 陆钰通知大家去城门口参加死难将士的葬礼,百姓们也都听话的走出了家门,纷纷涌向了指定地点。 陆钰披了一件白袍,站在了城墙上。 一万楚家军军容整肃,战满了城墙和城门前的各个关键位置。 两万多襄阳守军的尸骨,已经被收拾干净,盖上了白布,整齐的躺在地上。 为了这些白布,下午陆钰搜刮了全城的布庄和富户家里。 空地上,还生起了四堆篝火,这是为等会儿火化尸骨准备的。 襄阳的百姓,看到这样的情景,又惊又怕。 离国的南方,已经多年无战事,许多人听说过战争的残酷,却一辈子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 如此直观的看到战后死难将士的尸骨,让这些襄阳百姓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少的人哭出了声:“太惨了!怎么死了那么多的人!” 陆钰此时没有带面具,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扫视着城墙下的襄阳民众,表情严肃,天生的贵气中隐隐夹杂了些跟楚天骄相似的王霸之气。 他内力深厚,一开口,声音就传达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襄阳城的父老乡亲,城下躺着的,是这两日为了守护襄阳城,为了守护你们,死难的将士。 我乃武胜大将军楚天骄麾下亲卫队长陆钰,今日才进襄阳城,却看到了这些死难的将士,曝尸城楼下,无人收殓! 我想请问各位襄阳城的父老乡亲,他们的死难,他们的付出,你们看了,不心痛,不怜惜吗?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跟你们一样,都是普通的离国百姓。 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也是有家有父母的离国人。 为什么他们为国为民战死了,竟然会沦落到无人收殓的境地? 若不是他们用生命坚守襄阳城,待到城破时,你们中有多少人的家会被劫掠,有多少人会沦为南楚人的奴仆,又有多少人,会死在南楚人的钢刀之下? 今日我请大家来送他们一程,大家认为该与不该?” 陆钰以一人之力,扇了满城人的耳光。 襄阳百姓并非麻木不仁,他们只是小老百姓,没有人牵头,就不敢主动走出家门帮助守军。 但是被陆钰的话一刺激,大部分人都羞臊难当,更多的人痛哭失声。 “我们错了,我们该到城楼下来帮忙的……” “我想过来帮忙的啊,我只是害怕而已……” “我不知道打得这么惨烈啊,没有一个官员通知我们来帮忙,反而通知我们紧闭门户,不得上街喧哗!” …… 百姓们议论纷纷,同时也看清楚了被挂在城墙上的那些官吏。 不少人冲着那些官吏吐口水:“都是他们,都是那些当官的,他们不让我们出门,哄着我们过几天就没事了!” 陆钰并不是要跟襄阳的百姓算账,他就是想激发起这些民众的血性,稳固他们对敌的决心。 “本世子猜想你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官府蒙蔽了,那现在就让我们一起,送别这些死难的将士,愿他们的英灵,早登极乐!” 说完,陆钰示意下属,开始依次火化那些死难的将士。 寻常人哪里见过现场火化尸骨? 不少的百姓吓得蒙住了眼睛,但是刺鼻的味道,还是钻进了他们的鼻孔中,有人开始干呕起来。 “将军,别烧了,我捐出我自己的棺材!”有一位老翁杵着拐杖挤出了人群,冲着城楼上的陆钰喊道。 不少的人受到了启发,想弥补一下之前对守城将士的冷漠,纷纷站出来要求捐出自家的棺材。 离国的习俗,各家有老人的,一般都会提前准备好寿材,这并非什么忌讳的事,反而会给老人增寿。 陆钰挥手,下令暂停火化尸体。 统计了一下,襄阳百姓一共捐出了三千多副棺材。 “将军,襄阳城外多树木,我们出城去砍树,总能帮忙收殓好这些死难将士的。” 有棺材铺的老板站出来提议。 陆钰颔首,虽说军人常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惧马革裹尸还”,但若能扶柩返乡入土为安,肯定是更好的。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为这些死难的将士们做点什么,那么我现在就将安置这两万多名将士的事,交给你们。 由县丞阮承负责,组织襄阳百姓,收殓死难将士,将文府,暂时划为义庄,盛放棺椁。待到我楚家军驱赶走南楚贼寇后,再行通知亲属、安葬这些将士。” 文家族老,一听陆钰这荒诞的命令,气得昏厥了过去。 文家在襄阳,是第一大世家,因为文峻是襄阳县令,更是没少盘剥襄阳百姓。 襄阳百姓看到被挂在城墙中央的文峻,听到陆钰要将文府变成义庄,纷纷拍手称快。 张冒也觉得解气,对眼前这位宁王世子的乖张狠厉,刮目相看,不自觉的就对陆钰俯首帖耳了起来。 等到肖奇带着剩下的楚家军赶到时,这场半拉子的丧礼,已经散了。 只看见满城忙碌的百姓,在四处拆大户人家的房子,为死难将士们打造棺椁。 “太胡闹了!”肖奇先骂了一句。 然后又摇头叹气:“胡闹得倒挺让人窝心的!哎,人家是亲王世子,胡闹点应该没关系吧!” 第599章 南下寻子 上京城,宁王陆云奇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些细软,偷偷的溜出了城。 到了青竹山,找到陆钰的娘亲景嫣,陆云齐道:“嫣儿,我刚刚得知钰儿跟着楚家大丫头南下对付你五哥了,咱们找儿子去吧!” 景嫣一身青灰色的比丘尼僧袍,却难掩秀美的姿色,住在离国这段日子,可能是知道儿子安好,又有陆云齐甜言蜜语,时时宽慰,景嫣的心态放松了一些,人也逐渐丰腴了起来。 “王爷,钰儿这是要跟他舅舅对上了?五哥在南楚可是有常胜将军之名,他若是伤了钰儿可怎生是好?” “你放心,你五哥虽然厉害,可能厉害得过楚家那丫头?钰儿对楚家大丫头情根深种,两人又是自小的情分,楚丫头不会让他出事的。” 听到儿子有相好的姑娘了,还是赫赫有名的楚天骄,景嫣见儿子的心,更急切了。 “王爷,我想去找钰儿,只是你的身份,方便离开上京吗?” 陆云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景嫣立即捕捉到了,“王爷,你突然要去找钰儿,不会是上京出了什么事,你想逃出上京吧?” 陆云奇被点破了初衷,讪笑道:“是有那么点情况,嫣儿,为防夜长梦多,咱们今晚就启程南下吧!” 景嫣是异国人,不好打听离国都城的事情,当下就让丫鬟收拾了一下,跟着陆云奇匆匆离开了青竹山。 陆云奇准备了马车,随行只带了幻灵和两名随从,一行人轻车简行,倒是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路过太庙时,陆云奇还特意下了马车,冲着太庙主殿的方向就地跪下磕头,口中念念有词道:“列祖列宗,子孙陆云奇不孝,明知京城有大事发生,却只能逃离上京城,还望列祖列宗保佑大离,平安渡过这次风波。” 回到马车上后,陆云奇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景嫣关心的问道:“王爷,看你这模样,可是钰儿在南面有什么不妥?” 陆云奇为了避免景嫣误会,直言相告:“跟钰儿没多大关系,是我发现了康王叔要造反!” 景嫣曾经做过南宁王妃,也是知道陆家那些亲戚的,皱眉问道:“康王都已经年近古稀了,此时离国正在危难之时,何故此时造反?” 陆云奇叹道:“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是到死都不甘心,想过一把皇帝瘾吧!” 景嫣看了一眼陆云奇,没有问他为何不去向皇帝禀报。 景嫣也知道皇帝对陆云奇的忌惮,陆云奇若是去禀报,指不定皇帝还以为陆云奇心怀叵测,又将他监视起来呢。 “嫣儿,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偏偏我皇兄不这么认为。 我皇兄病了一段时间,最近醒了后,手段越发狠厉,好些他曾经亲近的大臣,都被他处置了。 他至今还没有找我的麻烦,已经万幸了,我真的不敢去招惹他。 我寻思着,我还不如跟你南下去找钰儿,躲过这场动乱。 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管他们谁当皇帝!” 这是离国的政事,景嫣不好发表意见,却心里暗暗还是有些不赞同陆云奇置身事外的态度。 但想想他被陆云奎打压了几十年,也可以理解陆云奇的选择。 “王爷,那咱们快些赶路吧,这消息,最好尽快告知钰儿和他喜欢的那位楚大小姐。 他们在前线作战,朝廷有变,对他们也是有影响的。” 陆云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对对,这事得通知侯爷和楚家大丫头! 遭了,我应该先给楚老夫人送个信的。万一康王叔发起狠来,伤了楚家人,将来儿媳妇怕是要怪我。” 想到这,陆云奇在马车里搓着手,急得团团转。 景嫣莞尔,轻笑道:“哪有儿媳妇还没嫁过来,公公就那么怕儿媳妇的?不过你说得对,既然咱们跟楚家将来是要做亲戚的,就该守望相助,这信是必须要送的。 不如王爷您写一封书信,叫幻灵返回上京一趟,面呈楚老夫人?” 陆云奇觉得景嫣说得有理,当下便取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幻灵,叮嘱她务必当面交给楚老夫人。 离阳侯府中,因为家里的人大部分都出征在外,府里显得十分的冷清。 唯一有点人气的地方,只有楚老夫人住的上院。一轮残月挂在枝头上,银辉洒在雪后的屋檐上,反射出莹白的光芒。 廊下,丫鬟进进出出,正在撤走晚膳剩下的残羹冷炙。 屋内烧着银丝碳,厚厚的门帘将寒气挡在了屋外。几盏黄澄澄的宫灯挂在四角,一幅杭绣山水屏风后,楚老夫人半躺在贵妃榻上,李婉娘坐在旁边的绣凳上,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娘,自从大哥走后,媳妇儿按照您的吩咐,叮嘱了家里的下人,闭门谢客,平时少出门。 今儿大侄女的大丫头青鸾去樊楼收账回来,跟我说了一嘴,媳妇儿觉得有些奇怪。 青鸾说这几日樊楼的收益直线下降,城里好些个酒肆饭庄,生意都变得格外冷清,街上的情形像是有些不对劲。” 楚老夫人想了想道:“许是因为前方打仗,京里的贵人们也不好太奢侈了,外出聚餐饮食的人也少了吧。” 樊楼是楚天骄的产业,自她去西北后,就交给了大丫头青鸾打理,平时青鸾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则是由楚晟出面。 如今楚晟也去了西北,家里的事则全部托付给了李婉娘。 楚天骄这个三婶,本就是个伶俐人,大侄女的产业,她自然也尽心尽力的帮衬着。 所以这几个月樊楼的情况,李婉娘都是清楚的。 “娘,前些时日也打仗,樊楼的生意虽然降了三成,却从未像这几天一样冷清过,我有些担心京中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楚老夫人本就是个聪慧的老人家,经李婉娘这么一提醒,不禁警觉了起来。 “去,叫人出去打探打探,主要看看巡防营、禁军几处地方,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再去跟门房说,看见老二回来,叫他即刻来见我。” 离阳侯离开了上京,上京已经没有楚家军了。 但是巡防营里却很多楚家和郑家的旧部,楚老夫人想打听消息,还是能打听到的。 再说还有楚烨在京中,楚烨在兵部任职,多少也能知道些朝廷的动向。 第600章 自保离京 楚烨此时在兵部加班,前方有战事,兵部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每一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户部刚给他交割了一批粮食,是户部尚书周长安想尽了办法,才征集来的,有十万石之多。 楚烨拿到这批军粮的出库单后,喜得抓耳挠腮,连声道:“老周这回给力,要是早几天搞到这么多,让大哥带着南下,就好了。” 兵部尚书崔刿看他这副模样,笑呵呵道:“侯爷刚走没两天,要不你亲自给侯爷送去,兴许赶快点,还能赶上侯爷。” 楚烨有些意动,十万石粮食,不容有失,楚家军的将领全部出征了,此时让外人送这十万石粮食,他还真的有点不放心。 “崔大人,我要走了,这一摊子事可怎么办?” 崔刿笑说:“离了你,兵部就不运转了? 你去了又不是常驻,不过是送往信阳,二十来天就回来了。 如今战事本来就侯爷领着,你往他身边赶,有啥急事我派人送信给你们就行了。你以为周长安那老贼,还能有办法在二十天内,再给你搞出物资来?” 楚烨占住兵部侍郎的职位,最大的任务便是分配物资粮草时,别让楚家军吃了亏。其他的事,倒确实别的同僚也能办的。 那些事比起给前线的十万石粮食来,都不算大事。 楚烨当下同意:“好,那我连夜出城,将粮食给我大哥送去。” 楚烨派了亲随回家去给他取些换洗衣物,并告知楚老夫人他出城送粮去了。 他本人从崔刿那里签了文书,到巡防营调了一队人马,护送军粮。 实在是因为兵力吃紧,如今上京城中除了护卫皇宫的禁军和护卫京城的巡防营,已经无兵可调。 相比起李家把控的禁军,楚烨当然更愿意用跟楚家关系不错的巡防营。 楚老夫人在得知楚烨要连夜出城给前线送粮时,也没阻止。 十万石粮食,对前线实在太重要了,她让李嬷嬷帮着收拾了些楚烨的衣物,就叫小厮赶紧的给楚烨送去。 这一下,楚家全部成年男丁,都奔赴了前线。家中只剩下楚老夫人和李婉娘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楚烨拿着兵部的文书,叫开了城门。十万石粮食连夜启运出城,恰好与回上京城送信的幻灵错过了。 第二日清早,侯府门房来报,宁王府有人求见老夫人。 因宁王府与楚家关系一直不错,虽然楚老夫人下令闭门谢客,但还是见了幻灵。 幻灵被领到了上院。 昨夜心神不宁,楚老夫人睡得不踏实,今早脸色有些发灰。 她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接过了李嬷嬷传递的信笺。 匆匆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楚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姑娘,麻烦你追上王爷转达,谢谢王爷告知情况。王爷既然已经南下,就请王爷将这讯息带给我家大儿和老二。 我家老二昨夜才出城往信阳送粮,幸许姑娘路上还能碰见,麻烦姑娘给他带一句话,‘放心南去,家中勿念。’” 幻灵面上闪过一丝狐疑,此时楚老夫人不是应该叫楚二老爷赶紧折返吗?为何还让楚二老爷放心南去? 楚老夫人也没解释,端茶道:“姑娘赶时间,老身就不留姑娘了!” 说完,李嬷嬷上前将一个荷包塞给了幻灵,幻灵想不收,又不好推辞,只得收下告退。 幻灵匆匆出了城,自去追赶陆云奇不提。 楚老夫人等到幻灵走后,立即叫来了李婉娘,将宁王的信给李婉娘看后道:“快,收拾收拾,咱们一家子都去大丫头的橘子庄。” 李婉娘也被信上的内容唬住了,有些慌了神,但还是问了楚老夫人一句:“娘,咱们不给宫里传个信吗?” 楚老夫人侧头问她:“给谁传讯?谁会相信咱们?就凭宁王的一封信? 且不说我现在写折子求见陛下还有没有用,就说如今咱们在上京城中势单力薄,万一被康王扣做人质,要挟你大哥和大侄女,那才真的叫坏事了。” 李婉娘立即明悟:“对对对,我这就下去安排。咱家手上有兵,康王第一个要控制的,就是咱家人。” 楚老夫人只让收拾了点细软,每人只准带个小包袱。 “娘,家里下人怎么办?” “只要咱们走了,他们就安全了。康王知道拿下人是无法威胁到你大哥和你大侄女的,反而会善待他们。” 楚老夫人下令她走后,府中大门紧闭,谁来都不准开门。 若是有人要强攻,就敞开大门,随便他们搜查。 “青鸾也跟咱们一起出城吧!” 楚老夫人只带了李嬷嬷一个下人,却将楚天骄的大丫头青鸾带走了。 这青鸾一直帮着楚天骄处理上京城中事务,关系重大,楚老夫人不愿她落到康王手中。 楚老夫人带着李婉娘和几个孩子,只架了两辆马车,换了朴素的衣装,轻车简从离开了侯府。 到了城门口,一切如常,李婉娘不禁问道:“娘,宁王会不会搞错了?” 楚老夫人摇头:“应该不会。你别小看了宁王,他掌事虽然有些糊涂,但保命还是有一套的。他既然察觉到了康王这几天就会反,那八九不离十。 咱们去了橘子庄,那里有你大侄女留下的人,到时再派人回城来打探消息即可。” 倒不是楚老夫人怕死,她是不想上京城留下的家人,掣肘离阳侯和楚天骄。 所以自保必须是第一位的。 至于给皇帝送信这种事,楚老夫人不会干,主要是她没证据,送了信,楚家人就走不了了,万一皇帝不信,她们被一锅端了,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楚家手上有兵,完全可以反过来威慑上京,若是康王敢在上京逆天行事,就等着楚家军打回来收拾他吧。 楚家一行人顺利的出了城。 皇宫厚德殿中,陆云奎正在见暗夜司的首领墨秋山。 太子陆元清随侍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人也瘦了许多,金黄色的太子朝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若是仔细打量,就会发现陆元清年纪轻轻的,头发中已经出现了几根白发。 陆云奎依然半躺在龙榻上,双颊凹陷,面色青灰,唇瓣乌中泛紫,一看就知病入膏肓。 虽然王老太医判断陆云奎可能还有三个月的寿命,但陆云奎毕竟是毒入肺腑的人,身体孱弱,每日能理事的时间不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睡中。 朝中事务依然是太子陆元清在打理。 只不过陆元清也中了毒,日日吃着王老太医的药调理着,勉强能够支撑。 “陛下,太子殿下,微臣查到一些事,是关于康王的。” “康王叔,他怎么了?” 第601章 这宫里都是我的人 陆元清想起了他之前曾让墨秋山查康王与丹药之事的关系,面露凝重。 墨秋山道:“吏部侍郎方高远之死,微臣查到或许与康王有些关联。” 墨秋山向陆云奎说了方高远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只是死了个吏部侍郎,陆云奎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管事太监来报,康王带着康王世子一起求见。 陆云奎难得今日精神还尚可,干脆道:“请康王父子进殿回话。” 而后他对墨秋山说:“正好康王叔进宫了,你跟他当面对质,这事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康王叔向来淡泊,怎会跟一个吏部侍郎结怨?” 墨秋山躬身称是。 稍后,康王进了厚德殿。 厚德殿外值守的一队禁军,看见康王,纷纷侧头,避开了视线的碰撞。 康王世子年龄只比陆云奎小几岁,正当而立之年,跟在康王身后,雄姿英发,昂首挺胸。 进殿之后,康王父子向陆云奎请安。 看见陆云奎父子的病容,康王眼中流露出喜色,不过他是经年的老狐狸,很快就换成了一脸关切道:“陛下,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陆云奎道:“康王叔,刚墨统领提到一个案子,正需与你对质,你们便在御前说清楚吧!” 康王似乎知道墨秋山要说什么一般,当下否认了自己跟吏部侍郎方高远之死有关。 “此事虽然与本王无关,本王倒是能猜出跟谁有关。” 陆云奎好奇,“哦?既是如此,康王叔直接将凶犯告知墨统领,好让他赶紧将此案了结。” 康王道:“这肯定跟原吏部尚书叶林轩有关。 叶林轩如今已经在天牢,不如陛下将他提来,本王问他几句话,他肯定就交代了。” 陆云奎本来不想见叶林轩,但康王又抛出了个诱饵,“这叶林轩,在朝中经营十几年,朝中可能还有他的党羽,陛下不如问问他,若是他肯交代,免他死罪,叶林轩不就什么都交代了。” 陆云奎最近都想清除那些他死后看到的投敌的官员,听了这话,觉得见见叶林轩,或许还真能抓出不少朝廷中的蛀虫来,遂同意了康王的提议。 陆云奎派了几名禁军去天牢带人来。 陆云奎则和康王聊起了闲话,两人竟然聊着聊着,聊到了陆钰。 其实陆鼎峰当日建议陆云奎传位给陆钰,陆云奎虽然不太愿意,却不得不慎重考虑老祖宗的建议。 “钰儿那孩子,如今在军中任职,倒是出息了。他臀上有与太祖相似的龙印,康王叔看他可有帝王之相?” 康王自己想当皇帝,如何能觉得陆钰有帝王之相?他撇嘴道: “这我倒没看出来。 阿钰那孩子,自小就弱不经风,但却比他爹生得更好看。 帝王之相我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他若是个女娃娃,怕是有祸国妖妃之相。” 康王的话,算是对陆钰的极度贬低,就连陆云奎听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陆元清听了,更是恼火,出言为他的兄弟陆钰正名道:“康王叔慎言,阿钰生得美点,这又不是他的错。近来阿钰屡立战功,可比上京城中那些只会看戏听曲的宗室子弟,强太多了!” 陆元清这是在当面讽刺康王世子,康王父子俩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陆元清也知道了他家老祖宗有意让陆云奎传位给陆钰的事。 他们父子俩也商量过这事,陆云奎死后,肯定是要传位给陆元清的,但是陆元清死后,传位给谁,就是大问题了。 陆元清自己没法生出子嗣,想来想去,他倒是觉得若自己真的天不假年,传位给陆钰这个好兄弟,比传位给八皇弟这个襁褓中的孩子,更合适。 殿内冷场了一会儿,康王收起了尴尬,向陆云奎汇报了起了宗室的事情来。 陆氏皇族,经历了六代繁衍,如今子嗣众多。 每个月都有人婚丧嫁娶,陆云奎作为陆氏当代的族长,自然也会适当的表示一下对族人的关心。 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叶林轩便被押到了厚德殿。 叶家已经被抄家,叶家人都被下了大狱,叶家的亲朋故旧怕遭皇帝碍眼,也没人敢去天牢替叶林轩打点,所以叶林轩此时形容十分的狼狈。 他不仅受了刑,连身上那些好的衣物,都被牢里的那些难缠小鬼,剥了个干净,数九寒天,只给他剩了一身单衣。 他身上现在穿着的这件破棉袄,还是刚才出天牢的时候,牢头临时找来给他穿上的。 见到皇帝,叶林轩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至今没想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对他发难。 不过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能回到这厚德殿,就说明康王的计划已经启动了。 之前他是一直反对康王此时谋反的,但他都被下大狱了,不久就要赴刑,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康王要发疯,他陪着疯一程再死,也不亏。 原本押送叶林轩的两名禁军,应该退出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叶林轩突然暴起,皇帝也没有叫人退下。 那两名禁军,自觉的退到了厚德殿门口。 陆云奎看到叶林轩很碍眼,直接让墨秋山问话。 谁知,墨秋山还未开口,康王却开口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本王就开始了。 宏儿,你去给叶尚书解下镣铐。” 陆云奎没明白康王什么意思,质问道:“朕何时说过可以给他解开镣铐?” 康王一张老脸笑眯眯道:“我的好皇侄,好戏即将开演,你耐心一些可好?” 在陆云奎莫名其妙的时候,叶林轩自己站了起来,双手一开合,他手上的镣铐就松开了。 原来,他进殿之前,早就有人替他松开了镣铐。 “多谢王爷此时还记得在下。” 康王笑道:“那是自然,咱们一起谋划了十几年,总不能收工的时候,反而撇下你吧!” 陆元清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将身体像陆云奎的龙榻边挪了挪。 陆云奎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喊人,就听康王说:“皇侄啊,你现在喊人,没用的。 这屋里,除了你们父子,都是我的人。 这厚德殿外的禁军,也都是我的人,你与其白费力气喊人,不如听我说完。” 陆云奎做梦都想不到康王竟然敢谋反,并且将他堵在了他的寝宫。 他先看向了墨秋山,发现墨秋山将头别开,知道墨秋山已经是康王的人,大喊道:“来人,救驾!” 除了皇帝的贴身太监,没有人赶来救驾,皇帝才真的相信,皇宫已经被康王控制了。 “康王叔,朕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耐,居然能控制了朕的皇宫。” 康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阴险模样道:“你没想到是自然的。当初我与你父皇争夺太子之位时,我虽然输了,但是敬慈皇太后临死时,将她宫里的那些势力,都交给了曾经不受待见的我。 你和你爹对皇宫的把控,能强得过当年的敬慈皇太后吗?” 陆云奎一愣,康王口中的敬慈皇太后,就是楚清言。 楚清言高寿,生前垂帘听政二十年,直到陆乾坤成年,她才逐渐退出了前朝,但后宫,却到死都握在手中。 为何敬慈皇太后会将后宫的暗中力量,都交给康王这个庶子,而非交给已经登基的高宗皇帝陆乾坤? 第602章 爱之深毁之切 “因为你爹不孝,母后临死前发现了你爹一直在装纯孝,内心却恨她,所以母后故意将后宫的暗线交给我,故意恶心你爹!” 陆云奎想到了他皇祖父陆承基说,千万别惹他皇祖母楚清言,不禁打了个寒颤。 “皇祖母啊,我没惹过您啊,为何您留下的后手,最后要报应到我身上?咱们同挂太庙那么多年,您也不告诉我!” 陆云奎在心中呐喊。 而后他又想到了,在太庙那面墙上,说话不隔音,若是楚清言提到这事,必然所有祖宗都听见了。 哎,楚清言不提,也是正常的。 陆云奎不敢去恨楚清言,只能将恨意对准了宫里那些狗奴才。 康王看出了陆云奎的怒火,嗤笑道: “这么多年,那些老人早死了,你也别想着找人算账。 现在宫里的势力,都是我借助那些老人自己培植的,你没机会查了。 言归正传,皇侄子,我看你这副模样,应该也没几日好活了。 麻烦你现在写个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你皇叔我。 咱们叔侄之间友好交接,我可以承诺你,暂时不取你和你那些废物儿子的性命。” 陆云奎气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陆元清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替他收拾。 陆云奎此时最恨的人,不是康王,而是身为暗夜司统领的墨秋山。 他瞪着墨秋山问:“为什么要背叛?” 墨秋山低着头不说话。 康王一副替他解惑的模样道:“皇侄子,你忘记了,墨秋山是你还是皇子时,跟我去西山狩猎时发现的人才。 你觉得你会那么好运气,随便出个门就捡个人才吗?其实啊,这墨秋山是你皇叔我怜惜你当时身边无可用之人,送给你的。” 陆元清也终于明白了此时的境况,一面护住他父皇,一面指着墨秋山骂道:“难怪孤交代给你查康王的事,你总是查个半吊子,没有实证。” 陆云奎更气,暗夜司相当于他的爪牙,墨秋山因为与他相识于潜邸,又替他办过不少的腌臜事,他才会将暗夜司交给墨秋山。 谁能想到,墨秋山会是康王的人呢? “康王叔,你别忘了,这世上可从未听说过侄子死了,传位给叔叔的事。就算我写了诏书,所有的人,也会知道你得位不正。” 康王无所谓道:“我也到了古稀之年了,登基后,还能当几天皇帝呢? 到时我自然会传位给你堂弟,这一点不用你操心。” 陆云奎有些不解:“既然你早有此心,当初为何又要助我登基? 以你的势力,我和陆云奇必然都不是你的对手。” 康王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那时候楚战还在世,他又刚立下灭国之功,他是离国兵马大元帅,只认正统。 我与他素来不合,他肯定不会对我俯首称臣的。我若夺位,只有被他赶下台的份。” 陆云奎没想到,一直他最忌惮的楚家人,才是真正护住他上位的功臣。 “如今楚家一样手握兵权,你为何又反了呢?” “因为你皇叔我老了,等不及了。我若再不反,等我死了,就没有配享太庙的资格了!” 听说康王此时急不可待的反了,竟然是为了死后能配享太庙,在太庙挂过十几年的陆云奎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如今太庙还吸纳新成员不,若还运转正常,等康王真进了太庙,知道要被挂上几百年,不知道作何感想? “咳咳,康王叔,其实你不用反,朕可以把自己配享太庙的位置让给你。” 陆云奎这句劝说,是绝对真诚的,但听见康王耳朵里,却像是在嘲讽他。 “废话少说,这传位诏书,你写是不写?” 陆云奎当然不会写,但他还想知道康王还有什么后手。 “康王叔,你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宫谋反,想来禁军已经被你控制。 可你就不怕楚戈和楚天骄挥兵北上勤王,或者自立为王?” 康王笃定的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对付楚家人。” 皇帝摆烂道:“你想做皇帝,就杀了朕吧,让朕写诏书,是不可能的。” 康王对墨秋山使了个眼色,墨秋山出去了一会儿,而后,一队暗夜司的人,将几位皇子全部带了进来。 陆元清看见他大哥、三哥包括襁褓中的八弟都在,急忙问道:“大哥,三哥,你们怎么进宫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等人面面相觑,“不是父皇招我等进宫面圣吗?” 感情这些皇子都是被骗进宫来的。 一队禁军士兵也涌了进来,站在了这些皇子的身后,这些皇子才明白宫里出事了。 康王世子从八皇子乳母怀中抢过八皇子,捏住了八皇子的脖子,威胁皇帝。 陆云奎脸上有一丝动容,却别开了头。 八皇子的哭声最初响彻厚德殿,可能是捏着脖子的时间太长,哭声逐渐停歇。 三皇子陆沅重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想抢下八皇子,被康王世子的禁军推搡到了地上。 三皇子算剩下几位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换上了笑脸。 陆沅重因为中丹毒较深,那一身的肥肉都消失了,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的,一笑起来,有些像卖萌的沙皮狗。 他一边笑,一边试图靠近康王,被一名禁军拦住。 隔着那名禁军的刀,陆沅重高声劝道:“康王叔公,您老在家听听戏,修修仙不好吗?当皇帝哪有您活得自在,您老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您要是缺钱,我的家产可以分你一半,你又有钱又有闲,好好享享清福,不比折腾这一出强得多?” 康王如今一门心思就想登基,死后配享太庙,哪里听得进别人的劝。 “小三子,你闭嘴,你今天能否活着走出这厚德殿,就看你父皇写不写传位诏书了。” 陆沅重听后扯着脖子冲着陆云奎挤眉弄眼,“父皇,写吧写吧,皇位给他就给他,给了他也要看他能不能坐得稳!” 陆云奎闻言心中一动。 “康王叔,你们先出去,让朕安静的思考一下,想通了朕就写诏书,让老三留下伺候朕笔墨。” 康王怕陆云奎耍花招,自然不会同意。 “传位诏书由叶尚书替你拟,你抄一下就行。” 康王将叶林轩搞来,就是看重叶林轩的文采,想让叶林轩代拟传位诏书。 当然也可以让别的读书人代拟,但这事不是叶林轩一直有参与吗,康王觉得叶林轩的笔力,他更放心。 陆云奎目光瞟了一眼叶林轩,见他虽然穿着一身破棉袄,却笔直的站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心中暗恨。 “他拟的,朕不乐意。朕要自己写,再说朕还没答应写呢,朕就想听听小三子的想法后再决定。” 陆沅重受宠若惊,啥时候他父皇如此宠信他了? 哎,仔细想想,他父皇是真宠信他,这不,毒丹都一起磕,还给他最多,真是爱之深毁之切啊! 第603章 皇帝驾崩 陆云奎一副你不让我好好想想,我就下不了决心的模样。 双方僵持了许久,最终康王还是被自己的贪心击垮,同意了陆云奎和陆沅重两人单独呆在厚德殿中一炷香的时间。 寝殿的房门关上后,陆云奎让陆沅重插上了门。 陆云奎强撑着起身,到了书案边,陆沅重反倒犹豫了,问道:“父皇,您真的将皇位传给康王叔啊?” 陆云奎一脸的高深,提笔思索了一下后,在明黄色的圣旨上奋笔疾书。 很快,一份传位诏书就写完了。 陆沅重看到上面的内容,张大了嘴:“父皇,你这思路倒是清奇,结果我也能接受,但是这份传位诏书,怎么可能送得出去?” 陆云奎让陆沅重协助他给圣旨盖上了宝印后,等墨迹干了,将这份诏书卷吧卷吧,塞到了陆沅重的怀里:“三儿,父皇以往待你有所亏欠,你别记恨父皇。 看在咱父子一场的份上,你帮父皇这个忙,将这份诏书藏好。 等会儿朕会想办法帮你出宫,你带着这份诏书,想办法出城,南下找到离阳侯府的二等丫头桑葚,将诏书交给他,后面的所有事,听他安排即可。” 陆沅重不解,他父皇为何如此信任一个侯府的二等丫头? 这丫头名字好熟悉,对了,前段时间听说六弟也迷恋这丫头,难道父皇跟六弟一样? 幸好陆云奎不知道陆沅重在想什么,否则估计会直接揍死陆沅重。 待到陆沅重藏好圣旨,陆云奎这才又写了一份很敷衍的传位诏书,上面传位对象留白,让他直接写下康王名讳,他还是心有不甘。 没等墨迹干透,寝殿门就被撞开了。 陆云奎拿着新写的诏书,对康王说:“诏书我写了,名字你自己填,但是你得先放了我几个儿子。” 康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十年,只要他能登基,那几位废物皇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想什么时候取他们性命都行,没必要此时激怒陆云奎。 康王答应了陆云奎的要求,同意释放几位皇子。 陆云奎却要他发誓,“康王叔,朕信不过你!你需对着太庙的方向发誓,若是亏待了朕的几个儿子,将来必定被太庙里的陆家祖宗,日日群殴折磨,生不如死,死了还想死。” 陆云奎设计的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恶毒。 但康王不知道真相啊! 康王心想:“陆家祖宗估计都投胎去了,我活着他们奈何不了我,我若真死了祖宗又能奈我何?” 当下,康王就对着太庙方向发了誓,并下令放几位皇子出宫。 几位皇子到此时都是晕乎乎的,除了太子陆元清和三皇子陆沅重,其他的人,形似傀儡,不敢对抗康王,也不敢去看他们的父皇。 陆元清不愿出宫,“父皇,我们都走了,您怎么办?” 陆云奎对三皇子道:“好好照顾你六弟,你六弟出宫后无处可去,就让他住你府里一段时间吧!” 陆沅重看了一眼陆元清早生华发的模样,同病相怜的点了点头,“父皇,儿臣如今知道您最疼的,就是我跟六皇弟了。” 陆元清还是被陆沅重拉扯着出了宫。 康王派了兵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王府,看管起来。 陆元清因为是东宫太子,本来住在宫里,被一起送到了三皇子府。 几座皇子府,被禁军包围。 陆云奎得知几位皇子都回家后,才交出了传位诏书。 康王拿到了诏书,虽然有些嫌弃陆云奎诏书写得潦草,但好歹是陆云奎亲笔,还用了宝印。 他急切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哈哈,立即请大臣们进宫,本王要登基!” 康王从进宫时起,就已经控制了上京城,并派兵围了离阳侯府和王丞相府。 派往离阳侯府的手下此时来报,“王爷,侯府中的主子都不在城中。据侯府下人交代,楚老夫人和家中女眷,今早已经出城。” 康王大惊:“楚家人如此警觉?快,派兵往南追,务必要将楚家人追回来。” 陆云奎仰天长笑:“哈哈哈,康王叔,这就是你对付楚家的后手? 你就等着楚家军打回来将你拉下龙椅吧!” 说完,陆云奎将满口的黑血,喷了康王一脸,同时也溅到了康王手中那份传位诏书上。 陆云奎向后倒下,闭上了双眼。 陆云奎本就病入膏肓,原本还能活三个月的,结果被康王这一出折腾,终于耗尽心力,提前驾崩了! 康王慌乱了一刹那,就镇定了下来。 他毫无怜惜的俯视着陆云奎的尸身说道:“你以为我没办法对付楚家,我的后手,岂会只有这一招?” 康王命人收殓了陆云奎的尸身,暂时停灵在厚德殿,等朝臣们进宫后,迁往仙灵宫。 上京城中丧钟响了四十八下,全城百姓都知道这是皇帝驾崩了。 此后各出庙宇钟声不断,传递各方,共计三万杵。 陆云奎这皇帝当得不甚称职,但如今国难当头,他死了,离国的百姓还是有些惶恐的。 康王自是拿着那份传位诏书,胁迫朝中大臣们认可他继承人的身份。 钢刀之下,朝臣们敢怒不敢言,此时谁都看出来了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保命,却不得不闭嘴。 就连王丞相,也识时务的紧抿双唇,既不叩拜,也不表示反对。 康王下令让叶林轩官复原职,当初叶家一系的官员,跟着叶林轩首先俯首称臣。 康王按照惯例,要先给陆云奎办丧事,七日后才能登基。 原本几位皇子应该被招进宫给皇帝服丧的,但康王忙于稳定局势,故意将几位皇子圈禁在各自府中,没有放出来。 三皇子府中,陆沅重和陆元清兄弟二人,听到丧钟后,抱头痛哭。 “三哥,父皇驾崩了!” “六弟,父皇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咱们送出宫,是有事要咱们办,咱们必须振作啊!” 康王虽然让人包围了三皇子府,但还未来得及派人进驻府内。 暂时三皇子府里,还是安全的。 陆沅重拉着陆元清,去了书房,偷偷的拿出了藏在怀中的圣旨。 “六弟,父皇让我将这份诏书,送往南边,交给离阳侯府的二等丫头桑葚。” 陆元清展开诏书看后,眼睛一亮,“父皇英明!” 而后陆元清想到了他们兄弟二人都被圈禁在三皇子府中,根本出不去,这诏书如何能传到太祖爷爷手中? “六弟,我有办法出城,但就怕咱们逃出城后,你三嫂和侄女怕是要受些苦了!” 陆元清闻言一喜,问道:“何不带着三嫂和侄女一起逃出城?” 陆沅重道:“我这办法,不宜人多,且你侄女还小,带着她也不方便。” 陆沅重虽然舍不得妻女,但此时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况且若是他们不走,一家人落在康王手中,最后也是个死。 陆沅重咬了咬牙道:“三弟,你先休息一下,等三更天,咱们就出城。” 陆沅重自去跟徐宁静商量,到了晚间,兄弟二人从三皇子府的暗道离开,出了府。 暗道的另外一头,连着一座两进的民宅,宅中有一家子都是三皇子的人。 “三哥,没想到你竟然在府中挖了暗道。” 陆元清本来是太子,对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陆沅重此时也不忌讳了,嘿嘿一笑道:“你三哥我家财万贯,谁当皇帝可不都得留一手,怕被抄家夺产吗?” 陆元清想说陆沅重小人之心,但如今这暗道确实起了作用,他也不好再说了。 “三哥,城门肯定控制严密,咱们要如何出城?” 陆沅重让那家人里的男人出去联络,那家人的女人则找了两套平民的衣服来,请陆沅重换衣服。 过了不久,这家院子前,就停了一辆粪车。 陆沅重指着其中一个大桶对陆元清说:“六弟,钻进去吧!” 陆元清差点被那恶臭熏晕,无比抗拒的退后了几步。 陆沅重拎着他的衣领子,使劲的往粪车上拽,“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最后陆元清还是捏着鼻子被塞进了粪桶里。 每日黎明前,上京城的粪车都会运出城去。 兄弟二人顺利的出了城,直奔信阳而去。 第604章 甥舅大战 南楚景竺撤退后,扎营在了襄阳城外三十里的落凤坡。 他留了斥候在襄阳城外侦查,过了一天,发现进入襄阳城内的离国军队,不过才三四万人,便知道自己上当了。 “好一出疑兵之计!” 景竺咬牙切齿的赞道。 只有这么点人,显然增援襄阳的,不可能是楚天骄本人。 “楚家军中,还真是人才辈出。” 景竺对楚家军,又多出了一层忌惮。 攻不下襄阳城,就无法实现他南北夹击荆州的计划,若是继续深入荆州,很容易让楚家军抄了他的后路,反攻汉阳。 相比起荆州,景竺自然要先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汉阳。 “明日一早,继续攻城。” 景竺决定再攻一次襄阳城,若是攻不下来,就立即撤退回汉阳,他不能给楚天骄二次增援的时间。 陆钰也猜到了南楚军队第二日会回来继续攻城。 幸好肖奇已经带着剩下的军队赶到了。 三万人,对敌景竺的八九万南楚军队,虽然人数少了一点,好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些新兵了,又军备齐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第二日一大早,景竺果然杀了个回马枪。 攻城的号角声起,陆钰一身银甲站在肖奇的身边,两人俯视着城外的南楚军队。 远远看见南楚军中,有一架楼车上,站着一位将领。 肖奇侧头看了眼陆钰,好奇的问道:“那人为何与你一样打扮?这可真够风……巧的。” 肖奇咽了一下口水,暗悔自己差点直接将“风骚”二字说出口。他在军中说浑话说习惯了,可陆钰身份毕竟在那里,这话若真说出来,他还真怕陆钰跟他计较。 景竺因为容貌俊美,作战时,早就习惯了戴面具。他脸上的蝴蝶形面具,与陆钰脸上的这一副,十分的相似。 并且,景竺也是一身银甲,身披红色披风,手持长枪。 陆钰嫌弃的撇嘴:“学人精!” 肖奇反问:“世子,你为何觉得他是在学你?” 陆钰自豪的指了指脸上的面具道:“我这面具,可是我娘的遗物,他的跟我的那么像,肯定是学我的。” 景竺同样看见了襄阳城楼上,有个跟他穿戴很像的人,唇角抽了抽。 “我讨厌在战场上跟人撞衫,才故意戴的面具,对面那小子,肯定是在模仿我!” 不得不说,这甥舅二人的想法,十分相似。 景竺下令攻城,陆钰从背上取下残月弯弓,对准了城楼上的景竺。 这残月弯弓,是楚天骄看陆钰离开郧阳时,有些闷闷不乐,借给他的。 陆钰内力深厚,本就能拉五石弓,加上他惯常就爱用小石子之类的玩意儿扮猪吃老虎,目力惊人,所以箭法也很精湛。 景竺所站的楼车,本在射程之外,但看见城楼上那个与他撞衫的人搭弓瞄准自己时,还是意识到了危险。 “奇怪,就算是楚天骄的残月弯弓,也无法射到我跟前,我真是多虑了!” 那支箭矢,破空而来,为了表现自己的气度和胆识,景竺最初并未躲,但心里那股寒意越来越强,景竺最后还是没有绷住,身形晃了晃。 等发现箭矢离他仅有百米,依然没有坠落时,景竺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挥枪去挡。 “咔嚓”,金属撞击的声音伴随着火星发出。 陆钰射出的箭矢,被撞飞,景竺感觉到了虎口发麻,“好强的内力!” 就在他感叹的声音刚落,第二支箭矢已经到了他跟前,景竺被迫后仰躲避。 这楼车顶上的位置,十分的狭窄,只够站两人,景竺刚才已经退了一步,再退就会翻出楼车。 幸好景竺身手敏捷,用双腿勾住了护栏,才未摔下楼车。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因为第三支箭已经到了。 景竺跳下了楼车。 楼车的护栏,却被箭矢的冲击力折断,随着他一起坠落。 “好险,不该轻敌的!” 平安落到地上的景竺,吓出了一声冷汗。 此时,他已经能确认敌方手中的,正是残月弯弓。 可那射箭的人,却不像是楚天骄。 景竺虽然没见过楚天骄,但离国的女子,是没有那么高的。 “难道是楚家小二?”景竺对那名敌方将领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襄阳城楼上,肖奇看到陆钰射出的三箭,啧啧感叹:“好箭法!” 又看景竺被逼下了指挥作战的楼车,更是高兴,“世子这内力,即使是大将军在此,怕是都不及吧?” 军中人慕强,肖奇对陆钰的好感度,噌噌噌的上升。 陆钰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还是我家大王更厉害,我只能开三箭,她能开五箭。” 幻影在一旁撇嘴,“什么时候都没忘记维护你家大王啊,你这副样子,像是力竭了开不了第四第五箭的吗?” 景竺被敌方将领射箭从楼车上逼下来,对南楚的士气很有影响。 原本南楚士兵就多少有点惧怕楚家军的威名。 他们没想到连自家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都会被敌人逼得落车。 南楚士兵们心中莫名对襄阳城的楚家军,更是惧怕了。 只有那些正在爬城楼的南楚士兵,依然无所畏惧的利用楼车、云梯、飞虎爪等工具,在向着城楼上攀爬。 昨夜襄阳城中百姓一夜未休息,在陆钰的动员下,都在帮着楚家军准备火油、石块等物。 此时这些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火油倾覆而下,几架南楚楼车燃起了熊熊烈火。 石块不一定有箭矢好用,但胜在廉价。 虽然陆钰和肖奇带足了箭矢,但如今离国战事紧张,他们还是必须节约着用。 爬上襄阳城楼的南楚士兵,比起上一次攻城时少了很多。 即使有人爬上了城墙,也很快就被城楼上的楚家军解决了。 张冒看后心中凄然,他也明白这是新兵和老兵战斗力的区别,但他还是为之前死难的那两万多新兵可惜。 景竺再没有爬上楼车,他站在大军中看着襄阳城墙上的战况,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判断出了,这样攻城,不划算。 对方战力太强,又有城墙优势,双方战损比例达到了二十比一,就算把他带来的八万多人消耗完,也不一定能攻下襄阳。 景竺果断的下令鸣金收兵。 听到锣声,陆钰对肖奇说:“肖将军,该我出城了,麻烦您替我压阵。” 这是事前两人商量好的,陆钰会在敌方攻城中途,带着一万骑杀出去,虽然南楚收兵太快,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趁南楚人收兵时出城杀一波,不是坏事。 有些南楚士兵,还挂在城墙上,没来得及下去,襄阳城门就打开了。 陆钰带着一万骑杀将而出。 南楚军队本就以步兵居多,此时又正在收兵,城墙下的这一军,不成队列,如何顶得住楚家军的铁骑? 等到景竺带着人冲上来救援时,楚家军已经杀了好几千人了。 景竺骑的也是一匹白马,甥舅二人终于交上了手。 景竺原本就武功不低,又久经沙场,而陆钰虽然武功高,但他的楚家枪,才学不久,还略显生疏,两人对战,隐隐景竺占了上风。 景竺此时已经看清楚了陆钰脸上的面具,冲着陆钰喊道:“大外甥,我是你舅舅!” 陆钰压根不知道他娘是南楚人,以为景竺在占他便宜,出手更加的狠厉。 景竺被打出了火气,本来认出对方敌将是自己的外甥,生出的那点爱才之心,烟消云散,也开始出狠招。 两人你来我往,战做一团。 陆钰的手臂上,被景竺刺了一枪,景竺的肩膀,也被陆钰用袖箭暗算了一记,景竺骂了声:“卑鄙,兔崽子竟然暗箭伤人!” 陆钰呸了一口:“老东西不知羞,战场对敌你管我用什么兵器!” 直到肖奇出城接应,双方才各自鸣金收兵。 景竺率兵撤回汉阳,此行围攻襄阳,不仅自己受了伤,还足足损失了三万人,让景竺气恼无比。 陆钰又立战功,将襄阳之战的情况报到了郧阳,楚天骄看后莞尔:“哦豁,阿钰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能干,以后本大王想揍他,岂不是下不去手了?” 第605章 大婶请自重! 得知景竺退兵回到汉阳后,楚天骄立即清楚了下一步应该如何布局了。 此时西北的商队,在方成轩的带领下,也开始向郧阳进发。 他们带着大量的西北的特产和资金,楚炎派了军队保护他们,顺便还替楚天骄送来了剩下的新兵。 楚天骄虽然与这些人错过了,却留下了凤甲配合方成轩等人,那新送来的两万新兵,一万送到了襄阳,一万留下驻守郧阳。 楚天骄带着一万六千骑,赶往了凤凰关与楚珉宇、冯虎、薛常胜汇合,她要先将南楚的西路大军灭掉,然后再收拾景竺。 离阳侯也赶到了信阳,加紧训练信阳的十五万新兵。 收到楚天骄的军报后,离阳侯满意的点头:“有女如此,老夫感觉此战后,我可以退休了!” 离阳侯十分的赞成楚天骄集中优势兵力,先消灭南楚西路大军的计划,信阳的十五万大军,只能起到威慑作用。 为了配合楚天骄,离阳侯时不时的将信阳的军队派出去拉练,拉练的目的地有些远,都快到汉阳郊外了。 唬得景竺只能待在汉阳严防死守,分不出兵力来增援西路,更不可能再去攻襄阳。 陆鼎峰等人原本想去寻楚天骄,得知楚天骄赶往了前线后,又不甘心呆在信阳闲着,最后去了襄阳。 当陆钰看见陆鼎峰、陆承基和江燕泥时,傻了眼。 他不明白这几个怪人为何要来找他。 江燕泥是第一次见到陆钰。 之前江燕泥去西北时,陆钰还在草原上飘着,一直听陆鼎峰吹嘘说他们第六代子孙中,有个绝美的娃娃,如何如何的可爱。 如今总算见上了,江燕泥如何忍得住?她趁着陆钰跟陆鼎峰说话时不注意,一把薅掉了陆钰脸上的面具。 终于见到陆钰真容,江燕泥一时有些看呆了,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一下陆钰的脸是不是真的。 陆钰突然被薅掉了面具,吓了一跳。 “这位大婶,请自重!” 江燕泥在宫里时,陆云奎给她准备了不少华丽的衣裳,如今她的穿戴,已经不是厨娘打扮,不看那五大三粗的体格,其实蛮像个贵妇人的。 陆钰搞不清她的身份,才没有暴起,但还是冷厉的喝止了江燕泥看上去有些“轻佻”的举动。 江燕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啧啧感叹: “瞧这小模样,这究竟是怎么长的,就算以前宫里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么美的模样来!” 江燕泥的目光太过炙热,吓得陆钰躲到了幻影身后。 他真是受够了桑葚这些怪人,他们这伙人,似乎还都是大王的亲信,但这些人,但凡见到他,都爱发疯。 他不认识江燕泥,只得冲着陆鼎峰喊道: “桑葚,你别又作妖,大王不在襄阳,没人给你撑腰,你快将这个胖大婶拉开!” 陆鼎峰就喜欢逗孙子,看到陆钰害怕的小模样,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世子,你叫她一声祖奶奶,保管她什么都听你的。” 陆钰呸了一声:“就她也配,我祖奶奶乃大离圣母皇太后,你们这样是犯忌讳的,知不知道!” 江燕泥听到陆钰提到自己,虽然没有直接喊她祖奶奶,但说的就是她,她就全当陆钰喊她了,笑得合不拢嘴,夸道:“乖孩子,再叫一声祖奶奶听听!” 幻影都有些同情他家世子了,他感觉他家世子,像是被人“调戏”了一般,但这些人太神秘了,又都是楚天骄的人,他也不敢替他家世子出手。 最后,还是陆鼎峰拉住了江燕泥,“阿泥,控制一下情绪,孙子以后慢慢撸,别把他惹急了。” 江燕泥这才收敛了一些,不再围着陆钰转,但那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陆钰。 陆钰这几日,已经收拾了好几户襄阳城中跟南楚有勾结的世家大户,他不是个爱惜名声的,所以手段简单粗暴,都是派兵直接上门抄家。 如今他住的房子,是其中一户世家的院子,这家人的主人,都被他下了大狱,仆从则放为了良民。 陆鼎峰等人坚持要跟他住在一起,陆钰最初是拒绝的,结果陆鼎峰一句话就拿捏住了他: “世子,我们住哪,万一大小姐来襄阳了,肯定就住哪。” 陆钰一想,估计还真是那么回事,只得忍了,让人给陆鼎峰等人专门收拾了一个院子住下。 陆承基是有军职的,他申请要归队,陆钰倒是没反对,暂时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陆承基性格内敛,虽然也挺喜欢陆钰这个孙子的,但是行为没有陆鼎峰等人疯,陆钰勉强还能忍受。 当晚,陆钰本来想躲去城楼上值夜,结果被江燕泥拦下了。 “乖孙,祖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再走。” 这话听到陆钰耳朵里,就是疯言疯语,他现在已经确信了,江燕泥就是疯了的大婶。 “这位大婶,是不是儿子出了什么意外,这里有问题?” 陆钰指了指脑袋,悄声问陆承基。 陆承基一想,他爹至今还没出现,他祖母确实挂念,遂点了点头,“是出了意外。” 陆钰最近见多了战死的将士,产生了联想,追问道:“怎么了?” 陆承基言简意赅的说:“不见了。” 陆钰想,战场上那么多的人,死了也未必能找到尸体,他叹了口气后问道:“可是为国而亡了?” 陆承基想到他父皇生前勤政爱民,一生都献给了大离,直到死的时候,依然在龙榻上对他谆谆教诲,让他一定要让离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禁有些泪目,“嗯,一生都献给了大离。” 两人讲的两回事,但又全都对上了。 陆钰立即肃然起敬,这样的人的母亲,值得尊重。 这一场战事下来,有多少的母亲,会失去儿子,又有多少的祖母,会失去孙子? 陆钰的心软了下来,当江燕泥再去拉扯他,非要他一起吃个饭时,陆钰没有再拒绝。 “若是能暂时安慰一下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我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如是想着,陆钰跟着江燕泥去了饭厅。 陆承基自然也跟了进来。 江燕泥招呼完陆钰坐下,也招呼了陆承基:“小基乖,祖母也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 陆承基从小就被江燕泥宠着,已经习惯了,憨厚的笑了笑,“嗯,皇祖母您也坐下吃吧!” 陆钰侧目看了一眼陆承基,对“皇祖母”三个字生疑,而后又想:“兴许这位大婶姓黄?黄大婶将葛百户也认作了她孙子,葛百户都没有否认,看来葛百户也是个热心肠。” 既然有人在跟他一起装孙子,陆钰的心理压力一下就轻了。 等陆鼎峰慢悠悠的走进饭厅时,就看见饭厅内已经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陆鼎峰十分好奇,悄声问江燕泥:“阿泥,你是怎么镇住小孙孙的?我可不敢叫他孙子,他会发飙的。” 江燕泥十分的得意:“这说明小孙孙还是跟我这祖奶奶更亲。” 江燕泥给陆鼎峰盛饭,“当家的,你也坐下来吃饭吧!” 陆钰又看了眼一身男装的陆鼎峰,冲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这桑葚平时不靠谱,心肠也怪好的,竟然肯扮演这位大婶的丈夫,真是难为她了。” 陆鼎峰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让小孙孙高兴了,舔着脸问:“小孙孙,要不你也叫我一声太祖爷爷?” 陆钰立即横眉冷对:“滚!” 第606章 去西北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陆钰虽然不肯喊人,但是任由江燕泥给他夹菜,随便江燕泥对他说什么,他也不恼火。 但陆鼎峰就没这待遇了,这可让陆鼎峰嫉妒疯了。 “明明我先认识小孙孙的,为何他要区别对待?” 他也看出来了,陆钰不是真的认了江燕泥,可就是对江燕泥更温和顺从。 饭后,陆鼎峰准备跟陆钰谈一下正事。 “世子,我问你,这段时间你跟大小姐,进展如何?可以成亲了吗?” 陆鼎峰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促成陆钰和楚天骄的亲事。 陆钰知道桑葚一直是赞成他和楚天骄在一起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需要桑葚的指点。 “桑葚,如今正在战时,大王根本无心儿女情长,我亦觉得如今不是说这事得时候,能帮到大王,我就心满意足了。” 陆鼎峰想用陆钰羁绊住楚天骄,心中着急,面上却看不出来。 “世子,你知道战火中培养出来的感情,才最坚不可摧吗? 此时大小姐已经去了凤凰关直面敌人,你却守在襄阳,两人隔了几百里,如何培养感情?” 陆钰无奈的说:“这是大王布置给我的任务,大王有她的战略考虑,我能怎么办?” 陆鼎峰替他分析:“世子,我从信阳过来,听侯爷分析过,自侯爷到了信阳后,汉阳的景竺,就被信阳和襄阳辖制住了,动弹不得。 除非他愿意冒丢掉汉阳的险,否则根本不会离开汉阳,再来犯襄阳。 襄阳有肖奇将军守着,已经足够了。 你武艺高强,本该去前线保护大小姐,再立新功,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襄阳呢? 不如你写封信送去凤凰关,问问大小姐的意思,提出你想去凤凰关,与她并肩作战,看她如何说。” 陆钰有些心动。 陆承基也想去前线打仗,在一旁帮腔道:“你我两任亲卫队长,都不在大小姐身边。战场上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实在有些担忧大小姐的安危。” 这话立即让陆钰下定了决心,他当下就回屋写信,派人快马送去凤凰关给楚天骄。 楚天骄到了凤凰关后,已经跟南楚军队交过手了。 凤凰关外地形复杂,多是崇山峻岭,与在北方作战,十分不同。 楚天骄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山地作战,她不敢托大,先将指挥权给了有经验的冯虎老将军,自己则一边研究山地作战的战术,一边消耗敌军兵力。 收到陆钰的来信后,楚天骄想到了陆钰和幻影的轻功,或许对山地作战有用,同意了陆钰的请求,让他带着幻影到凤凰关来。 陆钰收到信后,欢欣鼓舞,立即找到了肖奇,请求调离。 肖奇也明白此时襄阳是相对安全的,自然不会阻止,只是长吁短叹道:“我老肖为何如此命苦,每次有大战的地方,都轮不到我呢?” 陆承基自然是要跟着陆钰去的,陆鼎峰和江燕泥也要去,陆钰本来不太愿意,但实在拗不过这两人,只得将二人也带上了。 再说几天前,楚烨押运着十万石粮食,不久就碰上了幻灵。 幻灵将楚老夫人带的话告知,楚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问幻灵因何去侯府拜见楚老夫人,幻灵并不知道宁王信中内容,故只说替宁王送信。 一直到楚烨押运的粮队追上了陆云奇,楚烨才知道康王可能会造反的事。 一听康王要造反,楚烨就急了,想回京去救家人。 陆云奇劝道:“既然老夫人让幻灵带话给你,让你放心南去,说明楚老夫人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你此时回去,万一这十万石粮食出了问题,会影响前方战局的。” 楚烨犹豫了,他不敢让这批粮食出事。 他没想过请宁王帮他押运粮食去信阳,粮食关系重大,楚家虽然与宁王关系不错,但皇家的人,楚烨不得不防一手。 最后,楚烨还是选择相信了楚老夫人的判断。 毕竟楚老夫人才是楚家最睿智的人,既然楚老夫人说家中定会安好,那就一定有避祸的办法。 不过楚烨还是将自己的十名亲随,全部派回了上京。 “你们到了上京,先在城外打听消息,若是上京城有变,则先去大小姐的橘子庄。 橘子庄里有大小姐留下的暗线,他们消息更灵通些,你们与他们配合,再进城营救老夫人。” 楚烨还不知道,楚老夫人和家中女眷孩子,正巧就躲在橘子庄。 楚老夫人听到了上京城的丧钟后,叹息道:“陛下此时驾崩,怕是康王已经夺位成功了。咱们收拾收拾,去西北吧!” 李婉娘不解:“娘,咱们为何不南下找大哥他们,反而去西北?” 楚老夫人是知道楚天骄那个梦的,她叹道:“这一年,大离天灾频发,又遭三国围攻,现在又有康王谋朝篡位,我怀疑,大离气数已尽。 虽说我楚家世代守护大离,但仅凭我一家,如何与天命对抗? 不如我楚家暂避到西北,等看清这天命所归,再做打算。” 李婉娘被楚老夫人这番言论扎扎实实的震惊到了。 愣了半晌后,李婉娘才又问道:“娘,那大哥和大侄女他们这仗,还打吗?” 楚老夫人果断道:“打,当然要打,我楚家军,守护的是黎民百姓,绝不能让外敌入侵。 只不过康王,我楚家是不会认的,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为皇帝在打仗了,而只为黎民百姓。 若是你大哥和大侄女能获胜,南方几个州,就能换来太平,若是有贤明的君主诞生,咱们楚家可将这些地方,双手奉上。” 李婉娘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敢说出来。 “娘,您说得对,西北是咱们楚家的根基,无论谁当皇帝,咱们都必须守好西北。” 楚老夫人颔首:“对,你二侄儿媳妇也快生了,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我要赶去陇城看她生产。” 李婉娘咋舌,心中暗自怀疑楚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要去西北的主因,赶去盯着王星然生产,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娘,王家还在城中,咱们逃出来的时候,也没给王家送个信,侄儿媳妇会不会怪咱们?” 楚老夫人也有些担心,“当时事急从权,晚一刻钟,我都担心咱们出不了城。 本来是该给王丞相送个信的,但就算送了信,王丞相也会进宫求证,不会跟着咱们出城的。 等他求证后,估计就走不了了。 王家是文臣之首,又是百年世家。 王丞相精明,他自然懂得暂时蛰伏,等待咱们楚家反攻,王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老夫人的确猜准了王丞相的心思。 王丞相确实一直在跟康王虚与委蛇,康王想借助他的声望,顺利登基,也没有为难他。 李婉娘有些担心侯府会被破坏,那些下人会有危险。 楚老夫人傲然一笑:“你放心,康王不敢,他必然会想尽办法拉拢咱们,怎么会对咱家留在上京的那些下人动手呢? 倒是那些产业,他有可能占了去。 不过钱财乃身外物,他怎么占去的,将来让他怎么吐出来就行了。” 楚老夫人极具行动力,很快就带着家人,向西而去。 楚烨派回来的亲随,在得知楚老夫人回西北了后,立即追上去,一路保护着楚老夫人,直奔陇城。 第607章 李家的秘密 皇帝驾崩,康王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传出了上京。 不管康王如何掩饰,稍微有判断力的人,都能推断出他得位不正。 胶州的李伯昌接见了康王派来的亲信,那名亲信将康王亲笔密信,呈给了李伯昌。 李伯昌看后脸色黑如滴墨,跟来人密谈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将人安排在了府中住下。 傍晚,李匡巡视归来,看见他爹独坐在书房,他迈步走进书房,房间里没有点灯,十分昏暗,李伯昌坐在阴影里,李匡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爹,出什么事了?” 李伯昌似乎被惊醒,声音沙哑的低吼了一声:“无耻!” 李匡直觉这肯定不是在骂他,走到书案前,揭开灯罩,点燃了里面的灯芯。 豆大的火苗开始跳跃,逐渐变亮,李匡将灯罩盖了回去。 他又依次点燃了书房内的其他灯,李伯昌下意识的用手遮蔽了一下光芒。 “老四,是你啊?” 李伯昌很少如此六神无主,李匡意识到了定有大事发生,但是他没有问,他静静地坐到了书案对面,等待着李伯昌自己说出来。 李伯昌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李匡,他有四个儿子,李匡是他的幼子。 看到儿子逐渐成熟的面容,李伯昌心中的烦躁稍减。 儿子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作为父亲,李伯昌很欣慰。 自从李匡回到胶州后,胶州的战局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胶州每年都会下雪,城中百姓本来就爱在冬季冰嬉。 李匡高价向百姓和富户征收冰刀,又让铁匠打造了一批,基本凑足了一万双冰刀。 李匡从胶州兵中选拔出了一万人,这一万人本就会冰嬉,经过几天的训练后,已经能在冰上来去自如,挥刀作战了。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李匡带着胶州五万将士,趁着雪后夜袭了一次东夷军营。 踩着冰刀的一万将士,披着白袍,在雪地里埋伏。 把追出来的东夷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夜袭相当成功,东夷人损失惨重,上官烈不得不下令退后二十里扎营。 胶州城墙上也被浇上了水,一夜后就凝成了厚厚的冰墙。 除了城门处,其他地方想要攻城,已经十分困难。 若不是知道离国即将大乱,可能上官烈已经下令撤军了。 东线好不容易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李伯昌正准备约同曲阳关驻军和临海驻军,发起反攻,就收到了康王的信。 想起康王信中的内容,李伯昌就怒不可遏。 “老四,我记得你去年曾经问过我,忠君与爱国,孰轻孰重?” 李匡颔首,“是的,爹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这个问题,其实是楚天骄问李匡的,李匡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老四,要我说,国重于君,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李匡有些激动,当初他问这个问题时,他爹可是呵斥过他,没想到,他爹的答案,跟他是一样的。 但紧接着李伯昌说的话,却让李匡迷惑了。 “老四,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无论如何,咱们都应该先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你说对吗?” 李匡一愣,他爹的话听上去很对,但又似乎不对,若凡事都先保全自己,那军人的舍身取义,又算什么呢? “爹,您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匡觉得他爹不会无的放矢的跟他说这些,背后一定藏有其他深意,干脆直接问道。 李伯昌将康王的信从怀中取出,递给了李匡。 “老四,康王来信让我配合他造反。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康王应该已经控制了上京城。” 李匡看完信后,怒吼:“康王疯了?此时让咱们李家军回防上京?这不是拱手将胶州让给东夷人吗?” 李伯昌声音中带着讥讽,“他可不就是疯了?他想让咱们去挡住楚家军北上勤王,让我们跟楚家军自相残杀,便宜的却是敌国!” 李匡并不知道他爹和康王的关系,坚定的说道:“爹,万万不可!就算康王登基了,咱们也不能奉诏!” 李伯昌神情一暗,靠向了椅背,纠结了一番后才道:“老四,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咱们李家,其实是康王一手扶持起来了。” 书案上的灯火跳跃了一下,似乎有一股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李匡莫名觉得心寒。 “怎么会?咱们李家不是一直效忠的是当今陛下吗?” 李伯昌今日要为李家的未来选择一条道路,他已经天人交战一下午了,此时他需要李匡的建议和判断,终于将李家最大的秘密告知了李匡。 “老四,当年老离阳侯带兵攻入了东夷,活捉了东夷先帝上官齐。 这上官齐被押回上京后,就被幽禁在蠡苑。 你知道看守蠡苑的将领是谁吗?” 李匡摇头。 李伯昌道:“就是你祖父李岱山。” 这倒没让李匡太吃惊,他虽然不知道这段过往,但知道他祖父当年确实是一名禁军将领。 李伯昌继续道:“你知道上官齐是怎么死的吗?” 李匡似乎有所耳闻,猜测道:“自戕而亡?” 李伯昌摇头,“不是,上官齐是在逃亡的路上,被武宁伯郑霸天巧遇,擒回上京,被你祖父勒死的。” 李匡猜到这其中必有隐情,脸色凝重了起来。 李伯昌似乎很不愿提起这段往事。 这是李家的耻辱,也是隐患,但他又不得不告诉李匡。 “简单的说,就是康王与东夷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帮助营救被俘的东夷先帝上官齐。 你祖父受了康王蛊惑,先给上官齐开了方便之门,放走了上官齐,伪装成东夷细作强攻蠡苑。 没想到上官齐又被抓了回来。 你祖父怕事情败露,干脆勒死了上官齐。 这事,是康王帮着遮掩的,甚至,为了怕东夷人找你祖父算账,替你祖父瞒住了东夷人。 这些年,为了浇灭东夷人的怒火,康王一直在与东夷人合作,却没有暴露我们李家。 你爹我,也是康王引荐给当今陛下的。” 李匡听到了这一段家族耻辱,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一直以为李家虽然与楚家观念上有不同,却也是忠君爱国的,此时,他才知道,李家的崛起,本来就不光彩。 李匡红了眼,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他沉声问道:“爹,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打算真听康王的吧?” 李伯昌黯然:“这些年,我已经尽量撇清和康王的关系了。 我身边的蕊娘,就是康王派来监视我的,已经被我收服,康王除了你祖父这件事,并无我其他把柄。 但若康王将这事抖出来,不但李家会背负卖国罪名,同时东夷人也会跟咱们不死不休。 你爹我该怎么办?” 李匡执拗的说:“爹,祖父当初做错了事,难道咱们就要一错再错吗? 爹,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助纣为虐的。 您若要带兵撤回上京,我就一个人守胶州。 我宁肯死在东夷人的刀下,也绝不会将胶州拱手让给东夷人!” 李伯昌早猜到了儿子可能会这样决定,他叹气道:“老四,你别激动,如今胶州战局咱们占优势,我也不想撤军。 可若是我不撤军,康王将你祖父的事公告天下,李家就会背上叛国罪名。” “爹,此时撤军,才是真的叛国!” 李伯昌捂住头,呢喃道:“让爹再想想,再想想!” 第608章 幸好还活着 楚烨押运着粮草,与陆云奇同行,赶到了信阳。 他们在路上已经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 信阳大营,楚烨将粮食交割后,匆匆赶到了离阳侯的帅帐。 此时陆云奇已经将康王陆千皓造反,皇帝陆云奎驾崩的事,告知了离阳侯。 “侯爷,这事你怎么看?” 离阳侯皱着眉头,他真没想到他才离开上京几天,上京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想不清楚应该如何应对。 “王爷,皇位更替是你们皇家的事,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陆云奇神情有些尴尬,叹气道:“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人,能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觉得康王叔这一出,挺膈应人的,再想当皇帝,也不该外敌当前时动手啊!” 离阳侯颔首,“如此卑鄙无耻之人,我楚戈是不会对他俯首称臣的。” 陆云奇忙点头,“对对对,不能让那老东西得逞!” 搞明白离阳侯的立场后,陆云奇也不喊康王王叔了,直接喊出了“老东西”这个蔑称。 “也不知道太子是否安好?” 离阳侯想起了陆元清,有些担忧。 陆云奇消息灵通,他其实早已经通过一些秘密渠道,得知了陆元清中毒的事。 他试探性的说:“太子怕是凶多吉少,以太子的那个身体,就算逃得了康王的屠刀,怕也很难挺过阎王爷的追杀吧?” 离阳侯也知道陆元清中毒的事,两人对了一下眼神,便一起长叹了一口气。 正好此时楚烨进来了,又匆匆的将楚老夫人去了西北的事告知了离阳侯。 “那就好,中原怕是要乱上一阵了,娘带着孩子们去了西北,咱们也能安心作战了。” 陆云奇一愣:“侯爷还要跟南楚人打?” 离阳侯问:“为何不打?此时景竺得知离国内乱,怕是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准备从离国啃下更多的肉来了吧? 还有西戎和北胡,得知这消息后,搞不好也会觉得是可乘之机。 不管谁当皇帝,我楚家人都不会让外敌蹂躏我大离山河的。” 听完离阳侯的话,陆云奇肃然起敬。 若是楚家人稍有私心,此时应该先跟南楚和谈休战,腾出手来,尽可能多的保存实力,占下更多的地盘,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没想到离阳侯还是一门心思,要御外敌。 “楚家真乃镇国柱石也!”陆云奇感叹道。 “王爷是打算留在信阳,还是去襄阳找阿钰?” “我这次是带了钰儿的娘亲来寻他的,自然是要去襄阳一趟,不过我留了人在京中查探消息,我会在信阳等两日,待到京中消息传来,再南下襄阳。” 听陆云奇如此说,离阳侯让亲信带着陆云奇进信阳城,找个客栈安置。 陆云奇也知道自己和景嫣是不方便住在军营的,婉拒道:“侯爷不必操心,我与信阳城的崔尚崔老院正有旧,我进城后会先去崔家拜访,应该就住在崔家。” 离阳侯知道崔尚此人,觉得如此安排甚好,便安排了人送陆云奇一行进城。 送走了陆云奇后,离阳侯才有些不满的责怪楚烨,“老二,你怎么能离京,留下娘和一家子妇孺应对乱局?” 楚烨一直也心慌,他将楚老夫人的话转述给了离阳侯听。 离阳侯这才面色好看了一些。 “大哥,康王若是登基,咱们应该怎么办?” 离阳侯也头疼,若是太子在跟前,他肯定是不理睬什么康王,直接将太子扶上位,等打完南楚人后,就回上京推翻康王。 但如今太子也没有音讯,不认可康王,离国就成了无主之地,楚家必须自行决定政治立场。 “这事,我还是飞鸽传书给骄儿,听听骄儿的想法吧!” 离阳侯觉得大事上,还是大闺女的意见最重要。 “大哥,大侄女以前曾经说过,若是陆氏皇族管不好离国,她就帮他们管。 你说若大侄女知道了康王谋逆的事,会不会干脆……” 楚烨不敢说后面的字眼,那字眼在楚家真的是禁忌。 离阳侯心中一突,反问道:“骄儿这一年来的布局,不会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吧?” 实在是楚天骄这一年来,太多次表现得有先见之明,离阳侯不得不怀疑楚天骄早就预料到了此时的境况。 这倒是离阳侯高看楚天骄了,康王谋逆这事,前世并未出现。 前世康王应该是被叶林轩害了。 这一世因为陆云奎重生,处置了叶林轩,康王无人劝说,才会在这时候谋逆。 叶林轩的布局和势力,因为楚天骄的重生,又连番被破坏,根本压制不住康王,才造成了康王成功逼宫。 若是叶林轩的势力不受遏制,原本应该是陆兆凌当太子,顺利清洗掉王家,削弱楚家,拉拢了李家,再趁着康王不备,抹杀掉了康王。 历史有一种奇怪的纠错能力,虽然路径完全不一样了,但陆氏皇族的江山,依然岌岌可危。 离阳侯将情况飞鸽传书去了凤凰关。 既然知道皇帝驾崩,离阳侯便按照礼制,在军中为皇帝挂白七日,以示哀悼。 若是有敌军来袭,离阳侯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照样会出兵,不过景竺似乎在静观楚家的应对,并未冒然出兵,反而派了使团到信阳来哀悼大行皇帝。 景竺派来的使者,在向离阳侯表达了哀悼之情后,奉给了离阳侯一封信。 景竺竟然在信中提出,若是楚家愿意脱离大离,自立为王,南楚愿意与楚家休战。 只要离阳侯让出豫州北上之路,景竺可帮着离阳侯北上拨乱反正。 离阳侯看完信后,直接将信纸撕碎,冲着南楚使臣吼道:“滚回去告诉景竺,少做特么的白日梦,离国的内政,还轮不到你们南楚人来插手!” 南楚的使臣被离阳侯赶出了信阳。 这一日,信阳大营外来了一架马车,马车上坐着两名看上去要死不活的年轻人。 “六弟,你挺住,已经到信阳了,马上就能见到侯爷了!” 陆元清的头,枕在陆沅重的腿上,双眼紧闭,脸如金纸。 自出上京城后,兄弟俩就日夜不停地赶路,怕被康王派出的追兵抓回去。 幸好陆沅重身上带的钱不少,他们一路上遇到城镇,就会买新的马匹马车,这才没将马儿跑死。 可是兄弟俩的身体都不好,一路颠簸,即使在马车里,也休息不好。 陆沅重还好些,陆元清却病倒了。 当看到挂着白布的信阳大营时,陆沅重差点哭出来。 他将陆元清移开,爬下马车,跌跌撞撞的奔向大营前的守卫,喊道:“快去禀报侯爷,我们是从上京城来的皇子!” 士兵打量了一下陆沅重的一身平民装扮和满脸的菜色,喝道:“哪里来的疯子,竟然敢在军营前发疯?” 陆沅重虽然是个皇子,同时也是个生意人,对人情世故还是很了解的,明白了是自己这一身装扮的问题。 幸好他随身带着印信,取出来交给那名士兵道:“快送去给侯爷,晚了可就是死罪。” 士兵其实不认识三皇子的印信,但却被他的话唬住了。 加上楚家军治军严格,这些兵虽然是才招进来的新兵,但这段时间的训练时,长官都不时的给他们灌输楚家军的军纪,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这名士兵跟旁边的士兵交代了一下,就拿着陆沅重的印信送进了军营。 离阳侯认出了这是三皇子的印信,大喜过望,亲自到军营外来迎接。 看见离阳侯那虎背熊腰的身影,陆沅重实在没绷住,扑上去痛哭道:“侯爷,父皇他被康王害死了!” 离阳侯扶住了陆沅重,安抚道:“三皇子,别急,发生了什么等会儿再慢慢说。你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吗?” 陆沅重指了指马车道:“六弟也在,可是他病了。” 离阳侯一听太子也在,精神为之一振,他冲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将手放在陆元清的鼻子下试探,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活着!” 第609章 凤凰关大捷 离阳侯亲自将陆元清抱进了军营。 经军医诊断,陆元清的身体本就因中毒受了损伤,又疲累过度,才会昏迷不醒。 离阳侯焦急的问:“可有大碍?” 军医当着其他人,不敢直说,只道调理一两日,应该会醒。 私下里,军医却拉着离阳侯嘀咕道:“侯爷,太子应该是中过毒,还不止一种。” 离阳侯颔首:“是的,那毒一直是王老太医在帮殿下解。” 军医道:“难怪,也只有王老太医圣手,才能将两种毒混合的伤害,降到最低。 真真是可惜了,若是一直让王老太医替殿下仔细调理着,原本殿下再活个三五年问题不大。可如今,怕是最多只有一两年寿命了。” 离阳侯对太子没有多少恶感,听后心中也有些惋惜。 “这康王还真是作孽啊!” 太子和三皇子就在军营中安置了下来。 第二日,陆元清醒了。 兄弟俩一起找到离阳侯问桑葚在哪里? 一路上,陆元清已经将桑葚就是他们的太祖爷爷重生的事,告诉了陆沅重。 陆沅重最初死活不肯相信,但陆元清赌咒发誓这是他们的父皇亲口承认了的。 陆沅重至今还是将信将疑,不过想到陆云奎最后的交代,一定要将遗诏给离阳侯府的二等丫头桑葚,以后让他一切行动都听桑葚的,才勉强相信了。 “桑葚?这丫头到襄阳找陆钰去了。” 陆沅重闻言咧嘴,心道:“桑葚这丫头若真是太祖爷爷重生还好说,若不是,这丫头可真的手段太高明了。 不仅忽悠了父皇和六弟,如今连阿钰都不放过! 等我见到她时,可得好生提防,别被她给忽悠了。” 陆元清是看过圣旨的,如今陆鼎峰不在,他觉得稳定住离阳侯和军心同样重要,冲着陆沅重使眼色道:“三哥,你快将父皇的遗诏拿出来吧!” 陆沅重想得比陆元清多一些,他觉得陆云奎指定必须将遗诏给桑葚,一定有深意。 若是此时拿出来,说不一定离阳侯并不赞成遗诏上的内容,那该怎么办? 陆沅重拒绝道:“六弟,别慌,咱们还是按照父皇的意思,等人召集齐了,再宣布遗诏吧!” 陆元清反应了过来,转身对离阳侯道:“侯爷,能否麻烦您飞鸽传书,招桑葚回来?” 离阳侯这时候也听明白了,陆沅重身上带着皇帝的遗诏,要让他府里的二等丫头桑葚回来接旨,离阳侯奇怪道: “陛下临终写的诏书,不应该是传位给太子您的吗?这关桑葚什么事?” 陆沅重解释道:“这诏书不是给桑葚的,但是父皇有命,圣旨必须交给桑葚,由她宣旨。” 离阳侯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家的这个二等丫头,跟大行皇帝,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大行皇帝竟然到死都要将遗诏交给她? 离阳侯希望尽快解决皇位正统问题,也不耽搁,飞鸽传书给襄阳,让桑葚赶回来。 谁知此时,陆鼎峰已经跟着陆钰去了凤凰关,根本就没收到这条讯息。 肖奇倒是看到了,但觉得这不过是侯爷要招一个丫头回信阳,并非什么大事,只在寄往凤凰关的信中,草草提了一句。 陆钰带着陆鼎峰等人赶到了凤凰关,凤凰关的决战已经开启。 陆钰听说楚天骄不在关内,便去拜见了镇守凤凰关的冯老将军。 “世子,快请进,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小半年老夫可听说世子屡立战功,还真是年少有为!” 冯虎老将军快步上前,用他仅剩的左手,拍了拍陆钰的肩膀,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冯爷爷!”陆钰亲切的喊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你小子以前跟着楚大将军跑来跑去的时候,才到冯爷爷腰这么高,如今都大小伙子了,还追着人家跑啊?” 冯虎老将军一句话,将陆钰说得有些红了脸,他尴尬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冯虎老将军收回了手,请陆钰坐下聊。 因为陆钰小时候经常跟着楚天骄厮混,与老离阳侯的这些亲近属下,都很熟稔。他平时也都是以晚辈自居,从未因自己是亲王世子,而拿乔,所以很得冯虎老将军的喜爱。 “冯爷爷,楚大将军呢?”陆钰急切的问道。 “前几日我们拿下了锦屏岭,大将军带人守在锦屏岭。” 陆钰又问楚珉宇的去向,得知楚珉宇驻扎在玉泉山。 陆钰这才知道,凤凰关外的作战,双方都是据山而战,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在打,战况十分的胶着。 “快了,如今南楚兵力还剩不到十万,龟缩在石公山附近,把这些人消灭了,南楚人就不敢再犯荆州了。” 冯老将军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短短几个月的鏖战,已经将冯老将军熬得满头白发,双眼布满了血丝,气色也不太好,若荆州的战役再拖下去,真不知道冯老将军的身体,是否熬得住。 陆钰满怀敬意的向冯老将军拱手道:“冯爷爷,我可以带兵打仗,也能充当斥候,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冯爷爷尽管安排我!” 冯虎已经听楚天骄说过陆钰武功很高,尤其轻功不错,正巧他想派人上石公山打探,当下也不客气,安排了陆钰带一小队斥候,潜上石公山打探敌情。 三日后,依据陆钰打探回来的消息,离国的军队,对石公山发起了总攻。 楚天骄、楚珉宇及冯虎老将军之子冯豹,各率两三万军队,夜袭了石公山,歼敌六万。 南楚西线大军主将屈松源被迫率领四万残兵败将,退回了南楚国境。 凤凰关之战大捷。 楚天骄和楚珉宇回到了凤凰关。 陆钰站在关门前迎接他家大王凯旋。 楚天骄身着玄铁铠甲,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骑在小红背上,看见关门外那个身着银甲的少年,远远的挥了挥手。 陆钰快跑几步上前,为楚天骄牵马:“大王,可有受伤?” 楚天骄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回关再说。” 陆钰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焦急的想检查楚天骄哪里受伤了,被楚天骄用眼神制止。 楚天骄如今是一军统帅,她的伤亡关系到军心,陆钰只得压抑住心中的焦急,一直陪着楚天骄回到了凤凰关内的营地。 刚到帅帐前,楚天骄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翻身准备下马,身形晃了晃,陆钰将她接住,抱进了帅帐。 楚天骄进入帅帐中,精神就放松了下来,人立即昏睡了过去。 楚珉宇拎着一个南楚人冲了进来,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南楚的一名老军医。 “快替我妹妹看看,若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你!” 南楚老军医战战兢兢的上前,替楚天骄检查后道:“大将军这是毒蛊发作了!” 第610章 直抒胸臆 楚珉宇显然是知道楚天骄中毒蛊的事的,只听他抓着那名南楚军医咆哮道: “你不是南楚的军医吗?你快给我妹妹解毒蛊,解不了,我把你五马分尸。” 那南楚军医吓得瘫软在地,苦苦哀求:“少将军,我已经说了我不会解这毒蛊,我真的没说谎啊!” 陆钰大惊,拉住了已经失控的楚珉宇问:“为何会这样?” 楚珉宇满脸的懊恼和悔恨: “大妹妹是为了救我。 屈松源阴毒,在石公山的帅帐中暗藏了毒蛊。 我们本来已经占领了石公山,屈松源也逃了,我一时放松了警惕。 大妹妹替我挡了一下,那毒蛊就钻进了大妹妹的身体。” 陆钰不会去责怪楚珉宇,毕竟南楚人擅蛊毒,让人防不胜防,楚珉宇这也是遭了人暗算。 但看到床上昏迷的楚天骄,陆钰心疼得心脏缩成了一团。 这时,留在凤凰关的秦本拙也赶来了。 查看过楚天骄后,秦本拙神情凝重。 陆钰问秦本拙:“秦大夫,大王这毒蛊,你可能解?” 秦本拙摇头。 “南楚的蛊毒跟咱们大离和东夷的毒都不一样,我解不了。 若是寻常的毒,大将军自己就可解,但这是蛊,严格来说,并不算毒。” 楚珉宇急得团团转,对陆钰说:“阿钰,你先替我看着我妹妹,我去将屈松源抓回来,他下的蛊,他总会解的吧?” 陆钰拉住了楚珉宇:“楚二哥,别冲动,屈松原已经逃回南楚,你若要抓他,不是得打入南楚? 大王之前没让你追,肯定是考虑到南地地形复杂,又多瘴气,咱们再追下去,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楚珉宇都快急疯了,“阿钰,那怎么办?” 陆钰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后说:“我小时候曾在王府中看到过一本关于南楚蛊毒的书,这蛊毒应该可以引到别人身上,让我想想。” 陆钰的亲娘就是南楚人,家中书房中,陆云奇保留了一本景嫣留下的书籍,陆钰无意中看到过书上关于蛊毒解法的记述。 陆钰看向那名南楚军医,问道:“你可听说过引蛊之法?” 那名南楚军医早就被吓破了胆,据实说道:“小人听说过,但是小人没有实际操作过。 此法十分凶险阴毒,有伤天和。 那毒蛊进受体内后,基本就算彻底被激活了,会疯狂的攻击受体的内脏,受体不多时就会内脏被咬噬一空身亡。” 屋里人听了,尽皆心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鼎峰已经进了帅帐,他沉声道:“找个南楚俘虏来引蛊!” 用俘虏引蛊,虽然不人道,但为了救楚天骄,也没人出声反对。 但陆钰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引蛊之人需是自愿的,并且引蛊时,还要用内力,将大王体内的毒蛊逼出来,还是我来吧!” 楚珉宇急了,“这怎么行?阿钰,你会死的!还是我来吧,祸本来就是我闯下的,我妹妹的命活该我来救。” 那名南楚的军医听到陆钰说出引蛊的关键,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陆钰,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陆鼎峰心里也慌了,无论是楚天骄还是陆钰,他都不能让他们死。 他一把抓起那名南楚军医,拔了楚珉宇的腰刀,横在军医的脖子上质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不说我马上就杀了你。” 陆鼎峰不是说着玩的,他手中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军医的脖子,军医终于没扛住,急中生智道:“有,除非能拿到景家的圣蛊。” 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南楚军医终于将自己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 “景家的圣蛊,可解万毒,也能解万蛊。” 陆钰和陆鼎峰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在东夷时,景昭用一只解毒的蛊虫,给陆钰解毒的事。 询问了这名军医后,基本可以确信,那就是景家的圣蛊。 景昭是陆乾坤重生,陆乾坤就是陆钰的亲祖父。 自从景昭回到南楚后,与楚天骄的人还有联系,这事陆鼎峰很清楚。 “我会立即让暗线联络景昭,让他赶来凤凰关一趟。” 楚珉宇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急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景昭,既然是景家庶子,他如何肯冒险来凤凰关救我大妹?” 一直站在陆鼎峰身旁的陆承基道:“我亲自去一趟南楚,他要敢不来,我就揍死他!” 陆承基是陆乾坤的亲爹,其他人不知道,但陆鼎峰却知道,只有陆承基出面,此事才能稳妥,遂点头道:“你即刻出发!” 陆钰想起当初从东夷回来的大船上,景昭似乎对眼前的葛百户十分敬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直觉让葛百户去,应该是对的。 “葛百户,让幻影跟你一起去,他武功好,应该可以帮到你。” 陆承基也没有拒绝,刚想走出去,就听那名南楚军医道:“你们真要去找景家人拿圣蛊的话,就必须尽快。 此时毒蛊在大将军体内还处于半休眠状态,七日后,必会彻底发作,到时就算有了圣蛊,也没用了。” 陆承基当下更不敢耽搁,与幻影二人带了十名楚天骄的亲卫,离开了凤凰关,直奔南楚都城。 当晚,凤凰关并未因大胜而狂欢,反而比平时更加安静。 其他将士虽然不明白原因,却因为疲累,早早的休息了。 楚珉宇不愿离开楚天骄,还是被陆钰劝着离开了。 陆鼎峰也去处理别的事了,帐里只剩陆钰一人。 楚天骄安静的躺在床上,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陆钰紧握着她的手,轻声的唤道:“大王…” 楚天骄睁开眼,眼神有些迷茫,稍后才清醒过来:“阿钰,我睡着了?” 陆钰不忍直说,“嗯,可能是太累了。” 楚天骄莞尔一笑,“毒蛊的事,你知道了?秦大夫怎么说?” “大王别怕,葛百户已经赶去南楚找景昭拿圣蛊了,有了圣蛊,就能解蛊了。” “阿钰,我不怕,我只是还有心愿未了,还不想死。我想平定乱世,一统山河,换天下太平,黎民安康,若是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陆钰眼睛酸涩,忍住了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意,肯定道: “大王,你不会死的,你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陆钰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若是景昭不能及时赶到,他就亲自为楚天骄引蛊。 楚天骄叹了一口气,“此去南楚都城,本就路途遥远,两国又在打仗,景昭就算肯来救我,未必赶得及。 阿钰,我有话跟你说……” 陆钰想安慰楚天骄,一定来得及的,话到嘴边,却忍住了,还有七天,这七天,他想好好的跟楚天骄说说话。 “大王,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楚天骄身为军人,每一场战役,都在直面死亡,早就有了马革裹尸还的心理准备。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待死亡,也并没有那么恐惧,既然时间不多了,她决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陆钰。 “阿钰,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怕不怕?” 陆钰根本不在乎楚天骄话中说的真正意思,仅仅一个“死”字,就已经将他的理智击溃,他豁出去了直抒胸臆道: “不怕,大王,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别说你死过一次,就算你轮回千百次,我都愿意跟在你身边。” 楚天骄一愣,苍白的脸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 她又不傻,如何能不明白陆钰的心意?以前不想,是觉得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如今时间不多了,楚天骄突然觉得不能一直这么装糊涂下去。 她生性洒脱,最初的那一点点羞涩迅速散去后,轻笑了一声:“嗯,我知道。” 第611章 不愿为帝 楚天骄的笑容,仿佛一碗蜜糖,倒进了陆钰此时苦涩的心里,那种苦乐交织的滋味,让一向伶牙俐齿的陆钰,突然变得木讷起来。 他竟然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了。 陆钰握住了楚天骄的手。 这双手并不像普通女子的柔荑般嫩滑,掌心中因为常年练武,生出了一层老茧,但陆钰却想一辈子握着这双手。 他想到了自己要给楚天骄引蛊的决定,却将最想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楚天骄察觉到了陆钰的欲言又止,坦坦荡荡的问道: “阿钰,你刚是不是想问我肯不肯嫁给你?” 陆钰瞪大了眼睛,心脏一阵狂跳。 在楚天骄的凝视中,陆钰内心激斗半响,终是想得到楚天骄的回应,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你愿意嫁给我吗?” 楚天骄悠悠叹气:“阿钰,我刚才跟你说我死过一次,不是妄言,这是真的。 我前世瞎了眼,嫁给了陆兆凌,成了离国的皇后,却被陆兆凌害死了,灵魂在太庙挂了三年。重生后我就决定不再嫁人了。” 楚天骄慢慢的将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太庙,看到离国山河破碎,外敌入侵的事,一一告诉了陆钰。 陆钰安静的听着。 一开始,他以为楚天骄只是为了拒绝他,渐渐地越听他越心惊。 因为楚天骄说的那些情景,跟他做的一个关于前世的梦,竟然能一一对应上。 “世上真有重生这回事吗?” “有的,至少我是真的重活了一世。” 陆钰凝视着楚天骄的眼眸,从楚天骄的眼眸中看到了绝对的真诚,他相信大王不会用无稽之谈来哄骗他,那么,她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楚天骄是重生回来的?而他,前世真的做了东夷的三皇子,率兵攻进了上京,最后自刎在了太庙前? 陆钰心中一阵慌乱,他前世竟然犯下了如此深的罪孽?可能吗? 陆钰仔细的推敲,发现若真如楚天骄所说,前世南宁王府被抄家,他爹死了,他被掳回了东夷,以为自己是上官凤的儿子。 当他听说楚天骄也死了后,会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来,答案竟然是他会。 在到西北从军之前,他的家国观念并不深,若得知自己并非离国人,最爱的人又全被陆氏皇族所杀,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的。 “大王,我也做了一个梦……” 陆钰红着眼将自己那个关于前世的梦,也告知了楚天骄。 楚天骄愕然。 “原来是你替我报了仇,阿钰,我早该想到一定是你!” 楚天骄重生后曾经大病过一次。 那一次她又回到了前世,亲眼看见了东夷的三皇子杀了叶汀兰和陆兆凌,还提到了她的谥号“武胜皇后”,那时,她还自嘲竟然是敌国皇子给自己报了仇。 那位三皇子带着面具,始终背对着她,且陆钰前世受了太多磨难,身形变化很大,所以楚天骄没有认出陆钰。 “阿钰, 你真傻,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那般任性,知道吗?” 陆钰泪水夺眶而出,“大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若是你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天骄心中一痛,抬手拭去陆钰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好,不死,那咱们就一起祈祷景昭能及时赶来救我吧!” 楚天骄并未告诉陆钰,不仅她重生了,他家那些祖宗,也全都重生了。 毒蛊在楚天骄体内,虽然还处于半休眠状态,却让楚天骄极其容易困乏,说了一会儿话后,楚天骄就又睡着了。 陆钰静静地坐在楚天骄床边,紧握着楚天骄的手,看了她一夜。 大王不愿意嫁给他,竟然是因为前世留下的阴影,这让陆钰感到很无力。 若是景昭不能及时赶到,他就要给大王引蛊,虽然他练的《噬毒经》一定会对毒蛊有抑制作用,但陆钰也不能保证自己会百分之一百没事,万一他引蛊之后不幸没有压制住那毒蛊,就算大王同意了嫁给他,又有什么用了? “算了,不嫁就不嫁吧,既然大王能重生,说明人死后是有灵魂存在的,那我变成了鬼后,偷偷的跟在大王身边,能看着她实现心愿,平定天下,也算不错。” 想通了这一点,陆钰心中的阴郁散去,渐渐的也睡着了。 第二日,凤凰关就收到了离阳侯的来信。 正好楚天骄醒了,楚珉宇将信急匆匆的拿到了她帐内。 “大妹妹,要不我帮你拆了吧?” 信是写给楚天骄的,上面上了火漆,就算是楚珉宇,也不敢擅拆。 “二哥,我自己来吧!” 楚天骄刚吃完一碗江燕泥熬的鸡丝粥,精神还可以,半靠在床上,接过了离阳侯的信。 “陛下驾崩了!” 皇帝驾崩的消息,才刚刚传到凤凰关。 看了离阳侯的信,楚天骄神情越来越凝重。 “阿钰,麻烦你去将桑葚叫来。” 陆鼎峰被叫进了帅帐。 楚珉宇和陆钰也留在了帐内。 对于皇帝突然驾崩,康王陆千皓造反的事,大家都很意外。 “陆千皓,这又是个什么不成器的龟孙子?国难当头,他竟然敢谋朝篡位,逼死陆云奎?千万别让老子见到他,否则老子一定劈死他!” 陆鼎峰已经不大顾忌身份了,得知上京变故后,破口大骂起来。 “幸好三皇子和太子逃出了上京,如今在信阳。他们手中有大行皇帝的遗诏,但大行皇帝点名要桑葚你回去宣读。” 陆鼎峰一听,大致猜到了大行皇帝遗诏中的内容,不禁深深的看了一眼陆钰,微微颔首。 他心中开始盘算,就算陆云奎临终前想通了,遵照他的意思,传位给了陆钰,但没有楚家的支持,那陆钰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无法成事。 必须尽快让陆钰和楚天骄成亲! 可楚天骄中了蛊毒,皇帝又刚死,正是国丧期间,此时根本无法达成目的。 除非…… 陆鼎峰脑中飞速运转,思考一番后,下定了决心,就算事后被抱怨,他也要达成这最关键的一环。 “大小姐,您此时身中蛊毒,景昭那小子就算被葛百户押来了凤凰关,也未必听话,我必须留在凤凰关。 麻烦你飞鸽传书信阳,让三皇子和太子带着遗诏,赶来凤凰关。” 楚天骄也想当面听听遗诏上的内容,并未拒绝,立即飞鸽传书了信阳。 后面几日,楚天骄没有完全的休息,她害怕自己时日无多,只要醒着,就在做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最多的时间,她将楚珉宇留在了帐内,一项一项的交代楚家未来应该如何自保。 剩余的时间,陆钰都守在她的身边。 “阿钰,若是太子出了意外,我希望你能接替皇位,我爹和我二哥都会辅佐你的。 等到离国乱局解除后,我希望你能放我楚家回西北……” 楚天骄的话,像是在交代后事,陆钰断然拒绝道:“大王,我不做皇帝,若是你想保楚家百年,你就好好的活着,这皇帝,你自己当吧!” 楚天骄呵呵直笑,“就算我活着,我也不想当皇帝。 在太庙挂了三年,我早就看清了,什么皇权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楚天骄此生不进皇家,若是有幸熬过此劫,我愿率兵平定天下,待到海晏河清时,我就大隐于世,做我的富贵闲人!” 陆钰一激灵,洞悉了楚天骄不愿意嫁给他的另外一个原因,当下立誓: “好!大王,若是咱们都好好活着,那我也绝不当皇帝! 陆钰此生,惟愿相伴在大王你身旁,征战四方,平定天下。待到海晏河清之时,咱们就一起归隐。” 两人相视而笑。 刚刚站在帐外的陆鼎峰听到两人的誓言,感觉一阵心梗…… 第612章 坐怀不乱的大王 陆鼎峰默默地退走,仰望星空,心中五味杂陈。 在太庙挂了近两百多年,他完全能够理解楚天骄的想法。 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楚天骄想夺了陆氏江山,自立为帝,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皇权是一把双刃剑,背负皇权,虽然可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却同时也要背负相应的责任,楚天骄愿意为天下太平奋斗,却不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困在那把龙椅之上。 就如他自己从太庙走出来后,若非离国危急,他也更愿意逍遥人世间,快活过一生一样。 陆鼎峰心中对楚家最后的一点点猜忌,尽皆散去,只剩下发自内心的认同和赞许。 可陆钰竟然也不愿为帝,这就让陆鼎峰郁闷无比了。 他陆家,可就剩下这个又成才又可以传宗接代的子孙了。 “不行,别的事可以将就,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小孙孙任性!” 陆鼎峰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促成陆钰登基为帝。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第六日,景昭和陆承基依然没有音信。 凤凰关已经挂白,为大行皇帝服丧。 楚天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楚珉宇等人寝食难安。 大家都意识到了,有可能景昭赶不到,那楚天骄身上的毒蛊,会在明日发作。 秦本拙这几日将那名南楚的军医,留在了身边,没日没夜的寻找解蛊之法。 在其他办法都确认无效后,秦本拙找到了陆钰,详细询问了引蛊之法后说:“世子,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引蛊之人不死。” 陆钰已经偷偷做好了为楚天骄引蛊的准备,他准备今晚就实施,避免真到了第七日,蛊虫彻底苏醒,反而不好操作。 “秦大夫,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秦本拙并不知道陆钰的打算,但因引蛊之法是陆钰说的,他也就自然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陆钰。 “若是引蛊之人,能在蛊虫刚刚进入体内时,断臂求生,或许并不需要送命。 断臂后,我再想办法从断臂中,找出蛊虫,将蛊虫清除。 若是断臂经脉损伤不大,我甚至可以试一试再将断臂接续上。” 秦本拙大胆的想法,让陆钰眼睛一亮。 他知道何神医的医术,确实可以断臂接续,在西北的战役中,何神医和秦本拙都为不少的伤员,做过类似的手术。 若是能不死,陆钰当然想活着陪伴在楚天骄身边,他郑重的对秦本拙道:“此事你暂时对其他人保密,尤其是对大王,必须保密。今晚我来为大王引蛊,麻烦秦大夫及时挥刀为我断臂。” 秦本拙这才知道,陆钰的打算。 思忖之后,秦本拙也觉得陆钰是最好的人选。 秦本拙一心效忠楚天骄,虽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但为了救楚天骄,他狠下心,并未拒绝陆钰的提议。 “好,世子,我这就去准备,咱们今晚就引蛊。” 有了秦本拙的办法,陆钰的心情松快了许多,他回自己的军帐,卸下戎装,梳洗干净,换了一套白色锦袍,披了件白狐披风,翩然若仙的到了楚天骄的帅帐。 凤甲守候在楚天骄身边,看见陆钰进来,轻声道:“世子,大小姐还未醒。” 陆钰颔首,挥手示意凤甲退下。 这几日大部分的时间,陆钰都守在楚天骄身边,楚天骄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凤甲清楚两人嘴上不说,都在争取这最后相处的时间,故凤甲悄然退下,在帐外拭了拭眼泪。 陆钰在楚天骄床前坐了许久,快到黄昏时分,楚天骄才悠悠醒来。 “阿钰,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了,大王可饿了?” 楚天骄努力的想坐起来了,却身上发软,陆钰将她扶了起来,塞了个靠枕在她背后。 “我不饿。阿钰,太子和三皇子还没到吗?” 陆钰摇了摇头。他知道楚天骄其实更想问景昭的消息,却不愿他伤心,才没有问。 “大王,你别担心,即使景昭赶不到,我也有办法救你。” 楚天骄眸光一闪,“真的?” 陆钰肯定的点头,握住了楚天骄的手,柔声道:“秦大夫想出了解蛊之法,今晚就会为你治疗,你不会死的。” 楚天骄虽然不怕死,但突闻有生的希望,精神为之一振,“阿钰,那你帮我将秦大夫唤来,我问问他。” 陆钰安抚道:“大王,你放心吧,我已经听了秦大夫的办法,应该是绝对有效的。他如今正在忙着做准备,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 楚天骄以为是秦本拙要给自己做手术,手术前确实要做很多准备,也就没有坚持。 “阿钰,我不用死了,真是太好了!”楚天骄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就如一道光,照进了陆钰的心里,连日来的阴霾散去,陆钰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因为陆钰今日刻意打扮过,他一笑,那倾城之姿竟然让楚天骄看痴了,脱口而出赞道:“阿钰,你真好看!” 陆钰的笑意放大,蛊惑道:“大王,那你想不想一辈子看着我?” 楚天骄咽了下口水,有点像个被美色所迷的昏君般连连点头,“想的……” 陆钰抿了抿嘴,忍住了笑,继续诱惑道:“大王,要不你还是嫁给我吧?天天给你看。” 楚天骄想想自己若是不用死了,能够日日秀色可餐,似乎也不亏。 这几日,因为有生离死别的威胁存在,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楚天骄的顾虑少了很多,她犹犹豫豫道:“若是我真能平安渡过这一劫,可以考虑。” 这是楚天骄第一次松口,陆钰心中狂喜,一把将楚天骄抱在了怀里,激动的说道:“大王,此话当真,你同意了?” 楚天骄迷糊,她觉得自己似乎没同意啊,只是说会考虑而已,怎么阿钰那么激动? 不过美人在怀,这谁挡得住?楚天骄也懒得解释,趁机嗅了嗅陆钰身上的冷香,还鬼鬼祟祟的抬手,搂了搂陆钰的窄腰。 别说,平时看陆钰挺瘦的,但这腰,捏起来手感真好。 陆钰将下颌抵在楚天骄的头顶,被狂喜所湮没。 楚天骄得寸进尺,先用头在陆钰胸口蹭了蹭,觉得不过瘾,又将手慢慢的往上爬,到了胸口,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而后慢慢用力…… “想不到阿钰还挺结实的,藏得真深,不知道脱了衣服,有胸肌没有?” 楚天骄心想:秦本拙的手术,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临死之前,为自己争取点福利,应该不算过分吧? 于是,她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撩开披风,将手探了进去,五指分开,贴上了陆钰的胸膛。 楚天骄的掌心终于感觉到了一块富有弹性的胸肌,不禁心中一荡…… 陆钰浑身一颤,声音暗哑的低吼道: “大王,别乱动……” 真没想到,大王竟然是这样的大王? 陆钰感觉自己之前都用错了方法,早知如此,直接色诱,估计孩子都能叫爹了。 陆钰捧起了楚天骄的脸颊,凝视着那略微有点苍白的唇瓣,正打算覆上去,帅帐的门帘被掀开,凤甲走了进来,看见帐内的情景,惊叫了一声。 陆钰迅速的放开楚天骄,楚天骄也假装正经的侧头看向了床内侧。 凤甲慌忙退了出去。 暧昧的气氛在帅帐内氤氲扩散。 楚天骄有些羞涩的扯着被子,脸上爬满了红晕,而后故作正经的板起了脸,叱道:“本大王坐怀不乱,阿钰,你休想用美色迷惑本大王!” 陆钰其实也有些紧张加尴尬,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亲近。 不过被楚天骄这假正经的模样一叱责,反而放松了下来。 陆钰噗呲一笑,戏谑道:“是是是,都怪我不该引诱了大王,大王你果然是好色不淫,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楚天骄想到自己刚才的放肆,有些羞惭,却不肯服输的狠狠瞪了陆钰一眼。 与此同时,三皇子陆沅重和太子陆元清在军队的护送下,已经靠近凤凰关。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陆钰的爹娘,宁王陆云奇和南楚景家的嫡女景嫣。 第613章 引蛊 楚天骄用了一碗粥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陆钰唤来了秦本拙。 在楚天骄的床榻边,支起了另一张行军床,这是秦本拙待会儿准备给陆钰做手术的地方。 当凤甲知道陆钰要给楚天骄引蛊后,想阻止。 “世子,若是大小姐知道您亲自为她引蛊,恐怕不会同意。咱们是否应该将大小姐唤醒,问问她的意见?” 陆钰神情严肃,郑重的对凤甲说:“凤甲,我知道你自小跟着大王一起长大,总是以她的意志行事。 但是此事关系到你家大小姐的生死。我是引蛊的最好人选,且秦大夫也想到了引蛊后救我的办法,你只需要保证在我们引蛊之时,不被外人打扰即可。” 凤甲总觉得这事太大,想去找楚珉宇汇报,被陆钰一顿忽悠,制止了。 等秦本拙准备好后,陆钰让凤甲带人守好帅帐,准备开始给楚天骄引蛊。 陆钰将昏睡中的楚天骄扶起,用手轻轻的替她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久久缠绵。 秦本拙小声的提醒道:“世子,在下准备好了。” 陆钰回过神来,从秦本拙的手上接过一把干净的匕首,轻轻的划开了楚天骄的掌心。 疼痛的刺激,让楚天骄睁开了眼。 “阿钰……” “大王别怕,秦大夫要给你引蛊了。” 看清楚坐在对面的陆钰和一旁的秦本拙后,楚天骄又闭上了眼睛。 “蛊虫释放的毒素,会让她昏睡。世子,开始吧!” 陆钰点头,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开始引蛊。 秦本拙手中拿着楚天骄的天鸦剑,紧张的凝视着陆钰的手臂,只要陆钰一声令下,他就会挥刀为陆钰断臂。 恰在此时,太子陆元清等人,也进入了凤凰关。 冯虎老将军率领众人开关迎接。 陆鼎峰跟在楚珉宇的身后,看见太子陆元清虽然神态疲乏,却完好无损,心下稍安。 陆云奇和景嫣二人从马车上下来。 景嫣依然是女尼打扮,一身簇新的青灰色僧袍,头戴幕帘,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儿子的身影。 康王篡位的消息,并未在凤凰关扩散开,陆元清还是大家公认的太子。 太子亲临前线,将士们自然很兴奋,以为陆元清是来犒赏三军的。 冯虎老将军虽然知道真相,但他唯楚家马首是瞻,在离阳侯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康王之前,冯虎老将军也只认太子。 陆元清在接受了凤凰关将士的参拜后,简单的激励了大家一番,而后脱离人群,匆匆奔向了陆鼎峰。 “太祖爷爷……” 众目睽睽之下,陆元清乳燕投林般投向陆鼎峰的怀抱。 原本子孙后代投入老祖宗怀抱,倾诉这一段时间的艰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陆鼎峰如今顶着的是个丫头身子,这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陆鼎峰用手掌顶住了陆元清的飞扑,叱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陆元清一怔,知道自己失态了,站直了身体,红着眼低声对着陆鼎峰呢喃:“太祖爷爷,父皇驾崩了。父皇临终时,让三皇兄带出了遗诏,让我们以后都听您的。” 对于陆云奎的死,陆鼎峰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抬头望向站在太子身边的陆沅重,那锐利的目光,让陆沅重心中一突。 陆沅重已经听陆元清说了陆鼎峰的身份,但他一路上并不是十分的相信。 在陆鼎峰的目光逼视下,陆沅重一阵慌乱,膝盖发软,有种想立即跪下磕头喊祖宗的冲动。 还好陆鼎峰对陆沅重的印象不错,审视了一番后,目光柔和了下来。 陆沅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拆开油纸,露出里面明黄色的遗诏。 “太……,”称呼陆鼎峰太祖爷爷,陆沅重还是喊不出口,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将遗诏塞给了陆鼎峰。 陆鼎峰展开遗诏,看到上面的内容,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赞道:“小奎临死前,总算睿智了一回!” 虽然三人站得与其他人有一定的距离,但楚珉宇和冯虎等人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 前面陆元清和陆沅重的话,他们或许没有听清,但陆鼎峰这一声“小奎”,他们却听见了。 几人都在心中琢磨,“小奎”是谁? 看见陆鼎峰手中拿着遗诏,再联想大行皇帝的名讳,几人尽皆变了脸色。 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桑葚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陆云奇对这些事都不感兴趣,他现在就着急找儿子。 他拉着楚珉宇问:“小二,我家阿钰呢?” 楚珉宇此时倒没有心思去追究宁王喊他“小二”了。毕竟从小各家亲近的长辈,都爱叫他“楚家小二”,他现在满心都是他妹妹楚天骄的病情。 楚珉宇道:“回禀王爷,阿钰应该是在帅帐陪我妹妹。” 听说陆钰和楚天骄在一起,宁王心中一喜,“小二,麻烦你带个路,钰儿的娘着急见他。” 楚珉宇已经发现了宁王身边的那位女尼,之前还有些鄙视陆云奇玩得太花了,现在听说这女尼就是陆钰的娘,面露惊诧。 不过他也想再去看看楚天骄,没有多说什么,领着陆云奇和景嫣,直奔帅帐而去。 帅帐内,陆钰替楚天骄引蛊,已经到了关键时间。 那毒蛊在陆钰内力的驱动下,离开了楚天骄的心脏,在血脉中四处乱窜。 楚天骄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时机差不多了!”陆钰轻声道。 他另一只手拿起放在身边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将带血的手掌,覆在了楚天骄的掌心。 因为有陆钰的内力不断地输入,楚天骄掌心的那道伤口,一直没有凝结。两人的伤口接触时,秦本拙往楚天骄的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这是因为陆钰的血中带毒,为了避免楚天骄中毒,陆钰让秦本拙提前准备的解毒丹。 这解毒丹虽然解不了陆钰的毒,却可保证楚天骄不被少量的毒素毒倒。 楚天骄体内的毒蛊四处乱窜时,应该是感觉到了有新鲜的受体,那里没有内力捣乱,毒蛊奔向了楚天骄的伤口,钻进了陆钰的体内。 “成了!”陆钰松开了楚天骄的手,示意秦本拙挥刀。 秦本拙手中的天鸦剑已经举起,千钧一发之间,帅帐门帘被掀开,楚珉宇大喝一声“住手!” 第614章 于礼不合 秦本拙虽然已经替伤员做过无数次手术,但砍掉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的手臂,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 更何况对方还是堂堂的亲王世子。 秦本拙原本就紧张,被楚珉宇的喝声惊吓,手一抖,天鸦剑差点从手上掉下来。 但他深知不让蛊虫在陆钰体内爆发的时机,就在这一瞬间,稳住心神后,再次挥剑。 “铛”的一声,天鸦剑被楚珉宇扔出的扳指击落,楚珉宇大喝道:“秦大夫,你做什么?” 陆云奇和景嫣也涌入了帐中,奔向了陆钰。 楚珉宇制住了秦本拙,陆云奇挡在了陆钰的面前,问道:“钰儿,他要拿剑砍你,你怎么不躲?” 陆钰在运气抵御蛊虫钻入肺腑,不能说话。 秦本拙喊道:“你们快让开,再不砍掉世子的手臂,世子就没救了!” 陆云奇哪里肯让别人砍掉儿子的手臂? 他虽然生性绵软,但对陆钰这个儿子,却是视若珍宝,谁要动他儿子,他就会跟谁拼命。 陆云奇怒喝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秦本拙急得满头是汗,他想出来的断臂之法,只有一瞬间的机会。以蛊虫进入血液中的速度,怕是此时已经不在陆钰的手臂中了。 他颓败的瘫软在地,哭道:“你们进来得太不是时候。世子刚给大小姐引完蛊,我准备替世子断臂,这样可救世子一命。现在,怕是已经没得救了!” 陆云奇转头看向闭目运功的儿子,吓得脸色苍白,颤声问道:“什么?阿钰刚给楚大丫头引完蛊?” 陆云奇娶了景嫣,年轻的时候自然听景嫣说过蛊虫的厉害,甚至景嫣那本引蛊的书,陆云奇因为怀念爱妻,不知道已经翻阅过多少遍了。 他知道引蛊之后,蛊虫被彻底激活,进入受体内后,会迅速的啃噬受体的五脏六腑。 他的儿子马上就要死了? 陆云奇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楚敏宇放开了秦本拙,此时他也慌了,他意识到了自己不该阻挡秦本拙。 这一刻,帅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悲痛湮没,谁也没想到陆钰竟然会舍身为楚天骄引蛊,更没想到,在引蛊后的关键时间,会被中断。 这时,一个青灰色的身影上前,推了一下陆云奇,说道:“王爷请让开,让我来救钰儿。” 陆云奇突然醒过神来,往旁边一让,连声道:“对对对,嫣儿,你有景家的圣蛊,你能救钰儿!嫣儿,这就是我们的儿子。” 景嫣之所以一直留在南楚,无法回到离国与陆钰团聚,就是因为陆钰身中剧毒,而唯一可以为陆钰解毒的景家圣蛊,景竺给了自己的儿子景昭。 景嫣不得不回到南楚,想尽办法,为儿子寻到另一只圣蛊。 功夫不负有心人,花了十年的时间,景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南楚的大山中,寻到了适合做圣蛊的幼虫,又花了七年的时间,培育幼虫,才终得一只能解万毒和万蛊的圣蛊。 原本以为陆钰修习了“噬毒经”后,已经用不上这只圣蛊了,没想到今日恰好还真的救了陆钰一命。 其他人都等在了帅帐外面,只有景嫣一人在帐内为陆钰解蛊。 陆钰虽然在集中精力抵抗毒蛊的攻击,但他的耳朵依然能听清楚外界的声音。 当听到他爹陆云奇提到他娘时,陆钰一激动,差点运功岔气。 他不敢再分神,专心的运功。 “钰儿,我是你娘,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救你。现在,你只需用内力护住心脉即可,圣蛊进入你体内后,自然会清除毒蛊。” 听到景嫣的声音,陆钰很想睁开眼看看自己的亲娘,却只能忍住,按照景嫣的指挥,运气护住了心脉。 半个时辰后,景嫣召回了圣蛊,那只圣蛊钻进了景嫣的身体。 原来,这圣蛊竟然是需要景家人以身养蛊,才能心意相通,成为解毒的圣蛊。 “钰儿……” 景嫣轻唤一声。 陆钰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女尼,只看了一眼,他就确信了眼前之人,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亲娘。 陆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能喊出口,他只望着景嫣,默默的没有说话。 母子分离十八年,景嫣终究是没能忍住,落下了泪来。 “钰儿,我是你娘。” 陆钰心潮澎湃,眼圈红了又红,却紧抿着嘴,硬生生的将那个字憋住了。 这也难怪他,上一次,他被陆鼎峰骗得很惨,以为陆鼎峰是他娘乔装改扮,乖乖的喊了娘,结果闹下了一个大乌龙。 此时虽然他已经在心里觉得眼前人多半就真的是他娘了,却怕再被人耍,升起了一层戒心。 景嫣以为陆钰是不理解她为何抛夫弃子十八年,心中悲痛,站起了身,对陆钰说:“钰儿,你刚解蛊,一定很疲乏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待会儿让你父王给你解释。” 说完,景嫣掩面离开了帅帐。 陆钰眼睁睁的看着景嫣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刚刚经历生死,他确实很疲乏了。再加上那毒蛊进入他体内后,已经是被激活了的,毒蛊大量的释放毒素。 这些毒素有让人昏睡的效果,陆钰一阵晕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楚天骄,干脆躺在了楚天骄的身边。 景嫣出了帅帐,陆云奇等人都围了上来。 此时陆鼎峰和陆元清等人,也都到了帅帐外。 陆元清和陆沅重原本是得知楚天骄中了毒蛊,前来探望的。 得知楚天骄和陆钰都没事了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凤甲因为没有能拦住楚珉宇等人冲进帅帐,自责不已。若是陆钰因此丧命,凤甲怕是只能自刎谢罪了。 得知陆钰也没事了时,喜极而泣,掀开了帐帘,想进去看看楚天骄。 谁知帐帘一掀开,就看见了床榻上,楚天骄和陆钰二人安祥的并排躺着。 那姿势,还真的不像两个富有生机的活人。 凤甲一着急,冲了进去,试探过鼻息后,才知道二人只是都睡着了。 所有的人都跟进了帅帐。 陆鼎峰和陆云奇一看这状态,心中大喜。 陆云奇是一直知道自家儿子对楚天骄情根深种的事的。 都这样了,这说明两人成了啊? 若不是陆钰睡着了,陆云奇一定会好好的搂着儿子夸赞一番。 陆鼎峰则更是欢喜,单靠陆云奎的圣旨,他还担心无法成事,有了这一幕,估计楚家人,也不会反对了吧? 楚珉宇可跟他们俩人的想法不一样。 虽然他知道家里也早就赞成陆钰和楚天骄的亲事,但毕竟这事还未定下来。 之前是妹妹快死了,陆钰为她引蛊,坐在楚天骄床上,楚珉宇还能忍。 现在躺一起,吃亏的可是自家妹妹。 楚珉宇冲上前就要去将陆钰摇醒带走。 陆云奇老奸巨猾的挡住了楚珉宇,劝阻道:“小二,别动他们!他俩刚解完蛊,不能妄动!” 说完,陆云奇还冲着景嫣使了使眼色。 景嫣早就听说了儿子爱慕楚家大小姐的事,又亲眼见到了儿子为了楚家大小姐,竟然以身犯险,差点性命不保。 虽然心里有一点点酸,但她更想帮儿子达成心愿。 接收到陆云奇的暗示后,景嫣附和道:“楚二将军最好此时不要挪动阿钰和楚小姐,他二人虽然引出了毒蛊,但是身体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蛊虫的伤害,此时不宜挪动。” 楚珉宇为难。 毕竟是陆钰舍身救了楚天骄,他心里还是非常感激陆钰的。 他当然也不希望陆钰出什么意外,只好打消了挪动陆钰的想法。 可是二人无名无份的就这样躺在一起,于礼不合,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陆鼎峰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掏出了大行皇帝的遗诏,对众人说: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我现在就将大行皇帝的遗诏宣读了如何?” 第615章 即日成亲 大行皇帝临死前有口谕,必须由陆鼎峰来宣读遗诏。 太子陆元清和三皇子陆沅重自然不会反对。 只有楚珉宇质疑道:“是否等我妹妹醒来再宣读遗诏?” 陆鼎峰冲着楚珉宇笑道:“二公子不用担心,遗诏上的内容,正好可解此时您的难题。” 楚珉宇心里觉得奇怪,大行皇帝的遗诏,跟他现在担心妹妹名节的事,怎会有关呢? 出于对桑葚这丫头的信任,楚珉宇不再反对。 陆鼎峰拿着遗诏走出了帅帐,帐外有冯虎老将军和跟随他们一起过来探视楚天骄的其他将领。 宁王陆云奇带着太子和三皇子等人也走出了帅帐。 看见陆鼎峰手中的圣旨,所有的人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陆元清人品贵重,冰莹雪至,恪守孝道,敬贤礼德,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陆鼎峰读到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意外,毕竟陆元清不仅是中宫嫡子,且早就被立为太子,此事举国皆知,无可争议。 正当大家以为陆鼎峰已经宣读完圣旨,准备接旨谢恩时,陆鼎峰却继续宣读了起来。 “皇侄陆钰,龙章凤姿,文武皆修,仁孝性成。国难时,能身先士勇,解边围之困,彰我陆氏皇族不畏强敌之血勇之气。爰奉祖训,丕绍伦序,着为皇太弟。” 这一段念完,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气,谁也没想到,皇帝临死前,不仅传位给了自己的亲儿子陆元清,竟然同时还册立了皇太弟。 许多人并不知道诸皇子中毒无法生育之事,再看陆元清和陆钰年龄相仿,更觉大行皇帝此时册立皇太弟,实在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陆云奇的反应最大,他皇兄压制了他一辈子,日防夜防都防着他夺位,临死前却想将皇位传给他儿子,这让陆云奇觉得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陆云奇和陆元清跪在一起,他侧头偷偷的去看陆元清,却发现陆元清对遗诏上的这条内容,似乎并不反感,反而微微的点了点头。 在大家因陆钰被立为皇太弟而心情复杂时,没想到遗诏内容还没完,陆鼎峰继续念道: “兹有离阳侯府长女,一品武胜大将军楚天骄,门着显赫,地华缨黻,战功赫赫,振长枪以御外敌,镇江山国门,横扫戎夷。与皇太弟陆钰,乃天作之和。着册封为摄政王,即日完婚,不受国丧之限。 凡遇军国大事、及用人行政诸大端,汝三人当携手共商,励精图治,平定内乱,开创伟业,奠盛世之基,开万古之兆。钦此!” 这份诏书一念完,除了已经知道内容的陆元清、陆沅重和陆鼎峰三人,其他的人都愣怔了。 这…… 大行皇帝也太豁得出去了,不仅在临终前册立了陆钰为皇太弟,还封了楚天骄为摄政王,甚至还为陆钰和楚天骄赐婚,责令二人即日完婚,不用守国丧。 若这封遗诏不是陆元清和陆沅重带来的,可能都会有人质疑这份遗诏的真假了。 大行皇帝何时如此英明睿智过? 难道是人之将死,突发急智? 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康王逼宫,陆云奎是绝对不能容忍康王窃取江山的。 与其皇位被康王窃取,陆云奎当然更愿意将皇位传给嫡亲的侄子陆钰了。 但是太子还在世,让太子继位更加的名正言顺,也更具号召力。有了这份遗诏,加上陆元清无法生育,且跟陆钰相交莫逆,想来等陆元清驾崩后,也一定会传位给陆钰的。 提前写进遗诏里,将陆钰立为皇太弟,一方面可以让陆钰安心辅佐陆元清,另一方面,也能借陆钰捆绑楚天骄。 至于立楚天骄为摄政王,那确实是陆云奎面临危机时的急中生智。 陆云奎深知,就算他不册立楚天骄为摄政王,以楚天骄的性格,和她从太庙重生的经历,陆元清和陆钰二人也必将会听她的。 楚天骄军权在手,平定内乱也好,抵御外敌也好,都必须依靠楚天骄。 他在遗诏中册立楚天骄为摄政王,不过是送了楚天骄一个人情罢了。 难道他不给,人家不会自己去取吗? 与其让楚天骄自己去取,还不如他直接册立,如此一来楚家若是反了,必将背上万世骂名。 陆鼎峰曾经跟陆云奎说过,能绑住楚天骄不反的人,只有陆钰。 陆鼎峰一直在促成二人联姻。 陆云奎当然要帮陆鼎峰一把,在遗诏中赐婚,并且让二人即日成亲,若是生下子嗣,不一样是他陆家的子孙? 当然,这份遗诏最高明的地方在于,楚天骄若是要名正言顺的接这个摄政王之位,就同时得遵守遗诏中的其他内容。 正因为这份遗诏考虑得如此全面,才会让陆鼎峰大赞陆云奎临终前总算睿智了一回。 陆云奎的帝王心术,早就修炼到了极致,只可惜以往没有用在正途,但这份遗诏,却很可能让陆氏江山,得以延续。 这份遗诏,凤凰关的将领当然不会反对。 他们都是楚家军,自家大小姐成了摄政王,这是天大的喜事。 楚珉宇听到自家妹妹成了摄政王,还被赐婚,整个人都懵了。 这份遗诏即时生效,陆元清在凤凰关将士的见证下,即刻登基为帝。 当然真正的登基大典,还需要等以后再补办。 陆鼎峰要求陆元清下旨,将遗诏内容昭告天下。 “陛下,当下最紧急的事,便是您的登基大典,与皇太弟和摄政王的婚事。 我建议,陛下的登基仪式从简,待到大军返回信阳时,就在荥阳行宫举办。 皇太弟和摄政王的亲事,遗诏中有令,即日完婚。国丧期间本就不宜大办婚事,我建议今日就完婚,待到返回信阳后,征询侯爷意见,再行补办。” 陆鼎峰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帅帐中昏睡的两人,不肯奉诏。 他那日偷听过楚天骄和陆钰的对话后,深知这两人的想法清奇,非是能被一份遗诏掣肘的。 不如趁火打劫,先搞成既成事实,待到二人醒后,已是夫妻。 陆元清自然对陆鼎峰言听计从。 但当陆元清找楚珉宇商量时,楚珉宇却坚决反对。 “这如何能行?虽然陛下有旨,但我妹妹嫁人,必定得三书六聘,如何能草草完事?” 陆云奇却觉得陆元清让陆钰和楚天骄立即成婚的想法,非常的妙。 他可真的担心儿子醒后,娶不到已经贵为摄政王的楚天骄。 陆云奇忽悠楚珉宇道:“小二啊,你刚才不是担心他二人如今躺在一张床上,与礼不合吗?这事若是传出去,毕竟对摄政王的名声有碍。 你想想,他二人本就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如今又这样了,早晚都是要成亲的。 咱们按照圣旨,先给他们将亲事办了,这不就符合礼法了吗? 咱们可先将婚书签了,有陛下亲自做保,这婚书立即就能生效。 再给他们点上红烛,换上喜服,走个形式,他们就是夫妻了。 这样二人就算同卧一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至于三书六聘和盛大的婚礼,咱们完全可以等将来太平了,再为二人补办,你看如何?” 楚珉宇觉得这事自己做不了主。 陆云奇继续忽悠道:“小二,我在上京时已经亲自向老夫人提过亲了,老夫人也十分赞成这门婚事,只是当时上京的境况不允许,才没有正式走流程。 在信阳时,我也与侯爷以亲家相称,侯爷对我家钰儿,也是十分满意的。 如今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在,你又何必横加阻拦呢? 钰儿为了摄政王,不惜舍身引蛊,难道你还不愿意接受他做你的妹婿吗?” 陆元清和陆沅重二人也在陆鼎峰的指使向,围着楚珉宇游说。 楚珉宇知道楚老夫人和离阳侯确实是中意陆钰的,陆钰和楚天骄的感情也是真的好。 特别是这几日,楚天骄在病中,陆钰几乎日日都守在楚天骄的床榻边。楚珉宇亲眼看见过二人相处的气氛,他是结过婚的人,自然能看出二人早已心意相通。 楚珉宇终是没有抵挡住陆家人的忽悠,同意了楚天骄和陆钰即刻成婚。 陆云奇作为陆钰的父亲,楚珉宇作为楚天骄的二哥,两人在陆元清的主持下,签下了婚书。 楚天骄与陆钰两人,依然在昏睡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份遗诏裹挟,成了夫妻。 第616章 妇唱夫随 夜半的凤凰关,终于恢复了宁静。 帅帐内的龙凤红烛已经燃了一半,楚天骄挪动了一下睡得有些酸疼的身体,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片红色闯入眼帘。 楚天骄尚未清醒,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有人,警觉的侧身,看见了一尊粉雕玉琢的睡美人,“阿钰……” 楚天骄放松了下来,动了动胳膊,前几日那种力竭的感觉消失了,她左摸摸右看看,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伤口,好奇秦大夫到底怎么给她做的手术? 楚天骄单手撑着自己的头,侧着身子去看陆钰。 陆钰呼吸匀称,晶莹剔透的肌肤微微泛着点红晕,紧闭的凤眼上长长的羽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楚天骄用指尖轻轻的在他的鼻梁上滑过,点了一下朱唇,眼眸中露出心疼之色。 “许是累极了吧?” 前几日每当她醒来,也会看见陆钰,可那时陆钰都是坐在床边。 “胆儿真是越来越壮了!” 楚天骄想起了昨日对陆钰的上下其手,暗忖是自己纵容的,收回了想将陆钰踹下床的念头。 这红色的床幔和红色的喜被又是怎么回事? 楚天骄又撑起来了一些,不远处的龙凤喜烛映入眼帘,这明明是自己的帅帐,为何却像个洞房? 难道我又重生了?重生到了与阿钰喜结连理的某一世? 楚天骄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小心的挪动,打算从陆钰的身上跨过,下床一探究竟。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搂住,楚天骄扑倒在了陆钰身上。 “阿钰,你醒了?” “在你偷亲我的时候,我就醒了。”陆钰睁开眼戏谑的说道。 楚天骄慌忙解释:“没,我就是用手指点了一下,没有亲你。” 陆钰将脸凑到了楚天骄的面前,轻声道:“那现在补上。” 还未等楚天骄反应过来,温暖的唇瓣已经覆上了她的朱唇,楚天骄心中一慌,想要逃开,却被陆钰勾住了头。 温暖的气息交织,楚天骄放弃了挣扎,沉迷其中。 过了许久,两人都有些情动时,陆钰才将她松开。 “大王,你说过若是渡过这一劫,就同意嫁给我的,不准反悔。” 楚天骄想分辩自己说的是会考虑,但是刚才的一吻,滋味实在是不错,她又觉得不该此时扫兴,故狡黠的说道:“我不想嫁人,要嫁你嫁!” 陆钰这时才发现帅帐已经被装扮成了婚房,惊奇的问道:“大王,你不会已经将我掳入洞房了吧?” 楚天骄趁机挣脱开陆钰的怀抱,坐起身,皱眉道:“胡说什么呢?我也刚醒,就发现我的帅帐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钰立即想起了他娘给他引蛊后,是他自己躺在楚天骄身边的,不知为何竟然就睡着了。 陆钰冰雪聪明,立即猜到了是他爹娘在帮他促成婚事。 陆钰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娶到楚天骄,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立即将楚天骄拉扯回怀中,蛊惑道:“这是你的帅帐,又像洞房一样,咱们一定是在梦中。大王,原来你也会做这样的春梦啊?” 楚天骄迷茫,她本来就睡得糊里糊涂的醒来,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变成了这样,大有不真实感。 之前还怀疑自己是又重生了,听陆钰说这就是一个梦,觉得也有可能。 正当她准备仔细思考时,陆钰已经噙住了她的朱唇,吻得她意乱神迷。 “可能真的是个春梦吧?” 在陆钰的持靓行凶,各种色诱下,楚天骄终于败下阵来,把这当成了一场春梦。 次日清早,凤甲捧着铜盆进入帅帐。 凤甲将铜盆放在架上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想看看楚天骄醒了没有,当看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二人时,羞得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刚才好像是凤甲。” “嗯。” “不是做梦啊?” “可能……也许……不是……” “那咱们岂不是无媒苟合?” “补一张婚书就行。” “阿钰,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大王,你不会把我吃干抹净后想耍赖吧?” “算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床上传来淅淅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阿钰,我的蛊怎么解的?” 陆钰将昨晚引蛊的事一一告知了楚天骄。 “阿钰,你真傻,你若是为了替我引蛊死了,叫我于心何安?” “这不是没事吗?还赚了个媳妇儿。” “既然咱们都没事了,明日就大军开拔,返回襄阳。待到我收复失地后就娶你!” “啊?不该是我娶你吗?” “我是大王,你是美人儿,怎么着也该我娶你不是? 我是绝对不可能嫁入王府,洗手作羹汤的。 阿钰,你知道我有我的理想和责任。” “行吧,谁嫁谁娶都无所谓,只要你肯对我负责就好!” 两人商量妥当后起床,刚掀开帐帘,就看到帅帐外围了一堆人。 “参见摄政王,参见皇太弟殿下,恭贺摄政王与皇太弟新婚!” 楚天骄一个趔趄,陆钰慌忙扶住了她。 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天骄看见了陆元清和陆沅重,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又看见了他哥楚珉宇,躲在人群的后面,不停的往后缩,最终,她捕捉到了陆鼎峰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表情。 楚天骄出手如电,一把擒拿住陆鼎峰的手腕,喝道:“桑葚,说,是不是你算计了我?” 陆鼎峰虽然是开国太祖,但他是真的怕楚天骄。 “大小姐饶命,是大行皇帝遗诏,册封了你为摄政王,陆钰为皇太弟,并为你二人赐婚,勒令即日成婚。” 楚天骄一发怒,谁都害怕,只有陆云奇算是长辈,被推出来跟楚天骄详细解释昨晚宣读遗诏和为他二人签下了婚书一事。 “凭什么皇帝叫我嫁,我就得嫁?”楚天骄傲然站立,拒不接旨。 陆鼎峰心里慌得一批,怯怯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楚天骄拉起陆钰的手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娶阿钰。 从今以后,我是摄政王,阿钰就是摄政王夫! 将来我们若有子嗣,姓楚还是姓陆,得看我高兴!” 楚天骄听完陆云奎的圣旨后,已经洞悉了陆云奎的算计,但是她原本就没想反,这圣旨上的内容,其实可以接受,但是她很不喜欢别人算计她的感觉。 陆鼎峰原本就是为了延续陆家江山和陆氏血脉,听楚天骄这么一说,心中一堵。 若是楚天骄和陆钰的子嗣,姓了楚,那陆家岂非绝后了? 陆鼎峰、陆元清、陆云奇等陆家人,全都眼巴巴的看向陆钰,希望他硬气一点,出声反对。 陆钰却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因为楚天骄刚说了“子嗣”二字,证明楚天骄不仅接受了他,而且愿意跟他繁衍子嗣。 陆云奇终是没忍住,底气不足的捅了捅儿子,怂恿道:“钰儿,注意夫纲啊!” 陆钰咧着嘴笑道:“我家大王不正在振夫纲吗?我回头就好好的学习一下三从四德,绝不会让大王休了我的。” 此言一出,陆家人犹如五雷轰顶,特么的,用陆钰来绑住楚天骄这一招,真的有用吗? 看陆钰这副妇唱夫随的模样,到底谁绑谁啊? 第617章 女大不中留 楚天骄是个洒脱的性子,既然陆云奎的圣旨大致上符合她和楚家的利益,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体上默许了。 当摄政王比直接反了称帝,更符合楚天骄的理想,楚家百年忠义之名,不能毁在她的手上,但她需要权柄去实现自己的愿景,有了摄政之权,刚刚好。 与陆钰结为夫妻这事,楚天骄并不觉得自己吃亏。 陆钰肯为她舍身引蛊,已经让楚天骄心中因上一世留下的那点阴影,彻底的消散了。 陆钰人逢喜事精神爽,当陆云奇当面跟他说明景嫣的身份后,母子相认,陆钰顺利的认了亲娘。 楚天骄留了五万人镇守凤凰关,第二日就带着剩下的人马,往襄阳撤去。 攘外必先安内,康王陆千皓已经在上京登基,她必须先派兵平定内乱,再集中兵力攻打汉阳,收复失地。 大行皇帝的遗诏昭告天下。 这一份由太子登基,陆钰为皇太弟,楚天骄为摄政王的遗诏,显然比康王手中那份,更具有号召力。 陆鼎峰原本想让陆元清在荥阳行宫登基,楚天骄否决了这一提议。 “陛下可暂居信阳,我率五万兵马,返回上京,只需两月,我必拿下上京。” 听到楚天骄保证能在两月内收回上京,陆元清和陆鼎峰当下也不急于筹备登基大典了。 离阳侯匆匆赶到了襄阳。 得知凤凰关大捷的消息,离阳侯原本很高兴。 又得知闺女中了毒蛊,离阳侯心急如焚,想赶往凤凰关,无奈汉阳还有景竺虎视眈眈,他无法分身。 等那封遗诏昭告天下后,离阳侯同时收到了楚天骄已经解蛊,却嫁给了陆钰的消息。 离阳侯再也按捺不住,将信阳暂时交给楚烨,自己连夜赶往了襄阳。 襄阳城中有大户献出府邸,给摄政王做了临时的摄政王府。 离阳侯进了襄阳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到摄政王府去瞅瞅大闺女是否安好。 楚天骄恰好在作战室中摆下舆图,与楚珉宇、陆钰等人商议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离阳侯的到来,让众人一阵惊喜。 “爹,女儿刚给你写了信,准备不日北上,会路过信阳,您怎么赶来了?” 楚天骄一身戎装,见到离阳侯却露出了小女儿姿态。 离阳侯揽住女儿的双肩,多番审视后,确定安好,才松了一口气。 “闺女啊,发生那么多事,爹不在你身边撑腰,怕你被人诓骗了去,不来怎么行?” 说完,离阳侯目光如电,直射向了陆钰。 陆钰吓得一哆嗦,慌忙上前拜见岳父大人。 离阳侯冷声道:“殿下贵为皇太弟,老夫之女粗鄙,岂敢高攀?” 陆钰心中一惊,岳父大人这是要翻脸的节奏啊? 若是离阳侯不认他这个女婿,后果很严重! 陆钰急中生智,立即跪在了离阳侯膝下,抱住离阳侯的大腿,声情并茂的喊道:“爹,我是钰儿啊,虽然我知道我配大王还略有欠缺,但我会努力的。爹,你不能嫌弃我呀!” 听说离阳侯到了,刚刚赶来认亲家的陆云奇和陆鼎峰二人,同时捂住了脸,心道:“这样的子孙,还能要吗?” 离阳侯被陆钰这一抱大腿之举,给镇住了,又想起当初在上京时,陆钰就叫过他“爹”,声称愿意入赘楚家,面色缓和了下来。 离阳侯扶起了陆钰,安抚道:“钰儿,你是个好孩子,对骄儿也算是真心一片,老夫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只是你们陆家,这事办得太草率了!” 陆云奇一面嫌弃儿子在离阳侯面前卑躬屈膝,一面又不得不为儿子担事。 他冲上前一把搂住了离阳侯,亲切的叫着“亲家”,将当日事急从权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了一番。 听到陆钰为了给楚天骄引蛊,命悬一线的时候,离阳侯的面色彻底的柔和了下来。 “我楚家人恩怨分明,钰儿待我家骄儿情深义重,我楚戈也不是老糊涂,只要我女儿不委屈,这门亲事我可以同意。但是待到战事平定后,婚礼必须重新举行。” 离阳侯深知,以自家闺女的性子,若不是也对陆钰有情,是绝对不会受一封圣旨挟制的。 他就是气恼这事都是背着他,陆家人一手操作的。 看见陆钰已经偷溜到了楚天骄身边,勾着自家闺女的小手指,离阳侯又不舒坦了,板着脸喝道:“你二人如今只算定亲,需恪守礼法,男女七岁不同席,阿钰,把你的手拿开!” 陆钰吓得缩回了手,楚天骄吐了舌头,憋着笑,看向了另外一边。 陆云奇赶紧圆场:“亲家,何必呢?他俩自小就亲密,如今婚书都签了,洞房也入了,我皇兄还专程留下遗诏说他们不必守国丧。亲家,不要太苛责孩子们了!” 离阳侯身上虎威一震,吓得陆云奇闭了嘴。 离阳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邪火无处发泄,看到正在偷偷往外溜的楚珉宇,低吼一声:“小二,站住!” 楚珉宇蔫哒哒的站住,被离阳侯提溜着衣领,狠狠地在屁股上踹了两脚。 “不成器的东西,谁准你在婚书上签字的?” 楚珉宇不敢辩驳,只能冲着楚天骄喊道:“大妹妹救命!” 楚天骄这才上前挽住了离阳侯的胳膊,撒娇道:“爹,别生气,先帝的遗诏大致上问题不大,对稳定大局有利。 至于我和阿钰的婚事,都听爹的安排,待到战事结束后,再大婚。” 离阳侯听闺女如此说,最后那点邪火也灭了,颔首叮嘱: “正该如此。闺女,你别看钰儿长得像朵花一样,就被迷了眼。该守的礼法还是要守,你二人这段时间尽量少见面,待到大婚之后,方能亲近,听到没有?” 对于离阳侯的叮嘱,楚天骄无不答应。 陆钰听到岳父大人不准他跟楚天骄亲近,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瘪着嘴苦哈哈的瞅着楚天骄眨眼睛,楚天骄装作没看见。 当晚,楚天骄和离阳侯商量接下来的战略。 离阳侯道:“闺女,陛下留下遗诏封你为摄政王。若是由你攻回上京,容易被康王借此否认遗诏的真实性。 还是由爹亲自统兵攻回上京,更为稳妥。 上京城中,虽然已经没有楚家军了,但你爹我在朝为官数十年,人脉和威望多少还是有些的。我去比你去更合适。” 楚天骄原是不想让她爹奔波,但听了离阳侯的分析后,也觉得由他爹出面更合适。 毕竟他爹如今还是离国的兵马大元帅,手中掌管着兵符,即使是上京城的禁军,也理应听他爹调度的。 “好,那就由爹和二哥率领五万楚家军,返攻上京,我依然在襄阳镇守,伺机攻下汉阳。 不过,爹你要当心李家军,李家至今没有拿下东线,我担心东线会归顺康王。” 离阳侯摇头:“李伯昌此人虽然狡诈,但有你外祖镇守在曲阳关威慑他,他不敢明反。” 第二日,离阳侯就从襄阳带走了三万楚家军,路过信阳时,又带走了两万信阳大营的新兵。 离阳侯并未带走楚珉宇,却带走了陆钰。 陆钰迫于老丈人的压力,委委屈屈的跟着北上了。 小夫妻分别前,在离阳侯的监视下话别。 “大王,我跟着爹杀回上京后,你身边没有人保护,打仗可要小心些。” “我省得的。那景竺是你舅舅,我尽量活捉他,暂时不取他性命。” “不必,我没那样的舅舅。我娘说,就是他跟东夷女皇上官凤私通,生下了景昭,此事你看看可否做文章?” 楚天骄想起了景昭曾经带口信想联络她一起杀了景竺,心中一动。 “这事我记住了。阿钰,跟着我爹打仗,你别为了讨好他,太冒进,注意安全,不可有损伤,知道吗?” “知道了。大王,我走了……” 两人依依惜别,看得离阳侯心累,暗叹女大不中留啊! 第618章 李家的选择 离阳侯和陆钰刚走,陆承基和幻影就带着景昭赶回了襄阳。 “大小姐,我们带着景昭赶到凤凰关时,大军已经开拔。 听冯虎老将军说,大小姐已经无碍,景昭就去了汉阳。 他让我带信给大小姐,待到大小姐攻打汉阳时,他会想办法与大小姐里应外合,只希望大小姐攻下汉阳后,放他回南楚。” 听完陆承基的回禀,楚天骄心中有了计较。 她令楚珉宇去到信阳,半月后率信阳大营士兵,一起围攻汉阳。 陆云奎驾崩第七日,康王陆千皓在上京登基,委派礼部官员祭祀天地与太庙,改元寿昌。 康王世子陆宏成被封为太子。 同时,陆千皓为显示自己的正统性,还下旨嘉奖了正在前方作战的楚戈、楚天骄、李伯昌、郑霸天等将领。 为了讨好楚家,给楚家的恩赏最重,直接封赏楚戈为离阳王,世袭五代,楚天骄为镇国公主,领镇国大将军职,楚珉宇为离阳王世子,领威武大将军职,楚烨升任兵部尚书。 同时李伯昌也被封了胶东王,李家众人,都有恩赏。 若光看这些封赏的圣旨,外人还以为楚李两家,都已经归顺陆千皓。 上京城的许多不明真相的官员和百姓,都被误导了。 可没过多久,先帝遗诏就流传开来,大家才知道太子陆元清已经在凤凰关登基。 楚家出了位摄政王,自然不会奉陆千皓之诏。 上京城中暗流涌动,文武大臣在王丞相的暗示下,纷纷闭嘴,与伪帝陆千皓虚与委蛇,唯有老御史张大人当朝直喷陆千皓谋朝篡位,被陆千皓杀了满门。 也有一些武将投靠了伪帝,这些人大多是陆千皓多年前就布下的暗棋,伪帝一纸调兵令,这些人率领手下向上京集结,准备迎击楚家军的反攻。 由于东线的李伯昌至今按兵不动,上京城禁军加上外敌调来的兵马,也堪堪只有六万人。 “李伯昌怎么回事,为何至今不动?” 陆千皓心急如焚,他敢篡位,最大的砝码便是李家军。 可至今他只收到一封李伯昌以战事紧急,无暇分身为由,婉拒撤军的折子。 这让陆千皓意识到了,李家可能反水了。 当日李伯昌收到陆千皓让他撤军返京的密信后,差一点就同意了。 是李匡拦住了李伯昌。 李匡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李伯昌道:“爹,若你此时撤军,东夷人必定会占领胶州,继而攻打临海和曲阳关。 东线沦丧,李家的罪孽将永无赎清之时。与其背上万世骂名,儿子不如现在就自刎以谢天下!” “胡闹!咱们撤军,有陆千皓的秘旨。陆千皓已经登基,君命难违,咱们只是奉旨行事,要骂,天下人也会去骂陆千皓,干我李家何事?” 李匡听了李伯昌的话,突然就想到了当初楚天骄跟他谈起“君轻民重”的那番话,李匡惨然一笑。 “君行令,臣行意,君不贤,臣不忠。爹,康王谋逆上位,即使明旨诏发令你撤军,你依然可以不奉诏,何来君命难违? 咱们李家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镇守国门,哪有为了一个谋朝篡位的伪帝,敞开国门,任由外敌践踏的道理?” 儿子说的这些道理,李伯昌自然明白,他几番挣扎,不仅仅是因为陆千皓握有李家的把柄,还有其他的考量。 若是帮助陆千皓坐稳了江山,那李家将在离国变成第二个楚家,将来甚至可取陆家而代之。 但若不奉诏,则永远都会屈居楚家之下。 李伯昌不甘心。 在大义与私心交战多日后,私心终究是战胜了大义,李伯昌才准备下令撤军的。 可儿子以死威胁,李伯昌却不能硬来了。 他不停地劝说,甚至让大儿子给小儿子跪下了,结果李匡依然不为所动,只要李伯昌的传令兵敢出将军府,他就立即自刎。 就在父子俩僵持不下时,将军府的下人来报,“东征大元帅郑霸天率领一万曲州军进城了。” 李伯昌大惊:“他怎么来了?” 李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爹,是我写信给伯爷的。” “你!”李伯昌颓然坐下,叹气道:“罢了,就依你的,为父不会再下令撤军了。” 李伯昌知道,郑霸天一到,他所谋之事就不可能成功了。 不说武宁伯郑霸天带了曲州军来,就说郑老头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威望,他说要撤军,也撤不了。 大家都知道此时胶州战局逆转,正是将东夷人赶出国门之时,胶州的将士又不傻,郑霸天一到,下令坚守,就算李伯昌下令撤退,胶州的大部分将士,也会以家国利益为先,听郑霸天的,而不是听他的。 武宁伯进了将军府后,李匡已经撤了架在脖子上的刀,但武宁伯依然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李家小子,你写信给我说有克敌制胜的妙招,老夫看在我大外孙女的面子上,就信了你一回。 如今我来了,说来听听!” 李伯昌这才知道,李匡并未向武宁伯说出实情,而是以相商军情之由,将武宁伯哄到了胶州。 他虽然与武宁伯不和,但为了掩盖自己差点撤军的真相,热情的迎上了武宁伯,笑道:“偏劳伯爷远道而来了,我家这小子,行事莽撞,他能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好法子?” 谁知李伯昌话音刚落,李匡正色道:“我确实有一计,可将东夷人彻底驱赶出国境。” 武宁伯已经得知康王谋逆之事,早就心急如焚,不想再在东线耗着了。 他猜到了楚家一定不会奉伪诏,届时必将开启内战。 武宁伯着急快一点结束东线战役,好分兵回京平乱,所以才会一接到李匡的信后,匆匆赶来。 听李匡如此说,武宁伯道:“好!李家小子,老夫虽然瞧不上你爹,但你却能入我的眼。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李伯昌被当面打脸,面露不快,但武宁伯装作没看见,他也只好忍了。 李匡将武宁伯请进了作战室,指着沙盘详细述说了自己的计策。 “伯爷请看,如今上官烈已经退到了鹧鸪峡口,近日胶州连续大雪,鹧鸪峡两侧山峰积雪越来越厚。我准备……” 原来,李匡是打算将上官烈引入鹧鸪峡,雪淹东夷人。这需要胶州军、曲州军和临海的军队三方合作,才能逼得东夷人走入绝路。 武宁伯听完李匡的战术后,大赞:“好,就这么干,我这就去信给郑闯,七日后会战。” 第619章 攻入上京 离阳侯率兵北上,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仅仅十天就攻到了上京城下。 “怎么会那么快?”伪帝陆千皓接到离阳侯逼近上京的消息后,吓得瘫倒在了龙椅上。 满朝文武都不吭声,王丞相等人脸上,更是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陆千皓啊,陆千皓,你能坐上那把龙椅,却不想想,没有楚家的支持,你能否坐稳这把龙椅?” 这样的心思,在许多朝臣的心中升起。 “紧闭城门,一定要将楚家军挡在上京之外!”伪帝陆千皓咆哮道。 “传令给墨秋山,让他带着暗夜司守在城门上,谁若敢怯战投敌私开城门,杀无赦!” 陆千皓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他意识到了这些人全都身在曹营心在汉,随时都有可能偷偷的去打开上京城的城门。 陆千皓的亲信将领杨虢率兵六万,坚守上京城楼。 离阳侯却在城外围而不攻,派人轮番对着城里喊话。 “城楼上的将士们听着,先帝留有遗诏,令太子陆元清继位。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康王陆千皓,不过是谋朝篡位的奸佞,迟早会被诛杀。 咱们都是大离的士兵,理应拥护正统,诛杀奸佞。 侯爷说了,尔等都是受人蒙骗,只要弃暗投明,既往不咎……” 轮番的喊话下来,城楼上的士兵个个畏手畏脚,毫无斗志。 开玩笑,城楼下的可是离阳侯,是楚家军。 在离国,楚家军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代名词,就算他们出身禁军,归顺了伪帝,也不敢跟楚家军打啊! 如果不是墨秋山的人在后面举着屠刀,这些士兵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奔下城楼去开城门了。 上京城的百姓也乱了起来。 他们最初以为真是皇帝传位给了陆千皓,楚家军和李家军都拥戴康王。 听说离阳侯带兵围困上京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普通百姓或许还不敢走上街头与伪帝的势力抗争,但太学的学子们却不管那么多,他们凭着一腔血勇之气,开始上街游行,呼吁打开城门,迎接楚家军入城。 伪帝不得不派出巡城卫镇压这些学子。 伪帝虽然下旨将这些学子统统抓起来。 巡城卫里许多都是与楚家和郑家交好的士兵,面对学子们的呐喊,不禁下不去手抓捕,反而个个颔首称赞。 最终,巡城卫只抓了一些趁乱想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 太学的郑院正和留在上京的小孔夫子亲自上街阻拦那些闹事的学子,劝他们稍安勿躁,将人全部带回了太学。 这时,留在上京的楚家旧部开始了活动。 这些楚家的旧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因先辈的战功,好几家都有爵位,有部曲,也有子嗣在巡城卫和禁军中任职。 这些人一串联,便决定利用城楼上的自己人,给城外的离阳侯传信,约定好三更里应外合攻城。 三更天,墨秋山率领的暗夜司的人疲乏得纷纷闭眼休息。 一对巡城卫偷偷潜到了城门边,杀了守在城门边的暗夜司的人,打开了城门。 陆钰带着一队人马杀进了上京,城外离阳侯率领的军队,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毫无战意的禁军,大部分都举械投降了。 陆钰与匆匆赶来的墨秋山战做了一团。 墨秋山作为暗夜司的统领,武功颇高,但陆钰自从替楚天骄引蛊后,“噬毒经”已经练到了大圆满,不仅体内毒素尽解,内力也变得深不可测。 “宁王世子?你怎么会武功?”墨秋山看清楚与自己对战的人后,有些吃惊。 自陆钰小时候,暗夜司就有一个职责,便是监视当初的南宁王府。 陆钰这位南宁王世子,更是在暗夜司的密切监视之下。 暗夜司的消息里,陆钰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别说武功,他那身子能正常喘气的时间都少。 陆钰一剑刺向墨秋山,根本没有和他叙旧的心思。 剑气划破了墨秋山的衣襟,墨秋山被逼得连连后退。 只交手几招,墨秋山就知道自己不是陆钰的对手,想要逃,可陆钰哪肯放过他。 陆钰已经听陆元清说过了,这墨秋山从头到尾,就是康王埋在陆云奎身边的钉子,若不是他,康王不可能有机会逼宫。 “世子,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卖命!” “呸,本世子不需要。” 陆钰封死了墨秋山的退路,招招紧逼,到了第二十招,一剑划破了墨秋山的喉咙。 墨秋山到死都没明白,为何曾经那么羸弱的宁王世子陆钰,突然武功变得如此高深了呢? 陆钰杀了墨秋山后,守城的将领杨虢也被俘了。 上京城门彻底打开,离阳侯率领剩下的楚家军,进城接收了上京城。 陆钰领着一万人攻向了皇宫。 睡梦中的陆千皓被惊醒,太监飞奔来报:“陛下,城门失守,楚家军已经进城了。” “完了,彻底的完了!” 陆千皓穿上了龙袍,赶往了皇宫的内城墙。 曾经的康王世子,如今的伪太子陆宏成亲自守在宫墙上。 皇宫内还有五千禁军。 “快,将那些朝臣都给我押到城墙上去。” 自从得知离阳侯围了上京城后,陆千皓就将王丞相、崔刿这些朝廷重臣,全部扣押在了皇宫。 陆钰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就攻下了皇宫的外城。 当他率兵攻到内城时,离阳侯也匆匆赶到。 宫墙上,王丞相等一干朝臣,都被绑了起来,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士兵持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陆千皓对着宫墙下的离阳侯喊道:“楚戈,你若归顺于朕,朕愿与你共享江山,封你为摄政王!” 离阳侯哈哈大笑:“不用了,我闺女已经是摄政王了。我这当爹的可不愿意夺了我闺女的王位!” 陆千皓一窒,指着身后的那些朝臣道:“楚戈,你若不归降于我,我就杀了这些朝臣。他们代表着离国的所有世家,他们死了,这些世家必与你楚家为敌!” 离阳侯皱眉。 他倒不怕那些世家与楚家为敌,但那些朝臣,他却不能任由陆千皓都杀了。 不说王丞相跟他是亲家,且说这些人每一个都掌管着朝廷的一个部门。 他们若都死了,离国的政务就得陷入瘫痪,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爹,麻烦您在这吸引陆千皓的注意力,我有办法偷偷进内城救那些大臣。” 此次围攻上京,陆钰一改往日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一马当先,第一个攻入上京。 离阳侯对这个女婿的印象,越来越好了。 听到陆钰要想办法混入内城,救那些朝臣,颔首:“好,你去吧,我会在这尽量与陆千皓周旋的。” 陆钰只点了几名亲近的士兵随行,刚走两步,就听到离阳侯在身后叮嘱道: “钰儿,小心!” 陆钰心头一热,转身对离阳侯道:“爹,放心。” 第620章 临阵瞎唠 陆钰小时候曾经在宫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为了能经常出宫跟楚天骄玩耍,他早就将皇宫摸得清清楚楚。 内外城墙哪些地方有守卫,哪些地方城墙高耸却无防守,哪些地方城墙常年失修,他都门清。 他带着几名亲卫,顺着内城墙一路向西,有一段城墙虽然很高,却没有修建城楼,墙上亦无人看守。 陆钰趴在地上,叩击青砖,听到响声后,面上一喜,从亲卫手中接过军刀,顺着砖缝撬了起来。 剩下的几名亲卫也来帮忙,几人三五下就将这块两尺宽的青砖撬开了。 青砖之下,传出潺潺的水声,“这是一条暗渠,通往宫外。” 皇宫每逢下雨,也需要地下的这些暗渠排水,暗渠的位置本是绝密,但陆钰自小就留心这些,被他找到了此处暗渠,不足为奇。 “殿下,这渠太窄了,咱们很难从这钻进去。”亲卫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地下的暗渠后说道。 陆钰皱眉,他当年钻这暗渠时,只有几岁,身形还小,如今以他的身量,也很难从这暗渠中钻过去了。 “无妨,只有一墙之隔,咱们挖过去。” 陆钰一声令下,亲卫们将就手上的军刀,大张旗鼓的挖掘起来。 也就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离阳侯那边,没人巡视,陆钰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挖渠,若是平时,巡视的禁军,早听见动静过来查看了。 这边在挖渠,那边离阳侯还在跟陆千皓扯皮。 为了吸引陆千皓的注意力,离阳侯开始数落起了陆千皓的倒行逆施。 “康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还请你坦诚告知。” 陆千皓以为离阳侯服软了,客气的回道:“侯爷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离阳侯问道:“听我家老一辈说过,当年我姑祖母敬慈皇太后,曾经将你与高宗皇帝一同领到慈宁宫抚养,最终却选了高宗皇帝继承大统。 我姑祖母对你的评价是,无才无德朽木不可雕,这事你可知道?” 当年与陆乾坤一同竞争皇位,最后却输给了陆乾坤一事,是陆千皓心中最深的心结。 他自忖大家都是庶子,凭什么陆乾坤就能被敬慈皇太后收为义子,而他却只被封了个胶东王? 也正因为有这心结存在,陆千皓才会一生都在觊觎帝位,不肯消停。 听到离阳侯当众揭他的老底,还借敬慈皇太后之口,说他无才无德,陆千皓勃然大怒,冲着城楼下骂道:“楚戈,你休要胡说。母后临终前将皇宫的暗线全部留给了我,就是对我的认可。 母后当年是受了陆乾坤的蒙蔽,才会扶他继位。 若是当年母后选了我,我必不会对你们楚家动手,也不会让离国陷入三面环敌的危险境地!” 那评价,其实是离阳侯杜撰的,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康王失去冷静,不去注意他在拖延时间。 离阳侯长枪杵地,隐身在大军里,嗤笑道,“康王爷,你还是找块镜子照照自个儿吧,你那脖子上杵着的,莫非是个尿壶?都是水! 瞧你在国难当头时,不顾大局,引发内乱,谋朝篡位,就知道我姑祖母当年对你的评价,一点都没有错。 你猜我姑祖母为何要留着你,又将宫里的暗线交给你?” 陆千皓对嫡母有天然的敬畏,他想起了幼年时第一次被带进慈宁宫时,楚清言神情淡淡的高坐在上,他与陆乾坤跪在地上,双双发抖的情景。 得到楚清言的赏识和赞许,几乎是当时所有皇子的心魔。 康王隐忍一生,支持他不肯放弃谋夺大位的信念之一,便是楚清言最终选定了他。 他慨然扬声道:“楚戈,你休要挑拨离间。 母后临终前已经对陆乾坤失望透顶,想改立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她手中仅剩的权利交给了我。 楚戈,你好好想想吧,我是你家姑祖母选定的人,你归顺于我,合情合理!” 离阳侯已经从陆元清口中得知这事,在襄阳时,他也与楚天骄私下讨论过这事,楚天骄了解楚清言,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离阳侯虽然对那位姑祖母不甚了解,却相信闺女的判断。 楚戈哈哈大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我姑祖母睿智一生,怎么会看得上你这跳梁小丑接替帝位。 我姑祖母不过是为了让你成为高宗皇帝的磨刀石。 给你一些宫中暗线,期待你能搞出点动静来,在她老人家仙去后,帮着她磨炼高宗皇帝。 谁知你那么怂,一直隐忍到今日,借着国难才敢行事。 你也不想想,我率领大军在外抵抗外敌,你在上京谋逆,此等不忠不义的行为,必将寒了前方将士的心。我楚戈岂能归顺于你! 你果然是个无才无德的朽木!” 除了楚戈说出来的这一点,楚天骄还猜楚清言这么做,是意识到了她死后,陆乾坤很可能会对楚家动手。 给康王一些助力,让他与陆乾坤狗咬狗,既可以让康王吸引陆乾坤的注意力,又能为楚家争取到一些转圜的时间和余地。 事实上,也正因为康王暗地里搞风搞雨,朝廷诸事不顺,才让陆乾坤父子始终没有完全腾出手来对付楚家。 陆千皓被离阳侯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暴跳如雷,却没有办法。 他此时还不能乱杀人,若是他敢动手杀了那些朝臣,离阳侯很可能会开始强攻。 “康王,我看你脸上的褶子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离阳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嘲讽,总之他就是没话找话,就为了帮陆钰吸引住康王等人的注意力。 离阳侯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一番操作时间一长,他竟然就词穷了,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城楼上的王丞相接话了。 “侯爷啊,听说大行皇帝给你家大闺女赐婚了?” “老王啊,你身子还康健吗?受伤没有?” …… 一对亲家又唠上了。 王丞相聪慧,他深知离阳侯的性子,绝对不是这种临阵前骂骂咧咧的人,今日一反常态,定是有所布局。 王丞相担心离阳侯骂不下去了,才接上了话头。 城墙上的其他文臣,个个都是人精,好几个都反应了过来,帮着离阳侯找话题,有些文臣怕陆千皓生疑,甚至帮着伪帝开始劝离阳侯考虑考虑陆千皓的建议。 好好的战场,画风诡异起来。 若不是城楼上下林立的钢刀,光听这此起彼伏的声音,恐怕有人会以为这些大离的重臣们在隔着城墙对山歌呢! “够了!闭嘴。” 陆千皓最初被离阳侯气得头晕脑胀,后来又以为那些朝臣在跟离阳侯套近乎,帮着他劝离阳侯归降。 直到半个时辰后,大家嗓子都有些暗哑了,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味。 可他也想不出离阳侯此举所为何意。 离阳侯投鼠忌器,不敢强攻,他陆千皓就更不敢对城楼下的楚家军动手了。 双方僵持下去,不说皇宫内的粮食够不够,光说他古稀之年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康王一咬牙,从一名士兵手中抢了一把钢刀,将王丞相拽了上前,冲着城楼下喊道: “楚戈,我最后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你若再不归顺于我,我就杀了你亲家!” 第621章 扮猪吃老虎 离阳侯一惊,城楼上的一干人等,他最看重的就是王丞相。 儿媳妇王星然还在陇城待产,若是王丞相死了,消息传过去,怕是会一尸两命。 “康王,你住手,容我好好想想!”离阳侯只得暂时稳住康王,暗暗祈祷陆钰那小子,能加快点速度。 王丞相大义凛然道:“侯爷,不必挂怀我的生死。我王家有庭儿和星然在西北,王家不会绝后。陆千皓要杀我,就让他杀吧! 我留着这条命,就是在等侯爷反攻回上京,如今我看到了,死也能瞑目了。” 陆千皓手中的钢刀划破了王丞相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离阳侯大喊一声“且慢”! 与此同时,内城墙下远远的传来了嘈杂声。 康王使眼色让他儿子陆宏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离阳侯为了保王丞相,开始跟陆千皓讨价还价。 少顷,陆宏成带着几个人上了城墙。 “父皇,刚才禁军在下面抓到了宁王世子陆钰。” 陆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了戎装,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内衣,被几个禁军押着,踉踉跄跄的上了城墙。 一见到陆千皓,陆钰就扯着嗓子喊道:“叔公救我!” 陆千皓并不知道陆钰率兵攻入上京之事,但他清楚陆钰已经被先帝下旨奉为皇太弟。 陆钰自然应该是陆元清和离阳侯一伙的。 康王松开了王丞相,看着陆钰皮笑肉不笑道:“钰儿,你不是应该和你那位好堂兄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回上京了?” 陆钰双腿微微打颤,目光中透露着惊惧,撅着嘴道:“叔公,钰儿早就回了京城了,结果我爹不在,听说叔公登基,钰儿本来是想进宫朝贺叔公的。 谁知又听到坊间传言皇伯父还留有一份遗诏,吓死钰儿了。 这几日钰儿东躲西藏,实在没地方可藏了,就躲到了李太妃的宫中。 刚才听小太监说有人围攻皇宫,吓得钰儿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想逃出宫去,谁知被这几位侍卫大哥抓住了。” 陆钰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中扑闪扑闪的,若不是被禁军反剪着双臂,看那架势,他随时都会抱着陆千皓的大腿嚎啕大哭。 虽然陆钰在西北立下战功,但具体的细节,并未传回上京。 上京的人对他这位宁王世子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又怂又弱上。 陆宏成以往与陆钰关系还不错,呸道:“瞧你这副怂样,西北报上来你那些战功,都是假的吧?” 陆钰尴尬的一笑:“十一叔,您别揭穿侄儿啊,那些战功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 陆宏成翻白眼,他实在想不通,先帝怎么会选这个怂蛋做皇太弟。 康王却没有陆宏成那么好骗,他目光阴冷的盯着陆钰,看得陆钰心里一阵发毛。 陆钰脸上升起了讨好的笑容,怯怯道:“叔公,您是看着我自小长大的,我爹不在京中,这些年若不是您的照拂,钰儿怕是早死了。 钰儿自小最开心的事,便是您举办堂会,能出宫去您府上玩耍几日。 钰儿没见过亲祖父,您比我那亲祖父更亲。 坊间传言的那份伪诏,您可千万别当真,我哪里是当皇帝的材料,只要您继续让我当个世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陆千皓心中一动。 他其实也不知道陆云奎临终那封遗诏是真是假,毕竟当时是陆云奎和陆沅重躲在殿内写的。 在他的立场上,那封遗诏只能是假的。 陆钰的话,正好戳中了要害。陆钰作为遗诏上指定的皇太弟,若连他都说那封遗诏是假的,天下人必定会认为那份遗诏是假的。 所以,陆钰暂时杀不得,他得留着陆钰为自己正名。 想通了这一点,陆千皓换上了笑脸。 “钰儿,你是个明事理的,你站过来,好好的跟这些大臣们说道说道,为何你认为那份遗诏是假的?” 陆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从暗渠钻进皇宫后,陆钰就琢磨自己要如何才能上内城墙。 上了内城墙后,又要如何才能近陆千皓的身。 他只身露面,扮弱被禁军抓住,不过都是为了接近陆千皓父子。 以他的内力,身后押着他的两名禁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陆钰软绵绵的摇晃了一下身体,可怜兮兮的对陆千皓说:“叔公,他们别着我的手好疼。” 上京城里除了楚家人,几乎没人知道陆钰会武功。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陆千皓挥了挥手,两名押着陆钰的禁军放开了他。 陆钰活动了一下胳膊,拱手对那些大臣们一拜道:“各位大人,吃苦了!” 刚才陆钰和陆千皓的对话,大臣们都听见了。包括王丞相在内的所有大臣,心中都对陆钰充满了鄙夷。 那份真遗诏的内容昭告天下后,对于遗诏上传位给陆元清并且立楚天骄为摄政王的内容,大家都觉得合情合理。 唯有立陆钰为皇太弟这一条,除了王丞相知道陆元清中毒一事外,其他人都有些不理解。 刚又一次见证了陆钰的怂样,不少人开始心里犯嘀咕:“先帝莫非瞎了眼?” 陆钰也不在乎大臣们对他的冷淡,往前迈了两步,劝说道:“各位都是朝廷的重臣,自然知道如今外敌未除,不是内乱的时候,我叔公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大家顺着他点就是了,什么遗诏不遗诏的,能坐稳江山,能为大离带来福祉的,才是真龙,你们说是与不是?” 陆千皓觉得陆钰的话有些怪,但又确实是在帮他说服那些大臣。 毕竟现在坐上那把龙椅的是他。 陆千皓示意陆钰继续说下去,陆钰又上前了几步,挠着头,像是在思索如何措辞。 陆千皓看他那副认真帮自己当说客的模样,心里的戒备又少了几分。 “我陆钰不才,出生在皇家,虽然没有凌云之志,但也懂基本的道理,这道理就是……” 话音一顿,陆钰已经如一道闪电,飞到了陆千皓跟前,扣住了他的喉咙。 等陆宏成和那些禁军反应过来是,陆钰的另外一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枚毒针,顶住了陆千皓的脖子。 “别动,这针上有剧毒,一旦刺破皮肤,鬼神难救!” 康王做梦都没有想到,刚才还耸眉搭眼的侄孙陆钰,突然就变得凌冽如刀了。 那钳制着他喉咙的手,比铁更硬,这哪里是一只病弱之人的手? 再听陆钰说那钢针上有毒,陆千皓吓住了,喉咙里发出嚯嚯声。 “陆钰!你竟敢挟持陛下?快松手!” 陆宏成也吃了一惊。 陆钰面容一冷,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冷哼道:“陛下?他也配?蝇营狗苟之辈,他与国有何功?与民有和劳?值得皇伯父放着好好的太子不传位,传位给他?” 说完,陆钰运气大喊道:“禁军的兄弟们听着,伪帝陆千皓已经被我所擒。如今国难当头,只要你们放下军刀,拨乱反正,我就以皇太弟之名,特赦你们死罪。 杀陆宏成者,不仅可免死罪,还可将功补过,特赦你们谋逆的所有罪状。” 此言一出,陆宏成立即感觉到了无数的杀气向他扑来。 禁军的将士们也不傻,城下就是楚家军,这内城是早晚会被攻破的。 连刚登基的皇帝都被擒了,他们再跟着造反还有什么劲? 若是必死,那他们还会负隅顽抗一会儿,但陆钰特赦了大家的死罪,又何必自己寻死呢? 此时,禁军人人都想杀陆宏成,只要杀了陆宏成,不仅可以不死,说不一定还能免去所有责罚。 几乎是在一瞬间,伪太子陆宏成就死在了乱刀之下。 陆千皓亲眼见到儿子被乱刀砍死,双眼血红的大喊:“陆钰,你这个畜生,他是你堂叔!” 陆钰眉峰轻挑了一下,不屑道:“堂叔?你谋逆的时候想过我们这些侄子侄孙没有?你想过你此时谋逆,若是给了外敌可趁之机,山河破碎,陆氏宗祠怎么办?大离的百姓怎么办?” 陆千皓被怼得哑口无言。 此时他深知大势已去,颓然的瘫倒在地。 内城门打开,离阳侯率军占领了皇宫。 那些被绑着的大臣们纷纷被松绑,大家望向陆钰,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人莫非会变戏法? 怎么一场本该血腥无比的宫变,就被他轻松化解了呢?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宁王世子吗? 王丞相先反应了过来,带头跪下,冲着陆钰叩首道:“多谢皇太弟殿下相救之恩!” 其他大臣这才纷纷反应过来,跟着王丞相跪成了行列,参拜道:“多谢皇太弟殿下相救之恩!” 陆钰虽然只穿了一套白色的短打内衣,却难掩其倾城风姿,他挺直了腰背,堂堂正正的接受了众臣的一拜。 “各位爱卿平身!” 陆钰抬手扶起了王丞相,气势威严中带着点疏离。 离阳侯登上了城楼,看向陆钰的眼神越发的欣赏。 他招了招手,刚才还龙气蒸腾的陆钰,立即化身为小可爱,屁颠屁颠的奔向了离阳侯,口中喊道:“爹!” 众大臣傻眼,这位皇太弟殿下,莫不是戏精一枚?他为何喊离阳侯“爹”? 第622章 这才是亲爹! 上京城被攻下,伪帝陆千皓的嫡系纷纷被下了大狱。 朝中的重臣损伤不大,朝廷的各部门在陆钰的主持下,很快就正常的运转了起来。 陆钰派人去信阳迎回皇帝陆元清,礼部也正式开始了筹备陆元清的登基大典。 就在这时,东线传来捷报,郑霸天与李伯昌、郑闯集结曲阳关、胶州、临海兵力,与东夷人决战,获得大胜。 东夷二皇子上官烈被困鹧鸪峡,李匡亲取其首级。 东夷上岸围攻胶州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东夷女皇上官凤率领船队,撤回了东夷。 捷报传来,举国欢腾。 康王作乱时,李家子弟任职禁军的有多人,李家二老爷李仲昌和李伯昌的二子李晋,都是要犯。 按理说李家应该被抄家,满门诛联,但胶东大捷,为李家续了命。 除了李仲昌、李晋、李孜等人外,陆钰嘱咐掌管此事的刑部和大理寺,将李家的其他人,只圈禁在府内,等待查明李家与陆千皓的渊源后,再行定夺。 当初围困离国的三国,已经有两国撤军了。 加上凤凰关大捷,如今只剩下景竺率领的南楚东路大军,还占领着离国鄂州的三城。 楚天骄得到消息后,并未冒进,而是按照计划,率领十万大军围住了汉阳城。 楚天骄手下的十万大军中,有一半多都是新兵,战力并不强,所以楚天骄并未强攻汉阳,只是围而不攻。 根据楚天骄的计算,汉阳城内的粮草不会丰裕,她只需围三个月,城内必定粮草殆尽。 能用减少伤亡的战法,楚天骄就不会让将士们拿命去摧毁那道城墙。 如今只剩下景竺这一支敌军,楚天骄有的是时间跟他磨。 而陆鼎峰和陆承基二人,早在大军围困汉阳城前,就混入了汉阳。 二人与景昭取得了联系,但景昭说,景竺并不十分的信任他,想暗杀景竺,仍需等待时机。 楚天骄围困汉阳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景竺率兵出城夜袭楚天骄的军营。 楚天骄早得到了陆鼎峰的传讯,在军营四周都设下了埋伏,只等景竺上门。 那一夜,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景竺带出城的五万大军,只逃回汉阳百来人,景竺身负重伤。 汉阳城门继续紧闭。 景昭为景竺侍疾。 景竺房中仍有亲信把守,景昭无从下手,只能殷勤的伏低做小,第二日等来了景竺醒转。 又过了两日,景竺的伤势好了一些,对景昭也放松了一些警惕。 这一日,景竺挥退了亲信,将景昭叫到跟前,告诉了景昭他的身世。 “五叔,你说什么?我竟然是你和东夷女皇上官凤的儿子?” 陆乾坤觉得不可思议。 他扭头,目光落在了放在案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上。 那碗药里,他刚下了毒。 景竺腰上被楚天骄刺了一枪,经军医诊治后,虽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却因失血过多,此时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若不是此时需要一位景家人站出来替他主持大局,他也不会与景昭父子相认。 可惜,真正的景昭,早就死在了南洋飘往东夷的大海上,此时的景昭,是离国的高宗皇帝陆乾坤重生。 知道真相的陆乾坤也纠结。 他之所以想取景竺性命,是为了在景家夺权。 自从他回到南楚后,杀了大房嫡兄,逼疯了嫡母,为原主报了仇。 景家大房如今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景家真正的掌权人,便是眼前这位五叔景竺,只有景竺死了,他才能尽数收拢景家的势力。 再说,他陆乾坤的亲爹陆承基亲自到南楚来,将他掳到了离国。 作为离国曾经的皇帝,他从心理上仍然不希望离国被南楚打败。 若是能杀了景竺,南楚就只能退兵,这也算他对大离对陆氏皇族有了交代。 可如今景竺竟然说自己是景昭的亲爹,那他就有些难办了。 古人对孝道有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杀叔叔陆乾坤不怕,但杀亲爹这种事,陆乾坤怕遭到报应。 景竺看景昭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自己,以为景昭是不相信,说道: “昭儿,这些年为父将你寄名在大哥名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你体内的圣蛊就是证明。 你想,以你区区一名大房庶子的身份,怎么可能体内有景家的圣蛊? 这圣蛊就是在你出生不久之后,为父替你种下的。” 说完,景竺又从怀中掏出一副手钏,递给了景昭。 “昭儿,这手钏是你娘的,将来有机会,你可以拿着这手钏去东夷与她相认。” 陆乾坤忍不住在心中骂娘:“老子跟东夷人打了一辈子,连上官凤她爹,都是老子在位时,老离阳侯擒回离国的,如今让老子做上官凤的儿子,这还有天理吗?” 越想陆乾坤越觉得这门亲,不认也罢。 他站起了身,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端起桌上那碗药,淡然的对景竺说:“五叔,您一定是烧糊涂了。我怎么会是您儿子呢?这碗药凉了,我去给您换一碗。” 说完,景昭端起那碗下了毒的药,走出了景竺的卧室。 出了卧室,景昭就将药倒在了地上,对守在门外的人说:“将军的药凉了,你们再给他端一碗进去。” 景昭大步离开了将军府,在大街上七绕八拐,来到一座二进的小院,敲了敲门。 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一个俊朗的后生来开了门。 进了门,景昭对着俊朗后生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父皇!” 陆承基嫌弃的撇了撇嘴:“以后别叫父皇,喊爹就行!” 陆乾坤忙改了口,心里嘀咕道:“这才是我爹,也就见了这位,我这膝盖就忍不住打弯。” 两人进了里屋。 汉阳城的冬天比北方更冷,屋里烧着一盆炭火,娇俏可爱的太祖爷爷穿着翠花小棉袄,盘腿坐在榻上,还披了床被子。 看见陆乾坤进来,招了招手,指着炭盆边正滋滋散发着香味的一根烤红薯道:“刚烤好的,给你留了一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太祖爷爷,爹,这事有些难办了!” 陆乾坤蹲下身捡起那根烤红薯,一边剥皮一边将景竺今天跟他说的话,一一告知。 在东夷流浪的那一年,陆乾坤什么苦没吃过,那时候能有根这样的烤红薯吃,都不容易。 “真没想到,你这副皮囊,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陆鼎峰感叹道。 陆承基却不以为然,横眉冷对,一脚踹在陆乾坤的屁股上骂道:“怎么,他是你爹还是我是你爹?你不肯让他喝那碗药,是打算认贼做父了?” 陆乾坤刚刚剥好的烤红薯,因为他爹的一脚,掉在了地上,他自己也摔了个狗啃屎,沾了满脸的红薯泥。 陆乾坤从地上爬起来,哀怨的喊道:“爹,你真是我的亲爹!我占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一点顾忌也没有吧?” 陆鼎峰沉吟片刻后,颔首:“小基,你也别怪坤儿,他的顾忌是有道理的。这事他不能亲自动手,要不你去?你是爹,他也是爹,你杀了景竺,正好爹爹撞撞。” 陆乾坤掏出块手帕去擦脸上的屎黄色,被他家祖宗的话惊得差点帕子又掉地上:“太祖爷爷,您老学问见涨啊!不会是我那嫡母,在楚家还让你玩成语接龙吧?” 陆鼎峰翻了个白眼,嫌弃曾孙揭他的短。 三个姓陆的开始头碰头的合计,陆乾坤看亲爹和祖宗这是非要取景竺性命不可了,也只能压下心里的那点犹豫。 第623章 难怪要叫子夕! 楚天骄也在等着汉阳城内陆家人的消息。 一场大战,不仅南楚折损了五万人,她率领的离国军队,也折损了近万人。 伤亡的大多都是新兵,楚天骄让人好生火化这些新兵,按照军牌登记好骨灰,等战后派人送回原籍。 楚珉宇和肖奇等将领此时都在楚天骄的帅帐中,虽然死了不少的人,但一场大胜,众将领的脸上都透着喜色。 唯有楚天骄的脸色不太好。 楚珉宇劝道:“大妹妹,你也别太求全责备了,一比五的伤亡,咱们已经算是大胜了。” 肖奇也安慰道:“摄政王,军队就是这样的,一波新兵上阵,死了的是命该如此,活下来的,就成了老兵。” 楚天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楚家军以往都是会让新兵先训练一年,再上阵。 这一次这些信阳大营过来的新兵,从入伍到上阵,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若这次都用的老兵,楚天骄可以将伤亡率控制得更小。 “二哥、肖将军,我深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的道理,我只是在想该如何改革离国的常规军政策。 这场战役结束后,三国虽然败退,但不代表着离国未来就无战事……” 楚天骄没有再说下去,她如今已经是摄政王,在其位谋其职,楚天骄趁着围困汉阳的闲暇时间,已经开始谋划将来。 她打算休养生息两年,然后灭了南楚和东夷,降服西戎、北胡和山越,最终实现她一统山河,还天下以太平无战事的梦想。 这中间涉及到军队的扩建,国力的复苏等各种复杂问题,楚天骄这一战带上了信阳大营的那些新兵,就有用汉阳之战,练兵的目的。 凤甲掀开帅帐的门帘,手中捧着一个包袱,进来后,将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沓奏折和文书。 “大小姐,这是上京今日快马送来的奏折和书信。” 平定内乱后,陆钰暂时在上京主持大局。 朝廷的奏折都是陆钰在批阅,但是涉及到军政要务的部分,陆钰会在批阅后,转发节略给楚天骄。 楚天骄坐在案前,一一翻阅完那些公事的奏折和文书后,才拿起一封封皮上写着“大王亲启”的书信。 信中自然少不了陆钰各种述说相思的甜言蜜语,楚天骄匆匆扫了一眼后,收入了怀中。 这种信,还是等到睡前细品,比较应景。 “钦天监测算好了吉日,陛下准备下月十五举行登基大典。” 楚天骄将这最重要的消息,说给了肖奇和楚珉宇听。 楚珉宇道:“那只剩不到二十天了,咱们若是能在陛下登基大典前攻下汉阳,或许还能赶得及回京朝贺。” 楚珉宇倒不是真的那么在乎陆元清的登基大典,他更着急打败南楚后赶回西北。 楚天骄自然明白她哥的心事,安抚道: “二哥,,二嫂就快临盆了,再过半月,你就先回西北吧!” 楚珉宇忍下了心中的焦急,摇了摇头道:“不急,总要等这边事了之后再走。陇城有祖母在,我放心。” 楚天骄深知这就是军人的身不由己,也没再劝,继续道:“汉阳城内应该还剩五万南楚人,若是攻城,应该七日内能拿下。” 帅帐内的众将领群情激昂,纷纷喊道:“那就干他娘的,明日就开始攻城。” 楚天骄凝眉,思忖着按照与陆鼎峰的约定,景昭应该动手了,却始终没有动静,看来事有变故。 “再多等一日。” 汉阳城传消息,只能从里往外传,城外的消息却传不进去。 楚天骄决定再给陆鼎峰等人一天的时间,若还是不能解决景竺,她就只能强攻了。 再说汉阳城里的陆家三人,也在找时机。 将军府戒备森严,即使是景昭,带人进府也是要接受盘查的。 陆承基跟着陆乾坤到了将军府门前。 “十爷,这位是?”门口的守卫拦住了跟在景昭身后的陆承基。 景昭脸上浮现出一层暧昧不清的笑容,看向了陆承基,口中唤道:“子夕,别怕,进了景家,你以后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将陆承基护在身后,景昭变了脸,冷声冲着看门的侍卫喝道:“他是什么人关你屁事!看清楚了,他以后就是我的房里人,这进进出出的,不准为难了他!” 看门的侍卫看着一身青纱飘逸出尘的男子,咽了下口水,心道:“这位十爷玩得真花,这是把汉阳城哪家的清倌人拐回了家?” 景昭原主在南楚的名声并不好,吃喝玩乐又赌又嫖五毒俱全。 陆家三人一顿商量后,觉得让陆承基扮其他的身份混进将军府都不合适,容易暴露,唯有扮个小倌,比较符合景昭原来的人设,或许能蒙混过关。 果然,侍卫想着这位爷以往的名声,也就没有再拦。 谁让这位爷最近十分得将军的喜爱呢?还有传闻说这位爷其实是将军的亲儿子,惹不起。 陆承基俊秀的脸庞上覆着薄粉,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在头顶绾了个发髻,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腰背间。那件青色的纱衣如烟似雾,衬得他真有七分京城第一清倌人子辰的风采。 看门的侍卫到了离国后,就听过离国风月场的排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上京城第一清倌人子辰,却也听说过子辰的这一套打扮,偷偷的望着陆承基的背影啧啧感叹,“难怪要叫子夕!” 子夕正是陆承基刚重生那会儿,被楚天骄卖到玉楼春时,老鸨给他取的花名。 陆承基跟着儿子进了景昭的院子后,十分嫌弃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薄粉,顺手就要去扯掉身上的青纱。 “混小子,你是不是故意恶心你爹?非要我穿成这样?” 陆乾坤拉住他爹的手,急道:“爹,您忍忍吧!这云烟萝在如今的汉阳城可不好找。五十两银子一件呢!” 陆承基气呼呼的住了手,叉着腿坐在了凳子上,面露凶光,恨不得把亲儿子给大卸八块。 若不是陆乾坤下不了手,他何必重操旧业,扮做小倌,混进将军府? “下一步怎么办?你要是今晚不让我混进景竺的房内,我就捶死你!” 景昭看见他爹这身打扮,也觉得辣眼,不过却觉得太祖爷爷这主意真的是太妙了,别说,他爹这副新的皮囊,生得确实是好。 看他爹发怒了,陆乾坤也犯怵,只得告饶道:“爹,你先在院里睡一觉等着,我去景竺院里走走,先哄他放松警惕,晚上再来接你。” “滚吧!”陆承基不耐烦的喝道,自己爬上了房里的榻,盖上了被子呼呼大睡。 陆乾坤自是去了景竺的房中。 “昭儿,听说你带了个人进府?”景竺正好醒着。 陆乾坤拧着眉淡淡道:“心烦,让他进来给我弹弹曲儿!” 第624章 父子 景竺治军严谨,原本是绝对不允许在战时发生这种事的,但一想景昭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必然难以接受,想疏散疏散也属人之常情,便没有再苛责。 “昭儿,是我以往对你关心太少……” 景竺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陆乾坤盯着床上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挣扎。 他倒不是对景竺生出了感情,而是在心里盘算如今身份变了,让景竺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五叔,你说我是你亲儿子,这事你能不能叫那几位将军过来,替我正名?” 景竺睁眼,目光锐利的盯向景昭,“怎么?你想好了,要认我了?” 陆乾坤面露纠结:“我跟你说说去年我被卖到南洋为奴的事。” 陆乾坤将原主是如何被大房嫡母和嫡兄暗算,卖给奴隶贩子,自己又是如何在海上漂泊,最后辗转回到南楚的事,挑挑拣拣,编了个凄惨无比的故事,说给了景竺听。 景竺其实对这个儿子,并没多少的感情,此时想认回他,不过也是看他能斗倒大房嫡兄,能力不错,在南楚皇帝面前得了脸,值得培养。 如今自己受了伤,正是用得上这个儿子的时候。 听了陆乾坤的叙述后,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愧疚的,但很快这点愧疚就被压了下去。 他思忖着陆乾坤的提议,而后道:“其实你留在大房,对你更有利。以后有我暗中照拂你,咱俩父子联手,在朝廷上一文一武,景家可再上一台阶。” 陆乾坤是做过皇帝的人,景竺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自然瞒不过他,他冷笑道:“五叔所谋甚大,你既然昨日告知了我身世,总要让我看看你待我的心有几分真几分假吧?” 景竺认为这是景昭的意气用事,更是年轻人的一种虚荣。 此时正是他要拉拢景昭的时候,景竺在心里计较起利弊来。 景竺不反感儿子争权夺利。 他是万万没想到景昭对他起了杀心,毕竟此时还在汉阳,杀了他也不符合景昭的利益。 景竺权衡之后,对陆乾坤说:“你去把王将军他们叫来吧,你的身世,他们几人知道即可。” 陆乾坤心中一喜,他知道景竺点名的,都是他的亲信。 只要这几名亲信知道了景昭是景竺的亲儿子,就算他杀了景竺,只要不被抓住把柄,等景竺死后,这些人就会变成他的人。 陆乾坤一直在景竺的房中呆到很晚,才回到自己院子中。 他步履轻盈,唇角忍不住的上翘,一双桃花眼中泛着光。在屋里饿得眼冒金星的陆承基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混小子,你这心里,是一点没有你亲爹啊!老子都快饿死了,你现在才回来。” 景昭满心的喜悦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怎么把自个儿的亲爹还留在院子中嗷嗷待哺这事给忘记了。 为了怕被人窥探,他院里没有下人伺候,每日一到饭点都是厨房将饭送到院子门口,他自己去拿。 今儿他在景竺院子里用的饭,厨房自然把他的饭送到了景竺的院子里。 “爹,您别急,我这就去给你取饭食来!” 陆乾坤拔腿就跑,过了一会儿提了个食盒进来。 简单的四菜一汤,陆承基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打了个饱嗝后,陆承基放下了筷子,抚着肚子问道:“安排好了吗?” 陆乾坤道:“入夜后,你扮做侍卫,我带你偷偷的潜过去。 到时我装作去侍疾,把他房门外的两名亲卫引开,你进去迅速结果了他,快速逃回这院子。 记得,在路上把侍卫的衣服扔进井里。” 陆承基颔首,若是平时,他不一定能打得过景竺,可如今景竺重伤,陆承基的武功,杀他并不难。 “你小子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你直接喂他吃了毒药,多省事!” 陆乾坤眼神闪烁,他其实不肯亲自动手,不仅仅是因为景竺是原主的亲爹,更多的原因是他想给自己留后路。 他亲手下毒,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由陆承基装作刺客动手,他却可以将责任撇清。 “爹,你说孙媳妇儿真的会放我回南楚吗?” 这是陆乾坤最担心的地方。 如今以他南楚人的身份,留在离国,不会有什么发展。 但是回到南楚后,却有若大的一个景家可供他驱使。 他屁股一撅,他爹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陆承基翻了个白眼道: “都重活一世了,你还是放不开那些权啊利的,真真是朽木一根!” 陆乾坤舔着脸讨好他爹:“爹,我这还不是想给咱们祖孙几代人开辟一块安居之地?大离这边情况复杂,楚家势大,咱们现在暂时奈何不了他们,有我在南楚制衡着,楚天骄也会有所顾忌。” 陆承基冷哼一声,充满了鄙夷的语气道:“就你?跟楚天骄斗?你那些阴私伎俩,对如今的她一点用都没! 儿子,爹劝你一句,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如今大离这边,元清即将登基,继承皇位的是钰儿,楚天骄嫁给了钰儿,他们将来生下子嗣继承皇位,也都是咱陆家的血脉。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对陆氏皇族最好的结果了,你还想怎样?” 陆乾坤语塞。 他当然知道他爹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不习惯将权柄交给别人。 权利这东西,还是紧紧握在自己手上,更安心。 当晚,陆乾坤又去了景竺的院子。 景竺觉得认了亲儿子后,这儿子还挺孝顺的。 陆乾坤伺候景竺吃了药,这药里有助安眠的成份在,这是军医开的,对帮助重伤患者恢复有用。 等到景竺睡着了,景昭出了房间。 他先跟守在门口的两名亲卫唠了几句。 这两人守在门口,其实已经听到了屋里父子相认的话,对景昭自然恭恭敬敬。 “王五,徐六,二位大哥真是辛苦了,赶明儿回了南楚,我请二位去勾栏里好好乐一乐!” 王五和徐六知道这位小爷就好这一口,跟着小声的笑道:“多谢十爷了……” 景昭开始谈论起南楚的几位花魁的风采,说起他当初被花魁凤仙选中,成为入幕之宾的得意事,听得王五和徐六一愣一愣的。 景竺卧室外的廊下有穿堂风,景昭搓着手,不停跺脚,仿佛是无意似的,揽住了王五和徐六的肩膀,指了指前面的厢房道:“我今晚要守着五叔,咱们去那厢房里聊,我备了些热酒,二位大哥喝两口暖暖身子。咱们在这,怕吵着五叔睡觉了。” 王五和徐六有职责在身,当然不敢随便离开,但眼前这人是自家小主子,有些为难。 陆乾坤继续忽悠:“咱们把厢房门开着,一眼就能看见这边,跟你们在门口守着,有何区别?走吧,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他装作佯怒,这两人一想他说得也有道理,犹豫之后还是跟着他进了对面的厢房。 进房时,陆乾坤故意落在了后面,身形挡住了门口,这时,一条黑影迅速的蹿了过去,溜进了景竺的房间。 第625章 今夜决战 景竺的房间里留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下,陆承基拿着匕首悄悄的靠近景竺的床榻。 这种暗杀的事,陆承基还是第一次做, 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虽然陆乾坤替他打听过,景竺的暗卫已经在前几日的战役中,为了保护景竺,被楚天骄射杀了,但陆承基还是竖起了耳朵,确定屋里只有一个呼吸声时,才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 因为安神药的作用,景竺睡得很沉。 陆承基上前一手捂住了景竺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割向了景竺的喉咙。 也许是常年征战对危险的应激反应,景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睁开了眼。 他的手抬起抓向陆承基的时刻,与陆承基的匕首割破他喉咙的时刻,几乎重合。 鲜血喷溅了陆承基一脸一身。 他与景竺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对视,轻哼了一声,“我大离的国土,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一代名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亲儿子”的亲爹手中。 虽然动手的不是景昭,但其实他本质上还是死在了亲儿子的算计中。 也不知道景竺的魂魄得知真相后,会不会后悔当年夺了妹妹的圣蛊,救下这个孽子。 不过若是当年他救下景昭后,带回南楚,能好好的抚养,而不是丢给大房,让真正的景昭以庶子的身份受尽嫡母的磋磨,最后还被卖到南洋为奴,陆乾坤也就没有机会重生到景昭身上,这一幕也就不会发生。 陆承基见景竺落了气,随手抄起床上的被褥,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迹,从景竺的身上,翻找出了大将军的令牌,翻窗离开了房间。 他并未按照陆乾坤的吩咐,脱了侍卫的甲胄回到景昭的院子,而是大摇大摆的拿着那块大将军令牌,向大门奔去。 这是陆鼎峰的吩咐,陆鼎峰早就看出了曾孙子有自己的算计,陆乾坤想的是杀了景竺夺权,可以将鄂州还给大离,但他要带着景竺的亲信将领逃回南楚。 所以,陆乾坤是不会打开城门的。 他会将筹码握在手上,与楚天骄谈判。 可陆鼎峰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旦陆乾坤敢拿家国大义来跟楚天骄谈判,那陆氏皇族在楚天骄心目中的好感,将会荡然无存,作为陆家的老祖宗,陆鼎峰也无颜面对那些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士。 所以背着陆乾坤,陆鼎峰与陆承基有另一套行动方案。 景竺房门紧闭,此时大将军府的侍卫们都以为景竺还在睡梦中,正是打开城门的好时机。 一路上遇到盘查,陆承基举着大将军令牌以出府传令为由,一路畅通。 就算他身上有血腥气,侍卫们也没有多怀疑,下午楚天骄才佯攻了一次汉阳,军人身上有血腥气并不奇怪。 出了将军府,陆承基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巷,角落里有个乞丐盖着张草席蜷缩着,陆承基用脚踹了踹草席,低声道:“太祖爷爷,成了!” 小乞丐掀开了草席,颤抖着声音道:“冻——死——老子——了!” 陆鼎峰像是已经被冻僵,陆承基无奈,只好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有些无语的责怪道:“这么冷的天,你干嘛把你那件翠花袄子脱了?也不想想自个儿现在的身子,娇滴滴的,不抗冻!” 陆鼎峰站起来缩着肩、搓着手、跺着脚骂道:“你没长脑子吗?正因为这副破身子,我大半夜的才只能扮乞丐,若是穿了那件翠花袄子,保管引来色狼!” 陆承基看自家祖父实在被冻得不轻,弯下了腰,示意陆鼎峰趴他背上。 陆鼎峰吹了个口哨,八名身着黑衣的斥候从暗处现身。 陆鼎峰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弹,拉开了引线。 信号弹冲上夜空,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城外的离国斥候看到了信号,飞奔回营通知楚天骄。 楚天骄昨日就已经将大军驻扎在了汉阳城外五里,若是陆家几位祖宗今夜不能成事,明早她就会开始强攻汉阳。 这信号弹值夜的凤甲也看见了,赶紧的进账,对坐在案前挑灯处理公务的楚天骄道:“大小姐,桑葚发了绿色信号!” 楚天骄今晚连甲胄都没脱,就是在等城内的信号。 “通知各营,留下三千人守营,一刻钟后全军出发!” 大营里响起了紧急集合的锣鼓声,身为楚家军,日常训练中经常都会有这样的夜间训练,所有的士兵倏忽间就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快速的穿衣,整理装备,奔到了帐外集合。 大营中的连火把都没多点,一切行动都是微弱的月光中进行。 楚天骄背着残月弯弓,手持火云枪,跳上了小红,矗立在营外空地上。 首先奔来的是楚珉宇,他眼中有血丝,精神却无比的亢奋,冲着楚天骄喊道:“大妹妹,要夜袭汉阳吗?” 陆家三人的行动是绝密,楚天骄并未告诉其他人。 她点了点头道:“景竺已死,如今汉阳城内群龙无首,正是攻城的好时机。 若是咱们城内的内应能打开城门,则可事半功倍。” 楚珉宇张大了嘴,惊诧的问:“谁这么厉害,竟然可以混进汉阳,取景竺首级。” “桑葚和葛三蛋!” 楚珉宇不敢置信,桑葚和葛三蛋都是他非常熟悉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这一丫头和一亲卫,哪来的通天本事,竟然能混进敌营取敌军主帅性命。 不过这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楚珉宇调转马头,开始清点自己的人马。 肖奇、郭义等将领也在清点人马。 郭义便是那位死守襄阳城的将领,重伤后被陆钰所救,西北军的军医用洛霓裳的“鬼医之术”替他手术,从阎王那里抢回了性命。 修养两月后,郭义重回战场,因坚守襄阳的战功,被楚天骄赏识,提拔为了参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大军就集结完毕。 楚天骄站在军前道:“兄弟们,今晚便是汉阳之战的大决战!南楚人趁我大离与西戎交战之时,占我国土,掳我百姓,今夜咱们就将这些敌寇歼灭,还我河山! 现在我开始分配任务,丙字一到五营,负责第一轮攻城……” 楚天骄快速的分配完任务后,楚珉宇带着前锋队伍先行杀向了汉阳城。 肖奇紧随其后,带着楼车云梯,准备强攻。 …… 楚天骄带着骑兵在中军压阵,等待城门打开,随时准备进城厮杀。 …… 汉阳城内,陆鼎峰已经换了一身南楚士兵的甲胄,跟在陆承基身后。 两人来到城门附近,陆承基出示了大将军令牌,浑身气势外放,装模作样道:“将军,大将军夜里醒来,心忧军情,让我们来传你去将军府一趟。” 值夜的将领虽然觉得他二人面生,却查验令牌无误,不敢耽搁,抬手道:“二位稍等,我安排一下就跟你们过去!” 陆承基道:“将军快些,大将军伤重,醒来的时间不多,慢了怕他又昏睡了过去。” 这位值夜的将领抬头看了眼城楼下,没发现有什么动静,觉得短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跟着陆承基和陆鼎峰二人就往将军府走。 因为走得急,甚至只带了随身的一名亲卫。 刚拐到僻静处,就蹿出一队黑衣人,陆承基手中的军刀一挥,刺向了那名值夜的将领。 值夜将领所带的那名亲卫,也瞬间死在了乱刀之下。 第626章 攻城 杀了那名值夜将领后,陆鼎峰让八名斥候脱掉了黑衣,露出里面的南楚侍卫服。 “走,等咱们的人开始攻城后,跟我一起趁乱杀到城门下,打开城门。” 一行十人向着北城门行去。 汉阳城楼上一名值夜的哨兵听到了城外传来的闷雷声。 “汉阳的这鬼天气!都要入春了,不是冻雨就是下雪,比起咱南楚来,可真的是冷太多了!” 这名哨兵将手中的长枪杵在地上,伸手将脖子上的领巾拢紧了几分,哈着气抬头,无意中看向城外,发现淡淡的月光中,似有一片黑云在移动。 “不好!有敌军。”哨兵立即转身敲响了放在身边的锣鼓示警。 三长两短的锣鼓声,代表着有敌袭。 城门附近的南楚士兵全都行动了起来。 但他们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主将。 一片混乱中,陆鼎峰等人混入到了城门附近。 “离国人杀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王将军呢?” “王将军被叫去大将军府了。” “快派人去传讯。” …… 一名南楚的校尉临时的主持着大局,喊道:“别慌,汉阳城墙高,离国人不是那么好攻上来的,大家各司其职,准备御敌。” 这名校尉安排人去大将军府报讯。 城楼附近的南楚将士被锣声惊醒,但除了有今晚轮值任务的士兵外,其他的各营,并未集结。 他们都在等号令。 这种守城战,不会只打一阵,五万南楚士兵不可能全上城墙,都是按命令行事。 偏偏此时轮值的将军,却被陆承基杀了,无人发号施令。 在城内混乱之时,城外的楚家军已经到达了城下,肖奇开始下令攻城。 云梯、楼车搭到了城墙上,一波一波的离国士兵开始往城墙上爬。 城楼附近的南楚士兵纷纷上了城墙开始应战。 杀敌声起,城门前反而人不多,只有两个什的人马看守。 陆鼎峰对身边几人道:“时机到,该是我们搏命的时候了。” 加上八名斥候,他们一共有十人,敌方有二十人。 陆鼎峰等人靠近了城门洞,被一名南楚的什长喝止:“你们哪个营的?” 陆承基又掏出了身上的大将军令牌道:“将军府的,大将军不放心,让我们来看看这边情况,怎么就有敌袭了呢?” 对方一听是将军府的,不疑有他,骂道:“鬼知道怎么回事?离国人昨儿下午才来攻了一茬,才打半个时辰就退了。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 陆鼎峰不敢开口,他一开口就是女声,容易被人识破。 他戳了戳孙子,陆承基会意,上前套近乎,“是啊,上面开打了,正好我们这几个没事,跟你们一起守一会儿吧。万一是真攻城呢?” 看守城门的什长没反对,人家要来帮忙,又是将军府的人,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万一又是离国人的佯攻,还正好套套交情。 双方互通着姓名,陆承基正好从陆乾坤口中知道了两名将军府侍卫的姓名,随口胡诌道:“我们是王五那个队,我叫陆成。” 那名什长姓李,让陆承基唤他小李即可。 绞盘旁边有两名士兵,竖着耳朵听自己什长跟将军府的侍卫聊天。 说实话,打攻城战时,只要城门不破,最清闲安全的就是他们这些看守城门的士兵了。 身旁厚厚的城墙,给了他们一种相对的安全感。 他们又不用直面城墙上的厮杀,只需要防备着城里有奸细混进来开城门。 南楚人大部分都是汉人,跟离国人同族,陆承基手上又有大将军令牌,这些士兵都没意识到,奸细就在眼前。 陆承基闲庭信步般溜达到绞盘旁边,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绞盘上面,还笑呵呵的对着那两名士兵问道:“这玩意儿重吗?” 将军府的侍卫地位超然,士兵以为陆承基只是好奇闲聊,哈着腰回禀:“不重,两个人就能轻松转动。” 陆鼎峰向着带来的斥候队长使眼色,也是巧了,这名斥候队长正是曾经跟着陆钰深入巴彦浩特城的乌鸦。 乌鸦小队上一次跟着陆钰深入西戎,搞到了西戎出征的具体情报,传回了玉门关,立下了汗马功劳。 乌鸦因为军功,已经升职校尉,这一次执行任务,楚天骄特意派了他跟着陆鼎峰进汉阳城,以乌鸦多年做斥候的经验,可以帮到陆鼎峰不少的忙。 乌鸦经验老道的从腰间取下一只酒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后,舒畅的长吐一口酒气,“这天真他妈的冷啊,幸好老子带了点烈酒御寒。” 附近的南楚士兵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乌鸦。 城门洞这气氛和谐,城外楚天骄骑在马上,拉开残月弯弓,对准了城楼上那面景家军的军旗射去。 铁制的箭杆穿透了旗杆,景家军军旗倒下,一名南楚士兵冲过去扛起了军旗。 楚天骄的第二箭射穿了那名士兵的头颅。 再无人敢去捡起那面军旗。 肖奇指挥着丙字营的士兵攻城。 事实上他们攻城的节奏并不算快,攻城器械倒是都搭上了城墙,但士兵攀爬缓慢。 城楼上的南楚士兵有人探头向下张望后骂道:“离国人真怕死,攻城还带着盾牌。” 因为一手持盾,城楼上的箭矢射不到爬楼车的士兵身上,但是同时也严重影响了攀爬的速度。 这其实是楚天骄特意吩咐的。 正规的攻城战中,这肯定是不行的,但今晚情况特殊。 攻城只是为了给敌军增加压力,将敌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城墙上,为城内的斥候小队打开城门创造机会。 若是两刻钟后,城门还没开,楚天骄就会下令开始真正的强攻。 汉阳城内将军府内,那两名景竺的亲卫已经回到了岗位。 陆乾坤找了个由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发现他爹,陆乾坤一跺脚,喊了一声:“遭了!” 陆乾坤去到外面找了一圈。 惨白的月光下,这座从汉阳富户手中得来的府邸,除了几只寒鸦栖息在枯树上,偶尔发出几声咕咕声,就只剩下巡逻的士兵,整齐的步伐声了。 他爹应该并未被人抓住! 第627章 大战结束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城门那边跑来传讯的士兵赶到了将军府,焦急的拍着门。 值夜的侍卫打开府门后,传讯的士兵喊道: “快去禀报大将军,离国人夜袭。” 军情紧急,将军府的侍卫自然不敢耽搁,但今夜情况特殊,仍然忍不住嘟囔道:“大将军重伤,吃了药睡着了,我只能进去帮你通禀试试。” 传讯的士兵问:“王将军呢?王将军不是来了大将军府吗?” 看门的侍卫骂道:“这一夜都是我在开门,哪里见过王将军?” 这俩人也搞不清状况,看门的侍卫让其他人到景竺的院子问问。 消息传到景竺院子,两名亲卫站在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两声:“大将军,大将军,敌军夜袭!” 喊了半天里面没声响,两人都知道景竺伤重,怕有什么闪失,推门进去一看,吓了一跳。 “大将军遇刺身亡了!” 顿时,大将军府里乱做了一团。 侍卫首领赶紧的去找府中唯一的主子——景昭。 陆乾坤没找到他亲爹,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到侍卫首领报告景竺遇刺身亡的消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飞奔回景竺的院子。 做戏做全套,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景昭就是景竺的亲儿子,陆乾坤自然要深情扮演一回孝子贤孙。 当听说离国人已经开始攻城时,陆乾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口血,是真的被戳中了心肝,心疼得吐的。 他大喊道:“爹啊!你可真是我的亲爹!” 还有下半句他没有喊出声,却在心里骂道:“爹啊,你跟老祖宗一起,算计了我啊!” 陆乾坤深知,楚天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半夜攻城。 一定是他爹和他家老祖宗提前将景竺身亡的消息,传出了城。 他想与楚天骄谈判,带着残军逃回南楚的计划,彻底地落空了。 大将军府的侍卫们看到景昭哭天抢地的模样,是那么的情真意切,都纷纷落下了泪来。 “十爷,大将军走了,敌军正在攻城,您可要振作起来,撑起大局啊!” 陆乾坤听了侍卫首领的劝告,在心里骂娘:“我撑个屁的大局,搞不好我爹和我家祖宗,现在已经打开城门了。 没搞头了,这满城的南楚人,一个都逃不了。 我得想个办法不被他们抓住才好。” 景竺死了,自然有人飞奔去通报其他的将领,景昭趁乱逃出了大将军府。 城门处,乌鸦豪爽的将酒囊递给了搭话的那名什长,“兄弟,喝一口?” 军令里执勤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 但这天确实太冷了,那名什长又想跟将军府的侍卫搭交情,假装推辞了一下后,接过酒囊,喝了一口。 “给兄弟们都喝一口吧,一口坏不了事,今晚有得站了!”乌鸦劝道。 陆承基也开口附和:“听外面的声音,来的人不少,估计上面得打一夜。快喝一口好收着,一会儿王将军该回来了。” 被他们杀了的那名值夜将军姓王,都是陆承基刚才偷听来的,他却说得十分顺口。 平日里陆承基不爱多言,但如今他祖父不方便开口,陆承基也只好充当起了主角。 别说,当过皇帝的人就是什么情况下都不犯怵,这戏,他演得丝滑无比。 南楚的什长小李听他们说得豪爽,又见手下个个伸长了脖子,满眼的期待,将酒囊递给了附近的一名士兵笑道:“快点喝,一人只准一口,承这几位兄弟的情,下不为例。” 说是下不为例,其实冬天作战,有机会他们都偷偷的藏酒,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就是为了御寒。 即使上司发现了,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士兵们接过酒囊,快速的传递了起来。 一大袋酒,经不起二十几个人一人一口,还回乌鸦手中时,已经见底了。 乌鸦将酒囊收回了腰间,手按住了腰上的军刀。 这酒里有楚天骄配的毒药,乌鸦事先服用了解药。 原本他们可以等毒药起作用后再动手,但多等一刻,就可能发生其他的变数,乌鸦拔出了腰刀,喊了一声:“干!” 十人同时抽出了腰刀,挥向了附近的南楚士兵。 南楚士兵有几人反应不够快,被砍中。 剩下的人与陆鼎峰等人搏斗了起来。 那名什长小李最先毒药发作,只挥了几刀后,就七孔流血倒地。 陆承基和陆鼎峰二人解决了绞盘旁边的两人后,开始转动绞盘。 汉阳城门,缓缓打开。 楚天骄一直派人守在城门旁边,当城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时,就有离国的士兵挤了进去。 进去了的士兵帮着解决城门口的南楚士兵。 陆承基和陆鼎峰卖力的转动着绞盘,城门越开越大,越来越多的离国士兵涌进了城内。 楚天骄看时机到了,一声令下:“进城!杀敌!” 她拉动了一下缰绳,小红心领神会,扬起四蹄向城内飞奔而去。 这时城楼上的士兵也发现了城下的动静,分了一部分兵力赶下来阻挡。 楚天骄提着火云枪,一枪一个,轻松解决阻拦的敌军。 当城内的南楚大部队反应过来时,离国军队已有上万人进城了。 双方开始了巷战。 景竺虽死,但他的那些亲信将领也不是吃素的,快速的组织着反击。 但随着离国军队进城的越来越多,南楚军队逐渐落了下风。 “南楚的将士们听着,你们的主帅景竺已死。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 “大将军是被离国人杀了的,为大将军报仇!” …… 这一战一直杀到东方既白,一部分南楚军队誓死不降,战至身亡,最终投降的南楚人,不足一半。 “景竺在南楚还是很得军心的!”楚天骄感叹道。 当一轮曜日升空,金色阳光洒向了汉阳城楼时,大战结束。 陆鼎峰被陆承基背着,在大将军府找到了楚天骄。 “大小姐,可看见了景昭?” 楚天骄摇头,“我也担心他被误杀,匆匆赶到将军府,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陆鼎峰叹气,“这孩子,怕是不肯跟咱们回上京,应该是躲起来了。” 楚天骄淡淡道:“人各有志,不强求。” 看着陆鼎峰和陆承基满身的血污,楚天骄避开了其他人,低声对二人道:“太祖爷爷,太姑爷爷,您二人辛苦了!此战,您二人首功。” 陆鼎峰一直觉得自己活了两百年,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让他动容了。 但楚天骄这句简单的夸赞,却让她觉得无比的荣耀,一层因激动而升起的红晕爬上脸颊,他飞快的从孙子的背上跳下来,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反剪着双手,端着姿态朗声道:“应该的。” 楚天骄趁胜追击,收服汉阳后,只休整了两日,便率军继续南下,连下三城,收服了鄂州全境。 南楚皇帝姬牧辰派出使团,向大离求和,奉上珍宝无数,粮食五十万石,白银百万两。 东夷女皇上官凤亦奉上白银百万两求和。 自此,三国对大离发起的灭国之战结束,大离胜! 第628章 扶灵返京 自入秋西戎可汗阿史那托钵率领四十万大军南征以来,西戎、东夷、南楚合计出动了百万大军围攻离国。 离国当时只有五十万的常规军,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能够打败敌军、保住国土,已经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 离国不仅获胜,还逼得其他两国赔款求和,消息传到上京,刚登基的昭和帝陆元清就下旨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摄政王真乃我大离战神也!” 陆元清感叹道。 满朝文武请旨为摄政王举行隆重的庆功典礼,礼部更是定出了文武百官迎出三十里的高规格仪式,欢迎摄政王返京。 陆元清一大早就率领百官出了城,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半个时辰后,听到了整齐划一的军队步伐声。 “阿钰呢?摄政王返京,他这个摄政王夫怎的反而不见了?” 陆元清派太监主管四处寻找,皇太弟的亲信子辰却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陆钰称离国战后百废待兴,他要巡视各地,恢复各地生产经济,上京城的朝务就请昭和帝自己打理了。 “这会不会太急了点?怎么也该等摄政王回京后见一面再走嘛!” 陆元清觉得陆钰这是为了还政与他,所以才匆匆离开。 “其实大可不必,朕一见那些奏折,就头疼,朕这身子骨,王太医说需要静养,相比起处理政务,朕其实更愿意躲在后宫写话本子。” 对,陆元清最近多了个新爱好,便是写话本子。 他家祖宗重生的事,给他打开了新的世界,他觉得自己反正也活不长了,若是死后能像祖宗们一样重生一个新的身份,其实蛮不错的。 他常常幻想自己的下一世,将会变成什么人。 想着想着,就觉得不过瘾了,干脆将这些幻想,都付诸文字,写成了话本子。 回到上京这段时间,朝政几乎都丢给了陆钰。 反正以后皇位都是要给阿钰的,让他多受累一点,不算过分吧? “这小子,不会是为了躲懒跑了吧?” 陆元清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 “还好,摄政王回来了。朕可以将政务都交托给摄政王。 朕昨儿夜里构思了个新的重生故事,还等着动笔呢!” 陆元清如是想着,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等着楚天骄的仪仗出现。 大军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看到前军将士身披白袍,打着白幡,陆元清的心里一咯噔。 离阳侯更是紧张,向陆元清告罪:“陛下,老臣去看看怎么回事!” “侯爷快去问清楚!”陆元清有些慌乱的挥了挥手。 能让大军戴孝返京的,只能是主将,所有的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离阳侯骑马冲向军列中一副棺椁,看见棺椁上覆盖着的下山猛虎旗,虎目圆瞪,厉声喝问道:“谁?这棺椁中躺着的是谁?” 旁边一名孝子打扮的高壮青年冲了出来,俯在了离阳侯的脚下,哭道:“侯爷,我爹去世了!” 离阳侯的大手抚在了那名青年的头顶,有泪水在眼眶中转动, 叹息着问道:“冯伯伯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名青年正是老将军冯虎的儿子冯豹。 当初离阳侯准备带兵出征西北时,得知南楚有异动,不得已之下,请老将军冯虎出征南境。 老将军冯虎年近花甲,失了一臂,于国家危难之时,抬棺出征。 没想到竟然真的没能安然返回上京。 冯豹说:“侯爷,我爹到了南境后,出凤凰关,深入南楚,吸引南楚右路大军不得不撤出荆州。他手下只有五万楚家军,敌军却有十五万。我爹不得不与敌军在山林中周旋,那时便中了瘴气,身子骨就已经不行了…” 说到这,冯虎有些哽咽。 离阳侯心里更是难受。 他招了招手,让小太监去告诉陆元清情况,建议百官来迎接冯虎老将军的棺椁。 当初若没有冯虎老将军牵制住南楚十五万大军,恐怕在楚天骄还在与西戎交战之时,南楚人就已经攻到上京来了。 "凤凰关大捷后,摄政王原本建议我爹立即返京休息治病的,但我爹说,他临死前,想看到大离的山河完整收复。 摄政王无奈只好依了他,一直带着他随军。我爹虽然不能再上战场,却一直在帮着摄政王训练那些新兵… 等到摄政王拿下鄂州全境时,我爹已经意识模糊不清了。但在收到南楚降表的那一天,摄政王亲自拿着南楚的降表到了我爹的帐内读给他听。 我爹突然清醒了过来,听完降表后,大笑三声,溘然长逝。” 这时,陆元清和其他大臣都赶了过来,听到了冯豹的叙述,不少的人默默拭泪。 陆元清上前对着冯虎老将军的棺椁深深一拜,哀声道:“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朕当亲自为老将军扶灵返京!” 满朝文武紧随陆元清之后,为冯虎老将军扶灵返京。 雪白的纸钱飞洒在初春的寒风中,道路两旁的树木上刚刚蹿出的新绿染上了一层银霜,恭迎摄政王凯旋返京的欢迎仪式,变成了一场迎接英雄归乡的国丧。 “陛下,这是摄政王让转交与您的书信。” 陆元清接过封有火漆的书信,看到里面赫然写着:“西北边境异动,我已率领重甲骑偷偷返回西北。朝政要事,可传书至陇城。” 陆元清一惊,赶紧将密信递给了一旁的离阳侯。 离阳侯道:“陛下稍安勿躁,自我们打败西戎之后,北胡人趁机连占去西戎东部大片草原,有崛起之势。摄政王此去西北,必是为了震慑大贺氏摩吉狼子野心。” 陆元清叹息:“刚刚大战结束,朕以为至少可以安生几年,没想到竟然是痴心妄想了。” “陛下,刚刚经历四国大战,咱们大离虽然胜了,但却是国力最衰弱之时。此时正是需要陛下殚精竭虑,奋发图强之时。” 陆元清心有戚戚然,看来他的重生梦,只能暂时搁置了。 此时襄阳也在举行一场浓重的国丧,主持人正是陆钰。 当初他将襄阳死难将士的遗体,都寄放在了襄阳最大的世家文家,承诺过等到战事结束后,再送这些将士返乡入土为安。 陆钰离开上京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去了襄阳,兑现这个承诺。 事了后,陆钰带着手下悄然离开了襄阳城。 已经升任摄政王府长史的杜宁舟问陆钰:“殿下,咱们返京吗?” 陆钰翻身上马,马鞭指向西北方向道:“去陇城。” 杜宁舟有些不明白京中那么多的朝政等着殿下回去定夺,殿下为何要去西北,正要继续劝阻,被幻影一把拽住,拉到一边啐道:“新来的,你还有点眼色没有?回什么京?殿下乃是摄政王夫,当然是回西北尽夫道更为紧要了!” 第629章 大侄子降生 楚天骄安排好南境边防后,就与楚珉宇一道赶回了西北。 她确实收到了密报,北胡在西边的动作很大,若再放纵下去,恐怕会成为第二个西戎。 当初西戎人是她打败的,却因为国内战事紧急,兵力不足,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进攻西戎。 北胡王大贺氏摩吉渔翁得利,趁机窃取了西戎东部大草原后,如今正直逼巴彦浩特。 楚天骄断不能让卧榻之侧,再养出一只雄狮。 她率领八万大军回到西北,却收到楚炎已经率军赶往沙洲城,准备北上拿下西戎中部几座大城和附近草原的消息。 楚炎既然已经离开西北,楚天骄就只能留下来主持大局。 她令肖奇率五万大军增援楚炎,自己则留在了陇城,为大军筹集军需,并调集更多的兵力前往西北,准备虎口夺食,尽可能多的与北胡争夺地盘。 此战关系到未来的西部局势,也是楚天骄天下止戈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若是等到北胡坐大后再动手,离国将来为防御西北边境的代价,会比如今大十倍不止。 西北战事又起的消息传回上京,不少的朝臣都表示了反对。 但这一次,没有人能再阻止楚天骄的布局。她以摄政王的身份,昭告天下此战的必要性后,国内的反对之声,便迅速的由明转暗了。 陇城的州牧府,已经改成了摄政王府,并未做大的修葺,仅仅是将隔壁原来张天河的私宅并了进去。 楚家人如今大部分都在陇城。 大孙女和大孙子平安回来了,楚老夫人自然高兴,但大孙女突然被赐婚,并且已经阴差阳错的成了亲这事,楚老夫人不能忍。 这一日午后,楚老夫人盘腿坐在炕上,跟李嬷嬷唠叨: “小翠啊,你说我给骄儿攒的那十几箱嫁妆,会不会已经被康王搜刮了去?” 李嬷嬷知道楚老夫人这是心疼了,安慰道:“您藏得严实,听说康王没敢怎么动咱们侯府,您那些私房,未必被搜到了。” 楚老夫人说风就是雨,当下就要写信给大儿子,让他偷偷去她的密室查看查看。 李嬷嬷劝道:“老夫人,您不是说您那些私房,都只留给大小姐,不能被别人知道吗?你让侯爷去开密室,岂不是将您那偏心眼,都曝光了?” 楚老夫人犹豫了,这些年府里为了接济军队,过得十分拮据,她是咬着牙,才省下那么些私房,就为了给孙子孙女将来婚嫁时用的。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留给大孙女的,谁叫大孙女是嫡长孙女,注定会进高门大户,而那些高门大户,没有钱傍身,可不行。 “哎,她如今都做了摄政王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为她筹谋这些!” 李嬷嬷突然闻到一股酸味,心知楚老夫人还在为大小姐未在她的主持下办婚礼,而闹别扭,只得好言哄着。 “大小姐不是说了婚事等战事结束后,任由您与侯爷做主补办吗?等二少奶奶生产完,咱们回到上京,就可以重新操办起来了。” 楚老夫人蹙着眉,抱怨道:“那都是拿话儿哄着我的。如今我人就在西北,自她回来后,祖孙俩见过几面?整日不是在衙门办公,就是在军营里练兵,让她静下来准备婚事,她哪有这个时间?如今她又一门心思要打西戎,西戎打完了估计还得打北胡,等她把仗打完,估计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哪来的时间办婚礼? 要我说,做什么劳什子的摄政王?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就该在家好好的享福才对!” 李嬷嬷无语了,别人家嫌弃子孙后代不成器,到了楚老夫人这儿,变成了嫌弃大小姐太成才,说归到底,是觉得大小姐实在太辛苦了。 “老夫人,不好了,二少奶奶发作了!” 有仆妇冲进来禀报,一听王星然要生了,楚老夫人急得立马跳下了炕,随意蹬上了鞋,便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赶往了王星然住的院子。 楚天骄与楚清言正在衙门商议将去年甘州春耕的经验推广到全国的事。 像开荒、向农民借耕具、粮种这些政策,可以推广至全国,但有些政策,却不一定适用于全国,需要各地州府灵活应用。 楚天骄讲述,楚清言写着条陈,两人商议定下后,只要盖上楚天骄的大印,便可发回上京,由户部推广至全国。 “大小姐,小小姐,二少奶奶发作了!” 楚天骄一听王星然要生产了的消息,抱起楚清言,就往后宅里奔。 一进王星然的院子,就听到了王星然的哀嚎声,楚天骄一哆嗦,不经意间抱紧了怀里的楚清言。 楚老夫人已经进了产房,院子里此时也没有别的主子。 “何大夫呢?派人去请没有?” “我二哥呢?有没有派人去军营里叫?” “芸儿呢?又到哪里疯去了?” … 楚天骄一连串的发问,青鸾一一回禀。 楚天骄面对千军万马,尚且能够面不改色,此时却伸长了脖子,额头上冒着虚汗。 楚清言感觉到了楚天骄的紧张,拍了拍她的头顶,安抚道:“不就是生个孩子吗?紧张个啥?” 楚天骄将楚清言往地上一放,虚心的请教道:“小清言,别人都说这女人生孩子,便是如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你跟我说说,生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楚清言脸上奶膘一抖,翻了个白眼啐道:“我又没生过!” 楚天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人。 青鸾在一旁咧嘴,心道大小姐这是真的急糊涂了,问谁也不该问个四岁的孩子吧? 看见陆鼎峰和江燕泥拖着洛霓裳赶来,楚天骄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洛霓裳塞进了产房。 洛霓裳将闲杂人等都赶了出来,楚老夫人只得叫人搬了椅子来,守在了院子中。 过了一会儿,洛霓裳出来说胎儿太大,直接生怕出意外,问可不可以剖腹取子。 楚老夫人一听剖腹取子,吓了一跳,让楚天骄拿主意。 楚天骄问清楚了剖腹取子并不会伤及王星然性命,做主同意了洛霓裳给王星然做手术。 当楚珉宇从甘州大营匆匆赶回来时,刚进院子,就听到了一声雄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生了个小公子!” 洛霓裳的助理医士出来通知。 洛霓裳还要给王星然缝合,孩子被抱了出来,送到了隔壁的厢房。 楚老夫人第一个抱起了孩子,看到那尚且闭着眼的奶娃娃,心软成了一汪水,嘴里直夸赞道:“瞧这小模样,可真俊!” 楚天骄凑过去瞧自己的大侄子,蓦然看见了小小婴儿的额头正中央,有个星形的胎记。 “这小星星长得可真是端正,若是个女娃娃,将来都不用贴花红了。” 刚刚进门准备凑个热闹的陆鼎峰和江燕泥脚步一滞,慌忙挤到了楚天骄身边,看到孩子额头正中的那一点星形胎记,面露狂喜。 “大小姐,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陆鼎峰出声恳求。 楚天骄自己还没捞到抱的机会呢,怎么肯将孩子给陆鼎峰。 “桑葚,我家大侄子,你瞎起什么哄!” 楚天骄无视陆鼎峰的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才从楚珉宇手中,将孩子夺了过来。 楚天骄让小小的婴儿躺在自己的臂弯中,小心翼翼的抱着,看着实在可爱,出声嘀咕道:“小乖乖,我是你姑姑,睁开眼睛瞅瞅我!” 不知是否是凑巧,一直闭着双眼的小婴儿像是听懂了楚天骄的话一般,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第630章 太宗转世 小婴儿睁开了眼睛,眼皮中虽然混杂着点胎中带出来的黄色粘液,但那小眼珠子,却是十分有神。 浓黑色的小眼珠转了一圈后,就直愣愣的盯着楚天骄。 “哟,看我了,大侄子,我是你姑姑,我叫楚天骄,以后等你长大点了,姑姑就亲自教你习武!” 楚天骄难掩兴奋,上一世楚家没有下一代出生,这一世这个小婴儿的到来,预示着楚家的命运,被彻底的改变了,她对这个孩子的喜爱,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的侄子,还因为新的生命,代表着一些更深远的意义。 “大小姐,刚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清人。你让我瞅瞅这孩子。”陆鼎峰不顾在侯府众人面前的尊卑关系,硬是扒拉着楚天骄的手,将孩子的襁褓夺了过去。 “桑葚,你发什么疯!”楚珉宇有些不悦。 陆鼎峰仿佛没听见一般,将孩子呈到了江燕泥面前,急切的问道:“阿泥,快看,跟昊儿那颗胎记是不是一模一样?” 江燕泥已经热泪盈眶,死咬着嘴唇,狠狠的点头:“嗯,一模一样!” 楚珉宇虽然知道桑葚和这位江大婶是大妹妹的下人中最得宠的,却也不能容忍这两人把着他儿子。 刚要上手去夺,楚天骄拦住了他哥:“二哥,让他俩瞧瞧,稍后给你解释。” 楚天骄听到陆鼎峰说出“昊儿”二字时,就反应了过来。 她依稀也记得,太庙中太宗皇帝陆天昊额头正中确实有一颗星形的胎记。 不会那么玄妙吧? 太宗爷爷竟然投胎到了他们楚家,还做了她的大侄子? 那可是大离历史上最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啊,如果是真的,那楚家真的赚大发了! “眉眼不像,就这颗胎记像!”陆鼎峰小声的说道。 楚天骄忍不住插嘴:“我楚王两家联姻生下的孩子,自然该像我二哥二嫂!” 此言朴实无华,却如一把利刃,直戳进了陆鼎峰的心窝子里。 他的儿子啊,他最优秀的儿子,怎么就投胎成了楚家人了呢? 看楚珉宇在一旁捏紧了拳头,急赤白眼,生怕自己伤害了小婴儿的模样,陆鼎峰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醋意。 襁褓中的小婴儿发出了“嘤嘤”的哭声,像是在述说着什么难以言语的委屈。 楚天骄却不做人的一把从陆鼎峰手中抢回孩子,得瑟的轻拍着襁褓,哄着小婴儿道:“大侄子,莫哭莫哭,你可是我楚家第七代的嫡长孙,你额头上有个小星星,姑姑以后就叫你楚星星吧! 去,到你爹怀里去吧!你爹叫楚珉宇,是我离阳侯府世子,将来他的爵位,可是要传给你的,他才是你亲爹!” 楚家人都没听懂楚天骄这一通阴阳怪气的哄孩子之语,但对楚星星这个小名,却颇为认可。 楚珉宇接过了儿子,满脸都是初为人父的骄傲与自豪。 楚老夫人道:“孩子的大名理应由你爹来取,小名就依了她姑姑,叫星星。” 陆鼎峰捂着胸口,瞪着楚天骄,心道:“好你个楚天骄,你这是故意给我儿子取个这么草率的名字,恶心谁呢?” 但孩子确实是人家楚家的,陆鼎峰又能怎么办呢? 面对楚天骄挑衅的目光,陆鼎峰终于软了下来,扯着楚天骄的衣袖,求她到外面商量。 楚天骄拉着楚清言跟着陆鼎峰和江燕泥出了厢房。 正瞧见洛霓裳从产房中出来。 洛霓裳向楚天骄禀报了王星然手术顺利,只需休养半月便可下床。 看着一脸疲惫的洛霓裳,陆鼎峰问道:“你刚接生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吗?” 洛霓裳一脸的疲累,擦着脸上的汗水问道:“我该发现什么吗?” 几人回到了楚天骄的院子,连陆承基也被喊了进来。 让青鸾看住院子不准旁人打扰后,几人关上了房门。 听完陆鼎峰说明原委,洛霓裳当场石化:“什么?父皇你说刚才我接生的那个小婴儿,就是夫君转世?” 作为史上第一位亲手为自己的夫君接生的大夫,洛霓裳表示自己需要静静。 陆承基刚才在外面已经听说了府里降生了一位小公子。 此时也觉得难以接受的哀嚎,“楚家刚降生的小公子,竟然是我爹?” 母子俩都陷入了自闭。 看见陆家人一副慌乱的模样,楚天骄和楚清言二人却悠闲的烹着茶,你一杯我一杯的互道恭喜。 “骄骄,恭喜你终于升辈分了,当姑姑了啊!” “太姑奶奶,你这辈分不是一样见涨了吗?话说回来,以前你叫他父皇,以后他该叫你小姑姑。他万一不肯叫,怎么办?” 楚清言目露狡黠,反问楚天骄:“我如今只是离阳侯府的小小姐,楚星星小朋友的小姑姑,其他的身份,我可不会认!” “对,重生是什么?咱没听说过。我就是楚天骄,楚星星的嫡亲大姑姑。” 楚天骄会意,与楚清言碰了一下杯,达成了共识。 陆鼎峰望向那两位得了便宜还得瑟的楚家人,只觉得郁闷难当。 他恨声道:“就凭一颗胎记,谁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昊儿!” 楚天骄“切”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们才不管他是不是太宗重生,他如今就是我楚家第七代嫡长孙。我楚家家风严谨,星星长大了必然成为将帅之才。” 陆鼎峰噎住了,确实,人家楚家人才不在乎那小婴儿是不是陆天昊重生呢,在乎的人是他们陆家。 陆鼎峰哀怨的盯了一眼楚天骄的腹部,暗自叹息道:“哪怕托生在楚天骄腹中,也可以姓回陆啊,可入了楚家门,再想让儿子认祖归宗的机会,怕是为零了。” 江燕泥掩面痛哭:“昊儿当初在奈何桥,我虽然给那孟婆汤掺了水,但昊儿还是喝了小半碗孟婆汤。也不知道昊儿还记得咱不?” 第631章 洗三礼 楚星星小朋友是否是太宗皇帝转世投胎一事,虽然尚无确切定论,但离阳侯府添丁这样的大事,却是要好好的张罗办一办的。 到了洗三这一日,楚老夫人让人在府外派发福米福蛋。 陇城的百姓像过节一样,都愿意来为这位新生的侯府小公子祈福,说句吉祥话儿,分享一份福气。 陇城相熟的人家都来道贺。 摄政王府,宾客盈门。 王庭作为孩子的嫡亲舅舅,更是一大早就从武胜县赶来了。 楚家是将门,没有文臣家里那么多的规矩,王庭进后宅看了妹妹和外甥后,才回到前院帮着楚天骄招待宾客。 楚天骄今日穿了件簇新的大红色蟒袍,头戴二龙戏珠发冠,半年来在战场上被风霜打磨过的肌肤,已经被养了回来,如今玉面朱唇,贵气逼人。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宾客中的官员们发现,今日的摄政王身上,那层杀伐之气都被隐没在了淡淡的笑意中。 王庭上前两步,冲着楚天骄调侃道:“这身蟒袍,可比咱小时候从戏班子里偷来的那件像样多了!如今小霸王真称王称霸了,我这雷打不动的大反派,也该下场改行了。” 楚天骄杏眼亮晶晶的一闪,勾了勾手指,让王庭靠近些。 王庭不知她有何私密话要说,附耳过去。 楚天骄悄声道:“这反派你大可以继续演着,我前两日写给你的信你可看过,若你没意见,就先去那边唱一出,帮我搞点粮食回来。” 王庭顺着楚天骄的目光,看见了一个晦气的老头,耷拉着头,坐在角落里。 王庭叹气,“你这土匪性子当了王爷,也改不了。何故盯着我们王家一家狂薅?” “切,我看了去年西北各家支援军队的军粮记录,就数你们王家最抠搜,还好意思在我这哭穷!” 王庭无奈,只好向着那晦气的老头走去。 楚天骄如今贵为摄政王,陇城的那些世家豪族生怕自己与摄政王府沾不上边,哪里还有当日楚天骄刚来西北时的倨傲,个个恨不得拜为楚天骄门下走狗。 无奈楚天骄一视同仁,除了对方家人稍微亲近的,对其他的世家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被楚天骄盯上的,正是王家坞堡的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本来还不大情愿出现在楚天骄跟前,无奈孩子的娘出自王家,作为王家的长辈,他不得不来。 “叔公,您老人家怎的独自坐这闷闷不乐?三叔呢?” 王老太爷见到王庭,赶紧的收起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嘴脸,恭恭敬敬的招呼着他家的七少爷坐下。 “你三叔在那边跟人说话呢!” 王庭抬头,在人群中找到了王三老爷的身影。 看样子,王三老爷倒是与陇城的其他世家富户们相处融洽,正谈笑风生的说着什么趣事。 王老太爷语气酸涩的吐槽:“这些人仗着跟着摄政王南下,吞了不少南面世家的生意,如今回到陇城,个个趾高气扬,竟然敢不将我王家坞堡放在眼里。 七少爷,你可得为我们撑腰,别叫那几家骑到我们头上去了!” 王庭咧嘴,反问道:“当初摄政王南征,人家这几家可都是又捐钱又捐粮,跟在军队后面得了些好处,您老就犯红眼病了? 早知这样,您老爷捐呀!” 王老太爷不服气,“我怎么没捐,去年我不是拿了十万石粮出来吗?” 王庭笑道:“您老这账算的,您那十万石不是为了免去拖欠前几年税款免于处罚吗?跟人家那真心诚意的捐粮捐钱,不仅性质不同,觉悟上差距也忒大了。 我可听说了,摄政王准备打通西域商道,组织咱西北的商人与西域各国通商。 这一次摄政王打西戎,人家可又开始大方的帮着摄政王筹钱筹粮了。 你别到时候人家从西域赚了大把的黄金珠宝回来,您又眼红!” 王庭是知道楚天骄准备与西域各国通商计划的。 楚天骄已经准备将他调回户部任职,主要就负责西域通商这件事。 这时王三老爷也回来了,兴冲冲的对王老太爷说:“爹,您知道庞家这一趟跟着摄政王南下干了什么吗?” 这庞家是甘州的医药世家,甘州以前半数的药材,都是被庞家把控着。 后来庞家被楚天骄收服,一半的股权归了岐黄会,实际是控制在了楚天骄的手中。 “庞家不仅买下了襄阳文家的几座山,用以种植草药,还将药铺,开到南面几个州去了。他家的生意,再过几年,怕是要铺到全国,到时候庞家可就成了大离的第一医药世家了。” 听到儿子略带兴奋的话语,王老太爷酸不溜秋的说:“庞家再厉害,还能越过咱王家去?咱王家的地,多得可以开好些个马场了,还在乎襄阳的几座山?” 王庭却知道王家的地,也许很难全保住了。 楚天骄正在构思限田令,就是为了分割大世家手中的田亩,未来若是一家占田亩数超一定数额,就会加收额外的田税。 一开始这数额可能定得较大,受损的主要就是像王家这样的超级世家。 这其实就是逼着这些大世家分家析产,过个一两代人后,世家的垄断地位便会被打破。 若是世家不肯分家析产,便只有将多余的田地卖出,官府会收回来卖或租赁给贫民。 但这项政策目前还是绝密,王庭自然不会吐露给王家老太爷。 他想到了楚天骄给他的筹粮任务,开始忽悠道:“叔公,您此时看不上人家庞家,但您再看看方家。方家如今在甘州的地位,可不比咱王家低了。 我可听说了,人家方家家主方成轩,已经被推举为了甘州商会的会长。 可没有一个人推荐过您来当这会长!” 王老太爷此前就为这事气恼过,听到王庭旧事重提,黑着脸不吭声。 恰巧这时,一位锦衣华服青年,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上,被人抬了进来。 王家老太爷话语中带着酸气吐槽道:“这位方家的家主,如今可是摄政王跟前的大红人了。瞧他那目中无人的得意样,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出身,狂什么呢?” “叔公您老人家是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此次摄政王西征,方家和庞家这些人,若是跟在摄政王后面,去到西域各国,装回来一车又一车的黄金珠宝,到时候您可别牙疼!” 王家三老爷刚也听说了西域通商的事,心思活泛了起来,问道:“七少爷,这次摄政王西征,咱王家可不可以也派人跟着大军后面,去西域探探路?我王家坞堡每年产好多物资,若是拿到西域去换,肯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王庭咧嘴,故作为难道:“可是人家那几家,可都是一直给摄政王供应粮饷的,随军出去做生意,不过是摄政王给他们的补偿。王家去年给摄政王的支持,可不够资格。” 以往甘州也与西域通过商的,王老太爷一想到那成车的黄金珠宝,终于忍不住,咬牙问道:“摄政王西征还缺多少粮食?我王家出一半,总行了吧?” 王庭心里欢呼了一声,“好嘞,就等您老这句话了!” 面上却不显,不冷不热的敷衍道:“我去帮您问问,如今肯为摄政王出钱出粮的人家可太多了,您想送,摄政王还不一定收呢!” 说完这句戳心窝子的话后,王庭起身迎向了方成轩。 第632章 大姑父 这方家如今可不得了。 方家的富源昌短短数月间,就开遍了大离的主要城市,照着这速度发展下去,未来方家必将成为大离票号第一家。 王庭下一步要进户部发展,自然要与方家这样的巨富之家搞好关系。 看见方成轩在与楚天骄说话,王庭站在了一边倾听。 当听到方成轩提到已经将富源昌票号这个月的账本交给了凤甲时,王庭惊诧的看向了楚天骄。 楚天骄淡淡一笑道:“王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富源昌已经将八成的股份,献给了朝廷,富源昌已经是国有票号了。以后官吏的俸禄,各州的财税,都将走票号路径。” 王庭咋舌,等到方成轩离开后,悄声问楚天骄:“小霸王,你这是当摄政王还是当土匪啊?你占了人家方家八成股份,人家能乐意?” 楚天骄笑得莫测高深,反问道:“你进了户部算算他家收归国有后,赚得更多还是更少了,便清楚了。” 事实上,方家肯定是赚得更多了。 如果不是将八成的股份献给了朝廷,票号也不可能经手各州财税的银钱周转。 而且收归国有后,富源昌的信誉大幅度提高,带来的生意与以往一家私有票号,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庭盯着楚天骄的脑袋看,啧啧感叹:“咱俩自小一块儿长大,我真不明白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习武我打不过你,如今连理政,我竟然都不如你了。” 楚天骄笑道:“你也不错了,谁能想到上京第一纨绔,如今也是一位受万民爱戴的王青天了呢?” 王庭最爱听人家叫他王青天,一高兴,就有些忘形了,不知不觉间靠楚天骄越来越近,俩人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 突然,王庭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袭来,却从楚天骄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激动,紧接着,他被人拽住了衣领子,提溜了起来。 王庭扭头,看清楚来人后,叫嚣道:“阿钰,你啥时候回来的?” 衣领上的力道一松,王庭被甩到了一边,再抬眼看去,只看见楚天骄与陆钰二人已经四目相对。 前厅的人很多,不少的人被惊动看了过来。 发现摄政王的目光黏在了一位白衣少年的脸上,再去细看这位少年的脸,顿时惊为天人。 众人联想到了那位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皇太弟殿下,纷纷噤了声。 楚天骄与陆钰二人分开已经两月有余,每日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少有时间拿来思念。 但斯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楚天骄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有些酸疼,原来不是不想念,而是将那些想念都压抑在了心里的某个地方。 “阿钰……” “大王……” 纵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声呼唤之中。 陆钰伸出了手,楚天骄轻轻的将手覆了上去,两人旁若无人的牵手走向后宅。 “喂,你俩等等我!”王庭跟了上去。 幻影拦住了王庭,提醒道:“王大人,这天还没黑呢,殿下和王爷现在还不需要人发光发热。” 王庭还要往前冲,杜宁舟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王大人,幻影的意思,是说您现在不宜跟去打扰摄政王与殿下。” 王庭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曾经的三人行,那俩人已经组成一对,他被撇下了。 “哼!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当心我一气之下出走去了胶州找李四凑对!” 不好去打扰楚天骄与陆钰,王庭便想着再去瞧瞧他妹妹和外甥。 刚走几步,就看见树荫后露出一抹绯色衣袍。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听,是一对青年男女在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 “芸儿,听说下月你就要回上京了,可大姐建议我迁任甘州粮曹,你能不能等大婚前与我一道返京?” “我总不能让祖母和二嫂带着大侄子返京吧?路上没个能打的人护送,我不放心……” 原来这俩人是徐修远和楚芸儿。 俩人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大婚之日定在中秋前,因为楚老夫人准备等孩子满月后就回京,俩人正依依不舍呢。 王庭偷听了二人的对话,很觉无趣,悻悻道:“怎的一个俩个大了都成双成对的,以后谁来陪小爷玩呢?难道我这辈子,最终真的只能落到跟李四凑对搭伙玩耍了?可李四这个闷葫芦,也不好玩啊!” 再说陆钰和楚天骄二人回了后宅,先说了一会儿私房话后,楚天骄才带着陆钰去拜见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原本挺喜欢陆钰的,但今日看上去却神情淡淡的。 楚天骄冲着陆钰挤眼睛,陆钰心领神会。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楚老夫人跟前,抱住楚老夫人的膝盖,就开始哭诉了起来。 “祖母啊!钰儿也知道在凤凰关匆匆与大王办了婚事,没有先三书六聘的征得您的同意,实为不孝! 这都是钰儿的错,钰儿当时给大王引完蛊,受那蛊毒影响,昏睡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我那不着调的爹做主的,他已经知错了,如今已经请好了上京最好的媒人,备下了聘礼,只等祖母您回京商议我与大王的亲事补办事宜。” 楚老夫人面色稍晴,仔细一想这事也确实怪不了陆钰。 陆钰继续打深情牌,仰着头,红着眼圈望着楚老夫人道:“祖母,我自小就常在侯府,那时候我身子弱,您老把我当亲孙子疼,不仅将自己的人参燕窝私底下炖给我吃,每年给府里孩子做新衣裳,也都有我一套。 我除了姓陆以外,其实就是楚家的孩子。 您可不能因为我娶了大王,反而不与我亲近了啊! ……” 被他一通声泪俱下的煽情,楚老夫人如何招架得住,当下就搂住了陆钰的脑袋,落泪道:“你自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跟我们骄儿成了亲,好好过日子,祖母就依旧疼你!” 楚天骄暗暗给陆钰竖起了大拇指,她可真有些担心自家祖母一怒之下将陆钰赶出家门。 等在楚老夫人跟前,准备趁机等会儿瞅一眼儿子的陆鼎峰,听到陆钰的这一番言语,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叫做除了姓陆以外,其实就是楚家的孩子? 这个背祖忘宗的东西,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他最适合继承陆家江山呢? 这时候,奶娘抱着楚星星小朋友出来,准备开始给孩子实施洗三礼。 一个铜盆中放着温水,孩子被脱去了襁褓,楚老夫人沾了点水,扑在了孩子额头上。 因为这孩子是洛霓裳接生的,按理应该由洛霓裳亲自为孩子沐浴。 奶娘将孩子递给了洛霓裳,洛霓裳盯着小婴儿额头上的星星出神。 “何姑娘,动作快一点吧,别让小公子着了凉!”奶娘在一旁提醒道。 洛霓裳将小婴儿放进了铜盆中,这孩子也不哭闹,双腿有力的蹬了几下,露出了小屁股上的龙形胎记。 陆鼎峰更加确定这就是他儿子陆天昊转世投胎。 陆钰眼尖,也看见了小婴儿臀部的胎记,心中狐疑这孩子为何与自己有一样的胎记。 简单的沐浴后,孩子就被抱了起来,擦干后裹进了襁褓。 陆钰有些忐忑的提出要求:“我能抱抱这孩子吗?” 楚老夫人如今又看陆钰顺眼了,笑着点头同意。 陆钰将小婴儿抱在了怀里,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真乖,小宝宝,我是你大姑父!” 陆鼎峰捂眼,此时他觉得他儿子还是失忆了的好,若得知要叫自己的玄孙做姑父,非被活活气死不可! 第633章 扰人清梦 当晚,楚天骄洗漱之后刚躺在床上,就听到了窗棂发出一声响动。 她随手抓起了枕边的匕首,与从窗子外跃入的人影交上了手。 “大王,是我!”陆钰小声的说道。 楚天骄收回了匕首,同样捏着嗓子问:“阿钰,祖母说了咱正式大婚前,不能逾矩,你半夜跑来做什么?” 楚老夫人对这俩人是下了禁令的,楚天骄自己也怕被凤甲他们发现丢脸,伸手就要将陆钰推出去。 陆钰反手抓住了楚天骄的手,悄声说:“大王,我是来邀请你去房顶喝酒赏月的。” 楚天骄一想,这个好,即使被人瞧见了,只是赏个月,也说不出什么。 楚天骄回屋取了件披风,跟着陆钰跳窗到了院子里。 俩人跃上了屋顶,前面有一处飞檐,可以避风,俩人踩着瓦片坐了过去。 初春的夜风还蛮冻人的,幸好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又都心里有团火,不觉得寒冷。 陆钰递了个酒瓶给楚天骄,楚天骄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甘甜香醇,赞道:“惊鸿楼的私酿,好久没喝到了!” “之前国丧,惊鸿楼歇业,陈大娘便让姑娘们都在楼里帮着酿酒。” “酿酒费粮食,你写信让他们少酿一些。”楚天骄随口说着,又浅酌了一口,侧头去看陆钰。 月光映在陆钰低垂的眉眼间,他的眉骨清冷天成,原本漆黑深邃的眸子,此刻镀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芒,瞳仁中有个隐约的剪影,大约是她。 楚天骄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嘴唇,别开了视线,红晕却爬上了脸颊。 “嗯……阿钰,你这两月在上京,有没有人给你……” 楚天骄有些心慌的没话找话,想打破忽而升起的暧昧气氛。 说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要问的话,似乎不太合适,又噎了回去。 陆钰掰着楚天骄的肩膀,将她扭转过去,面对着自己。 眸色中带着盈盈笑意,打趣道: “大王,你不会是想问有没有大臣给我敬献美女吧?” 陆钰回京后,确实有大臣看上了他皇太弟的身份,想将家中的女儿,说给他做侧妃。 这些人都是找到宁王陆云奇说和,倒是没人敢直接找上陆钰。 也没人敢肖想正妃之位,毕竟有先帝的赐婚圣旨在,谁也不敢头铁到跟摄政王抢王夫。 当然这些人在陆云奇那就被挡了回去。 陆云奇都怕楚天骄再纳几个王夫进摄政王府跟自己儿子争宠,如何还敢给儿子纳妾,那不是找死吗? 这些话,陆钰当然不会告诉楚天骄。 楚天骄被戳破了,也就不遮掩了,大方的点头,问:“有吗?” 陆钰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知道我是大王您的禁脔,谁敢觊觎我啊?” 楚天骄满意的点头,“还算他们识相!”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楚天骄这一刻的心情飞扬了起来。 她开始给陆钰讲述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 “阿钰,等送走祖母和二嫂后,我准备亲征西戎。正好你来了,我出征这段时间,国内的政务便交给你了。有几件大事,需要你贯彻下去……” 陆钰认真的听着,并未因为楚天骄煞风景的提到政务,而露出半丝不悦。 他的大王,本就是这样心怀天下的大王,他爱的,也正是她与别的女子完全不同的这份胸襟气度。 能陪着大王一起畅谈国事家事,对陆钰来说,本就是一种幸福。 楚天骄谈得兴致勃勃,眉眼间洋溢着满满当当的分享欲。 她永远都是那么的蓬勃向上,陆钰相信,大离在大王与他的治理下,一定会重新焕发生机,走向繁荣昌盛。 陆钰接过了楚天骄喝完的空酒瓶,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认真的替楚天骄擦拭着唇角的酒渍。 楚天骄的杏眼已经有些迷离,挥开了陆钰的手后,用一根指头挑起了陆钰的下颌。 “阿钰,女蜗娘娘造人真偏心,怎么就把你造得那么好看呢?” 陆钰的心狂跳一拍,大王这是在调戏他吗? 带着些酒气的呼吸越靠越近,吹抚得陆钰鼻尖有些发痒。 他屏住了呼吸,准备迎上那片樱桃薄唇…… “三更半夜不睡觉,跑人房顶上来扰人清梦!” 屋檐下传来了一声抱怨,两人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分开。 桑葚穿着翠花小袄,披了件兔毛披风,叉着腰站在了廊下,抬头望着俩人。 原来俩人坐的地方,正是桑葚的房间的屋顶。 “咳咳,你俩也算成了亲入了洞房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屋聊吗?不知道老人家觉浅,受不得惊扰吗?” 对于桑葚总是自称老人家这事,陆钰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楚天骄却知道陆鼎峰这是因为太宗皇帝投胎到了楚家这事,心里藏了一股邪火,故意在找茬。 不过她跟陆钰在人家屋顶私会,被撞破这种事,楚天骄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没有喝止陆鼎峰的嚣张气焰。 陆鼎峰以前看陆钰,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如今看陆钰,却有一种嫁出去的孙子,泼出去的水之感。 他最近也深刻反思了,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身份上。 因为顶着个丫头的身份,他无法用老祖宗的姿态来指挥这些子孙们行事。 造成了他派出陆钰去牵制楚天骄,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之感。 他痛定思痛之下,准备向陆钰明言自己的身份。 正好楚天骄也在,可以为他作证。 “你俩下来,到我房中说点事。” 陆钰看了看楚天骄,那眼神似乎在问:“你的丫头如此嚣张,大王你也不管管?” 楚天骄一摊手,“她天生反骨,不好管!” 一个造反起家的开国太祖,可不是天生反骨吗? 楚天骄牵着陆钰的手,两人跳下了屋顶,平稳的落在了陆鼎峰的跟前。 陆鼎峰目光在俩人的手上掠过,撇着嘴小声骂道:“之前还嫌弃我老人设计让他们入了洞房,看看这黏糊样,也不知道好好的谢谢我这媒人!” 这话就是说给楚天骄听的。 楚天骄装聋作哑,抬头望天,表示自己没听见。 进了房,陆鼎峰先去挑了挑灯芯,让房间里更亮堂一些。 屋里有个圆桌,桌上有茶壶,楚天骄刚喝了酒,有些口渴,也不客气,走了过去。 刚想自己倒杯茶,就见陆钰修长的手指,已经捏起了茶盅,另一只手拿起了茶壶。 陆钰先试了试茶壶的温度,确定还有余温后,又将茶盅凑到灯光下看了看,然后倒了杯茶,荡了荡茶盅倒掉,再重新倒了杯茶,递给了楚天骄。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陆鼎峰却看得有些炸毛了,叉着腰骂道:“怎么?嫌弃我屋里的茶盅不干净?” 楚天骄都有点替陆钰不好意思,谁知陆钰不咸不淡道:“是有点嫌弃。” 陆鼎峰觉得心口疼,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陆钰骂道:“不孝子孙!” 陆鼎峰已经好几次在陆钰面前自曝身份了,可因为有他最初忽悠陆钰是他娘的前科在,陆钰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陆鼎峰又一次正色的对陆钰说:“我是你太祖爷爷,我是从太庙重生回来的,不信你可以问楚天骄,她可以为我作证!” 第634章 不认,打死都不能认! 在凤凰关时,楚天骄已经跟陆钰言明了她是重生归来的。 陆钰结合做的前世的那个梦,也相信了确实有重生这么回事。 突然听到陆鼎峰扬言自己也是重生的,陆钰一愣。 离阳侯府的二等丫头桑葚,竟然说她是自己的老祖宗,这事可信吗? 陆钰本能的不愿意相信。 陆鼎峰扯了扯楚天骄的衣袖,喊道:“小孙媳妇,你快告诉他,我真的是太祖陆鼎峰。” 楚天骄莫名的就不想让陆鼎峰此时如愿。 陆鼎峰早不为自己正名,晚不为自己正名,非要挑今晚,必有缘由。 楚天骄稍一思忖,就想到了陆鼎峰一定是为了夺取楚星星小朋友的教育权甚至抚养权。 这可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楚天骄想明白了这一点,立即捂住了头,舌头打着结般开始胡言乱语:“桑葚,你怎么有两个头?你刚说什么太祖?你要煮什么……头好晕啊,你快去给我煮碗醒酒汤来!” 楚天骄的演技实在一般,无奈陆钰心里担忧她,一看她似乎是醉了,就立即要扶她回房。 陆鼎峰气得呲牙咧嘴,今晚他就豁出去了,非要说个清楚不可。 陆鼎峰蹦到了房门口,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喊道:“楚天骄,你别装了,今晚不说清楚,不准走!” 楚天骄将头埋在了陆钰的臂弯里,做起了缩头乌龟。 陆钰当下就冷了脸,对着陆鼎峰喝道:“桑葚,你放肆了!” 别看陆钰平时特别好说话,但他一板起脸来,身上的气势,不输于陆鼎峰。 陆鼎峰被逼得退了一步,复又打起了精神,迎着陆钰凛冽的眼神看过去,祖孙俩仿若斗鸡,谁也不让谁。 看着心爱的小孙孙为了楚天骄与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陆鼎峰莫名的心里一酸。 “陆钰,你仔细想想,若不是我身份特殊,楚天骄会一直纵容着我?” 陆鼎峰试图说服陆钰。 躲在陆钰臂弯中的楚天骄悠悠插话,“你也知道是我纵容着你!” 陆鼎峰一窒。 确实,他们几个重生回来的身份都很尴尬,若没有楚天骄的庇佑,在这乱世中,能否活下来都难说。 她虽然名为侯府丫头,但楚天骄一直都很纵容他,他才有机会参与到家国大事中去。 若是楚天骄心胸狭窄一些,想将他解决,易如反掌。 陆鼎峰的气势又软了几分,目光中带着哀求之色看向楚天骄,“大小姐……” 楚天骄吃软不吃硬,看见陆鼎峰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稍许犹豫,“阿钰……” “大王,这桑葚心眼子多,又爱满嘴胡言,你休要受她蒙蔽,将她纵得无法无天起来!” 陆钰及时的打断了楚天骄。 同时,陆钰的话也提醒了楚天骄,这陆鼎峰虽然格局远超其他陆氏皇族,但心眼子确实太多。 若是为他正了名,作为开国太祖,这离国就没人能制衡他了。 原本陆元清已经认了他,他大可以回上京去享福的,却非要跟着自己回西北,谁知道她心中有何谋划? 这事私底下倒是可以告诉阿钰,但不能现在当面承认。 至于要不要认回那些祖宗,让阿钰自己决定。 思量好之后,楚天骄决定继续装醉。 “阿钰,你说得对,桑葚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疯了,让她给我煮碗醒酒汤来,都不肯去……” 说完,楚天骄头一歪,彻底靠倒在了陆钰怀里,闭上了眼睛。 陆钰以为她真醉了,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越过陆鼎峰,大步走出房门,将楚天骄送回了房间。 陆鼎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瓦凉瓦凉的。 回到了房间,陆钰将楚天骄放在了床上。 青鸾已经披衣起来伺候,陆钰叫青鸾去给楚天骄煮碗醒酒汤。 青鸾刚将房门合上,楚天骄立即睁开了眼睛,陆钰才知道她是在装醉。 楚天骄撑起身子,冲着陆钰勾了勾手指。 陆钰如今对她勾手指这动作,有些犯怵,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喃喃道:“大王,夜深了,我还是先回屋去吧!” 楚天骄一把拽住了陆钰的手,将他拉近了一些,陆钰心跳如鼓。 正以为他家大王又要非礼他时,却见楚天骄鬼鬼祟祟的伸着脖子瞟了一眼房门,而后将嘴唇贴到了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桑葚真的是你祖宗陆鼎峰重生!” 陆钰吓得没站稳,一个趔趄扑在了楚天骄身上。 不怪陆钰下盘不稳,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悚了。 陆钰半天没回过神来,楚天骄怜惜的抚着他的头顶,解释道:“阿钰,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前世死后,灵魂被禁锢在了太庙。国破那一日,太庙一场大火,不仅将我放了出来,你家那些祖宗,都一同被放了出来!” 陆钰只觉得脑袋“哐哐”作响,心灵受到了十万点暴击,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他与楚天骄的姿势,如何的暧昧。 “大王,你不是在说酒话吧?” “没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天骄的手还停留在陆钰的头顶,这让陆钰立即想到了桑葚每次见他,都会去撸他头顶的奇怪动作。 那模样,撇开桑葚那副娇俏可爱的丫鬟身子,确实挺像个老祖宗在撸孙子的。 陆钰作为皇室子弟,也曾多次进太庙祭拜先祖。 想到太庙主殿里那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太祖爷爷,如今变成了个小丫头, 还经常扭着蛇腰,装疯卖傻,陆钰起了身鸡皮疙瘩,心里实在膈应得慌。 “不仅桑葚是你的太祖爷爷,还有江大婶,她其实就是圣祖皇太后江燕泥,也就是你太祖奶奶。” 听到楚天骄说还有祖宗重生,陆钰坐直了身子,盯着楚天骄的眼睛,慎重的问道:“真的?” 楚天骄诚恳的点了点头。 陆钰想到了在襄阳时,江燕泥第一次见他时的慈爱表现,默默的在心里说:这个还可以接受。 “还有,何秀儿何神医,其实就是嘉敏皇后,也就是你高祖奶奶。” 陆钰想到了自己当初受伤时,那位何神医对自己的百般“宠溺”,又点了点头,这个也算可以接受吧! 说到葛三蛋葛百户其实就是陆钰的曾祖父陆承基时,陆钰已经有点放弃思考了,只颔首表示知道了。 再说到离阳侯府的小小姐楚青言时,陆钰已经会抢答了,“她不会就是我曾祖母敬慈皇太后吧?” 楚天骄夸道:“聪明!” 再说到景昭时,陆钰结合从东夷回来的船上,看到景昭对葛三蛋的恭敬,再一次推断出:“景昭就是我祖父陆乾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钰只觉得这世界太荒谬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啊? “阿钰,你准备认他们吗?” “我得想想,祖宗毕竟是祖宗,敬着些是应该的,但对着小清言这样的四五岁小丫头叫曾祖母,我喊不出口!” 陆钰实话实说。 楚天骄支着下颚替陆钰忧心,掰着手指算到:“理解,这辈分是有些乱。对了,刚忘记说了,我大侄子楚星星,极有可能是你高祖太宗皇帝转世,你若叫星星高祖,那该叫我什么呢?” 陆钰顿感凌乱,拼命摇头道:“不认,打死都不能认!” 第635章 认亲团伙 第二日,陆钰一直躲在自己的屋中不肯出来。 一连好几日,大家都没看见陆钰,连楚老夫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派了李嬷嬷去询问,看陆钰是不是病了。 楚天骄只得帮他遮掩,说他练功正好练到紧要关头,练完了,自然就出来了。 倒是陆鼎峰察觉到了什么,每日都跑到陆钰院子里转悠一圈,虽然每次都被幻影拦下,却百折不挠。 陆鼎峰也是够狠,直接谎称“小孙孙病了”,纠结了一干祖宗,一起杀到了陆钰的院子中去。 陆钰插上了房门,对门外的关切之语置若罔闻。 不是他背祖忘宗,而是陆钰实在无法接受若是认了那帮祖宗,极有可能媳妇儿就会变成太祖那一辈儿的长辈了。 楚天骄趁夜潜进了陆钰房中,劝道:“阿钰啊,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吧?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陆钰凤眼中带着深深的怨念,瞅着尤不自知问题的严重性的楚天骄,叹着气道:“大王,你这话说得会不会太晚了点?” 楚天骄自知理亏,拍着陆钰的肩膀安慰:“装傻充愣你不会吗?你就当没听说过这事,不就得了?” 陆钰也曾经想过这样办,但每次脚一迈向房门,膝盖就开始发软。 外面可是有一堆祖宗啊! 谁见了一堆死去的祖宗突然全活了过来,膝盖不得发软啊? “大王,你平时跟他们都如何相处的?” 陆钰虚心请教。 楚天骄想了想道:“当初我们一块儿挂太庙墙上时,大家都是鬼,又无聊,只能唠嗑、玩些诗词接龙之类的游戏。时间长了,大家处得就越来越像挂友了,倒是没了那么多的辈分和身份的束缚。 重生回来后,我怕他们用辈分压我,便强调他们是你陆家祖宗,不是我楚家的。 除了小清言,算我楚家祖宗,其他的人,我只当他们是挂友而已。 他们自己也清楚这重活一世,便是新的一生,也都在努力的适应自己新的身份。” 陆钰听后若有所思,颔首道:“确实,重生了,便是新生了,没道理非要受前世的身份羁绊。 一堆的皇帝皇后,若是人人都想做主,那岂非乱了套?” 楚天骄分析道:“我看除了你那祖父陆乾坤以外,其他人都不想再做皇帝皇后了。他们都在太庙中挂了那么多年,如今自由对于他们来说,比权利更可贵。” 陆钰有些忐忑的询问楚天骄:“大王,他们毕竟是我陆家祖宗,任由他们在侯府做下人,终归是我不孝。我能不能为他们求个情,您放了他们的卖身契?” 楚天骄早有此打算。 “拿去吧!” 楚天骄让青鸾取了桑葚、江燕泥和葛三蛋的卖身契来,交给了陆钰。 陆钰将这三张卖身契收入了怀中,准备适当的时机,还给三位祖宗。 翌日,楚天骄收到楚炎发回来的军报。 军报上称,大离北上进入西戎境内的楚家军,拿下了西戎三城,正向巴彦浩特逼近。 北胡左都统耶律奇与大当户屠鲁率领十万北胡军,已经围攻巴彦浩特数日。 楚炎向楚天骄请示,是否逼近巴彦浩特,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天骄接到军报后,当下同意了楚炎的想法,并且下令让楚珉宇带着五万骑直奔狼居胥山,从东路截断北胡军队的退路。 “二哥,你此行目的不是消灭耶律奇的军队,而是威慑他往北退。 巴彦浩特乃西域第一大城,也是我们未来掌控西域的核心城市,不能给北胡人。 我会陈兵北荒大草原,做出随时可能进攻北胡之势,逼迫大贺氏摩吉与我谈判,重新划定在西戎灭国后,双方的利益分配问题。” 楚珉宇辞别了刚刚生产完的王星然和尚未满月的儿子,毅然领兵出征。 陆钰原打算跟着楚珉宇出征,被楚天骄劝阻。 “阿钰,我晚几天也会出征,国内尚需你坐镇。” 陆钰只得留下,继续与几位祖宗周旋。 又过了几日,楚炎传回消息,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驾崩,西戎二王子布英继位。 说来着布英也是命大,当初他与左贤王的大儿子阿鲁尔率领六万西戎士兵追击楚珉宇。 被楚珉宇引入魔鬼丘之后,陷入魔鬼丘的天然阵法中。 在魔鬼丘中被困了半个月,六万大军粮水殆尽,大部分人没有走出来。 布英和阿鲁尔靠着杀马饮血,带着残余的一万多人侥幸找到出路,活了下来。 到了沙洲城附近,才知道阿史那陀钵兵败的消息。 逃回西戎后,却迎来了北胡人的铁骑。 这时西戎可汗阿史那陀钵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本就年迈,南征大离时,又被楚天骄气得连番吐血,在沙洲城下还中了楚天骄一箭,回到巴彦浩特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布英是阿史那陀钵最能干的儿子,本以为布英已经死在了魔鬼丘,见布英安然回到了巴彦浩特,阿史那陀钵悲怆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布英自此开始监国,如今继承汗位,也算顺理成章。 只不过如今的西戎,已经风雨飘摇,北胡和大离这一狼一虎,都已经冲进了家门, 正撕咬着西戎这只曾经的庞然大兽。 楚天骄出征前,楚老夫人带着王星然和楚芸儿回了上京。 楚晟和楚清言依然留在了西北,帮着楚天骄处理政务。 陇城的摄政王府,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朝廷。 六部都派了官员过来常驻,方便摄政王下达的指令能够及时的推广至全国。 上京城里的昭和帝陆元清也乐得清闲。 他自忖自己没有那份雄才大略,能将刚刚经历过大战的离国迅速恢复,干脆又当起了甩手掌柜。 也有些不明真相的朝臣在陆元清耳边挑唆,认为长此以往,会造成君权旁落。 陆元清一律充耳不闻,在他看来,如今他能清闲点,好好养生,多活一天是一天,何苦再去争权夺利呢? 反正他死后,江山都是要交给陆钰的。 如此一来,上京的朝会上,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此事发往西北,请摄政王与皇太弟定夺。” 每日一次的朝会,逐渐改成了三日一次,到后来干脆变成了七日一次。 与上京城不同,陇城的摄政王府却是一派繁忙景象。 自楚天骄出征后,政务便落在了陆钰头上。 陆钰按照与楚天骄商议好的方略,一步一步的对国内之前的弊政,进行着润物细无声的改革。 陆钰将自己埋进了公务中,最大程度的逃避着一帮祖宗的嘘寒问暖。 陆鼎峰已经与其他几位祖宗商议好,走错了投胎路的陆天昊,他们暂时没指望搭上线,但陆钰这位小孙孙,却是无论如何需要攻略下来的。 江燕泥和洛霓裳本就渴望被陆钰叫一声祖奶奶,自然毫无保留的响应了陆鼎峰的号召。 陆承基跟着楚天骄出征去了。 楚清言为了保持自己楚星星的小姑姑的身份,坚决不承认有重生这么一回事,也未加入陆鼎峰的“认亲团伙”。 如此一来,陆钰的压力倒是减轻了几分。 但即使如此,他也在三位祖宗的轮番攻略下,最终投降了,私下先认了江燕泥和洛霓裳这两位祖奶奶。 但面对着“娇俏可爱”的太祖爷爷,陆钰却每一次都落荒而逃。 没办法,谁让太祖爷爷与桑葚的形象反差实在太大,陆钰实在是无法直视她呢? 第636章 收拾北胡 北胡的左都统耶律奇已经围困了巴彦浩特十天了。 巴彦浩特作为西戎的王城,兵精粮足,并不是那么好打。 双方在城外交战了几次,各有胜负。 耶律奇下令攻城。 在攻城的第三天,斥候来报,在距离巴彦浩特不足一百里的地方,发现了离国大军的踪迹。 “离国的主帅是谁?” “看军旗,应该是楚家军的副帅楚炎。” 楚炎自小就上战场,又常年镇守西北,其赫赫威名,仅次于离阳侯楚戈。 耶律奇感觉到十分的棘手,“竟然是楚炎亲自来了,离国人这分明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跟我们也玩一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耶律奇派出使臣去见楚炎,希望楚炎看在大离与北胡交好的份上,不要掺和进来,建议楚炎去攻打巴彦浩特西部的庞城。 楚炎热情的招待了北胡的使臣,并让使臣带话回去:“都统大人敬请放心的攻城,我楚家军不过是来巴彦浩特看个热闹。待到都统大人攻下巴彦浩特之时,我楚家军将士定当为北胡的兄弟们击鼓庆贺!” 耶律奇自然知道这话不可信,但他此时骑虎难下,总不能就此弃了巴彦浩特而去吧? 如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城,希望能早一日拿下巴彦浩特,便少一分被西戎和大离夹击的危险。 但耶律奇还是留了心眼,分出了一半的兵力,警惕着楚炎随时可能从后面进攻他。 巴彦浩特城内的布英,很快就发现了北胡人的攻势变得更加的凶猛。 北胡和西戎打了一天下来,各有死伤。 耶律奇看楚炎果真按兵不动,并未因此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担忧。 特别是斥候回来禀报说,离国的军队驻扎在了离他们三十里的地方,优哉游哉的埋锅造饭,很是淡定。 次日,北胡继续攻城。中途,后军来报,离国军队有异动。 耶律奇被迫下令暂停攻城。 中军调转马头,与后军一起防备离国人偷袭。结果,斥候来报,楚炎只带了一千骑出营,像是来观战的。 耶律奇为了稳妥起见,亲自驱马来与楚炎商谈。 楚炎似乎吃准了北胡人此时不敢先对他动手一般,大大咧咧的抱着个春日罕见的凉瓜隔着半里地与耶律奇挥手示意。 耶律奇哭笑不得,敢情楚炎这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双方靠着传讯兵带话交涉了许久,楚炎不急不躁,热情友好的与耶律奇周旋,可就是不答应带兵离开巴彦浩特。 耶律奇没有办法,只好停止攻城,传讯回北胡王庭,请示是否退兵。 耶律奇还未等到北胡王大贺氏摩吉的回复,却先一步得到消息,楚珉宇率领五万大军,已经占领了西戎原左贤王的领地,正等在狼居胥山以西,截断了狼居胥山东西两侧的通路。 耶律奇对着大当户屠鲁忧心忡忡的说: “光是一个楚炎,我们尚有一战之力。如今再加上个楚珉宇,咱们这十万大军便成了深入西戎腹地的孤军,一旦他们两队人马夹击我们,我们必败无疑。” 屠鲁面色也不好看,他梗着脖子道:“当初楚大将军曾经让我带话与可汗,她曾经说狼居胥山以东和北荒大草原以北的地盘,任由我们攻占。这便是在与我们北胡划定界限。是我们贪心了,一路打过了狼居胥山。” 耶律奇当然也知道这事,但他并不认为北胡趁机想拿下西戎全境的想法有错。 “可汗的雄心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想到大离与东夷和南楚的战争,结束得那么快。”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是大离与南楚和东夷的战争再拖延上半年,北胡拿下西戎全境,并非是幻想。 甚至当初北胡更希望大离能够败在南楚和东夷之手,如此北胡便能一举成为北方的第一大势力。 耶律奇如今进退不得,只能寄希望于北胡国内能派出援军,打破僵局。 被围困在巴彦浩特城内的布英,却得到了暂时的喘息。 不过巴彦浩特城内所剩兵力也不多了,这喘息也不过是让灭国的那一天,来得稍晚一些而已。 与此同时,楚天骄带着八万新兵和六千重甲骑,出了姑臧关,在北荒大草原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军事操练。 这场操练,从北荒大草原的南部,一路向东,一直操练到了阴山西麓,吓得大贺氏摩吉慌忙调集北胡境内剩余的所有兵力,向阴山聚集。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支援耶律奇,在王帐内对着右都统萧钦等人咆哮道: “楚天骄竟然想趁着朕的大军远征西戎之时,抄了朕的老巢,可耻,可恨!” 大贺氏摩吉气得捶胸顿足。 北胡的大臣们纷纷指责楚天骄的背信弃义:“太可耻了,咱们北胡可是与楚天骄签订过共御西戎友好协议的,楚天骄怎么能这样?” 他们忘记了,到底是谁先背信弃义。 当初大离与西戎作战时,北胡想做壁上观,等到大离和西戎两败俱伤时,再渔翁得利。 若不是战局逆转,楚天骄在玉门关大败西戎的右贤王部众,加上陆钰设计让屠鲁背上了杀西戎左贤王之子的过错,北胡根本不会出兵帮助楚天骄,参与沙洲城下那一战。 那之后北胡趁着楚天骄忙于南下对付南楚,趁机发兵占领了西戎的大片土地,这便宜他们占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如今却怪楚天骄不该背弃那份废纸般的友好协议。 归根结底,北胡人是小瞧了楚天骄。 他们以为放开手脚抢了楚天骄的战果后,就算楚天骄腾出手来,也不过是分润一点好处给楚天骄就行。 没想到楚天骄不按常理出牌,带着八万大军,直奔北胡王庭而来。 北胡人只知道楚天骄带了八万骑杀来了,甚至还有人看见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重甲骑,他们并不知道这八万骑并非楚家军主力,仅仅是刚刚招募入伍不久的新兵而已。 楚天骄和楚家军之名太盛,大贺氏摩吉不得不考虑一旦真的与大离开战的后果,也许是他无法承担的。 权衡利弊后,大贺氏摩吉痛苦的下旨:“派出使臣,带上厚重的礼物,向楚天骄赔礼道歉!只要楚天骄同意和谈,朕就下旨让耶律奇的大军,撤往北方,让出巴彦浩特!” 第637章 你自己就是鬼 楚天骄并未想真的攻打北胡。 一方面是因为北胡是纯粹的游牧民族国家,就算楚天骄拿下了北胡王庭,也很难将北胡的军队赶尽杀绝。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离国的国力,尚不足以支撑此时向北胡开战。 她带着八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到阴山西麓,不过是为了恐吓大贺氏摩吉。 此举的效果是显着的,在她战神之名与楚家军不败之师的威名恐吓下,大贺氏摩吉服软了。 双方就在阴山下进行了和谈。 楚天骄提出了许多苛刻的条件,当然北胡不可能全都答应。 但正因为她提出的条件足够苛刻,让大贺氏摩吉误以为她有恃无恐,最终不仅答应了下令让耶律奇撤兵,同时交还了狼居胥山以西北胡抢来的所有土地和城池。 双方按照楚天骄之前让屠鲁带话的内容,正式划定了疆域。 可怜的西戎,尚未真正灭国,就已经被大离和北胡在谈判桌上瓜分殆尽了。 楚天骄对北胡的战略,旨在限制北胡的发展,等到合约生效后,便让楚珉宇过了狼居胥山,逼迫耶律奇按照合约,向北撤去。 耶律齐想从狼居胥山回北胡,找到楚珉宇协商。 楚珉宇傲然的拒绝:“如今狼居胥山以东的北荒大草原,也是我大离的国土。还请北胡的兄弟们辛苦一些,往北绕道而行吧!” 耶律齐无奈,只好向北撤军。 幸好如今是春日,即使是北方的草原,也牧草较多,北胡大军还不至于被饿死。 但相比起大离占领的北荒大草原和西戎南部草原,北胡此战之所得的土地,就显得太苦寒贫瘠了。 在北胡人撤走后,楚炎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拿下了巴彦浩特城。 绝望的布英自刎在了西戎王宫,莎珏公主代表西戎王室,向楚炎递交了降表。 自此,曾经雄踞西域百年的西戎,灭国! 楚天骄并未亲自到巴彦浩特。 她从北胡回国后,先去了一趟阳关的帅府。 这座帅府,百多年来,一直都是楚家人在西北的府邸。 就连她自己的前世,也曾经在这座帅府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阳关的帅府内有一座祠堂,里面供奉着所有在西北战死的楚家儿郎的牌位。 其中包括楚天骄的大哥楚临风的牌位。 楚天骄一身戎装走进祠堂,取下头盔,放到了供桌的角落上。 她点燃了一炷香,冲着满桌的牌位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起身,将香插入了香炉中。 “楚家的列祖列宗,大哥,西戎灭国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一声春雷响,祠堂内的屋顶和牌位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楚天骄起身来到祠堂外,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心中升起一丝诧异。 陆承基这一次还是作为楚天骄的亲卫队长,跟着她到了阳关,小声的问道:“大小姐,这雷声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楚天骄扭头看向祠堂内,狐疑道:“不会我楚家的祖宗,听到了西戎灭国,心生欢喜,出声了吧?” 带着这样的疑虑,楚天骄返回祠堂,抱起了楚临风的牌位,掏出手帕小心的擦拭了一遍,喃喃道:“大哥,妹妹带你回家!” 楚天骄一手抱着楚临风的牌位,将头盔戴上,大步迈出了这座帅府,翻身上马,对身后的亲卫们说:“兄弟们,阳关不再是前线,可敢跟着我踏过更多的边关,以战止战,荡平天下? 我要让像阳关这样由累累白骨铸就的边关,从此变作和平的后方!” “敢!我等誓死追随摄政王,以战止战,荡平天下!” “以战止战,荡平天下!” … 这呼声从几十位亲卫口中呼出,传到了阳关其他将士和百姓的耳中。 阳关的将士和百姓刚刚得知西戎被大离灭国的消息,正在狂欢,当即便跟着大呼起来:“以战止战,荡平天下!” 楚天骄率领着自己的亲卫,在这满城的呼声中,悄悄的离开了阳关。 阳关这座古老的关城,如一只年迈的雄狮,终于卸下了它百余年守护大离边境的沉重使命。 从此,阳关作为西域通商的重要关隘,焕发出了新的生机,逐渐变成了一颗璀璨的西域明珠。 楚天骄回到陇城后,只歇息了一天,便带着各位陆家祖宗快速返京。 陆钰被留在了陇城,处置收拢西戎疆土后的后续事宜。 楚天骄之所以这么着急,皆因上京飞鸽传书发来急报——两日前,位于京郊的太庙主殿,垮塌了! 楚天骄算了算时间,急报上所言太庙垮塌的时间,正是楚天骄在阳关祭拜先祖时,听到那一声春雷的时间。 此时朝廷尚未收到西戎被大离灭国的消息。 太庙垮塌这种事,对于一个皇朝来说,乃是大凶之兆,陆元清和朝臣们都被吓得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下赶紧的将这消息飞鸽传书至西北。 楚天骄和各位陆家祖宗,灵魂都来自太庙,他们不知道太庙主殿垮塌,到底预示着什么,所以一起赶回上京,想一探究竟。 一行人赶了五天的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上京,来不及进城,就直奔太庙而去。 太庙如今有禁军重重把守,朝廷不敢让太庙垮塌的消息,扩散出去。 以楚天骄如今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敢拦她,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进了太庙,将亲卫都留在了外面。 进了太庙后,楚天骄就一直握紧着脖子上的黑虎琰。 这黑虎琰是楚家的传家之宝,据说是开国国师云徵赠给楚家祖上的一位姑奶奶的。 上一次王皇后驾崩时,楚天骄和陆鼎峰正好路过太庙,太庙阵法启动,俩人的魂魄差一点就被吸回了太庙,全靠这枚黑虎琰,两人才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太祖爷爷,你们有感觉到不适没有?” 陆鼎峰等人每人手心中都攥紧了一枚开国时期的压胜钱,这压胜钱据楚天骄分析,也有镇魂的作用。 陆鼎峰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的回答楚天骄道:“没日没夜的赶了五天路,我确实头晕力乏,但跟上一次的感觉不太一样。” 楚天骄再去看其他人,个个灰头土脸,面色难看,但都说暂时没事。 “没事就好,前面就是主殿,你们跟在我后面,千万别冒进,我先踏进去一步试试。” 那太庙的主殿,说是坍塌了,其实也未完全的坍塌,至少殿墙和殿门都是完整的,从外面看不出与原来有何不同。 此时已近傍晚,光线有些昏暗,楚天骄抬手推开了主殿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楚天骄站在高高的门槛外,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入眼已经看不见主殿内曾经的那些香烛,黑暗中,只能看见地上散乱的堆积着几根横梁。 楚天骄并未感觉到不适,大着胆子迈进去了一步。 “太祖爷爷,没事!” 楚天骄放下了心,走了进去,陆鼎峰等人也跟着她迈过了门槛。 突然,“啊…”,身后的陆鼎峰大叫了一声。 楚天骄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了?”楚天骄问。 “我刚好像见鬼了!”陆鼎峰抓住了楚天骄的衣袖,缩在她身后颤抖着说道。 “胡说,你自己就是鬼,鬼有什么好怕的!”楚天骄骂道。 楚天骄又走了两步,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啊!”楚天骄和其他的陆家祖宗,齐声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