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槐桉》 第1章 误入他宅 “唔~”一阵头痛欲裂,释慕槐下意识用力捶头。 鼻尖传来一股极浅极浅的味道,好像是檀木的香味,闭上眼睛嗅觉格外灵敏。 现代的她可用不起檀木,并且自己屋里基本都是荷花的清香。 啊!啊!啊! 又来了吗?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睁开眼的一瞬,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身着异装的释慕槐躺在屋内地面上,虽然月光照亮的地方有限,却并不影响她的判断。 月华透过窗边的锦纱照进屋内,窗边是较常见的小榻,榻上的案几上随意放着几本书,足以瞧见主人的勤苦学习。 释慕槐看到月光下的布局,心下惊讶:天! 这次是直接传送到人家家里来了吗?万一被主人家发现就尴尬了。 感知一番断定屋内没人,在地上稍作休息后麻溜起身,思索着逃离的最佳方案,必须得趁没人发现赶紧离开。 顺着光源往外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朦胧的紫竹林,竹叶繁盛茂密郁郁葱葱,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一层淡淡的光泽。 微风拂过,莫名的,她就闻到了一阵紫竹的清香。 大脑猛地一缩,这味道很熟悉,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窗口大大敞开,大致预估了一下从窗口逃出的可能性。 外面是紫竹林,可以用来隐身,如果有人追捕的话她的话,从窗口逃走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窗口离她所处的位置有些许距离,并且隐约看到竹林里面有几道人影,从窗户跳出去肯定会被埋伏。 月上柳梢头,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在七八点那个样子。 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借着另一侧的月光迅速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金丝楠木、印章红泥以及桌上精致的茶具,无不昭示着主人家的奢华。 最吸引她的莫过于后排那一栋栋书架。 可惜今晚时机不对。 运起几分内力感知身体状况,还好还好,上次受的伤已经痊愈了。 释慕槐长呼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往正门那边走去。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声音不大,但习武之人听觉都不一般,对她来说自然十分明显。 不好!有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可怎么办? 一定会被当做贼人的,这可解释不清! 霎时止住脚步,快速巡视四周寻找隐蔽地点。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拜见主子。” 释慕槐闭眼动了动耳朵,听声音大概十多个人,其中一人声音十分严肃:“主子,府内未有异常。” 房门被外面的人从两侧打开,首先进屋的是几位穿着相似的青年男子,几人鱼贯而入,看样子应该是奴仆。 他们在屋内忙活一阵后恭敬地站在房门两侧等候来人。 此时此刻,大半个屋子已被烛灯照亮,屋内的摆放也都清晰可见。 门窗古朴精美,肃穆庄严,繁杂多样的家具无一不在告诉她这间屋子主人身份尊贵,屋子的构式总体上低调奢华。 释慕桉心情忐忑,她站的位置可不是特别隐蔽。 内心祈祷:千万不要过来啊! 一看就知道外面的那群人一定练过,到时候硬拼的话她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可恶的王八!每次扔她到古代的时候都不告诉她身在何处,自己毫无准备。 释慕槐尽量放缓呼吸,她知道这个古代世界的有些人可是非常有能耐的,内力特别强悍,说不定她的呼吸就会让他们发现。 须臾间,一身着玄色锦服的高大男子逆着月光缓步走了进来,因为角度的原因,她并不能看到那人的脸。 不知为何,自那男人走进来后,她便觉得浑身不舒坦,精神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直觉告诉她,这男人很危险!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衣饰相貌,但是气质这东西可是与生俱来的。 有几个仆从走近书案,想要点燃桌上的蜡烛。 “退下。”男人清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唔~声音好冷,释慕槐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书案周围的仆从听命全部退后,在离男人一丈远的地方待命。 此时此刻,在释慕槐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眸色微敛神情冷冽,眸底波涛暗沉,泛着几分危险。 不动声色打发走了所有属下,自己一人向书架靠近,闲庭漫步般缓缓走去。 蓝朝桉自然已经察觉到了屋内有其他人,而那人竟然能在他那么多护卫的看守下进了晨曦院,必定武艺不凡,万不可打草惊蛇。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擅闯他的书房! 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着几分不一样的味道,甚至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帮人的能耐倒是越来越大了。 释慕槐亲眼看见所有属下全部退出去了,房内只剩下那个男人,按理说一个人对她构不上什么威胁。 可是她莫名的觉得男人气场强大,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那是一种多年来上位者形成的威压,无形之中令她更加紧张。 看着男人离她越来越近的距离,释慕槐心惊胆颤,这么些日子以来头一次如此恐惧。 她不敢轻举妄动,男人的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步伐竟如此沉重缓慢。 直到男人随意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后背微倚缓缓闭上眼睛,她这才松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男人已经睡着了,才稍微放下心来,思忖着如何出去。 硬闯肯定不行,不出意外的话,外面肯定重兵把守,她一个人打不过。 偷跑也跑不出去,她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这该死的瞬移又好巧不巧地失灵了。 根本就走不了啊! 还是直接待到明天,等这人离开后再做打算? 不——肯定不行。 现在男人坐的地方没有点灯,她的位置相对隐蔽,若是天一亮,阳光透射进来,自己的位置肯定会暴露的。 哎~就只有等男人熟睡了再想想办法了。 不过这人也真奇怪,不去房间睡觉,搁椅子上歇息,这是什么癖好? 站久了不动,释慕槐的腿也麻了。 弯腰揉了揉腿部,干脆缓缓坐下,发出的声音特别轻,可以忽略不计。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蓝朝桉的监视中。 第2章 自导自演 屋顶上暗卫时刻守着,书房四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释慕槐根本就逃不了,但凡她有什么其他举动,都会死无全尸。 蓝朝桉在发现屋内有人后便提高警惕,这些年来行刺他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头一回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的书房。 随意坐在离那人最近的椅子上,既然是刺客,一定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他等着那人主动露出马脚,如此一来自己便能趁其不备。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释慕槐眼中看到他熟睡的样子。 她在这段时间已经规划了好几条逃跑的方法,因为第一次到这里来不熟悉地形,即便现在击败这男人冲破重重包围也很难逃出去,失败的可能性太大,所以只能等。 擒贼先擒王! 见男人差不多睡熟了,她心中狂喜,就是现在…… 只见金丝楠木座椅上那人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她蓄势待发却一把刹住,心底一阵儿后怕:我去,这男人竟然没睡,她差点就自投罗网! 借着月光她看到那人起身拿起茶杯,托起茶壶往杯中倒了些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人端着茶又不喝,在书案旁漫步,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也不知在想啥,时不时的往她这儿走两步,真真考验人。 蓝朝桉往书架走近两步,将茶杯放在唇边,方便那人看到。 从书缝中看着隔着一排书架近在眼前的人,她真的要崩溃了,他到底是发现自己没有啊! 因为过度紧张,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了木架,但是她保证基本没有发出声音。 夜色下蓝朝桉眼神凉如冰,神情冷冽。 呵~终于坐不住了是吗? 看向那人待的地方,眸底一片幽深,左手掌心寒光森森,却突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女声:“别喝!” 随后从书架后面蹿出一个人影,烛光下女子脸上满是慌张。 “快放下,别喝!” 她终于想起来了,方才靠近桌子的时候就觉得那壶茶水不对劲,只是当时容不得她多想,蓝朝桉手中暗器已经打出,顷刻间,一列书架坍塌上面的书掉落在地上。 释慕槐内心惊恐,瞳孔猛地一缩,面上却是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劝道:“那个,公子,你的茶水有毒,千万不能喝呀。” 她若再晚半秒钟出来,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在下略懂医术,方才不得已才藏在书架后面,你这茶水被人下毒了。” 她脸上的慌乱与担忧不似作假,只是为何而慌,担心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蓝朝桉已看清面前女子的全貌,心中惊讶面上却分毫不显。 “呵~你说本王信不信?”男子随手将茶杯丢掉,茶水溅在地面,瓷杯碎了一地,也砸在了她的心上。 释慕槐欲哭无泪,别说是他了,她自己也不信,可是除这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拖延时间! 蓝朝桉冷笑,就这样看着她自导自演,以此方式来脱离干系,真当他好糊弄? 凭她潜入书房的本事来看,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将其一击毙命,所以按兵不动和她周旋这么久。 “避开了所有暗器,身手倒是敏捷,只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因为蓝朝桉站的位置刚好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听着这人的语气很不爽。 这人什么意思?自己刚刚也算救了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骂她? 她看他才是脑子不好使,屋子里凭空出现陌生人,不知对方底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她说风凉话。 释慕槐嘴上未说,脸上尽是不满之色,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人家凭的是什么了,那是绝对的实力! 蓝朝桉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语气凉薄:“那本王还得感谢你?” “来人——”话音刚落,门被迅速打开十几个人鱼贯而入。 不到十秒钟,整个房屋一片亮堂,那些人全部退到了门口两侧严阵以待。 一列拿着近身兵器,刀剑在灯光下寒意深深格外晃眼,另一列拿着弓箭,箭在弦上,腰间别着箭筒,里面满是箭矢。 释慕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自称,便被这些人的动静吓得不轻,只得尴尬地小声说道:“不敢不敢。” 她的小命都在人家这里,还敢说什么? 看这架势,若是自己刚刚真的强行离开,一定会被射成筛子,砍成肉泥。 这里怎么这么恐怖,她要回去,呜呜~ 蓝朝桉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嘴角溢出几分残酷的笑:“拉出去,把双腿砍了。” 释慕槐正在思索该怎么办,突然听到这句,吓得她肝胆俱裂,一下蹿到蓝朝桉跟前和他打商量,双手紧握在一起,眼含希冀,语气中带有一丝祈求。 “别呀,公子咱们有话好说~” “你就算让人砍了我的双腿也没啥用对吧!何必麻烦下属。” 这话倒是提醒了蓝朝桉之前在玉垄山温泉的看到的一幕,这女人不简单,寻常方法可奈何不了她。 他面色阴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变脸的速度之快让她咋舌。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应该一早就了结了你?”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更多的是阴森,像是豺狼要将捕捉的猎物撕碎一般。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释慕槐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了匕首,颈脖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心底一阵冷寒。 她的一小撮头发不小心散在匕首刀锋上去了,瞬间齐断掉落在地,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就得血溅当场。 释慕槐吓得要哭了,这是这些年感觉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一个现代人,在和平的年代生活多年,哪里经受得住这些?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因为有所倚仗,只要拖延时间就好,不但不畏惧,反而怒目圆视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只是这眼神落在某人眼中,总有几分外强中干那意味儿。 她赌他不会杀她,若是真要杀,何必那么多废话。 根据人性来判断:他武功那么高,出手之快她都没反应过来,既然开始没有动手,那么便不会轻易要她的性命。 可能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利用价值,可他俩素未谋面,她暂时猜不透。 做最坏的打算:即便要杀她,这匕首这么锋利,想必也十分利落,只要不慢慢折磨,都还好。 反正她又不会真正死亡,就当做了一个噩梦。 第3章 看够了吗 事实上蓝朝桉也没想杀她,毕竟她还没有……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匕首转身退后几步,眉头微皱略带嫌弃的眼神把释慕槐给整无语了。 他全程连衣袖都没有碰到自己,嫌弃个鬼呀。 释慕槐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因为现代正是秋季,她一身橙色防水卫衣搭紧身裤挺寻常的呀。 虽说这是古代比较保守吧,但她又没露胳膊露腿,至于吗? 这么蠢的女人,若是真是来杀他的,那也太小瞧他蓝朝桉了。 比起刺客,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说吧,你的目的?”男人冷淡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有些许回声。 “啊?目的?什么目的?” 释慕槐脑中一连串的问号,心里怎么想的就直接说出口:“我没有任何目的啊,你的东西一样没少,甚至刚刚……” 瞧着那要吃人的眼神,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心道:甚至刚刚我还救了你,要不然你不死也得昏迷。 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发生了。 心底暗自追悔,哎~ 某人完全忘了,她是在察觉自己被发现之后才主动跳出来的。 原本打算打着救命之恩的旗号离开这里,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杯里多出的东西作何解释?”蓝朝桉一语道出重点,不作过多赘述。 眼中的惊讶疑惑不似作假:“什么?” 释慕槐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你茶具里的药不是我下的。”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失策失策,着实是因为情况特殊,她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想。 果然,只听得男人冰冷道:“不是你下的,你知道有毒?没有目的,那你怎会出现在这里?”释慕槐被问的哑口无言,她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是凭空出现的?”蓝朝桉意味不明,隐有所指,但他没想到某人根本记不得上次那事儿。 释慕槐听到这话心底震惊,觉得男人可能是随后说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见根本解释不清,她也不想挣扎了,就这样破罐子破摔吧! 一屁股坐在边上的台阶上,满脸生无可恋:“我说来这儿不是我自愿的,你信吗?” 这说辞她自己都不信,但总不能编一个借口吧! 这男人一看就很精明,乱编只会更加惹恼他,还不如直接坦白。 男人坐在椅子上思索些什么,也不知道信没信。 此时释慕槐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毕竟她这些年在这里可不是白混的,刚刚只是事出意外,她有一些紧张也正常。 心境啥的,早已不是同年龄段的人可以比拟的。 瞅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说来她的年龄加起来,比眼前这人大得多呢,她怕他干啥哟~释慕槐这样安慰自己。 男人身材修长,坐着时背脊挺直没有半分慵懒斜靠。 一袭玄色锦衣隐隐可见腰间健硕,配有同款玄色外衫就像行走的衣架子一样,外衫纹饰纷繁多样,一抹绶带将腰身紧紧勾勒,腰间玉镶金绶带上绣有繁杂纹饰,贵气逼人尊贵无双。 三千青丝及腰剑眉星目,本是含情眸子却冷得像冰碴,鼻梁略微高挺,五官精致立体,眼神深邃凉薄,但脸色略显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浑身上下透露出危险气息。 长得还挺好看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看够了吗?” 蓝朝桉见这人竟还有心思打量自己,完全不知所谓,语气不由危险了几分。 “没……”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道:“够了……够了” “啊?我……” 释慕槐往后缩了缩硌得她后背生疼,尴尬得想要当场去世,她说的啥哟,这是…… 偷窥人家被抓包,还说自己没看够。 更重要的是,这人好像有点想要杀她,虽然她知道自己在这儿死去之后对现代毫不影响,可是她怕疼啊! 万一来个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啥的,想想就恐怖。 对了,纠正一下,她没偷窥,她是光明正大地看的。 “说吧,所有你知道的,若有半句虚言,本王饶不了你。” 蓝朝桉端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人,他上次绝对没有看错,这人可是会“邪术”的,若她能说个所以然,也不是不可以收为己用。 虽然他一向不信这些,可是亲眼所见…… 如若对自己不利,一定得尽早除去,以免后患无穷,想到此心底腾升起几分杀意。 释慕槐没有半分察觉,见事情有了转机笑嘻嘻地道:“好勒,我说的一定句句属实。” 她把自己一觉醒来就到这里来了以及后面发生的事儿全部述说了一遍。 若是他不信,自己去查咯,反正查不到她,也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想来他们也不会见第二次。 只是心底隐隐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会发生。 故作镇定道:“总之,我不是刺客也不是贼人,到这儿就是个意外。” 边上一直被忽视的朔云幽幽道了一句:“的确没见过这么蠢的刺客。” 完全经受不住心态上的考验,他们在外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自己暴露出来。 他们暗卫营中最低等的暗卫都不会像她一样。 释慕槐白了他一眼,告诉自己一定得沉住气,不能生气,现在的他们你惹不起。 又转念一想,合着半天,他们在这儿搁她玩儿呢。 压下愤怒平静地看向蓝朝桉:“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蓝朝桉并没有回答,可是他先前的行为已经证实了一切。 释慕槐心头微震,她是怎么暴露自己的?自己如今的警觉度已经这么低了吗?还是说这人的实力太强,已经强大到可以反侦察她了。 天呐,要不要这么恐怖,这里的人都这么绝! 朔云给了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主子英明神武,自然早就发觉房里有人了。”不过说来惭愧,身为主子的贴身侍卫,他竟然毫无察觉,该罚~该罚。 她就知道,他们一直把她当猴耍,就这儿看她笑话呢。 心中那个气哟,恨不得将他们暴打一顿,但是必须忍住,因为人家人多势众。 调整了一下语气,眼巴巴地望着蓝朝桉:“那你也应该清楚,你的东西我啥也没动吧!” 说话的时候眼中的希冀就像水一般要溢出来了。 这样是不是可以直接放她走了? “的确。” 听到男人肯定的回答,释慕槐眸子更加明亮,语气急切又轻快。 “那是不是可以——” 放了我……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朔云” 朔云弯腰走到蓝朝桉面前,恭敬行礼:“属下在。” “押入密牢。”声音果断利落,对释慕槐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密……密牢! 第4章 这么蠢的刺客 蓝朝桉墨眸微敛,眼中神色不明:如果真是他们的人,那就不要怪他狠辣无情了,说完起身果决地向外走去。 释慕槐欲哭无泪,终究是她想多了,竟然还指望这男人通情达理放她离开,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终于爆发。 “我艹,姐姐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密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里面的恐怖血腥程度绝对超乎人的想象,他竟然要把她关进去? 释慕槐迅速用了一系列现代词汇“问候”蓝朝桉,对方仍旧没有停止离开的步伐。 她突然想到,她骂的内容他们根本就听不懂,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力。 对了,刚刚他自称啥来着? 释慕槐双目圆睁,反应过来后悔不当初啊! 他好像……好像自称“本王”。 内心崩溃:!!! 这一个不小心就把某个王爷得罪了,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反应过来后蹭的一下跑了出去,她知道自己跑不掉,外面重重把守着呢。 朔云完全没想到她溜的这么快,运起轻功急忙追上,只见那女人在庭院中好死不死地抓住王爷的衣袖。 他下意识捂住双眼,不想看这血腥的场景。 一朵娇花,就这么折了…… “王爷啊,我知道您一向慈悲为怀,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吧!” “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造福一方百姓。” 蓝朝桉察觉到她的举动,眼神暴虐寒凉,抽出碧落剑迅速割下衣袖,冷冷地睨了释慕槐一眼,那一眼似乎能够把人射穿。 释慕槐急忙躲开,闪到离蓝朝桉三米开外的地方,脚下发颤惊魂未定。 内心惊呼:臭男人竟然来真的!刚刚要不是她收手快,这剑这么锋利,只怕他会连手一起给她割下来。 蓝朝桉面色更加冰冷,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宣布她的‘死刑’。 “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朔云迅速向前,立即压制住愣在当场的释慕槐。 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初步估计自己打不过那男人,站在原地任由朔云把她双手绑住。 逃不了不说,只会更加激怒这人,到时候只会更惨。 “今夜值班暗卫,一律杖责五十军棍”男人的语气凉薄,背影含着愠怒。 “属下领命。” 听到他的话释慕槐心底一震:嘶~五十军棍!真狠。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至于其他的,到了密牢再想办法,只要不是面对这臭男人,她的脑袋还是够用的。 释慕槐眼底一暗稍纵即逝:如果她们真的要对她用刑的话,那就不要怪她手下无情了。 看见远处潇洒离去的背影,又想到自己今晚的遭遇,心里那口气忽然就上来了,朝着蓝朝桉离开的方向气愤道: “呸!就你,还王爷呢,王八差不多。” “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乱抓人,活该被人下毒。” 朔云惊恐地捂住释慕槐的嘴巴,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确认王爷没有再次动怒。 五十军棍可不简单啊,这要是再被罚,至少半个月都不能下床了! 心里却惊呼:头一次听见有人当着王爷的面骂他,并且还是一个弱女子,佩服啊! 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密牢的刑罚够她喝一壶了。 随后收起星星眼,面色严肃地押着释慕槐秘密前往密牢,中途蓝朝桉传了一道只有朔云能听懂的指令。 释慕槐被五花大绑着离开晨曦院时追悔莫及,这外面竟然一个守卫也没有,早知道她就跑啊。 这狗男人,故意算计她呢,气死她了! 心中泪流满面…… 墨竹轩 薄云笼罩,月色当空,四周一片寂静。 蓝朝桉唇色苍白略带庸散地倚靠在竹槛旁,盯着槛外的紫竹眸色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袭紧身黑衣外搭宽松长袍,如鬼魅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格外瘆人,也十分孤寂~ 周围传来十分微弱的脚步声,一般人根本听不到。 “如何?”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如昆山玉碎十分悦耳,但朔云可没有被这假象迷惑,他的主子可是这世间最果断无情之人,上前跪拜行礼。 “回主子,没有任何异常。” “继续观察,此事不可张扬,由你全程看守。” 主子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是” 又想了想那女子在密牢中的表现,开口道:“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主子指点” “说” 朔云站起身,眉头紧皱面色尽是疑惑:“那异装女子,似乎有所倚仗。” “哦?” 蓝朝桉收回看向紫竹的视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女子在密牢中毫无惧意,似乎笃定我们不会对她用刑,安适自在一点也不慌张。” 就像对这里熟悉至极一样。 后面这句朔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密牢是他们这些心腹下属私下建立的,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存在。 蓝朝桉摩挲着手中的翡翠串珠,神色淡淡道:“无事,关着即可。” 密牢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构造及其复杂,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能从中逃脱。 他倒要看看,这次她还会不会“不翼而飞”了。 “上次交代你查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朔云就汗颜,不得不如实回答:“回主子,属下查了整个玉垄山温泉当日及后面三日进出的人员,都没有找到您描绘的那位女子。” 蓝朝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无妨,也许是本王神志不清醒,看错了。” 见自家主子面色如常,没有和他计较,朔云又小心开口。 “另外还有一事,她说想要见您。” 朔云提心吊胆的,生怕主子会因今天的事迁罪于他。 毕竟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在骂了主子后还敢要见主子的。 “呵~” 他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 朔云见主子如他料想的那样毫无波澜,继续说道:“那人还说,她会一五一十地交代她的由来。” 天知道,他说出后面这句话,也不过是将那人的原话告知主子。 这是身为属下的职责,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更没有半点要主子前去的意思,况且主子身份尊贵显赫,岂是她一凡夫俗女想见就能见的,并且如今还是待罪之身。 “去看看。”蓝朝桉收起手中的翡翠串珠,率先走在前面,脸色苍白步伐却沉稳有力。 身体修长背脊笔直,走动间自带摄人气场,一动一静尽是冷漠疏离高不可攀。 朔云:??? !!! “可是主子,您的身体……” 担忧地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的自家王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无碍” 第5章 骤然消失 墨竹轩中蓝朝桉长身而立,思绪飘回前些天。 每逢季节交替那段日子,他的身子格外不适,内息不稳功力下降,手下朔云和离风知晓此事,多年来一直暗中寻找缓解的方法。 两人暗中打探了多种方法,最后选定京都两百公里外的一处温泉,名叫玉垄山温泉。 岐蒙山脚处,一座座小型山峰被人天然开发利用,专人开辟的小道光滑平坦,路上行人或是夫妻结伴,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知道这处温泉的人并不算多,但基本都是朝中显贵或其亲眷,单人行的较少。 “咦,这水怎么是蓝色的?”一名身穿杏黄色长衫的女子蹲在池边,好奇地打量,鬓间的流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女子旁边站着一名身穿菡萏紫衣物腰佩流苏的男子,男子面容清秀玉冠高束,露出几分笑意,蹲下身子轻声解释。 “玉垄山天然温泉每逢季节交替便会变幻颜色,如今秋季将至,便成了浅蓝色。” 女子湿润的眸子看了男子一眼,乖巧地点点头:“哦,这样啊。” 后又歪着脑袋看向男子,清澈的眼底映着蓝色的水光:“那辄哥哥知道哪个温泉泡着最舒服吗?或者辄哥哥给我讲一下这些大大小小的池子有什么差别也行。”语气轻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苏辄乜笑了笑,脸颊下侧晕出两个小酒窝:“这里的温泉分为普通温泉和药浴,普通温泉又可分为天然和人造的两种,每种池子都有大有小,就像我们来时看到的那样。” “瑶瑶身子一直不大好,泡药浴再好不过。” 小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苏辄疑惑地看过去时,小姑娘急的眼眶泛红。 一把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眸中满是担心:“怎么了瑶瑶?” 小姑娘十分羞涩,扭捏了好久才委屈地小声嘀咕:“我怕被人看光光……” 苏辄温柔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是哥哥不对,刚刚忘说了,这温泉有单独的池子,一般情况下男女是分开的。知道瑶瑶害羞,哥哥前两日专门预定了单独的一个包厢,待会儿泡的时候瑶瑶带丫鬟进去即可。” 竹林深处,百药泉氤氲朦胧升起腾腾雾气,温泉边上美酒佳肴摆放地整整齐齐,偌大的池子水位深浅不一,可以容纳十余人,从外而内有三层台阶,水深平均一米五左右,中间的大石墩乃出水的源头,模样类似于麒麟,四面麒麟背尾连接一起,泉水便从四面的嘴里流出来。 池中心水雾缭绕看得并不真切,一人紧闭双目,庸散地倚靠在麒麟石下面的石垒上,眉眼如画胜过万千美景,五官立体如精雕细刻一般,睫毛浓密皮肤白皙,精致的下颚锁骨若隐若现。 竹林外一男子身着便服,袖中的手紧握短刀,眸色狠厉:“去那边瞧瞧。” 另一人惶恐不安,脸上全是恐慌,停住脚步:“这……不太好吧,那边可是……” “怕什么,我俩小声一点,不要惊动那位就行。” 池里传来噗通一声,声音很大惊动了外面的二人,两人匆忙赶过来迅速将池子及四周眼神巡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只见池中一人头发湿润面色全是阴沉,看他们的目光似乎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一般,二人不敢继续下去,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随后匆匆离开,就像背后有恶狼豺豹在追赶一样,不知是水汽还是怎样,两人额间湿润,后背一片冰凉。 蓝朝桉死死地盯着水面,后腰处的冰凉不容忽视。 方才他正在泡温泉,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倏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只见一个异装女子已经潜入水中,他出手干净利落,直逼她的面门。 女子似乎没有想到这里今日还有另外一人,眼中满是惊愕,随后迅速调整状态,与他对打了几个回合。 因是在水中,自己不着寸缕,打斗间多了几分束缚,而女子似乎水性极佳,在水中打斗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不一会儿,女子抓住他一个极小的破绽,来了一个水中后空翻,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处。 这时传来两道脚步声,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女子迅速潜入水中,但是原本抵在他脖子处的匕首转移到了后腰。 忽的一下,从里面窜出个人影,他利落出手不曾想那人速度比他更快,趁她在他身后迅速点住他的穴位。 一秒未到,蓝朝桉身子软了下去,那人在他昏过去之际将他接住,不至于溺死在水中,随后借着水的浮力将他拖到池子的边缘放着。 过程中尽量拽住他的双手,不至于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奈何他浑身不着寸缕,沾水后特别滑,是以蓝朝桉被某人‘不小心’吃了很多豆腐。 将人拖到池边怕他滑倒,她让他坐在池里最上面的一层台阶上,将右手露在外面,整个腰身以一种侧伏的姿势压着右手靠在池边。 一路折腾她倒是看了一眼他的长相,大半张脸盖在头发下,不过也挺好看的。 做完这一切可费了她不少力气,不过有一说一,这人身材挺好的。 从发间取出一样东西:“嗯~委屈你了,就当是补偿了。”放下东西后摸了摸某人的头顶。 从背后给他解开穴位,随后站在他面前:“不过话说回来,谁让你出现地这么不合时宜呢?本来我只打算用迷香的,是你要偷袭我在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转身一步步往池中走去,整个人早就从头湿到脚,背对着他自言自语:“如今穴位也解了,这迷香只有半个时辰,姐姐我就先行一步了。” 话刚落,整个人骤然从原地消失。 刚刚她背对着蓝朝桉,所以并未看到伏在池边被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的某人在她解开穴位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 亲眼目睹了她的凭空消失! 待她走后,蓝朝桉心中一阵汹涌澎湃不可置信,一瞬间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刚刚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直到看见身侧池边平躺着一个朱紫色发钗,蓝朝桉愣在当场。 耳边响起她说的话:“嗯,委屈你了,就当是补偿了。” 饶是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也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可是刚刚那人,是真的直接凭空消失! 第6章 一坨白色的东西 密牢内 释慕槐盘腿坐在地上,打量着四周,除去阴暗的角落里堆着干草垛,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时一道道机器音极其刺耳:“叮——鸿蒙时空正在逐渐步入轨道……” “叮——时空漏洞正在修补……” 语音播报完毕后,一坨龟状的白色不明物体浮现在眼前,像小型的云朵一样。 释慕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双手轻轻托起“白色大龟”惊喜道:“哎~小王八,你的身体好像渐渐成型了。”不由感叹一句:“原来真的是一个王八呀。” 那坨白色的东西似乎很不乐意,只见它抖了抖身子翻滚几下脱离她的‘魔爪’,在空中滚来滚去,变换着各种形状,似乎表达着抗议。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道奶萌萌的声音。 “窝才不是王八~” “哼~你个坏女银” “哎呀~我阔以化形了。” “耶~我阔以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咯。” 小白团变换着,一会儿变成小兔子,一会儿变成小狗,但各种形状最后都只是一坨白色,连五官都没有。 渐渐地,奶声奶气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 “呜哇~还是不行。” 小短腿儿蹦了几下:“为什么不行啊!” 这么可爱的声音谁受得住啊! 释慕槐不忍心打断,但是忍不住想要安慰它,语气一改之前,特别轻柔:“小王八~” “哼~我不叫小王八,我是八王。”没看错的话,它似乎在叉腰赌气。 手都没长的小家伙,学得还有模有样的,释慕槐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哈哈~” “你个坏女银,我都变形不了,你还笑。”王八生气地摊在空中,一坨白色平铺着,有点无语望天那意味。 释慕槐伸手将白色团子拎了过来,心下惊喜,她竟然可以触碰。 揉了揉它的身体,就像撸小狗那样。 “好了好了,也不是全无收获嘛,你看你现在终于摆脱程序语音,可以有自己的声音了呀。” “不过话说,你为什么选择人类幼崽的声音?” 王八的身体晃了晃,义正辞严道:“还不因为你是人类,我要是变成其它声音,你听得懂吗?”这话听着,像是舍生取义。 “哼~难听死了。”傲娇地再次挣脱她的“魔爪”,躲一边儿去了。 释慕槐见它这样,不动声色地笑了。 不过她的重点可不在这上面。 “刚才上界程序说鸿蒙时空正在逐渐步入正常轨道,并且时空漏洞正在修复,是什么意思?” 白色团子不以为意,它现在还在生气中。“就是字面意思咯” “字面意思?难道我可以彻底回去了。”释慕槐心中狂喜,语气也有些激动。 “想得美。”白团子最后还是变成了大乌龟,四仰八叉地躺着整个身子漂浮在空气中。 释慕槐心里涕泗横流:她就知道! “鸿蒙时空正在步入正常轨道但没有完全恢复,与你本体所在的时间比例从原来的6:1变为了3:1。” “之前我就说了,等时间比例变成了1:1,那么两个时空才会回归平行,那个时候你才可以彻底回去。” “那漏洞修复是什么意思?” 来了这里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漏洞。 “那个漏洞说的就是你。”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永作不死啊。” “之前是适应期,上界给足了你机遇,每次你在这个世界死后对你原本的世界没什么影响。” “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你的性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透了,回不去的那种。” 释慕槐气愤加震惊,这也太坑了吧。 被人欺骗戏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想和它理论,但现在时机不对,身在他乡身不由己。 暂时忍了! “另外就是,适应期过了你正式成为鸿蒙时空的一员,隔膜也会打碎。等你回去之后两个世界的记忆会相通,更方便你以后生存。” 呵~ 先前她还一直怀疑是自己的原因,在现代每次醒来记忆模糊不清,都以为是在做梦,而身处古代时却对现代的记忆极为清晰。 原来是上界搞的鬼。 心中愤怒但并未失去理智。 “你刚才说的正式成为鸿蒙时空的一员,什么意思?”释慕槐眼睛眯了眯,死死地盯住那角落里的白色团子。 王八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但是想到她又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怕什么。 “就是以后你被这个时空承认了啊,不像之前一样随时会被抹杀。” 刻意避开的话题,又被这个狡猾的女人提起。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惊觉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白色团子惊慌地捂住嘴巴,这一切释慕槐看不到。 但是睿智如她,又岂会猜不出大致情况。 呵~很好 先前王八可没告诉自己会被抹杀,她自以为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实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这次她可不想轻易放过王八,缓缓逼近角,那架势,大有把它大卸八块的冲动。 “对不起,那个~我错了嘛”白团子翻了一个身,呈趴着的姿势,并将四肢和脑袋缩回壳里面,一眼看过去只剩一个白色的龟壳。 “我从未失败过,还不是因为知道不会出问题嘛,不然早告诉你了。” 这一年来,它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可是在现代学习了不少,都说撒娇的孩子最好命。 释慕槐步步紧逼,身上怒气横生,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若是白色团子有眼睛,那么此时一定特别慌乱,呜呜呜~ 这女人好恐怖啊! 看来以后化形也不是什么好事,暗暗发誓:日后它一定要化成一个她惹不起的模样。 “呵~不会出问题?你的自信是在拿我的性命做赌注。别以为你躲在壳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不要忘了你的壳可不是真的。” 王八感应到一股气息逐渐靠近,奶呼呼地大喊一声:“外面有人来了” 释慕槐收回脚步,半信半疑,回到密牢中间坐着。 瞪着它的眼神无不再说:暂时放你一马。 白色团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7章 密牢风波 带头的暗卫将蓝朝桉带到关押释慕槐的门前便退下了。 两人停在门前,通过透明琉璃石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实际上是蓝朝桉观察释慕槐,朔云思虑关于主子的事。 只见房间里面的女子坐在地上正双手托着脸发呆,眼神澄澈呆滞,没有任何动作,看上去蠢笨不已,真不知是怎样闯进王府的。 大概十五秒钟过后,一道凉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开”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牢门被打开,吓得她直哆嗦,机械般转头看向发声的地方。 看到来人后心中火气一下就起来了,她好心救他,他却在一步步算计她,还让人把她关在这阴暗森冷的密牢里! 无奈自己此时处于弱势,如同待宰的羔羊,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关键是她刚刚才从小八那里得知,如果在这个世界死去了,就真的死了,回不去的那种。肯定不能逞一时之能和他们硬拼,刚升起的怒火,就这样偃旗息鼓。 看着面前矜贵无双,容颜绝世,冷漠无情的男人,释慕槐脑海中一瞬闪过一幕场景却捕捉不到。 突然想起:他是个王爷吧! 借着烛光看去,男人衣物上绣有像腾蛇一类的图案,“蛇”整体由金丝勾勒而成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蛟龙了。 没看错的话,墨色衣袍应该是用蜀锦制成的,一针一线都由绣娘精心缝制而成,上面的图案繁杂耗费的工序更是不少。 袖口处绣的墨竹栩栩如生,甚至连叶片上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正如她今晚看到的紫竹,只是品种不一样,这绣工也没谁了。 腰间绶带上的玉佩看上去也是巧夺天工暖色莹莹,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第二枚,看样子还是个挺有实力的王爷,在这个封建社会,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权势滔天。 脑中一机灵,要不……她正愁以后没有活路呢。 如果能和这位王爷打好关系,那么在这个王朝,她岂不是…… 刚才静下心来认真地琢磨了这人前后的反应,他没有直接杀掉她,把她关在这儿也没动刑什么的,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能把她关这儿也的确是因为她来路不明。 换做其他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出手了,根本不会给她反应的机会,释慕槐如是想着。 “有要什么说的?”蓝朝桉冷冷地打断了她的思路,语调毫无情感,如同冰窖泛着丝丝寒意。 睥睨苍生般看向坐在地上的她,十分轻视的样子,总之语气很欠揍。 霎时间身体变得轻盈熟悉的感觉袭来,释慕槐心底惊喜,语气也多了几分傲气:“你是想要我说什么?” 虽然她决定以后在古代就抱他的大腿了,可是他这恶劣的态度令她十分不爽,搁这儿瞧不起谁呢? 蓝朝桉直接给了她一个凶狠残酷带着杀意的眼神,不含一丝温度。 “你耍本王?” “谁给你的胆量?” “本王面前,还轮不到你放肆。” 这独断专横目中无人的三连问简直把释慕槐给气笑了。 释慕槐理了理头发,直视那人的眼睛,不屑道:“呵~胆量这东西,本姑娘天生就有。” 挑衅地抬起下巴,眼中神色不明:“至于轮不轮得到我放肆,那也看你能活多久了。” 反正都要离开,谁还没点脾气了?既然对方如此态度,她也没必要和他好好交谈。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致命缺陷,虽然她如今受制于人,可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 她的第一想法是与他合作,可也并不是非他不可,没有他自然也会有旁人。实在不行,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只不过会很累罢了。 “你是活腻了吗?胆敢诅咒当今摄政王。”知道内情的朔云双目怒睁厉声呵斥,如果不是主子没有让动手,他早就把这不懂规矩的女人当场了结。 释慕槐听到朔云的话,呼吸变得急促,他只以为他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没想到竟是摄政王! 摄政王—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蓝朝桉听到她的话震怒,袖中十指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果然她与自己身上的诅咒脱不了干系。 眸色微敛杀意外露,凶狠的视线射向释慕槐如看死人一般,刹那间整个人就瞬移到了释慕槐的跟前。 “唔~”释慕槐脖子被掐的死死的,脸颊很快涨的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余光瞥向角落里的白色团子,没想到胆子比她还小。 搁那儿躺着装死呢。没用的东西,指望不上它了。 只觉得颈上的力度不断加大,就像要被捏碎一般,本能地双手挣扎反抗,可是这人力大无比,直接一手制掣住了她的双手。 她本来就是坐在地上使不上力,而他竟直接点住了她的穴位,她半分动弹不得,如此居高临下丧心病狂的行为,她根本反抗不了。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明明都要走了~ 释慕槐意识逐渐模糊,眼眶充血太阳穴突突,难不成今天就真的栽在这儿了吗? 耳边传来地狱罗刹般的魔咒:“你要知道,本王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不要试图激怒本王,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释慕槐用力望向蓝朝桉,眼中泪光点点尽是倔强与不甘,用尽最后的力气蹦出几个字:“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力度松了一些。 随后力道彻底离开,她终于能够呼吸了,一时间全身无力瘫软在地,脸上脖子上一片通红,大口呼吸着,眼眶都有些微泛红。 果然,是人都惜命,位高权重的人更是如此。 原本可以直接用匕首杀了她,这样简洁省事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他一像冷淡自持竟然会被她激怒,控制不住自己去碰她,蓝朝桉特别讨厌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杀了她倒是便宜她了。 别过眼转身阴森凉薄:“本王今日不杀你,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在你来行刺本王时,便也应当知晓失败的后果。” “这下半辈子就在这密牢中度过。” “不要试图逃离。” 一道道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回响在密牢里,释慕槐生平第一次受此屈辱,对眼前这人,恨得牙痒痒。 若是有朝一日他落到了自己手中,她一定得让他跪着求她。 还想囚禁她一辈子,做梦吧! 第8章 做梦去吧 感觉到熟悉的力道将自己缓缓托起,她欣喜若狂,将之前所有的愤怒一举发泄,恶龙咆哮: “你这恩将仇报的狗东西,我是造了什么孽,才被送到你这里。都说了,没有想要害你,我是不小心才到这儿的。” “姐姐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一命呜呼了,还能如此猖狂。” “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人有暴力行为的人,活该被人下毒,亏你还是个王爷,脑袋如此不中用。” “还想囚禁我,做梦去吧。” 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们自己慢慢玩儿吧,本姑娘不奉陪了。”释慕槐眼中满是挑衅和解气。 说罢,释慕槐就在蓝朝桉和朔云面前原地消失了。 该死~朔云听到前几句,正准备出手直接杀了这女人。 然而看见眼前的一幕简直活见鬼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惊恐地指着释慕槐消失的位置:“这——这……”,随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没有看错。 蓝朝桉面上毫无波澜眼神深邃,眸子深处波涛汹涌。 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竟能真的直接原地消失! 他本以为上次只是巧合,没想到…… 想必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潜入府内,难怪府内侍卫查不出缘由。 那她之前又为何不离开? 这一切的答案,都无从知晓。 现代沐昭城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啊—— 释慕槐满目惊恐地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滚滚滴落,打湿了头发和被褥,像是脱离制遏一般大口呼吸着。 方才的一幕幕仍旧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眼中惊惧未定。 一连串的模糊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差点承受不住,整个人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镂金红镶边大学录取通知书;大雨磅礴眼前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一道白光打过留下刺耳的鸣笛声;森林里漆黑一片,野兽嘶吼声不绝于耳;口耳鼻呛水整个人掉入河中,大脑发胀以及那种窒息的感觉;练功练到整个人直接虚脱,第二日依旧继续,双腿颤微站不稳;无数人聚在一团,争论怒骂吵得她头疼;浑身上下千疮百孔血流不止疼得失去意识…… 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慢慢坐起,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是…… 此时天还未亮,手指轻触床边感应灯开关,暖黄色的灯照亮了黑暗。看着卧室内熟悉的一切,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 对于梦中的场景,释慕槐以前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是这次两个世界的记忆差不多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啥,作为坚定的唯物论者,短时间内她实在难以接受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烦躁地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脑袋,把头埋在膝盖上。 虽然她之前无聊的时候也喜欢浏览几十年前的前辈们写的各种穿越类型的小说,但她只是抱着长见识的态度看看而已,从来没有当真过。 并且坚定地认为,人类文明是目前已知文明中最为先进的存在,地球人类文明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这异世之旅让她体会到了,原来除了地球上的人类文明之外,是真的有其他人类文明的,只是二者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按照记忆摸索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杯水下肚倒是清醒了不少,看了眼电子钟,五点二十,望着灯火通明的外面,整个人的思路也清晰了一些。 她之前就有些许怀疑,梦中的一切虽然醒后记不完整,但是她感觉特别真实,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自从考上大学后,自己的睡眠质量一直特别差,每晚睡着后第二日起来更加疲惫不堪,就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睡觉,而是去做了其他事情,但是自己又从来不会梦游,就很奇怪。 据她之前的猜测,应当是自己触发了某种东西,而产生了后续的一切,只要找到了根源,那么便能斩断这一切,从前她只是以为自己梦魇了。 在释慕槐看来,异世的生活经历给她带来了无限困扰,并且也影响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正常生活,若是二者选其一,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异世生活。 回到房间坐在床上靠着软枕仔细回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具体又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释慕槐眉头紧皱,尽力去想却想不起来,头痛不已也就作罢了。 能忘记的,说明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事。 今天这觉她是睡不着了,喝完水后感觉到身上湿淋淋的十分粘稠,很不舒服。 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睡衣,前往浴室沐浴洗漱,浴室的灯感应到了来人,自动发光调温。 释慕槐沐浴完后浑身舒畅,将衣物放在洗衣机中机器自动运行,头发烘干后前往书房,拿起之前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研读。 …… 释慕槐完全清醒时,已是正午时分。 智能窗帘感应到主人的状态,自动缓缓拉开,并调整到合适的遮光位置,外面晴空万里车水马龙,整座城市锦绣繁华蒸蒸日上,透露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这样迷迷糊糊在书房睡了一夜。 释慕槐伸了伸懒腰,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惊讶地发现凌晨这段时间睡着后竟然没有被传送过去。 有了古代的记忆,她可是十分清楚自己每晚睡着后都会被传送过去,无一例外。 难道是因为同一天不能传送两次? 一切暂时无从知晓。 这是她这两年以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次,不由得心情舒畅,看啥都顺眼。 今天是周六,她一整天都没课,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天色正好,可以去商场买一台监控器,安装在卧房,她倒要看看,自己究竟是怎样消失的。 说干就干,去衣帽间换了一身衣物,她决定亲自出门去买东西。 买监控器的同时,顺道买了一些新鲜果蔬,以及蛋品肉类,全自动售卖,只需云同步收货地址,便可将商品送到小区,有需要的话还可以送到家门口,完全可以做到足不出户便能尝尽天下美食。 她办事向来是目标明确的,买好东西后迅速回租房,不喜欢在外面逗留。 释慕槐一次性买了八个超清监控器,没有让工作人员来帮忙安装,这点小事,自己就可以搞定。在书房、衣帽间、厨房、厕所、客厅、储物室各安装了一个,卧房安装了两个。 全方位监控无死角,安装好后试了一下效果,连书籍上面的字都可以清晰看到。 当然,现在的监控器不同于几十年前,她买监控器的同时也买下了唯一使用权、经营权等权限。 另外监控的时间自己可以随便定,她可没有全程被监视的爱好,自己监视也不行。 第9章 达成协议 午饭一个人吃,简单弄了点麻辣烫下了一个面饼,配上各种她喜欢吃的蔬菜,投影仪上播放教学视频,边吃东西边学习自己没有掌握的技能,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吃完午饭后又进入书房,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懒洋洋地半倚在单人沙发上。 她这一两年在古代学习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中医一块儿,下了很大的功夫。如今记忆相融,有点担心自己不能很好地运用,她得结合记忆融会贯通。 一道古老空灵的声音传来,释慕槐一时并不能判断出声音的来源。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在修复时空系统,使其步入正轨,如今地球与鸿蒙大陆之间的时空比例越来越大,不出三年便可恢复如常。” 听到这里,释慕槐一阵狂喜,也就是说,不出三年,她就可以彻底离开鸿蒙大陆了! 就算转化成鸿蒙大陆的时间,最多不过九年,她便可以逃离那个时刻提心吊胆的地方了。 八王似乎窥见了她的心思,空灵的声音灌入耳朵:“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从现在开始,你前往鸿蒙大陆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释慕槐脱口而出,如她所料想的那样,果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 “任务会随机发布,你先去好好熟悉西澜国的局势。” 释慕槐不乐意了,她这些年已经对西澜国了解不少,它这样说就证明此次任务艰巨。 况且,万一以后处处受王八控制,难免会做出许多违背她本性的事,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要么你现在就说,如果能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尽力完成;或者永远别说,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任务是什么,之前怎样做的现在继续就行。” 王八摆明了是不想让她现在知道任务是什么。 “究竟是不需要?还是因为我现在身在现代,你奈何不了我,等我去了鸿蒙大陆,就任你摆布?”释慕槐神色专注突然发问,直击灵魂。 “你现在不用知道那么多。”王八的声音依旧空灵。 释慕槐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讽刺。 “等我到了古代,身不由己,岂不是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得答应?”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要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你们出了问题。我是受害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无条件答应你的要求?” 心底对这种做法鄙夷:当真是痴心妄想。 “这些年来想必你也看到了,可没有什么是我在意的,你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释慕槐反抗态度激烈,大有破罐子破摔那架势。 一阵无名风吹过,落地窗帘刷的一下被关得死死的,不留有一丝缝隙,整个房间,凡是阳光能照射进来的地方,都被堵住了。 释慕槐突然觉得全身无比轻盈,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这种感觉很不适应,随后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漂浮在空中,心底闪过惊慌。 直到看见单人沙发上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不死心地伸出双手,果然是透明的。 她这是魂魄离体了?心中怒不可遏,王八竟然如此要挟她。 “你的不要脸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愤愤道:“哦~不对,你根本就没有脸,连个外形都没有。” 她知道它这是在威胁她,但是自己又怎能向它屈服! 王八知道释慕槐是在骂它,也不甚在意,声音依旧空灵。 “你错了,这才是你本来应有的状态。” “还记得大一军歌合唱比赛的那个晚上吗?你猝死后魂魄离体,看到了周围所有人。” “猝死?”释慕槐惊愕,眉头紧皱。 她有着模糊的记忆,当晚头晕眼花,一直以为那是幻觉。 “不然你以为你是怎样进入时空洪流中的?就是因为那晚你猝死了,灵魂飘荡无处依存,正好被卷入了时空洪流。” “所以,其实你早就死了,我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你以为,正常人在两个时空来回穿梭后精力还能如此旺盛?不过是因为你本质上已经不是人,这边有时空的力量加持罢了。” “你也可以拒绝完成任务,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没有任何价值,时空洪流不需要这样的存在,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彻底抹杀。” 说罢,释慕槐只觉得身体每一处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被撕裂一般。 准确来说,不是身体,是灵魂。 这种灵魂深处的疼痛,早已超过她的承受范围,连吼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余光看向自己的“身体”,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即将被撕裂成千块万块。 就在她意识逐渐消失时,疼痛骤然消失,灵魂裂痕愈合恢复原样,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等她缓过神来,魂魄已经回归到身体。 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王八这样做是为了威慑她! “任务失败后,你与鸿蒙大陆一起毁灭;拒绝任务,现在就毁灭;但是,若是任务完成,你便可以重新拥有生命,回到现代。” “你考虑的怎么样?” 呵~事已至此,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若是不答应,现在就灰飞烟灭。不如先应承下来,后面再想办法应付。 “都这样了,你觉得我有选择吗?”释慕槐没好气道,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抗拒。 “哎,我这不是紧急措施吗?你如果一开始就配合,我也不会这样啊。”王八见事情有了转机,它的态度也和蔼下来,突然换成了萌萌的娃娃音,它就怕这人类软硬不吃。 又道故作呆萌地说道:“这些年来,你也看到了,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你什么,也没有侵犯你的个人隐私。除了刚刚的事外,也算合作愉快,用你们的话来说:彼此合作,互利共赢,何乐而不为呢?” “你在鸿蒙大陆的生活照旧,只是在此基础上,完成一些任务罢了。” 释慕槐翻了一个白眼:说得那么轻松,你自己咋不去?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若是这点你无法做到的话,咱们一损俱损。” 释慕槐直接说出了她最担忧的事,语气也带着威胁,不然的话,对方只会认为她好拿捏。 “这点你放心,你的思维、意识、身体、语言等所有方面都是由你自己掌控的,我不会干涉分毫。” 释慕槐放松一分,摊坐在沙发上:“希望你说到做到。” 接下来,她只要好好活下去,顺便完成王八所说的任务即可。 “那就这样决定了,短时间内,我不会再找你了。” “切记,你的性命只有一条,自己看着办。” 说完,释慕槐便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失了,也松了一口气,说一点不畏惧是假的,她根本无法与它抗衡。 第10章 再到摄政王府 不知过了多久,释慕槐渐渐沉睡过去,再次睁眼,在某个屋子里。 房间很大,檀木制成的屏风、雕有纹饰的门槛一应装饰齐全,房梁制作更是精妙,一股股热气从某个地方散发出来,还带有一丝水润。 她这又是到古代来了?这次又是在哪里? 释慕槐压下好奇心,也不知道为啥,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从地上缓缓爬起,身体轻盈,基本没有发出声响。 透过半掩的窗看向外面,夕阳西下,撒上一层暖黄色的落日余晖。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还是先离开为上。 释慕槐未作停留悄悄地往外间走去,顺道看了一眼热气的源头,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朦胧。 因为拥有所有记忆,她对这具身体掌控得更加熟练,行走间步履轻盈,不发出半点声响。 转过一道道精致高雅的屏风,池中光景赫然映在眼前,朦胧水色,泛起一丝丝热气。 那人三千青丝如瀑,发间无任何装饰,身上无半分遮掩,青丝垂于身后,有几缕置于胸前遮挡住胸前的春光,水雾弥漫看不清楚,只是觉得人们说的肌肤胜雪也不过如此吧。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小姐姐是真的很好看! 释慕槐受好奇心驱使,大脑嗡嗡的有点转不过来,脚下暂时不能挪动半分。 大概三秒过后。 “谁——”一声愠怒厉喝传来,那人眼神闪过幽暗,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银色暗器直向她面门射来。 释慕槐瞳孔紧缩径直趴下,堪堪躲过暗器,听得刺入物体的声音,心中惊惧不已。 天呐!怎么是个男人! 待她双肘撑地运气跃起来准备逃跑时,那人已站在她面前。 释慕槐不敢直视那人的脸,刚刚一瞬间的恐惧在意识到男人没有了兵器对她构不成威胁后,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偷看人沐浴,还被逮个正着,怎么办怎么办?不经意间,脸颊浮起两抹红晕,只是并不明显。 蓝朝桉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拢了拢浴袍,目光淡然,冷声道:“是你?” 咦,这声音咋那么耳熟,难不成是熟人,那就更尴尬了。 释慕槐艰难地抬起眼眸。 眼前人浴袍松松垮垮,大概是时间紧迫,只是简单披在身上,腰间随便系了一下,胸前半遮半掩健硕的腹肌若隐若现,虽然看上去很瘦,但是蕴含无穷的力量。 往上看去,男人锁骨精致,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汽,一滴一滴晶莹剔透,更衬得人肤白胜。 下巴白净,没有半点胡须,应该年龄不大。 再往上看去…… “啊——” 释慕槐看到眼前人的面貌后惊叫出声,下意识往后躲闪几步。 由于用力过猛,直接撞倒身后的屏风,整个人也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撞到屏风后和屏风一起倒在地上,双重痛苦摔得她眼冒金星,头晕脑花。 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撑地准备起身,嘴里嘟囔不解:“怎么是他?” 为什么又到他的地盘来了?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上次离开时臭骂他一顿的场景,就在这时无数暗器袭来,释慕槐急忙翻身躲避,因为本身在地面,加之对方的目的不在她,躲避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 蓝朝桉面色不惊,躲闪几下后掌心扭转衣袖大幅度回转,在释慕槐可以看到的角度,那些暗器竟然转了个弯,朝原路射回。 释慕槐震惊,这人内力这么强的吗? “嗖——”肉耳可以听到暗器插入身体的声音,以及外面传来轻微的痛呼。 一道银光朝某个方向射去,房梁上径直掉下来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掉下来之后自知难逃一劫,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朝外面传出信号后便咬破口中的药囊,全身抽搐不停。 朔云听到惊呼声便往里面赶,一切发生在瞬息间。等他赶到时直接破门而入来不及行礼,扒开黑衣人的面罩,正准备审讯,可是黑衣人口吐白沫瞳孔瞪大,很快便没了气息。 迅速分析形势,向外面厉声吼道:“把他们的下巴全部卸了。” 捏住地上黑衣人的下巴,左右转了几下认真观察,黑衣人左耳后面有一个淡淡的标志。 “又是夙命阁。”这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 外面的人手起手落,一会儿便没了动静,一阵慌乱没有规律的脚步声,就这样消失在斜阳下。 朔云出去查探一番,很快便折了回来,面朝蓝朝桉恭敬道:“主子,外面的人都活捉了,听候您的处置。” 此时蓝朝桉里衣已经穿好:“有什么发现?” “刺客左耳后面有青褐色标志,和先前刺杀您的是同一批人,都是夙命阁派来的杀手。” 随后愤懑道:“他们这次的目的,想必是要阻止您去参加宫宴。”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朝臣匿名检举日,凡是在京城任职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将匿名信放在特定地点后,皇帝会派一批专门的人去核查事情的真假,而摄政王的手中掌握了太多人的秘密。 蓝朝桉毫不在意:“手段太拙劣。” “那这批刺客如何处置?” “打入密牢严加审问,务必要让他们吐出真话。”蓝朝桉的声音凉薄,不带丝毫情感。 “遵命。” 朔云看到自家王爷泛白的脸颊,试探性地问道:“主子,夏大夫正在墨竹轩等候,今晚的宫宴,您看……” 一般像这样的宫宴,其实主子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主子刚刚用了内力,他着实担忧不已。 “让他先候着,宫宴正常参加。” “是”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他自是不敢违抗。 “将宫宴服饰直接拿到散尘居偏房。”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屏风,以及地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释慕槐,便往偏殿走去,他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看着蓝朝桉以及他的属下离开了,释慕槐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有急事,不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释慕槐缓缓站起,看了一眼周围,依旧水雾缭绕,如果不是看到地上倒下的屏风,她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也是她自拥有完整记忆以来第一次到古代,还好巧不巧到了摄政王府,整个浴房空荡荡的,她能感受到外面有人,臭男人竟让人把她围了起来。 既然出不起,那就在这浴房里面到处走走,走到浴池边上水中映衬着倒影。 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还是睡前穿的那件,一身轻便的浅黄色运动装,腰侧印有肥嘟嘟的小橘猫,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阳光可爱。 及腰长发简单地扎起来,因为刚刚的动作显得稍许凌乱,五官小巧精致,眉眼弯弯有古风美人的调调,眼睛灵动有神,嘴唇天然自带唇色鲜艳明媚,整个人看上去还挺有气质的。 无意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摸到发圈的时候眼神一亮。 第11章 合作事宜 发圈这次竟然也一起跟来了,先前只能是贴身的衣物,难不成现在可以携带其他东西了? 如果真是照自己这样想的话,那么…… 释慕槐眼睛亮得出奇:下次一定要试试! 两个时辰后 蓝朝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绿植上面,睨了一眼这女人狼狈的模样,眉梢微皱。“真蠢!” 释慕槐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你骂谁呢?” 狗男人!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刚才好不容易避开外面的守卫,悄无声息打开窗户逃出去,谁曾想速度太快没注意窗户外面是一片荷花池,嗖的一下窜出去,她这是出淤泥染全身了。 蓝朝桉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心里骂他。 “除了你还能有谁?想死的话,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杀不了这女人,这句话只是恐吓一番,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这女人似乎很怕死。 释慕槐闻言愣了一下。 是啊!她打不过他的,万一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她噶了,就完了。 所以现在,还是得和他打好关系? 可是这人也忒讨厌了,看着就很烦。释慕槐纠结,她到底该不该和他合作? 一步错,步步错,尤其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 “不要犹豫,他会是你的助力。”脑海中传来小王八的声音。 “若是与摄政王为敌,日后你连活下去都难。”小王八的话,就像是强针剂,她没有后路了。 所有遇到的人中,这个是最难缠的,她脸上的神色变化一点不漏的被蓝朝桉收入眼底。 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色变换,几番纠结最后似乎下定决心。 只听得女子强装镇定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释慕槐直视蓝朝桉的眼睛:“我没说错的话,你是中了一种很难解的毒吧!”语气却极其肯定。 “月月忍受折磨,也不好受吧?” 蓝朝桉听到此处眼底暗沉,右指掐断一片叶子,身上泛着阵阵杀气。 “呵~” 看他这样子,难不成以为是她下的毒? “我也在此申明,你身上的毒与我毫无关系。”笑话,他中毒的时候,她都没有来这里呢。 “继续——”出人意料的是,男人竟然没有反驳她。 “我需要先为你把脉,才能进一步分析。” 蓝朝桉二话不说伸出右手,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胡诌些什么。 释慕槐右手搭上了他如玉般的手腕,随着时间的推移神色愈发严肃。 良久,她复杂地打量了蓝朝桉几眼,收回手斟酌道:“你的毒,或许我可以解。” 释慕槐没有说肯定,因为即便是她,也不能打包票。 “太医院院判都无计可施,你能?”蓝朝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江湖骗子一般。 释慕槐后退两步摆摆手,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咯。” 随后眉毛上挑:“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法子?” 若是有,也不会像那晚那样,面色惨白如纸了。 “呵~本王还不至于信你。” 直到释慕槐将他毒发时的症状说得分毫不差,蓝朝桉这才正视起来。 “上一位大夫给你开的药只能缓解病症,不能根治不是吗?” 朔云亲自去把夏大夫领了过来,是直接拎着的那种,后者五十余岁头发都白了一大片,被他做法吓得直哆嗦,递给释慕槐她需要的东西。 七针落下,蓝朝桉的脸色与之前相比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不少,当下几人明面上倒是信了几分,众人也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夏大夫一时也顾不上摄政王在跟前,啧啧称奇:“闭上眼睛都能将每一针扎的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偏颇,老朽行医多年也才达到这种境界,而姑娘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 此时夏大夫已经退下,蓝朝桉的眼神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永远是那么波澜不惊。 “说吧,你的条件。” “先皇的陪葬陵墓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帮你解毒,你助我拿到我要的东西。” 这一小会儿,释慕槐已经找好了无懈可击的理由。 历代帝王陵墓有专人镇守,除去国丧或者大型祭祀一般不会打开,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还不是她说了算,根本不怕他去查。 朔云听得瞠目结舌,要不是没他说话的份儿他高低得插两句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先皇的陵墓,主子能答应才怪。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敢打先皇陵墓的主意。”蓝朝桉冷不丁开口,没有直接拒绝。 释慕槐一喜,听这语气是答应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我胆子小不小想必王爷也看出来,” 想来也是,能坐到摄政王这位置,哪会在意世俗的眼光。没点魄力与果决,怕是早就湮没无闻了。 朔云惊奇地看着这反转,不知道自家主子又在算计着什么。 又听到自家主子认真分析:“要想进帝王陵墓,首先得入皇陵。而皇陵里里外外重兵把守,除非位份极高的人薨逝,否则根本不会打开”“历代帝王陵墓在皇陵龙脉所在地,位置隐秘不说,里面更是机关重重,除了历代守陵人,基本没人能找到。” 是的,一般死后能葬入皇陵的除去皇帝的妃嫔,怎么也得是个居功甚伟的王爷。 “不过以你的本事,要想悄无声息地进入皇陵也不难吧?就这么直接找上本王,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他这话峰转得极快,一旁的朔云直接一脸懵,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释慕槐神色平静,毫不胆怯地直视蓝朝桉的眼睛,像是陈述事实一般:“如同王爷所说,我本领高强,你杀不了我。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入皇陵进入帝陵取东西,我自然有我的考量,这点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心底多么慌张,果然不愧是摄政王,关注点完全和别人不一样,亏得她应激反应迅速,不然又着了他的道。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轻缓一些,以致于让人忽略了他们谈论的内容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 之前不愉快的事两人谁也没有提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冤枉她,她骂了他一顿,扯平了。 池面上波光粼粼,被月色渡上一层光辉,如同她整个人一般有些缥缈。 “日后我帮王爷解毒,王爷助我取皇陵里的东西,咱们各取所需。” 一旁暗处的朔云抱着剑瞪大眼睛听了整个过程,双手缩了缩尽量减少存在感:主子他们是在谈论什么!这是他该听的吗?会不会被灭口? 第12章 农户收留 忽的一条锦鲤越过水面,迅速钻入水中与下面的鱼群嬉戏。 “既然如此,为方便合作,姑娘便暂住本王府邸。一应事由自然会有下人打理。” 释慕槐猝不及防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在监视她。 “好,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蓝朝桉的目光从盆栽里含苞待放的昙花上转移,看着她的眼睛:“如何称呼?” “我姓释,叫释慕槐。仰慕的‘慕’,槐树的‘槐’。” 关于自我介绍,对不同的人自然要看碟子下菜,她没兴趣和他在这儿继续交谈,自然也看出了他眼底那些微的不耐。 朔云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屎?” “还有这奇葩的姓氏?”甚至有点自我怀疑那意味。 认真打量她这一身,不得不说,真像! 看释慕槐的眼神无比复杂,自以为没人能够发觉,谁料被她逮个正着。 “朔云,带释姑娘下去歇息。”蓝朝桉背身转过房角,兀自离开。 释慕槐笑得格外单纯,朔云是吧?她记住了,来日方长。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释慕槐被带到了一处偏远的院落——梧桐院 朔云打开大门送到正门口后便离开,一声招呼都不打。 “朔云侍卫慢走。” 朔云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许是走得匆忙,被蔓延出来的夕颜藤蔓绊了一下,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还好他身手敏捷反应及时。 余光正好瞥到院子里那女人,释慕槐对其微微一笑,看上去格外良善。 朔云走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嘀咕:“明明进去的时候啥也没有。” 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真是奇了怪了。” 这边释慕槐打量着萧条荒芜的院落,枯枝落叶不必多说,地表的石砖因为许久没有人打理已经起了裂缝,缝隙里遍布青苔。 另一边角落杂草丛生,差不多有人一般高,起码五年没人踏足此处,院中的石桌上更是厚厚的一层灰,上面还有从远处吹来的落叶。 迈开步子往里走了几步。 好家伙,正门和厢房的门摇摇欲坠,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相信只要再刮一阵儿大风,这房子就变成通风的了。 她就没指望狗男人会安排什么好的住处。 今晚住这儿是绝不可能的。 路也走累了,从角落里薅一把草,除去院中石凳上的灰尘坐着思索事情,总觉得今晚那狗男人的反应有点奇怪。 虽然她不怎么了解这摄政王,但是他又岂会这般轻易就被自己糊弄过去? 不是她不自信,换做是她,绝对不会把脱离自己掌控的危险人物放在身边,并且还知道那人会瞬间消失,对于这个社会的人来说,足够颠覆认知了。 事情进展地这么顺利,一定有猫腻。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早离开为上,方才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 她在来的路上便留心观察了道路及周边景致,右手在石桌上借助厚厚的灰尘画着摄政王府的布局。 以荷花池为中心,她此时处于西边,而她注意到狗男人是往东边去的,所以此时两人相距甚远。 从荷花池那边过来,一路经过石桥、竹林和一些不知名的院子,某些重点院落把控森严,差不多每隔十米,或明或暗都有侍卫把守,从那里离开的可能性不大。 夜半时分,世人都已沉睡。 梧桐院一处隐秘的地方,一抹身影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另一侧塔楼上,身冠如玉的某人注视着这一切。 “主子,就这么放她走了,会不会?” 朔云有些担忧,这女人可不是一般人,万一放虎归山…… 蓝朝桉的视线一直在远方,直到那道身影跳下高墙,嘴角勾起一抹嗜杀的弧度。 声音极浅极浅,如同鬼魅般让人心头骤然一紧:“她还会再来的。” 若她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早在温庭池的时候就像上次一样骤然消失了,又怎会和他‘协商’那么久? 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但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朔云看着自己主子,这神色他再熟悉不过,那女人完犊子了! 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这边释慕槐离开了梧桐院,愈发加深了心里的想法,偌大的摄政王府,竟然没人发现自己逃走了。 她可不会认为是自己武艺高强轻功卓越,多半是那狗男人在试探她。 说不准刚才就在某处看着她离开。 西澜国都锦京她不是没来过,很快便在一家还未歇息的农户家里换了一身衣服。 这户人家十分热情,释慕槐也不好意思驳了他们的好意,就这样住了一晚。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刚从集市上买了一些东西回来,在街道上便瞧见昨晚过夜的老翁家里来了几个便衣打扮的男子。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有钱买东西,咱们小慕幕可是在这里混了好些年,怎么着也会在钱庄存点钱吧。至于随便住别人家里,这就不是我们担心的事儿了。) 一眼便能瞧出几人身手不凡,隐约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一大早便去了东市那边。”怕他们不信,老翁还指了指方向。 便衣打扮的男子威胁道:“若是说了半句假话,后果不是你们能担待的。” 老翁弯腰驼背,脸上汗津津的:“不敢不敢~” 释慕槐拎着东西半靠在旁边小摊的架子上,就这么冷眼看着,确定那帮人离开后,笑着大步朝老翁家里走去。 老翁浑浊的眼睛谨慎地巡视周围没人,确定那帮人已经离开,一把将释慕槐拽回家中。 随后赶紧关上房门,急忙又把窗户给关上,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又犹豫着把窗户开了一半。 这才走到释慕槐面前后怕地问道:“小慕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释慕槐笑得轻松,对着老翁没来由地放心:“公公,我本来就没走,早上只是出去买东西去了。” 听到声响,老翁的妻子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厨房半跑过来。 六七十岁的老人步履蹒跚,布满皱纹的面上有几分担忧:“老爷子才说你往东市那边去了,你该直接离开的。” “这要是官爷再回头,岂不是逮个正着。” 第13章 初步筹划 释慕槐自然知晓婆婆的好意,她早上去的分明是西市。 “多谢公公婆婆昨晚收留,小慕感激不尽。怎么会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呢。” 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买了点肉,今天咱们改善一下伙食。” 说着向厨房那边走去,将提着的酒放在灶台上。 老妪见状只能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面容慈祥和蔼,也有些许无奈。 “小慕这么客气做什么?” 释慕槐站在妇人面前牵起她留下老茧的双手,语气满是真挚:“今早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们。” 老妪将释慕槐的双手放在中间,用自己的双手包裹着她的,语气十分激动。 “你之前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比起那些这又算得了什么?” 释慕槐笑着摇摇头,示意婆婆不用再提那些前尘往事。 两人谈了一些从前的趣事,没有年龄障碍相处非常融洽。 老妪炊米做饭释慕槐在一边帮着打下手,老翁则在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修理农具。 饭间老妪时不时看释慕槐一眼,犹豫了好久。 释慕槐扒拉着碗里的饭,抬头看向婆婆,声音温婉:“婆婆有什么想问的吗?” 老妪欲言又止,看了看当家的:“这……” 释慕槐见状放下碗筷,端正坐姿目视老妪,微笑道:“婆婆但说无妨。” “今天来的那些人,说是摄政王府的。”老妪布满岁月沧桑的额头紧皱,担忧地轻声问道:“小慕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释慕槐笑得轻松,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昨晚摄政王府进贼了,当时我刚好路过,他们就怀疑到我身上了。” 农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攥住释慕槐的手,语气有些急切。 “那小慕能否去摄政王府解释一下,相信王爷绝对能够明察秋毫……” 释慕槐心里咯噔了一下,这…… 老翁咳了一嗓子,放下酒碗瞪了自家老婆子一眼。 “后辈的事管那么多干嘛?” 释慕槐感激地看了一眼老翁。 老妪自知说了不该说的,收回双手满是歉意,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慕啊……婆婆没有别的意思。” “婆婆年轻时读了一些书,知道清者自清。可是仍旧担心那帮人不明事理会伤到你。” 说完语气有些许哽咽:“你一个女子,在这世道上尤为艰难。” 释慕槐听到这般真挚的言语颇为感动,双手放在膝盖上:“婆婆,我知道您的好意。” 奈何她不敢也不想去,枉费了婆婆这番心思。 吃完饭释慕槐向两位老人家辞别,老妪满是不舍。 “小慕若是担心,你谢大哥或许能够帮衬一二。”释慕槐知道婆婆说的是今早的事。 谢大哥是她的大孙子,前些年的武状元,如今在朝堂上有个一官半职。 “没事的婆婆,我一个人行走江湖惯了。这事很快就会过去。”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农妇的话让人听着莫名感伤。 “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见到了。” “婆婆放心,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们二老。”释慕槐说完转身离开,贴心地将外边院子的门给拉上。 她没说是什么时候,不想让老人家空等着。 即便是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时间,有时在西北大漠有时在江南水乡,两地相距甚远,像这三次连续出现在锦京实属罕见。 出了老翁院门,释慕槐七拐八转去了钱庄,走出钱庄又去了霓裳阁等地方,每个地方都待了两刻钟以上,和人交谈着些什么。 她刻意留心,这一路倒是没有人跟踪,摄政王协助皇帝日理万机,想来也不会在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她。 站在某个地方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天象,料定今晚不会下雨。 路过繁华的街道,买了一些露宿用得上的东西,晚饭在小摊上随便买点饼吃,就这样一天就到了晚上。 晴天的晚上月亮格外明朗,到处是清辉一片,释慕槐背着包袱在一棵大树下停留,今晚她不打算住客栈,吭哧吭哧收拾了一番。 垫上薄被,以露出地面的树根为枕头,望着树叶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行不行,地面不安全。万一晚上有狼或者其他猛兽出没,被吃了咋办。 又快速地收拾一番,脚下发力跃到树杈上,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铺上薄被,仰躺在上面,双腿并拢撑在另一杈上稳固身体。 远处的摄政王府 晨曦院灯火摇曳,蓝朝桉正在烛灯下翻看奏折执笔批阅,下属进入时亦未抬眼,眸色满是严肃,一旁的汤羹早已被遗忘。 识得来人的脚步,笔下微顿:“如何?” 朔云不由分说地跪在地上:“主子,属下办事不力。” 蓝朝桉左手放在书檐,眼皮轻抬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薄唇轻启。 “具体发生了什么?” 朔云颔首跪在地上陈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回主子,我们一直跟着那人。” “昨晚她进了一户农户家里,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并没有扰民。” “然而今早那人前往西市后,我们的人跟丢了。” 这么一个小事都办不妥当,真是无用!此时他一心想要请罪,完全忽视了释慕槐与常人本就不同。 蓝朝桉神色晦暗不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加强府中人手。” 朔云退下去之时,离风刚好从门外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后者手中拿着符隶一样的东西。 朔云心里纳闷儿,这离风最近都在捣鼓些什么名堂? 守在晨曦院正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如何了?” “其他的属下已准备妥当,只等无妄大师了。” 主子和离风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也听不懂啊? 难不成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所以主子什么都没吩咐自己。 肯定是因为这连续几日自己办事不力,都怪那女人。日后找到人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哼~ 释慕槐没想到自己啥也没做,就被人记在账本上了。 她这几日避开所有眼线,悄无声息地去了一趟梧桐院,又在锦京的多个地方逗留了不少时间,暗自打探锦京的势力分布,期间还去了一趟风靡整个锦京的万膳楼。 惊讶的事,梧桐院被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杂草不复存在,倒是能够住人。 释慕槐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不知道这摄政王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就那么确信自己还会去? 答案不得而知。 这两日隐身于民间市集,听了很多传闻。 先不论其他地方,单是国都锦京,在百姓心中,摄政王的威名甚至高于当今陛下。 第14章 有意尝试 释慕槐回到现代已经是星期天傍晚,这次是从沙发上起来的。 下意识地揉了揉脑袋,一如既往的胀痛,看了眼智能仪上的时间,下午六点三十二分。 这一觉睡了好久,在异世呆了差不多三天,放在以往都是不常见的。 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监控,一番操作下来,果然不出所料。 她真的是原地消失! 就是那种嗖的一下人就不见了,虽然现在科技发达,她也没少看各种科幻悬疑片,但是仍旧诡异的很。 在手机上倍速拉完摄像记录后便退出页面,将手机搁置在茶几上,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古风睡衣前往浴室洗头洗澡。 从浴室出来后她不想烘干头发,肩上搭了一块儿毛巾垫着,调了一下室内温度。 前往书房先是看了看下周的课程,心底大致做了个周规划,提前把明天要上的内容预习一下。 兼职这边稳定后,大三的时间较为充裕,她大二就选择了第二门专业——中医药学 看了一会儿相应的医书,不知怎的,这次看书竟觉得格外简单。 一些病灶和原理很容易就理解并且融汇贯通,想来应该是和异世之旅有关。 顺便将平台的内容更新,一阵噼里啪啦,前前后后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此时的释慕槐恨不得直接瘫在床上,奈何肚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咕噜声,她好怀念万膳楼的美食! 怎么着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往厨房,将冰箱里的东西放进一体机,实在不想动弹。 机器自动分类洗菜、切菜,最后将切好的菜按程序倒入锅中翻炒。 释慕槐坐在饭桌上,吃着熟悉至极甚至挑不出任何不妥的饭菜,只觉得索然无味。 机器按照对应比例做出的饭菜,味道自然没得说,当然也符合她的口味。 可是这清一律的味道,甚至精确到每一粒盐的重量,没有任何波澜变化,就像套上某个模板,久而久之乏味至极。 无语望天,这疲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当然,室内望不到天。 吃完饭差不多晚上九点,释慕槐才醒来几个小时,虽然身体疲惫,但是却没有半点睡意。 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绣着棕色小熊猫的枕头,双手托着下巴放空思绪。 总结出了一些传送规律:清着的时候,自己从未被传送过。 每次浅度睡眠后才会被传送,但一般那个时候在异世刚醒来她的脑袋都是不怎么清晰的。 会不会是因为浅度睡眠时现代的她意识残留仍然很多,所以不太适应异世。 而睡眠或者深度睡眠后现代的意识较少,用能量守恒定律来说的话那时的她在古代意识最集中。 此时头发早已自然风干,一缕发丝从颈脖滑落至胸前,锁骨处痒痒的。 正打算把头发扎起来,看到手腕上的发圈,突然眼睛一亮。 她没记错的话,这发圈是随自己一起前往异世的! 学校课程灵活,只要能够通过测试,其实不必要每天按时去学校,平时在家完全可以同步老师的课堂。 只是她习惯性地想在那样一个氛围里学习,寻觅前人的踪迹,很少有例外。 每次熟睡都会前往异世,醒来后一身疲惫。 说句心里话,她并不想去,也因此不想睡觉,除非很困很困。 原本今晚打算不睡觉彻夜学习,明天只有两节课就不去学校了,想到刚才的发现,她突然改变主意。 犹豫了三十秒,从沙发上起来回到房间从床头柜中取出一瓶安眠药。 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从衣柜中取了一套相对保守的鹅黄色魏晋祥云交领汉服换上,外面披了一件杏白广袖锦衣外衫。 这是她之前买来平时穿的,袖口被自己改动了一番,可以装很多分量不重的东西,方便日常出去。 换好衣服后来到梳妆镜面前倒弄了一番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后面的头发垂在腰间。 不错,镜中人清冷疏离未施粉黛,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将家里大致搜索了一番,最后决定带上三样东西——纸巾、广视灯、自动收缩杖,先试试。 前两样是生活用品,后一样是用来防身的,合金制作坚硬无比却十分轻盈并且可以自动收缩,随身携带非常方便。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后,又调了一个明天七点半的闹铃。 现在十点十七,除去进入浅睡眠的时间,她大概会在十一点那个样子进入异世,总共八个半小时,也就相当于异世一天多。 若是传送的地方适宜,一天的时间她能够做许多事情。 将三样东西放在衣袖里面后便服下少量安眠药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释慕槐缓缓睁开双眼,此时的她正倚在竹栏上,竹栏硬邦邦弟弟并且每根柱子间间隔较大,不出意外她的手臂上印上了几道红痕。 瞧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天边微红此时天刚蒙蒙亮,周围泛起层层水汽,朦胧水汽以外是一片绿色。 下意识摸了一下衣袖,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霎时眼睛里一片明亮:成功了! 由于太过激动,紧接着大脑一阵眩晕,刹那间眼前一片漆黑。 一手抚住额头一手捂住胸口,长呼一口气~ 静心静心,不可太过急切~ 用力地揉着后脑勺和太阳穴歇息片刻后起身,面向荷花池站着,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冷意,倒是把那种朦胧状态吹散了几分。 看到满池碧绿的荷叶,中间少有鲜红的荷花。 她不由得想到一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也就吟诵出口了。 这首诗是她很小的时候听过的,后来学到了印象极其深刻。 念完就有些许惋惜,现在还是早上没有骄阳相衬,若是太阳完全升起后再来看必定很美。 四处打量着,她发现自己似乎在一座湖中小亭里,这是? “姑娘醒了?”桥头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第15章 箫子衿 那人声音温润如玉,顺着声源看去,一个身着紫色凤凰长衫腰佩流苏,外搭紫色外衫的男子映入眼帘。 男子玉冠高束,此时脸上挂着笑意,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凭她多年摸爬滚打看来,面前的男子非富即贵。 上一秒她还在感叹天下间除了师兄外,竟还有这般如玉公子。 “姑娘可终于醒了,在下先前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甚是担忧。” 释慕槐看去,那人的脸上确有几分担忧,似乎是发现了自己在看他,随后展颜一笑。 下一秒释慕槐瞳孔微缩,在睫毛遮掩下并不明显。 这人来多久了?不会看到自己嗖的一下就出来了吧? 仔细打量那人,男子的脸上只有浅浅笑意。 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若是看到了,对于古人来说这么惊悚的事,不可能没什么反应。 释慕槐如是地想着。 见女子不搭理自己,萧子衿上前一步对着释慕槐弯腰行礼,但是并未刻意亲近,仍旧留了很大的距离。 “在下姓萧名子衿,方才听姑娘吟诵的诗句只觉得十分曼妙。一时间颇有同感。” 萧子衿抬头看向释慕槐,此时他依旧半弯着腰,一举一动颇有礼仪规范。 萧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名字不错~ “敢问姑娘芳名?”若是寻常人这样问,她一定会反感,可这人进退有度,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对他第一印象也挺好,不过是个名字罢了,释慕槐也乐意介绍自己。 “我姓释,名慕槐。涣然冰释的‘释’,举踵思慕的‘慕’,一枕槐安的‘槐’。” “对了,刚刚那诗不是我作的。” 虽然不会有人知道,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萧子衿闻言小声嘀咕了一句“释慕槐?” 涣然冰释…… 举踵思慕…… 一枕槐安…… 眨巴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随后脸上带着一丝急切,追问道:“姑娘可是有心仪之人?” 释慕槐看着那人单纯傻愣的神色,心里升起些许阴霾,这…… 看上去挺英俊潇洒的,没想到脑子有点那啥。 也状似一脸无辜地问道:“难不成公子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吗?” 萧子衿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他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 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整理衣袖赔礼道歉。 “抱歉啊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这点小事,释慕槐也不想计较。 “无妨。”说完不再搭理他,转身看向池中的荷花。 她的视力一向很好,依稀可见远处鲜红娇嫩的荷花花瓣上些许晶莹剔透的水珠。 脸上勾起不经意的笑容,由衷赞叹道:“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姑娘文采斐然,在下能否请姑娘指点一二。”耳畔传来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 她看得入迷,一时没有注意萧子衿何时走到了她身侧。 转身看向身侧之人,很认真地开口:“这也不是我作的。” 萧子衿顿时来了几分兴致,眼中盛满光彩。 “那姑娘能否告知在下,这两句是何人所作?” 人的气质总是由内而外,释慕槐看得出,这人一定满腹经纶。 他的脸上露出了尊崇与向往:“想必前辈定是如莲花般高洁的人。” 等他说完释慕槐便表示不赞同,语气听不出什么。 “谁说能写出这高洁的诗就一定会是高洁的人?” 她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不赞同他说的话。 萧子衿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姑娘的意思是?” “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不可以文取人” “并且二人早已仙逝,你这辈子见不着了。”她以为萧子衿会表露出惋惜之感。 没曾想后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疑惑不解。 少年的笑声清朗如月又如一泓清泉,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人放下一切戒备,甚至可以治愈人的心灵。 她心中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对他的态度也没由来的好上几分。 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笑什么?不觉得惋惜吗?” 萧子衿嘴角上扬依旧微笑着,态度恭谨徐徐道:“逝者已逝,固然惋惜,在下无力改变什么。” “然生者如斯更当值得用心对待。姑娘心细如发,却又率真可爱,当真是性情中人。” 莫名被夸,释慕槐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从箫子衿的话中得之,此处名为芙蓉渠,位于岭南城郊。 “多年前一位富商格外喜欢莲花,让人种下了这满池莲藕,并在湖中央建立一处亭子,取名‘湖心亭’。”男子的声音听着让人神清气爽。 “只是后来富商迁离岭南,此处也就荒废下来。” 湖中的荷花荷叶每年别有一番景致,引得无数人前来观看。 两人谈到这处时,释慕槐微微一笑,箫子衿只当她是对这些感兴趣。 “此地的荷花不似其他地方,这里的花每年八九月才盛开。” 以为释慕槐是第一次来这儿,箫子衿耐心解释。 “人们都有一颗涉奇的心,过了应有的时节便显得与众不同,每逢花开那段时间,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释慕槐点点头,总结了一句:“大抵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原本平常的莲花也不再平常。” 箫子衿颔首表示赞同,接着又道:“尘世纷扰诸多不便,因此今日专门早点赶来。” 目光转向释慕槐,微微一笑:“没想到姑娘来得更早。” “你来多久了?”这是释慕槐比较关心的事。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子衿来时,见姑娘正在浅眠,遂不敢打扰。” “早上天凉,姑娘出门应当多带件衣裳。” 说这话时箫子衿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莞尔一笑。 释慕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抵知道他应当是折回去拿披风了。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刚传送过来,没估计大致时间吧。 “还好,不觉得很冷。” 释慕槐对他的过分温和有点不适应,试着转移话题,二人就着荷花交谈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箫子衿对荷花喜爱非常且又见解独到,两人便有了许多共同话题。 直到后来他的下属找了过来,不得不离去。 第16章 富商回归 难得遇到志同道合兴趣相投的人,萧子衿意犹未尽。 临走时将自己身上的菩提白莲吊坠上的一朵莲花取下送给了释慕槐。 “今日相谈甚欢,在下斗胆赠姑娘一物,还望姑娘笑纳。” “谢谢公子。” 释慕槐欣然接受,看着手中大拇指般大小但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花展颜一笑。 她对这人总体印象挺不错,书生意气进退有礼。这世上少有像师兄一般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儒雅气质的人。 自己一向喜爱荷花,除了师兄以外甚少有人知道,她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喜好。 没有别的东西相赠,遂从衣袖中取出外身银白色,巴掌般大小的广视灯递给箫子衿:“礼尚往来,公子务必收下。”她现场操作了一番,告诉他开关在哪儿。 “这东西白天一般用不上,夜黑的时候才会发挥它的作用。” 箫子衿态度诚恳,谦逊有礼笑着道了一声谢。 等箫子衿走后,释慕槐漫步巡视了一圈儿,发现周围没人。 双手支撑使力,利落地翻越竹栏,半个身子倒吊趴着,右手附着木板下一阵摸索,摁下最右侧木柱底端与木板交界处的机关,此处亦是水面交界处。 水位下降几分,直到完全可以贴着地板潜入而不湿衣物。 释慕槐将外衫和下裙脱下,紧了紧衣身,迅速潜入亭下摸索一番,像章鱼一般贴在木板上,实则是双脚勾住木板边缘。 终于,在熟悉的嵌入位置摸出了一个封闭的小木盒。 回到岸上后,小心地打开木盒,里面装着精致雕刻的口哨状的东西。 检查了哨口及哨身,她留下的痕迹还在,也就证明没人吹过。 再次摁了一下机关,水位恢复如初,拿着玉哨穿好衣物便大步离开湖心亭。 不多时,湖心亭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赏花的人,游人面色尽是喜色,也有两相伴随的少男少女嬉戏玩闹。 林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空灵的鹿鸣声,为这满湖景致更添了几分光彩。 这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后来听说林中那处宅子的主人回来了。众人皆知,这就意味着早已搬迁的富商又回了岭南,一时间岭南城更加热闹非凡。 鲜少有人知道,自那以后,每天数十批刺客杀手前往岭南。 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杀了那人 两日后京都摄政王府 朔云坐在假山后的大理石上仰面叹息。 “你怎么了?” 离风从另一处跃过来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力气不小,寻常人可能会被踹很远。 “干嘛呀你?”朔云此时正烦躁,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相当丰富。 离风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还在啊?以为你丢魂了。” 朔云翻了一个白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被我看见就算了,若是到了主子面前你还是这个样子,想必侍卫长也该换人了。” 朔云到嘴的话被堵了回去,随即满目愁容。 “先前主子让找的那人,我一直没有找到。” 离风并不知晓那晚惊悚的一幕,只以为这件事比较棘手,也没有再打击他。 “找不到人就让你朔云侍卫魂不守舍?”他认识的朔云可不是这样。 “那人说她可以解主子的毒。” 起初他只觉得荒谬,连君公子都无计可施,她怎么可能? 可是后来细想,越想越觉得会是真的,她连凭空消失都能做到,还有其他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早知道那晚他无论如何也得拦着她不让她跑掉,哪怕主子会因此责罚他。 离风双手环胸嗤笑一声:“她说的话你也信?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原本朔云是挺不喜欢那女人的,可是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呛了一句。 “我觉得她能行,那晚夏大夫可是亲口承认了她很厉害。”凭空消失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朔云思绪放远:“若是君公子回来就更好了,也多了一层保障。” “你以为雪山玉髓那么好拿?君公子至少半年才能回来。随你吧,要是想找那就好好找。”他懒得和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人废话,纵身一跃,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释慕槐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她此时正躺着,惊觉身下的东西格外柔软。 难不成……伸手摸了一下,她这次直接被传送到了床上。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床帘可没有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对周围的布局也极为陌生,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如同惊弓之鸟。 危急时刻,释慕槐迅速起身藏在床架边上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处。 旁边则是一扇古画,她自然看不清是什么,隐约猜得出到画架下方是一个木凳子。 蓝朝桉刚进屋便发现了其他人的气息,眼中杀意顿生,稍作感知便看向一旁敞开的窗户,缓缓朝那边走去。 释慕槐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但是有了之前蓝朝桉算计自己的经验。 难保这人不会声东击西,她精力高度集中没有半分懈怠。 果不其然,几道飞刃凌空而来,地方狭窄,躲是肯定不好躲的。 她第一时间抓起画架和木凳挡住迎面而来的利器。 没想到这人内力如此深厚,画被划烂很正常,连木凳都少了一个腿。 把周围拿得动的东西丢了个遍。 防止那人再度偷袭,她如魅影一般闪身飞速越过,无形之中与那人交战了几个回合。 电光火石间,颈上一片冰凉,孤鹜剑此时正搁在她脖子上。 不过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收缩杖此时也架在他的脖子上。 两人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 看到眼前人的模样,蓝朝桉眉头狠狠一拧:“又是你?” 释慕槐看去,眼前之人不是摄政王还是谁?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收手,笑话,剑架在脖子上呢! 自己要是先收手,保不齐人头落地……下一秒,脖子上的冰凉褪去。 释慕槐怔了一瞬,迅速往后撤了几步,与那人保持安全距离。 此时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用凶神恶煞来形容可不冤枉他。 蓝朝桉只穿了一件黑色宽松里衣,看样子正要睡觉,却被她这个不速之客打扰。 想到自己每次困意绵绵被人打扰都会一肚子气,这人应当好不到哪里去。 又听到一句硬邦邦的声音:“容本王更衣。” 释慕槐自然不会自讨没趣,上前几步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顺带理了理衣襟,此时她身着明制马面裙,祥云打底的袄裙上衣。 这可把守在外面的朔云惊呆了。 他揍了一拳旁边柱子,痛呼一声,他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主子的房里居然走出来了个女人,还是活的! 定睛一看,竟然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屎——哦不对,释姑娘。 朔云的动作幅度太大,释慕槐想不注意都难。 上前尬笑着打了一个招呼,朔云则一直新奇地盯着她,誓要从她身上瞅出一朵花儿来。 第17章 梧桐苑翻新 两人各有心思,站在院子大眼瞪小眼。 释慕槐则从他口中听到‘今晚刺客’之类的话语。 刺客? 释慕槐眸光一闪,脑海中琢磨着应对之策,直到里面传来一句:“进来” 二人同时走上台阶,彼此又干瞪了一眼,不服输地同时走进去。 朔云站在蓝朝桉身后,看着和自己主子同坐一桌的释慕槐。 这女人可真有本事,竟然和主子同桌而坐,他还以为主子会把她丢出去。 若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还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多密切。 蓝朝桉扣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眼皮都不抬起一下。 “今日刺杀,本王没冤枉你吧!” 大晚上的喝茶,真是闲得慌~当然这话只是心里吐槽。 自知插翅难逃,端正态度诚恳解释。“王爷误会了。” “误会?东西都架本王脖子上了,是误会。” 释慕槐右手在袖子里摩挲着收缩杖,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先偷袭。” 一道凌冽的眼神射了过来。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过了今晚这关再说。 余光瞥了眼窗外,圆月高悬清朗润泽,有了~ “早就听闻摄政王府景物醉人,尤以紫竹林最盛。这不来了兴致,就四处瞧了瞧。” “谁知道府里今晚来了刺客,不是人人都和王爷一般英勇无畏。” 夸上一番准没错。 “说人话” 释慕槐:…… 难道我说的不是人话?面上十分平和,镇定地笑了笑。 “所以就随便找了个房间躲起来了。” “景色醉人?兴致?”蓝朝桉心底冷哼,世人皆道他摄政王府煞气漫天,人人得以避之。 “刚好今晚抓到两批刺客,慕姑娘要不要去密牢看看那‘醉人的景色’?定能让你耳目一新。” 释慕槐想起之前去密牢时劈天盖地的血腥腐臭味儿,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脸上笑得谄媚:“不了不了,如此好的地方,王爷多去几次便是了。” “第一次是书房,第二次是浴池,第三次是寝殿。” “慕姑娘的‘兴致’可不一般。”蓝朝桉轻扣杯盖,细数着她的“罪孽”。 听这话的语气,就差直接道明她贪图他的美色了。 释慕槐一阵无语,貌似大概她怎么都解释不过去。 “过程怎么的不重要,今日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狗男人贼精贼精的,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 “第一次辱骂本王,第二次戏弄本王,今日又如此这般,这就是慕姑娘的诚意?”蓝朝桉看着满地残局,意有所指。 呃~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本来之前的事她都快忘了,这狗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一次误入王府,若非王爷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又岂会口不择言?第二次王爷明面上让我暂住梧桐苑,可是里边一片荒芜,是人住的地方吗?” 蓝朝桉就这样看着她狡辩:“上次是本王招待不周,府内院子不少,一时没有想到那处荒废了。” “本王已经让人打扫了梧桐苑,姑娘日后好好待在王府便可。” 释慕槐讶于他态度的反转,就听这狗男人又说道:“本王府上暗卫多不胜数,若是日后再混进‘刺客’,可不会轻易放过。” 她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威胁,不就是暗指她上次翻墙离开吗?果然在暗处盯着她。 她当晚便开了一个方子,让蓝朝桉派人去抓药。 释慕槐拢共来了没几回,且摄政王府又这么大,不识路是情理之中,仍旧是朔云带她回梧桐苑。 她前脚刚走,蓝朝桉便让人检验了方子,确认药方无异便着人抓药。 徒步走路速度真的很慢,这样走下去要走到什么时候。 “朔侍卫,我有一个提议。” 朔云回头,不知道这女人又想搞什么。 “要不咱俩直接用轻功吧,王府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到不了,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很悠闲,但这得耽误你多少时间啊。” 朔云想了想觉得十分有理,于是答应了,握住剑柄从剑鞘里来来回回抽插几下,寒光泠泠,自以为凶狠地威胁。 “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别怪我刀下无情。” 释慕槐瞧他这样,强忍住笑意。 大哥,你莫是忘了我会遁走?别的不说,你家主子都没打得过我,你算哪样? 朔云飞檐走壁在前面带路,释慕槐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多次闪身跳跃,那架势就像是前面在跑后面在追一样。 朔云内心吐槽:就不能慢点吗?跟这么紧干嘛? 释慕槐:这侍卫倒是没什么坏心思,还知道放慢速度。但是就是说,能不能稍微快一点? 大概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朔云侍卫要不里面坐坐?”释慕槐瞧这人呼吸不畅,以为他累了。 “不了,我还得回去向王爷复命。姑娘好生歇息吧。” 说完运起轻功,毫不留情地走了,很快便不见人影。 经过专人打扫,梧桐苑倒是可以直接住人。 要不是她先前见过梧桐苑荒废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眼前的二进小院曾经会是那般模样。 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里面如寻常房屋一般。 仔细检查了周围,里里外外没什么安全隐患,遂松了几口气。 坐在里屋歇息,这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凉了一片。 释慕槐在里间榻上休息了一晚,实则合上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一波又一波的脚步声响起。 很轻很隐蔽,一听便是习武之人,且武功不俗。 释慕槐内心气愤:狗男人,即便已经说好了,依旧还是防着她。 殊不知某男睚眦必报,故意让人加强梧桐苑守卫,美其名曰不能让客人在王府遇难。 不是打扰本王休息吗?那你今晚也别想睡了。 离风身为暗卫之首,人是他派去的,总觉得主子的一番说辞很是怪异。 第二日天刚亮释慕槐便醒来了。 院子里一阵吵嚷,虽然声音很小,但她仍旧听到了,心底崩溃。 打开房门向外走去,原来院子里被安排了几个丫鬟小厮,众人见到释慕槐,齐声给她打招呼。 “释姑娘早~” 释姑娘?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总觉得怪怪的。 但此时的释慕槐眼皮重的都快合上,天知道昨晚她一直不敢睡。 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这群人,简单地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你们小声点。”说完便关上房门。 独留院中的小侍卫们面面相觑,随后一脸不可置信。 “她笑了!” 彼此对视一眼,确认没有看错:“刚才她对我们笑了耶,好好看啊。” 释慕槐暂时定居在摄政王府,平时行事低调专门有人送吃食,多半时间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梧桐苑内。 府里也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太大变化,左不过只是临时栖息的地方。 蓝朝桉照常上朝处理政务,除了派人按时去梧桐苑取方子,就当府里没这个人似的,也不管释慕槐是不是一直待在府中,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要问释慕槐为什么甘心留在摄政王府? 天知道她之前得罪了多少人,各方势力轮流追杀防不胜防,如今爱惜自己的小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摄政王府虽然也并非绝对安全,但蓝朝桉身为摄政王,别的她不清楚,但好歹享亲王尊位,府内的防御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第18章 紫竹苑 释慕槐在梧桐苑待了几日,除了日常吃喝玩乐种种花草外只觉得无聊得紧。 这日她寻思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逛逛这摄政王府,府内风景独特可不是说说而已,许多美景都是只此一处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踏不进王府的门槛。 左右摄政王也没限制她的自由,她就从梧桐苑开始闲逛。 释慕槐逛了一个时辰还没逛完,不得不感叹摄政王府是真的大! 除去蓝朝桉平日的书房晨曦院、寝殿墨竹轩、温池散尘居外,其他独立的三进院更是多达数十所。 她一直都知道梧桐苑偏远,事实上更是如此,蓝朝桉把她打发在了一个二进的四合院中。 府内光是婢女小厮都不下数百人,加上杂役、侍卫和暗卫,整个王府保守估计得有个上千人,能在寸土寸金的锦京支撑这么大的开销,摄政王也不是一般的有钱。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紫竹林,此地静谧安宁让人心旷神怡,似乎对她有某种吸引,好像就是那晚看到的紫竹林延伸出去的部分。 流水潺潺入耳空灵从竹林深处传来,竹林中间有一条铺上石阶的小路,大概有两人并肩那么宽,路上没有一片腐朽的叶子。 越往里走越是幽深,两个天然形成的大石墩子旁边有一座小石拱桥,走过小石拱桥便看见一道红色的长廊,像极了寺庙里的廊子。 长廊四周全是紫竹,隐约可以看见屋檐边缘上展翅欲飞的凤凰,这里本就幽深,一切的一切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摄政王府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从整个王府的布局来看,这里距离墨竹轩最近,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为何如此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红门,跨门而入里面是二进的四合院,释慕槐正欲穿过东门继续往里走,此时正殿传来了几道模糊的声音。 “对不起,当初我不该不辞而别。” “九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就如你说的那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是时候该放下了。” 释慕槐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便知道了说话者是谁,像他那么高傲的人竟然也会道歉?实在是难以置信。 既然知道这里有人,她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释慕槐小心翼翼原路返回,一路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结果在小石桥边碰到了朔云。 朔云看着从对面过来的释慕槐,震惊片刻满脸怒气还有一些惊慌,巡视一眼周围没人,一把拽住释慕槐的手臂把她往外面带。 “谁让你来这里的?” 释慕槐抽回手臂,后退两步只觉得莫名其妙:“下午无聊逛了一下王府,就逛到这儿来了。” 朔云原本想要责骂她一番,看到她无辜清澈的眼神不似作假,闭眼告诉自己要淡定,试探性地问道:“你在里面可曾遇到了什么人?” 释慕槐大脑快速思索,这话什么意思?她听到蓝朝桉的声音了,但是并没有见到他本人,不算遇到人吧。“没有。” 朔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释慕槐看着他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朔云眼中依旧还有怒气,闪过纠结,斟酌一番开口道:“主子在里面。” 这她知道啊,所以才出来了嘛。“所以呢?” “你记住了,这里是王府的禁地,除了主子外其余人一律不能进去。之前没和你说过,这次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可不许有下次了。”朔云语气凉飕飕地警告。 禁地?她怎么没听人说过。 不怪梧桐苑的属下不知道,实在是这里本就只有级别较高的侍卫才清楚,单是这地理位置就不是普通人能来的。 释慕槐面上答应,心里却好奇心作祟,原本她只是随便逛逛,但朔云这么一说,她就更想进去了。“里面有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进去?” 她刚刚认真观察了一番,看上去也不是藏宝的地方啊。 “问那么多干嘛?这些与你无关。”朔云说完又恢复往常的高冷侍卫模样,只是在她看来怎么都不像。 释慕槐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他身边一下蹦到了他面前:“可朔云侍卫若是不告诉我缘由,我这心里啊总是惦记着,没准儿哪天梦游就进去了,说不定还和王爷碰个正着。” 朔云听她这无赖的语气,气得鼻子抖了两下,转过头不理她:“别想套我话。” “哦?那好吧,本姑娘从来不喜欢为难人,走吧。”释慕槐反手拽住朔云的胳膊,将人转了个身,拉着快步往里走。 朔云懵了,察觉是在往里面走的时候震惊:“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找王爷啊?我这不是擅闯禁地嘛,既然身在王府就要遵守王府的规矩,进去之后任王爷处置。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王爷朔云侍卫良善心慈的举动,不忍我受罚还打算帮我瞒过去,想必王爷那般宽宏大量的人也会动之以情不会迁怒于你。” 这话可是把蓝朝桉和朔云都夸了一番,乍一听没毛病。 朔云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她的话脸都要气歪了,脚下一使劲儿转身往反方向走,奈何释慕槐力气不小,拽住他的胳膊一时竟然挣脱不了。 朔云欲哭无泪,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担心等会儿王爷就出来了,无奈妥协:“好吧,你跟我出去,我告诉你就是了。” 释慕槐松开手,率先往外面走:“嗯,早点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朔云脸一黑,她竟然说他‘听话’! 出了竹林,释慕槐双手环抱胸前,见某人无动于衷,踹了一颗石子:“说吧。” 这边基本上没人。 “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 释慕槐眯着眼睛斜视他一眼:“你逗我玩儿呢?” “我真不知道,当年王府建成的时候,王爷刻意挑了这么块儿地方,亲自设计出建筑图案让我们派人修建。紫竹苑建成后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王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去待一会儿,不允许任何人跟着。” 释慕槐见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不似在说谎,只能另谋思路:“你们王爷很喜欢紫竹?” “嗯,除了紫竹还有莲花。” 朔云心想:只要别问和紫竹苑相关的事,其他都好说。 释慕槐登时想到了让她脏了全身的那池荷花,怪不得会把浴池建在荷花池边上。 释慕槐又旁敲侧击问了朔云一些问题,后者毫无隐瞒如实回答,但是越往后面越发现有些不对劲。 释慕槐一直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瞧着某人反应过来被套话后快要喷出火焰的眸子,她嬉笑着为他顺气让他消消火。 来日方长,她终有一天会弄清楚,不急于一时。 第19章 受伤的黑衣人 月高风清夜,一抹矫捷的身影在屋顶上嗖的一下窜来窜去,就像善于隐藏的狸猫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饶是底下数十名侍卫一轮轮交替守着,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黑衣人的面具将自己的面容遮得半分不露,只留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在外面,此时弓着身子趴在屋檐上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我说公子真是多心了,这次咱们私下来到西澜根本没人知晓,还派我们一直守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男子的脸上满是不耐,睡意绵绵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没有报备才不安全,你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咱们吗?”蒙奇面上不显,心底却骂了一句:蠢货…… 突然,西厢房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抓刺客’一类的声音,以及兵器打斗声。 蒙奇心里隐约觉得不安,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嵬的肩膀,中气十足吼了一嗓子:“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看着,我去那边瞧瞧。”说完提刀往声源地跑去,遇到阶梯直接跳下去。 马嵬不知道今晚怎么了,总觉得瞌睡异常,一巴掌呼在自己脑袋上,依旧晕沉沉的,随后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了这是……”砰的一声倒下去不省人事,不一会儿十几个守卫先后倒了下去,过程相差不过几秒。 一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打开窗门闪身而入,迅速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每动一件东西后又全部放置回原处。 直到用特殊方式打开密匣子,看见东西的一刹那,黑衣人眼中熠熠生辉,若是可以透过面具,那么一定可以看到此时她脸上溢满笑容。 一刻钟后房门打开,黑衣人四周观察无恙,提气一口气运起轻功离开。 一切恢复原样,除去倒在地上的十几人。 彼时的西厢房那边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原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十几个人手握兵器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哪曾想黑衣人出手干净利落,饶是十几个人围攻,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反观黑衣人步伐从容身形镇定。 一道道迎面而来的刀剑对黑衣人来说就像小儿科一样,每次都分毫不差地避了过去,并借机将攻击他的人重伤。 眼看黑衣人就要突破重围,远处的蒙奇腾空跃起,双手打出十几道暗器,手指般大小的利刃向黑衣人逼去。 黑衣人自然注意到了,但周围已经被包围,他避无可避。 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左闪、躬身、后仰、180度旋转,快得人反应不过来,脚踢涌上来的守卫借力躲过所有暗器。 不到一分钟,周围涌上来的守卫尽数被解决掉。 “找死!”蒙奇大喝一声提刀加入战场。 他后面更是跟来了十几个守卫,武功比之先前有过之无不及。 一会儿功夫,两人便打了十几个来回。 蒙奇力大无比,一刀砍去黑衣人避开后地面崩出一条又一条裂缝,而他的刀完好如初,设想一下若是砍在人的身上会是如何? 黑衣人避过大刀一掌打在蒙奇身上,后者堪堪避过要害,却也着实被伤着。 蒙奇后退几步,不可置信黑衣人能在重重包围下伤着自己,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他纵横武林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西澜国竟然有这般高手! 这人和自己对打的同时还和十几个精英侍卫纠缠,竟然一点也不落下风,若是放任这样的人离开,那么一定会后患无穷。 眼底升起几分狠辣,那就不要怪他了! 闪身跳跃退出主战场,守卫们一冲向前。 在黑衣人重心放在与守卫周旋时,十几个指甲盖般大小的暗器全部打出,一切刻不容缓,黑衣人一时没有看清暗器的模样。 刺啦一声,刺破皮肉的声音,黑衣人身形微颤,这一刹那功夫,竟然被其他人划伤了几刀。 蒙奇鬼魅一笑,眼里多了几分阴森。 “胆敢擅闯,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他可是亲眼看见他中招了,这暗器的滋味可不好受。 放心大胆地再次提刀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面具下眉头紧锁,不得不加快攻势。 眼瞧着蒙奇满血复活再次攻了上来,突然一道长鞭缠在他的腰间,凌冷的眼神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屋檐上站了一个人。 两人相互配合,屋檐上的人一使力,黑衣人借此直接跃上屋檐,闻到空气中弥留的味道时,无人瞧见他瞳孔微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身侧这人。 等蒙奇率人上了屋檐后,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城郊一处废弃的客栈 篝火前一个弓着腰手拿着消毒后的医务钳,一个盘腿坐着,一个衣冠整整,一个赤胸裸背,当然两人都戴了面具。 “忍着点儿,最后一个了。”释慕槐低声弓腰站在他面前。 灼热的气息呼在他的颈脖上,痒痒麻麻的,鼻尖是熟悉的清香味,男人极力控制才半分不动。 手上用力,一鼓作气,释慕槐直接取出男人肩头类似于弹片一样的铁片。 与之不同的是,指甲盖般大小的铁片两边都是向内弯曲,一端扎入身体,要想拔出就像取倒钩一样,反正她是不敢想象这种疼痛的。 取出铁片将伤口消毒后从袖中拿出金疮药和绷带,为男人包扎好后便卸去全身精力大汗淋漓地跨坐在地上。 “呼~累死了。” “明明已经脱身,为什么冒险要救我?”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涌起一丝光亮。 释慕槐没兴趣去猜他是谁,自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 随口诌了个借口:“以一敌多,他们胜之不武。况且我有把握全身而退。”隐约间听出来几分自豪。 瞥见地上的东西,嗖的一下坐起。这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还是好好收起来吧。 弯腰将所有东西捡起来一股脑塞进衣袖里,仔细确认没有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反正都是一面之缘,不——连脸都没见着,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也就没有刻意避开男人。 她不担心他此时反咬一口恩将仇报,毕竟就他现在这样,绝对打不过她。 男人瞧见她的动作,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呵~” 确定男人的笑没有其他意思,释慕槐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刚才疼成那样一声不吭,现在居然笑得出来? 原本以为他多多少少会问些什么。没想到那人说了两个字“多谢”后便一言不发。 至于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两人都没有提及,释慕桉更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天色已晚,此时城门已关,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释慕槐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躺下,借着火光瞥了眼早已穿好衣物闭眼打坐的某人。 原本这人给了她一直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想想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像这样武艺高强、耐力一绝、脑子不好使的。 睁眼望着上空,什么也看不清楚。 原本那些东西都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自从发现可以随身携带东西后,她就基本会备些常用的止血药和绷带啥的。 因为这次情况特殊,她就全带了和疗伤相关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 第20章 算账 第二天早上释慕槐便光明正大从侧门出了王府,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处地下交易市场。 那方的人直接把她带了进去,她在专用纸条上写下几句话:东西已取到,一切安然,勿念。落款SMH 这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知道的名字,即便被人截获在鱼龙混杂的地下交易市场也根本查不出来。 前几天一收到师兄来信她便时刻准备着,只等昨晚那帮人落脚她便采取行动,黑衣人的出现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好在两人的目的不同。 对于释慕槐隔三差五不在院子里,且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梧桐苑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先前她刻意叮嘱过,自己的屋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有的人很好奇曾悄悄进去过,结果被吓得疯了好些日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原因无他,这个世界的人相信鬼神! 后来再没人敢进去,左不过他们只是负责粗使的侍卫,平白搭上性命就不好了。 那晚之后她私下打听了一些事,从那群人的口中得知他们丢了一些东西,她敢断定绝不是自己拿到那样,毕竟自己做事一向周全,那些人到现在都没发现密柜里的东西丢了。 这晚她再次潜入趴在屋檐上,因为离得远,隐约听屋子里的人说丢了一些信件,领头的那人气得将杯子摔了一地,而院中的守卫则是之前的好几倍,后来她再没能混进去过。 一般的信件丢了又岂会如此大动干戈,她料想信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加之他们此行没有惊动西澜国的任何人,不难看出是来打探消息的,从东临到西澜一路要过多少个关卡,其中的艰难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完。 据她多年经验看来,西澜的朝中一定有东临国的奸细,唯有里应外合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不过究竟是谁,她一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想必那晚的黑衣人便是西澜朝中某个官员派去的,无论是收集罪证还是销毁证据,能不声不响地进入东临人的住所,还悄无声息地潜入重中包围,可不是一般人呐。 相信即便那晚自己没有出手相救,以那人的实力也能逃得出来,不过至少怕是要褪一层皮了。 种种迹象看来,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这锦京都不会安稳了。 不过也碍不着她啥事,整天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翻出府溜达一圈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日释慕槐正在屋内用碓头捣鼓碓窝里的东西,见晒干的花瓣逐渐变成细腻的粉状,与之前的粉状混在一起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欣喜不已。 正门白天是敞开的的,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进屋。 释慕槐分出一丝注意力,瞅了一眼,是朔云。 朔云一身暗灰色服饰内外相扣结构复杂,看上去比寻常侍卫要高端一些,开门见山禀明来意:“主子有事找你,让你过去。”听他这语气,可没几分好意。 释慕槐手中的动作未停,不再看朔云,语气淡淡。 “既是你主子有事找我,那便让他来吧。” 从药匙里捻起一些粉末,两指轻轻捏戳,嗯~颜色倒是挺艳丽的。 朔云登的一下被激怒了:“主子身份尊贵,你怎敢……” 释慕槐直接打断:“敢不敢我也都说了,有什么事自己来找我,其余人一律免谈。” 真当她是这王府呼来唤去的丫鬟吗? 朔云气极,狠狠地瞪着座位上优哉悠哉的女人,语气有点重:“别忘了这是摄政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释慕槐放下药匙,淡淡瞥了一眼,后者面色发青:“可以啊,本姑娘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朔云怒不可言,用手指着她:“你——”甩手憋着满肚子气离开。 没过多久,见粉末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释慕槐一勺一勺将粉末装进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里。 直到下午,整个梧桐苑除了原本就被调遣进这里的几个侍卫,一直没有人来过。 以为今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她对蓝朝桉的了解,那人心高气傲,绝不会踏进梧桐苑一步。 傍晚时分,释慕槐正在桌边吃晚饭,她是个对美食要求很高的人,尤其在古代很多东西都是纯天然的,自然不能浪费。 桌上三菜一汤,虽然每份分量较小,但菜品极具卖相,且味道诱人,可比现代一体机做出的好吃太多,释慕槐一心干饭。 此时外间传来一阵动静。 “拜见王爷” 释慕槐眼中闪过几分惊讶,随后继续埋头干饭并未搭理。 没有什么比吃饱喝足更重要。 蓝朝桉刚进房门,便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看到桌上的某人,果然,她旁若无人般在吃饭。 朔云见状上前呵斥:“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释慕槐并不搭理,依旧大快朵颐咀嚼着口中的饭菜,蓝朝桉见她如此无视自己,心下不满。 待食物吞咽下去,释慕槐看向两人徐徐道:“都这么些日子了,本姑娘胆子大不大难道朔云侍卫还不知道?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可不是什么好事。”说完依旧埋头干饭。 大致能够听出健忘症是什么意思。 朔云被噎了口气:这女人! 蓝朝桉给朔云使了个眼色,只见后者眼神一亮立马出去。 “你——你,跟我进来。” 很快朔云便带了两个侍卫进来,释慕自然看到这些了,并未上心。 不消十秒,桌上的菜就被撤下去,朔云也跟着下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对释慕槐挑挑眉。 释慕槐看着自己手中的饭碗和筷子,错愕片刻便放下:“蓝朝桉你有病吧?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把饭吃完。” 后者肉眼可见的脸色变沉,冷眼看着依旧坐在座位上不为所动的女人。 释慕槐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断了她的粮食,还指望她好言相对? 饭吃到一半被人打断,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看来是本王太纵容你了,如此不知礼数。” 从他的语气里,她听出了愤怒和鄙夷。 “呵~王爷是今日才知道我的秉性吗?” 释慕槐将身子转了四十五度,气得不想看见这人。 翻了一个白眼,纵容?你也配说出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梧桐苑四周全是暗卫,王爷如此处心积虑,当初为何还要留我在府中?”释慕槐环抱双手,冷冷道。 “若非你仍有用处,本王会留你至今?野蛮无理,粗鄙不堪,换做旁人早就被逐出府。” 释慕槐都被气笑了:“在下出生乡野,本就粗俗无礼。而王爷乃天潢贵胄,原本我们之间便不会有任何牵连。” “你的病死不了,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大可另请高明。” 第21章 五千两黄金 蓝朝桉顿时也怒了,他专门来一趟梧桐苑,这女人就这态度? “你是在威胁本王?” “在下岂敢?”说着不敢,语气却没有半分退让。 “姑娘说的对,本王的病自然也无需劳烦你了。”蓝朝桉自顾自坐下,似乎刚刚的气愤只是她的错觉。 这男人的语气不对,今天是怎么了? 释慕槐的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不得不感叹不愧是皇宫里长大的人,极善于调整隐藏情绪。 上一秒还那么生气,下一秒就跟没事人一样。 释慕槐更加不解,动了动嘴唇:“那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声令下:“将东西拿上来。” 此时院子里拿着东西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王爷降罪。 释慕槐见到进进出出的人,进来时侍卫手中都拿着一些东西。 别的不说,估量了一下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最吸引她的莫过于那幅画,疑惑地睁大眼睛,莫名有些眼熟。 “王爷这是?” “天赋神女图,前朝丹青大师元胥子所作,至今一百三十七年,本王珍藏多年。” 释慕槐这才认真打量被划破的画像,这不是那晚自己扔出去挡刀的那幅吗? 这男人要干嘛? 心底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天赋神女图’她之前听说过,没想到会在这男人手中,不过想想这人的身份也说得过去。 释慕槐倏然瞪大眼睛,难不成这男人…… 果然就听到蓝朝桉的下句:“世间只此一幅,慕姑娘想必不会赖账吧。” 释慕槐急着解释,语气有点冲:“赖什么账?又不是我弄坏的。” 这幅画可不能仅用价值不菲来形容。 走近几步,指着上面的划痕:“王爷莫不是忘了,那晚可是你丢出的暗器。竟然把账算到我头上,可算是见识到了王爷的风度。” 一口一个王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么敬佩。 “那慕姑娘倒是解释一下,本王的画是长腿自己跑出来的吗?” 蓝朝桉语气轻快,气极的释慕槐并没有听出他这话有几分玩笑的成分。 这……一阵无语。 “画是我扔的,可也是你偷袭在先。” 小声嘀咕:“事发突然,谁想得到这么多,我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若慕姑娘没有潜藏在本王寝殿,本王会出手?用你的话来说这也算是正当防卫吧!” 蓝朝桉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反应,暗暗勾唇,说话漫不经心。 “你——”释慕槐就这样看着他。 “此事本王亦有一半的责任,慕姑娘莫不是敢做不敢当?” 释慕槐心底咬牙切齿,她知道这狗男人在激自己,这么多天没来找她‘算账’,偏偏今天来了。 定然和早上朔云说的找她的事脱不了干系。 她倒要看看这狗男人意欲何为。 “自然不会,你想怎样?” 蓝朝桉见她被激怒,右手指背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 “其余一切加起来不过千两银子,念在你多日来尽心尽力为本王配药的份儿上,本王也就不追究了。而‘天赋神女图’价值万金,慕姑娘赔偿五千两黄金即可。” 听听他多大气,几千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 可释慕槐只是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国库啊! “慕姑娘若是赔了本王,本王自然既往不咎。” 果然这男人想方设法算计她,她就说刚刚这人咋突然收敛脾气。 原来是在这儿等她! 呵呵~释慕槐面无表情笑得阴沉。 “我没钱!” 这么大一笔钱,在这个社会几辈子都花不完,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他! “没钱?那就请慕姑娘大理寺走一遭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涌进七八个统一装扮的侍卫,个个腰佩长剑。 步伐整齐却没什么声响,下盘扎实有力,一看就和寻常侍卫不一般。 释慕槐的脸色青得不能用黑来形容。 不就是演戏吗?她也会! 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满脸笑意地为他倒了一杯茶奉上:“王爷说什么呢,谈钱伤感情。” 眨巴着眼睛暗送秋波:“我们之间不用这么见外吧~” 呕~这谄媚的声音的动作,都快把她自己弄yue了。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疯? 蓝朝桉见状眉头紧拧,不动声色地侧移身子,与这疯女人保持距离。 一旁的朔云憋笑憋得都快成内伤了。 “本王和你之间,只有相互利用,何来感情?”这话冷得掉渣子。 释慕槐心颤了颤,随后当什么也听不懂一般扬起笑意:“以前没有,从现在开始就有了。” 心道:狗男人竟然知道我在利用他。 最后释慕槐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以答应为摄政王办三件事为条件,避免赔偿五千两黄金。 三件事?这么简单?释慕槐起初有点不信,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是是想要将皇帝取而代之吧?” 这话一出口,蓝朝桉怒气丛生:“若是再胡言乱语,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释慕槐打了个寒颤,恐怖的男人。 “不就开个玩笑嘛,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呼~不是就好。 “那你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让我怎么放心?” 万一是要她小命,难不成自己还得乖乖给他?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可是看见自己原地消失的,要说他没什么目的,她死也不信。 这也是她最近最懊恼的事,一心和他保持距离,谁知道事情后来会演变成这样。 哎~ “到时你自然知道会是什么。” 见他说半天都不是她想要的,释慕槐自己提出条件:“杀人放火和与之相关的事情我可不干。” 蓝朝桉点头答应,神色不明地认真看了她一眼:“对你来说不难。” 什么叫对她来说不难?心底暗暗担忧,他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释慕槐后背升起一丝凉气,仔细回想最近的行为,自己小心翼翼,潜出府的时候都有认真查看是否有人跟踪,应该没有不妥的地方吧。 蓝朝桉走后,她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人摆明了又要坑她。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对她一无所知,甚至也不屑于知晓。 直到…… 第22章 任务一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 释慕槐躺在床上睡觉,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倏然睁开双眼,哪有刚睡醒的样子。 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翻身,下床的片刻便瞧见外间一侧桌边隐约坐了一个人。 京都霍宅 “抓刺客——”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整个宅子里充斥着‘抓刺客’的声音。 原本漆黑一片的宅子霎时被成百上千的火把照亮,一时亮如白昼,府内的侍卫四处巡逻捉拿,所有人从睡眠中惊醒,一切格外反常。 “这边这边——”几人拿着火把向后山这边跑来。 一抹黑色身影迅速闪过,底下的人恨不得立马将其捉拿归案,然实力悬殊,黑衣人身手敏捷就像残影一般捕捉不到,几个掌风过去,围捕的几个人应声倒地。 霍宅的所有进出口甚至狗洞都有专人把控,那人插翅难逃。 “禀将军,那人手段了得,伤了我们数十人。”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着。” 霍老将军和少将军屹立堂前正中间,如同两座巍峨的泰山。 旁边是府内三辈人以及所有妾室,府中所有仆从并排按性别等级分成十排站在院中。 一眼望去,倒有数百人之多。 今晚注定不寻常! 霍凌霄看着下方微微颤颤的众人,久经沙场语气甚是威严:“今天晚上府内混进贼人,盗了本府至宝。” “从即刻起,府内将会严加管控,诸位日后注意行事庄重,不要引人误会。” “今晚那人轻车熟路,对府内无比熟悉,本将军推测绝对不会是外人。” 一时,下面的人纷纷打着寒颤。 “传风——”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上前行礼:“属下在。” 霍凌霄浑浊的眼睛一闪而过的狠厉:“带人搜查全府,任何地方任何人都不要放过。” 底下的人一时人人自危,虽然他们不是贼人,但是各自房中都有些什么东西他们心知肚明。 这样一查,岂不是…… 众人汗流浃背慌乱不已,当然,除去那些问心无愧的人。 搜是当然搜不出来的,始作俑者早已逃之夭夭。 府内所有人今晚都没能睡觉,事情没有结果之前,霍凌霄没放任何人离开,且堂院周围都是重兵把守,众人度过了艰难又心累的一夜。 次日一早,霍宅倒是查出了不少乌烟瘴气的事,霍凌霄大刀阔斧以雷霆手段肃清府内。 只见天还未亮,霍宅后门一群人拿着包袱行囊哭哭啼啼地被赶了出来。 而昨晚如此大的动静,在官员们还未下朝便传得满朝皆知。 元昭帝得知此事震怒不已,原话是这样的:荒唐!霍卿满门百年忠烈,竟有如此宵小胆大妄为,置本朝法纲于不顾。来人,传朕旨意,派一队骁羽卫助霍卿捉拿贼寇,若是捉拿不到贼人,那便不用返还了! 满朝官员私下面面相觑,望着高座龙位上一身明黄龙袍加身的陛下心惊胆寒。 而百官之首位的那人岿然不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眸色淡淡。 也是,堂堂摄政王自然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霍凌霄再怎么功高也压不过摄政王去。 满朝皆知他们这位摄政王不仅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份尊贵位高权重,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早在陛下登基之时便免去摄政王的一切跪拜礼仪,甚至连他尚未迎娶的王妃也一并免除,这也是为什么满朝文武就他坐着。 从小聪慧天赋卓绝,颇受先帝和太后喜爱,十五岁时更是扭转原本的败局,以少胜多收复被南诏管制多年的三座城池,一时名声大噪。 几年来立下赫赫战功,除去摄政王的爵位外,另有封号‘常胜将军’,历经数十场战役无一败绩,当今陛下更是对这血肉至亲的弟弟宽容备至,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往摄政王府送。 贵族世家凡是有待嫁之女的,挤破了头都想将自家女儿嫁给摄政王,奈何摄政王一向不参加与政治无关的宴会,平时下了朝不在军营便在王府,很少有人能知晓他的踪迹。 下朝路上,一些交好的官员三五成群走在一起,私下小声讨论: “没想到陛下对霍家仍旧如此重视,竟然派镇守皇宫的骁羽卫去捉拿贼人,怎么看都是大材小用,本就战功赫赫的霍家如今更加炙手可热了。”语气有惊叹,有不可置信,也有那么点眼红。 一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另一人听不惯他俩这语气:“可你也不想想,霍凌霄五个儿子全都战死,唯一的孙子霍书桓如今也为国征战,这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这‘福气’是我们旁人羡慕不来的。” 另一方 “霍家满门武将,他孙子霍书桓更是武功盖世,竟然捉不住一个小小的贼人?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那人,手中的本就是浓眉大眼,眉飞色舞的动作看起来更是夸张。 “更奇怪的难道不是这消息这么一大早就传得满大街都是吗?这下以武着称的霍家,一时怕也抬不起头咯。” 另一个格外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周围步履匆匆的官员,退后两步:“最反常的难道不是咱们陛下的态度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文武百官也都有点看不清当下局势。 当今陛下的做法,着实让人难以捉摸。 这件事算是一个小插曲。 话说昨晚释慕槐拿到东西后直奔墨竹轩而去。 没想到的是,那人大晚上的竟然不睡觉,站在院子里吹风。 要知道这深秋的凌晨可不是一般冷的,不过这些干她何事? 察觉到不远处的身影,蓝朝桉眼眸闪了闪,随意开口:“东西拿到了?” 释慕槐唰的一下蹭到他旁边,离他一米远,瞅着面前这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上一时让人看不出情绪。 若是她肯认真看,必会发现干净如洗的院子边上有深深浅浅刚落下不久的脚印,聪慧如她,不可能猜不出什么。 释慕槐转而一笑,颇为自豪:“那是当然,姐姐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蓝朝桉转身目不斜视看了她一眼,女子一身黑色夜行衣,下巴微抬眼中的高傲不容忽视:“倒是挺快。” 收回视线,淡淡地问了一句:“没受伤吧。” 释慕槐听他这话按捺住心底的复杂:“当然。” “喏~给你”说完便从胸前拿出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 蓝朝桉余光瞧见她的动作,转移视线身体微微侧转了一点。 释慕槐递给他,蓝朝桉伸手来接,不曾想她手里却攥得死死的,眼底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说好了,还有两件事你我就两不相欠了。” 蓝朝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后者瘪瘪嘴松开手。 “好了,你慢慢吹风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大半夜的让人办事,困得要死。”说完打了个哈欠,提起内力运转轻功,三两下便不见了踪迹。 见她走远,一道黑色身影从拐角处的屋檐下走出来。 还未等蓝朝桉询问,那人答道:“属下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今晚她没有用‘邪术’。” 回到王府后他便抄了另一条路过来回禀主子,没曾想还是释慕槐先到。 “整个霍宅乱成一糟,她在重重包围下抽身逃离。” 当时场面十分危急,他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那些人都快要发现她了,却被其他事情引了过去,因为距离过远,属下并未细查。” 蓝朝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沉寂的眼眸深处波涛汹涌。 他对这一切比朔云更清楚! 朔云心底也忧心,说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她像之前一样用‘邪术’凭空消失倒也说得过去。” “但今晚所见,她分明对霍宅内部布局了如指掌。” 只有主子和他知道,他们分明是临时起意让她去偷盗霍凌霄与人往来的私人密信。 而她…… 蓝朝桉思索一番面色严肃,一手拿着密信一手拨弄着眼前未开的昙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释慕槐,你到底是谁? 究竟想做什么? 第23章 蓝狗 释慕槐褪去夜行衣,从衣柜中找出自己的衣物换上。 这是前些日子她上集市买的,款式新颖布料不错,穿上倒也闲适。 此时她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手臂下面是软枕,这个王朝的人一般都会用玉枕、木枕、石枕等硬枕,她睡上去是非常的不适应。 刚才在蓝朝桉面前困得不行,其实她是装的,只是不想单独和他相处。 这一时半会儿了无睡意,脑海中回忆今晚的事。 摄政王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她房里来,还悄无声息连声招呼都不打,吓得她以为是刺客。 试问一下大半夜听到脚步声起床,结果见自己床边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实在惊悚。 男人让她去一趟霍宅,她本就困意上头根本不想搭理他,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毕竟自己还欠他五千两黄金。 男人递给她一个包裹便离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夜行衣,换上后衣服尺码分毫不差。 他亲自拿东西前来想必下属基本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尺码? 释慕槐惊讶了一瞬,但想着要完成任务也就没在意。 全副武装后释慕槐直接从梧桐苑出发,这些日子她对摄政王府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从离开王府的那一刻她便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起初并未打草惊蛇。 后来发现跟着她的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她也不打算管,直到进入霍宅拿到东西后,那人还一直跟在她身后,且隐藏能力极好,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朔云! 深更半夜他不可能平白无事地跟着她,定是受摄政王示意。 摄政王的目的,她多多少少能猜到几分,看来日后更加如履薄冰了。 又想起她拿到东西后不到三分钟便灯火通明的霍宅,释慕槐眼底寒意森森,亏她一心一意为他办事,这蓝朝桉搁这儿和她玩心计是吧? 提前设计让她往里闯,若不是后面又来了个黑衣人将守卫引开,她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 呵~好你个蓝狗,骂你是狗都是对狗的侮辱。 当时那刻真的气死她了,甚至她认为他派朔云来就是想看自己死了没有。 经此一事,她考虑很久,蓝狗成天八百个心眼子,保不准哪天自己就得被他算计死。 这摄政王府可比她想象中危险多了,令人防不胜防。 第二日释慕槐刚起来不久,便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只见那小侍卫喜笑颜开,咧着嘴巴激动地不得了:“释姑娘,今天一大早侍卫长亲自前来传话,说是今天中午王爷邀您前往膳房用膳。” 听到“蓝朝桉”相关的字眼,释慕槐一早的好心情就没了。 这蓝狗又要干什么?她现在非常不想见到他! “你去回禀摄政王,说我昨晚睡得太晚,今日身体不适,让他自己用膳即可。” 小侍卫听到这话,眼巴巴地望着释慕槐,眼中尽是星光。 他入王府好几年了,头一次见人敢拒绝王爷哎。 释姑娘可真厉害! 随即想到朔云侍卫长说的话,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释慕槐自然看见了面前这小孩儿的反应,有点忍俊不禁,心底的阴霾也散去几分,清了清嗓子:“还有什么事吗?” 小侍卫这才回过神,为难地开口:“侍卫长说您要是不去,就是我们办事不力,院中的哥哥姐姐们都要受罚。” 说这话时,小侍卫局促不安。 释慕槐心底呵呵~ 果然不愧是摄政王府的侍卫长,吓唬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之前是她太小瞧他了。 跟蓝狗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释慕槐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中午去就是了”不过是吃顿饭,总不至于少块儿肉吧。 小侍卫一听忙跪在地上磕头:“谢姑娘,姑娘您可真是大好人。” 释慕槐心累啊,难道肇事者不是她吗? 到头来还成了人家恩人。 哎~古代的人可真实诚。 走过去亲自将小侍卫搀扶起来:“别跪着了,我这人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她这话不是说喜欢无礼之人,只是这动不动就跪,她这现代人着实欣赏不来。 这才发现,小侍卫和她差不多般高矮,甚至比她还要矮一点,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 这么小就在王府做侍卫?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啊?今年几岁了?” “回姑娘,奴才叫小冬,今年十五岁了。” 【这里说明一下:侍卫和小厮不一样,侍卫基本都是有武功傍身的。】 才十五岁,想必院子里的人也都差不多大小,放现代的话都是一群高中生。 “是你父母为你取的名字吗?” 说到这时,小冬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随后摇摇头。 “奴才原先叫大壮,后来进了王府。崔管事让人改了名,说是以前的事就不能再提了。”小冬瘦瘦高高的,营养不良看上去弱不禁风。 释慕槐没有细问却也知晓,这年头很多百姓家里养活不了多个孩子,若是有好几个儿子便会将身体最弱的那个卖掉,留下身体健壮的充当劳动力。 “你去把咱们院子里的人召集在一起,就说我有事吩咐。” 虽然释慕槐不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但是他们受过严格训练,到了这里便认她为主,平日里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梧桐苑中 男男女女按照性别各自分散在一边,形成两列,释慕槐则站在正中间。 数了一下,她这院子里一共有十名下属,四女六男,男子中有两名侍卫。 “今日将你们聚在一起没有别的吩咐,只是希望各位日后在梧桐苑能够随意一点,不用时时刻刻都警惕着怕我责罚。”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不是摄政王府的人,在这里也只是暂住。你们平日里可以多留心谋其他出路,我身边一般也用不上人。平时院子里留一两个人就够了,大家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 “唯有一件事,我的房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听明白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明白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说完她自己率先回房。 留下众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没遇到过像她这样不但不收买人心反而让自己院里的人另谋他主的主子。 释慕槐今日所为不过临时起意,看到小冬便想到了这一茬。 反正自己日后也是要走的,与其到时候让管家将院子里的这些小姑娘小少年随意分配打发,还不如让他们自己主动在府中另谋出路。 等她一走,他们至少会轻松一点。 也算是成全了这段短暂的主仆情谊吧。 只是某人没想到的是,那批人会成为她在摄政王府最老的一批仆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4章 一起用膳 中午时分,释慕槐估计可能在十二点,她不知道这蓝狗平时什么时候吃午饭,去早了岂不是很尴尬。 加上中午温度较高,心底有点烦躁,好在这时来了一人,朔云再次前来通传。 释慕槐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即便是秋天,外面的太阳也甚是毒辣。 朔云别扭地递给她一个东西,她看了一眼便接过,这朔呆瓜居然知道还知道备伞。 不打白不打,嗖的一下把伞撑开,伞是杏花油纸伞,在古代很少被用来遮太阳。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她还是问了一句。 “朔云侍卫要一起吗?”说完还往他身边凑近几分。 只见后者刷的一下离她两米远,防备般地疏远她。 释慕槐无语,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吗? “男女授受不亲,青天白日之下,姑娘自重。”这话听着似乎有些急切。 听他的解释,释慕槐更是无语,停下脚步和他对视。 “首先,咱俩就一起遮个伞,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吗?” “其次,就按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我都不在意这些,你纠结个啥,总不能是你吃亏吧。” “最后,你的伞,爱遮不住。” 释慕槐说完索性转身不理他,继续往前面走,心底吐槽:果真是个呆瓜,脑子都不知道转一下。 因是白天,窜来窜去比较明显,释慕槐也没提用轻功的事,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朔云慢吞吞地来了句:“昨天我心情不怎么好,态度有点恶劣,见谅。” 释慕槐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呆瓜一时又在抽什么风。 撑着油纸伞在路上走着,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属,她发现无论是蓝狗还是他都挺别扭的。 “既然要道歉的话,那态度就应该诚恳点对吧,你这伞就归我了。” 朔云蛮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释慕槐见他这样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伞分明就是女式的。 打趣道:“咱们朔云侍卫竟然有这般女儿家心思。” 朔云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脸颊微红脚步加快离释慕槐就更远了。 膳房 没错,名字就叫膳房,她还寻思着像墨竹轩、晨曦院这些,再不济还有她这梧桐苑,名字都挺好听的,这饭厅名字怎么就这么随意? 释慕槐到的时候,蓝朝桉已然入座,桌上已经摆上了七八个菜,色香味俱全。 她有点懵,难不成这蓝狗真的只是简单的叫她来吃个饭? 她在来的路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各种菜、汤里被下毒的场景,然后她被毒杀、鞭尸,想想就恐怖。 一道冰冷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还不快坐下,用膳时间已过,要让本王等到什么时候?” 哟,蓝狗还会等她?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蓝朝桉见她四处瞅瞅,不知道这女人脑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四处看什么?” 释慕槐一本正经地坦然回答:“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儿出来了。” 蓝朝桉:…… 桌子是饭桌上不常见的圆桌,释慕槐下意识找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也就是圆桌直径对应的那个点。 蓝朝桉见她这如避洪水猛兽的样子眉头紧锁,没好气道:“难不成本王会吃了你?” 没成想释慕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蓝朝桉无语:“本王没那怪癖。” 婢女们弯着腰将一道道各色各样的菜呈上来,许多菜品精致小巧赏心悦目,看着满满一桌差不多二十样菜,释慕槐咋舌。 一顿饭差不多二十样菜!要说这蓝狗两袖清风,她打死也不信。 单单这一顿要花费的银子,便抵得过寻常百姓家一年的伙食所需。 果然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地方。 想到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甚至吃不上,她对这满桌珍馐霎时没了什么兴致,甚至心底对这种铺张浪费很是反感。 嗯~主要是怕被下毒。 她再怎么喜爱吃的,一顿最多两三个菜,多了实在浪费。 蓝朝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把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心下暗自愉悦。 果然手下汇报不假,她的确对美食情有独钟。 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摄政王用膳都是会当场测验的,托他的福,自己面前的也被检测了几遍。 等测试出所有食物都安全后,周围侍候的婢女便开始向两人布菜,蓝朝桉从来没有让人为他布菜的习惯,除去大型宫宴时必不可免,但那时他一般不会吃东西,因此婢女自觉地退下。 释慕槐本不习惯自己吃饭别人站在旁边,见蓝朝桉也没让人布菜啊。 难不成这是摄政王府独有的待客之道?主子不用布菜,只给客人不布菜? 答案不得而知,但她也不需要知道,直接让自己身边的婢女也退下。 而她却是忽视了一件事,侍女得经过摄政王同意才能离开。 不过蓝朝桉也不在意这些琐事,便让人退下。 饭间释慕槐随便吃了一点便说自己饱了,吃的也都是身边的几个菜。 蓝朝桉对此倒是有点惊讶,看她先前那样子,他以为她至少会把每道菜都尝试一遍。 她忽的想到女人刚来时一脸防备的表情,生怕他给她投毒。 “怎么?饭菜不合你胃口?”原本再寻常不过的话,释慕槐听着总觉得语气不对。 “没有,我饱了。”释慕槐不想和他过多废话,语气极其敷衍。 “负责今日后厨的人全部杖责二十。”冰冷无情的话如同凉水一般泼在释慕槐心上。 她大概反应过来,这是因为自己。 手下的人就要去执行王爷命令,被她喊住:“等等。” 她不知道这狗男人在发什么疯。 “我吃的多少关他们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迁怒旁人。” 真是仗着自己是摄政王便为所欲为,不把任何人当回事儿。 “厨子做饭菜不走心,主子吃着索然无味,拿着银子又不好好干事,难道没有错?” 释慕槐真心无语,她对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服了。 一时气极,笑着讽刺到:“难道王爷拉不出屎要怪茅厕吗?” 蓝朝桉听她这污言.秽语啪嗒一声放下筷子,怒斥:“释慕槐,这是饭桌!” 第25章 生气的原因 蓝朝桉语调上扬难掩怒气,周围人刷的齐跪了一地。 王爷生性冷淡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又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今日这般在众人面前发怒实在少见,可见这件事将王爷气得不轻。 除了朔云复杂地看着这边,其他人差不多跪伏在地上,人人自危。 蓝朝桉心里火大,昨晚的事是他疏忽了,没料到霍府早有埋伏让她深陷险境。 从手下那儿得知她喜好美食,为此他一改往日节俭之风。 今早专门让人布置了一大桌看似很多实则小巧精致分量不大的菜,在桌上等了半个时辰,而她随便几下便糊弄过去,言语间态度还如此恶劣! 释慕槐根本不想理他,周围的人匍匐跪在地上更是让她愤怒。 直接把碗中的饭快速扒拉完,又将自己旁边的几道菜囫囵吞枣硬塞进嘴里一扫而光。 然后抬头望向蓝朝桉,不带一丝感情:“饭我吃完了,王爷能否放过那些人?” 见那倔强的眼眸,蓝朝桉怔愣了一瞬,瞬间就回想起密牢的那晚,他掐住她的脖子,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愤怒、羞耻等情绪在她眼底交错却不多说一个字,凝视一眼便起身离开。 手下的人一时也揣摩不出自家王爷到底什么个意思,到底打不打呀? 只能将求救的眼神递给侍卫长。 朔云几乎是在蓝朝桉转身的那刻便放下心,小声吩咐口手并用:“撤撤撤,都下去。”看了眼自家王爷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释慕槐临走之时婢女们正在收拾桌上的‘残局’,很多都是原封不动的。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些吃的你们一般会怎么处理?” 那婢女对她倒是恭敬:“回姑娘,一般王爷的吃食剩下的都是会直接倒掉的。” 释慕槐眉头狠狠一皱,太荒谬了:“没吃过的也要倒掉吗?” “是的。” “既然都是要倒掉肯定不重要吧?那你可不可以将那些没动过的送到我院子里去。” 那婢女犹豫了一瞬,以为释慕槐是方才饭间没有吃饱,碍于主子在场又不好意思。 但她可不敢这样说,委婉道:“这……姑娘若是饿得早,可以让厨子定时为您做吃的……” 又悄悄抬头看了释慕槐一眼,后者眼中没有半点玩笑。 然后应下:“是——” 狗男人,成天这么浪费,再大的王府也会被他败光。 释慕槐回梧桐苑的时候,身旁几个婢女拎着食盒跟在她后面。 到了梧桐苑,她让人将东西分发下去,并说是今日膳间没用完的,但是没吃过。 底下众人一阵感激,天知道梧桐苑偏远,只有主子能够开小灶,他们统一在府内吃饭,有的时候去晚了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点是蓝朝桉参照军中将士的规则定下来的规矩,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下属统一吃食能在很多方面避免麻烦,办事效率也能提升很多。 身为杂役奴仆,他们有的被转手买过好几家,但是从未有任何主子像释慕槐一样。 不仅不打骂他们,待他们温和从不呼来唤去,还让人送他们这么好的吃的。 释慕槐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从此梧桐院的下属们更加卖命替释慕槐办事了。 梧桐苑只是一方别隅,这里的事外面很少人知道。 但整个王府都听说了释慕槐饭间为厨子厨娘求情的事,神奇的是王爷当真没有追究,一时间府中各人对释慕槐和梧桐苑的态度也微妙起来。 府内另一处的某人自然也听说了释慕槐将吃食分给下人这件事,闭上眼睛假寐。 朔云硬着头皮向主子汇报这件事,生怕他怪罪释姑娘:“兴许释姑娘是觉得倒掉太浪费了。” 蓝朝桉冷哼一声:“她倒是好借花献佛。” 实则心底也不排斥释慕槐的这般做法,他一向不喜铺张浪费,今日菜品虽多但依两人往日的食量其实也剩不了多少。 梧桐苑的下属可谓是尽心尽力,当王爷身边的人问到姑娘的喜好时,他们把姑娘每顿吃的东西的分量都回答得一清二楚,侍卫又如实禀报给王爷。 过了一个下午,某人似乎想清楚了,下午的事也不全是她的错。 是以晚上他亲自带人送了几个菜到梧桐苑,而蓝朝桉到梧桐苑的时候,释慕槐早已不见身影。 朔云搬来了一把椅子,彼时的蓝朝桉正端坐于院中台阶上的椅子上面,也就是正门外面,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看着下面。 院中几个丫鬟小厮侍卫规规矩矩地排在一起,见王爷亲自到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以为王爷是来找姑娘麻烦。 “什么时候?” 众人不解:“啊?” 朔云在一旁充当翻译:“王爷是问释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冬见众人都没回答,怕王爷会怪罪整个梧桐院,鼓起勇气回答:“下午姑娘说今日不用再送饭来了,还说她有事先离开王府。” 朔云看了一眼王爷,又问道:“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姑娘只说这几日都不要给她送饭。” “另外……”小冬眼神满是闪躲,他不敢和侍卫长对视,更不敢看自家王爷。 朔云迫切追问:“她还说什么?” “说……”小冬瞄了朔云一眼。 “说什么?”真是急死人,没见主子正在气头上吗?说话吞吞吐吐,要是挨一顿揍也不冤枉。 “释姑娘说王爷要用的东西在那天的碓窝下压着,就是侍卫长您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个碓窝。” 朔云心里直冒冷汗:这事儿咋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那天?碓窝?迅速搜刮脑海,忽然想起来了。 不就是离风害自己生气的昨天早上吗? 离风外出办事,回来不久便得知王爷受伤的事儿,指责他不尽好侍卫的职责。 他承认是自己失职,可王爷那晚外出并未和他打招呼,况且王爷武功在他之上,若是有意瞒着他又如何知晓? 王爷什么也没提,还是他头一天晚上见王爷肩上多出的伤痕才得知此事,随后自责地将这件事告诉了离风,没想到后者铺天盖地一阵骂。 朔云还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不料自家王爷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他丝毫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王爷心情不好。 迅速去取了东西并双手递给自家主子,底下的人依旧在院子里站着。 蓝朝桉拿在手里随意翻了翻,字迹娟秀端正落笔自成风格,是药方。 既然都生气地走了,为何还留下这些? 第26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这边释慕槐回到现代,第一时间完成了学业相关的事,将作业文章提交上去。 忙完这边一切,轻轻松松泡了一个澡,澡盆温度恒定在39度,这个温度会让她感觉极度舒适,全身骸骨像是被滋润了一番。 自从有了鸿蒙大陆的记忆,她越发清楚身体素质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而身为医学生,更懂得五行之术与身体各方面的关联,也知道时不时盆浴会对身体有益处。 半个小时后觉着有些许口干,泡久了对身体不好,她从浴盆里出来,穿好睡衣步入客厅时小八再次现身。 依旧是一个白团子,不过不知道是她的眼神不好还是光线问题,她觉得这白团子似乎比之前更像实体一些了。 “我这儿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释慕槐坐在沙发上翻了一下白眼:又是这么狗血的问题。 “那就先听好消息吧。”没记错的话上次是先听的坏消息。 “好消息是大概一个月后你就可以主动掌握去那个世界的时间了,包括回来的时间哦。换做这个世界的话大概是十天后。” 白团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幻成了小狗的模型,冲着她欢快地摇尾巴:“怎么样,开心吗?” 要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但她可没忘记还有一个坏消息。 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着了它的道,冷静地问道:“那坏消息呢?” 白团子委屈:“你怎么都不激动呢。” “坏消息是……” “哎呀其实也不算是坏消息。” 释慕槐不耐地拨弄披着的头发:“说” “就是从你下次去那个世界开始,每个月都会有三个任务。” “哪里的一个月?”释慕槐的语气算不得多好,任谁被强行安排任务都会不爽吧。 “那个世界的一个月,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十天。” 白团子见她心情不好安慰道:“也没什么啦,经过本八王的不懈努力,将你任务的难度水平平均等级降到了中级。” “也不是很难呐,只要你稍微努努力就能完成的。” 释慕槐可不信它的忽悠:“例如?” “比如说像上次临时试验一样,让你去某个地方取一样东西。你武功那么高,肯定是小事一桩啦。”白团子说完还不忘吹捧。 听到这话释慕槐难免不会想到之前自己去霍宅一事。 她之所以那么顺畅地拿到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在去的路上恰好王八发布了一个任务,因为是头一回做,上次她是开了外挂的。 整个霍宅的路线图都在她的脑海里面,王八甚至帮她规划了最优路线。 并且后面那个黑衣人帮她吸引了火力,不然事先重重包围下,她即便是逃了出来,肯定也会重伤。 但王八也说了,那是唯一一次开外挂,以后都不会有。 并且那次的任务难度是特高级难度。 拿到东西的时候本来她还在想,特高级难度也不过如此,但是当霍宅一瞬间灯火通明时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王八羔子的,蓝朝桉算计她! 不然霍宅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甚至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完全就像是蓝朝桉事先和霍宅的人沟通好的一样。 从最初的算账,到五千两黄金最后谈判成完成三个任务,环环相扣。 细想之后她又不解,蓝朝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平白浪费一次她为他做事的机会? 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怎么样了,没听到刺客被抓捕的消息,应该逃出来了吧。 “有什么限制吗?”释慕槐思绪回到现实。 “方便你理解,咱们直接用那个世界的时间。” 释慕槐真想说多此一举,她的数学不至于low到这种地步。 白团子已经开始说话,她也没有打断。 “完成任务会有时间限制,但是肯定是足够充裕的,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起步吧。” “但是你每去一次只会发布一个任务,也就是说一个月你至少得去三次。” 至少三次?她现在一次也不想去,释慕槐听它这霸王条款,正准备打断。 “你放心,每月的前三次肯定都会发布任务的。你若实在不想去,每个月任务完成了便可以不去。” “另外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就算个别任务完成不了,咱们也是可以普渡值兑换的。” “怎么样,够人性化吧。”小白团子一副嘚瑟的样子。 “什么是普渡值?”怎么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也不清楚,这可是我上次冒着被打成空气的风险,偷听到七王它们说的。” “可能日后你慢慢就能摸索出来,放心吧我要是知道了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白团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她保证,看到它狗模狗样的动作,释慕槐只觉得好笑。 不过今日也算是从它的话里得出了不少消息。 七王…… 像她这样的肯定不止一个,它叫八王而它口中还有一个七王。 她不确定那七王是不是和她在一个大陆,不过这些也和她无关。 先不说三千世界可能性渺茫,即便在又如何? 两者互不相干,若是碰上那便各凭凭实力了,虽然小八不怎么靠谱,但她也算是摸到了它们这些所谓‘系统’的规则,除了在异世和现实之间来回传送,基本没有其它用处。 而小八身为新一代产物,肯定比那个七王高级,说不准七王附着的人类连来回传送都做不到,她又杞人忧天什么? 安全起见,她还是状似随意一问:“听起来你说的七王比你高级多了。” 小白团这才发现它说漏了嘴,可是事已至此又改变不了什么。 最终还是上钩了,气呼呼道:“谁说的?七王都已经功能退化了,按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已经退休在养老了。” “它们只不过比我早产很多年,知道的比我多而已。”小白团子四条小短腿在空气中蹬了几下,不满地抗议。 原本她还怀疑过西澜国为什么会有蜡烛、内衣内裤一样的东西,纵观整体仍旧是封建王朝,但是百姓日常生活中却出现了许多与那个时代相悖的东西。 先前只以为鸿蒙大陆的发展可能和历史上的华夏有些许不一样。 如今想来,应当是那位前辈的杰作了。 释慕槐勾唇一笑,她记得小八曾经说过,除非任务完成,否则系统不可能‘退休’,这就意味着七王附着的人类已经回到了现代,也就是说她方才的顾虑完全是多想。 第27章 肃清王府 释慕槐后面好说歹说才说服王八,把上次完成的那个也算在这个月的任务里。 看了一下日历,今天9月30,明天是国庆节,学校发布通知说放7天,也就是说,未来的一周她都没课。 一时也没什么好去处,倒不如赚点钱买些小东西带到那个世界。 打定主意后释慕槐先是去了一趟西澜国,接收到了第二个任务,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她很快就完成了,在那里待了不到半天便回来。 回到公寓后她发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这次回来后自己神清气爽,似乎没有了先前的不适,在去那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一样。 前三天她在本城市某处5A级景点当导游,工资日结薪酬不低。 虽然当下社会电子导游甚至全息技术盛行,但是仍旧有很多人想要切身实地地体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全息再怎么逼真终究只是视听盛宴,无法全感官联通。 而科技快速发展的当下,人们更加注重内心的那一份自然宁静与真实。 自上次中秋假期她便有做临时导游兼职的想法,也幸好她早早的拿到了导游资格证。 选好地点后这些日子苦心钻研,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下午面试成功后第二天便正式工作。 并且凭借自己异世之旅学到的东西,在介绍文物风景时别具一格见解独到,吸引了许多游客,因此提成也颇丰。 早上八点景点开放,她得赶在八点之前到达工作岗位,景点下午六点钟闭馆,释慕槐回到家后已经差不多七点。 站了一天走了一天讲了一天,身体疲惫至极啊,此时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迅速洗个热水澡,把平台的内容更新后简单地吃些东西。 然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就这样工作重复了三天。 异时空西澜国摄政王府 正大门对着的院子里摆放了一箱箱珍宝,两批人马此时正在根据宫人所报的数量核对。 王府中凡是有身份的下属都在院中跪拜:“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王爷既然还未回府,那本官便先回慈寿宫回禀太后娘娘了。” 说话那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模样,行为举止皆是一般人没有的稳重。 “姑姑慢走。” 待默然走后,崔管事派人将东西全部放回库里。 抬箱子的小厮在去库房的路上小声议论:“太后娘娘待咱们王爷那是真的好啊,隔三差五地给王爷送东西,这可是所有亲王都没有的待遇。” “可不是吗?先不说王爷乃太后亲生,就是当年太后晚来得子,先皇高兴不已大赦天下一年就不是其他皇子能比得上的。” “你们说这样一来皇上会不会对咱们王爷虎视眈眈啊?毕竟王爷涉政不说,还掌控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 那个小厮面容清秀,看着不太像是常年做苦力的模样,语气里满是担忧,其他人一时察觉不出什么不妥。 另一人听到这句话就不高兴了,他们王爷可是所有人的神明:“我还听说先帝当年有意立咱们王爷为太子呢,只不过当时王爷年龄尚小,最后太子之位才落在了当今陛下身上。” 他旁边那人补充:“但凡咱们王爷再年长几岁,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未必会是当今圣上了,有太后娘娘在,皇上就是想对咱们王爷下手怕也是不敢吧。” 面容清秀那人继续说道:“这谁说得准?太后娘娘年迈,早就没有实权,皇上疑心又重,难保不会对咱们王爷下手。” 前面的小厮听到他们议论得越来越过火,紧张不已转过头:“嘘~别说了,这些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几人不以为意:“怕什么?王府里都是自己人,还怕别人听到吗?” 那人压低声音:“真是几个榆木脑袋,府中保不定有其他人的奸细,若是你们说的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这不是致咱们王爷于死地吗?” 几人顿时慌了:“有……有这么严重吗?” 蓝朝桉一回王府便知晓了上午桃李蹊发生的事,以雷霆手段清理府中人和事,一时竟揪出了不少人出来。 早上面容清秀那男子是政敌派来的卧底,刚来两个月看似处处维护摄政王,其实是想引起众人愤懑,从而口不择言。 王府里的卧底可不止一方势力,但凡那些话传到了皇上耳中,摄政王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知道王府有暗卫把守,挑起事端后第一时间便离开王府,没想到在京中一处地下交易场所被离风找到,结果肯定是让人心惊胆战。 傍晚晨曦院 朔云将要事汇报之后,想到了一件事忽的开口:“主子,三天了,释姑娘还没回来。” 蓝朝桉手执狼毫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朔云不知道主子听进去没有。 “不急”蓝朝桉的语气淡漠,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若是认真看他的纸上,便会知道那上面是某人每次到来的时间记录。 三日后的同一地点,差不多同一时间。 彼时的蓝朝桉一袭青湖色长衫,比之平时少了几分肃杀,身形笔直面色严肃,正在批阅奏折。 这国家政事除非特别重大的是皇帝亲自处理,其他的基本都是他在负责。 朔云在一旁细细研磨,墨汁深沉浓郁泛着一股松香,小声嘀咕:“六天了,梧桐苑还是没有动静。” “以往每隔两日会来一趟,最多不超过五天。”蓝朝桉平静的语气下透露出的信息让朔云一惊。 他没说的是,之前有一次,她过了十多天才来,也不知其他时间去了哪里。 “主子是发现了释姑娘来的规律了吗?”主子不但听进去他说的,而且回答的内容也让人惊讶,他一直以为主子对那人不管不顾。 蓝朝桉淡淡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啥,朔云在这声回答里面听到了一丝落寞。 随即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主子怎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可能是自己最近太无聊了,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该死该死。虽然心底说着该死,但是嘴上仍然作死。 “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做任务的事,她生气了呀?” 毕竟当时情况确实挺危急的。 特小声嘀咕,以为只有自己能听见:“然后再也不来了。” 朔云没看到的是,蓝朝桉眼神一晃,冷冷道:“那就永远别来。” 完了,惹到主子了,他这嘴巴怎么这么欠揍啊! 朔云扑通一声跪下,面色惶恐:“属下多言,请主子责罚。” 朔云的态度那叫一个真诚,恨不得以头抢地,蓝朝桉越看他越不顺眼:“去外面跪着。” 哪知道朔云像个二哈一样,听到主子没有重罚自己,高兴地就要蹦起来了,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欢快:“是” 咱们的侍卫长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责罚没他想象中那么重罢了。 于是乎晨曦院的人都看见了他们平时威风凛凛的侍卫长满脸笑意地跪在门外,为了不挡路还贴心地跪在一侧。 在王爷面前,面子啥的谁爱要谁要吧~ 第28章 岭南风波 九天后冬季已至,从最后那场秋雨后温度骤降,蓝朝桉让人给梧桐苑送了些炭火和冬天的必需品,不出意外,梧桐苑里仍旧没有那个身影。 同一时间岭南最有名的茶馆——云书苑 一间私密性极好的包厢里共有三人,中间那人带着面具穿着宝蓝色细纱斗篷将自己遮得密不透风,坐在椅子上只看得见瞳孔,左右下方各站着一人。 下面两人也都戴着面具,但是可以从装扮和身形上分出性别,左手下方是男子,右手下方是女子。 上方那位听声音雌雄莫辨:“今日没有其他要事,召你二人前来是为了先前产业重心转移的事。如今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是熟悉的声音,底下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椅子上那人解释:“夙星阁的人已经知晓我回来了,先后派出了好几拨杀手,为了避免更多事端,从今以后我每次前来都会换一种声音,你们不必觉得惊讶。” 红衣女子身姿婀娜,衣着服饰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回主子,前些日子你说了之后我们便着手准备,重心转移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完成,资金调动过大已经引起朝廷那边的怀疑了。” “另外,主子可需要暗卫?” “不必,多将暗卫放在酒肆茶楼的安保上,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晚些时候我会给你们具体方案,记住不能出任何闪失。” 两人异口同声:“是” “最近岭南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底下两人思索一番,背负长剑的玄衣男子回道:“两个月前朝中来的那人身份查出来了,是当今太子。” 男子身形颀长,面具只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嘴唇和下巴都露在外面,颇有几分冷峻英朗。 上面那人开口:“太子下江南这事儿人尽皆知,皇帝倒也放心他来岭南。” 玄衣男子:“据属下查到的消息,皇帝并不知晓此事,朝中众人都认为太子仍在江南。” “那他就是私自来岭南了?若是中途出现什么意外,这西澜国怕是又有一场内乱。”那人目光幽远,不知在琢磨什么。 红衣女子听这话,涌起几分兴奋趁机开口:“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干涉一二。” “暂时不用,这蓝瑾瑜也没碍着咱们什么事。” 红衣女子情绪有些焦急:“可他是西澜太子,未来的君王。日后难保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红鸾,我最后再强调一次,你的性子得改改。过于急躁可成不了什么气候。” 红鸾弯腰行礼,强迫自己镇定眼中满是恭敬:“是。” 那人止住话题:“今日就到此为止。” 玄衣男子追问:“那下次是在什么地方碰面?” 他们之所以能认出面具之下的主子,更多的是每次碰面结束后都会约定好下次的位置。 那人答道:“京都,万膳楼。”把玩着手中的贡桔,些微调侃的语气:“书舟,下次记得换个面具,你这样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吗?” 红衣女子听此面具下的眉头舒展,噗嗤笑出声:“可不是吗,我们每次模拟实战,才开始他就被全员淘汰,要不是实力摆在那儿,他的位置早被书烨取代了。” 上面那人对此不置可否,将手中的贡桔掰成两半放在鼻尖闻了闻。 “方案看完后记得销毁。”这是他们的规矩,万一落在别人手中被人稍加利用没准儿会成为致命的打击。 那人走时留下了一句话:“产业转移对接的事,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 先前人们正在为富商的回归庆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此次回归并非加大投资,而是暗中转移财产,如此一来自然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派出的杀手不计其数。 此后一段时间里,岭南经济发生了很大的波动,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没人说得出,与之伴随的政治格局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第十二天,蓝朝桉视察整个府内,下人们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他不知怎的走到了梧桐苑。 院中冷冷清清,比之前干净整洁了不少,却没有她在时那般有人气。 蓝朝桉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一闲下来脑海中便浮现出饭桌上释慕槐倔强的眼神,久久挥散不去。 他只当是自己需要她为自己办事,而她中途跑了,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法掌控的事,心中烦躁。 这日晚上,梧桐苑内两人大眼瞪小眼。 释慕槐这几天不是没有去过西澜国,但还是有点怄气,不想看见蓝狗。 不知道是她的诉求太重感动了王八还是咋地,去了两次竟然都没有被传送到摄政王府。 而这次她几天认真思索着自己或许就不适合待在那个地方,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强烈希望这次能够传送到梧桐苑。 没想到竟然愿望成真了! 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释慕槐背着包裹兴奋地打开房门,不料房外竟然站了一个人。 事发突然,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有毛病吧,大晚上的一声不响站在门外。”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胸脯。 蓝朝桉脸色算不得多好看,只不过释慕槐不在意就是了。 看向她身后背着的行李,明知故问:“你要走?” “不然呢?留在这里天天等人算计吗?”这口气她憋很久了。 “那晚的事出乎意料,我也没想到会是那样。” 气极的释慕槐并未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 “哼~那样是哪样?”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就更气了,她被这男人耍了好几次。 “你知道的,朔云一直跟着你。” “所以呢?”释慕槐挑眉。 本王让他暗中助你一臂之力,蓝朝桉还没来得及开口,两道箭矢倏然向两人袭来。 他一把拉过释慕槐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过来,顺势揽着她的肩膀,脚尖点地运起轻功迅速离开原地。 不多时,数十支箭矢袭来,释慕槐反应过来后挣开蓝朝桉的怀抱,借机推开了他,两人各自躲避着。 此时此刻他们手中根本没有兵器,整个梧桐苑也没有趁手的兵器。 又是十道箭矢接连不断袭来,密密麻麻比之先前更加猛烈,像是要把他们射成筛子,看来前面只是开胃菜试探一二了。 两人找准时机分别躲在两根大柱子后面,此时完全不能进屋。 外面已经被包围,进去了就真的会成为活靶子。 第29章 梧桐苑遇刺 “他们大概有二十人。”蓝朝桉冷静地分析。 释慕槐的猜测和他差不多,也就没回应,又问道:“朔云呢?” 两人情况紧急,没想到这女人这个时候还在想其他事。 蓝朝桉冷冷回了一句:“没来” 释慕槐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语气很震惊:“你一个侍卫也没带?” 可别这样啊大哥! “嗯”不知道为啥,她竟然从蓝朝桉的语气中听出了几丝轻快。 这人真是有什么大病,这么晚了来她院子就罢了,身为摄政王竟然一个随从也不带。 为今之计,只有等他们箭矢射尽再近程搏斗了,不然人家远程攻击,晚上又乌漆墨黑的,她和蓝狗完全没有胜算。 一刻钟后,释慕槐看着满院凡是能射穿的地方到处穿插着箭矢,无语至极,对面到底装备了多少箭矢? 借着月光她还看到某狗此时竟然已经闭上了双眼。 不得不说,这盛世美颜还挺耐看的,脸色白皙光滑,高挺的鼻梁如壁画一般,尤其是闭上眼的时候,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锋芒。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释慕槐突然心生一计。 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两样东西,将其中一样揉成一团扔给蓝朝桉。 后者迅速睁开眼接过,似乎刚才闭眼只是她的错觉。 蓝朝桉拿到东西后便反应过来,配合着释慕槐,两人分别向两侧‘翻滚’,企图突破重围逃出去。 刷刷刷,数十支箭齐发,射在二人经过的地方,直到两人一动不动躺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射箭的声音消失,院子里出现了十几道身影。 众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刚刚射中的地方前去。 看到地上被射成靶子的二人,领头那人猖狂一笑:“哈哈哈,竟然死在了我们手中。” 风驰电掣之间,两道身影从暗处冒出,那人后背一凉。 释慕槐没有丝毫犹豫,给了他当头一棒,那人瞬间倒地昏死过去。 其余人反应过来已是措手不及。 “兄弟们,被骗了,地上是两件衣服……呜——”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蓝朝桉一招封喉。 另外十几人拿着刀剑和两人拼命,他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将火力集中在释慕槐身上。 要知道她现在手中只有伸缩杖,虽然坚硬无比但是没什么杀伤力啊。 对面有兵器,近身搏斗会吃亏,所以她留出一点距离凭着蛮力击退了几人。 一个黑衣人拿着砍刀迎面而来,释慕槐先是手脚并用后退避过刀锋,再出其不意身体前倾,一手擒住那人右手使劲一掰。 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吃痛,砍刀落在地上。 就着他的右手顺势将人往自己这边拉拢,随后使出一掌,那人直接被击出几米远,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抽搐几下然后昏死过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之间。 深厚的内力配上以柔克刚的太极打法,她这招杀伤力极强,但缺陷也很大,此招式很难用于以一敌多。 其他黑衣人见状,气势汹汹地朝她杀来,释慕槐心里一咯噔,正准备换个打法。 眼前黑影一闪,四周刮起了一道风,就听得原本快要围上来的黑衣人们发出一阵呜咽梗塞的叫声,随即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血痕,血水由此蔓延。 快准狠,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和他交手他完全是放水了。 释慕槐眼睛瞪得很大:可是,为什么? 无意间瞥见地上断肢残骸,人的手掌或者手臂直接被卸了下来,血腥味弥漫,喉咙涌起一股不适。 她这边的人已经被蓝朝桉清理地差不多了,此时离风带着暗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整个院子。 剩下的黑衣人自知逃不过,要么拔剑自刎要么咬碎药囊自尽。 “属下来迟,主子恕罪。”离风跪在地上自请责罚。 后面跟来的朔云叹了一口气:“又没留活口。” 释慕槐指着刚开始被她敲晕的那人,以及手腕断了的那人:“那边和那边,这两个是活的。” 朔云眼中闪过惊喜,便带上几个人过去将两人绑了,探了一下二人的鼻息:果然还活着。 “主子,属下先将他们押下去。” 释慕槐正想阻止,就看到蓝朝桉点头同意。 罢了罢了,这里是他的摄政王府,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胳膊,刚才情况紧急,只是觉得很痛,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战斗结束,更痛了! 谁料这细微的动作被某人瞧进了眼里,蓝朝桉走上前拽着她的胳膊左右扭转几下。 释慕槐脸皱得像一个包子,痛呼:“轻点,疼~疼疼~” “你又发什么……” 疯~还没说完便察觉到竟然不疼了。 某男陈述事实:“你手脱臼了。” 某女气愤:“还不都是因为你拽我的那下。” “你就不能先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吗?”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这男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嘴上那样说,心里还是有点小感动的,毕竟之前也算了救了她一次,只是非常不喜欢蓝狗这独断专行的作风。 留下的场面令人一阵唏嘘,此时梧桐苑中的小家伙们才被吵醒,刚到院子便看见乌压压的一群人。 有些胆子小的看见院子里的场景,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么一闹,释慕槐暂时也不想走了,打发了小家伙们回房睡觉。 “释姑娘你要走吗?” 她的包裹在一众人中格外明显,一个小丫头鼓起勇气问出口,眼里泪汪汪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舍不得。 “回去睡吧,我保证你明天起来可以看见我。”释慕槐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髻安慰道。 走是肯定会走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她清楚地感知到,刚刚那批人分明是朝着她去的。 释慕槐转身看着梧桐苑中的小家伙们都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走了?”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莫名的有几分磁性。 释慕槐听出了几分打趣,嘴硬道:“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走。” 她刻意不去看那人的脸,也就没有看到蓝朝按脸上勾起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这儿仆人的待遇倒是不错。” 可不是吗?寻常仆人都是大通铺,连朔云离风那种级别的,也不过才一人单独一间。 她这儿倒好,男的三人寝,女的二人寝。 释慕槐只当这话是在讥讽她:“那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发挥它的作用。” “王爷放心,梧桐苑中的人没多拿你一分月例银。” 目光不经意落在蓝朝桉左手握着的沾了血的匕首上,心底抽抽。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架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 她当时只是觉得它锋利无比,没想到会如此锋利。 第30章 涣然冰释 “府里还有别的院子,要不换个地方住?”男人乍一开口听上去是在商量,却多了几分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 “不不不,梧桐苑挺好的。”释慕槐连连拒绝,头摇得果断。 今晚的事虽然心有余悸,但其实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比这更血腥的场面。 并且她的情况特殊,万一哪天被其他人撞见她会‘遁地’术,还不得被当做妖孽烧死啊!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这里人少安静没有勾心斗角,是最合适的。 男人听此面上冷峻严肃,郑重其事地解释:“这里守卫稀薄,保不准下次还有刺客。” 释慕槐寻思着,这话可不像是某人一贯的作风,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今晚只是意外,你要是怕我死了无法替你完成任务,可以多派点人守着。”释慕槐直勾勾地盯着他,对,一定是这样! 蓝朝桉看她眸色认真,不似在开玩笑,脸色一沉:“那本王就不多管闲事了。” 转头对着身侧的离风吩咐:“让人将这里处理干净。” 说完便转身离开,果断决定,似乎还带着点怒意。 释慕槐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这男人的性子捉摸不定,气不气关她什么事,她要是当真可就太傻了。 有模有样中气十足地朝门口喊了一声:“恭送王爷——” 某人已经跨出院门口的脚步一个踉跄,面色有几分不自然,所幸天黑没人注意到。 蓝朝桉走后释慕槐亲自盯着那群人处理,生怕他们打扫不干净,当然至于尸首怎么处理的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无意间走到了他们刚刚藏身的柱子边,笑着拍了拍柱身,像是犒劳大功臣一样。 “今晚可得谢谢你们了,不然我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余光瞥见另一侧柱子旁的一摊湿润,往前走两步蹲下,血迹已经快要干涸。 刚好此时风向一转,院中刺鼻的血腥味袭来,而她刚才处于上风位竟一直没闻到更没有注意他这边。 释慕槐身上紧绷,他竟然受伤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甚至刚刚还和那些人交战。 又想起刚才看见他左手拿着匕首。 难不成伤到右手了? 想到这些,她心底颇为复杂。 不是她自作多情,这样看来他分明是正式打斗之前就受伤了,说不准就是当时带她一起撤退时。 可他身上肯定是没有箭端的,这一点她确定。她记得第一波箭射在了哪里,跑到那里捡起断掉的箭矢,果然上面有血迹。 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箭矢刺破皮肉从手臂边上穿透出去的场景。 嘶~真疼~ 想到自己当时还不领情将他推了出去,心底十分烦躁。 麻蛋~释慕槐无语问天,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啊。 彻夜难眠,夜色朦胧望着床顶的罩子发呆,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她这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 第二日一大早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前往墨竹轩。 这是她昨晚意识到他受伤后,睡前吩咐小丫头今天很早就熬好的。 因为墨竹轩距离有点远,现下已经入冬,释慕槐端着东西一路施展轻功,半刻钟后,到达目的地。 此时的朔云和离风分别守在门外的两侧。 离风刹那拔出剑以为是刺客。 看到释慕槐,朔云最先反应过来,窜到另一半边握着离风执剑的右臂,往下放了放,不满地瞅了他一眼:“你干嘛?” 离风收起利剑,装入剑鞘后抱着剑冷眼忽视二人。 朔云堆满笑意往下走了几步:“释姑娘这么早。” 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的东西,好奇地问道:“姑娘这是?” 相较于离风,她对朔云目前印象还不错,微微一笑:“给你们主子送点吃的。” 一旁的离风这时冷哼出声:“主子不会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死了这条心吧! “让她进来。”离风话未说完,便被自家主子打断,心不甘情不愿地为释慕槐开门,朔云在一旁得意地笑着。 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离风剜了他一眼:别忘了你是谁的下属! 朔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当然! 释慕槐端着东西进屋,只觉得一股暖意袭来,霎时觉得身上的衣物成了累赘,一下便反应过来他的屋子里装有地龙。 继续往里走几步,眼尖的她瞧见一抹只着白色里衣的身影往屏风后面走去。 “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本王先更衣。” 哟,这是才起来吗? 其实现在依旧很早,只是她原本早起是想去厨房看看鸡汤开始熬没有。哪曾想秋岚那个实诚的丫头竟然昨晚就开始熬了,然后整宿用小火温着。 释慕槐看到他匆忙的身影有点想笑,没想到一向偏爱深色着装的摄政王里面竟然会穿白色,不知不觉嘴角勾起大大的笑意。 屏风里面可是能将外面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小姑娘坐在桌边托起腮帮子,好奇地打量四周,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如暖阳一般照在人的心田,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某处泛起一丝柔软。 不消半刻,蓝朝桉便全套着装打理完毕,男子用风华霁月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身形挺拔俊美非凡,一袭深蓝色常服褪去以往的深沉,为健硕的身姿平添了几分儒雅,腰间束着的乳白色玉带更好地点缀其中。 往上看去,男人唇色依旧泛白,没什么血色。 打住打住! 释慕槐提醒自己不要再看了,她知道眼前这男人容貌不凡,再看下去就收不住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她的眼中噙着笑意,转移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披散着的头发。“你不束发吗?” 难得在他的脸上见到一丝窘迫:“这事儿我打理不来,等会儿让朔云帮我弄。” 哟呵~没想到朔云竟然会弄头发,释慕槐又指着他的衣服:“你今天不上朝?” 蓝朝桉坐在她身侧后才开口,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今天休沐,不用上朝。” 释慕槐随口问问,倒没想到他会认真回答,西澜国并不需要日日上朝,尤其到了冬天,基本十天一次。 浅淡的色系,在他身上出现也是难得,不过这样看上去温顺多了。 “你洗漱了没有?”瞧着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嗯,刚洗漱完你就来了。” 那就好~ 释慕槐站起身轻轻打开小盅,为他盛了一碗,将装汤的瓷碗推到他面前,语气满是感激:“昨晚的事谢谢你,我让人煲了汤,你尝尝。” 蓝朝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头发还未打理。” “嗐~你这一时半会儿也打理不好,喝完再弄吧,不然一会儿就得冷了。” 蓝朝桉依旧不为所动,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先打理好了再用膳,甚至有时候上了早朝回来才会用膳。 第31章 送药 释慕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有些不确定:“你该不会是怀疑我下毒吧?” 刻意观察他的神色,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肯定了她说的一样。 端起他面前的瓷碗,轻轻吹了几口试一下温度,然后一饮而尽:“现在放心了吗?”语气平淡又给他盛了一碗。 她还就和他杠上了,自己今天专门起这么早,还一路用轻功内力,生怕汤冷了,结果这人就这态度! 难怪之前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太后有意为他许亲,而那些世家贵族小姐没几个乐意的,如今都二十了,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哼~就这脾气,谁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释慕槐将碗搁他面前起身往后走,就在蓝朝桉以为她已经生气了…… 头上传来的轻柔触感难以让人忽视,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穿插在他的发隙间,拨弄几下触到头皮,带起一阵酥酥麻麻。 三下五除二,释慕槐拍拍手,搞定~ “可以了——” “你头发也梳起来了汤也没毒,现在可以喝了吧。等会儿喝完了你再让朔云帮你好好打理一下。” 没错,她刚刚用小皮筋把他头发给扎起来了,将头发拢在一起让他不至于披头散发。 释慕槐亲自监督他把整盅汤都给喝完,看见最后空得见底满意地笑了笑。 某王爷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人监督着喝完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药汤。 “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让人给你送一盅汤来,直至伤势痊愈。” 蓝朝桉听此脸色一黑,这么难喝的东西要日日喝? “这么点儿小伤,没必要。” 释慕槐睨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不管大伤还是小伤,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我只是让人送来,你可以直接倒掉。” 说完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拉起他的左手交到他手中:“这是特效金疮药,制作过程极其不易,药效十分难得,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想到这男人防备的态度,又补充了一句:“药我是给了,用不用也在你。” 汤也喝了药也送了,自己今天来的任务已经完成,释慕槐正准备往外走。 蓝朝桉见释慕槐一言不发就离开,想到她昨晚说今天会离开,今早又是这样一番行为,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释慕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奇怪:“回梧桐苑啊!还能去哪儿?” “明天东临国使臣前来,皇兄在宫中设宴,你随本王一同入宫。” 释慕槐听他这吩咐下人的语气,皱了皱眉颇有几分不满:“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去?” 蓝朝桉见事情有的商量,只说了四个字:“事成之后七星归你” 果然,原本满是拒绝的女人听到‘七星’二字,眼中霎时一亮。 蓝朝桉眉目含笑面色未动分毫,某人可是惦记‘七星’很久了,时不时路过马厩,想方设法给马儿喂食套近乎,那眼神就差黏在上面了。 女子眨眨眼睛故作不情愿:“有什么具体任务吗?”按捺住内心狂喜,那架势生怕他坑她。 蓝朝桉心知肚明也不戳破:“明日入宫,随机应变即可。” 释慕槐想着,左不能让她洗劫皇宫吧!想到这个月第三个任务也是需要去皇宫才能完成,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古灵精怪的样子煞是好看。 爽快地一口答应:“成交!” “明日卯时四刻在王府正门汇合,晚点本王让人将服饰送到你的院子。” 卯时四刻是六点钟,释慕槐了然地点点头:“没什么其他事了吧?” 蓝朝桉轻微摇摇头:“没有。” “那我先回梧桐苑了。”说完大步往外走去,刚跨出房门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笑着和两位‘门神’打了个招呼便很快不见身影。 蓝朝桉见桌上被某人忘掉的汤盅和瓷碗,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半个时辰后,蓝朝桉上上下下已经穿戴整齐,此时人正在晨曦院画室的檀木桌前俯身执笔。 离风站在蓝朝桉身侧为他研墨,这原本是朔云的分内之事,只是刚刚朔云被派去了做其他事,犹豫了许久开口:“属下斗胆一问。” 蓝朝桉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此时正在往画卷上的山崖边描绘一朵百合。“你说。” “王爷明日真要她去吗?其实没有她咱们也能摆平,只是需要多费些心思,那人身份不明本身就是一个隐患,若是带入皇宫……” 蓝朝桉侧头瞥了他一眼,双眸让人不寒而栗:“离风,你是在教本王做事?” 离风瞳孔微缩心中大骇,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跪下认错,头埋得极低。 “属下知错!” 男人语气清冷收回视线,又继续作画细细勾勒几笔:“下不为例。” “是” “起来吧”离风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恭敬起身继续研磨。 别问释慕槐干什么去了,回梧桐苑只是她忽悠某人的说辞。 不过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确回了梧桐苑,然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朔云刚进画室,便看见离风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在一旁站着研墨,而自己主子脸上含着几分笑意笔下细细勾勒。 心头警惕,这是怎么了? 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句:“主子” 蓝朝桉并未抬眼,注意力仍在画作上面:“怎么说?” “刚开始那两个刺客受尽刑罚仍不松口,后来属下用了一些其他法子,让他们开口了。” 蓝朝桉这才看向朔云,神色间并不意外。 朔云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在严刑逼供方面可比离风有法子得多。 不过他摄政王府的心腹,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昨晚那批刺客埋伏梧桐苑很久了,这是第三次,目的是释姑娘。” 离风闻言立马跪在地上:“属下失职,以为梧桐苑那边偏僻,就没派多少人手。” 朔云冷眼看着,心底冷哼~说的冠冕堂皇,无非是看不上释姑娘。 “梧桐苑那边,从你麾下拨十名一等暗卫。” 离风心惊,他手下亲训的暗卫各个都是暗卫中的佼佼者,竟然被主子派去保护一个女子。 连王爷的晨曦院不过八名一等暗卫! 朔云见离风跪在地上神色错愕,心底幸灾乐祸,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就好好跪着吧。 心底大仇得报一般:让你之前笑话我像看门犬一样。 “那属下明面上的侍卫需要再派几人去吗?” “不用,梧桐苑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朔云听主子这语气,暗道:哪里是装不下这么多人呐,分明是释姑娘不喜欢人多。 蓝朝桉心里则一直有个疑团:奔着她去的?她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不惜闯进王府刺杀。 第32章 槐槐 繁华的西街边上,一户与之格格不入的普通宅子里,俊男美女对桌而坐。 北方一入冬便是刺骨的寒冷,并且会持续整个冬季,甚至会前后顺延秋、春的部分时间。 二人面前放着两具茶盏,中间摆放着几盘精致小巧的糕点,还有一些时鲜水果。 茶杯里热气腾腾,屋内熏着暖炉比外边凌冽的空气暖和许多,家具低调奢华倒不似外表一样简朴。 “明晚的宫宴了解得怎么样了?”女子轻声问道,身着杏黄色长裙,头上戴着小巧精致的发钗以及几朵不起眼的珠花,此时细纱斗笠和月白色大氅则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男子一袭石青色银丝团云袍,并不过分奢华:“明日京中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出席,但是皇上暂时还未下旨,应当是早朝之后直接将人留下。”声音温和,语气中有几分官场独有的敏锐。 女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随意嘀咕:“大冬天的,那帮人也不觉得路途艰险。” 男子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橘子,去皮后将橘瓣摆放在另一个干净的小果盘里,用手帕将手擦拭后再将果盘推到女子面前,动作优雅从容。 “听闻东临国的人由三皇子带队,实际上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前两日生出一些事端,没办法不得不禀报皇上。” 女子自然地吃了几瓣橘子,清香微甜眼中泛着光。 对男子说的这些似乎比较感兴趣:“哦?发生了什么?” 东临国的人的确早就到了,但三皇子来了,她倒是没有听说。 男子见她眼中星光点点,微微一笑端起茶杯缓缓道来:“五日前他们队伍里有人和本国人发生矛盾,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动武了。” 女子吃完一个橘子捧着茶杯猜测:“他们的人吃亏受伤了?” 男子喝了一口热茶摇摇头,放下茶盏:“两方的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但你猜怎么着?”不出预料,女子眼中兴趣更浓。 “本国那人腿被打断了,本来双方私下解决就行,但他是吏部尚书的儿子。” 女子勾唇一笑,手指无意识地扣弄杯盖:“正二品官员的儿子?难怪东临的人迫不及待进京面圣,若是处理不当,甚至会对两国邦交造成问题,无论是吏部尚书还是东临皇子,都讨不到好。”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大打出手?” 这几日她都没怎么来这个时空,来了也不在锦京,对这些事知道的不多。 男子有些犹豫,真诚地问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说说呗。”释慕槐眼中笑意未泯。 似乎想到什么,男子脸色微微泛红,眼神罕见地缥缈:“因为烟云台的一个女人。” 释慕槐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反应,如小时候一般唤他:“陌哥哥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脸上满是打趣。 “当日几位同僚听闻烟云台新出了个花魁,能歌善舞比之前那位有过之无不及,便拉着我一起去了。”说完,施谙陌脸刷的一下彻底红透了。 释慕槐笑得意味不明,打趣道:“哟~陌哥哥这么几年从来不近女色,这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反应这么大。” “槐妹妹别打趣我了,那晚什么也没发生,就是喝了一些酒……”施谙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释慕槐都听不见了。 算了算了,她这位陌哥哥,生性纯良,不通男女之事。 都二十四岁了还未娶妻,在这西澜国可算是优质大龄剩男。 为官好几年,上班时间意气风发才华横溢,是世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朝廷命官。 但她知道他平时私底下和不谙世事的小男生没什么两样,她怕自己再打趣下去他会跟她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眨了眨眼睛,玩笑一般说道:“明日陌哥哥多让人留意,届时我也会想方设法混进去,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陌哥哥可得帮我。” 女孩儿双手撑着下巴,眉眼温和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他知道她既然打算去,便一定是有万全之策。 但是依旧温柔应到:“好,陌哥哥一定会保护槐槐的。” 这话说得极其认真,眼神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槐槐~ 释慕槐耳朵一红,这是他小时候唤她的,后来大了就很少这样唤了。 脑海里回忆起许多他们小时候的事。 那时的施谙陌不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更不是如今风姿绰绰的正六品鸿胪寺丞,只是两国边境一个普通村庄的小男孩儿,两人也不曾来过繁华遍地寸土寸金的京都。 她当时选择定居在那里也是因为此地地势偏远,对身份那些查的并不严格,最初靠着卖药材一步步发家。 一个小女孩身处异乡无依无靠,她那不靠谱的师父也放心丢下她一个人四处云游,最后还是施小莫的父母收留了她。 那时她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人又长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与当地的顽皮小孩儿完全不一样,颇受施家父母疼爱,他们甚至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七岁的施小莫更是因为多出一个妹妹欢喜不已,常常和她一起玩耍教她读书识字,给她编竹蜻蜓、将所有好吃的都让给她,晚上一起将照夜清捉来装在细细的纱布中,恰似漫天繁星。 村子里的日子贫苦却也温馨,两人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他曾说过他要考取功名日后为槐妹妹找一户好人家,让她此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虞。 众人只当是句玩笑话,不曾想十年后高中状元京城巡游,一时风光无限,一步一步成了现在的他。 释慕槐一下子回到现实,脑袋一阵发晕,下意识用手捏住太阳穴。 心下止不住的震惊,甚至到了惊惧的地步,她怎么会有那些记忆? 那时候的她大概五岁,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十多岁才来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想回忆更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槐妹妹,你怎么了。” 释慕槐抬眼望去,原本坐她对面的男子此刻半弯着腰站在她面前,眼中满是担忧。“头疼吗?我去给你找大夫。” 释慕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陌哥哥,我没事。” “只是突然脑袋晕了一下。” 扯起一抹笑:“我自己都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没什么问题,你别担心了。” 施谙陌依旧有点不放心,皱眉问道:“真的没事吗?” 释慕槐无奈笑道,最后在他面前蹦了两圈儿:“陌哥哥,我真没事儿。” 第33章 万膳楼 华灯初上,夜晚的京城灯火交错,西澜国晚上没有宵禁,允许国民在法律制度范围内进行各种活动,整座城市百姓繁忙灯火通明。 万膳楼——京城最大的饭店,此时最是繁华早就座无虚席。 但是细看之下食客却都秩序井然,没有地方坐人们就拿着自己的号牌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坐着甚至蹲着,灯火灿烂好不热闹。 楼里的店小二殷勤地招呼着每一位客人,不论其身份地位如何,也不管人家的消费额度怎样。 这也是万膳楼在餐饮行业最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另外万膳楼幕后的老板身份不凡,楼里的安保措施极为完善,开店至今基本没人敢来找茬儿。 四楼的某个豪华单间,与普通房间不同,这里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只要你有钱,基本没什么限制,都是世家贵族来的地方。 几个年岁相仿的锦衣男子各坐一方姿态慵懒,每个人的身侧都有两个容色貌美的女子站在一旁。 这里面的女子都是小户人家为了混口饭吃进来的,一般都是以婢女的身份为客人斟酒倒茶,也有歌舞奏兴全凭客人心意。 “啊——”一个紫衣女子痛呼一声。 公子哥们朝那边看去,女子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眼眶湿润脸上巴掌印尽显。 身侧蹲着的锦衣男子腰带松松垮垮,神色迷离很难猜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恶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专门服侍本公子的,连碰都碰不得?” 女子捂住胸口跪在地上眼泪纵横,哭声低噎:“公子您误会了,奴家只是奉命为你们添酒倒茶,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穿成这样还说不是来勾·引本公子的?”男子拽着紫衣女子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眼中冒着凶光。 女子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不敢挣扎,卑微地祈求:“求公子放过奴家。” “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高宗睿骂骂咧咧一脚踹在女子小腹,后者痛呼一声面上十分难堪,却只敢小声呜咽。 高宗睿见她这样顿时没了兴致,正准备再踹几脚,一旁的陌上云锦男子见状赶忙过来拉住他。 “唉唉~高兄何必与一个下等婢女计较,烟云台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也不缺她这么一个。依我看啊,这女人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这么不懂规矩的就不要让她在面前你碍眼了。” 这话寻常人听着只觉得言语间尽是对女子的贬低。 箫文弢转身呵斥地上的女子:“还不快滚,让你们管事的换个人来。”担心女子看不懂,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快走啊?再不走本公子可帮不了你了。 女子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仓皇逃离。 对于这边的一切,主位那边的锦衣华服男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闭上眼睛假寐,似乎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这些事在京城上流圈子里实属常见,也用不着他出手。 这边其他人自动忽视了刚才发生的事,彼此乐呵着美酒佳肴作伴又有美人儿服侍,快活似神仙呐。 一会儿说说烟云台的某个姑娘如何,一会儿炫耀着自己新的的珍宝,无不昭示着一件事,他们有钱有权。 “哎~北宸如今权倾朝野,也不与我们这群乌合之众往来了。”箫文弢解决了这边的事走到了那人跟前。 “你还真是无情啊!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差点被糟蹋了,也能无动于衷。”箫文弢居高临下站着,却依旧觉得气势不足。 男人听到这话终于睁开双眼,眼神深邃波澜不惊,左手搁在后脑勺垫着依旧没什么表情。 “不是有你吗?” 瞧他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萧文弢弯腰凑近几分打趣:“话说你都及冠了,皇上太后就不为你许一门亲事吗?” 又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你平时都没点正常男人的需求吗?”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某个地方瞧去。 男子冷哼一声,整个人矜贵非凡:“别多管闲事。” “哎~我只是好奇,你这日后若是娶妻了,难不成还是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箫直勾勾地打量着他,希望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终归是失望了,这人就是一千年冰疙瘩。 “作为好兄弟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萧依旧不肯善罢甘休,在一旁喋喋不休。 男人睨了他一眼,自带上位者的威压,语气不耐:“管好你自己就行。要是迫切想要成亲本王不介意禀报皇兄一声,由皇兄亲自为你赐婚。” “别别别,开个玩笑而已。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能因为我的一点小事随意打扰呢?”箫文弢被他这话弄得心惊肉跳,忙着组织措辞。 蓝朝桉还不了解他,他能这样想就不会三天两头闯麻烦了:“好好说话。” 箫文弢瘪瘪嘴,像个深闺妇人一般颇有怨气:“谁想被女人一直管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 箫国公俱内可是京城人人皆知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其子御史大夫箫涟与其夫人更是恩爱非凡,整个箫家直系没有一个妾室。 “前些日子姑母让我入宫,你是不知道那个场面,一个个如花般水灵的姑娘,愣是稳重得和我娘亲没什么区别。”箫文弢想到了那些事心下不快也无可奈何,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惋惜。 “经此一事我也算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了,一个个的无聊至极,随便打趣几句便张口闭口礼仪规矩,看着就心烦。”箫文弢一个劲地吐槽。 蓝朝桉对他这种口是心非不太理解,招呼侍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是心烦,不去就行了。”接过茶抿了几口。 萧文弢端了个碟子过来里面装着吃的,一屁股坐在蓝朝桉身边幽怨地瞪着某人。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将碟子放在一边,边说边掰手指细数。 “太后、皇上,这东临国地位最高的母子,一个是你娘亲一个是你哥哥,都对你爱护有加,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语气有丝丝酸不溜揪的。 “哪像我啊,爹不疼娘不爱的。”把吃的塞了满满一口,化悲愤为食欲。 某人因为沉浸在酸溜溜的世界里,并未看到蓝朝桉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爱护吗?…… 箫文弢咽下东西接着道:“姑母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岂是我想不去就不去的。”说完顺势栽在某人身上,不行~得让北宸安抚一下他脆弱的心灵。 两人一同长大,年少时一起干过的荒唐事多得数不清,蓝朝桉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箫文弢忽又想到从小到大北宸运气一向很好,完全不像他一样可怜巴巴的走哪都四处碰壁。 想到一些东西,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听说好运是可以吸过来的,话本里的妖精不就是这样吗? 只吸一口应该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就算有影响肯定也不大,好兄弟不就是拿来坑的吗? 箫文弢更加凑近几分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贴着蓝朝桉。 第34章 报复高宗睿 释慕槐端着一碟新出的小吃,为先前发生的事进来打圆场,顺便“赔礼道歉”,恰好看到这辣眼的一幕。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一个男人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看着样子似乎就要亲上了,偏偏下面那个她还认识。 震惊片刻后脸上挂着姨母笑,悄然避开那边,内心戏十足:难怪蓝朝桉府内没有妾室,原来好这口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按捺住痒得发慌的好奇心,毕竟自己是来干正事的。 释慕槐清了清嗓子敛去笑意,颇有礼貌地问候:“不知方才施云姑娘得罪了哪位公子?” 眼神若有似无地朝高宗睿那边看去,也就没有看到某弢刚刚凑近一口气还没吸完,直接被丢了很远。 听到熟悉的声音,蓝朝桉倏然睁开双眼看过去,女人精致的脸上画着梨花淡妆,一袭紧身长袄白衣胜雪将腰身很好地勾勒出来,托着银杯酒盏步履款款笑得人畜无害。 高宗睿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咽了咽口水,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摆了一个造型:“是本公子。” 抬起下巴目中无人:“怎么?你们管事的还知道找个人来赔罪。” 释慕槐依旧笑容清浅,心底却鄙夷,同是世家贵族出身,差别咋这么大? 蓝朝桉身为天家之子摄政王武艺高强容色绝美,而这高宗睿不过是个官员的儿子嚣张跋扈相貌粗鄙。 “那是自然,既然做错了自然得赔罪受罚。”若是熟识的人便可看出她的笑容不达眼底。 高宗睿站在三米开外邪气地笑着:“怎么个罚法?” 内心狂喜:这女人还挺上道。 释慕槐精致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的神色:“公子想要如何?” “若是将本公子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既然来了,便过来吧。”说着向释慕槐招了招手,眼底的调戏谁都可以看清。 萧文弢暗骂一声:“这万膳楼的人这么不懂事吗?刚走一个,来了个更漂亮的,这不是狼入虎口吗?” 释慕槐像是不知道他的言外之味,笑得更加清纯无害,这模样看得高宗睿心痒难耐。 周围没人开口阻止,他更加肆无忌惮,猛地向释慕槐扑去:“来~美人儿快过来,让爷好好疼你。” 萧文弢感受到身边这人怒气横生,看过去竟发现他脸色铁青。 “哎~你怎么了?”知他不好女色,以为他是在看高世睿。 “你一向不管这些闲事的,若是看不惯随便给他安个罪名便是,用不着动怒吧。” 私下谁不知道这高世睿仗着同宗长姐当了贵妃,调戏民女无恶不作,那罪名一抓一大把。 原本今天根本没叫他,耐不住人脸皮厚,非要跟着来。 “你好歹也是摄政王,没必要在意这么个阿猫阿狗……” 萧揉了揉脑袋,一阵发晕:“怎么……感觉晕乎乎的,没喝多少啊。” 看了一眼四周,好家伙,除了他和蓝朝桉以及高世睿,其他人全部醉倒了。 “你……你要做什么?”这边高世睿察觉出了不对劲,连连后退被椅子绊倒摔在了地上,桌子也因此倾倒,桌上的茶水大都倒在了他身上狼狈不已。 “做什么?”释慕槐将酒盏肆意丢在一旁,笑得邪魅。 “听闻高公子喜好美色,在下自认相貌不俗,这不专门来‘服侍’公子,您就好好受着吧。”想到施云方才痛不欲生的模样,释慕槐眼中闪过狠厉。 这样的渣滓直接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高世睿眼中哪里还顾得上美色,眼前的白衣女子如索命的厉鬼,他嘶吼着:“来人……快来人啊!” “来人?公子莫不是忘了,四楼包间下属是进不来的,你的手下如今还在楼底等着呢。” 释慕槐说着指尖玻璃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将其化水,像高世睿这样的纨绔子弟又岂是她的对手,不费吹灰之力,弯腰钳着那人的下巴给他灌进去。 杯水灌下,高世睿猛的一阵咳,嗓子都要咳废了无力地指着释慕槐,眼睛都要喷出火,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贱人,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一些让人不怎么舒坦的药,放心不会要你命的。哦对了,别白费力气了,屋子里的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别指望他们会来救你。” 此时释慕槐正将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绑倒挂在窗边,当然她还人性化的给他留了一件裤衩。 “贱人,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释慕槐讽刺一笑,呵~贵妃。 “你不是皮厚吗?那就受受寒风清醒一下吧。” “冷死我了,贱人——等我外甥登上皇位我要灭你九族。”高世睿口不择言,全然没有注意远处神色大变的两人。 “那就等你外甥登上皇位再说吧。” “我的外甥可是四皇子,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释慕槐嗤笑一声,这种猪队友简直不忍直视:“皇上最喜欢的难道不是太子吗?” 照这样下去,即便没有太子,这四皇子也永无登基的可能。 “不!等你落在我的手上,我要让你充当军妓然后碎尸万段。”高宗睿气急败坏声音尖锐。 释慕槐对此不以为意,就凭他这怂样? “我倒是很期待高公子的‘英姿’被人观赏后会是什么反应,奈何现在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那就只能下次咯。” 原本打算将他卖进南风楼一段日子,体会一下那些女子的酸楚,谁知道他有没有那啥病呢?到时候无端祸害别人就不好了。 女子从头到尾都带着笑意,可对高宗睿来说和魔鬼没什么两样,寒风瑟瑟被倒立起来大脑充血,他已经意识模糊说不出话来了。 “另外,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打万膳楼的主意,这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说完拿另外桌上的方巾倒了些茶水,沾湿之后擦了擦手便把方巾丢在桌上,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全然不顾另外两人。 她向来不喜刻意隐瞒什么,更多时候凭的是绝对的实力。 第35章 不可理喻 “为何又让人把他放了?”幽深的巷子里,男女并肩而行,女子刚及男子下巴在层层冬装的包裹下显得略微娇小,不是释慕槐和蓝朝桉还能有谁? 冬风来的猝不及防,释慕槐拢了拢外衫,脚下步伐加快。“高世睿现在不能死。” “照刚才那阵势,本王还以为你打算让他冻死。”放眼看去,男子一身厚厚的大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晚气温会骤降。 释慕槐没答话,转身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遍,像是刚认识一般。 “我也没想到,王爷竟与那种作奸犯科逼良为娼的人混在一起。” 蓝朝桉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眼中暗沉漆黑,什么叫他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本王不知道有那种人在场。”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去的。 看他这一板一眼的样子,是在解释吗?看着还有点可爱。 释慕槐存心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哦?王爷想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他吗?” “明日使臣来访,顾及本国名誉,即便今晚发生再大的事,只要不光彩都不会放出消息。”蓝朝桉没有她预料的那般询问,而是直接给出答案。 哼~一点都不可爱。 “王爷的确聪慧。不错,像那样的人着实是便宜他了,留着日后慢慢玩儿不香吗?” 释慕槐赞美之余咬牙切齿,后又隐含几分仇怨。 蓝朝桉没见过她这种模样,女子满腔怒火想要发泄却不得不忍耐,倒是觉得新奇。 “那高世睿怎么得罪你了?不会是今晚那婢女那么简单吧?” “他没有得罪过我,但的确得罪了不少人,替人做事不行吗?” 瞧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替人做事?替谁? 看来他得让人好好查查这个在他府中待了好几个月却行事低调的女子了。 自由出入万膳楼不说,对朝堂之事还了如指掌。 “哼~那种渣滓,不提也罢。” 万膳楼…婢女…蓝朝桉眼中流露出几许深意,除了许久不见她使用的‘邪术’外,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释慕槐瞟了他一眼,男人比她高上一大截,面色冷峻轮廓分明:“话说,你怎么又不让侍卫跟着?” 王府有特定的马车,是吃饱了没事儿做吗?和她一起在这儿遛弯儿。 蓝朝桉看出了她眼中情绪:“王府的马车太招摇,本王想低调一点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吧”释慕槐皱眉思索“不太符合你往日的作风。” 她又道:“还是说今晚的事丢脸了,你不好意思让人知道你也在场?” 蓝朝桉冷哼:“本王就是去吃个饭,哪有你想的那么肮脏。”语气冷了几分:“倒是慕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到了万膳楼也不用膳,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成了万膳楼端茶倒水的婢女?”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不接着说下去就对不起他的一番‘好心’。“没办法呀,原本想在王府做王爷身边端茶倒水的婢女,可是先前问了管事,王爷身边的婢女才十两银子一个月,这万膳楼可是开了十五两。”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吧?”字里行间无不在说他多么抠搜。 其实摄政王府的待遇算是很高的了,很多民间百姓一个月拼了命都不一定能挣到五两银子。 因此来说,万膳楼一楼其实也算是轻奢,从不将穷人拒之门外,有的人一个月就为了来上那么一回,而一般的富贵人家最喜欢来这里。 任谁被这般明里暗里地讽刺心情都不好:“你这么缺钱吗?” “钱谁嫌多啊?何况不是谁都像王爷你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蓝朝桉沉默了许久,或许是无话可说。 两人并肩走到王府大门时他踏上台阶,居高临下开口说了一句:“本王身边没有婢女。”然后就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离开她的视线。 释慕槐不知他最后这话何意,是在纠正她先前说的话吗? 不过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没有在蓝朝桉身旁看见婢女,别说婢女,就连一个雌性动物都没见到过。 偌大的王府,连条宠物都没有,大概是因为摄政王府上都是些钢铁直男吧。 蓝朝桉回到墨竹轩沐浴更衣后,朔云早就候在一旁,房里的浴桶下人们也都撤了下去,除了兴致格外高涨或是身体不适,一般他不会去散尘居泡温泉。 “主子,您要的消息查到了。” 蓝朝桉裹着纯黑色浴袍眸色清冷,从朔云手中接过干棉质毛巾,开始擦拭头发,梳头是另一回事,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这种布料倒是好用。” 朔云见状脑中快速闪过这布条的来历,恭敬回到:“这是华云布庄新出的款式,棉质面料透气性强吸水性好,城中官宦人家的后院争先购买……” 朔云还想再说,蓝朝桉本是随口一问不想再听下去。 “嗯,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蓝朝桉好奇,能让释慕槐亲自动手教训的人,会是多么不堪。 “那高世睿本是鸿胪寺卿的儿子,仗着宫里有高贵妃撑腰,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一个月前光天化日之下将一女子奸.淫致使其怀孕,后女子找上门来而高世睿并不承认将人赶了出去。那女子父兄便将他告到了衙门。” “高世睿借助自家势力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还让人将那女子腹中的孩子活活打掉。” “最后那女子虚弱过度也被活活打死,她的父亲痛失爱女自尽身亡,兄长想要报仇刺杀高宗睿却被乱刀砍死。” 朔云说到这里时忿忿不平,声量不觉的提高了几分。 “此类事件层出不穷,城中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他迫害,有的受不了屈辱含恨自尽,那高宗睿甚是连已婚妇女都不放过,许多家庭也因此家破人亡。” 末了又加了一句:“这样的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朔云说完发现主子并未表态,一时也拿不准主子在想什么。 蓝朝桉快步往书桌那边走去,他常住的房间里都配有文房四宝,方便随时处理政事。 “研墨……”书桌靠窗并未关上,杯中的浅层水早已凝结成冰。 朔云见主子写了满满一大张纸,好奇地瞥了一眼,惊奇地看到上面全是鸿胪寺卿的罪证。 有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甚至与长媳乱.伦,里面的内容让他目瞪口呆。 主子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了。 这些事本该他们这些下属去查的,可他很清楚他们的人只查清了前面三条。 “后日一早便让人直接呈给陛下。” “是。”朔云说完从架子上拿来一件披风递给蓝朝桉。“主子披上吧,莫要着凉了。” 蓝朝桉披上披风看了一眼这个自幼跟随自己的侍卫:“朔云,你说女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朔云听到自家主子这不着边际的话,着实想要抓狂。 他也不知道啊!谁人不知摄政王府就没一个正常男人,不但主子不近女色,也对他们管教严格。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关于女人的事了,奈何主子问了身为下属不得不答。 “属下记得太后娘娘曾说过,女人时而强大时而弱小,有时温柔细腻有时不可理喻。” 蓝朝桉想到今晚的释慕槐,赞同的点点头,早上还温柔细腻地给他送汤来着,晚上就言语讽刺像吃了炸药一样,的确不可理喻。 朔云又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独立。”他不懂这话的深层内涵,大概太后就是这样说的,时间太久远了他也记不清楚。 第36章 第一次入宫门——宫宴 出摄政王府之前,隐约看见树梢深处仍有一些白,昨晚她便瞧见窗外小雪纷纷,但晚上太冷了,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本打算今早起来看雪,奈何院中的小家伙们起得太早,她醒来的时候院中的雪已经被打扫得差不多。 早上初雪已停,其他地方雪都化了,出了摄政王府只剩下一股股凛冽的寒意。 身着朝服的英俊男子在上马车的时候打量了她一眼,此时她一身男子装束身材高挑英姿飒爽,外边披着月白色大氅显得有些娇小,未等男人开口,她道:“入皇城之后我就会脱下。” “随你~”男人语气平淡,却是在打开车门的那刻塞给她一样东西。 释慕槐一路抱着那烫手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从手掌到心间淌过一股暖流。 一大早摄政王府的马车便进入宫道,彼时原本走在道路中间的朝臣分散两侧对其行礼让路,整个皇城没有人见了摄政王不行礼问安,连太子也不例外。 这是释慕槐第一次入西澜皇宫,她和朔云驱车坐在前面,蓝朝桉在马车里面,朔云充当着车夫一心驾驭马车,而她无所事事,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宫道两侧的宫墙巍峨高耸,给人一种沉重肃穆的感觉,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直插云天气势磅礴,但是从墙上的某些缝隙和痕迹不难看出,宫墙年限已久。 听闻西澜开国之初,西澜第一任君王不愿劳民伤财直接延用了前朝的皇宫,后来经济政治不断发展壮大,原本皇宫的面积被拓宽了很多,但是大体上是不变的。 甚至是西澜王朝的官员制度,也是延续了前朝的九品十八级制度【可参考魏晋时的九品中正制,但本文不尽相同,切勿考古!】,凡是正式官员都有级别,共分为几个品阶,每个品阶又分为正品和从品。 例如丞相是正一品,御史大夫位同副相,是从一品。 这个时候时间尚早,宽阔的宫道上人并不多,大多是身着朝服赶着上朝的官员、低着头出宫办事的丫鬟奴才,以及时不时出现一队队列整齐身披铠甲保卫皇宫的骁羽卫。 她莫名想到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情深似路人。 不由感慨甚多:这里留下的不只是官员追逐仕途的脚步,更有无数红颜或是为名为爱,或是身不由己,被困其中终身不得自由。 “哎~”不料这声叹息被马车里的某人听得一清二楚,那人眼波微动。 “叹什么气?”男人的声音清冷富有磁性,尤其是这种沉浸在自己情绪下,听得人心痒痒的。 释慕槐一愣,看了一眼周围,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皇宫果然名不虚传,高大巍峨气势庄重。” 蓝朝桉没接话,周围只剩下马蹄声。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有的人,终其一生被困在这里。” 这话听不出语气和情绪,释慕槐转头往里看了一眼,车门被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没想到身为摄政王的蓝朝桉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他们这种统治者来说真是稀奇。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后心中溢出一丝酸楚,这么一刻,她似乎与那些深宫高墙里的女人共情了一瞬。 她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原本心思纯正的大家闺秀入宫后是如何一步步被污浊腐蚀,最后迷失自我。 自古红颜多薄命,尤其是深宫里的女人。 蓝朝桉下车离去后,停在金銮殿最外边宫道上的马车便要被牵走,由专人牵到统一的地方,以往都是朔云同驭兽师一同前往,但这次释慕槐自告奋勇随驭兽师而去。 宫墙深处最偏僻的东北角,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抹身影快速掠过跳进冰冷宫墙,两刻钟后那人又原地折返,一切悄无声息雁过无痕。 年关将至,又是到了一年的总结时段,这些日子国务公事繁忙,早朝召开的频率高于往日,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早朝结束后,凡是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被留了下来,于戌时(晚上七点)之前被礼部及宫人引到瑰梅园为东临使臣接风洗尘。 释慕槐满心期待,原以为此次宫宴会有什么好戏看,没想到只是平平无奇冠冕堂皇的客套话,除去中途的一些节目,其他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朝臣倒是注意到一件事,身为储君的太子竟然没有出席,席间大臣们猜测不一。 原是太子三月前下了江南视察民情,按理说也应该回来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归。 值得一提的是,席间释慕槐一身男儿装饰英姿潇洒,代替了离风原本的位置与朔云一起站在蓝朝桉两侧,引得众人侧目,但无人敢细问,毕竟是摄政王身边的人。 席间东临国的人提出了一个助兴项目,两国各派出三个代表互相切磋,实际上是东临出题西澜破解,切磋内容无非是一些她曾在小说集里面看到的环节。 在她的记忆里,那是几十年前流行的穿越小说中一般会涉及的环节。 往往这个时候都会出现一个人大放异彩,以一己之力击退对方赢得满堂喝彩,随后平步青云名利爱情双收,而那个人无非就是穿越者。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貌似自己的现状与前辈们笔下的穿越者有点相像,但她可和那些追名逐利的人不一样。 第一题涉及文武知识,西澜应对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需得文武双全的人才能破解。 释慕槐自然没有做出头鸟的打算,她这边正在想事情,那边对局已经开始了。 第一局西澜成功应对,破局的人是鸿胪寺丞,全程从容不迫态度谦卑,皇帝笑着赞赏了他几句。 在场的人言语间更是赞美非常。 此次宫宴鸿胪寺丞可算是一个例外,全场官员里面只有他一人是正六品,可见其何等殊荣。 “没想文状元出身的鸿胪寺丞竟然对武功也颇有研究,这些后辈啊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是啊是啊,如此一来这鸿胪寺丞日后更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了。” “想当初文状元殿试之时陛下就对其赞叹不绝,甚至不惜破格录用为正五品御史中丞,最后还是这鸿胪寺丞主动请命礼不可废,陛下这才封了他正六品官职。” “以往文状元都是分配至翰林院由从六品开始做起,除去几十年前那位,这可是头一遭啊!” 众人唏嘘不已,这边第二局迟迟无人能破,释慕槐看了一会儿琢磨了几下便想出了万全之策,双手环胸在一旁看着。 这一局出得刁钻,得靠巧劲儿和异于常人的灵敏思维。 余光注意到身旁的朔云不断向她使眼色,她这才知道蓝狗让她入宫是为了什么。 两国之间的事,虽然是切磋,但稍有不慎便会上升到国家的高度,想拿她当活靶子,不可能的事。 她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锋芒毕露,一个不小心到时候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那些前辈写的小说里面主人公虽然名声大噪,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麻烦,她没那么蠢,不会为了一时的名利冲动。 对于朔云已经黑沉的脸色,她充耳不闻,眼神瞄向其他地方,就是不看他。 第37章 天玑玉髓 在场朝臣多是上了年纪的人,思维固化一时难解,即便有想法的人也不敢贸然去试,场面一度安静,东临使者的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贵国若是无人能解,那么在下便揭晓答案了。”说话的是使臣里面官位最高之人。 “慢着。”皇帝身旁的一个宫女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宫女穿着与普通宫女不大一样,看上去地位不低,又是侍奉在皇帝身侧的人,自然没人敢忽视。 最后这名宫女成功破了东临设下的第二个局,东临使臣脸上的笑意顿时挂不住了。 释慕槐神采奕奕地盯着那边,从那女子开口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问了朔云才知道,原来这个宫女是皇后身边的一等侍女,一个侍女都能如此,那皇后又是何等人物? 第三局最具挑战性,由东临三皇子亲自上阵,然在场已经无人可用或者说无人敢应战,皇帝虽然一直保持微笑,但任谁都能看出笑意不达眼底。 众人缄默尽量降低存在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 “北宸,你来。”皇帝的声音不容置喙,上位者的威压令在场的人屏声凝气,但私下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摄政王对战他国皇子,只能成功不可失败,否则丢的可不只是脸面了。 话音刚落,释慕槐就看到面前如松般的男人站了起来,往中间走去。 男人一身朝服立在中央,衣服的样式是四爪银蛟腾云驾雾,边上无数细丝勾勒,夜光反射之下犹如金龙出窍,自带气场让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却不敢多看两眼。 她想,人中之王大抵不过如此,周身气质饶是上座的皇帝也不可平分秋色。 最后蓝朝桉直截了当抓住关键破了对面设的第三个局,东临皇子一阵错愕,似是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对对手的肯定。 凤昭璟眼中盛满笑意,起身走向摄政王,手中举着一杯酒声音低醇,一举一动完全符合礼节:“在下凤昭璟,早就听闻摄政王大名,果真百闻不如一见,今晚切磋一番更是对王爷心服口服,望王爷赏脸,在下先干为敬。” 全场瞬间响起各种声音,无非是称赞当今陛下和摄政王,以及三皇子的风度。 见摄政王没有推辞,喝了一杯酒,凤昭璟笑着如愿回到自己的位置。 蓝朝桉下意识看向角落某处,女子脸上洋溢着耀眼的笑容,神色中有肯定,也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 虽然没用她的方法,但是自己也提供了借鉴,七星应该没跑了吧。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从上座下来,激动地用力拍了几下蓝朝桉的右臂:“好好好,不愧是朕的亲弟弟,当真是智勇双全世间无二啊!西澜国有你辅政,是朕之大幸,哈哈~” 从皇帝往这边走的时候,释慕槐便暗暗打量。 这人身形面容与蓝朝桉有着三分相似,身着龙袍四十岁左右,剑眉星目眼神深邃笑容和蔼,想必年轻时也是英俊不凡。 她的目光并没有针对性,是以皇帝并未察觉。 “皇兄谬赞了,身为西澜臣子,此乃臣弟本分。”蓝朝桉态度谦和,让人揪不出半点错处。 顺着皇帝的动作,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蓝朝桉被拍的右臂,又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半点痛色,心道:真能忍。 皇帝龙心大悦,赏赐了鸿胪寺丞、侍女、摄政王许多珍宝,此外对皇后也是赞叹不已。 经此一事,朝廷大臣更是对蓝朝桉称赞不绝,鸿胪寺丞再怎么得意也盖不过摄政王的风头,更别提那名不见经传的侍女了。 “咱们这位摄政王可真是文武双全智勇非凡呐,外能安邦定国内能治理朝堂,连东临这么刁钻的问题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可真是人中龙凤。” 那人说话时十分激动,声音不低,足以传到蓝朝桉的耳中,当然其他人也能听清。 大概理智被酒精吹散,另一人接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是啊,咱们西澜可都得仰仗摄政王了。” 这话本身没什么不妥,但如今这个局面…… 释慕槐深吸一口气,上位的那人面上控制的极好,依旧笑容和蔼,但是那一闪而过的震怒杀意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看来又有人要遭殃了。 心中升起一丝懊悔,今晚就不该来这破地方。 “西澜皇帝陛下,外臣有一事相求。”皇帝刚坐上,左下边便传来一道声音,顺眼看去东临三皇子身边的使臣行至中央行了一个周正的西澜礼仪。 “使臣不必如此客气,西澜与东临向来同气连枝,使臣直说就是。”东临皇帝大气宽宏,面上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却是没有直接应下。 “鄙国使臣队伍原本一月前就到了贵国,奈何要献给皇帝陛下的圣物天玑玉髓于落脚京城的当晚便被贼人所窃,遂私下一直寻找,至今没有半点踪迹,眼看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不得不禀报皇帝陛下。” 底下众人侧耳细听,这话可包含多重含义。 一是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到了这么久却没有上报西澜朝廷;二是东西丢了,还是在京城丢的,西澜皇帝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丢的东西是圣物天玑玉髓!百年难得一见。 传闻那东西服用之后可以延年益寿,天下人人趋之若鹜。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直接炸开了锅。 “那依使臣所见,该如何是好?” 东临使臣一听,果然不愧是西澜皇,城府颇深这么快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奈何时间紧迫不得不咬咬牙顶上去:“外臣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派遣一队人马协助我们追回圣物,届时自会以最高礼仪献给皇帝陛下。” 此话一出全场炸裂 “先不说圣物之事是真是假,即便丢了东西也是你们东临的人看护不力,怎么好意思向我们借人?” “就算陛下派人将圣物寻了回来,你们大可以直接推脱根本没找到。依我看啊,这分明是想要我们白出力罢了。” 另外一些精明的人更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请陛下下令寻找圣物,势必会劳师动众。名义上寻圣物,实际上光明正大打探我国情报吗?”说这话的是丞相凛寒烨,一如往日的刚正不阿面无表情。 第38章 处理伤口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皇帝脸上笑容褪去,独坐高台看不出喜怒。 使臣惊慌不已,忙对着西澜皇帝弯腰跪下叩头:“皇帝陛下恕罪,外臣并无此意。” 转而对着凌寒烨解释道:“丞相误会了,在下只是认为陛下号令一出势必会事半功倍,绝没有半点不轨的念头。” 分明是寒风凛凛,可他的额头冒着冷汗,这话要是回答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即便他是东临的使臣也难逃此难。 “天地为鉴,的的确确是因为圣物遗失。若是上苍不佑,未能寻回圣物。为平陛下怒火,外臣愿禀明父皇倾全国之力为陛下再次寻求天玑玉髓。”东临国三皇子凤昭璟不知何时站在了使臣身侧,躬身行礼朗声开口,如金石般掷地有声,在场之人皆能听清。 释慕槐听到熟悉的声音目光刷的一下看过去,随后低头敛下眸子,卷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神色。 东临皇子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极为震惊。要知道东临国的人最注重诺言,何况这最顶级的天地为鉴。 “那便如三皇子所言,朕明日便拨一队人马给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西澜皇帝再不答应可就说不过去了。 此后觥筹交错间有的人目酣神醉,酒过三巡蓝朝桉找了个理由离开,他出去不到一分钟,释慕槐便也跟在后面,众人的重心都放在皇帝和使臣身上,没人注意到这边。 今晚虽然是宴会,但性质更倾向于两个国家之间的政治切磋,是以皇后并未在场。 她一贯敏锐,预料到今晚定会不平静,索性今早就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跟在皇上身边。 凤栖宫一名宫人正在镜装台前为穿着凤凰展翅明黄色里衣的女子梳发,此时卸去繁重的头饰与妆容,女子眼角眉梢风韵依旧,姿色容貌不减当年。 皇后年少尚在闺阁时便名满京城,如今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庄重成熟,由内而外散发出高不可攀的贵气。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宫女从侧门进来恭敬行礼:“恭喜娘娘,知画不负娘娘所望。” 皇后打量着镜中自己的容貌并未抬头:“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何留在本宫身边?”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对这些不为所动。 “对了,本宫四十寿辰,礼部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宫女站在一旁笑道:“自是早就准备妥当,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他们怎敢有半分懈怠。另外奴婢今早听说皇上暗自交代内务府特意为娘娘做了套大婚之时穿戴的凤冠霞帔呢。” 皇后想起了一些往事,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几分笑意:“皇上倒是有心。” “那是,皇上待娘娘的心可是谁都不及半分的,这些年来宫里的妃嫔有哪个不是对娘娘敬佩有加?” “在娘娘面前,她们所谓的荣宠根本不值一提。” 萧舒雅睨了侍女一眼,嘴角含笑般嗔怪:“多嘴~皇上岂是你能够议论的,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可救不了你。” “是是是,奴婢不该多言,可这话即便入了皇上圣耳,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身为娘娘的贴身婢女,就算看在娘娘的面上皇上也不会惩罚奴婢的。” 主仆俩在屋内谈笑,梳发的宫女从始至终就像空气一样,外间寒风呼啸白雪纷飞。 方才的宴会是在瑰梅园附近一处宫殿里进行的,离真正的瑰梅园还是有点距离。 释慕槐一直跟在蓝朝桉身后不远处,瞧见那人一路走到瑰梅园后放慢了脚步,穿过梅林,最后在一棵红梅树下停住脚步。 周围白雪一片红梅点缀其中,衬得他背影萧条孤寂,左手骨节分明散漫抬起折了一枝梅花,聚精会神地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他就像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莫名让人心疼。 “你跟出来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依旧清冷,并未回头。 释慕槐继续往前走,半开玩笑:“我若是再不出来,你怕是得血尽而亡了。” 目光看向他的右臂,手自然下垂,一滴滴鲜血渗出,滴在雪白的地上,恰如这满园红梅绽放。 “观察你这么久了,自己伤口崩开了也不处理一下。”释慕槐一手伸进衣袖里捣鼓,还好她昨晚把袖子改良过,可以装一些东西。 “并不是多大的事。”蓝朝桉看了眼走到身边的女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况且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本王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释慕槐从袖子里拿出东西铺在地上,二话不说拉着蓝朝没受伤的左手,冰凉的触觉自手指传来,竟然比她还冷。 指尖的小手细腻温暖,一闪而过的触感,蓝朝桉心底颤了颤。 释慕槐把人往下拉了拉,随后站起按住他的肩膀:“你坐下。” “你太高了,我不方便给你换药。”药被她放地上了,站着太麻烦。 蓝朝桉坐在她铺好的地方,任由女人掀起右臂的衣袖解开绷带,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比之前更疼一些,不过这些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点小伤,还随身带着药和绷带以及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释慕槐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自夸:“看吧,还得是我。不然你今天回去可有的受咯。” 蓝朝桉看着女子熟练地处理伤口,不知怎的问了一句:“你以前经常受伤吗?”不然为何这般熟练? “算是吧,只是从前都是潦草敷衍几下。”她正在给他敷药,回答地漫不经心。 从前无论多重的伤,只要回到现代便会痊愈,谁管这么多。 蓝朝桉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抱怨,但是什么也没有。 既然以前敷衍,现在又为何这般? 眸子微微一动,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在心间缠绕。 释慕槐为他缠纱布时认真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莫名。 “说实话某方面我挺佩服你的,就好比这次受伤,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要换做是我肯定做不到。” 三个瞬息后,蓝朝桉幽然开口:“女子本不该承受这些。” 释慕槐笑了,细看之下她的笑中更多的是苦涩:“是啊,这个时代女人习惯于依靠男人,而她们忘了原本自己也是可以顶半边天的。没有该不该,只是绝大多数人不想去做,当然也有那么少部分人为了追逐自己想要的,奋力拼搏,哪怕与这个时代为敌。” 说完又感叹一句:“可是若非情不得已,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第39章 瑰梅园嬉戏 “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释慕槐听了男人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蓝朝桉并没有不耐,追问道:“你不是说情不得已吗?你是因为什么?” “我?这说来就话长了”她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男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可是她不想多说。“总的来说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吧。”为了彻底回到现代,也为了活命。 红梅深处,一朵朵粉嫩含苞待放,周围不知何时飘起小雪,如同梨花花瓣或者洁白的羽毛。 释慕槐忍不住伸手去接,雪落在指尖掌心的一刹那便销声匿迹,唯有那一点斑驳证明它来过。 “喜欢下雪?”耳畔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 此时两人正坐在一棵长势较好的梅花树下,地上垫着的是她从袖中掏出的坐垫样式的东西。 很薄很轻的一层,但是竟然不渗水,倒是新奇。 “喜欢,但我的家乡已经很多年没有下雪了。”释慕槐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不,其实南方她住的几十公里外也有雪,只不过是人造雪。 蓝朝桉将衣袖往下拢几分,直至完全遮住右手,目光看向远处,眼底情绪莫名。 “京城每年都会下雪,但是今年下雪的时间较早。” 释慕槐期待他的下文,男人只道了一句:“若是喜欢,不妨多留些时日。” 她心头微颤扭头看向蓝朝桉,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比以往轻柔很多,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徐答道:“美好的东西,看过就够了。”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想深入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就像他从不会问她拿出的与这个世界不符合的东西。 一开始生怕他追问,甚至严刑逼供,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吧。 可是,他从未问过,这倒是让她放松不少。 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一般,各自走着自己的路,互不干扰。 殊不知,她今晚拿出的处理伤口的绷带和其他东西,那晚他早就见过,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第二局为什么不解?”他的语气一般都是平淡如水。 释慕槐撇撇嘴,把冻得通红的双手交叉放在袖中:“不想出风头。今晚人那么多,不乏智力非凡之辈,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籍籍无名的我。”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蓝朝桉的眼睛:“暖手捂怎么没带上?” 释慕槐惊奇地看着他,这人思维跳转怎么这么快? 他们不是在谈宴会上的事情吗? 不想把手拿出来,用眼神和他对视交流:“且不说女扮男装,我身为你的一个‘侍卫’,随身带着一个暖手捂说得过去吗?” 男人看了眼她宽大的袖子,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不方便的时候,你可以放衣袖里。” 释慕槐见他认真的神色,只得另找理由:“都过了这么久,暖手捂早就冷了。” 女子伸出双手前后兀自翻转,皮肤白皙轻柔,因天冷泛着些微红粉,指甲修剪不长不短恰到好处,光滑细腻映着丝丝柔光。 蓝朝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微不可及地点点头,敛下眸子看不清神色:“是本王疏忽了。” 释慕槐勾唇一笑,双手已悄无声息地溜到了背后。 一坨白球猝不及防地砸在了蓝朝桉的胸口,他错愕地抬眸看去,女子早已逃到几米开外,身形未稳脸上笑意盈盈,手中还有两个随意捏成的小球。 红白相衬的瑰梅园中此时正上演着一副你追我赶的戏码,以及女子时不时传来的轻盈笑声。 女子被追得无处可逃,脱去外衣声东击西藏在一棵梅树下,等男子前去查看时她嗖的一下从背后蹿出,拽住两株梅树枝桠,小雪撒了男子一身,脚下却溜之大吉。 没想到男子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女子的手腕,顺势一脚踢在树干上,满树积雪和空中雪花为二人添上了一身银装。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蓝朝桉卸下心墙心底一阵柔软。 年少时他也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父母慈爱兄长爱护,他们一家四口也曾在雪地里尽情嬉戏。 彼时父皇日理万机却也总会抽空陪着他们,没有皇权规则世俗礼法,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可是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两刻钟后朔云找了过来,此时释慕槐和蓝朝桉都在抖落自己身上的雪。 “主子久未归席,陛下不放心便让属下找了过来。”说着将手中的玄纹大氅递给蓝朝桉,看了一眼旁边冷得瑟瑟发抖的释慕槐。 玩雪一时爽,玩儿完之后浑身凉。 蓝朝桉接过大氅,走到释慕槐跟前为她披上,举动霸道却没有丁点儿冒犯,为她系上带子。 女子刚及他下巴,惊讶地望着他,眼中一片澄澈。 “去告诉皇兄,本王今晚不过去了,等会儿直接回王府。” “是。”朔云并未多问,转身离开。 “看傻了?”两人距离极近,男人的气息在她身边乱窜。 释慕槐脸上一热,迅速退后两步,却刚好踩到大氅的下摆,脚下一个踉跄,亏得男人揽住了她的肩膀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本王的身形不适合你,今晚先将就着用,入冬了天冷,回去之后让管事给你做几件大氅。” 此时的释慕槐哪里还听得进他说了什么,一个劲的点头,心底根本没当回事儿。 睫毛下垂大惊:蓝朝桉今晚是吃错药了吗? 怎么…… 释慕槐抬头,面上平静地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 男人没有回答,问了另一个问题:“释慕槐,本王想知道,你来自哪里?” 他忽的问出口,隐隐期待着些什么,半米左右的距离让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分明是冰天雪地,却让人觉得如坐针毡。 释慕槐睫毛忽闪,若无其事般抬起头反问:“重要吗?”与之对视,眼中没有丝毫退却。 女子容颜姣好,眼中满是清冷和疏离,蓝朝桉心下微恼,他在说些什么? “当本王没说。” 每到这种时候,两人都会沉默下来,他们之间心思千差万别,就如人们所说的一般,咫尺天涯。 释慕槐拢了拢玄纹大氅转移话题,试探性地问道:“今晚我算是帮了你一个忙吧?” 第三局虽然是他出面破解的,但她可是充当了他的‘军师’。 “算” 她惊喜转头,还未笑出来,就听见蓝朝桉又说了一句:“但今晚不算在任务里。” 释慕槐:“……” 心思一下就被看穿,这种感觉很不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岂料男人皱着眉很严肃地来了句:“你肚子里面有蛔虫?” 那认真的神色,释慕槐一时语塞。 第40章 终得七星 昨晚宫宴后,皇帝赏下了很多东西,今日一大早宫里便来人送来了一箱箱的珍宝,领头的是皇帝身边贴身太监——宋卫。 宋卫送完东西后蓝朝桉还没下朝,这几日外朝来使一应事宜格外忙碌,留了个一等侍卫在王府等候宣旨。 当然释慕槐也成功拥有了她想要的汗血宝马——七星。 因为暂时用不上,她就委托摄政王府的人帮她继续喂着,没想到蓝狗居然还要收它的伙食费。 是的,你没听错,堂堂摄政王竟然要收一匹马的粮草钱! 马厩旁女子气势汹汹地盯着不远处身穿高端服饰的某男,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蓝朝桉,你这就过分了吧!收银子就算了,还一天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男子听得嘴角微勾,像是被气笑了:“本王过分?七星乃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跟随本王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如今本王府上的仆从帮你喂养就罢了,难不成平日里它吃的东西还得本王自掏腰包?” 释慕槐被噎住,好像他说的是挺有道理的。 可是…… 谁来告诉她养一匹马一天要花费这么高啊! 释慕槐欲哭无泪,可是又实在舍不得这马儿。 蓝朝桉手里捂着暖炉,气定神闲缓缓道来:“皇兄今早赏赐了不少东西,如果你不要它,可以重新选其他的。” 释慕槐这么一听就不对劲了。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想反悔吧?所以说了那么大一堆话,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合理。 女子身材高挑,最外一层披着厚厚的白色狐裘,神色激动一脸笃定的样子,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模样与小兔子一般无二。 蓝朝桉霎时就笑了,眉眼弯弯如冰雪消融,眼中盛满星辰,颇有几分无奈。 释慕槐直接愣在当场,一时竟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朔云更是从头到尾的震惊,他惊讶于主子今天对她的态度,更震惊主子刚刚的笑意。 最后释慕槐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蓝朝桉,关于七星的伙食费,新旧两主决定一人分摊一半。 要问释慕槐上哪儿找钱,先欠着呗~ 债多不压身,先打个一个月的欠条,反正她短时间内又不打算离开。 经过今天的事,释慕槐得出了一条结论,那就是她真的很需要钱! 原本打算就这样暂时和摄政王‘合作’,实则混吃混喝混住。 现在看来,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外出需要钱,置办东西需要钱,养七星也需要花钱,只是她不会把饲料费给他就是了。 是以,某女先是去了一家当铺,再去了附近的一家成衣铺子,七拐八拐成功甩掉了后面跟着她的暗卫,最后去了钱庄。 从钱庄后门出来,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沓钱票,脸上笑得跟什么似的。 第二日箫家三公子身边的仆从送来书信邀蓝朝桉出城赏梅,原本他并没有什么兴致,可是看到一旁原本坐在书架边认真看书的某人听到消息后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让人去准备马车。 释慕槐听他这语气是打算带她一起非常激动,建议道:“要不我们直接骑马去?” 骑马的速度可比坐马车快得多,她觉得蓝朝桉坐马车会耽误行程,这样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到了晚上,不怎么安全。 可又想到他手上还有伤:“算了算了,你伤势未愈,还是坐马车吧。” 委托一旁的朔云:“那就麻烦朔云侍卫帮我把七星牵出来了。” 释慕槐兴奋不已,她正愁没有机会骑马呢,这人和马儿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朔云得知自己主子的意思,立马下去准备。 蓝朝桉想到昨晚某人冻得瑟瑟发抖:“你要不添件衣裳?” “那是自然,这书我下次再来看。”说完将书签标记后将书放回原位,心底有些感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就想看看书架上的书,没成想竟实现了。 那时的她和蓝朝桉可谓是剑拔弩张,怎么可能会共居一室一个处理政务一个看书,不过过好在都过去了。 “那我先走了,等会儿王府门前会合。” 出乎蓝朝桉所料,一向认生的七星竟然不排斥释慕槐,想当初他驯服七星可谓是下了一番功夫,他哪儿知道释慕槐与七星之间的渊源。 释慕槐也意外地看着蓝朝桉骑上另一匹马,想来他自己应当心中有数便没多问。 上马之前心疼地抚摸了一下七星腹部的疤痕,蓝朝桉只当她是真心喜爱七星,对它身上的伤痕也了解得这么细致。 霁山山顶一马平川,一望数千里梅花蔓延,山顶积雪深厚,红白交错比之瑰梅园有过之无不及,且无人工干预天然去雕饰。 红梅枝干或笔直或完全自成风景,为有暗香来凌寒独自开。 梅林边缘蓝衣男女骑马走在边上的小道上,女子一身劲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去骑马比赛,男子倒是穿了一身常服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浅墨色衣着的朔云则骑马跟在后面。 此时将要到达目的地,释慕槐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那所谓的箫家三公子是不是她所预料的那样。 如若真的是他,也算是缘分。 大约一刻钟后,两队人马在红梅深处的亭子里汇合,释慕槐见到早已等候在那里十分面生的男子,心下了然。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之前还猜测蓝朝桉口中的箫家三公子会是箫子衿。 “你可算是来了,肯定累了吧,我让人用红梅枝头干净的雪花煮了茶水,要不要试试?” 忽而看见他身后的女子,先是眼睛睁的老大。 “你……你竟然带了个女人来。” 又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急忙上前打招呼:“在下箫文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释,释怀的释。” “释姑娘?这个姓倒是罕见,放眼整个西澜怕是找不出百人。” 那可不,释姓在偌大的华夏也不过数千人,何况这个人口可能还不及华夏十分之一的西澜。 “在下与姑娘是不是见过,总感觉姑娘十分眼熟。” 第41章 霁山踏雪 蓝朝桉瞥了箫文弢一眼,可不就是前天晚上才见吗? 释慕槐听他这么说,忽的想到那晚他好像是趴在蓝朝桉的身上,今日这两人又一起来玩雪赏花,眼眸闪烁隐约露出几分兴奋,这两人莫不是…… 忍不住往深处想,却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头,她面露惊诧被这操作给整懵了,长这么大除了师父那个老顽童,谁敢拍她脑袋! 转身看过去却被男子凉飕飕的目光警告:在乱想些什么? 着实不怪蓝朝桉想多了,实在是她流转在他和箫文弢之间的眼神极其明显。 也幸好箫文弢还在回忆那晚的事,没有看见他俩的小动作,不然就不是惊讶那么简单了,说不准会一蹦三尺。 蓝朝桉见他那神色严肃却还没想起来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思索什么国家大事,低声提醒:“前天晚上,万膳楼。” 箫文弢如梦初醒,认真打量释慕槐一番眼角眉梢惊喜意外,身体凑近她几分,大有相见恨晚那架势。 “原来那天晚上就是姑娘啊!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啊!” 当时意识迷离,可他还是看到了她是如何三两下将高宗睿撂倒,刀剑玩的贼溜,几下就把那蠢货的衣裳挑破,然后将其五花大绑在窗边。 释慕槐见他想起来了象征性的点点头,箫文弢用胳膊肘撞了蓝朝桉一下。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那晚还不告诉我一声,害我白担心一场。” “谁让你这么多情。”只要是个女的他就恨不得凑过去和人打交道,蓝朝桉有点暗悔带她来了。 箫文弢离蓝朝桉稍远,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怜香惜玉吗?以为谁像你一样整日板着个脸。” 蓝朝桉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怜香惜玉?烟云台那么多女人,你若想要全部娶回家本王不介意为你安排。” 箫文弢被他气得无话可说,要不因为他是摄政王,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就冲这话他都得和他干一架。 若是他敢把风尘女子带回家,别的不说,他爹和爷爷非得将他活剐了不可。 不就是某天去烟云台听曲儿的时候喝醉了酒,口无遮掩说要把这里所有的女人带回家还她们自由吗? 白了一眼蓝朝桉,这么件小事用得着记到现在吗?真是的~ 释慕槐瞧着他们这样拌嘴,倒也觉得新奇。 这两人可都不是一般人,箫文弢虽然身份上没法和蓝朝桉比,可人家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官至从一品仅次于丞相位同副相,爷爷是一等公爵箫国公,他的亲姑姑更是中宫皇后。 这位可是从小备受宠爱,所以能和蓝朝桉玩到一起去。 三人坐在亭中交谈了一会儿,大多是箫文弢问,释慕槐答,蓝朝桉听。 偶尔朔云插几句嘴,箫文弢也由此知道,释慕槐在摄政王府已经好几个月了。 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蓝朝桉:亏我把你当兄弟,竟然瞒的滴水不漏。 不过释慕槐又解释她是给蓝朝桉看病的,几番言真意切的说辞才算是堵住了箫文弢八卦的心。 既然和蓝朝桉关系匪浅,那么对于他‘生病’这事想必也略知一二,她无需太过顾忌,讲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释姑娘不知道,他这病可复杂了。”箫文弢说起这个就头疼。 “原本我和他,无邪和瑾瑜还有楚卿,我们可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国子监读书识字骑马射箭……” “结果有次我们比赛射箭时他猛地吐了一口血,当时吓得我们以为是箭射到了他身上,后来先帝震怒不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儿。”这话确确实实满是遗憾。 原来蓝朝桉与二皇子、太子、君家公子还有箫家三公子之间还有这层关系,不过也说得过去,都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又年龄相仿自然和别的人玩不到一处去。 “后来年纪大了各有各的事,也就只有我和北宸联系较多。” “而他的病情自那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先帝寻遍天下良医都无法根治,无邪醉心医术被称为医科圣手却也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箫文弢说这话时满是伤感与遗憾。 释慕槐真的很想问一句,当着人家的面说他病得无药可救了真的好吗? 箫文弢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她转而看了一眼蓝朝桉,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对这些习以为常,好吧是她低估了他的承受力。 蓝朝桉自然注意到了她关切的眼神,两指捻起茶杯放在嘴边抿了抿,实则压下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 心里倒是觉得暖乎乎的,就在他多年朋友都不怎么注意时,她还能时刻关注他的情绪。 也不枉他今天专程带她出来一趟。 是的,原本蓝朝桉并不打算赴约,今早才安排人上奏弹劾,想必这个时候折子已经到了皇兄跟前,接下来一定会有许多事要做。 可看到她那期期艾艾的眼神,一边故作认真看书,一边仔细听着他和朔云的对话,他想着或许她一个人待在府中确实无聊,出来走走也好。 据他经验猜测,此时霁山必定积雪未消融,想着她昨晚的样子那么喜欢玩儿雪,索性就一起出来,他整日忙于公务就当是给自己休沐消遣了。 一个下午的相处,释慕槐发现箫文弢就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也没什么坏心思,倒是乐于和他接触。 后来雪花纷纷扬扬,大概是水蒸气凝华放热的缘故,并没有多冷,几人穿梭在红梅间倒也自在逍遥。 令她意外的是,箫文弢远不及他表露出的那样纨绔,这人武艺高强骑技一绝外竟也擅长吟诗作对,对种植红梅等方面也颇有见解,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是了,若是寻常一般人,又怎会与摄政王相交甚笃。 几人赶在天黑之前回了皇城,各奔各家。 好吧~释慕槐去了蓝朝桉家,她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住处。 晚上回去后厨子厨娘们准备了几道热菜,她直接和蓝朝桉一桌吃了,喝点汤啥的去驱寒再好不过。 想来是蓝朝桉临走时便吩咐好的,也算准了他们折返的时间,这么看来这王爷也不是面上那么冷酷无情嘛,倒是挺心细的。 自那天以后王府表面上依旧和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可是释慕槐发现了一件事。 她好像可以自由进出摄政王府的大门了,不用像以前一样随时想着翻墙。 想必这是某人刻意叮嘱过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冬天越来越冷,释慕槐这个月的三个任务都已完成,着实不想再来这边,破天荒地和某人打了个招呼说她要回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来王府为他看病。 理由是发现有更好的调理方法,另外很多她需要的东西王府没有,需要回去细细琢磨。 除去前天晚上外,蓝朝桉从不问她的来历。 第42章 京城小风波 她也没告诉蓝朝桉自己去哪儿,只是让他按之前的方子抓药按时喝就行。 释慕槐离开的这段时间锦京发生了不少事情,可大可小。 先是霍凌霄一家被弹劾与南诏将领私下秘密往来,后又牵扯出霍凌霄一直站队太子阵营与太子私交甚密,皇帝怒不可遏,连下三道圣旨让太子速回皇城。 此事尚未查清,但皇帝宁可错杀也不容放过,太子幽静东宫无召不得外出,霍凌霄及其孙霍书桓下狱,霍家一干人等全部被封在府中听候发落。 原本皇帝想将此事交给御史大夫彻查,碍于箫涟是皇后的哥哥,太子的亲舅舅,如此一来恐他徇私枉法,便将此事全权交给摄政王处理,另派鸿胪寺丞协助。 大家都在好奇,此事兹事体大,涉及一国储君和百年忠烈的霍家,摄政王自然当得起,但对这鸿胪寺丞未免也太高看了。 一个从事礼仪外交相关的六品官员去查一品世家,这放得开手脚吗? 此外锦京又发生了一些事,成为大家的饭后谈资。 鸿胪寺卿高居的儿子高宗睿不知何故再也没有流连花丛,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笑得嘴巴咧得老大。 苍天有眼,让那四处祸害女子的畜生不举,高家寻遍名医却无药可救,可怜高家公子年纪轻轻就对女人起不了半点反应,真是报应不爽。 此事过后没多久,一本本参奏鸿胪寺卿的折子接连不断被递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气得手抖,直接将奏折摔在一旁:“这个混账——” “枉朕对他悉心栽培,背地里竟是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皇家礼仪涵养向来很高,皇帝能骂出这样的话,不难看出他的愤怒。 “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在地方卖官鬻爵,这每一条朕都可以治他死罪!” 皇后端着茶盏递到皇帝跟前,柔声安慰道:“皇上莫要动怒,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这些个臣子也真是,就没一个让皇上放心的。” “湘儿可知道这里面还说了些什么?”皇帝压下火气,看了眼自己的发妻。 “臣妾不知。”皇后已经四十却风韵依旧,眼中甚至带着一丝少女般的迷茫。 “这高居竟然……”皇帝气得手抖。 “竟然与他的大儿媳苟合,还……还有了一个私生子!以高宗智长子的身份抚养在他膝下。”这叫皇帝如何不动怒。 皇后秀目圆睁,眼中满是惊诧:“这——” “怪不得臣妾之前听闻那高居长子分明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多年,后来却有了一个儿子,原来竟是如此。” “身为三品大臣私生活如此不检点,此时东临使臣仍在京中,若是传到东临去,咱们西澜脸都被丢尽了。”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皇后柔柔的问着,皇帝见她并没有为太子求情,更没有因为太子之事与他心生龃龉,心下升起几分怜惜。 “本朝素以宽容治国,但高居实乃罔顾伦常不堪重用,数罪并罚死不足惜,念在他也曾有功的份上朕便留他最后一分颜面,赐他自尽吧!” 身边侍候的太监早就被他赶了出去,皇后亲自站在一旁研墨。 “高家一干人等,迁离京城全部贬为庶人,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高家所有家产,一律充入国库。” 这边事了,皇帝或许是因太子一事心生愧疚,今晚歇在了皇后的凤栖宫,两人如多年前一般恩爱非凡。 第二日皇帝离开后凤栖宫大宫女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何不替太子殿下求情?”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被自己的父皇猜疑,唯有皇上亲自彻查还太子清白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否则即便本宫求情皇上念在往日情分上放了太子,心里难免会产生隔阂,日后太子登基只怕会被世人诟病。” 是了,大皇子已被封王,二皇子腿疾未愈,四皇子玩世不恭,太子是储君,日后登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娘娘深谋远虑,是奴婢狭隘了。” 箫姝湘神色悠远,倩身立在窗边看向很远的地方:“只希望经此一事,皇上对太子有所亏欠,能让他日后不再被猜疑。” 这些年京城的雪下了一轮又一轮,无不在提醒着她,自然万物无限轮回,可是人即使表面相似,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二十多年来她也看清了许多事,不再像当初一样奋不顾身地执着于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从开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后来的一心只有一人,不过都是半醉半醒半浮生罢了。 所谓真爱所谓帝王荣宠,终究没有权势来得让人心安。 箫姝湘思及一事:“上次那些个大臣家的女儿都怎么样了?” “回娘娘,听说那些官家小姐被箫小公子拒绝后回去闭门不出。” 箫姝湘轻笑,有些无可奈何:“果然是这个时代的女性,脸面什么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随即叹了口气:“此事终究因本宫而起,就让知画从库里挑些东西为那些官家小姐送去赔礼谢罪吧。” 知画闻言行礼退下。 “其实娘娘也不必如此。”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她又如何看不出皇后明面上为箫小公子挑选合适的姑娘,实则是为太子做打算,可是娘娘不知为何却时不时的犹豫。 “先前皇上有意让殿下娶太傅家的女儿,娘娘以殿下年纪尚小拒绝了。” “奴婢不懂,娘娘是中宫皇后,母家德高望重又深得陛下宠爱,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完全可以直接指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温和孝顺,想必也会懂得娘娘的苦心。” 箫姝湘眸色悠远,似乎在看那个遥不可及的远方:“你不懂,这世上的女子没有哪一个配得上本宫的瑾瑜。” 很多事情,她比那些身在朝中的人看得更加深远,西澜内部究竟如何她比很多人都清楚。 她在等,等另一个和她相似的人来到西澜,像她助陛下一般助她的儿子。 这是它最后离开时告诉她的! “快了,就这么两年了。”她不愿委屈自己未来的儿媳,所以也由着太子至今未婚娶。 但随着太子年龄越来越大,她也忍不住心急,大皇子连儿子都有了,即便是四皇子也已经被指婚,就等来日完婚,二皇子身体残疾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所以她时不时召见大臣家的女儿,也是想着要不要先为瑾瑜纳一位侧妃? 可是扪心自问,她不喜欢甚至极其厌恶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夫君。 若日后那人真的和瑾瑜相爱,此时她做下的岂不是会让儿子以后为难,一如当初的陛下和她。 天下母亲都为子女操碎了心。 鸿胪寺卿倒台,此事涉及卖官鬻爵牵连甚广,连同之前的太子一案都交由摄政王处理,众人这才惊叹圣上的英明。 想来陛下慧眼识人,早就看出了鸿胪寺卿为人不端,于是重用他手下的鸿胪寺丞,高居一案彻查之后,鸿胪寺丞功不可没。 这边太子一案也有了些许眉目,霍将军与南诏私下往来一事有待证实,而太子与霍凌霄私交甚密实属捏造。 而先前力证太子久居江南实则是在江南养兵拉拢地方臣子实属扯淡。 经江南一带官府民间亲自核实,太子微服私访在江南一带铲除奸臣造福民生凡事亲力亲为。 甚至在突如其来的大雨中失踪了好几日,最后受了很重的伤这才不得不在江南疗养。 皇帝得到探子来报的消息,心中对这个嫡子亏欠良多。 许了他参与皇商事宜,变相应允他管理占西澜总体经济四分之一的五大皇商,太子也由此因祸得福。 第43章 怦然心动(上) 年关将至,西澜灯火璀璨家家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彼时释慕槐已经完成了十二月的三个任务,因为涉及的地方都不在锦京,所以这段时间她一次也没来摄政王府。 反正也不是什么至亲挚友,总不能她不来还有人念叨吧。 可真别说,其他人不知道,朔云明里暗里念叨了好几回,甚至还以为释慕槐就此跑路了。 这日她到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整个王府和平日一般,根本没有要过年的打算,到处一片白雪茫茫毫无生气。 找到朔云问了他蓝朝桉的位置,没听他继续说完便往目的地赶去。 “蓝朝桉,我找到了一个更适合你身体的调养方法……” 晨曦院外竹林里一处空旷的地面上,男人一袭白衣萧瑟孤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细看之下身上已经覆了一层雪花。 “你是不要命了吗?”释慕槐生气之余忍不住担心,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听医嘱,简直让人头疼,对自己现下的身体素质也没个数。 “上次受凉之后折腾成那样你都忘了吗?”释慕槐从旁边拽住他的袖子和衣物,将那一层雪抖去。 她没记错的话上次的风寒药怕是现在都在喝,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他有没有按时喝药?都这么大个人了,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要不是本着医者仁心,这么冷的天我才懒得搭理你。” 嘴上这样说着,却伸出手拽着衣袖将人往回拉。 “跟我回去。”释慕槐用了几分力气可那人像座雕塑不动分毫。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在这儿发什么神经? 她抬头刚准备训斥的话停在了口中,愣愣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男子额间几缕碎发和睫毛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眼神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神采,脸色煞白神情落寞,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释慕槐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让蓝朝桉回到墨竹轩,屋子里银炭烧的正旺进来之后格外暖和。 蓝朝桉就在那儿坐着,不说话也不生气,像是中了蛊一般。 释慕槐好说歹说费尽口舌他才肯去换衣服,趁着这档空子这边她问了朔云事情的前因后果。 “主子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女子想要报恩,那人在主子最落魄的时候救了主子性命。” 犹豫着问道:“结果怎么样?”见蓝朝桉这反应,她大致能够猜到结果可能十分糟糕。 该不会又是狗血的剧情,蓝朝桉对那女子心生爱慕如今却发现早已嫁人为妇了吧! “我们找了很久,昨晚得到最新消息,主子要找的那女子九年前就离世了。”朔云满是遗憾和惋惜。 释慕槐眉头紧皱,神色忧虑:“啊——这……” 看了一眼内室那边,压低声音:“所以你们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朔云沉重的点点头,他从未见主子这样过。 “可你家主子也不至于这样吧……”释慕槐皱巴着脸,又瞄了瞄那边。 朔云凑近几分也放低声音:“那女子是被先帝派人杀害的。” 释慕槐抬头,认真地看着朔云,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玩笑。 所以自己寻了多年的恩人被自己一直仰慕的父皇害死,而如今先帝早已驾崩,他甚至连质问都做不到,心中该是多么难受啊! “出去——”蓝朝桉刚从里间走出来,就看见两人靠得极近差不多都要贴在一起了,声音冷得掉冰渣。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本就思绪远飞的释慕槐一哆嗦,下意识就拉着朔云往外走。 “慕姑娘留下。” 被点名的释慕槐难得手足无措,此时蓝朝桉已经坐在小榻上,火炉就在他不远处,上面温着朔云端进来的药,她蹑着脚步往他身边靠拢,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他的另一侧,中间隔着案几。 朔云出去后屋内安静了很久,蓝朝桉将她留下又迟迟不开口。 “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逝者已逝,倘若你们真的那么在意彼此,更应该为了对方好好活下去。” 大概是这样吧~释慕槐不确定。 朔云说得半知半解,她也搞不清蓝朝桉和那逝去的人究竟什么关系。 九年前蓝朝桉十一岁吧!半大点的人竟也找了这么多年,这人还是挺记恩的。 女子脸上的担心焦急愁绪等一系列反应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这是担心他寻死觅活吗?他只是懊悔没有及时报恩罢了。 即便从前情窦初开时真的在意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是惊鸿一现,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已记不清。 “本王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逝者已逝,方才在雪地里不过是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罢了,无论是慕容姐姐还是曾经的自己。 释慕槐木楞地点头:“哦哦,那就好。” “啊~你终于开口了。”见他神色缓和下来,释慕槐忙把温在火炉上的药倒给蓝朝桉。 “我改了几味药,可以预防风寒,你快喝了。”她可没忘记方才在林子里无意间碰到他的手,简直和冰块儿差不多。 在劝蓝朝桉进屋时动静太大惊动了离风,她便让离风去加了几味药在原先的方子里,熬好后一并端了过来。 药还冒着热气,黑黢黢的一碗。 “你是想烫死本王吗?” 释慕槐纳闷儿,这蓝朝桉莫不是被风吹傻了,药温在特定的炉子里,只是比常温高一点,不烫啊。 “这药不烫的。” 蓝朝桉没开口,眼中尽是不信,好像在说着除非你喝给本王看。 瞧他刚才那么可怜的份儿上,她也不好责怪,将剩下的一点倒在茶杯里,准备喝给他看。 刚端到嘴边就后悔了,怎么这么难闻?慌乱的余光瞥见蓝朝桉,后者正等着她打脸。 释慕槐心一横屏住呼吸,药入口便直接咕噜咕噜吞下,味觉反应过来之时口腔里弥漫着苦涩,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比她想象中还苦,更多的是难闻,皱着一张小脸,桃花眼含着嗔怒:“根本就不烫嘛。”她皱巴着脸,眉毛也皱成一团。 某人眼底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直直映入她的眼中,如寒峭幽谷中突然照进的暖阳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实。 释慕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哪儿是怕烫啊!分明是想看她笑话。 某人还理直气壮说道:“你开的药,本王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在喝。” 释慕槐与之争辩,又碍着他今日颇受打击:“那也是因为你生病了,谁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差一句活该了。 蓝朝桉闻言眉眼含笑,发自内心的那种看上去特明显。 “你还笑……看来我是白操心了。”释慕槐不想理他,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刚才还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被冰雪淹没之时,突然射进了一抹阳光,让人浑身上下充满暖意,是渴望去抓住的。 没有谁是天生的无情之人,从前的黯淡无光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照亮点燃。 第44章 怦然心动(下) 释慕槐气得背过身不看他,实则内心并没有怪蓝朝桉而是怨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会这么幼稚,动不动就被他气得跳脚。 以往发生了那么多事,遇到过那么多人,她都能镇定自若,永远都是理智高于情感的。 她只能将这些归因于从前只是将这里的人当成纸片人,如今深入其中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有自己独特的情感。 蓝朝桉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慌乱了一瞬,忙端起瓷碗将药一饮而尽,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可惜释慕槐没看到。 女子虽然穿的厚实但是依旧可以看出背影纤细,他不知道怎么哄人,显得手足无措:“万膳楼里的火锅现下卖的火热,要不要去尝尝?” 听梧桐苑里的下人汇报,她格外钟爱美食之外,对麻辣的东西更是情有独钟。 果然,释慕槐闻言眼睛亮得出奇,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万膳楼五楼 释慕槐从踏入万膳楼便一直兴奋不已,倒不是因为她喜欢热闹,而是这人海潮潮数都数不过来,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身边这人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他想不注意都难:“这么激动吗?” “那可不是,终于能好好宰你一顿了。” 蓝朝桉对她说的话不是很理解,却大致猜出了她的意思。 朔云在一旁嘴角直抽抽,她要宰主子?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令释慕槐惊奇的是,这人竟然答应了:“好” 房间是预定的,蓝朝桉下午刚问完便让人着手准备,格调比上次四楼高了不知多少,但是却低调奢华,屋子里暗香浮动如松似雪。 两人坐在上等木桌旁,上面放着的茶水果酒都是这个季节不常见的。 旋转木桌中间被挖空了放进炭火,桌上有两个按钮可以操作炭火的高度,以此掌控火候。 “这桌子的设计倒是不错。”蓝朝桉难得夸赞几句。 “那可不,只要舍得砸钱,没什么是弄不好的。” 释慕槐点了一个红汤锅,蓝朝桉既然都带她来了,不可能吃不了辣。 等待的同时吃了几颗桌上的红颜葡萄。 “果然高等房间就是不一样,都这个季节了还有葡萄。” “万膳楼的瓜果基本都产自峨景山庄,那里的种植方式和其他地方不同,即便是冬季也能产出夏季的瓜果。” 释慕槐赞赏的眼光看向朔云,眉眼弯弯含着笑意:“朔云侍卫知道的倒是不少。” 当着主子的面这么说,朔云怪不好意思的,低声解释道:“我之前去过一次峨景山庄。” “可真是巧了,我先前也去过多次,百果园的果子种类繁多鲜嫩饱满,是秋季必去之地。”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正欲继续交谈下去,就被冷冷的一声打断:“菜快上来了。” 锅底还未被端上来,她就闻到了麻辣鲜香的牛油火锅味儿,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见释慕槐注意力没在这边,蓝朝桉漫不经心地瞥朔云一眼。 朔云被自家主子这眼神看得后背直冒冷汗,认真回想自己今天哪里得罪主子了? 可怜的朔云侍卫,想破脑袋都找不到答案。 点的菜还未上齐,释慕槐这边已经开涮了,往锅里加了她爱吃的菜还不忘闻蓝朝桉的爱好。 见他自汤锅端上来的那一刻便离得远远地,起初以为是他担心油水调料溅在身上脏了衣服。 可她都递给他一个围裙了,蓝朝桉接过却没围上。 难不成这人恶趣味地想要她亲自给他围上,好体验一把奴役她的感觉? 要是之前的释慕槐可能还不太相信,但是今天下午下午他的反应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乎,释慕槐亲自给他围上了绣有锦鲤跃水的围裙,只是蓝朝桉身材高大又披着大氅,围裙就显得格外不合身。 瞧着光彩夺目的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近到连彼此的气息都能感知到,蓝朝桉突然心跳不受控制,连呼吸都缓慢了些许,耳后根处微微泛红。 她是要做什么? 直至释慕槐将围裙给他围好坐回自己的位置,蓝朝桉才理智回笼。 “可以了,你可以坐近一点,太远了不好夹菜。” 蓝朝桉怎么也没想到风靡锦京的火锅竟然是这种款式,这和行军打仗时的大乱炖有什么差别? 只是看了女子神采奕奕的样子他不好开口。 见着释慕槐不断用公筷往主子碗里夹东西,还不忘催促主子:“快吃啊,客气什么?” 朔云眉毛跳了跳,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更是暗叹一声:完蛋了,怎么会是这么辛辣的东西。 朔云的目光在蓝朝桉和释慕槐之间来回徘徊,释慕槐以为他也想吃。 “哎王爷,求您个事儿。” 释慕槐甫一开口,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蓝朝桉更是心底一喜,很少听她用这样的语调说话。“什么事?” 瞄了瞄站得笔直的朔云:“这……你看朔云侍卫恪尽职守忠心耿耿。” “别废话,有话直说。”没想到她是要为朔云说话,蓝朝桉瞬的一下变脸。 “要不你让朔云侍卫和我们一起吃吧。” 果然蓝朝桉的脸更黑了,她知道这个社会等级森严,所以才和他报备一声嘛,结果这人还是这反应。 释慕槐泄气咬着下嘴唇埋怨了几句:“吃火锅本来就要人多嘛,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朔云从她开口那一瞬间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能让他和主子一桌呢? “没听到吗?”蓝朝桉平淡地开口。 朔云沉浸在释慕槐刚刚的话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释慕槐高兴得脸上阴霾一挥而散:“朔云侍卫,你家主子让你上桌呢。” 蓝朝桉心底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今日像是着了魔一般。 离风进来的时候一向的面瘫脸都震惊地瞪着朔云。 朔云竟然和主子坐一桌! 这…… 又看了一眼旁边大快朵颐的释慕槐,眼中神色不明。 “主子,鸿胪寺丞有要事求见。” “不见!”蓝朝桉本来就有点情绪在心上,这时谁都不想见。 “就是前些年那个差点让皇上破格录用的文状元吗?”释慕槐停下筷子,故作不明。 朔云回到:“正是。” “听说此人文武双全才思敏捷,那晚还在宫宴上让皇上赞不绝口,此时到访肯定是有要事。” 蓝朝桉冷哼,什么叫听说,那晚她分明和他一起参加了宫宴。 果然这女人对其他任何男人的态度都比对他好。 释慕槐先是夸赞了一番,又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不如先处理事情?”反正今晚这火锅也吃得不怎么尽兴,蓝朝桉全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朔云虽然跃跃欲试,但蓝朝桉坐那儿他也不敢逾矩,只吃了一些面前的东西,连桌子都没转一下。 第45章 鸿胪寺丞——男人受不得刺激 “拜见王爷。”施谙陌被离风引进来,对着蓝朝桉躬身行礼。 “施大人请起。” 施谙陌温和地笑着,礼貌又疏离:“王爷的一声大人,下官愧不敢当。” 蓝朝桉不走心地赞着:“施大人太过谦逊,这些日子与大人共事,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 “王爷谬赞了,下官和王爷都一心为陛下做事,所做的一切都是臣子本分。” 施谙陌与蓝朝桉也算共处了一段时间,对他的性子也有些许了解,摄政王今日格外反常。 转而看向一旁对他笑脸相迎的女子,故作不解:“王爷,这位是?” 释慕槐瞧他那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装的。 这演技也没谁了,果然不愧在官场待了几年。 蓝朝桉见他注意力落在了释慕槐身上,随便敷衍过去:“本王府上的医师。” “王爷可是身体有碍?何不禀明陛下?”施谙陌言辞恳切,眼底的担忧更是真真切切,要不是释慕槐知他不喜管闲事,更不是阿谀奉承之人,差点就信了。 朔云对此严重怀疑,只觉得这人演得真好。 鸿胪寺丞和主子共事月余,入王府的次数不下十次,有时事情紧迫他一天都来好几趟。 甚至有两日事情处理时间较长,等他出来的时候夏大夫就候在门外等着为王爷请脉,他愣是当没看见半句未曾问候高傲离去。 “本王身体无碍,劳大人挂心。”蓝朝桉语气平淡,要不是释慕槐在这儿,他早就不想待片刻。 “有什么要紧事大人不妨直说。”他俩合作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些什么秘密。 这人看似不显山水,实则心思颇深,果然不愧是皇兄看上的人,一点也不简单。 施谙陌此行目的根本就不在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些他查出的事便转身和释慕槐打招呼。 “姑娘秀外慧中,浪漫洒脱绝非凡尘中人。”施谙陌嘴上赞美,私下和释慕槐眼神交流。 [来万膳楼吃饭也不叫上我。] 释慕槐有模有样地起身行礼,语调柔和颇具大家闺秀风貌:“谢大人夸赞。”不就是演戏吗?她会呀~ [没办法呀~临时决定要来的] 朔云心底升起一阵谜团,今天他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反常,认识几个月了,他头次知道释姑娘原来还会像官家小姐一般。 所以之前她并非不懂礼仪,甚至根本就不是出身乡野? 还有这主子和鸿胪寺丞的反应也奇奇怪怪的,主子他不能妄加揣测,但是这鸿胪寺丞绝对没安好心! 回去的路上 “哎~你怎么了?”自打出了万膳楼这人就闷闷不乐,释慕槐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回事。 要说自己得罪了他,可这人破天荒地让她同他一起坐马车回去,可是如今又摆着一张脸,真是难以琢磨。 一路上她都降低存在感,毕竟吃人的嘴短,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是不是除本王外,你对所有男人都是笑脸相迎?”蓝朝桉心底那口气一直憋到现在。 从施谙陌进来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两人越谈越深入大有相见恨晚那感觉,完全把他当空气忽视。 明明今晚她是和他一起来吃饭的! 这话问得离谱,她不知道自己咋就成他嘴里对所有男人都笑脸相迎的人了。 “你把话说清楚一点。”释慕槐脸上严肃了几分。 她一向洁身自好,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上次对着高宗睿,你明知他不怀好意还往前凑。”蓝朝桉像是证据确凿一般底气十足。 看到高宗睿的手差点碰到她,当时他就想把他大卸八块扔去喂狼。 “今晚对施谙陌也是这样,本王看你眼睛都快黏在人家身上去了。” 释慕槐反驳,脑子里一团黑线:“这都是些什么?难道你当时看不出我是要给施云出气吗?那高宗睿分明就是个酒囊饭袋,又怎会对我产生威胁?” “今天晚上分明是因为你在场,你都说了我是你府中的医师。” 蓝朝桉舒缓了一口气:所以是为了本王的面子才会这样? 释慕槐斜瞥他一眼,心道:你要是不在我还能笑得更加灿烂,说不定还来个现场相认的戏码。 “可你就是笑了。”还笑成那样。 释慕槐皮笑肉不笑:“听王爷这话,我是笑都不能笑了是吧?” 她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可这是他的马车。 在线求助怎样把某人踹出去后还能将马车占为己有? 某男见她些微服软的语气,依旧傲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和那些人根本就不熟,完全没必要。” “正因为不熟才会在意礼节啊。” 蓝朝桉心底更加畅快,隐约还有点窃喜:所以是跟本王很熟,才不在意这些礼节。 “好吧。” 释慕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骂他。 所以今晚都是些什么事儿! 专门来吃火锅,没吃尽兴不说,肚子现在还半饱不饱的。 不,她都要被气饱了。 这男人今天被打击太大,突然转了性子刨根问底她一时适应不过来。 此后的好几天,鸿胪寺丞每天登门拜访,美其名曰协助王爷处理公务。 这日施谙陌走后,门外的朔云提着糕点吐槽:“总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处理公务就算了,每次来还让人给释姑娘送东西。” “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日日来王府。” 离风看了屋里一眼,打断他的话:“瞎说些什么?” “施大人已经解释过了,他是觉得释姑娘特别像他的妹妹,才多加照拂几分。况且是释姑娘说她喜欢吃栗子糕,而施大人的府邸恰好也在附近,这不就顺路吗。” 方才离风一直在认真观察自家主子的情绪,从听到鸿胪寺丞来王府后主子就一直板着张脸,虽然和平常看上去差别不大,总归他们这些心腹是能感知到些许不一样的。 主子很不高兴,甚至有点……生气。 “什么妹妹?”朔云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也信他的话?” “之前主子让我去查了他的身世,他是家中独子且父母双亡根本就没有妹妹。” “这人看似弱不禁风,实则一肚子坏水。” 见他越说越不着调,离风心下恼怒,朔云这样可就逾矩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语气带着几分训斥:“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但凡施谙陌没有走远,听到这番话便可治他一个诋毁朝廷命官的罪。 朔云自知失言,瞪了离风一眼便提着东西离开:“我去给释姑娘送糕点。” 第46章 施谙陌的来历,朔云被罚 离风看着朔云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他今天简直莫名其妙,言行举止半点都不稳妥。 客人到访还是朝廷命官,虽然地位不能和他家王爷相提并论,但总归是王爷的幕僚。 主子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原本他俩在里间端茶倒水,谁知这朔云竟不小心将茶水溅到施大人身上去了。 堂堂摄政王府侍卫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拜高踩低刻意怠慢,且这鸿胪寺丞如今与主子共处一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他都不敢想这后果。 只是最后王爷不知出于何种缘由,竟然没有罚朔云,他可不信这是因为施大人刚刚替朔云说了几句好话。 朔云走在去梧桐苑的路上,心里愤愤不平。 原本他就看不惯施谙陌的作风,在皇上面前风轻云淡似乎对功名利禄丝毫不感兴趣,实则私下不知置办了多少铺子敛财,看似清廉背后的财产却是很多三品高官的家产都不能比拟的。 偏偏陛下对他宠爱有加,虽然是六品鸿胪寺丞,却是私下办了好些次跨官阶的事情。 当然这些并不是明面上,而是他私下为主子办事时和他打了几次交道,回回都像老狐狸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说什么淡泊名利,他信他个鬼,若是真的淡泊名利还入朝为官干嘛? 甚至当初殿试后丞相亲自为他担保,三年一届的状元各个都不俗,其中不乏身份比他高贵名气比他大的,他可不信堂堂一品大员会注意到一个籍籍无名的施谙陌,肯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 朔云将栗子糕送到梧桐苑,却被告知释慕槐吃了早膳后便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此时是在王府还是在外面。 将糕点交给梧桐苑那个眼熟一点的丫鬟,仔细嘱咐她好好温着,等姑娘回来再吃。 这边蓝朝桉到天牢里面探视了霍家爷孙俩,两人被分关在不同牢房。 虽然是天牢,但这里面关押的犯人都不是一般人,霍凌霄和霍书桓没有遭受牢狱之灾。 倒像是换了个地方修身养性,当然除去憔悴的面容和略显杂乱的发饰以及身上的囚服。 霍凌霄睁眼看向来人,依旧稳坐在长凳上,倒是颇有几分老将的风范,只是眼中古井无波像是已经预料到结局一般。 对侧的霍书桓看见来人,神色间掩不住激动,少年将军磨去棱角跪在地上:“王爷,请您明察秋毫。” 霍书桓眼眶充血,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熬了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在他咿呀学语时便教导他要忠君爱国的爷爷会与南诏勾结,通敌卖国。 甚至南诏国的人是杀害他父亲和叔伯的凶手!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建功立业再上南诏战场,取下敌军拓跋靖的首级为父报仇。 这边主要负责此事的是他打小仰慕的摄政王,他相信王爷一定会还霍家一个公道。 “本王自会秉公处理,不会让任何忠臣蒙冤。”蓝朝桉说这话时,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牢房的霍凌霄,后者依旧未发一言。 蓝朝桉见他无话可说便也离开,刚回晨曦院便瞧见朔云等在外面,后者见王爷回来,行了个礼便跟在身后。 蓝朝桉站在窗前,此时外面的紫竹依旧繁盛,可他总觉得也不似从前那般顺眼。 “王爷,云一那边传来了消息。” 云一是仅次于朔云的侍卫,类似于副侍卫长,但王府没这个说法,府内侍卫都在朔云麾下,由他统一掌管,足见蓝朝桉对其信任。 “查到了些什么?”蓝朝桉让人去查施谙陌,不止是因为释慕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人真的很复杂。 “先前右相下江南视察民情,期间遇到了鸿胪寺丞。” “右相与鸿胪寺丞彻夜谈话,两人聊的十分欢畅。”好吧他承认,或许鸿胪寺丞真的有几把刷子在身上,才得到了右相的肯定。 “并且鸿胪寺丞当时身边一直带着一名女子。” “鸿胪寺丞的过往实在查不出来,只知他父母双亡后居无定所,进士及第后便入京参加殿试。” “原本属下让人从那女子身上往下查,不知道是鸿胪寺丞刻意隐瞒还是如何,那女子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 他办事这么多年了,即便是别国的事,只要肯费心思都能查个水落石出,何况一个六品鸿胪寺丞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当真是离奇。 “此事就此作罢,收回人手,不要让对方察觉。”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共事时他总觉得施谙陌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神色不明。 像是一种不可置信又自我安慰然后释怀的表情。 朔云又自顾自的说起自己的看法:“属下觉得那女子很有可能是鸿胪寺丞的心上人。” 不等蓝朝桉问,他自己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来:“这鸿胪寺丞入京这几年拒绝了十几家夫人的邀约,想必是对那女子念念不忘。” “而那些闺阁女子被拒绝多了就导致没人敢上门说亲,如今都二十四岁了还未娶妻。” 蓝朝桉隐隐有些听不下去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鸿胪寺丞一直在等那位姑娘啊,可痴情了。”朔云越说越觉得合理,他偶尔偷闲也去过酒肆,说书先生就是这样说的。 他也就此对鸿胪寺丞改观了不少,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蓝朝桉满脸黑线,所以他到底说了个什么? 这样前言不搭后语,且是明眼人随便一查就知道的事,亏他还以为他能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 “哦,对了主子,还有一事。”朔云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差点把正事儿忘了,都怪鸿胪寺丞。 见自家主子冷飕飕的眼刀子射过来,朔云尴尬地笑了笑:“就是释姑娘和鸿胪寺丞之间的关系,属下敢担保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关系。” 即便是有,肯定也是鸿胪寺丞不安好心想要诱拐释姑娘。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像是智商瞬间被拉低了一样。 “本王不记得有让你去查她和施谙陌是什么关系。” 认识几个月,他也大致估摸到了她的一些脾性,爱好美食美景一切美的事物,为人洒脱不羁,不喜欢被人跟踪调查。 又想到朔云最近的表现实在不稳妥,约莫是皮痒了。 啊?朔云搜索脑瓜子,的确没有这茬儿,这边还在究竟怎样向主子解释能逃过一劫。 “所以你背着本王干了多少事儿?” 朔云的确被吓到了,要知道在王府自作主张可是重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告诉了蓝朝桉。 最后某侍卫被罚了二十军棍,行刑的是离风,可谓是毫不留情。 亏得朔云身强体壮内力深厚,才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对,是趴了三天。 换做旁人不死也得要半条命,那可是军棍啊! 朔云严重怀疑离风是在报复他,下手可比其他人狠多了,要不是看在这几天他每天给自己送食物的份儿上,他都准备恢复之后与他‘切磋切磋’。 某人也不想想,就他这‘大病初愈’的样子,能打得过人家吗? 殊不知在离风眼中,朔云最近屡屡犯错,唯有这样才能平息主子的怒火,不然日后有的朔云受的。 没人会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尤其是自作主张又手握实权的下属。 第47章 过往——长安 这边释慕槐思绪回到那天下午和施谙陌的谈话上面,脑海中关于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很清楚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经历过的。 而大脑也在悄无声息地接纳那些原本她脑海里没有的记忆,这才是最恐怖的! 此时院子里阳光明媚,冬日的太阳不怎么晒人反倒让人觉得浑身舒适,像是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一样。 释慕槐倚在贵妃椅上面,头顶罩着一把改良后的巨型油纸伞,遮住脖子以上的部位,闭上眼睛冥想。 一处破败的院子里,角落杂草丛生石缝砖瓦早就起了裂痕,晚上的时候皮包骨一般的老鼠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走着。 不是老鼠成精了,实在是这里荒无人烟,老鼠胆子贼大。 但一间窄小的屋子里却与外面完全不同,屋子虽小却很温暖。 中间用帘子隔开,一边规则地摆放着日常能用到的锅碗瓢盆以及其他用品,另一边则是两个简陋的床铺,甚至连个床板都没有,就是一些废弃的枯枝落叶上面铺着破烂的衣物。 她第一次被传送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屋子里甚至只有一个简陋的床铺。 小家伙身上衣物虽然破烂但是很干净,漆黑的眸子怯生生的,蹲在一个角落里望着这边的一切,眼中更多的是防备。 女子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害怕地退回房间,而她非但没有伤害他反而帮他整理屋子,好看的眉毛皱着,像是从未见过这么破败的场景。 释慕槐有些许强迫症,整理完后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着,瞧着角落里的小孩儿,托着下巴思索,他应该被自己吓到了吧?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两句。 “你……你是谁?”小小的孩子胆怯的开口,见她站起身向自己靠拢,往后缩了两下但背后就是墙壁。 “仙女你信吗?”那时的释慕槐十一二岁的模样,已经出落得十分精致,配上一身天蓝色长裙,在小家伙面前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后来,破败的院子里逐渐恢复了些生气,两人住的地方也算是有个样子。 她为他讲外面的故事,讲为人处世应当如何,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她觉得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偏僻的院子里,总要与人相处。 小家伙非常聪明又过目不忘,关键是还肯下功夫,教他识字看书时,他不但很快就学会了,还能举一反三。 她还时不时教他射箭踢球,主要是为了让他锻炼身体。 但是小家伙似乎对武功格外感兴趣,她这才发现他的根骨奇佳,竟然是天生习武的料。 并且不知是从前武师教导过一些还是因为什么,他也每天锻炼着,看着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则底子还是挺扎实,只是没有系统的招式和训练。 小家伙属于力量型,不像她是为了谋生用药物改善的身体,属于灵敏型。 没有外人打扰的日子倒是挺悠闲。 屋内的东西多半是释慕槐仗着自己功夫不低,偷偷跑出去添置的。 因为第一次自称是仙女,并且后面出现的时候也是突然现身,所以在某个小家伙心中,她就和真正的仙女没什么差别。 释慕槐也没有否认,撒一个谎便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况且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一直小家伙小家伙地喊也不怎么好。 可小家伙又不愿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她便为他取了小字。 “那就叫你长安好不好?”不求万事无虞,但愿百岁长安。 “好~”她至今仍记得小家伙听到这个小字的时候,脸上激动的神情,眼睛闪闪发光就像星星一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纯粹的情绪呢? 她想,身处异世或许有个弟弟也是不错的选择。 血脉亲情是她无法选择的,但朋友和家人是她可以自己选的,在她看来,有血缘关系的是亲人,但亲人并不一定是她认可的家人。 就像她有三个堂哥,但他们从不让她觉得亲切,她还有一个堂妹,甚至从血缘上说来,她姑姑家的那些表哥表姐表妹表弟其实也不算少,只是从没有人在意她。 得知小家伙身世凄惨后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未曾想过这一帮就是这么多年,想到此处释慕槐脸上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小家伙刚出生便爹不疼娘不爱,三年前犯了错被关在这院子里自生自灭,而他如今还未满八岁,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犯什么错? 她不解,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母,除了平时会有专人送饭来,他那狠心的父母竟也真的不管不顾。 她和他就这样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相处了两年,当然这两年里有的时候她一个月都不会出现一次,甚至有一次整整三个月,就在她以为长安早就忘记她的时候,她再次被不靠谱的小八传送到东临。 这个世界她特别在意的人不多,所有人加起来两个手掌都能数得清,释长安算是一个。 陌哥哥、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比她年长,很多时候对她都是包容宠溺,让她从心底对他们产生几分尊重,而长安是她在意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比她小的。 她对他真的很关心也倾注了许多精力,就像养了个乖乖的崽崽一样,只要是距离允许,每到东临她都会第一时间赶去看他。 每次他问起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的时候,她无法向他解释个中缘由,瞧着他神色黯淡她也非常心疼。 只是说,若是他们有缘,即便相隔天涯也能下一秒就见面。 他刚回父亲身边不久便被钦天监以命途多舛为由送到道观,说是要潜心修行以化坎坷,道观那三年他最是与世无争,原本有些厌世情绪的少年也能认真听大师讲道法。 那日海棠花开得正盛,林荫道上小少年有模有样的学着大师教给他的道法。 “槐姐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从前我只是觉得这些话枯燥无味,如今好像懂了一些。” 少年不是很确定,眼神迷茫闪躲不知所措,她鼓励性地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只要遵从自然,顺应自然,遵从本性不做为害他人的事都是对的?” 因为她自己本身对佛道研究得不够深入,有的时候容易将二者搞混, 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只是她一直认为这些事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参破的。 从前听过佛祖拈花一笑,觉得这些东西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道可道,非常道。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所特定的经历下才会参破。 看长安顿悟的样子,她赞同的点点头。 “那么我学会了。”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穿着道袍,眸子如繁星般闪耀,糅杂着细细碎碎她看不懂的明亮。 释慕槐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到:“长安悟性很高。” 心里却觉得无比辛酸,他本不该被人遗忘在偏远的道观。 可只要他觉得快乐,那么便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第48章 过往——小莫 画面一转,记忆回到中境村,那个她和施小莫一起长大的村子。 “我日后一定要成为状元郎!”桑树下小男孩儿目光炯炯,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小小的拳头紧握,目光满是坚毅。 周围原本藏在草垛里的几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从草垛里蜂拥而出。 把小小的男孩儿围得水泄不通,一人一把推搡着,满是鄙夷:“哈哈~就你?你要是状元郎,我还是当今圣上呢。”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就你那竹竿子我一巴掌都能呼死你。”一个肥胖的小墩子呼了呼巴掌,表情非常凶狠。 边远山区都是以壮硕圆润为美,壮硕的男人更好干农活。 而身子越圆润说明家境越好,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怎么可能养的肥肥胖胖? “就是,以为夫子夸你几句便能上天了吗?” 有钱人家都会专门请儒者,家境一般的才会去上学。 可这岑夫子远近闻名,附近几个县城里没几个能比得上他,听说他早些年是进士出身,看不惯官场那些尔虞我诈,所以隐居山林了。 但又迫于生计,就在边远地区开私塾讲学,起初还是县府资助他的。 这些年他带出的学生也不少,所以凡是有点家底的,都想把孩子往那里送,但岑夫子每年招收的弟子有限。 甚至后来私塾越来越大,他从前的学生也开始讲学,很多时候岑夫子都是不授课的。 破天荒的,那天他瞧见了施小莫。 别的学生见了他都恨不得套近乎,各种拍马屁,而他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开。 后来他问了为那孩子讲课的弟子才知道,这孩子每次下学都急着回去帮父母干活。 起初他只是觉得这孩子有孝心,几番了解下来,也对他另眼相看,更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赞他前途无量。 所以有了如今这一幕。 “就你家那样?祖坟冒青烟都考不上一个秀才,还想做状元,我看你还是做做白日梦吧。” 周围哄堂大笑,那些孩子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而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 孩童说话毫不忌讳,尤其是边远的村庄,人们很多时候说话都是不经过大脑的。 被他们这么一说男孩儿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掉出一滴眼泪,被众人用力推搡几下后便摔在地上。 几人见状非但不停手,反而对他拳打脚踢,小小的男孩儿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娘亲教他遇事要宽容,不能殴打欺负别人,爹爹也说凡事以和为贵。 他不能惹是生非让爹爹娘亲担心! 男孩儿咬紧牙关,只是护住了脑袋,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被揍得疼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女孩儿的娇呵声从远处传来,原本捣蛋的几人见是她,纷纷停止攻击看向来人。 女孩儿跑过去将男孩儿扶了起来,一顿暴揍将几个大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并让几人跪在地上向小男孩儿开口道歉。 几人心性再恶劣,终究只是八九岁的孩子,被揍了一顿后知道实力悬殊,只有听她的份儿。 如同丧家犬一般瓮声瓮气:“对不起,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完几人撒丫子就跑,像是恶狼在后面追赶一样,生怕被追上,有的被绊倒了有的鞋都跑掉了,场面一度好笑。 释慕槐吼了一嗓子:“我警告你们,下次再被我发现,非打得你们满地找牙不可。”当然这话只是吓唬他们的,她可没那么残暴。 这具身体虽然才五岁多一点,但是从小习武,那体能不是一般小孩儿能够比拟的,更何况她揍人都是讲究技巧,几人半大的孩子当然打不过她。 男孩儿叫施小莫,之前他们也见过几次,有一次她背着药材路过学堂时发现大多数学生都在神游天外,唯有他坐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的那股韧劲让她动容。 她觉得这样的灵魂不该埋没在这片边远的地方,应当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得之他家庭条件并不好,从那以后对他多了几分照应。 例如他卖鱼卖菜的时候她帮他吆喝;他饥饿难耐囊中羞涩的时候她给他买包子;她在学堂念书被人欺负后她暗暗教训那群人。 今天采药回来刚好路过这里,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便出手相助,看出他身上有伤,便将人带回了药堂给他敷了一些常用的外敷药。 施小莫心中感动,想给她医药费,但是身无分文。 但从那天之后,释慕槐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小尾巴,起初她并不在意,他要跟就跟。 直到那日和往常一样背着小篓子上山采药,结果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山路本就泥泞难行,如今更是骑虎难下。 她一路拽着藤蔓和草木慢慢往山下走,谁知脚下一滑直接滚了下去。 危急时刻护住脑袋等重要部位,所幸一路滚下来没什么石头,不然铁定完蛋。 但不幸的是,自己的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大雨冲刷下每走一步痛得要命。 可她要是不能快点赶回去,等这场雨下完,先不说自己怕是早就着凉了,这荒山野岭到了晚上……她不敢想象。 可是大雨模糊了视线,根本就走不了。 没办法,释慕槐只能拖着受伤的脚艰难前行,在平日采药的必经之路上的那块大石头下面避雨,但仅仅只是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着布衣的小男孩撑着伞,焦急地在远处寻找着什么,嘴里不断地喊着:“小槐,你在哪儿?” 最后,释慕槐被施小莫背回了他家,两人都被淋了个透心凉。 路上释慕槐忍不住疑惑:这小孩儿不过比自己大两岁,是怎么背起她的? 施小莫弓着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我从小干体力活,你算是轻的。” 最后两人到了施小莫家中,她换上了一身他的干净衣服。 此番折腾,释慕槐很“荣幸”的感冒了,而两人的长辈都不在家,为了方便照顾他,他连续几日都让她住在自己家中。 小小的男孩儿,每天为她熬药、打理地里的庄稼,还得负责他俩的饮食,其余时间还得抽空学习,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不过好在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画面又一转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正在窗边认真地温习书本,小女孩儿悄悄地从窗口探了个脑袋进来,少年郎放下书本下意识将手伸了出去。 女孩儿借力从窗户蹿了进来,见少年满眼含笑,嘴里不满:“莫哥哥怎么没被吓到?” 少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满眼无辜:“下次我不关窗了好不好。” 释慕槐想着,好吧~看来是她方才开窗的声音太大了。 夜晚女孩儿躺在大草坪上仰望星空,旁边的少年神色认真,手中依然拿着书本,旁边放着一盏明亮的灯。 “莫哥哥,百味楼那边生意已经有了起色,据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占领市场,到时候有的我们忙的。” 少年温和地回着,虽然在一心看书,但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不会落下:“槐槐若是觉得忙碌,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 释慕槐听他这话立马坐起:“哪里是我忙啊,分明是莫哥哥你。” 她很是不解:“莫哥哥明明和岑夫子一样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考取功名呢?” “莫哥哥才十五岁,就已经是举人,放眼整个中境村几十年都找不出第二个,即便是在岭南城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况且百味楼那边的收入,完全够我们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施小莫只是低低的笑着,满眼疼惜地看着那不谙世事的姑娘:“哥哥是想要日后为你寻一处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小姑娘正准备还嘴,少年笑着制止她。 “我知道槐槐不在意这些,可是身处这个时代,女子总是会有更多的不易。” “我要有个一官半职在身,便能更好地护着槐槐,槐槐也可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想做的。” 释慕槐的注意力停留在最后那句上面,睁开眼的时候,眼中满是温柔。 施谙陌当真待她极好,好到她无以为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他在身边时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即便不在也是时常惦记着。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有没有血脉联系已经不重要了,她本就是孤身一人,这个世界是,那个世界也是。 第49章 逼问小八 释慕槐等了好久,终于把小八等了出来。 它幻化作一只白色大龟,让自己翻了个身,睡在桌面上肚子朝着天空晒太阳。 释慕槐没在意它的小动作,细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我想问你个事儿。” 白团子的“眼睛”看向她,四爪和尾巴瞬间保持不动,就像在认真回应她一般:“什么事儿?”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小八稍显急切,小短腿和尾巴一起用力着让自己翻了个身,有点欲盖弥彰:“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当然是……” “不要糊弄我,我已经恢复记忆了。”释慕槐眼神冰冷直直射向小八,大有秋后算账那意味儿。 大概是做贼心虚,小八确实被唬住了,也没听出她话中的漏洞:“这……其实……” 白团子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看上去凶巴巴的,掩耳盗铃般扒拉着小短手遮住眼睛,可是手太短了根本遮不住。 声音嗡嗡又奶萌奶萌的:“你还记得高考之前的那个星期吗?” 释慕槐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小八又提醒道。 “桥边……那个算命的……” 释慕槐乍然一惊,原本脑海深处早已模糊的记忆又渐渐清晰。 一帧帧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 “其实那个时候你掉河里被淹死了,那个算命的根本不存在,只是你魂魄残留时混淆了时空。” 难怪最后那次见到老爷爷后,她再也找不到他,问了身边的人他们都说桥头根本没有她描述的那个人。 甚至事后她还查了监控,监控上确实什么也没有,最后把这一切归结于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你魂魄混入异世后掉水的那段监控便被自然之力清除掉了,周围所有人的记忆也被抹去。” 思绪回到两年多以前 六月初的夏天已格外炎热,下午时分室外温度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今天是星期日,按学校规定,毕业班每周可有半天加一个晚上的休息日,供学生反省自己,调整学习状态,以便更好地学习。 可这次是这学期最后一个周末日,下周便进行高考了,因此多放了一天让学生调整状态。 上高中后她告知慕容家的人自己在学校住校,他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让她每周周末必须回家一次。 实际上她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因为县城不是特别发达,租的房子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单间,但是总归是比和慕容家的人或者不熟悉的同学住在一起强。 此前慕容家人打电话让她回去,但她心情郁闷难得这么一次不听话。 她没有回去,那是他们的家,不是她的! 她不回去,他们也只会生气,认为是她在忤逆他们,而不会担心她分毫。 这些事儿,她在初中时早就已经看透了。 他们在意的,是她给他们带来的荣誉,从来不会真心关心她半分。 这样的生活,挺没意思的,这些年她都已经厌倦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了。 释慕槐满怀展望与期待:等考上大学,她就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城市,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 想到这些,心里的郁闷一下烟消云散。 颇为愉悦地行走在路上,与常人不同的是,这样的天气她并不觉得有多热,更不会流汗啥的,所以此时路上就她一人。 因为不想回去,她突发奇想地绕远路去国饮店。 走到一处桥头,她总觉得怪怪的,不过也说不出来哪里怪了,心下未曾多想。 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的滋味涌上大脑,随之而来的是窒息般的感觉,释慕槐身体摇晃不稳,她闭上眼睛扶住旁边的一棵柳树。 再次睁开眼,桥头有一位七旬左右的老人,老人的穿着与当代的大众审美格格不入,有点仙风道骨那意味,不过她倒是挺喜欢的。 老人头发花白,一身宽大的棕色复古衣袍,衬得整个人瘦弱不堪。 这么热的天,很少有人呆在外面,更何况像这样年龄大的老人,一般都会在家颐养天年。 老人的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手中握着一木饰挂件,挂件上挂着好些她不认识的东西。 释慕槐心生怜悯,走近那老人。 苍老的外表下,老人的目光却是格外深邃,像是能够一眼看到人的内心深处,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老爷爷,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释慕槐的声音亲切带着善意与关心,让人好感顿生。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不回家自是有他的缘由。 老人精神抖擞,笑得分外慈祥:“哈哈,我在这里等人呢。” 释慕槐想,她的爷爷若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这般样子吧,慈善和蔼笑容亲切,轻声问出口:“那您等到了吗?” “等到了……” 两人聊了一些日常,从日常琐事到价值观念,这人给释慕槐的感觉特别好。 两人聊到日落西山,夕阳洒下一层层金红色光辉,温度也渐渐适中,桥下流水湍急,桥的两岸有的人家已点起灯盏。 给人许多莫名的暖意。 今天已经外出好几个小时,释慕槐不得不返回租房,国饮店自然没去成。 接下来的几天,她得认真备考,虽然她天赋极好,但是仍旧相信努力也十分重要。 他们约好了,等她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周末,再来此处。 一周后的同一时刻,释慕槐再次来到桥上,看着那老爷爷果真在此等候。 老爷爷依旧穿着上一次见面穿的那身衣物,手中也依旧握着木饰挂件,而释慕槐担心老人认不出自己,便也穿了上一次见面所穿的那身衣物。 两人都和上次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此时的心境。 老人的眼睛,似乎没有上一次深邃了,更多的是这个年龄段的浑浊,虽然变化不明显,但是释慕槐依旧看出了。 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少了几分遗世独立远离尘世的孤寂感。 老人看见释慕槐便慈爱地笑出声来,招了招手问道: “小丫头这次可是来散心的?” “算是吧。”释慕槐斟酌语气,其实高考后她并不空闲,甚至比读书时更忙。 她大致能估算到自己的分数,最近一直在纠结选哪个学校,最后打定主意便着手准备学校那边的一应事宜。 第50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她不打算住校,准备自己租一间单人公寓并且一租就是好几年那种,这就意味着她要在短时间内挣一大笔钱,只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唯有钱才能给她安全感。 虽然她这几年已经靠各种兼职攒下了不少钱,但是钱这东西谁又嫌多呢? 至少要保证未来的四五年,相对安稳。 她记得自己和老爷爷的约定,其实她一早就出门了,但是约定的时间没到,便也没来桥这边。 高考结束了,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那么解脱,反而有点难以抉择。 说到底,因为读书时跳级过,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老人家瞧出了她的纠结:“有些人,有些事儿不必过多在意。”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凭自己的内心所做的,都是你认为对的事。” 释慕槐心底微讶,老爷爷这是…… 她想离开这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父母”二字,对她来说极其陌生。 自她有记忆起,便未曾见过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去世后就被寄养在伯父伯母家中,那时她大概五岁。 而她伯父伯母本身就孕有三子。 听人家说她的父母一直忙于工作,每个月按时给她伯父伯母打生活费。 周围的人们都说她伯父伯母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她不置可否。 或许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确把她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经常回老家看望,不过那些她现在都没有印象了。 因为伯父伯母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儿子,他们就特别想要一个女儿。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结婚的人只是少数,而要孩子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像她伯父伯母这样,孕有三子一女的更是极为罕见。 她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停留在三岁,三岁那年,伯母生下来一个妹妹,抱着那个妹妹回老家。 那时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伯母对妹妹会和对自己不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哥哥可以把她叫“妈妈”,而自己不可以。 后来渐渐地,也就懂了,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五岁那年被接到他们家里,从最初的兴奋开心到后来的小心翼翼,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更能看出他们对她的不同。 小学的时候感觉特别委屈,为什么同样开家长会,伯父伯母都去妹妹那里,而没有人来自己班上,她就一个人站在最后面等啊等啊,等到最后,还是没有人来。 后面类似的事情多了,她就渐渐看淡了。 年龄越大,她就越敏感,自己和那个家,真的格格不入,无数次萌生离开的念头。 第一次坚定想要离开的想法是高二那年。 有一次她生病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上课时差点晕倒,老师及时发现了她的状况一面上报学校,一面给她伯母打电话。 最后她被送去了县医院,而她亲耳听到,伯母以自己工作繁忙推脱掉了老师的建议,没有来医院看她,甚至没有问候半句。 有的事是巧合也是必然,她在医院最外面一栋的病房窗户处,看到了她在陪妹妹逛街。 伯母从医院下经过时脸上洋溢着的宠溺,特别温柔,尤其是看向妹妹的时候,慈爱柔善满满的爱意,那是她从不曾见过也不曾拥有过的。 无一例外,伯父也以工作繁忙推脱了。 三个哥哥更是不会关心她分毫,当初他被抱回去的时候,他们好像就不喜欢她,这些年也从未变过。 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没有雨也没有雪。 那晚,她很冷很冷,一个人缩在病房的床上,因为住院匆忙,她并没有带冬天的厚衣服以及暖身贴那些东西,只有身上那身,而这家医院比较老式,各方面都不尽人意,她不只是身体冷,心里更冷。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了,即便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她于他们一家而言,终究只是个外人。 她始终融入不到他们之中去,无论怎么改变自己,都不行。 每一次她回去时,都能看到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么一瞬真的很尴尬难堪。 她真的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她的确有养育之恩。 老人的这番话,让她醍醐灌顶。 她何必那么在意不在意自己的人的看法呢?做自己认为是对的即可。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惧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若是实在心中有愧,大不了尽自己赡养的义务。 思及此处,释慕槐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对着老人微微一笑。 “老爷爷,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人和蔼地笑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随后老人又严肃道:“记住,无论身在何时身处何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无论遇到何种境遇,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唯有坚定自己的信念,才能前程锦绣。” “世上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真心相待,至于对别人的态度应该怎样,那就得问问自己的心了。” “身处两难境地,你心底的答案才是于你而言,最好的选择。” “世上的善恶对错,都是相对的。” “一定要记住了。” 老人一下子说了好多话,令释慕槐感到莫名其妙,但也还是认真地听完他的每一个字。 其实老人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但是人本身就是很复杂的生物,一些熟烂于心的东西,真正面对时,也不一定能很好地做出选择。 两人又聊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释慕槐越听越离谱,疑惑地问道:“老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今天从一见面就交代她这样那样,真的很奇怪。 老人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说时候不早了,让她回去。 可她回去后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小八的一番话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那些并不是自己的想象。 甚至原本模糊的印象也逐渐清晰起来,那位老人和她在这个世界的师父有七八分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师父像是童心未泯一样,想一出是一出,没有老人那般暮霭沉沉。 “八王……你说我该信你吗?”释慕槐早就端坐身体,面容镇定脸上无悲无喜。 白团子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它的名字。 “也许,该吧。” “有时候我在想,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幻想出来的?”释慕槐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可往往这样才是最致命的。 不顾一旁白团子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以我在那个世界的认知,人类目前是没有办法与高级文明取得联系,更不可能存在时空穿越。” “可是你来了,你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有的世界观。” 小八瞧着她这样神色空洞,心里也不好受,正准备安慰她,却听到。 “不过没关系,总得活下去不是吗?” 她不想深入思考这背后的东西,简简单单不好吗?为什么要那么复杂。 她不需要每件事都求一个真相,因为她隐隐感觉这个真相的背后会对她产生前所未有的打击,所以就这样吧。 白团子见状松了一口气,也惊讶释慕槐这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不过这不正是它选择她的原因之一吗? 该问的时候问,该想的时候想,聪明绝顶心思细腻却不苛求每件事的真相。 第51章 年关 还有几天便是除夕,释慕槐这次打算好好过一下古代的春节,以往每年她不是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很少过春节。 事先和蓝朝桉打了个招呼,她准备改造一下梧桐苑,空荡的院子冷冰冰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将院子里的丫鬟小斯侍卫们都叫来,给他们每个人都分配了点任务,窗花剪纸年货啥的都是必不可少。 这两日摄政王府内的人都看到梧桐苑那边进进出出,下人们手中都拿着东西,惊叹他们哪儿来的钱布置年货。 这就不得不提我们梧桐苑的暂时女主人了。 释慕槐为了更有年味儿,斥巨资让小家伙们凭个人喜好买自己喜欢且用得着的东西来装饰院子,甚至额外给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去做两身新衣裳。 府内其他侍卫丫鬟知道后简直羡慕不已,这释姑娘对下人也忒好了。 小年夜之前,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释慕槐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与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各个身影,她兴奋不已,吆喝一声:“小冬,让你做的准备好没有?” 小冬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释慕槐跟前,邀功般的说道:“姑娘放心,奴才一早就去万膳楼借来了。” “没想到这万膳楼的管事这么好说话,奴才只是说要借他们的火锅桌,管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小冬的脸上布满笑意,十七八岁的少年青涩懵懂,快乐来得很简单。 那可不,她可是提前打了招呼的。 “那也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才能借来呀。” 小冬挠了挠脑袋,颇不好意思:“姑娘说笑了,奴才不认识他们。” 释慕槐转了个弯儿,嘴上依旧打趣:“兴许是他们见小冬格外顺眼呢。” 梧桐树这边几个小厮丫鬟聚在一起:“怎么办呐” “梯子断了,挂不上去了。” 其中一个侍卫装扮的少年咬咬牙:“我爬上去试试。” 丫鬟眼睛一亮,将红绸拴在他的腰上:“那你小心一点,爬上去就把红绸挂上。” 眼看着人已经上树,两个丫鬟在下面喊道:“小心点儿,记得越高越好。” 小侍卫爬了大半,树身摇晃身体也跟着轻微晃动,瞧着高枝犯了难,冲下面喊着:“不行了,爬不上去了,再往上树就要断了。” 下面的人焦急地不行在原地打转,他们试过用树干顶上去,但是这样并不牢靠风一吹就吹跑了。 “怎么办呐?” 释慕槐见这边围了几个人,神色焦急不知为何,走近问道。 “怎么了?” 看了一眼树上挂着的那人:“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丫鬟慌乱解释:“回姑娘,我们想将红绸挂上去,年前将红绸挂在高枝上寓意来年喜事高照。” 释慕槐看了眼树上那人,腰间的确有一根红色的绸带:“那就让他挂上然后下来呀,一直在树上多危险。” 丫鬟急的不行:“可是要挂在树枝的最高处,越高越好,容二爬不上去了。” 释慕槐目测了一下树的高度,想来应该不难。 对着树上的人喊了一声:“你先下来。” 容二嗖嗖嗖的几下便滑了下来,站在释慕槐身侧行了个礼:“姑娘。” “把绸带给我。” 释慕槐伸手接过绸带,仔细看了几眼再次预估树的高度和承受力度,心下了然。 运起内力脚下用力一跃而上,借着冲击力在树干上如履平地,直奔最高的那个枝丫而去,中途又提了一次内力。 三下五除二迅速将红绸系在上面,其间梧桐树剧烈晃动了几下,释慕槐潇洒利落转了个身借力,一手抓住树杈很快便从树上下来。 底下众人双手捂住嘴巴惊叹不已:“天呐,太厉害了吧。” “是啊,没想到姑娘竟然这么厉害,嗖的一下就上去了”小厮边说边比划。“然后这么快就下来了,我都没看清。” 方才那个小侍卫惊叹:“何止是你呀,我都没看清楚。”王府的侍卫都是有一定的功夫底子在那儿的。 释慕槐走过来时就见到小家伙们眼冒金光,如同膜拜九天玄女一般。 小冬眼中的崇拜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释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厨房的丫鬟小厮也出来看热闹,十个人将她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全是赞美之词,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释慕槐哭笑不得。 早知道就悠着点了,她只是觉得这是小事一桩,没往深处考虑,结果到在这群小家伙眼中就成了‘神级’人物了。 她实在不怎么适应这些灼热又清澈的目光,挥挥手:“大家都去忙吧。” 夜晚如约而至,梧桐苑红彤彤的一片,院子角落处摆放着几盆她找蓝朝桉借来的盆栽梅。 今晚天色晴朗,释慕槐早就让人把烧烤架、火锅桌搬到院子里,烧烤配火锅,绝配! 想着这些小家伙们或许吃不惯辣的,她专门让小冬准备了一个红汤锅和一个鸳鸯锅。 两个烧烤架、两个火锅桌,烧烤调料和火锅底料都是万膳楼的,万膳楼还贴心地送了几种特色菜。 另外两个矩形长桌上面摆满了菜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牛肉串羊肉串鸡胗串…… 早上天还没亮她专门和两个丫头出了王府,去市场上买了新鲜蔬菜,尤其是那一整个牛肚。 想到等会儿牛肚涮火锅,怎么也吃不腻呀,单从这点上看比现代好,现代的牛肚基本都是合成的,或者一点也不新鲜。 主要是她一个人吃,索然无味。 烧烤炭火已经发好了,上面架着羊肉串,火锅汤也已经沸腾,满院子的香味勾的她直流口水。 “兄弟姐妹们别愣着啊,开吃了。” 梧桐苑的下人们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和主子一起吃,释慕槐没有开动他们即便再馋也不敢动。 释慕槐看出来他们的拘谨,率先拿了一把烤好的牛肉,给每人分了两三串,当着他们的面吃的津津有味。 故意开着玩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不吃,难不成要我喂你们吗?” 丫鬟小厮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是觉得不真实,怎么会有像她这样好的主子啊。 小冬对释慕槐的话言听计从:“姑娘都发话了,大家快吃吧。” 释慕槐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众人闻言,小口小口地吃着。 释慕槐跳到一个丫鬟面前,将串串横着拿一口刷完一串。 “要这样吃,像你这样啊还没吃完就冷了。”小丫鬟见姑娘耐心教着自己如何吃东西,脸色爆红。 小丫鬟声音嗡嗡的:“嗯~谢谢姑娘。” 第52章 火锅烧烤 一刻钟后,众人虽然依旧有些拘谨,但至少肯主动去拿东西烤着吃。 释慕槐见自己都涮完几轮毛肚,火锅这边依旧没人光顾:“这两大锅火锅,你们要是不吃倒了多可惜呀。” 见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犹豫着,她再接再厉:“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真是可惜了~” 释慕槐直接抓了几个‘壮丁’,给他们夹了几块鸡肉,语气微恼:“想吃就吃嘛,难道我还会把你们吃掉不成?” 众人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每夹一次就换成公筷。 释慕槐是真的心累,这摄政王府都是些什么规矩? 下人不能和主子同桌,可她都说过无数次随意随意,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是他们的主子。 感情是她一个人吃东西,他们都陪着她演戏? 她分明看出来他们眼中满是渴望,甚至有的人捂住叫得咕噜咕噜的肚子,以为她没看到。 见方法行不通她只能使出杀手锏,在众人面前巡视一圈威逼道:“我可不管啊,今晚桌上的东西要是吃不完,你们明天都别吃饭了。” 释慕槐磨了好久的嘴皮子功夫,终于把他们说动了。 一时间院子里的食客们看上去倒还正常,丫鬟小厮们有说有笑的,互相夹着菜。 只是可怜她这个孤家寡人,一个人用一个锅不算,还没人和她说笑。 释慕槐眼红,她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蓝朝桉在晨曦院待了一天,听着下人汇报梧桐苑的种种。 下午的时候梧桐苑来了两个小厮:“释姑娘说她想问王爷借两盆红梅,到时候姑娘会谢王爷的。” 主子分明是在书房看书,却时不时出来看两眼,朔云看见问了句:“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无事,本王出来透透气。” 朔云不理解,主子每到冬季都会嫌外边太冷,除非有要事否则一般都不会出来,今年是怎么了? 或者说今天是怎么了? 他哪里知道某人见梧桐苑还没来人请他,心里多少有点难耐。 开始还能装作不知,可眼瞧着快到饭点了。 他忽的想到,该不会是那女人忘了先前答应过他会请他吃饭吧?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气,她那么早就带人去集市上,他还以为她今天要好好准备一番,然后再让人来请他。 并且今天她让人来借红梅,他还以为…… 哼~那红梅是御花园培养出的新品种,皇兄总共才让人送了三盆来! 他要带人去把红梅搬回来放回墨竹轩,蓝朝桉如是想着。 “主子去哪儿?” “梧桐苑,去把瑰颜红梅取回来。” 朔云觉得有些奇怪,主子这么怕冷的人,让他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走一趟? …… “本王倒是不知,这梧桐苑今晚这么热闹?”蓝朝桉阴阳怪气踏进梧桐苑院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披着长衫的蓝衣女子。 还没进院子就闻到刺鼻的味道,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除去上次吃的火锅味,像极了军中的烤肉。 此时的释慕槐就像看到了救星,放下碗筷随意擦了擦嘴向来人扑去,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女子巧笑嫣然满目柔情,蓝朝桉的心狠狠一颤,以为她要扑过来,魔怔般的伸出双手准备接住她。 释慕槐一把抓住他的左手,顺势将人往里面带。 “你来的正好,咱们这边刚开始。” 蓝朝桉倏的反应过来,刚才他在想些什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耳尖泛红发烫。 两人还没走近,院中的小厮丫鬟跪了一地,有的嘴里的食物都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又怕王爷知晓,就尽量包在嘴里,殊不知这样看上去更明显,像偷吃的仓鼠一样。 异口同声道:“王爷恕罪——” 释慕槐正打算上前解释,却听到披着曙色大氅的男子音色清冷:“你们何错之有?” 见王爷并不追究他们失了规矩,众人大喜过望,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释慕槐。 “都起来吧,方才如何现在便如何,不必太过拘谨。” “谢王爷恩典……” 释慕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不得不说蓝朝桉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不近人情了。 见她笑得这么灿烂,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释慕槐递给他一副新的碗筷:“王爷要和我们一起吗?”看了眼他身后的两人:“朔云侍卫离风侍卫也一起。” 两人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自觉地去了另一桌。 期间释慕槐用气泡丸兑了几壶气泡水,在场的除她之没人喝过,刚开始尝试的时候非常不适应,难受得要命。 后面慢慢也就上头了,忘说了~这便捷气泡丸兑出的气泡水是有度数的,比香槟的度数高上许多。 火锅烧烤加气泡水,简直绝配了。 有一说一,离风的烤肉技术真的是一流,烤好的肉香气四溢熟而不柴,一口咬去唇齿间回味无穷,凡是吃过他烤的就没人说不好吃。 每烤好一把便分给梧桐苑的丫鬟和小厮,收获了不少小迷妹小迷弟。 朔云见他又快分完了,而自己一串也没分到:“我呢?” 离风瞥了他一眼:“自己有手不会烤吗?” 朔云不依,直接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翻动烤串:“都有你了,还需要我动手吗?” “而且你不给我烤就罢了,主子和释姑娘那边你怎么也不送点过去?”朔云控诉,主要是他没吃到不甘心。 离风见他是真的没点眼力见:“别打岔,主子那边轮不到我们。” 朔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他那一向高傲不近女色的主子将烤好的肉串递给释姑娘,释姑娘都快吃不过来了。 “哎~你说主子要是和释姑娘凑一对会怎么样?”朔云突发奇想,踢了下离风的小腿。 “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巴。”说完就给朔云塞了一串早就烤好放在一边晾凉的肉串。 “算你还有良心,知道给我留串肉多的。”朔云边说边接过他手中烤好的串串,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给时不时离风投喂一两串。 后面离风都没怎么吃了,朔云依旧吃的不亦乐乎。 第53章 他的心仪之人 离风小声嘀咕了一句:“主子和她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朔云反应极快:“为什么啊?因为她的身份吗?” 离风见他没往这方面想也就顺着他的话回答:“没错,释姑娘没有强大的母家,怕是给王爷做妾皇上和太后都不会答应。” 朔云一下就怒了:“她不可能为人妾室!” 离风斜视他一眼,语气颇为讽刺:“难不成做王爷的王妃?” 朔云急了,也顾不上吃东西:“虽然……虽然她的身份是不高,可是她武功高强医术卓绝,关键是心地善良从未害过主子。” 瞟了一眼主子那个方向,此时两人有说有笑,虽然主子反应大都是淡淡的,但神色动作间总归是有回应的。 “并且主子也不排斥她甚至还愿意和她亲近,这是其他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 朔云的话说到了离风心坎儿上,主子的确对释姑娘有别于其他人。 这万万不可……她分明就是来历不明。 主子一定是有自己的思量,离风这样想着。 第二日,不出意外,除释慕槐外所有人串稀,梧桐苑内一片哀嚎,不是因为食材不新鲜,也不是因为食物没熟,纯粹是因为众人消化不良。 释慕槐还为这事儿自责了许久,当时她太高兴了,情绪一上头就完全忘记这个世界的人根本就没接触过气泡水,还配着火锅烧烤! 天!串稀都是轻的了。 除夕当晚她去了施府,月色皎皎施谙陌早已备下酒菜瓜果,是她喜欢的果酒,菜式不多两个人吃却是绰绰有余。 今晚的菜是施谙陌亲手做的。 想不到吧,咱们的文状元竟然烧的一手好菜,从岭南到京城的几千里他们辗转了两三年,要不是施谙陌会烧菜,她只怕会日日啃着烧饼馒头,食不下咽。 虽然也没那么夸张,总之不会过得很滋润就是了。 两人之间配合默契,从不需要更多言语。 古人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们都不是恪守礼节之人。 两人吃着团圆饭,施谙陌问道:“打算定居京城了吗?” 释慕槐摇摇头,停下筷子看着他:“不清楚,只是答应了蓝朝桉为他调理身子。” 她不会因为施谙陌是她哥哥就告诉他关于病人的事,毕竟两人都是朝廷命官,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上一刻还同谋共事,下一刻就成了政敌。 况且最基本的医德也不会容许她和施谙陌说起病人这些隐秘之事,只是说调养身子。 就像她也从不会在蓝朝桉面前提及施谙陌的个人私事,即便他言语间有意无意提起过多次,她都搪塞过去。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吧。”她发现最近几次小八发布的任务都是和京城的人事相关,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缘由。 可就目前来说,一年半载她怕是回不去了。 施谙陌也不多问,只是温和地笑着,为她添了一点果酒。 释慕槐真的很难不被这些细节打动,果酒是温着的。 他知道她喜欢喝酒,可是酒量又不好,不但亲自酿了果酒让她解馋,还会贴心地为她加热。 饭后两人在院子里散步,外面又开始下着小雪,她忽的想到了许多事情。 有她和蓝朝桉宫宴那晚两人打雪仗,有她和长安在偏僻的院子里堆雪人,唯独没有她和施谙陌一起玩雪。 她总是居无定所,从前在岭南也和他一起过过除夕,但是岭南是没有雪的。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总是留不住,刚到手不久便化为点滴水珠。 “陌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施谙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转过身宠溺地看着她,像是抚慰一般声音柔和:“我会好好活着,替槐槐看遍世间美景。” 听到这句话她莫名眼眶酸涩,也看出他非常努力想要让自己维持笑意。 他不想让她担心,说自己会好好活下去,从不会劝她留在这里,即便他内心万分不舍,只为了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开心幸福。 释慕槐忽的扑到他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即便那时的她灵魂深处并不是一个孩子,可是这种来自哥哥,来自家人的温暖她甚少体会到。 这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和她差不多高矮的小哥哥如今早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施谙陌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却也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既回应了她也不显得过分亲密。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在他心中,她就是他的亲妹妹,转眼他们相识了十七八年,远不是寻常兄妹间的情分能够比拟的,如今妹妹长大了,他很是欣慰。 一手宠溺般轻轻抚摸她的头:“若是槐槐舍不得,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回去之前时不时抽空来施府看看。” 释慕槐情绪平定,脱离他的怀抱,脸上笑得十分真切,眉眼间满是狡黠。“我要是经常往施府跑,要是嫂嫂误会了怎么办?” 官场勾心斗角,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他从未对外宣称自己有个妹妹,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当今陛下会为槐槐赐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施谙陌忽的脸红,有些许心虚。 释慕槐见他这样更多了几分打趣,语气中泛着几分委屈:“哥哥连我都不可以说吗?”她刻意用了‘哥哥’,而不是‘陌哥哥’。 施谙陌注意到了,对这丫头很是无奈:“哥哥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如今还是不着边际的事,恐槐槐空欢喜一场。” 释慕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围着他打转儿。 “听哥哥这意思,是承认了?” 施谙陌脸上扬起笑意:“你这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 大大方方承认:“哥哥的确心仪时小姐已久。” 释慕槐八卦的因子一下沸腾,她虽然知道缘由,可是由当事人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 “是烟云台那天晚上?” 施谙陌点点头,随后微微嗔怒,却不是对着她生气:“槐槐都知晓了还来问我。” “好啦好啦,哥哥莫要气恼,既然喜欢人家姑娘便去问问她的心意如何,若是两厢情愿哥哥万万不能辜负了人家,须得细心呵护善待才是。” 施谙陌点点头,这些他当然是知晓的。 可释慕槐不放心啊,她就担心这陌哥哥会和以往一样,是个榆木脑袋,怎么也不开窍,不然以他这样的优质青年怎么会拖到二十四岁还未成亲? 那天她来施宅后见他提到烟云台的反应便不对劲,后面暗暗打听了一番。 原来是那晚遇上了女扮男装的时小姐,难怪啊难怪他会脸红。 而当时时小姐去烟云台的目的也是好笑,竟然是听自家哥哥说起施谙陌去了烟柳之地,心底不信他是这样的人,非得去弄个明白。 然后两人撞上了…… 第54章 时家兄妹 时锦阡大病初愈刚和母亲一起从寺庙里还愿回来,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吃过晚饭她正在院子里消食,而自家哥哥却急着往府外走。 近日也没听爹爹提起朝中公务繁忙啊? 时锦阡顿感疑惑,往前走两步喊了一声:“哥哥你去哪儿?” 时锦栩转头见是自家妹妹,上前几步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这些年这已经是下意识的行为。 顺便凑近她耳边声音极小:“去烟云台。” 时锦阡眉头紧蹙,对于哥哥这般不着调的样子很是不满。 “爹爹不是不让你去吗?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时锦栩见妹妹的脸色红润,比之前的确好了很多,听大夫说她是忧思过度,宜多出去走走。 忽然想到什么,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 “原本我也不打算去的。”上次挨的打现在都还疼着呢。 “可是父亲不是让我好好向阿陌学习吗?” 虽然现下施谙陌比他官阶要低,可是就按这势头下去,施谙陌迟早会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超过他。 时锦阡见哥哥这无可奈何的表情更是不解:“这和施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时锦栩卖了一个关子,眼睛眨巴着冒着星星眼。 时锦阡自然知道自家哥哥这副德行,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一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想他一个二品大员的儿子,前不久刚升为四品鸿胪寺少卿,好吧其实完全仰仗他的父亲。 没有自己的府邸不算,每个月的俸禄都得上缴! 这是什么苦哈哈的日子? 他想要钱还得各种理由从妹妹这里想办法,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而他只能仗着和施谙陌是同僚关系还算不错的份儿上,靠贩卖施谙陌的日常消息从妹妹这儿发家致富。 时锦栩又叹了口气,刚想说一百两哪够啊! 谁料时锦阡已经不吃他这一套,转身就往回走:“那哥哥出去吧。” “哎哎哎~绾绾等一下,我说就是了嘛~”时锦栩三步并两步跑到时锦阡的面前将她挡住。 “咱们兄妹间怎么能这么见外呢?钱不钱的都是小事。” 女子细细打量他,一副深了于心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心虚几分,面上却是拿出了哥哥的气势。 是以,他告诉了时锦阡今晚施谙陌会去烟云台,后者摆明了不信。 觉得是自家哥哥想去这才打着施公子的名号,只是为了爹爹发现后不惩罚他,气得直接回到寝屋里面。 时家也算是望族,奈何出了个不成器的时锦栩,整日里吃喝玩乐。 这几年时尚书想方设法把他送去做官这才收敛了些,而施谙陌自从当年金榜题名便名震京都,被皇帝调到鸿胪寺的时候更是成了时锦栩学习的榜样。 关于某人嘴上说着不信,晚上却偷偷让下人准备了一身男装混进烟云台的事,时锦栩面上装作不知,在台下和施谙陌等人喝着酒。 台上新任花魁婀娜多姿媚态横生,长得那叫一个勾魂夺魄,却是只卖才艺不卖身。 对于烟云台的这种操作,台下众人已经心知肚明,无非是加的价钱还不够,他们也愿意为这新花魁造势,一时台下各种‘权贵’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时锦栩看着那边神色波澜不惊的施谙陌,不知道是他真的对美色不感兴趣,还是隐藏得太深。 虽然身居四品自认为品德不配位,但也并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自家妹妹等了施谙陌六年,饶是铁打的心肠也该焐热了,可是他却对此毫不在意。 他也旁敲侧击问过,隐约间猜测施谙陌可能是有心上人,也将此事告知了妹妹。 可是这死脑筋的丫头竟然觉得这样痴情的人更值得托付终身,只是遗憾自己不是施谙陌喜欢的人,弄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虽然不怎么靠谱,却也得为妹妹的终身大事考虑。 过了今年,妹妹便二十三岁了,人们碍着父母的地位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后却说了不少闲话。 起初那些年,他听见一次打一次,可这也成了那些人弹劾父亲的理由。 摊牌了,今晚就是他让施谙陌来的烟云台,后者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如今他身为施谙陌的直属上司,施谙陌无论如何总得给他几分颜面。 他知道自家妹妹的秉性,嘴上说着不干涉施谙陌的生活与情感,却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况且他都丢下了这么个炸裂性的消息,他不相信妹妹会不来,两个人能不能成就在今晚了。 倘若施谙陌心底真的半点也没有时锦阡,经此一事也好让她知晓,其实她苦等了这么些年的人和京都其他男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薄情寡性流连花丛。 无论如何,这恶人就让他来当吧。 看到自家妹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混了”进来,他装作喝得很醉认不出她,时锦阡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也不敢上前,只在不远处看着施谙陌。 时锦栩心里急的哟~她就这样远远地瞧着,又怎么能知晓施谙陌的心思? 就在这时,他又添了一把火:让老鸨为在场的每位公子都送一名女子进来,当然只是包括他们一行的几个人。 施谙陌自然拒绝了烟云台的女子,可时锦栩怎会如此善罢甘休?自然是想方设法刁难他,各种给他塞人只为了让妹妹看到后死心,最后施谙陌没办法留了一名女子在身边。 期间时锦阡情绪崩溃上了次二楼,周围人头攥动被人撞了一下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施谙陌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他自然很快便知晓怀中的人并非男子,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面红耳赤。 这事虽在时锦栩意料之外却也误打误撞让两人碰上了,事已至此两人深入交流是在所难免,无论施谙陌心里是否有她,但愿妹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于是乎,施谙陌定了一个房间正准备和时锦阡解释方才这一切,却没料到时锦阡竟然鼓起勇气对他进行了表白。 施谙陌这才知道自己辜负了眼前的女子多年,他没想到竟有女子为了当日之恩等了他这么多年。 …… 这边时府内庭一处宅院里面,女子身穿百合皎纱棉袄,披着斗篷站在屋外的长廊上,明月高悬院中寒风阵阵。 “小姐……该回房安寝了。”侍女轻声提醒着,唯恐惊扰了面前画一般的女子。 时锦阡思绪飘远,拢了一下衣袍,轻咳一声:“佩西……你说,他是不是如我这般夜不能寐?” 随后眸色中带着几分黯然,自言自语道:“还是说,所有的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 第55章 世俗的眼光 释慕槐最后没有歇在施府,虽然那里有她专门的房间,但毕竟很少住在那里。 或许是因为在摄政王府待久了,她总觉得梧桐苑更亲切几分。 尤其是院子里那群小家伙,可真是可爱至极,时不时逗逗他们也挺好玩儿的。 释慕槐刚到王府门口,便看见大门敞开,还未想太多就瞧见刚踏进门槛不久的蓝朝桉。 后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许疑惑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释慕槐快步跟了上去。 蓝朝桉抬头白雪纷飞,一如宫宴那晚,瞧了眼身侧这人,她的脸上有几分好奇的神色。 “府内有一处金罂院,此时大致被白雪覆盖,景致独特要去看看吗?” 释慕槐点点头,蓝朝桉在前面带路,朔云等人自动退下。 院子里满是金罂树,因此而得名,旁边有一个小亭子,供主子闲暇之时赏玩。 白雪覆盖了整个树枝树干,原本萧条孤寂的场景此时看上去有几分银装素裹的韵味,枝丫分叉裹着白雪,倒是有颇有美感。 她在几棵树下停留了一番,大抵是金罂果没有摘,某些枝头一大坨。 “这里有什么来源吗?” 景致虽美,但蓝朝桉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这里。 “这满园的金罂,原本是种在坤宁宫的。” 蓝朝桉眸子里一片沉寂,并未解释继续说道:“这些树已经种了二十年,是当初父皇为温贵妃亲手栽种。” 至于为什么到了摄政王府,他没说她也没问。 她觉得此刻或许是蓝朝桉想要发泄一些情绪,从进王府的那刻她就觉得他今晚情绪不对。 果然就听他毫无征兆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本王不懂,一个人的心里真的能够容下多个人吗?” 父皇也好母后也罢,他们都教导他爱一个人要从一而终,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做到! 以至于他都不敢去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 释慕槐对这些不好评判,她没有经历过情爱自然无从说起。 她打量他的神色,眸子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深邃汹涌,斟酌般问道:“你今晚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不然为何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蓝朝桉压抑的情绪也不想再隐藏:“本王今晚见到了一个极其卑劣的人,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今晚阖宫团圆,那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出现在母后身边,他不认为皇兄什么也不清楚,甚至是皇嫂也对此讳莫如深。 一掌打在金罂树的树干上,白雪纷纷落下甚至树枝上的雪球砸了下来,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正准备拉着身边的人躲避,释慕槐先他一步闪开。 开玩笑,这石榴果虽然干了,但是裹着一层雪,砸在脑袋上那还了得? 至于为什么没拉蓝朝桉一把,她相信他不会连这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心底倒是惊讶,她从未在蓝朝桉的脸上见到如此清晰,厌恶鄙夷嗜血杀戮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他犯了什么罪?”比起那人犯的罪,她更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让摄政王如此痛恨却又动不得半分。 蓝朝桉眉心紧蹙十分恼怒,语气中透露出恶心:“十恶不赦,足以杀九族的大罪!” 释慕槐并没有失去理智:“可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何他能苟活至今?还明目张胆出现在除夕宫宴上?” 根据他的反应,她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具体人物缘由还一概不知。 “比起你说的十恶不赦,我更相信那是一个你接受不了的结果,而不是他犯罪的行为。” 女子清冷沉着带着些许理性安抚的话传进他的耳中,蓝朝桉情绪平复几分。 关于那人所犯之事他无从向她解释,也不可能告知于她。 语气中残留着怒火:“可他就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不是释慕槐圣母,而是他这样说人家又不说清缘由,她只能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分析。 “贪嗔痴念无一不是人的本性,如果有的选,没人愿意冒险做下不可饶恕的事,许多时候不过是不能自已。” 她说的是不能自已,不是身不由己。 除却功名利禄便是爱恨纠缠了,能让蓝朝桉不方便动手的,不可能会是官场之事。 只是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渐渐黑了下来,她却继续说道。 “所谓的规则法度都是人制定的,你认为错的东西或许于那人本身而已并没有错,可能你看到的并不是全貌。” 她并不是为那人开脱,也没有想要责怪他的意思,而是人们遇到事情总是以自己的第一想法去分析,这样得到的结果往往是比较狭隘的。 即便他是摄政王,见多识广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难免有失偏颇。 当然内心深处是觉得蓝朝桉与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不同,他不应该被束缚于封建礼法。 曾经她见过很多世人眼中“十恶不赦”之事,可那终究只是世俗的眼光,如若不能自渡便只能自缚,他不想蓝朝桉也为这些所累。 最后不知道是他想通了还是她的话起作用了,两人都是心平气和地赏景。 中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宫中陪着母亲和哥哥,家人团聚。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难得提起了许多往事,全是站在第三人称的角度,仿佛只是叙述着与他不相干的事。 她这才意识,或许帝王家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亲情,原来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摄政王也有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蓝朝桉算不得喜欢下雪天,只是那为数不多的亲情却是在雪地里体现出来的。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年幼之时他也和寻常孩子无异,会哭会闹甚至比蓝瑾瑜还要闹腾,在母后面前和蓝瑾瑜争宠已经是常态,但是往往父皇都会更加偏袒年长的他,母后因此颇有微词,可他从未在意过。 但是那件事过后,他一度极其厌恶女子,更别提让女子近身! 蓝朝桉神色愈发清明,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她出现了,他说不通为什么,从也未告诉过任何人,她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每每近距离接触都会让他觉得心神宁静。 刚开始只当她用了什么法子,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后来发现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就从未提过。 第56章 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 两人在金罂院中散步,因为衣服厚实身上暖和,倒也不觉得多冷。 蓝朝桉在她身旁说了许多从前的事,她耐心地听着,两人如同多年挚友一般低声细语。 释慕槐也因此终于知晓,原来他身上的毒是生下来便带着的。 当初皇后——现今的太后,怀孕之时被宫妃投毒谋害,拼死生下的蓝朝桉,虽然最后母子平安,但蓝朝桉总归身子不如寻常孩童,小时候特别难养,帝后费了不少心思。 本就是老来得子,加之他自小承受病痛的折磨,先帝也因此对他格外宠爱。 蓝朝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她曾让人打探出,先帝当初有意立蓝朝桉为太子! 那年他十一岁,也就是遇到那名女子的那年,先帝带着他南巡,就等南巡解决了地方事宜后回京立蓝朝桉为太子,可蓝朝桉却在返回途中失踪了好几个月。 先帝为安抚民心,在各方势力争夺下,最后立了二皇子瑞王——现今的皇帝为太子。 这个中缘由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时二皇子的势力早已遍布朝野,差不多十年前的往事,纵使她去查,目前也没有查出现今皇帝与蓝朝桉失踪之事有什么直接干系。 并且当时与蓝朝桉一同失踪的,还有当今太子蓝瑾瑜,若此事是瑞王所为,他完全没有必要搭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当时蓝瑾瑜已经是瑞王府世子。 彼时十一皇子和瑞王府世子年少,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叔侄关系很好,也是那日蓝瑾瑜想要和蓝朝桉探讨诗意,坐上了蓝朝桉的马车,两人一同去了三清宫,结果同时失踪。 皇帝龙庭大怒,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这天底下竟然有这般猖狂的人! 先后派了无数禁军,在江南一带展开地毯式地搜查,却只在当天寻回了蓝瑾瑜。 甚至因此延缓了七日回朝的时间,可是最后依旧杳无音信。 深宫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让人防不胜防,蓝朝桉与释长安的经历何其相似!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身旁这人究竟是蓝朝桉还是释长安。 忽的一阵阵鞭炮烟花声响起,照亮整个夜空,西澜百姓家家欢聚团圆阖家守岁。 又是新的一年! 释慕槐站在金罂树下伸出双手接住纷纷而落的雪花,这次雪花很多,并没有立即融化,刺骨的寒冷,她喃喃自语:“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 想必他此时此刻也是阖家团圆吧! 她走之前便听说凤檀为他许了一名女子,是一品大臣的孙女,那人名动蓉都温婉贤淑才华横溢一定会是个贤内助,把他交给那女子,她很放心。 没有自己的羁绊与拖累,她相信他会一往无前,所得皆所愿,岁岁长相安。 蓝朝桉见她目光悠远透过夜空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他很肯定她是在想一个人,兴许是一个男人! 他心头说不上的滋味:“什么?” “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 她固执地认为可以解,就像这隔年雪一般,可是却忘了这世间唯有相思不可医。 蓝朝桉心头猛地一颤,觉得浑身透心凉,就像是被人在大冬天泼了一盆冷水,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心里闷闷的冷冷的,比初雪融化之时还要冷。 “你有心仪之人?” 这种情形下男子的话问的合情合理,她这才发觉自己有点情绪上头了,终是感慨一句:“没有。” “那你方才……” “只是想到了人世间的情感,觉得或许并不是那么难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几分真实,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殊不知数千里之外的东临国都——蓉都。 身着蓝色细密五爪龙纹长袍的男子草草结束了家宴,避开所有侍卫来到那个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冷宫西院 自他手握大权,便让人将这里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踏足。 众人只以为他是对这个折磨了他五年的地方厌恶至极,殊不知这里才是他心头的净土。 因为曾经,这里有他,还有他的槐姐姐。 风雪未停寒风大作,打开院门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他已经浑身铺满雪花,走进熟悉至极的小屋,里面什么也没有变。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但是日常用品一应俱全,这些都是槐姐姐留给他的。 恍惚间他又来到院子里。 宴席上他喝了一些酒,觥筹交错间所有人兴致勃勃,唯有他心间空了一块儿,孤寂寒凉。 此时脸颊微红神色有些迷离,他似乎看到了她一袭蓝衣又凭空出现,笑着招手轻唤他的名字——长安~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总是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无论他身在何处,她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急切地扑了过去,如同许多次梦境里一般,直直的穿了过去,什么都没抓到。 脚下踉跄顺势跪倒在地上,嘴上自嘲一笑满是苦涩。 雪地里那抹蓝色身影半蹲着身体忙活了好久,一抔一抔捧来了许多雪,徒手揉了一坨又一坨雪球,将它们一点点的堆积在一起。 十指红肿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细细雕琢最后终于堆成两个雪人,以为这样便能和当初一般。 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每每想到那痛彻心扉的一晚,他便心如刀割辗转不能眠,重温所有他们一起待过的地方,总觉得她还在。 他低声喃喃:“你看到了吗?雪槐槐和雪长安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两个雪人,并排站在一起,雪槐槐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或许内心深处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他靠近轻轻抚摸时,不知不觉间泪水滴落在雪槐槐的鼻子上,鼻子一点点融化。 他心底慌乱,急切地想要为它擦去眼泪,可雪槐槐的鼻子就这样被他擦掉了。 他崩溃地跪在地上,无力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应该逼她的,是他害了她! 那晚铁马金戈火光燎天周围满是厮杀怒吼,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她浑身是血倒在城墙下的画面,一点点失去温度与生机,无边无际的血与伤痛,折磨得他几欲疯魔。 大雪依旧纷然,一如那年两人在院中堆雪人,白雪满头冷得彻骨亦是欢声笑语,一切如故,唯独此时只有他一人。 【想起两句歌词:往事流转在你眼眸,一边回忆一边拼凑】 第57章 太后病重 这日蓝朝桉派人往梧桐苑送了很多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甚至包含各种食谱。 释慕槐看见一批又一批进出的侍卫,直觉有诈。 自除夕那晚后,两人便时不时一起吃个饭,她想反正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又不是她做饭,就没有拒绝。 正月初三这晚,摄政王竟然屈尊来到她的梧桐苑吃饭,可把院中的小家伙们吓得不轻。 原本释慕槐吃的比较随意,可是蓝朝桉一来丫鬟小厮们可不敢含糊,全是按照王爷位份上的菜。 通过这几日共膳,释慕槐算是明白了,蓝朝桉本不铺张浪费,可是府内的规矩不可废。 “今天又剩这么多菜,丢掉岂不浪费?”虽说没丢多少,比其他世家贵胄是好多了,可本质上还是浪费呀。 “既然你也不喜浪费,又是这王府的主子,为什么不改改规矩?” “规矩是母后定下的,府内的管事也是母后安排的人,底下一应奴仆皆由管事负责。” 释慕槐先前不知其中关窍,他还以为摄政王府是由蓝朝桉全权负责:“啊?那你身为王爷,难不成还得看这管事的脸色行事?” “那倒不至于,母后一片心意,左右人只是在眼皮子底下放着,倒也做不成什么出格的事。” 释慕槐点点头,这天家关系真复杂,外界传闻太后极其宠爱这小儿子, 表面看上去也是这样,隔三差五便让人送东西来,包括补品啥的。 只是深入细想,怕是没这么简单,尤其是那晚和蓝朝桉聊天后。 蓝朝桉看了一眼发呆的某人:“别想太多。” 两人不知怎的就谈到了万膳楼上去了。 听蓝朝桉的意思,他打算会会这万膳楼幕后的老板。 想到她财迷的样子,蓝朝桉眼眸含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释慕槐摇摇头:“你这就想多了,我不过是个打工的,人微言轻怎么可能请得动幕后老板。” 蓝朝桉皱了皱眉,对她这些莫名词汇不太适应。 却也能听出她的意思:“本王相信那晚不是巧合,既然答应了和本王合作,希望慕姑娘拿出自己的诚意。” 是的,如今他俩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尤其是霍凌霄这事。 “当然若是背后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大可以直接开口。” 事实上是这万膳楼软硬不吃,不然放眼京都有谁敢不给摄政王面子。 其他产业若是听到摄政王的名号,只怕会乖乖将店铺双手奉上。 她就知道狗男人没安好心,这几日东西都收了,她还能怎么着? 最后能不能谈成可不是她说了算,必须先打个预防针。 “好,我尽力一试,但结果不得而知。” “你只负责引荐,本王自有法子。” 释慕槐心底轻哼,你有个屁的法子,咱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蓝朝桉来的时候只带了朔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差不多晚上八点。 此时离风匆忙走了进来身上还有未化的雪,先是看了眼释慕槐,神色有些犹豫。 蓝朝桉直接问道:“何事?” “太后娘娘突发急症,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下令让主子入宫侍疾,并让主子广寻天下良医为太后治病。” “宫门已经下钥,宋公公此时正在晨曦院外候着主子,到时候直接带主子入慈寿宫。” 蓝朝桉听完立马起身,难得流露出几分担忧: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人禀报本王?” “今日申时二刻,原本召集太医会诊后也不打紧,皇上和太后都不愿主子担心。” “但是半个时辰前太后突然脸色苍白呕吐不止,整个太医院都没诊断出为何。” 蓝朝桉下令:“立刻让人备马。” “将夏大夫带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到门口似是想到什么,转身对着释慕槐说道:“本王有急事先行一步,改日再和你继续商讨。” 释慕槐点头示意。 蓝朝桉迅速离开,听得身后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脚下微顿:“大冬天的又是晚上,骑马的时候披个披风吧。” 蓝朝桉走后释慕槐坐在原地思绪万千,连丫鬟进来也没怎么察觉。 秋岚见姑娘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底叹气:王爷说走就走,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身为一般丫鬟,她不能近身,自然没有听到离风方才的一番话。 只觉得王爷薄情,姑娘真是可怜。 心底又忍不住打抱不平:姑娘那么好,为什么王爷就是无动于衷呢? 原本这几日看到王爷和姑娘的关系近了一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高兴坏了,没想到今晚会是这样。 甚至姑娘来了这么几个月,至今都没名没分的。 虽然姑面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一定难受得紧吧! 秋岚越想越是同情,释慕槐是真没想到,她在这些小家伙心中竟成了‘闺中怨女’。 见一向惊觉的姑娘连她进来都没察觉到,秋岚更是心疼几分:“姑娘莫要再伤心了,王爷日后还会来的。” 释慕槐闻言一脸懵逼,她伤心什么? 什么叫王爷日后还会来的? 看到秋岚脸上安慰的表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秋岚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 “你可别多想,我没伤心,心里巴不得他早点走。” 这话可是事实,她可不想和蓝朝桉继续深入讨论万膳楼,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秋岚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打定主意日后无论府里有没有王妃,她都会一直跟着姑娘。 释慕槐也没想到她越解释越黑,让秋岚放下东西回去休息。 话题转到释慕槐方才发呆的部分。 她先前也了解过一些这太后的故事,甚至通过专人打探,她得到的消息比史书记载的还要准确。 当今太后名叫君玉彦,乃先帝帝师的义女,身份尊贵非凡与先帝伉俪情深,成为民间一对佳偶。 先帝元皇后诞下倾城公主便难产薨逝,先帝悲痛不已,难解对亡妻的哀思,更将倾城公主视若珍宝。 一年后先帝遇到当今太后一见倾心,为了追求当时待字闺中的太后,花费了无数心思,京都至今都流传着先帝和太后当年的风雅趣事。 然而她得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太后本是江南富商之女。 那年跟随父母入京看望金榜题名的未婚夫,却被先帝一眼看中,知她已有婚约,直接一道立后圣旨巧取豪夺,并将其身份抬为帝师之女。 彼时的君家还不是皇商,皇帝下令根本不敢抗旨,于是君玉彦不得不入宫侍奉皇上。 随着皇后得宠,君家地位一跃千丈,最后成了与黎家、苏家齐名的皇商,甚至在先皇执政那些年,势头隐约有超过黎、苏两家之势。 凭一己之力让一个家族崛起,甚至多年圣宠不衰,无论后来的人多么得宠,也没有人越得过明德皇后,就连她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成了先帝最疼爱的子嗣,一个登基为帝一个摄国辅政。 据宫里探子来报,先帝在时甚至一些国家大事都是当今太后做的决断,一个古代女子内能相夫教子,外能治国理政,绝非一般人物。 释慕槐总体上对太后还是比较好奇的。 第58章 入宫 蓝朝桉整晚都没有回府留宿了皇宫,这本也是在她意料之中,没什么惊奇的。 冬天被子里面暖和得让人总是想要赖在床上,第二天释慕槐起床不久刚洗漱完,连秋岚准备好的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皇帝直接一道口谕将她召进皇宫,甚至来不及化个妆啥的,彼时释慕槐正坐在王府的马车上,心中顿感不妙。 自己一向小心谨慎,是什么竟惹得皇帝亲自下旨? 她仔细回想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确定没有什么足够引起皇帝的注意,旁敲侧击问了带路的公公,却什么也问不出。 忽的想到太后病重,昨晚蓝朝桉入宫一事。 难不成是蓝朝桉向皇帝举荐了她? 这样也不是说不过去,不然凭她自己,她可不认为皇帝会对她感兴趣。 既然做出了猜测,释慕槐便想着等会儿该如何应对。 看着马车进入后宫,她加深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又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子,皇帝最受宠的弟弟,摄政王府的马车连后宫都可以直接进入。 昨晚蓝朝桉入宫急切,是骑马去的,所以王爷专用马车仍在府内。 马车进入后宫走在红墙青砖宫道上,眼瞧着和自己想差不多,即便是坐了专属马车也解不了她心中的愤怒,这两者根本不是一种性质! 可恶的蓝朝桉,事先也不和她打个招呼。 释慕槐下车的那刻,迎接她的是一位年长的嬷嬷,那人五六十岁的模样却依旧干练精神抖擞,眼底精明深沉。 从她的衣着服装及发饰看来,不像是普通嬷嬷,再抬眼望去,慈寿宫三个字赫然映在眼前。 慈寿宫——太后的寝宫 那嬷嬷见到释慕槐的那刻不动声色往她后面瞧了一眼,直到马车退去,便意识到里面只有她一人,看释慕槐的眼神带着打量,有几分怀疑。 释慕槐见嬷嬷这无声的反应,心底噔的一下,难不成不是让她来医治太后的? 可嬷嬷毕竟混迹宫中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无非是王爷说的神医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最初惊奇后也不觉得有什么。 反倒觉得如果这人与普通太医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才与摄政王亲自举荐的行为不合。 释慕槐没有直接被带入寝殿,而是被先前那位年长的嬷嬷引去了正殿。 她的身份没有探查清楚,即便是摄政王引荐的人,也需皇帝过目才行。 皇帝一袭明黄色龙袍从正门进入,还未到便听到太监尖着嗓子:“皇上驾到——” 饶是释慕槐再如何不拘一格,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对着来人的方向半蹲下中规中矩地行了一个礼仪。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帝心急一时也顾不上她没有下跪,礼仪不符合规范。 跟在皇帝身后一袭紫绛长袍的蓝朝桉自然听到了她的声音,眉头微微上挑,从前在王府可没见她向自己行过礼。 皇帝坐在首座,巡视了一眼屋内,只看到了半蹲着的释慕槐,眉头紧皱。“北宸,你说的神医呢?” 神医? 释慕槐一惊,这下完全肯定蓝朝桉又要坑她了。 若是自己治不好太后,皇帝绝不会放过她。 蓝朝桉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状似不懂:“不就在皇兄眼前吗?”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抬眼看着蓝朝桉,确定他没在开玩笑。 “这么个小丫头?医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臣弟以性命担保,此人的确医术精湛,甚至比臣弟府中的夏大夫还要高出几分。” 释慕槐听他这话后心里十分复杂,以性命担保可不是说说的,先前她简单地认为蓝朝桉和皇帝的关系很好。 如今发现并不是这样,若是她医治出了岔子,皇帝没准儿会真的借机要了他的性命。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不想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摄政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不行。 “哦?夏大夫可是父皇遍寻天下专门为你挑选的医者,竟也比不过一个小姑娘?” “臣弟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但这是夏大夫亲口承认的。” 皇帝认真看了下方的释慕槐几眼,又对着蓝朝桉打量几分,后者神态自若坦坦荡荡:“那事不宜迟,便让她为母后诊治吧!” 最红转头看向仍然半蹲着的释慕槐:“若是医治好了太后娘娘,朕必有重赏。”剩下的话皇帝并未说完,在场人人都能听出。 反之可就不是医术不佳就能推脱的。 释慕槐被带进太后的寝殿时,一路上都在吐槽皇帝。 什么天威不可冒犯,她行礼那么久皇帝愣是不吭一声,摆明了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止是她,她自认自己还没那么重要,主要是给蓝朝桉一个下马威。 她也听说了先前太子被冤一事,动不动就猜疑,连亲儿子也不放过,满朝臣子不知有多少死于他的猜忌,能治理好国家才怪。 上次宫宴她便觉得皇帝是一头笑面虎,如今对这皇帝更没有好感。 从前未入宫时只以为这西澜皇善用中庸之道,如今想想却是不尽然。 原本今早皇后一直在太后跟前侍疾,但方才不久传来冷宫那位娘娘暴毙的消息,皇后不得不让凤栖宫大宫女精心侍奉太后,自己暂时去处理相关事宜。 “因为来得仓促,小女并未携带药箱,还望嬷嬷能让太医院的前辈为小女配置一套常用的银针。”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听闻,向嬷嬷示意后忙弯腰下去准备,此时的太医正候在外头,很快便取来了她要的东西,甚至连药箱也提了进来。 释慕槐隔着帘子小心翼翼为太后诊脉,认真思索一番,她知道自己看不清帘子后面那人,可是视线仍是下意识停在纱帘上,又反复切脉好几次最后拿定主意。 “娘娘脉象虚浮,体内却滋补过甚,虚不受补身体排斥因而引起呕吐不止,敢问嬷嬷娘娘近日可是食用了一些大补之物?” 释慕槐斟酌用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整个太医院都没人能治太后。 不是不能,是不敢! 释慕槐复杂地看了帘子那边的人一眼,这蓝朝桉到底是给她接了个什么活儿? 太后听她这话也倏地睁开眼,眼神犀利深邃少了几分平日的的和蔼,虽然年过花甲但是除去半头华发,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凭样貌看来也不过四十余岁。 心底倒是对这个小姑娘挺好奇,看来她是看出了些什么,又不像太医院的那群闭口不言,年纪轻轻不但医术高明,还懂得人情世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呵~不愧是蓝朝桉举荐的人,当真是与常人不同。 “哀家身体如何?”从她进来到现在一直未开口的太后终于说了一句话。 简单的一句话却能听出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患了急症无医可治的样子。 “太后娘娘可否让众人退下?”释慕槐声音温温婉婉,语调就像和寻常病人商量一样。 方才那嬷嬷见她如此不识礼数,厉声呵斥:“大胆!太后娘娘身边怎可留你一人。” 第59章 太后之谜,他的温情 释慕槐终于知道朔云在哪儿学的了,原来这太后身边的人也这样,怪不得…… 她都开口了,还用说大不大胆吗? “默然,让她们都出去,你也出去。”太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点也不像重病缠身的老人说出的话。 太后娘娘都下令了,默然又怎能不从? “现下只有哀家和你,说吧~都诊断出什么?”分明已经年过半百,太后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魅惑。 她不禁感慨,真不愧是上届宫斗冠军。 人少了释慕槐突然觉得更加尴尬,脸上微微泛热,毕竟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见太后都这么直白,她索性也就…… “太后娘娘日后再进行那事的时候,定要万般注意凤体。” 即便如此,她还是婉言相告,亏得这太后年事已高早就绝经,不然经常这样折腾即便身子受得住也难保不会珠胎暗结。 先帝已经驾崩多年,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到时候怕是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呵~姑娘这话何意?哀家慈寿宫里侍奉的人可都是先帝亲自选拔。”不知为何,她从太后的口中听出几分讽刺,只是现下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释慕槐心底慌了那么一瞬,原以为太后都表现得那么直白,没想到竟然套她的话,如今她可谓是进退两难。 可是这这些把戏又如何难得到她? 太后没想到此女会如此机智灵敏从容不迫,只听她缓缓道来:“太后娘娘一心信佛日夜为国祈福,虽得以感化上苍但凤体却因此受损,然娘娘吉人天相终得菩萨庇佑,是以病痛乃除。” 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口齿伶俐。” 也不打算和她兜圈子:“既然知道什么不该说,哀家便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释慕槐半蹲在床边,太后以为她是跪着的:“是” “默然——”不到三秒,名叫默然的嬷嬷便从外边走进来,对着太后的方向行礼:“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这位姑娘医术高明,方才为哀家施了几针哀家便觉得身子大好了。” 太后的语气波澜不惊:“你将人送出去吧。” “并让人告诉北宸,他的孝心哀家知晓了,有这么个可心儿在身边哀家也放心。” 这话说的很是关心,但她却听不出几分母子亲情,更多的像是故意让她听到一样。 释慕槐刚出慈寿宫大门便看到外头候着的摄政王府马车,也不知等了多久。 想到方才供桌上摆着的东西,以及一些关于太后的传闻,后背惊起一身冷汗,整个人恍恍惚惚,连自己是被蓝朝桉亲自扶上马车也没注意到。 “释姑娘出来了。”朔云惊喜地喊了一声。 蓝朝桉听到声音便掀开车上的帘子,看见女子自踏出宫门便魂不守舍,弯腰站在车上将人扶了进来而她依旧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马车平稳地行走在宫道上,见她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怎么了?” 这一道声音可谓是将她从魇里拉了出来。 “可是为母后的病情犯了难?” “啊?没什么,只是太后娘娘的病情复杂方才多费了些心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蓝朝桉摆明了不信:“听说母后将随身侍候的嬷嬷和宫女们都赶了出来,连跟了她几十年的默然嬷嬷也不例外。” “可是母后和你说了什么?” 蓝朝桉暂时不知是她向太后请命让所有人都出来,也因此发现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见他猜测的几乎分毫不差,释慕槐迅速组织语言,神色有几分呆滞。 “太后娘娘的确和我说了一番话,令我不甚惶恐。” 蓝朝桉挑眉:“你也有惶恐的时候?” 释慕槐半是试探半是沉思,盯着马车上铺着的地毯:“太后娘娘与旁人似乎很不一样,惶恐之外又有一些说不上的滋味。” 蓝朝桉虽然惊讶,不过他也知道什么事更紧要,极其自然地拿出锦帕为她轻轻擦拭额头的细汗,动作矜贵优雅,宽慰般地开口。 “你不必为母后说的话感到惊奇,这世上能真正理解母后的大概只有父皇。” 两人一时都没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蓝朝桉收回锦帕又道: “年少时母后也总是会在本王和皇兄面前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讲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趣事。” “母后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总是思路新奇,整个后宫也唯有皇嫂能时不时和母后说上几句话。” 她没想到蓝朝桉竟会和她这些,很难听不出是安慰。 闭上眼睛微微靠在马车窗沿上,想要平复情绪,而脑海中却又回响起他说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 结合太后这些年广为流传的事迹,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一旁的蓝朝桉见她阖上眼眸以为她是想要休息,轻轻敲了他那侧的窗沿木板,朔云会意马车走得越来越平缓。 他的目光却再也舍不得离开,温和地打量着女子的耳廓、眉眼、鼻梁,无一不是他熟悉的,最后落在饱满殷红的唇瓣上面。 她刚不久喝了盏茶,唇上还带有些微湿润。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在她睁开眼的刹那迅速移开视线,垂下眸子遮住眼底刹那的惊慌。 释慕槐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但是事情并未完全肯定,她没有证据仍需要验证。 男人从暖手捂旁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外包装递给她:“听府上的人说你还未用早膳?” 释慕槐接过,是西街边上那家的栗子糕! 可她来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哪儿来的时间准备这些? 不解的看向男人,后者并不打算解释:“还是热的,趁热吃吧。” 今早皇后不知从哪里听说他府上有位‘神医’,皇兄问起他只好临时决定让她进宫,照她平日里的作息,估计等宫人传旨时她怕是来不及用早膳,便让离风去西街那边买了她爱吃的栗子糕。 担心母后为难,他早早解决皇兄那边的事来慈寿宫外等着,糕点一直用暖手捂温着,只等她出来便可以吃。 但她出来时神色并不太好,他也想让她缓缓,毕竟自己没有提前告知,她没有半点准备突然就进宫了。 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想用栗子糕将事先不告知她一事掩盖过去,所以什么都没说。 离风也是到了慈寿宫外才知道栗子糕是为释姑娘买的,他还以为王爷突然想换个口味。 释慕槐心底淌过一股暖流,一直用暖手捂暖着,能不是热的吗?对他的做法大致也猜得到个七七八八。 想来他也是紧急行事,心底也不再计较今日突然入宫为太后看病这事。 回到王府的当晚,释慕槐便直接告诉蓝朝桉她要离开几日。 蓝朝桉没有细问,却也知道肯定和此次母后的病情脱不了干系。 不过释慕槐离开前倒是守诺帮他邀了万膳楼的老板。 时间地点定在两日后距城门东方十公里外一处幽深竹林——幽篁林 第60章 万膳楼背后的主子 竹林深处主仆三人在人迹罕至的小径上走着,此地树叶枯枝落了一地,路面上有的竹叶甚至都开始干枯腐烂,想来已经许久没有人到访。 朔云和离风分别穿着墨绿色和青蓝色便装,紧衣贴身遒劲挺拔彰显力道,背着佩剑一路提高警惕小心谨慎。 周围斑鸠丛飞,尤其是他们要靠近时,数十只斑鸠齐飞如同惊弓之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中了什么埋伏。 朔云见地方越走越偏僻,环视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竹林,心底警铃大作:“释姑娘不会是在逗我们玩儿吧?” 心底虽然觉得不可能。 但走了这么久根本就没见一个人影,哪儿来的竹屋? 离风想的则不止这些,他面露思索:“主子,要不改日让释姑娘亲自带你来?” 这地方大白天却阴森森的,他虽然不是杀手,却知道这样的地方极容易藏刺客。 今日除了他和朔云,主子没有带任何人,若是被人埋伏……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阵琴声传来,朔云竖耳一听,嗯……好像就是琴声。 蓝朝桉穿着浅紫色底案绣有秀丽江山常服,脚步轻移听声辨位,巡视周围正欲寻着声源走过去,离风此时却挡在他的面前,脸上严肃。 “主子,莫不是有诈?方才我们走了那么久一点声音也没有,周围甚至没有一个人。” 蓝朝桉想起释慕槐和他说的话,心下了然,挥手让离风继续前行。 “既然已经来了,岂能就此轻易离开。” 离风无法只能跟在主子身边,确保能在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护着主子。 三人没继续走小径,而是直接穿梭在矮小的那片竹林中。 声音越来越近,穿过这片竹林,它的中间是一片空地,竹子虽然矮小但是枝繁叶茂长势极好甚至连路都看不太清楚,按理说不应当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看见中间的白胡子老头时,离风紧握剑柄,手中剑隐隐要出鞘。 而那老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一般,依旧闭着眼睛弹琴,走弦拨动间双手大幅度摆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只是这琴声真的有点……不堪入耳,也难怪他们方才并没有听出弹的是什么。 “哎~你这老头,弹得这么难听就不要再弹了。”朔云本身对古琴有点造诣,听他这么弹耳朵受不了之外更觉得暴殄天物。 加之这么久一直没找到释姑娘说的竹林,心底烦躁口头上也就没什么好话。 岂料话刚说完,就被自己主子眼神警告,朔云撇撇嘴,低下头认错顺带捂住耳朵。 老头穿着普通看不出什么,但那石桌上的古琴可是能和主子府上的那张古琴相媲美。 心底在想:难不成这人就是释姑娘说的万膳楼背后的老板? 可他怎么瞧怎么不像,这老头像是个老顽固一样,完全和万膳楼的那些点子毫不沾边,可是跟随主子多年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 兴致被打扰,虚白满脸怒气,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打扰他的雅兴!“哪个小兔崽子这么没有礼貌?” 睁开眼直接看向朔云,像是知道这就是刚刚骂他琴技很差的那人,对着他一番数落。 “睁着眼睛说瞎话,竖起耳朵好好听,老子弹的哪里不好听了?” 朔云惊讶,他不是闭上眼睛的吗?怎么会知道是自己。 “看来你不但是小兔崽子,还是个蠢货。听声辨位不知道吗?你们刚才不就是这样找过来的?” 蓝朝桉早就一直认真打量这人,心道:果然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又细细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朔云要是不被自家主子警告,他一定会向这老头舌战三百回合。 虚白不屑的目光在朔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瞥了另外两人一眼。 “一个蠢笨不已,一个故作深沉……” 视线移到蓝朝桉的身上时,像是找不到词语形容,停留了好久。 “一个更是狂妄自大!” 啊呸~就这么三个人,亏他还在好奇小槐儿究竟为什么又和皇家扯上关系,原以为有什么好戏看,没想到就这样? 白费了他一壶好酒把费楼灌醉代替他来到这里。 “就你们几个牙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还敢大言不惭地污蔑我的琴技?” 朔云见他如此侮辱王爷,终于气不过还了几句:“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我家主子可是摄政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 三连炸,炸的人猝不及防,但虚白岂会被他唬住? “太后的亲儿子?” 他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转而认真打量了蓝朝桉几眼,眼神迷茫似乎对这些不太明白,随后又高深莫测一副他们看不懂的样子。 朔云瞧他这样就与乡野村夫无异,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人连太后是谁地位为何都不知道,还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都到了他的地盘……哦不~费楼的地盘,他还管他们是谁? 嘴上骂骂咧咧:“管他是谁的亲儿子?就算是天神下凡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离风见他这狂傲的语气实在鄙夷,释姑娘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言行无状行事疯癫。 蓝朝桉则向前两步行礼,态度极为谦卑:“前辈息怒,是晚辈御下无……” 虚白一手放在琴上一手叉腰斜,歪着头复杂地盯着他:“你插什么嘴?老子说的是你那个手下,身为王府侍卫竟然这样不懂礼貌,真是丢人现眼。” 可怜的朔云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虚白只是心里不痛快,一时找不到话开口,而他刚好撞枪口上。 主子何曾对人这样低头过?朔云只觉得自己干的完全不是人事儿,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招惹这个老顽童。 收住怒火主动上前道歉:“前辈息怒,一切都是晚辈的过错……”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见虚白一脸不耐烦,甚至都要暴跳如雷,事已至此蓝朝桉也不愿多留,给朔云使了个眼色,后者将千日酿恭敬地放在石桌上面。 蓝朝桉行了一个后生礼便告退:“既是如此,晚辈改日再来拜访。” 离风惊讶主子的态度,这可不像是来谈合作的,隐约着像是对待世外高人的态度。 三人原路折返,倒是比去时减少了不少时间,离开竹林后纵马奔驰,很快便回到了城里。 历来京城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第61章 碰面后续——万膳楼真正的老板? 去来三人皆是骑马走小路,摄政王府的马车太过招摇,不适合今日这样的出行。 回去后朔云自责不已,咬咬牙走到主子面前跪下:“属下自请接受密牢惩罚。” “今日的事与你关系不大。”蓝朝桉淡淡开口,他并不是是非不分。 把玩着手中颗颗饱满玉润光滑还没他巴掌大的玉米~其实这物件也不是用玉做的,可释慕槐叫它‘玉米’。 为了方便拿着,他给‘玉米’上端钻了一个小孔,用金丝线配了几颗玛瑙穿成了手坠。 朔云早就看见这东西好几次,是释姑娘送给王爷的小玩意儿。 起先王爷还觉得这东西雕刻得奇形怪状,这两天倒是时不时拿出来把玩,尤其是沉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拿在手里摩挲。 “啊?可是今天就是因为属下。” “若不是属下得罪了那人,兴许王爷就和他谈拢了。”朔云的声音越说越小。 蓝朝桉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你想太多了。” 朔云有些许不明白,只是觉得主子今天似乎很好说话。 一旁的离风试探着询问:“主子的意思是,即便今天朔云不说那样的话,那人也不会与我们合作?” 蓝朝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起初他的确是在等人,可是当我们出现时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并不满意这才急着赶人。” 他可清楚地看着那人眼底的不屑,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朔云忿忿不平:“哼~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将他绑了,看他还如此嚣张。” 蓝朝桉又轻笑一声,紧了紧手坠,这次的笑并不达眼底:“那人高深莫测内息收放自如,即便是我们主仆三人一起上,也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何况那还是他的地盘。” 朔云心惊,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主子方才向他低头,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 “不错,没有完全的把握,即便他要留下本王,本王也会想方设法离开。” 他没有那么愚蠢,不会在不了解对方深浅的情况下盲目与其交手。 “那刚才的琴声,实际上是他故意只弹给我们听的!” 朔云已经完全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在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手在哪里的时候,对手却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他和离风也就罢了,主子师从世外高人,武艺高强出神入化竟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 若是对方心存歹念完全容不得他们反应! 简直恐怖如斯! “可属下有一事不明。”离风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对方的反应非常可疑只是当时容不得他们深入思考,斟酌一番后面露疑惑。 “你说”蓝朝桉依旧把玩着玉米,看着离风隐隐期待他的问题。 “释姑娘从中搭桥,那么对方肯定一早就知道王爷的身份。” “既然约定了碰面那就自然是有谈拢的可能,可是为何在见了主子后他只字未提合作的事?” 不得不说离风正好问到点上去了。 “这也是本王疑惑的地方。” 饶是蓝朝桉、离风再聪明也想不到虚白只是来打酱油的,他们真正要见的人此时正在竹屋里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好在第二日晚上摄政王府便收到一张特别密信。 彼时蓝朝桉在墨竹轩沐浴更衣后朔云正打发下属将浴桶和水抬出去。 一只不大不小的鸟儿躲过重重守卫飞进了蓝朝桉的屋子里。 这也不能怪暗卫无能,毕竟晚上一片漆黑而这鸟儿更是黑不溜秋的。 何况鸟儿是被专人训练用来传递情报的,极具灵性智商相当于七八岁的孩童,自然与普通的信鸽不一样。 鸟儿飞进房间后便啾啾几声,似乎是在吸引人的注意。 离风眼疾手快地抓住它,从它的大腿内侧羽毛下取出一张捆纸,心底清楚这应当是信件。 可是他们王府可是从来没有养过这种黑不溜秋又笨重的鸟儿。 对于来历不明的纸条他自然不敢直接交给主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确定里面没有暗器和毒粉一类的东西展开后双手呈递给蓝朝桉。 蓝朝桉看完后勾唇一笑,他就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怎会是昨日那般场景。 见自己主子毫不掩饰的笑意,朔云猜测一定是什么喜事:“主子,上面可是说了什么?” 蓝朝桉也没藏着掖着,作为主仆只有更加了解彼此才能做到默契。 “昨日竹林里那位,并不是我们要见的人。” 朔云惊讶:“啊?” “那人是万膳楼楼主的故交。” “让库房准备一下,五日后本王去一趟万膳楼。”说完便把纸条递给朔云,转身往里间走。 两人都看出主子是想安寝,自觉退下。 墨竹轩院子里,朔云极力吐槽着:“这万膳楼楼主也真是的,自己爽约不知道打个招呼,竟然找了那样的一个朋友来代替他。” “你要知道此次王爷虽然没有罚你,但多嘴可不是一件好事。”离风语气并不友好的。 “主子都没说我你又凭什么管我?况且我也只是在主子面前多说两句,平日里你几次见我多嘴了?” 离风语气冷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释姑娘可是无话不说。” “先前主子隐瞒了几年的事你竟也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也好在主子如今不在意这些,不然你怕是早就掉了好几层皮。” 朔云一阵后怕,他的确在不知不觉间告诉了释姑娘很多关于主子的事,嘴上依旧强硬道:“可释姑娘她不是外人啊!” 离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朔云醒醒吧你,她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况且主子都准备……” 朔云追问道:“主子都准备什么?”他突然心慌,有种不好的预感。 离风见他这样子怕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得解释:“也没什么,就是主子打算等身体调养好了便送她离开。” 果然朔云又追问:“送她离开?去哪儿呐?主子为什么要送她离开?” “我一个做属下的怎么知道主子要将她送去哪里。” “至于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难道你想要未来王妃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和主子夫妻不睦吗?” “可是王爷现在又没有王妃,为什么那么急着将释姑娘送走?” 之前释姑娘说了,最多两个月主子身上的毒性便可以人为控制了,到时候主子不用每月受好几天的折磨,更不会在季节交替之际功力倒退。 只是毕竟这毒已经二十年了,想要根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等着能够人为控制时用内力将毒性逼至一处,然后在一天内将毒血放出即可,只是这样一来主子身体会有点虚,所以需要搭配药物好好调养。 这些年主子的毒只是拿药物压着,并没有逼出。 随着年龄的增长,主子的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到时候加上君公子寻来的雪山玉髓,相信不出一年主子便能恢复到十五六岁时的身体状态。 他也不知道释姑娘除了开药之外还用了什么其他的方法,就是王爷也从未提起过。 这点也不怪蓝朝桉,毕竟释慕槐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每次用仪器之前都给他用了催眠药。 不过她使用的次数并不多,不会对蓝朝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其实也没有那么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她也不过是给他分阶段注射了一些类似于提升人体免疫力的特效药。 蓝朝桉中的是慢性毒药,并不会一击致命,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液中的毒会越来越多,直至最后毒性占据上风完全将人体免疫彻底击垮,身体逐渐被侵蚀。 但是与常见的肿瘤癌细胞不同的是,这毒性并不是每天都在蔓延,而是在特定的时间段,开始那些天她对这些还感到挺奇怪的。 不过再想想自己的遭遇,也没什么是说不过去的。 她就姑且抓住它的规律,将古今中西医结合,所以治愈蓝朝桉也不是不可能。 【关于中毒这事和解毒方法没有任何参考依据,本人不是专攻这方面的,只是为了剧情需要。】 第62章 娉婷公主 这边释慕槐回到现代,几次想要将小八喊出来好好问它关于西澜太后的事,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小八竟然一直在闭关升级。 如此她也只能将自己的猜想放在一边,到了那个世界再让人好好打探一番。 另外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像小八说的那样她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内心深处越发觉得现代的生活对她没什么吸引力了。 虽然科技发达,她这些年凭自己的不断努力,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身材外貌学历更是什么都不缺,可是就算觉得内心深处非常孤寂。 为此她还专门抽空去了几次福利院和养老院,想要在那些与她有着共同之处的人身上找到一些亲切感,可那也只不过是一瞬的情感,逝去之快,快得她完全抓不着。 昨天小班在谈论一个问题,关于人工生育子女的事情。 如今国家生育率每年持续下跌,为了长足发展,政府出台了一些新的政策,其中一条便是大学生通过人工孕育抚养子女,人工孕育可以实现优生而国家进行相应补贴从而实现优育。 昨天这个问题讨论之后,已经有不少同学做出了决定。 社会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想要孩子就要,反正也不需要自己生,甚至智能系统全方位监控,胚胎不会出现任何状况。 等他们毕业后孩子差不多一两岁开始渐渐懂事,然后自己亲自抚育,中途省去这么多过程,何乐而不为? 另外说句空套话,即便他们想要继续进修学历,也完全是不影响的。 这样那些不婚主义者也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其实在最初的那刻,释慕槐的确心动了,她孤独了这么多年,真的迫切需要一个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人,这样会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不再是她孤独一人。 可是很快这种想法便被打消了,她现在连人都算不上,根本不清楚最后是不是能够回来,若是她真的去人工生育,万一到时候回不来,那她的孩子岂不是要再走一遍走她走过的路? 不!绝对不行。 至少也得等她不受时空洪流羁绊,彻底回来再说。 释慕槐再到梧桐苑时,脑海里传来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 “助西澜宸妃解决当下的难题,限时一个月。” ??? 什么意思?小八不在,这系统是越发偷懒了。 那次让她去冷宫还说清了到底要干什么,当下的难题是什么也不说清楚,她怎么完成任务? 还有就是这宸妃是谁啊? 听着像是皇帝的一个妃子,但是也不完全肯定。 毕竟在华夏历史神话中,也有像宓妃那样的人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永曜秋菊,华茂春风。被世人尊为洛神。 看来只有好好打探一番才能知晓后续了。 释慕槐本就心烦意乱,刚到梧桐苑又听到外面一阵吵吵嚷嚷。 一名身穿丁香蓝长裙头戴朱英宝饰的女子越过院门口正打算往里闯,却被四个丫鬟拦住。 以秋岚为首的四个丫鬟见公主要去的地方是姑娘的房间,姑娘一向不喜别人进她的屋子。 心底慌乱不已,一个是她们的主子,一个是公主,都不能得罪啊。 可姑娘待她们那么好,她们又怎么因为贪生怕事而让公主擅闯姑娘的房间呢? 于是四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挡住公主的脚步。 “我们姑娘不在院子里,公主请回吧。” 另一边会武功的小冬早就从厢房那边越过院墙去寻求王爷相助。 小冬一路上都提着个胆儿,万一这公主的行为是王爷同意的呢? 可他不死心,仍旧想要试试。 “她不在院子里能去哪儿?本公主警告你们,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你们这样拦着本公主,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啊这……她这梧桐苑什么时候来了个公主?释慕槐看不见人,只听得到声音。 若是就这样走出去,那岂不是直接将小家伙们推入火炕? 他们才说她不在院子里,她就走出去了。 可是这院子就这么大,即便她不出去人家进来也看得到啊! 就在她灵光一闪准备跃到屋顶上暂时避避风头时,外面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 “本王的王府岂容你在这儿喧哗。”蓝朝桉随口一句就把娉婷吓得不行。 娉婷脚下一个哆嗦,对蓝朝桉的畏惧深入骨髓。 该死,怎么没人禀报她皇叔回来了。 她往后看去,就看到了自己派去打探情报的侍卫此时正灰头灰脸地跟在王府侍卫长后面。 “皇叔恕罪,娉婷知错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公主如今低丧着个脸,好在没人敢笑话她。 “既然知错了还不快走?” 娉婷咬咬牙豁出去了,上前两步行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娉婷今日是来找释姑娘的,希望皇叔成全。” “你没听到他们说不在院子里吗?”蓝朝桉退后两步,隐隐有了怒气,他不喜欢女子靠近,即便是他侄女也不行。 “可是王府其他地方娉婷都找人问了,都没有人啊!” 娉婷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瞧见皇叔要吃人的眼神,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虽说皇叔实际上比她大不了几岁,可是久经沙场这通身气势,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皇兄也不敢在皇叔面前造次,何况她一个小小女子。 “娉婷改日再来拜访。”说完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脚步带风唯恐速度过慢。 确定娉婷公主已经完全离开,释慕槐往外面探了个脑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看看你,这么凶把你侄女都吓跑了。” 可能两人都未发觉,几个月下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有的时候就像多年挚友一般。 众人见她从屋子里面出来都惊呆了,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朝桉站在原地看着她,女子今日穿的衣裳他说不上名字,她总是这般不拘一格又格外新奇,每每都让他眼前一亮。 殊不知或许并不是独特的穿着,而是穿那衣裳的人。 “是她自己走的。” “你当我没听见呐,‘既然知错了还不快走?’”释慕槐沉着嗓子,模仿地绘声绘色的,一旁的丫鬟们使劲儿憋笑。 蓝朝桉心念一动,大踏步往里走,丫鬟小厮们自觉地让开路。 释慕槐不喜欢被很多人瞧着,像是在观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 “你们都散了吧,去忙自己的事。” “可是王爷……” 释慕槐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王爷身边有我伺候,放心吧。” 第63章 小趣事 蓝朝桉听到她这话心情愉悦,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压下。“什么时候来的?” 两人往屋里走,释慕槐走在前面:“来了好一会儿了,刚才还准备藏屋顶上去的,你就来了。” “那本王算不上帮了你一个忙?” 释慕槐看向他,男人的眼睛亮了几分,有点邀功那意味。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两人落座,秋岚奉上茶水后低头退下。 “上次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让我去为太后诊治,算是完成一个任务吧!” 蓝朝桉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记着任务的事儿,嘴角止不住上扬而语气却极为不情愿。 “嗯,那就勉强……” “这么说我就只剩下一个任务了!”释慕槐没等他说完便兴奋地打断,讨好般地为蓝朝桉倒了杯茶水,双手捧着递到他手中。 岂料蓝朝桉见她这般殷勤的模样,突然不想让她这么容易就得逞。 “母后病愈后派人赏赐了很多东西,本王早就让人给你送来了梧桐苑,这有了酬劳的事又怎么算任务?” 释慕槐本来是在为自己倒茶的,一个激动直接将茶水倒在了桌子上,既无奈又生气,潋滟桃花眼中满是错愕:“好你个蓝朝桉,你竟然耍赖!” “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她生气的时候鼻子抖了抖。 蓝朝桉看着她那皱着眉毛耷拉着脸的模样好不可怜,故作不明神色满是无辜:“本王刚才说什么了?” 释慕槐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刚才他本来都要答应了,自己插什么嘴啊! 眉毛紧皱怒气中烧又拿他无可奈何,可憋屈了。 蓝朝桉见她这炸毛的模样忽然更想逗逗她:“七星本王帮你养那么久了,你一次也没给饲料费。” “本王没记错的话,也快有两个月了吧” “看在你上次配合本王给母后治病的份儿上,给五百两了就是了。”男人这语气说的极为勉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承了他多大的恩情。 释慕槐就这样看着这欠揍的男人扒拉扒拉,微微笑道:“摄政王府是缺银子吗?还是说王爷缺银子?” 蓝朝桉一本正经:“虽然本王和王府都不缺,但亲兄弟都得明算账,这该收的还是得收不是吗?” 释慕槐:…… “王爷也看到了,我平日里除了为你看病也没什么活计,上哪儿找这么多钱呐?” 不是她给不起,而是这男人太欠揍,别以为她听不出他是故意在逗她,那就‘如他所愿’咯。 她就是不给! “可本王听下人汇报,小年夜那天慕姑娘可是大手一挥,花了数百两银子出去。” 释慕槐眼眸一颤,就听他神色平静继续说道:“还给梧桐苑的丫鬟小厮们每人赏了十两银子,惹得王府其他下人哀声哉道,在背后败坏本王的名声。” 听他这语气大有一副找她要赔偿的架势。 趁他说下句之前她急忙开口:“谁让王爷你那么抠门儿?” 蓝朝桉被她这反应弄笑了:“本王抠门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抠门儿是什么意思,他倒是没想到在她心中竟把他归到了抠门儿一类。 “你要记住人心都是经不住考量的,一次两次给了甜头很多人都会想着下次也会这样。” “而当你下次不如他们意的时候,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释慕槐对他这回答不置可否,心底自然也清楚他说的是对的。 可她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最多几年后就彻底回去了,平日里也不需要下人服侍,一向对他们敬而远之,他们本就碍不着她什么事儿。 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纠结下去,都已经做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徒添烦恼,她不喜欢这样内耗:“王爷教训的是,是我错了。” 听她这语气,他以为她心下懊悔,语气也柔了几分。 “本王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只是很多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本王这些年经历过无数风雨,很多事情若不能彻底改变,就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释慕槐自然知道他暗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她对梧桐苑那些小家伙的态度,心底烦躁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王爷今年多大了?” 蓝朝桉脸上露出几分难见的疑惑,她的思维怎么跳转这么快?却也如实答道:“二十一。” 释慕槐大致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我今年二十三,混迹江湖多年,比王爷虚长两岁。” 蓝朝桉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这些她都知道,不用他多说。 事实上释慕槐就是这个意思,从前经历的太多了,也太累了。 如今她只想没有算计的好好活下去,只是身边这男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很多时候真的疲于应对。 “从前我经历过很多事,比之王爷的经历不遑多让。如今也累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很多东西我不愿去思索这背后牵连着什么,也不屑去耗费精力。” “若是王爷非得去探寻每一件事情背后的利益关系,请恕我不能苟同。” 一句话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触碰到他人的原则底线,没有损害到他人的利益,考虑那么多作甚? 晚上蓝朝桉躺在床上,意外地辗转难眠。 他对这个突然闯入他的世界的女子有太多好奇的地方,她整个人就像是个未解之谜,以致于他迟迟未展开行动。 看似外强中干,实则实力雄厚。表面上能屈能伸,骨子里洒脱不羁。对自己要求严格,又给了身边的人极大的自由,她从不奴役别人,也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高贵,凡事亲力亲为从不轻视任何人。 【这里呢解释一下,有的小可爱会觉得和古代摄政王谈自由平等啥的,实属扯淡。但本文真实背景是太后是穿越过来的,在蓝朝桉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这样教导他,从前他并不太懂,然后在释慕槐身上看到了幡然觉悟。 但这也需要一个过程,就像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懂得许多道理有时却不能很好的运用,因为蓝朝桉所处的大环境是那样,即便他有自由平等的想法,也不会表现得太多。】 懂得知恩图报,和她接触过的人没有不对她心生好感。 他以为前两日她和母后相处不怎么融洽,为此还专门去了一趟慈寿宫,没想到母后对她大加赞赏,不止是医术更多的是品性。 只是像她这样的人,看似爱重钱财喜怒易形于色,实则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心上,太难掌控了。 是的,到目前为止,蓝朝桉以为他只是对释慕槐多了几分欣赏,甚至有过想将她收为己用的念头。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摄政王从小不近女色呢,对自己的心意全然无知。】 第64章 宸妃召见 第二日不知怎的,娉婷公主继续来也就罢了,还拿了一道皇帝的圣旨,上面大致意思是宸妃要召见她。 释慕槐领旨的时候嘴角直抽抽,她严重怀疑是娉婷公主想要见她迫于蓝朝桉的‘淫威’,她没办法这才向皇帝请旨。 不过她印象中的皇帝竟然这么配和自己的女儿玩闹,倒也是让她惊讶。 看来人呐,真的不能对其产生刻板印象。 目光转到面前娇俏甚至可以说有点嚣张的锦衣宫装女子身上,听闻娉婷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西澜国当今皇帝膝下子女并不多,是以每一个他都打心眼儿里疼爱。 “今天本公主可是请了父皇的旨意,难不成你要抗旨?” 释慕槐今天穿了浅橙色袄子,上了点脂粉,整个人清新淡雅温和中又带着点清冷:“不敢……” 为了这么点小事和皇帝对着干,太不值当了。 娉婷打量了释慕槐几眼,衣服不过分华美,妆容极淡看上去未施粉黛,长得倒是挺好看。 一双多情桃花眼最是吸引人,无论什么时候眼底总是带着些许笑意,给人亲切之感,莫名就让人生不起气来,心底的那点怒火也渐渐消散。 虽是没有精美的妆容与饰品,但容貌比自家母妃也不遑多让,好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之所以没拿释慕槐和自己比,那是因为在她看来,医术这么高的人年纪一定很大,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保养得这么好。 “那就好,母妃可等着要见你,走吧。” 于是乎,释慕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公主的马车,宫女将她手中的药箱接了过去大致检查一番,然后放在专门放东西的位置。 因为释慕槐在摄政王府的身份是医师,所以正式外出的时候都会带着药箱,上次太后事件实属意外。 马车外部大气高贵尽显皇家公主风范,内部装潢豪华不说,连熏香都是用的上好的香料,不难看出眼前这位娉婷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只是和摄政王府的马车还是不能比的,蓝朝桉那马车外部看似低调,实则内有乾坤。 此番宸妃让释慕槐入宫,无非是先前从太后那儿听说了她医术高明一事,心里也打了点其他主意。 这些年她盛宠不断,可是自从生下娉婷后她的肚子基本没什么动静,上次滑胎之后更是至今未孕,宫里的御医瞧了一遍又一遍,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 自先帝温贵妃始,宫廷内部人若要在外面找大夫,必须请示陛下以示无碍,不然到时候出了事罪名可不是她能担待的。 所以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从外面请大夫,又不好直接禀明陛下她的真正目的,可若说是为了调养身子,这等小事着实不用劳烦陛下。 而这医女可是先前太后亲口称赞过的,让她为自己开几副备胎药也不碍事,宫廷之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前些日子娉婷公主进王府只是帮母妃把人带去,不曾想昨日遇上了皇叔,今日才求得父皇一道圣旨。 皇帝对他这个女儿也实在没有办法,诸位皇子里面,他最疼爱的是太子,其次便是娉婷。 而释慕槐刚到关雎宫就非常合宸妃的眼缘,原本以为被皇帝宠爱多年的女人一定会工于心计,实则不然。 宸妃本是前任东临皇帝最小的女儿,早在东临的时候就极为受宠,她的前半生被父兄宠爱万事顺遂。 十九年前西澜和东临各派一位最受宠的公主和亲,两国结下秦晋之好。 而那时西澜皇帝自温贵妃薨逝后再未对任何女子上心,也不想误了公主一生,事先与东临皇说明后两方都将对方国家的公主许给本国最有望成为储君的皇子。 可不巧的是那时两位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妻,双方自然知道彼此的心思,又不肯将公主许给其他人,便都为皇子侧妃。 虽然中途有些许波折,所幸最后二位皇子都成功登基,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两国边境时有小摩擦却从未正式宣战。 与宸妃不同的是,嫁进东临的昭和公主在次年诞下皇孙难产而死,这个中关窍绝非表象那么简单。 先帝知道他与元后的昭和在异国他乡香消玉殒悲痛万分,又得知公主的遗愿是回到东临,专门派了当初送公主和亲的人马将公主的灵柩运回本国,也暗下派了多批人马彻查公主难产一事。 种种结果显示,公主难产实乃意外不是人为。 只是可怜了公主诞下的儿子,先帝不能将外孙一同接回。 一个皇子侧妃生下的儿子,得不到母亲的庇护下场可想而知,并且那侧妃还不是本国人。 话题转到宸妃身上,这宸妃虽然受宠,但膝下唯有一女,因此即便娉婷公主已经及笄甚至快到议亲的年龄了她还迟迟没被封为贵妃。 想到这里就是一肚子气,凭什么那个胸无大脑只知道魅惑争宠的高月娥就能当贵妃,不就是因为她生下了四皇子吗? 仗着自己是贵妃处处压她一头! 不过前些日子高月娥的娘家倒台了,她高兴得恨不得大摆宴席让满宫人都知道。 甚至她还专门派人去查了鸿胪寺卿所犯何事。 真的丢脸丢到家了,她要是高月娥,后半辈子都不敢踏出自己宫门一步。 此时释慕槐正在下方坐着,原以为宸妃能多年圣宠不衰除去她是和亲公主外肯定还有自己的本事。 但今日相处,她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先不论前几日她让娉婷公主去摄政王府找自己这事儿,就是她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像是久处深宫的妃嫔。 这不,现在拉着她非得和她唠家常。 先前她无知地问了一句:“娘娘为何要与民女说这些?” 宸妃一身橙黄色妃嫔宫装,鬓间步摇随着她微微的动作摇曳生姿而不是无规律地乱摆,妆容精致容貌依旧,此时半倚在贵妃椅上。 并没有因为释慕槐和她撞色就怪罪她,相反还觉得两人品味相同,对释慕槐好感顿生,一手支着下巴。 “皇后事务繁多,贤妃避世而居,高月娥那女人本宫见她一次就想揍她一次。” “其他人位份太低,本宫记不清了。这宫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除了偶尔去陪母后说说话,本宫无聊至极。” 接着刚才两人谈到的多年前的事,宸妃又开始发牢骚了。 “不过让本宫震惊的是,昭离那小子竟然当上太子了。” 释慕槐原本对宸妃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毕竟宸妃在宫中多年,对于外界的事她可比宸妃了解得更多,很多宸妃说的都是她早就知晓的。 乍一听到这句,震惊片刻又闪过欣喜,最后种种情绪湮没于眼眸深处。 “娘娘是听谁说的?”东临立太子一事,还未传到西澜。 “就是凤昭璟啊!” “想必你也没见过,东临使节你总听说过吧,那晚陛下大摆宴席款待东临使节,而昭璟是东临三皇子也是此次使节的总负责人。” 宸妃非常耐心地给释慕槐解释,见到释慕槐的第一眼,她就特别稀罕,总有几分亲切之感。 第65章 德妃之死 “民女无意间听王爷提起过。” “嗯~这摄政王竟然会将朝堂的事告诉你,肯定是你的医术高明他对你很放心。” 瞧宸妃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她不过胡诌了一句,宸妃也能自己将自己糊弄过去。 不过她可没忘自己此时的人设是一心专攻于医术的小医女,对外界什么都不清楚,更何况别国的事情了。 “那娘娘口中的‘昭离’又是东临的哪位皇子?” “原来你不是只喜欢医术嘛,还是挺聪明的,竟然猜出了昭离是皇子。” 这下不止释慕槐了,就连宸妃身边的宫女也是低下头一副没眼见的样子,那神色似乎在说:娘娘啊!东临繁荣昌盛,能成为太子的除了皇子还能是其他人吗?这根本不用猜的呀! 释慕槐默默心疼了她一秒钟,待在这样的主子身边,活活的被降智啊! “昭离就是方才本宫和你说的那位和亲公主的儿子。” “只是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就本宫看昭璟也挺优秀的,为什么要选一个没有母家支撑的儿子做太子呢?”眼瞧着宸妃终于有点智商在线了,但是不过三秒。 “本宫听闻凤昭离长得非常好看,小小年纪就是整个皇都最好看的少年,无数女子为他倾迷。” “皇兄一定是觉得凤昭离继承了他英俊非凡的美貌。”宸妃语气肯定,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 释慕槐真的是非常努力地控制情绪,哪个国家选储君是看他长得好不好看? 宸妃呀,你可长点心吧,这是关乎东临未来的大事,不是过家家。 这位宸妃真的屡屡刷新她对她的看法,她都在想她是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活到今天的了? 不过想到当今皇帝后宫比较有地位的那几个女人。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帝后恩爱非凡,自然不屑于和嫔妃争风吃醋。 高贵妃是真的胸无点墨,她之前在冷宫房檐上便领教过了,明明漏洞百出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和宸妃同位份的贤妃,本是皇帝还是二皇子时纳的第一个妾室,也是当时的二皇子侧妃,后来生下皇长孙也就是如今的大皇子。 此人一向深居简出从不争宠夺爱,也算是宫里的一股清流。 如此一来,宸妃今时今日仍旧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心底不赞同宸妃的说法,凤昭离的确没有母家倚靠,可她真以为先帝就这样放心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的儿子任由他们欺辱吗? 而那昭和公主远嫁他国,又怎么会半点没有为孩子的日后做打算。 他们自然是一早就为凤昭离布下了许多,不过这些也是她在后几年才知道,前些年凤昭离是真的惨。 可凤昭离从不相信别人,即便知道外祖父和母亲为他谋划很多,他也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有凭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才会永远归他所有。 “今日你给本宫开的药有多大的把握能让本宫怀有皇嗣?”这才是宸妃最关心的。 见释慕槐犹犹豫豫,宸妃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你可别告诉本宫年龄大了不适合生养。” 啊这——事实上释慕槐正是这个打算,古代女子生育本就九死一生,而宸妃虽然风华依旧,可是的的确确年龄摆在那儿。 三十五岁,怀孕的风险太高了。 宸妃似乎为了可信,又加了一句:“太后当初生摄政王的时候,年龄可比本宫还大。” 世人皆知,太后老来得子,因此对摄政王宠爱有加,摄政王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释慕槐最后只得用道家的一套说辞糊弄过去,什么凡事不可急功近利,要顺其自然。 释慕槐这边应付完宸妃正准备离开,外面宫人来报说是高贵妃来了。 宸妃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让释慕槐躲在她的寝殿旁的屏风后面,释慕槐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照做。 “哟~宸妃妹妹这日子过的倒是不错。” 凤晚意完全把她当空气,按理说她位份比高月娥低,但她并没有出门迎接,自顾自地绣着手中的龙纹腰带。 高月娥与她不合已不是一两日了,对她这态度只能心里气得痒痒。 之前有一次将凤晚意对她无礼的事禀报给了皇上,结果皇上竟然当着满宫人的面说除了太后与皇后,宸妃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 气得她咬牙咬得腮帮子生疼,最后还因此上火了。 “哼~本宫今日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声,皇后查出害你堕胎的并不是德妃。” 凤晚意才不相信高月娥的鬼话,死死地盯着针线愣是不肯看高月娥一眼。 她那未出世的孩儿分明就是容卿雪害死的!只是被针扎的手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高月娥瞧她这反应忍不住鄙夷,冷冷地嘲讽:“你不是一向自诩恩怨分明吗?” “德妃因为暗害你流产一事被皇上打入冷宫,后得重病不治而亡落得个暴毙的下场。” “亏你们还说是什么彼此的好姐妹,真是笑话!整整三年你都不曾去看她一次。” “如今查明真相,可人都已经死了还要真相有什么用?” “凤晚意啊凤晚意,你说遇上了你这么个人,容卿雪可真是够倒霉的。” 凤晚意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将腰带和针线放在一边,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嫌恶:“高月娥,你给本宫滚出去。” “本宫今日是奉皇后之命前来,不然你以为本宫会来你这破地方。” 高月娥说完便趾高气昂带着宫女离开,独留凤晚意在原地愣神。 等高月娥和释慕槐都离开,凤晚意眼泪夺眶而出,抱着头闷声哭泣。 如意心生不忍:“德妃娘娘已逝,娘娘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我早该知道的,雪儿她从未害过我。” “可是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半句都不肯解释。” “为什么会这样?” 凤晚意质问,不只是因为堕胎真相这事,更是因为容卿雪无故暴毙。 “雪儿病重,本宫虽然恨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也悄悄买通了太医为她诊治,怎会无缘无故就暴毙?” 其实她找释慕槐进来本来还有一事,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便赶上高月娥这茬儿。 冷宫那边有她私下派去的人,所以其实她比皇后得到的消息要早,德妃暴毙那天早上,她得到消息后几欲昏厥,强撑着身体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在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德妃的指甲留的很长,指甲里面有些许粉末。 她不知怎的,总觉得德妃的死太过突然,或者是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赶在皇后到来之前将德妃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其实是将沾有药粉的指甲收了起来。 她不太相信宫里的太医,正准备借由备胎药一事旁敲侧击找释慕槐问问。 第66章 王府议事 释慕槐是由宸妃的人送回来的,宸妃做事不避讳,后宫也听说了释慕槐被召去关雎宫的事。 她在马车上想到了很多事情,关于太后的,既然小八那里没办法,那她就自己问个清楚,不然这事一直搁在心头难受得紧。 回到摄政王府便去了一趟晨曦院,打算找蓝朝桉问点事。 她到时蓝朝桉正在和朝臣会面,等是不可能等的,她趁此机会在晨曦院逛了一圈儿,没人限制她的自由。 议事厅内蓝朝桉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神情冷冽,现场气氛凝重。 大臣们恨不得马上结束议事回到自己府中,这比他们上朝面对皇上还要让人紧张。 偌大的西澜国,文武百官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后的人才,居然没人知道如何招待东临三皇子! 这么点儿小事,竟然还要跑来他府上商议对策,这让蓝朝桉如何不气? 直到朔云低头在蓝朝桉耳边说着什么,众人暗搓搓地注意到王爷的神色缓和不少。 “你让她先去书房等着。” 虽然现下氛围凝重,但这也按捺不住官员们八卦的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此时议事厅外面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平息摄政王的怒火。 “方才张大人说东临三皇子想换一处终日有歌舞美人作伴地势繁华喧嚣热闹的地方,我偌大的西澜这点事都办不妥当?” 此刻的晨曦院中,虽然气氛依然紧张,但摄政王神色稍微缓和,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众大臣们的态度也发生了些改变。 有人试探性地开口:“这东临皇子的意思,无非就是烟柳之地。” “可我泱泱大国,怎能将他安置在那种地方。” 大臣说的言辞激昂,言语中也透露出一丝不屑。 “就是……他凤昭璟风流成性我们还要面子,这哪位正经皇子像他一样?” “不错,听说他的母妃就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上位的,有其母必有其子,自然是风流成性。” 蓝朝桉见着这群人面上对人恭恭敬敬,背地里却言语辱骂,心底冷笑。 如今在他面前说得冠冕堂皇,一个个道貌岸然,真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的那些腌臜事。 “一个住处而已,按着他的意思换就是了。难不成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这么说来也是,到时候百姓口诛笔伐也是他凤昭璟自找的,在蓝朝桉冰冷的眼神下,方才那位大臣硬着头皮上前回应。 “下官知晓该如何办了。”礼部侍郎退回座位上,今日的事原本也不打算惊动摄政王,奈何几个大臣约到了一起,下朝后他们便一道来了王爷府上。 方才说话的人又道:“那凤昭璟几度出入龙樟阁,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文士,将龙樟阁学子贬的一文不值。” 龙璋阁是西澜国除了国子监以外的最高学府,里面都是各郡派来的优秀学子。 类似于地方官员派遣学生去京城学习,就等着学有所成回去报效本地。 “还不止呢,前阵子他带人去金鑫赌场,原以为是想找找乐子,没想到他是去砸场子的。” 金鑫赌场虽然不是最大的赌场,但却是创办最久的,凡是赌徒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可不是吗,东临三皇子说是来游历,可身边各种人都有,上次打伤武状元的是东临有名的大内侍卫。” “凤昭璟来的这两个月干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很多消息是民间得不到的,能得到这些消息的都不是一般人。 当然,口耳相传其中也少不了添油加醋,但是实际情况应该也大差不差。 原本不大的事,被他们这么一闹,倒显得朝中无可用之人,蓝朝桉沉吟着,目光扫过众大臣。 他国皇子来使,明面上游山玩水领略风土人情,暗地里四处找茬,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能因为对方的身份而选择忽视,但也绝对不能因此而使两国邦交产生矛盾,进而发动战争。 “各位有何见解?” 见摄政王终于发问,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兵部侍郎开口。 “下官认为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东临皇子来使的真正目的。” 他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上次皇上派出骁羽卫后依旧久久没有寻到天玑玉髓,便撤回了骁羽卫,将人员调遣的事交给了兵部。 凤昭璟身为他国皇子,绝不能在西澜出事,他的安全成为重中之重,兵部也因此派了几个教头跟在他身边。 今日种种事端都牵扯到东临三皇子,他出现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依我看啊,完全是你们想多了,这凤昭璟本身就是个酒囊饭袋,也用得着你们一个个的这么上心。” 此话一出,那些本就不喜欢凤昭璟的更是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底下一时议论纷纷。 蓝朝桉见他们这样,微不可及地皱了皱眉头,这肖刚为官多年,竟如此目光短浅。 更重要的是,竟然那么多人附议他的说辞,在场官员基本都是五品以上。 拿着朝廷俸禄,这办的都是些什么事? 肖刚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凤昭璟这样的,要他说啊不过区区一个他国皇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也不知道皇上和这帮大臣究竟是怎么想的。 连他都看出了摄政王对此事的处理方式非常不赞同,也不知道这帮人还在这儿讨论些什么。 方才的张大人神色凌然:“那肖大人可知,你口中的酒囊饭袋在来我国之前,被东临皇议储。” “若真是来游山玩水,他的身边会带上那么多人?龙樟阁一事虽有巧合在其中,但也不能不承认对方的实力。而那武状元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了东临侍卫。” 此话一出,在场瞬间噤声,众人着实惊讶了一番,为官多年的经验让他们不得不提高重视。 吐槽凤昭璟能力不行是一回事,鄙夷他的作风是一回事,但这被议储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蓝朝桉见他们终于有了几分朝廷命官该有的样子,心头的怒火这才又淡了几分。 可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凤昭璟继续浪费精力。 “如张大人所言,东临皇子的事不是小事,却也不至于让我朝这么多位官员为此谨小慎微。”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诸位大人下次若有其他高见,下次直接禀明皇兄即可。” 众人也意识到,摄政王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没有一句话是在批判他们,却是句句说着他们名不副实。 整个人瞬间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面前的是什么人——那个少年将军,权倾朝野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些话平日里酒后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怎么今天就…… 顿时后悔不已,他们就不该拿这件事到王爷这里说事,这样显得他们非常无能。 第67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朔云将几位大人送了出去,等他折回议事厅的时候,离风正在汇报。 “据宫中密探来报,宸妃私下与凤昭璟会面了。” 宸妃名义上是凤昭璟的姑姑,侄儿看望姑姑,再寻常不过。 可离风既然在禀报这事,可就不那么简单了,朔云分析着。 果然就听他下句说道:“暗卫从凤昭璟的口中得知,东临凤昭离已经被册封为太子。” 朔云迟疑了一下,眸色中闪过几丝困惑:“昭和公主的儿子?” 离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见朔云这样子,起初乍一听到消息,他脸上的表情和他差不多。 蓝朝桉把玩着手中颗颗朱润饱满的玉米,声音很低:“凤昭离……” “呵~本王先前便觉得这凤昭璟举止怪异,果然除去打探虚实外他还在混淆视听。” 离风更有些不懂:“主子这话是说?” “方才你不在,从张大人等人口中听来,凤昭璟曾被议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东临储君时,凤昭离被立为了太子。” 离风瞬间醍醐灌顶:“主子高明。” “可这么说来,这凤昭离岂不是比凤昭璟还难以对付?” 朔云见离风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道了一句:“怕什么?只有西澜和东临两国保持合作,这凤昭离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 他这话也并非毫无依据,就像他们的太子殿下,不也没碍着东临吗?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甚至连国家大事都没有放权给太子,那凤昭离又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 “凤昭离能从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一跃成为太子,的确不同凡响。” 晨曦院书房 “让你久等了。”蓝朝桉一瞬不瞬地瞧着穿着浅黄色袄子的女子,围脖手套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这进了屋才摘下来。 “没事儿,我也没等多久,刚刚在你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 她的手刚抽出来的时候,红的像是一个个小萝卜,迫不及待地靠近炉子取暖。 想象她冷得搓手的模样,他既觉得可爱又感到无奈,心底竟有想要握着她的手让她取暖的冲动。 “外面很冷,本王不是让朔云告诉你来书房待着吗?” “朔云是说了,是我瞧着你院子里的紫竹盆景很不错,就赏玩了一会儿。” “既然如此,等会儿本王让人送两盆去你院子里。” 释慕槐抬眼看着他,男人的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不是很明显但被她捕捉到了。 可刚才朔云悄悄和他说蓝朝桉心情不好,这完全看不出来呀。 这蓝朝桉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刚才院子里的侍卫介绍说那紫竹是王爷亲自培养了许久,悉心照料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养活。 她觉得好看就二话不说送给她?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瞧她一副防备的样子,他心下微恼:“怎么?两盆盆景而已,本王没那么吝啬。” 释慕槐好像悟出了点什么,顿时笑容满面:“谢谢你。” 送就送吧还这样说,她要是不知道缘由差点就信了,这蓝朝桉可真够别扭的。 蓝朝桉给她沏了一杯茶,原本很寻常的动作,可她今天莫名觉得暖心是怎么回事? 茶水下肚,不凉不热温度刚刚好,原本滚烫的茶水他稍微晾了一会儿才递给她。 喝下去暖暖的,接着便是一股暖流淌过心间,传遍四肢百骸。 “听说你一大早就入宫了?” “嗯……宸妃应该是在你母亲那里听说了我医术一事,这几天连着让娉婷来府上找我。” 蓝朝桉对于她的称呼已经见怪不怪,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 释慕槐没料到他的动作,一脸懵地接过,是个檀木盒子。 “打开看看。” 释慕槐依言轻轻打开,透过阳光一把闪闪发亮刻有复杂纹路的器物赫然摆放在盒子里:“匕首?” “先前见你没有趁手的兵器,你出门的时候又不喜欢侍卫跟着。黄泉刃削铁如泥,小巧轻便很适合你。” 原本释慕槐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但是一听到这匕首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就这样僵着。 黄泉?这是个什么鬼? 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蓝朝桉的表情,他也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她握住匕首的柄端,取下厚重的刀鞘,黄泉出鞘锋芒毕露。 先是掂了掂重量手感,细细打量之后就着他的书桌边角试了一下,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果然缺了一块儿。 蓝朝桉就这样看着她的动作,并没有出声制止。 “匕首的确是上好的,但这名字……” 释慕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知是文化差异还是啥的,在她的国度,人死后才下黄泉,即便是其他含义也没什么好的寓意。 一般正经人送东西哪会取这么个名字?他送这匕首给她也难怪释慕槐多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流水不露涌出成泉……” 释慕槐正在认真听他的解释,谁知道她他先是说得煞有其事,结果最后来了句:“人的一生最后都是要归于黄泉的,名字很好,寓意深远。” 啊这…… 就这么解释? 原来他知道黄泉的含义,释慕槐瞬间感觉不好了,有被戏弄到。 阴恻恻地开口:“那名字这么好,要不王爷留着自己用?” 如他料想的那般,女子的声音冷飕飕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莫名可爱。 “那不行,本王专门为你准备的,况且本王已经有了一柄,再要一个岂不多余?” 她记得他那柄叫碧落来着,反正比黄泉好听。 “王爷的理由无懈可击,要不这样,我和王爷换怎么样?” 她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原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某人竟然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慕姑娘如此诚恳,倒显得本王不近人情了,那本王便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说着便从广袖中掏出碧落,握住刀鞘那端递给她。 释慕槐顺着就接过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换,一时也猜不透蓝朝桉究竟在想些什么。 哪有像他这样送东西的,他听不出她是在开玩笑吗? “慕姑娘莫不是两个都要?” 听他这玩笑般的话,她反应过来将黄泉递给了他。 匕首正对着他,两人距离本就不远,但凡她出手利落,蓝朝桉不死也得重伤。 释慕槐心下一惊,将刀锋转了个弯儿对着自己,准备将刀鞘装上再给他。 没成想蓝朝桉直接顺着刀柄下端接过,她半点不敢用力,这匕首可不是闹着玩的。 松开的那刻右手少不了和他有接触,触感温热细腻遒劲有力,瞧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蓝朝桉借着巧劲儿利落地打了个转儿,匕首便到了他手上,自顾自地握着刀柄装上刀鞘。 第68章 她的失魂落魄 释慕槐有几分窘迫,要不是她和蓝朝桉认识这么久了,他怕是早就把她扔出去了吧。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 “无妨,伤不到本王。” 释慕槐后知后觉察觉到蓝朝桉是真的变了很多,又或者是她从来没有深入去了解过,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都将黄泉收到衣袖中去了,她还这样盯着他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调侃道:“本王自认容貌不俗,但若是一直这样被人盯着,难免羞涩。” 释慕槐回过神,知道她在发呆就算了吧,还这样拆穿。 听他这大男人说着‘羞涩’二字,脸上却一点也没反应,都要被他逗笑了。 也笑着打趣回去:“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允许别人多看几眼?” 释慕槐的眼神中满是戏谑,笑意点点,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谁料蓝朝桉认真思考一番,道了句:“别人不行,你可以……” 好吧,都要被他整不会了。 “本王听手下说你一早便入宫了?”蓝朝桉这话巧妙地化解了尴尬,她自然顺着杆子接话。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本王早上去了一趟梧桐苑,你不在。” 释慕槐心道:原来如此~只要不是监视她就好。 梧桐苑的下人也是他的手下,这话没毛病。 释慕槐问:“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见她这样应当是还没有回梧桐苑,一想到她刚回王府便来找他,心底莫名充斥着几分喜悦。 “北狄那边进贡了些东西,皇兄赏了一些给本王。想来你会喜欢,便让人送到你院子里了。” 释慕槐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但又想到上次他给她送东西是为了和万膳楼合作一事,那么这次…… 蓝朝桉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女人脸上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本王没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这蓝朝桉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要不是他面无表情一点都不像,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0.4秒都不到就被自己打消了。 他堂堂摄政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她对他的态度也算不得多好,大概是借此表达对她的感谢吧。 毕竟他那毒,之前可是折磨了他那么多年。 这么一来,自己也算是他的恩人了,想想他可是摄政王哎~以后出了事还不得找他罩着? 有这么深一层渊源在,这还担心在京城混不下去? 不过她也没有得意忘形,很快便想起了正事,敛了敛神色简单地说明她今天是被宸妃召进宫的。 “说正事,今天我来是有事想要问你。” 蓝朝桉眼神动了动,示意她继续说。 “可能涉及到一些隐私,你可以不说。” 蓝朝桉倒是升起了一丝好奇,隐私?她是想要问什么? 突然想到什么,面上一黑,她该不会是要问……还好没等他多想释慕槐便开口了。 “我想了解一些太后的事,可以吗?” 蓝朝桉疑惑了那么一瞬,点了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有关太后从前的一些事迹,越详细越好。” “母后的事迹有专门的史官收录,为何想到问本王?” 不知道是她要了解的对象不是他还是什么其他因素作祟,他不是很想让她知道。 心里有一种声音告诉他:她知道得越多,他们之间就会隔得越远。 “史官是史官,他们并没有与太后真正相处过,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最后蓝朝桉还是细细讲给她听,就像讲故事一样,实在是她那殷切的眼神让他招架不住。 释慕槐就这样听着太后的故事,从蓝朝桉的口中听来少了几分情与爱,更多的是政治手腕和果断决策。 “父皇在时,很多时候奏折都是交由母后处理的。” “母后也力排众议,做出了很大功绩。但是工笔史书,大多数都是写了父皇治国有功,母后更倾向于为国妇表率。” “那你能不能具体讲讲太后有哪些远见卓识?” 她也知道太后立下了许多丰功伟绩,什么先帝御驾亲征时她出谋划策;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这些很多都是她已经知晓,但不足以证明她的猜想。 “早些年间,母后倡导男女平等。刚开始施行了一段时间,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开了一样…… 男女平等! 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又怎会容许有男女平等这种想法的人存在? 不是没有,是这个时代即便有,也无力抗衡。 见她神情越来越专注,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 “年少之时,母后总是教我不可多情滥情,应该做到始终如一。” 那个时候不懂,如今也依旧困惑,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找不到答案的。 “她说众生皆平等,人人都应该享受自由。” 母后还说,女人不能够依靠男人,而是独立自强。 他不赞同母后说的那句‘天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也就没说出来。 释慕槐现下已经完全肯定了,太后就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上次离开时,她无意间在供台上看到了那尊佛像——上面刻着释迦摩尼几个字,现代简体字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旁边还立着观世音菩萨的玉像。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佛道一类的东西,但是总归是不一样的。 之前她准备问小八,可是小八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而小八明明和她说过,这个世界没有和她同时代的人。 释慕槐忽然怔住,同时代而不是同一个世界! 太后比她早来了几十年,根本算不得同时代。 她是被王八的文字游戏给坑了! 那么太后究竟是被困在这里回不去还是自己不想回去? 细思极恐,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别人的掌控中……浑身冰冷血液流淌缓慢,嘴唇煞的就毫无血色。 蓝朝桉见她忽的脸上一片苍白,蓦的心惊忙上前半搂着她,她的体温冷得吓人,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焦急:“你怎么了?” 急切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朔云,传夏大夫。” 释慕槐顺势握住他的手止住,掌心传来一阵阵温热:“不用……” “我没事。” 仰头看着他,声音很低很低,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忘了?没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身体。” 最后释慕槐拒绝了蓝朝桉相送,他就这样看着她失魂落魄地往梧桐苑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暗自追悔,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如此这般? 那天以后,蓝朝桉去了好几次梧桐苑,都没瞧见她的身影。 院子里的下属说她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蓝朝桉有些担忧她的状况,也有对这种她来去自由无踪无迹的烦躁。 他想见她的前提是她要在这里,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以什么为载体离开的,甚至都不知道她究竟来自哪里。 她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过了几天,释慕槐又回来了,送给他一柄剑,他自认遍识百剑,可这制作材料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剑身轻巧锋利,柔韧度极好,听她说这是龙泉宝剑。 而先前的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没有再提起过他也没问。 第69章 幕后真相 先前霍凌霄与南诏私下往来证据确凿,皇帝下令将其满门抄斩,于三日后午门外执行。 世人唏嘘不止,这霍家百年忠烈,霍大将军的几个儿子更是全都为国战死,任是谁也没想到霍老将军会通敌卖国,而且通的还是杀了他好几个儿子的南诏国! “那晚你让我去搜集证据,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释慕槐看着如今这时不时来她院子的男人,喝茶啥的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每次她在现代花高价钱买来的新鲜茶叶都被他霍霍不少,好在对方会拿其他东西弥补,她也不必斤斤计较。 她这里的茶味道与众不同,蓝朝桉足足喝完一杯,从前他只是小抿几口提神。 “你这茶喝着倒是新奇,在哪儿弄的?” 释慕槐一把夺过茶壶,不让他再添第二杯:“你还没回我。” “的确早就知道了,并且此事也不是本王一人知晓。朝廷各个官员府内,少不了宫里派去的卧底。霍凌霄行事并未刻意遮掩,很难不让人察觉。” 释慕槐心惊:宫里的卧底! “是皇帝派去的人?” “关系国家大事,本王无可奉告。” 见他这样,释慕槐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又问出另一个疑惑:“可是霍家满门这么多年的功绩也是真的,霍凌霄为何要这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就凭霍家为了保护西澜百姓牺牲了那么多人,若是自己不犯下大错,至少三代以内,皇帝是很难挑出他们的错。 甚至后辈几代都可以受先辈荫蔽。 蓝朝桉并未解释太多:“除去这点,霍凌霄确实算得上忠臣。” 释慕槐一想到霍家满门抄斩可能是由她间接引起的,这心里就十分难受。 蓝朝桉看出了她的忧虑,安慰道:“朝堂的事诡谲云涌,那晚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既然他做了就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释慕槐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蓝朝桉,有没有可能这是皇帝为了铲除异己故意设下的局?” 蓝朝桉睫毛微闪,语气隐有薄怒:“今日本王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日后没有证据不得妄议皇兄。” 他本来想说不得妄议皇兄,但想到她的性子,又加了‘没有证据’四字。 “怎么就没有证据?那晚你让我去霍凌霄书房,你是早就知道那些密信在书房里。若是他真的通敌卖国难道不知要将这些东西好好收起来?还等着我去拿吗?” 释慕槐一下子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惊觉这件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还有那晚,朔云一直跟在我身后。你派他去是为了什么?” 蓝朝桉坐着不答,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茶杯,神色漠然。 “刚开始我只是认为你是让他去观察我是如何使用‘异能’的,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展现分毫。” 她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蓝朝桉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几分。 同样都不是一般人,即便表情细微她依旧可以察觉。 “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吧,那天晚上我差点被他们抓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替我吸引火力。”释慕槐语气突变,打得人措手不及。 “你想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吗?” 见女子仍旧直勾勾地看着他,“本王对这些没兴趣。”蓝朝桉终是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情绪。 释慕槐思及往事轻笑一声,有几分讽刺,右手搁在桌上直视他的眼眸:“王爷的确不会感兴趣,最初我还在想王爷为何要带我参加宫宴?” 又自问自答:“但是宴会上朔云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王爷早就知道对面会出三个局来为难西澜,带我去也并不单纯是为了破局,而是想要看看我对东临人是什么态度吧?” 蓝朝桉眼眸微冷,她这种语气让人很不舒服,三指捏着茶杯,杯身做工精细,杯中茶水波光粼粼:“你究竟想说什么?” 释慕槐语调不轻不重,甚至听不出她的情绪:“那天晚上和我一起闯入东临人住处的黑衣人就是王爷吧!” “而王爷带我去宫宴,无非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可是我的表现似乎不如王爷所猜想的那样。” 蓝朝桉表面上无波无澜,右手摩挲茶杯边缘,袖中左手四指早已将拇指紧紧攥住。 “霍凌霄根本不是和南诏勾结,是和东临!而你那晚闯入东临人暂时住的地方,拿到了东临与霍凌霄之间往来的密函。” 蓝朝桉不得不直视面前的女人,她不但聪慧,甚至可以算是聪明绝顶。 就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将他谋划了这么久的局揭得一点不剩,释慕槐仍在分析。 “因为东临国的人此时正在京都,东临国力完全不逊于西澜,皇帝既想除掉霍凌霄又不敢得罪东临,所以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你。” 谁料男子简洁明了冷淡开口:“霍凌霄与他国密谋已是事实,再无回旋的余地。皇上没有株连其宗族已是法外开恩。” 释慕槐听蓝朝桉这话,以为他是在为皇帝说话。 “呵~法外开恩?真是好笑,皇帝为此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儿子拉入局。” “太子又如何?储君又怎样?他顾念了几分父子之情?” 忽而同情地看着蓝朝桉:“不得不说,我也挺替你悲哀的,你说皇帝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他还会顾及兄弟手足吗?” “甚至你这个弟弟远比霍凌霄来的威胁大多了。” 释慕槐这话并没有挑拨离间之意,只是一时觉得这些所谓的天潢贵胄真的挺讽刺的。 蓝朝桉沉默良久,只道了一句:“你很聪慧。”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第一次那晚,你便知道是本王?”蓝朝桉没有否认,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完全没有必要。 释慕槐喝了一口茶,暗示自己消消气:“没有,当时只是觉得很熟悉,没想过会是你。”毕竟她认识的人也不少,那个时候对蓝朝桉也不怎么了解。 就那时的她看来,他不会只身做出这么冒险的事。 “那你是如何察觉的?” 蓝朝桉疑惑,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两次见面两人都是捂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他根本认不出她来。 “宫宴那天晚上,你见我拿出绷带竟然半点也不好奇,甚至是下意识配合我的动作,我就开始怀疑了。”她只为黑衣人用绷带缠过伤口。 这些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也能被她看出蛛丝马迹,果真不同于常人。 “只是一直觉得没有拆穿的必要,如今看来王爷的身份也不止摄政王这么简单吧!” 堂堂摄政王,武艺高强也就罢了,还亲自做这等危险的事。 不过这人也是足够自信,但凡被抓住,可不是不好交代那么简单。 兴许一番折磨后会因他是摄政王而放了他,可两国之间东临可就有正当理由出兵西澜。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多说,因为此行风险太大,他不放心交给离风他们。 蓝朝桉眉毛上挑,语气有些许意味不明:“慕姑娘这话说的,难道你的身份就很简单?” 自顾自地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本王没有慕姑娘那么大的能耐,只知道慕姑娘与鸿胪寺少卿都和万膳楼幕后的主人关系匪浅。” 第70章 兄弟间的对弈 释慕槐面上从容不迫,想到自己从未完全掩饰,以他的实力早晚会查出这些,不过目前看来,他手下的办事效率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是了,经此一事,施谙陌厚积薄发被越级提拔为鸿胪寺少卿,从正六品一举跃到正四品,这在当今皇帝执政期间前所未有! 皇帝下旨那刻朝野轰动,不过想到鸿胪寺丞自为官以来清正廉洁屡建奇功,众人又都释怀了。 几年来,施谙陌从最初三甲及地一举夺魁出尽风头到几年未升迁,朝臣都以为皇帝实际上忘了这么号人物,直到上次宫宴又成了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这就奇怪了,万膳楼日入斗金从不缺钱,为何慕姑娘迟迟不给七星的伙食费?” 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把原本凝重且剑拔弩张的话题悄无声息地转换,她也乐于奉陪。 毕竟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万膳楼有钱那是万膳楼的,与我没有直接干系” 凑近两分左手托着下巴,茶水一直煮着沸腾滚烫,右手将两个杯子里的水互相倒来倒去,直到杯中茶水微凉却又不喝,无所事事般调笑到。 “本姑娘就是不给钱,王爷能拿我怎么办?” 她倒好奇这素来清冷的男子会如何回答,眸中笑意点点。 蓝朝桉瞧她这耍无赖时眉开眼笑似有奸计得逞的模样,心底微软眉色温和几分。 “只要慕姑娘不与本王对着干,这七星本王也不是不可以帮你养着。”男人语调上扬,听得出心情不错。 释慕槐激动地又凑近几分,细细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怎么蓝朝桉这么好说话了? “这可是王爷亲口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左手放下悄悄从袖中取出东西,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手中的录音器,录音器造型新颖,像发夹一样小巧精致,被藏在袖中,蓝朝桉什么也没看到。 她原本倒不是为了这事,只是从刚刚提到霍凌霄后突然察觉这人一如既往这么多算计,以防后患给自己留了一手,所以话语间都是她占主导地说出她的猜测。 蓝朝桉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录音机一样的东西,自然防不胜防。 这也成为某人日后一本正经耍赖时被‘无情’击败的证据,当然这是后话。 蓝朝桉嗯了一声面带笑意。 这些日子她见多了这男人不为众人所知的一面,对他时不时‘抽风怪笑’已经不足为怪,毕竟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他笑起来又那么好看。 “府内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本王先离开了。”男子的声音没有以往的清冷,带着几许温和,听得释慕槐心情舒畅。 蓝朝桉站起身,垂眸看着眼睛里璨若星河的女子:“霍家党羽多不胜数,此番霍凌霄落马背后牵连甚广,本王的王府和鸿胪寺少卿的府上都成了众矢之的。” “先前宫宴和后来两次入宫让无数人对你十分好奇,如今你已经被某些人盯上,外出的时候小心一些。” 蓝朝桉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拘着她所谓的‘自由’,她也不需要他派人跟着,只能短短叮嘱几句。 释慕槐眸色浅浅,仿佛刚才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没有发生过一般。 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本姑娘本领高强,王爷可是深有体会,他们奈何不了我。” “不过这样说起来,王爷的处境可比我危险多了,平日外出的时候多派几个暗卫跟着吧。”虽然那些暗卫可能还没他自己厉害。 她这人不爱记仇,有什么情绪喜欢当场发作。 本来人生就短短几十载,明天和意外谁说得准呢? 世上不可能有一帆风顺,也没人会完全理解彼此,所以误会解开了就好,何必揪着不放? 太子被放出后听闻霍凌霄一事,急着求见皇帝。 彼时乾清宫皇帝的住所,皇帝正在和摄政王切磋棋艺。 二者各执黑白棋在棋局上厮杀,两人都是擅长谋略之人,皇帝年长二十余岁,无论是谋略还是心计都胜过摄政王许多。 但棋法如阵法,皇帝在前朝管理朝堂,多年未亲历战场,因此在谋兵布局方面倒是摄政王更胜一筹。 皇帝看着棋局上的棋子一筹莫展:“哎……北宸如今的棋艺倒是越发胜过朕了。” “想当年朕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要论棋艺也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如今啊老了--老了……” 蓝朝桉把玩着手中的白棋,依旧观摩着棋盘,似是漫不经心:“皇兄言重了,臣弟的棋子不过是在皇兄的步步相让下侥幸得以存活。” “若论年龄,皇兄如今春秋鼎盛沉稳大气,臣弟实乃少年意气稚拙不已。” 皇帝见此局难解,索性让人将棋盘收下去:“宋卫,让人把这未解的残局收着,朕改日再破。” 名为宋卫的大太监立马给两个小太监使眼色,两人将棋盘原封不动地抬了下去。 “北宸呐,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一直没个准儿。能否告知朕一声,你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皇帝将众人退下,身体前倾半撑在案几上,凑近蓝朝桉。 蓝朝桉无奈一笑:“皇兄处理朝政已是十分辛劳,臣弟的这些琐事皇兄就不要忧心了。” “那怎么行!你的终身大事怎么算是琐事。母后年事已高,如今最着急的就是看着你成亲,然后抱个皇孙。” “你就一句话告诉朕,这满朝文武家的千金,有没有你看得顺眼的。” 蓦的,蓝朝桉脑海中划过女子在红梅树下笑得开怀的场景。 终是摇了摇头:“皇兄也知道,臣弟因为病情,这些年一直对女子无感” 皇帝闻言愧疚涌上心头,眸子中溢出几分疼惜:“是朕不好,不该提起这件事。” “可是朕依旧疑惑,都看了那么多太医,难道就找不到治愈的方法吗?”温和的眼神一直盯着蓝朝桉,似乎想要看出几分不同。 “臣弟不知未来如何,至少迄今为止并没有。” 蓝朝桉忽的想起了无妄大师曾经说的话,他这一生注定缘浅福薄,虽然出身高贵,但普通人的夫妻恩爱儿孙满堂于他而言莫过于逆天改命。 换句话来说,出生在帝王家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 神色带着几分忧郁,皇帝以为他是在对自己的身体介怀。 “罢了罢了,你的婚事改日再论,朕也仔细替你留意着,到时候为你寻个顶配的女子。” “多谢皇兄。” 皇帝坐直身子理了理膝盖处的龙袍,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那日你府里来的那个医女,朕瞧着倒是觉得不错,要不你先将人收入房中?” “如此一来也有利于医治你的病情,近距离相处说不定还能因此对女人产生感觉。” 皇帝忽然笑得神秘,有几分传授经验那意味:“这男女之事,只要你试过一次便会食髓知味。” 这样他也不担心北辰一脉后继无人了。 蓝朝桉听皇帝突然提起这事,心底慌乱了一瞬,耳垂微微泛红,脸上却笑着解释。 “臣弟此生只想和皇兄一样,寻一心爱之人与其白头偕老,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众所周知,当今陛下能成为太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先帝一样对自己的妻子深情,成为百姓的楷模。 这倒不是说彼时二皇子只有皇子妃,放眼历国君主,有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而当今陛下后宫不过那么寥寥几人,而那些人的位份还都是皇后为他们请封来的,足以证明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皇帝听他这话,眸色瞬间温柔下来:“朕和皇后的确两心相许。” 倏地眼神凌厉:“可是北宸,你也知道即便如此朕的后宫也不止有皇后,还有好几个妃子。” “朕身为九五之尊都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婚事。” “你的后宅也不可能只有王妃。” 一句一顿,无疑给了蓝朝桉当头一棒,他面上依旧笑着。 “就当臣弟和皇兄当年一样年少轻狂吧。”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皇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只是那时的自己已有心上人满心欢喜毫不遮掩,和蓝朝桉冷淡的神色并不一样。 第71章 太子求情 “父皇,霍老将军虽然有行差走错但并未酿成大祸,霍家满门为了咱们西澜尽心竭力。若是父皇执意斩霍家满门,只怕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蓝朝桉看着向来知书识礼进退有度的太子此时为了霍凌霄冲撞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嘴角勾起几分意味不明。 他竟没想到,无辜因此事被牵连的太子会为霍凌霄求情。 只是不知太子若是知道他差点被牵连的背后是霍凌霄精心算计的结果会是如何反应? 若说霍凌霄心中对皇帝半点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九五之尊旁人动不动分毫,他只能拉太子下马,皇帝害了他的几个儿子,他自然不会让皇帝最器重的太子有什么好下场。 太子这么快就被摘了出来,也挺出乎霍凌霄的意料。 他并未将霍凌霄故意和太子扯上关系一事禀报皇兄,想来鸿胪寺少卿也不会乱嚼舌根。 皇帝坐在龙椅上气得不行,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儿子,西澜的太子!竟然帮那等乱臣贼子说话。 “依太子的话,怎样才算酿成大错?” “是等着他成功谋反,这蓝氏王朝改成姓霍?还是朕与你父子二人兵败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又或是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霍家满门被杀是你不愿看到的,那朕方才所说就是你想看到的?”皇帝雷霆大怒,可心底越是愤怒面上越是平静,唯独语气和眼神摄人,外间的太监吓得额头直冒汗。 殿内就只剩一旁坐着的摄政王和中间站着的太子。 太子闻言双手往后掀开外衫直直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态度从容谦卑,声音清朗却满是郑重,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惶恐不安,但他并未急着为自己开脱。 “父皇明鉴,儿臣并未有这种想法,儿臣只是觉得众将士可能会因此心寒。” 蓝瑾瑜颔首低眉,他不想父皇背上骂名,更不想忠臣满门被灭。 “朕若不是知道你没有这个心思,你以为现在你还能跪在这里?” “众将士心寒?朕看不杀他霍凌霄众将士才会心寒。” “霍将军几十年来与将士们出生入死,军中无人不爱戴。且霍家满门忠烈,霍将军的五个儿子三个战死在南诏战场上,他又岂会与南诏勾连?” 太子言辞恳切,这话说得情理相融,他虽生性纯良可毕竟也是自幼在皇宫长大。 自被立为储君后更是学了许多帝王驭人之术,如何不知晓这其中还有部分原因是霍凌霄功高盖主。 霍凌霄甚至屡次当着朝臣的面让父皇下不了台,当时的父皇面上说着‘有此忠臣良将乃是西澜之福’可父子多年他又岂会看不出父皇心底并不畅快。 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被臣子质疑,何况这人还不能随意斥责…… “你问问你皇叔……”皇帝气得不行,背过身不看这个逆子。 “但凡是另一个人查出这些事,朕都不至于如此确信。” 太子的目光转向专属御座上正坐的那人,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肯定。 他这个皇叔虽只比他年长一岁,可是文韬武略胜过他许多,年少之时他一直拿他当做自己的榜样。 这些年来虽然身处高位监国摄政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不会站队任何皇子。 也因此他非但没有觉得皇叔夺了身为储君的监国大权反而还落得清闲,对这位皇叔更多了赞赏。 如今连他都承认了……蓝瑾瑜神色落寞,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皇帝依旧不休不饶,觉得太子是将个人情感置于家国之上。 “若是早知道霍凌霄会与他国勾结,朕定不会让他做你的武师。” “我堂堂西澜太子也不会为了所谓的‘恩情’而不分轻重!” 面对父皇如此有失偏颇的斥责,他心下也升起几分恼怒,但多年的教养让他依旧言辞润朗。 “父皇,儿臣承认有部分原因是霍将军曾教导过儿臣武艺,但更多的是对忠臣的爱惜。” “霍凌霄是犯下大错,父皇完全可以将其收入天牢,而不必对其满门赶尽杀绝啊!” 他虽仍旧不解,但皇叔完全没理由陷害霍凌霄,也不可能做到,霍凌霄通敌卖国已成事实。 怪就怪在他事先不知背后牵连甚广,遵从圣旨被幽禁东宫,并且当时父皇斩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后来为了避嫌,父皇更是一直没有将有关霍凌霄事件的所有进展让他知道半分,一切都是皇叔和鸿胪寺少卿全权负责。 早上向皇祖母和母后请安时无意听到父皇要处决霍家满门,一时情急只当是父皇被奸臣谄媚而构害忠臣。 当今皇帝以宽厚仁慈孝道着称,如此满门抄斩甚少,身处高官的更没有几个,这会让世人如何议论? 皇帝早已坐不住,腾的从龙椅上起身,见他对霍凌霄之事还是不识大体,半点也不想看到这个逆子。 “你就给朕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 蓝瑾瑜眼见着父皇离开,站起身想要挽留:“父皇……” “朕让你跪着” 见他竟然直接站了起来,皇帝怒斥后毫不留情地转身。 “恭送皇兄。”蓝朝桉站起身微微行礼。 咱们的太子殿下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对于父皇今日的反应有一丝错愕。 即便当初被幽禁东宫也依旧气定神闲,养养鸟读读书,时不时弹琴助兴吟诗作对,他一向行得端坐的正,自然相信父皇会还他清白。 后来的一个多月也是一直在认真打理皇商相关的事项,兢兢业业唯恐不能胜任,从而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以及皇商们的信任。 可毕竟太子乃一国储君,宋卫贴身服侍那么多年自然知晓陛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殿门大开冷风飕飕刮得人骨头疼,太子殿下这样跪着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得风寒,陛下这要是气消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看着殿中规规矩矩跪着的少年,半点不肯低头,心底叹了一口气。 哎呦~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认命般弓着腰走到蓝朝桉面前,小声说了一句,语气带着些讨好:“王爷帮忙劝劝殿下吧。” 蓝朝桉往太子那边走了几步,蓝瑾瑜礼貌地抬头:“皇叔” 蓝朝桉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淡:“跪外面去会更好。”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宋卫见王爷这操作在风中凌乱:关键是太子殿下还听话地起身去殿外跪着。 第72章 东宫 事后皇帝听说太子跪在乾清殿外面的事,心里气得直突突,这逆子迟早得把他气死! 告诉宋卫一干人等:太子要跪便让他跪个够! 皇帝那边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蓝瑾瑜兀自起身,就当宋卫以为太子殿下终于清醒惊喜地上去搀扶时,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转移了阵地,去乾清殿的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晚间下了雪,他整个人像座冰雕跪在院中,无论宫人如何轮番劝说都不起半点作用。 蓝瑾瑜对国家忠诚,坚定地认为霍家不该受此迫害,而他本意也不想与父皇对抗,但自古忠孝两难全。 寒峰凌冽白雪飘扬,他此时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暖和的,膝盖周边的积雪融化只剩下刺骨的寒冷,但他脊背依旧挺直就像定在那里的木桩一样,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倔。 皇帝在光明殿批阅奏折,看着奏本上屁大点事都要向他汇报。 什么凤昭璟今天砸了什么场子,东边百姓家里丢了几只鸡,甚至还有成堆完全没有营养的请安折,心底更是烦躁不已。 这右相凌寒烨告了几天假,奏折没人帮忙审核,什么杂七杂八的都送到了光明殿,还有他那不省心的儿子! 听到太监来报太子跪到了院子里,怎会不知道这是太子的苦肉计,他最心疼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又打小疼惜,虽然面上恼怒可如何不心疼? 但他心意已决霍家之事绝不更改。 “右相告假了几天?”皇帝烦躁地捏了捏鼻梁,问着身边的太监。 他登基封北宸为摄政王后就力排众议封凌寒烨为右相,所以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二人在打理。 这段日子北宸忙于处理霍凌霄那档子事,很少参与其余朝政,他的工作量本就加大了不少,昨天下午凌寒烨还来找他告假。 这些年凌寒烨忠心耿耿刚直不阿为国为民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凌寒烨的儿子病重,言辞恳切地前来告假他不可能不应允。 好在凌寒烨只是告假并不是辞官,他让人从库房里挑了上好的药送去丞相府并派太子前去慰问。 太监连忙恭敬答道:“回陛下,右相大人告了七天假。” 皇帝心底十分郁闷,这才第一天,总不能让人家赶回来处理公务吧。 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从前真的是他太好逸恶劳了。 原想着什么时候放权一些在太子手上,但是今天这个局面看来,他倒宁愿自己多累些。 最后是皇后亲自出面将太子从风雪中拉了回去,扬言说太子若一心为叛贼求情,那她身为母亲教导不力也应跪在外面一起受罚。 太子最是孝顺,又怎能让母后陪着自己一起受罚,别无他法只得回东宫。 夜晚皇帝数十年如一日般搂着皇后安寝:“湘儿怪朕吗?太子求情朕原本是打算留霍书桓一条性命。” “怎会?臣妾知道陛下这样做是为瑾瑜铺平道路,臣妾感恩还来不及。” 霍家功高震主,如若这次放过,下次怕就是要真的反了,当年那事她并非什么都不知晓。 即便霍书桓忠心不二,可也终究会被闲言碎语入耳,最终仇恨蒙蔽双眼。 说她自私自利也好心狠手辣也罢,本就是霍凌霄通敌卖国在先,否则陛下即便想要动手也不会急于一时,她只不过是阻止自己儿子求情罢了。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朕者,湘儿也。” “可为何太子就是不懂~” 皇帝语气十分无奈,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懂父母的苦心。 后半夜东宫的一处院子里 男子一袭蜀绣锦衣华服外间披着赤黑色大氅,狐裘围脖围在颈上手中拿着暖手捂,俨然一副怕冷的样子,却并没有减少半分气势。 夜色中几道人影闪过,悄无声息地落地跪在那人身前。 锦衣男子冷冽开口,让人忽视了他语气中自带的几分清朗:“准备得怎么样了?” 中间那人回道:“回主子,一切准备妥当。” “只等到时候赵武师发令,属下等人自当全力配合。” 此时锦衣男子旁边的中年男子点点头,此人正是赵彪,先帝时期的武状元。 原本在国子监教诸位皇子皇孙习武,上次查出太子在江南出事后,被皇帝专门调遣到太子身边护太子安危。 区区一个月,已经成为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若非太子少傅已经有人,赵彪很有可能被钦定为太子少傅。 不过他素来不在意这些,这些年潜心专研武艺,也只想混口饭吃。 “那就有劳赵先生了。” 赵彪豪爽到:“哪里哪里,能为殿下办事,是臣的荣幸。” 是了,即便赵彪没有一官半职,但在西澜国无论文武,只要成为状元便相当于六品官职,何况他先前还在皇家国子监任教,教的都是像现今的摄政王、太子、贤王等人,如今更成为太子专用武师。 谁人见了不称一声赵武师。 赵彪虽是习武之人,但他也并非完全愚忠:“只是殿下,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一旦被陛下查出……” 蓝瑾瑜眼神坚定,眸子中带着几分决绝,暖手捂中的手攥成拳头:“届时孤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若是父皇真要因这件事罚他,那他无话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只是想要以此劝谏父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赵彪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哎~这父子俩又是何苦? “这几日还望先生保密,万不可打草惊蛇。” “臣自当守口如瓶。”如今他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要全心全意辅佐眼前这位还未及冠的少年。 等几个暗卫退下,蓝朝桉温声开口:“先生可是有想问的?”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臣先前要问的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是臣不懂,殿下为何不等到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再动手?这样提前几日布局,恐怕夜长梦多。” “孤也有这方面的忧虑,但是父皇未尝不知孤的性情,只怕从明日开始这东宫便会里里外外被人把守,到时候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许是听出了少年人语气中的落寞,赵彪调整氛围到:“大冬天的,自然不会有苍蝇。” 蓝瑾瑜温和一笑:“先生说笑了。” 赵彪正色道:“一切有臣和其余谋士在,殿下勿多烦忧。” “世人都说赵先生之通武道,却不知先生文采斐然。” 赵彪想到什么豁然开朗:“世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人总是要为自己活着。” 蓝瑾瑜蓦然思绪飘远,经霍凌霄一事,世人都以为他在江南受了不少磋磨,可只有他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么安定随性。 即便是身处平民百姓家中,也有着那让人眷念的温暖。 “可是身在帝王家,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 第73章 合作之事不了了之 两日过去,到了万膳楼老板约蓝朝桉的这天。 明日便是霍凌霄等人的斩首之日,今日公务繁多蓝朝桉走不开,中午的时候便让朔云去了一趟梧桐苑传话,希望她晚上和他一起赴约。 “主子,释姑娘说她今晚有要事,不能陪你一起去。” 朔云说这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见主子神色无异才松了口气。 蓝朝桉手执奏折目不斜视,神色清淡:“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朔云正欲退下,身后主子的声音传来:“让离风备好马车,今晚从万膳楼出来后本王直接去天牢。” 冬季的天总是来黑得很早。 朔云望着面前的高楼灯火璀璨大气繁华,在他们西澜国,像这么高这么广阔的建筑十分罕见,京城地价寸土寸金,像万膳楼这样用作商业用途的更是数一数二。 若说四楼是世家贵族能去的地方,那么五楼便是帝王级别,这一楼是纯包间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你有钱,包几个月都行,而在这一楼每次花费至少上万两银子。 至于六楼便是世人甚少听闻的存在,因为这一楼从不对外开放,而是楼主的特定房间,他们也是最近不久才打探出这里还有第六楼。 蓝朝桉到达万膳楼后被人直接引到六楼,他到时一个模样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笑脸相迎躬身行礼:“王爷大驾光临,在下未曾远迎,王爷恕罪。” 蓝朝桉点头回礼:“楼主不必多礼,楼中事务繁忙本王自然能够体谅。不知楼主如何称呼?” “在下贱名费楼,不敢当王爷一声‘楼主’。”费楼笑得和蔼,礼仪周到态度谦逊恭敬没有半点不妥。 “费楼主太过谦逊,本王不甚惶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不断试探。 费楼见状,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这位年轻的摄政王,神色寡淡宠辱不惊,随即爽朗一笑。 “久仰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这万膳楼别的没有,吃喝倒是不愁,想来这个时候王爷未曾用膳。” 费楼恭敬地将蓝朝桉引至桌前,“王爷这边请……” 朔云见这费楼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没用晚膳? 两人落座,桌上摆放地都是万膳楼的高档菜品,不等费楼吩咐,小厮鱼贯而入将主菜呈了上来。 “不知王爷喜好,在下便让人将本楼招牌菜上了几道。” 这话说的豪气,谁人不知这招牌菜每日限量,顾客按照排队的顺序依次购买,即便有钱也不一定吃得到。 几个模样端庄举止大气的侍女为二人斟酒布菜。 蓝朝桉只斜视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朔云上前单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酒盏,将其放在桌子上后便退到蓝朝桉身后。 “本王此番是来和楼主商谈合作一事,不必如此麻烦。” 费楼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有几分惶恐。“不麻烦不麻烦,王爷这般可是折煞在下了。” “此次本王是带着诚意来的,费楼主不必拘谨。” 话刚落地,朔云便将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空桌上。 “本王的一点心意,还望费楼主笑纳。” 费楼倒是没想到摄政王这么直白,瞧了一眼包装精致上档次的东西并没有收下,笑着挥手让四人退下,屋子里就剩下三人。 看了一眼蓝朝桉身后不远处的带刀侍卫朔云,后者无动于衷而摄政王也不开口。 他神色间有几分苦涩:“实不相瞒,合作之事也不是在下一人说了算。” 费楼看似礼仪细节热情相迎,言语间却一口一个在下而不是草民,根本没将摄政王真正放在眼里。 不过想来也是,万膳楼能做到今时今日的规模和地位,背后肯定少不了高人支持,而他本身又不缺钱。 如果自己没有这层身份地位,没有释慕槐的引荐,想必连见他一面都不可能。 这么一会儿功夫,蓝朝桉想过很多种费楼拒绝的理由,唯独没想到这点。 “费楼主此话怎讲?” 费楼又道:“外人都觉得万膳楼日入斗金,这些年混的风生水起,实则不然。” 蓝朝桉继续听他解释:“万膳楼创立之初,这背后掌控权便不在一个人的手中。” “在下不过是诸多投资者之一,若是王爷想要加入,实在不是在下一人说了算。”他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不信摄政王听不懂。 费楼果真不愧混迹商场多年,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 可他是谁?摄政王,就算装作听不懂他的深沉含义费楼又能拿他怎样? 蓝朝桉亲自为费楼倒了一杯酒,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能否劳烦费楼主帮本王引荐其他几位楼主?” 费楼心底暗骂一声,倒是没想到蓝朝桉会放低姿态,面上恭敬又惭愧。 “不是在下不愿,而是迄今为止几人行踪无迹,我们甚至都不知彼此的真实身份。” 蓝朝桉似笑非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凉薄:“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 “不知合作方是谁,又是如何一起掌管的?” “以万膳楼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一般手段能够做到。” 蓝朝桉自带上位者威严,京都皇城天子脚下没人敢得罪,费楼苦哈哈地弯腰赔罪。 “王爷恕罪,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本王也不愿为难,照费楼主这么说,不知楼主手中掌握着多少商股?” 费楼面色犹豫,又想到面前这人的雷霆手段,心中叫苦不迭,为什么要让他来接待这煞神呐? “商股一共分为十成,在下手中握着的有两成,剩下八成在另外五个人手中。”费楼只能如实相告。 “哦?那么费楼主与释慕槐姑娘是什么关系?” 蓝朝桉问得出其不意,刹那间眼神犀利凌然,压迫感顿生让人防不胜防,自然注意到了费楼精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 “难道她也是这五人之一?” 蓝朝桉语调轻缓却让费楼如临大敌。 自知瞒不过摄政王,纠结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眼中一片清明,不想再做无力地挣扎。 “释姑娘不是,她的身份比较复杂。” 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看似低调却能在万膳楼行动自如,嘴上说着一试,实则还真将这万膳楼幕后的老板给他介绍了来,虽然效果没有预想中那么好。 “哦?费楼主可细细道来,本王洗耳恭听。” 费楼认命地解释:“早些年间,释姑娘于我有恩,因此能够在万膳楼来去自如且个人消费没有上限永久免费。” 他就不信摄政王还要问他具体事宜,这可不是一位王爷该有的风范。 谁料蓝朝桉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是有多大的恩情,才能让费楼主这般倾力相助?” 费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面前的人不好得罪:“几年前在下中了蛇毒命在旦夕,是姑娘出手相救。” 蓝朝桉想到她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也勉强信了他的说辞。 两人又就着万膳楼的经营发展谈论了一番,最后费楼答应尽力替蓝朝桉邀约剩下的几位合伙人。 作为交换条件,蓝朝桉爽快地答应王府日常所需尽数与万膳楼合作。 这样造成的连锁效应可不小,很多本就想巴结摄政王的官员更是鼎力支持万膳楼,费楼当然也是看重了这背后的效应。 其次摄政王的确是万膳楼不可轻易得罪的人。 蓝朝桉和费楼私下来往之事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拒绝费楼的人相送,找了一条人少的楼梯往下走。 下楼途中他不禁想到释慕槐说过她只想好好活下去,不愿去思索背后牵连着什么,也不屑去耗费精力。 费楼的话真真假假,他也知道入股万膳楼之事不会简单,这么一刻他突然觉得和人打交道真的很累,莫名升起了一丝厌烦。 大概只有和她相处才会觉得真实,大部分时候她的心里所想都是写在脸上的,不用反复周旋。 他此时迫切想要知晓今晚她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明日会不会故意卖关子让他猜? 如此一想,脸上不由得升起几分笑意,脚下步伐不经意间急切了几分,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觉。 三楼一处靠窗的位置,一男一女对桌而坐有说有笑的,桌子上摆放着几道家常菜,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菜式。 蓝朝桉原本脸上淡淡的笑意就这样逐渐凝固,直至消失不见。 朔云见主子停住脚步,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 那窗边的女子不是释姑娘还是谁?而释姑娘对面坐着的,正是鸿胪寺少卿! 瞧着主子的反应,朔云心底为释慕槐捏了把汗,中午释姑娘说晚上没空拒绝主子的邀约,原来是和施大人有约。 第74章 得师父相助 这边蓝朝桉瞧着远处的场景觉得格外刺眼,一言不发带着朔云离开,自然不知晓后来发生的事。 释慕槐和施谙陌吃完饭后不久,有一侍女打扮的女子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释慕槐满眼惊愕更多的是欣喜,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和施谙陌对视一眼浅浅交代几句便让侍女退下。 两人出了房门便找了一处专属通道往六楼走去,来到方才蓝朝桉待过的隔壁屋子里。 记忆中那样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映入她的视线,释慕槐大喜过望,嘴上却打趣:“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西澜京城来了?” 原本对着费楼一本正经的老头儿听到自己宝贝徒儿的声音,再也绷不住情绪,笑得精神抖擞。 “哎哟~我这宝贝徒儿可算是想起你师父来了。” “可想死师父了。” 虚白朝着来人扑了过去,释慕槐早就料到他的动作,往旁边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虚白气得眉毛抖了抖:“哼~这小槐儿长大了,对师父一点也不亲了。” 释慕槐的激动早就在来的途中消散了好几层,懒得和老头儿演戏,兀自拆穿他。 “可我记得,从前某位师父连四五岁的徒儿都狠得下心,将她一个人丢在村里,自己到处去潇洒快活了。” 虚白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扬了扬头,花白的眉毛上挑瞪了自家宝贝徒儿一眼,语气颇为高傲:“那某个徒儿还给他师父的酒里下药,害师父睡了三天三夜呢!” 说起这件事释慕槐尴尬地掩住鼻子,实则压抑住嘴角的笑意,思及往事真的是带有滤镜的。 那个时候她学医没几年,算是个半吊子,师父大人神通广大,她可没少拿老头儿当小白鼠。 也亏得是他,换做旁人怕是得醉死过去,当时可把她吓坏了。 于是乎,一师一徒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拌起嘴来,互相揭对方的短,施谙陌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四人围着四方桌坐了一桌,中间放着茶水瓜果,当然还有她喜欢吃的麻辣小点心。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 “师父你究竟是来这里干嘛的?” 见她一脸不好忽悠的模样,虚白叹了口气:“哎~” “还不是听说你进了西澜摄政王府,师父这心里好奇,顺带路过就来看看了。” “话说回来,小槐儿,你怎么又想着和这皇家扯上关系了?” 释慕槐刚咽下一小片麻辣牛肉干,对师父的说法很是不满。 “瞧师父这话说的,难道师姐不算是皇室了?” 她的师姐是南安王的女儿,刚出生不久便被先帝亲封为南安郡主,仅次于皇帝亲生的皇子公主,足以见她在皇室的地位。 按辈分算来,师姐还是蓝朝桉的堂姐呢,她先前听过的关于蓝朝桉的事也大多来源于她的师姐。 虚白皱巴着脸,原本的皱纹更加深了几分:“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为师说的是什么。” “蓝朝桉是蓝朝桉,凤昭离是凤昭离,他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难不成要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释慕槐的语气有几分重,在座三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与凤昭离的往事,也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虚白将牛肉干推到她的面前,说实话她一生气他还是有点怵他这小徒儿的,脸上堆着笑。 “哎~这些呢师父不懂,只是希望你们师兄妹几个可别搞得反目成仇。” “你想做些什么随意就好,有用得着师父的地方,知会一声就行。” 释慕槐见师父态度都摆的这么低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随即几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那日幽篁林的事了。 释慕槐看着自家师父和费叔叔古怪的模样,思索着蓝朝桉给她形容的样子。 “那这么说,上次蓝朝桉见到的就是师父咯?” 虚白以为她还在气头上,赶紧解释:“那天师父是想看一下那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就把你费叔叔灌醉了。” 费楼对此很是无语,暗戳戳地瞪了老友一眼:这些是可以在小辈面前说的吗? 释慕槐眉眼含笑吐槽:“怪不得~” 虚白虽然对那病殃殃的少年没什么好感,但也实话实说。 “那蓝朝桉虽然看上去病殃殃的,警觉性和武功可都不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才有那家伙年轻时的风采。” 不出意外的话,师父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就是先帝,她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自家师父和先帝之间的陈年旧交,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最后费楼先离开去处理万膳楼的事情去了,余下三人依旧留在房间里。 释慕槐忽的想到明天要干的事,一反常态从旁边的酒橱里拿出上好的美酒,打开瓶塞为自家师父满上。 虚白瞧着她的动作,脸上还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 “别献殷勤了,说吧说吧,需要为师做什么。” “明天我和陌哥哥打算去救个人,需要师父帮忙。” 释慕槐撒娇卖萌全用上了一遍,抱着自家师父的手臂,就差哭给他看了。 虚白满是无奈,却没有半分责怪,更没有问她事情的缘由,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十分宠溺。 “你这丫头,胆子还真是不小,连法场都敢劫。” “不过我虚白的徒儿,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见师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下来,释慕槐是真的感动的一塌糊涂,要不是师父不让,她高低得给他磕几个头。 虚白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师父我老人家还没升天呢,等着日后再磕也不迟。” 她知道师父这话无非是想让她和师姐不必拘于礼法,但是师兄的‘待遇’可就不一样了,哈哈~ 然后她把具体事项告诉了自家师父,相信有师父出马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难度大大降低。 原本和施谙陌商量好的又做了些微的调整,到时候她和师父上法场,施陌谙那边便负责拖住官兵。 当然她没想到的事,这件事孟大哥也参与了,只是对方是太子派人去‘押送’罪犯的,施谙陌与他撞上两人又相互包庇,因此法场劫得格外容易。 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于她为什么在不知道自家师父要来的情况下决定劫法场,还不是那可恶的系统。 她刚完成上一个任务,这边就迫不及待发布了这个任务。 虽然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过她原本就想保下霍书桓,系统这任务倒是合她心意,只是那强制性的语气令她很是不满。 她打算救人是一回事,别人强迫她做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第75章 小桉桉 明日午时便是霍家被斩的时间,除去三代以内的直系家眷都被斩首,其余早就被流放到偏远的蛮荒之地,在那之前法场周围就已经人头攒动,众说纷纭。 蓝朝桉再次去了天牢,霍凌霄早已料到结局,苍老的面容上毫无波澜,与上次见到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他浑浊的眼眸深处少了以往的精明干练,多了几分释怀与解脱,还有一些微不可察的不忍。 反观霍书桓像是受不了打击,颓然地蜷缩在角落里,胡子拉碴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若说他是流落街头濒临死亡的乞丐想必也没人怀疑。 他无法接受,自己一向尊崇敬爱的祖父竟然真的和南诏勾结。 他先前一直觉得祖父是被冤枉的,满心期待地等着水落石出那天。 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陛下的赐死诏书,通敌卖国满门抄斩,三代以内直系全部诛连,其余一律流放世代不许入朝为官。 他也绝望地质问过,可是祖父什么也不肯说,对摄政王查到的结果供认不讳。 “既然不忍,又为何这么做?” 没有任何人想要后辈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何况霍书桓是他唯一的孙子,霍凌霄内心自责不已。 起身动了动,关节咯吱作响,跪在地上叩谢,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多谢王爷这些日子的照拂,罪臣感激不尽。” 为官多年他对牢狱里的那些腌臜事门儿清着,如果不是摄政王提前打点好,他这身骨头怕是早就废掉了。 “本王不过是尽了往日情分。” 霍凌霄嗤笑,帝王家的人又会有几分情分? 摄政王能看在昔日指点过他武艺的情分上帮到这个份儿上实属不易。 “老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凭心而论,除了这件事,他对霍凌霄十分敬重,甚至最初得知霍凌霄与他国勾结时他也不信。 “罪臣无话可说,通敌卖国确有此事,王爷秉公执法不必觉得为难。”要不是听他亲口承认,如此坦荡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事已至此,霍凌霄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了。 “那晚霍宅闯进的刺客,想必就是王爷安排的吧。” 蓝朝桉并未否认,边上另一个牢笼里的霍书桓听到这件事心中最后那么点信念也崩塌了。 “那晚之后,蓝瑞祺明面上派骁羽卫捉拿宵小,实则四处收集罪臣通敌卖国的证据。” 这话隐隐可见几分气愤,百年忠臣竟到了直呼皇帝名讳的地步。 当初皇帝登基时内外不安,霍凌霄为了助陛下平定外乱,派他的儿子也是霍书桓的父亲征战南诏,最终战死沙场。 “罪臣知道王爷在其位谋其政,也是迫不得已。但罪臣还是奉劝王爷几句,蓝瑞祺疑心深重,于西澜国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罪臣确实与他国有往来,但死于蓝瑞祺猜忌的官员的确不在少数。” 剩下的他不多说,想必以摄政王的智慧也能够知晓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本就一把骨头,此生挚爱的夫人离他而去,又先后失去五个儿子。 若非一心想要复仇,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他的孙儿啊! 终究什么也不清楚,反倒被他拖累。 释慕槐吃好喝好回王府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从大理寺回来的蓝朝桉,理了理衣服特意站在大门口等着马车前来。 是以蓝朝桉刚打开车帘便瞧见娇俏的女子满脸含笑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下等着他,明月清辉为她镀上层层银丝,显得些许朦胧与不真实。 看见他后还急切地朝他走近,像极了朝臣家里那些夫妻和顺,丈夫外出办事时家里盼夫归的妻子。 心念微动下车的脚步略显匆忙,可是随即又想到今晚在万膳楼看到的一幕,终是调转方向不发一言朝正门走去。 释慕槐只当他是今晚没谈拢心情有些不好,小跑到他面前,安慰道:“一两次失败也没什么啦,万膳楼那么大的产业,要是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你那才奇怪。” 毕竟四个最大的股东里面,已经有两股是皇家的人,要是蓝朝桉就这么轻易加入进去,她不敢保证这万膳楼会不会被皇家借着权利占为己有。 说白了,费楼也是在为她办事,虽然股份在他手中,但是他并没有绝对的决定权。 而费楼口中的另外五个人,其中两个都是她的下属,那两大股份实则也归于她的名下,如此一来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首先声明,她并未让费楼刻意刁难蓝朝桉,只是商人之间向来以利益为重趋利避害罢了。 可蓝朝桉根本不是因为这事儿,原本今日他也没预计会谈得拢,听说之前太子有意和万膳楼合作都被直接拒绝了。 蓝朝桉走在她前面,跨过门槛的时候微微回头:“你和施谙陌关系很好?” 释慕槐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茬儿,实诚地点点头。 她和施谙陌的关系不能用好来形容吧,毕竟他们一向以兄妹相称久而久之就以为是真兄妹了。 蓝朝桉看见她的神色与动作仍旧不死心,袖中右手四指紧攥着大拇指,骨节分明。 “和本王相比呢?你和谁的关系亲切一些?” 他知道自己问的不妥,可现在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总感觉有那么一股气上不来急需舒缓。 “当然是和他啊!他是我哥哥。” 蓝朝桉先前从朔云那里听说过施谙陌想认她为义妹的事,没想到这女人就这样答应了,还觉得是和施谙陌关系更近一些。 心底既生气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别扭地移开视线:“明明是本王和你先认识的。” 释慕槐见他一反常态,委屈巴巴的就像是一个吃味的大男孩。 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所以你今晚不和本王一起去见万膳楼的老板,而是陪他一起吃饭。” 这郁闷的语气让她忍不住想笑,哎~说白了这人也不过二十来岁,在她的那个时代还是妥妥的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呢。 释慕槐正打算解释并安慰一下他,奈何某人根本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转过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神色和语气都十分认真。 “你要是想认哥哥,本王也可以。” 释慕槐瞧着他的模样,就与幼儿园的小朋友抢着为了在朋友面前证明自己别无二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王爷莫不是忘了,你比我小了差不多两岁。” 但这样不也说明他至少拿她当朋友了,不然向来冷淡的蓝朝桉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可爱? 释慕槐眼中闪过狡黠:“要是王爷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再收个弟弟。” 忽的凑到蓝朝桉身边,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说了几个字,声音极小只有两人能听到:“小桉桉~” 调笑完不等蓝朝桉反应便挣脱他的手掌,嗖的一下像阵风蹿进王府。 “哈哈~” 院子里传来女子张狂的笑声,不难看出心情愉悦。 独留蓝朝桉在风中凌乱,方才她靠得极近,香甜的体香萦绕在他鼻尖,耳畔又回响着那三个字,耳根泛红神色复杂。 回过神后懊恼不已,方才他是脑袋抽风了才说那些话。 堂堂摄政王上赶着做人家哥哥,她还不愿意。 直到朔云实在憋不住笑意,他才狠狠瞪了朔云一眼。 第76章 霍书桓被劫走 第二天午时过后 “一群混账——” 今日并不是朝会时间,皇帝身着便衣气势威严地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上位者的威压直逼众人。 底下跪着的四人分别是监斩官刑部侍郎和刑部两位监斩副官,还有暗中负责的那队骁羽卫的首领。 “朕派给你几十个骁羽卫镇守法场,都是干什么吃的?” 高大威猛的骁羽卫首领大气都不敢喘,将头埋得极低。 “还有你们几个,事先都不知道做好规划吗?现场那么多人,竟然还让他劫走了。” 皇帝发怒天威不可冒犯,四人齐齐叩头:“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这点事都办不好!一群饭桶!” 刑部侍郎和另外两位刑部官员生无可恋,别说这顶乌纱帽,说不准性命都难保,加上骁羽卫首领,四人以头抢地完全不敢开腔。 一旁坐着的蓝朝桉见状起身,对着皇帝微微弯腰行礼:“皇兄切莫动怒,此事仍在调查,任谁也没想到霍家党羽竟会如此大胆。” 微微侧身看了中间跪着的那几人一眼,又转身对着高台上的皇帝:“臣弟听闻,叛贼劫法场之时先是造势引开了骁羽卫。声东击西,这才让法场守卫薄弱。” 骁羽卫首领哪能听不出摄政王的意思,看到王爷破例为自己求情,心下甚是感动。 “而这所有的一切完全出乎意料,三位监斩官都是文官出身,面对如此计划周密且武艺高强的叛贼,自然也是有心无力。” 听到蓝朝桉细细分析,皇帝的脸色这才和缓几分,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帮废物依旧气不打一处来。 “查!给朕彻查此事,若是一个月内朕看不到霍书桓,你们四人提头来见。” 这件事不可不谓动怒,皇帝事先就想到肯定会有余孽胆大妄为,所以今早从大理寺到法场的途中他暗中派了一整队骁羽卫。 并下了死命令,凡是法场有异同之处,一律格杀勿论,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最后蓝朝桉是和四人一起退出去的,劫法场之事传到皇帝耳中,他第一时间便将蓝朝桉召进宫来。 蓝朝桉虽然年少但是沉得住气,神思敏捷高瞻远瞩,皇帝登基这些年每当到突发事变,找他这个皇弟准没错。 几人额头上冒着冷汗,出了乾清殿连忙用袖子擦拭,骁羽卫首领还得先去交接事宜,向蓝朝桉道谢后率先离开。 另外三人对着蓝朝桉行了一个大礼:“方才多谢王爷解围。” 蓝朝桉瞧见几人的动作,余光瞥了一眼乾清殿,周围全是皇帝身边的人。 “本王不过公事公办,如实向皇兄汇报,何来解围一说?” 今天发生的事有多少人暗中看笑话,他这番所为,不过是因为不想助长那些人的嚣张气焰,权衡朝堂罢了。 “此事兹事体大,几位大人好自为之。” 蓝朝桉说完便扬长而去,真当他不知道这几个老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无论是套近乎还是拉他下水,他又岂会让他们得逞。 蓝朝桉回到晨曦院,这边离风照例向他汇报今天京城发生的事。 身为王府暗卫长,尤其是少阴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他的职责不只是保护主子,更包括私下探查许多事情。 蓝朝桉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手执一把折扇,常年握兵器的手虽然带着些薄茧,可并不像军中之人那样黑黄,依旧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刚毅有力,在墨色相衬之下更显得几分冷白。 此扇扇骨是罕见的墨色暖玉,被工匠雕琢成精美的弯月型,扇面乃上好的蜀锦制成,又绣有双面锦鲤跃水图,以浅淡的墨白色系打底总体呈灰白山水图,细看之下金丝勾勒银丝铺面,整个色彩纷呈,精致却不过分华丽。 惊奇的是两面的图案并不相同,而锦鲤栩栩如生灵动非凡,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双面绣,制作繁复价值万金。 蓝朝桉轻轻抚摸扇面上的图案,忽的想到她曾说过的“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神情专注:“说说你的看法。” 此事事关重大,离风不敢贸然回答:“属下今日在法场附近看到太子殿下了。” 蓝朝桉折叠试了几下后优雅地收起双鲤扇,将其原封不动装进扇匣里,抚平了边上的流苏,盖上盒盖递给边上的朔云。 “将东西送到梧桐苑去。” 朔云面上微愣,释姑娘先前说暖玉经常带在身上对身体有好处,主子一直留心着,前几日便花重金拍来了双鲤扇,他原以为主子是留着自己用。 但身为属下并没有反驳,双手接过东西:“是。” 朔云走后蓝朝桉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怀疑太子和今日之事有关?” “属下只是猜测,听闻前两日太子殿下为霍家求情,惹怒了陛下。” 蓝朝桉瞧了离风一眼,淡淡道了句:“下不为例。” 离风蓦的回神,他不该过度揣摩这些,立马低头认错:“属下知错。” 蓝朝桉并没有责怪离风的意思,是自己让他开口的,他这么说也是情理之中。 比起太子,他心中更有另一个猜测,碍于没有合理的证据。 “梧桐院那边有动静吗?” “今日释姑娘一早就出门了,您回来的前不久在西街那边遇上了东临三皇子。” 离风又发觉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这话听着就像是他在跟踪释姑娘一样。 “是东临三皇子派人跟踪释姑娘,然后被释姑娘发现了。” 自从那次宫宴之后,主子便让他派人留意东临三皇子那边的动静,东临的人打着寻找天玑玉髓的幌子迟迟不回国,陛下也不好意思逐客。 “她现在在哪儿?” 听到关于释慕槐的消息,他就难免会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本打算亲自将双鲤扇送给她,但是心底不大痛快终是让朔云送去了。 凤昭璟这人他了解过,可不是什么善类。 离风估摸了一下时辰:“释姑娘和东临三皇子一同进了云书苑,现下应该还未离开。” 第77章 凤昭璟 这边云书苑某个雅间,原本外间丝竹管弦余音绕梁,歌姬小绾本就容貌上乘,席地而坐潇洒肆然,琴技高超笛音不俗更是为其增添几分风采,凤昭璟进去瞧了两眼并未多留便让所有人退下。 内间释慕槐与凤昭璟分别坐在竹桌的两边,桌上泡着今年新出的雪上寒梅。 凤昭璟起身为释慕槐沏茶,嘴上勾起三分笑意,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这里的环境倒是清幽,丝竹管弦淙淙流水,也难怪那些文人墨客喜欢逗留于此。” 当然前提是有经济基础,这里的消费可不简单。 这间包厢制作材料以竹子为主,除去竹子的清香又时不时飘来淡淡的果香,又内置几盆寒竹盆景更是应景。 外面引入一处活水,水堰里养着些观赏鱼,边上栽种着矮松等盆栽,整体清新淡雅,足以看出设计者的品味。 “许久未见,槐姑娘别来无恙。” 凤昭璟笑得很有礼节,可她就是看出了几分讽刺,礼貌又疏离地回应: “我自然无恙,希望三皇子光彩依旧。” 凤昭璟坐下轻哼一声,身子往后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拉开更多:“嗬~本皇子样样都好。” 顿了几瞬,忽的往前凑了几分,神色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就是不知我那执拗的弟弟得之他一向敬爱有加的‘槐姐姐’其实并没有死,是高兴呢还是失望?” 东临皇基因很好,加之后宫嫔妃都是各色佳人,后代也全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凤昭璟一双狐狸眼潋滟多情,紫蓝色长袍并非中规中矩,外衣胸口处微微敞开,带着几分洒脱不羁,此时含着笑更是让人不小心就沉溺其中。 但她可不像东临那群女子一般对他趋之若鹜,也不会被他的表象迷惑。 “三皇子这就说错了,东临的慕容槐已经死了,你不是亲自验尸的吗?” 凤昭璟听她这凉薄的语气,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不知是气她无情还是气自家弟弟痴傻,激动得站起身来。 他是验尸了不假,可这女人一向有法子死里逃生,即便当时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心底总归还是不愿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本皇子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法子金蝉脱壳,既然如今选择了留在摄政王府,便不要再和东临有任何瓜葛。” 这话说的无情,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释慕槐听闻心底轻哼一声,没有任何瓜葛?怎么可能。 她的产业,她的心血,她的……想到此处眼眸闪烁了几下,那么多都在东临…… 果然,凤昭璟此次有备而来,将她最近的行踪查的个底清。 心下怪自己太过大意,以为到了数千里之外,他们见到她的“尸首”就能消停。 “你要记住,是你舍弃了他!” 这道声音不低,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将释慕槐的反应半点不露地收归眼底,眼底露出几分毫不遮掩的嘲讽。 察觉自己失态,凤昭璟理了理胸前的头发,将其中一缕卷在手指上打转儿。 过了一会儿,似是情绪平复了一些,依旧风情万种地笑着。 “本皇子也挺不明白,这西澜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卖命?” 凤昭璟忽的弯下腰,右手半撑在竹桌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释慕槐……释慕槐……”他轻轻念了两遍她的名字,前句带着疑惑,后句尽是了然。 “你当真能释怀吗?” 释慕槐抬头望着他,此时两人距离不过半米左右,男子脸上的不屑何其明显。 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她眉眼平淡,语气更是毫无起伏:“我只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天机玉髓乃是天玑阁的至宝,本就不属于东临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双方自然知晓彼此的意图。 蓝朝桉来时便瞧见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 凤昭璟站起身呈居高临下的姿势,而释慕槐碍于他是东临皇子少了几分往日的锋芒,乖乖地坐着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他想也不想便开口道:“本王府上的人何时轮到东临皇子插手了?” 霎时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两人目光一致地看向来人。 蓝朝桉依旧穿着入宫时的那套衣物还没来得及换,本就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冬季的衣装比较厚看不出他身体的瘦削,此时正装加上他本来的周身气质,更显得气势凌然,莫名盖过凤昭璟几分。 凤昭璟眼中依旧笑意潋滟,心底却嗤笑:你府上的人? 可他自幼在深宫长大,神色切换自如半点没有展露出来。 “王爷来的正好,本皇子倒是想要问问,这槐姑娘究竟是如何制出与天玑玉髓药性极为相似的补药。” 此话一出,凤昭璟面上玩世不恭,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咄咄逼人。 蓝朝桉眼神瞬间凌厉,无端给人几分压迫,两人本就年龄相仿,更是开启了一场无声的对战。 蓝朝桉忽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仿佛方才的冷凝只是众人的错觉。 “听三皇子这意思,是怀疑本王府上的人盗了天玑玉髓?” 凤昭璟听此笑意不达眼底,该死的!蓝朝桉竟然如此维护她。 “结果不得而知,本皇子只是好奇罢了。” 蓝朝桉与凤昭璟之间本就没什么交际,不想继续下去,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直接强势的将释慕槐带走,临走之时注意到凤昭璟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只以为是他不肯善罢甘休。 “本王提醒三皇子一句,这里是西澜皇城,若是下次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三皇子莫怪本王不讲情面。” 待二人离开好一阵子,凤昭璟倚在靠椅上,眸色悠远嘴里呢喃道:“慕容槐啊慕容槐,你可真行。” 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此时蒙奇走了进来,装作没看到地上的残局,想到一事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爷……方才出去的那人是……” 凤昭璟神色一凛,眼中哪儿还有半点呆滞,语调带着几分肃杀。 “今日之事,本皇子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慕容槐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蒙奇只好收起要问出口的话,心里想想也是,当初他们明明亲眼看见槐姑娘身亡,或许是刚刚那女人有几分相似之处而已。 第78章 为他做的第一顿饭,味道一般 回到王府后,蓝朝桉直接把人带到了晨曦院,将周围的人包括朔云和离风都打发下去了,兀自坐在金丝楠木椅上不发一言,释慕槐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几分怒意。 心里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想绕来绕去:“天玑玉髓的确是我拿的,但是那晚我便把它送走了,你药里熬的是另外一种补药。” 这事也算是无端给他添麻烦了,她自认为自己认错的态度还是挺好的。 岂料男人收敛怒气道:“你知道凤昭璟是怎样一个人吗?” 释慕槐疑惑地看着他,两人眸光对视,难道他不是为了天玑玉髓一事? 脑袋里想了一圈儿实在猜不出他的意图,听他又道:“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本王不信你在发现他派人跟踪后会没有怀疑,或许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释慕槐瞬间明白过来,合着蓝朝桉是担心她会吃亏。 进入云书苑后一直密布的阴霾缓缓散去,脸上腾升起笑意,语气中带着几丝讨好:“这不王爷赶了过来吗?” 蓝朝桉见她不像预料中那样和自己杠上,神色也缓和几分。 “若是今日本王不来,他非要一口咬定是你偷了天玑玉髓呢?” 虽然事实上的确如此,他可没忘刚才带人去时云书苑外面站了好些个武艺高强之人,其中还有上次暗算他的那人。 释慕槐心里对他这种说法略微不满,却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问了一句:“王爷会不来吗?” 什么叫她偷了? 凤昭璟敢发誓这天玑玉髓是他们光明正大的获取的吗? 蓝朝桉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他当时根本来不及想太多…… 就蓝朝桉沉默这会儿功夫,释慕槐则在回忆当时所想。 既然今天已经被凤昭璟查出,与其躲躲闪闪将事情闹得更大,还不如先去见一面打探下他是什么个态度。 在她得知凤昭璟来了西澜,便料到了会有今日,只是蓝朝桉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外。 释慕槐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消散,并且打心底感谢他。 见某人余光瞥了一眼桌角,她瞬间会意,将他准备拿的书双手递上,笑意盈盈道:“今日谢谢王爷,若是王爷肯赏脸去梧桐苑,今晚我为王爷做两道菜怎么样?”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事儿。 “你还会做饭?”蓝朝桉接过书瞅了她一眼,看起来不怎么相信,不过想想她钟爱美食倒也说得过去。 释慕槐不服:“当然会做。”只是过程会比较复杂。 晚上还未到饭点,某位王爷就来到了梧桐苑早早等着,心道:若是今晚她做的菜符合他的口味,那他就勉强不追究昨晚的事了。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要出意外了。 小厨房里,两个小丫鬟见姑娘这手忙脚乱的样子真心替王爷捏了一把汗。 今天姑娘自告奋勇来厨房烧菜,四个小姑娘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姑娘武艺才华各方面都那么厉害,烧菜肯定也是一流。 于是乎几个丫鬟都在一旁打下手,原本就不怎么宽阔的厨房更加狭窄。 几人看着姑娘这“娴熟”的动作,简直不忍直视,因此最后…… 乌鸡煲汤里面的乌鸡、生姜、大枣、水等是她放的;丫鬟们提前准备好了煲银耳莲子羹所需的材料,最后银耳莲子羹是她煲成的……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米饭,米饭是姑娘蒸好的。 释慕槐的厨艺并不是差到离谱,只是她的参照物是专业的小厨娘,这么一对比肯定是降维打击。 她将今日的表现归结于平日里练的太少了,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嘛。 她一个现代人科技那么发达,不可能连做菜这么简单的操作还轮到自己来做撒~ 读书那会儿吃学校食堂的,去慕容家时就吃他们的,后来上大学买了一体机,完全不用自己费手啊! 比起下厨,她更对烤肉感兴趣,尤其是荒野求生的时候,逮到可食用的动物弄好就吃。 最后菜都上齐了,因为只有两个人,释慕槐也就只弄了三菜一汤。 蓝朝桉看着桌上卖相一般的菜品,心里琢磨着:难道菜也要表面看似普通,味道才会很好? “快尝尝吧。” 蓝朝桉夹了一片青菜,吃进嘴里味道属实一般,可又想着这是某人亲自下厨,可不像昨晚是在万膳楼吃的,心中莫名有些许畅快。 释慕槐见他没有把菜吐出来,试探性地问道:“还行吧?” “不错,别有风味。” 可不是嘛,味道寡淡到连他这个素来饮食清淡的人都吃不吃出什么盐味。 释慕槐也夹了一片青菜,入嘴嚼了几下,满是怀疑地看着蓝朝桉,难不成是她口味太重? 又夹了一道其他菜,味道一般般。 “还行吧,勉强凑合,比春雨做的差多了。” “你将就着吃,回头有空我好好学学。” 她向来是个虚心求教的人,也不会羞于承认自己的不足。 烧菜这事儿,自己的确欠火候。 饭后两人在小道上消食,这几日时不时温度稍高一些,没之前那么冷了。 夕阳西下为偌大的王府染上一层淡淡的红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若是腻了梧桐苑的口味,本王给你重新拨两个厨子过来。” 释慕槐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面上先是一喜,随后拒绝:“算了吧,春雨做的挺好吃的,而且秋岚他们也会做不同的吃的,短时间内也吃不腻。” “好,你若是真心想学可以来晨曦院找本王。” 释慕槐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去晨曦院的话,没准儿他会让朔云教她。 只是没想到啊,朔云这么个大男人会的东西倒是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他身边怎么换了个侍卫。 “朔云和离风呢?怎么突然想到换侍卫了?” “本王交代他们去办别的事了。” 释慕槐随口一问:“哦?是什么大事,用得着他们两个一起出手?” 她可发现了,一般有什么事都是其中一人去办,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极其罕见。 听到这话蓝朝桉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是会‘瞬移’的,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今天霍书桓在法场被劫走,你听说了吗?” 释慕槐乍听到这消息还觉得挺吃惊,而后脸上溢出笑意尽力看上去和平时反应大差不差,实则心底慌得耳瓜子嗡嗡的。 “所以朔云和离风都是去查这件事了。” 蓝朝桉点点头:“此事干系重大,除去霍家党羽外还涉及皇城护卫军骁羽卫内部是否有异,皇兄很是重视。” 正常人一般情况下,哪怕本领再是高强,也做不到如此,除非内外勾结,骁羽卫及法场士兵放水。 释慕槐也不避着他的身份:“那这么说的话霍书桓还没被找到吧,真希望他逃得越远越好。” “霍书桓本来就是无辜受牵连,要我说劫走他的那人干的非常好。” 蓝朝桉认真打量她的神色,女子没有半点防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似乎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第79章 山城一战 “今日皇兄听到这件事震怒不已,若是一月之内找不出霍书桓,监斩官三人和负责此事的骁羽卫首领都会被杀头。”蓝朝桉语气平淡得就像是随口一提。 释慕槐心底一咯噔,快速搜寻着其他的方法,面上强装镇定,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传来。 “只是不知救了霍书桓的那人在知道会因此发生更多的命案,会作何感想?” 这句话配上脸上不合时宜的笑显得有几分邪魅。 蓝朝桉眼神暗了暗,她的反应越是平静就越是可疑,他可记得今早她都不在府内。 至于去了哪儿,干了什么,无从知晓。 释慕槐听到后面这话极力压下心中的愤怒,该死的狗皇帝! 果然皇帝都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着为了国家大义,实则不过是因一己私欲! 释慕槐直勾勾地盯着他,蓝朝桉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自己这个,想来应该是试探了,她又岂会让他如愿? 即便要告诉他真相也不会是现在。 她挑了挑眉:“照王爷这态度,也觉得霍书桓该杀?” 蓝朝桉神色平淡到甚至可以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语气更是冷漠无情:“依照西澜律法,通敌卖国者诛九族。” 如此言之凿凿,释慕槐脸上的笑意早就已经收敛。 “王爷口中的通敌卖国是如何定论的?” 心底笑自己太傻,她先前竟然还以为那天和他谈了之后他的想法会和自己差不多,想来应该不会插手今天的事。【看不懂的宝子可以去看第69章】 可她忘了他是摄政王啊!自始至终都站在皇权的角度。 蓝朝桉并没有回答,释慕槐愣愣地开口,眼中划过沉重的伤痛:“山城一战王爷还记得吗?”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 思及往事蓝朝桉眼底情绪汹涌,掀起惊涛骇浪神色狠厉:“本王自然记得。” “彼时蓝瑞祺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之下此战打得极其惨烈。” “霍凌霄第三子,霍书桓的父亲战死沙场。随后二皇子奔赴战场却落得个终身残疾;然后才是王爷一战出名,扭转败局战功赫赫。” 释慕槐朝他走近一步,落日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庄严与神圣。 “敢问王爷,霍忠国计划无比周详却反被埋伏,难道王爷事后没有查明原因吗?” 霍忠国正是霍凌霄的第三子——霍书桓的父亲,在此之前他的两个哥哥已经先后死在平定内忧外患的其他战场上。 见他继续保持沉默,释慕槐转身折下一片竹叶嗤笑,声音很是平淡。 “或者说查清了原因只是不敢对外公布?” 这话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自顾自地说着。 “霍忠国之所以被埋伏,是因为他所忠爱的陛下”释慕槐忽的转身,眼中充斥着愤恨:“你的兄长,派人将他夜袭南诏的计划偷偷传递给了南诏国!” “也正因为这样,霍忠国才会死在幽冥谷!” 释慕槐不言,场面沉寂了下来,此时的她就像是被点燃尾巴的孔雀。 “霍忠祥和霍忠斌的死便不用我多说了吧?王爷勤政爱民想必早就查清了幕后真相。” “你我都知道,他们三兄弟都是死于帝王的猜忌!” “你说……霍凌霄的两个儿子为保蓝瑞祺顺利登基,主动请缨扫除内贼外敌命丧沙场,在得知自己的另外三个儿子是被自己一心扶持的帝王害死,他会不会恨?” “霍凌霄与东临书信往来,不过是因为东临作为观战国对其中许多事情非常了解。霍凌霄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就被你们扣下通敌卖国的帽子。” 释慕槐越说越激动,满脸的痛心疾首,也暂时忽视了在客观条件下她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这些消息。 她并非完全站在国家大义的层面,她没那么高尚更没那么无情。 每个看似十恶不赦的人都有着他的迫不得已,这一切对那些君权高于一切的百姓而言无从得知。 “蓝朝桉啊蓝朝桉,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些上位者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释慕槐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真的是毫无人性。” 抬起下巴看向他,眼底神色落寞:“而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什么也不阻止。” 蓝朝桉见她从愤懑激动变得平静孤寂,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浅浅的,不是很疼却很明显,认真的看着她。 “本王想知道,这些消息你都是从何处得之?” 他从开始听到现在,最初那些伤痛的往事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为那些逝去的将士哀恸。 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神志,基本没有开口,任由她发泄。 可是她说的话,他不怎么赞同,她的回答又何尝不片面? 释慕槐不答,从何得之? 山城一战前半场她去了前线,只是没有真正上战场而已。 当时情况紧急,南边除了南诏来犯还有很多小国在边境摩擦,南安王走不开便派兵相助。 她和师姐混在南安王增援山城一战的军队里面,得到这件消息后极力想要阻止,可是最后徒劳无功,霍忠国怎样也不相信皇上会算计他们霍家。 也是在这场战役的最后,她在岭南渊水下游南畔救下了落单的七星,那时它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而主人早就不知所踪。 也是后来到了王府她才无意间发现,自己当初救下的马儿竟然是蓝朝桉的坐骑。 并且打探出当时蓝朝桉在和南安王的合作下大获全胜,南诏表面撤兵,实则在渊山设下埋伏围捕蓝朝桉,他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他连同战马一起掉下悬崖九死一生。 蓝朝桉的目光一直在释慕槐身上,见自己问出后她便呆愣了片刻。 霍凌霄的确没反,可霍忠祥和霍忠斌暗中勾结他国是不争的事实! 当初若非四处游历的荣王看出端倪私下向皇城报信,南方三郡怕是早就沦陷,如今西澜的半壁江山也已是南诏的囊中之物! 他敛了敛眸子,收回内心那一瞬想要和她辩解的冲动。 这些背后牵连的事情广而深,他不想也不会让她知道。 只是将其归结为一句:“若真是皇兄陷害忠臣,你觉得这些消息会让你知晓?” 这话理论上没什么不妥,蓝瑞祺是皇帝,自然不会让这些威胁他统治的消息流传出去。 但蓝朝桉自然万万想不到当时释慕槐是亲身参与了那场战役的。 第80章 争执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没有看到的事情,也因而有了自己的角度和立场。 释慕槐想起自己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并亲自查出的东西,她不相信这些东西他查不出来,他的反应分明已经证实了他知道她所说的那些。 可她不明白蓝朝桉为何对皇帝那么信任,就算皇帝是他亲哥哥可他们更是君臣啊! 堂堂摄政王难道会把亲情凌驾于国政之上吗? 每次蓝朝桉的反应都远远超乎了正常的君臣之间的那种信任。 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有些释然的那种笑,退后两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神色淡淡。 “蓝朝桉,我早该想到的,你本质上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是啊!她终于明白了,他和皇帝都代表着绝对的统治阶级,这点不容许他们有分歧,真相不真相无辜不无辜重要吗? 她的这种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很是不堪,似乎他就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让她恨不得离得远远地。 心底怒气横生胸口又带着些细细密密的疼,比刚才要明显很多,不知不觉间嘴唇脸色泛白。 “那些人是哪些人?除施谙陌以外的所有人是吗?” 她不知道这蓝朝桉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到施谙陌,这又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 忽的想到昨晚的事,莫非他知晓了是她与施谙陌合作劫走了霍书桓? 不! 绝对不可能,即便他查出了是她,也不可能会知道施谙陌会与此事有牵连。 施谙陌身为朝廷命官,如若被查出,即便她有心将他救了出去,他也会一辈子声名狼藉。 所以她不可能让他冒这么大个险,劫法场的时候她将他撇的干干净净。 蓝朝桉见她这个反应,以为自己说中了,自嘲般笑了笑,心口处除去刚刚持续的疼痛更带着被他刻意压抑住的酸楚。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待在墨竹轩里把自己关起来,这样外界的所有人和事都不足以撼动他。 明明是她说的他们是朋友,比“友”字还要多一个“朋”字的朋友,他以为这话的意思是比寻常友人要来得更为亲切一些,当时心头微热并不知道怎么回她。 可每次提到施谙陌,她的表情都会露出破绽,根本不复以往的聪明睿智。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她脸上的惊慌是多么明显,不过好在蓝朝桉没有往她和施谙陌联手劫法场那里猜测。 “所以在你心中,本王和施谙陌就是两类人。你愿意花时间和他吃饭闲聊,也不肯帮本王与万膳楼达成合作。” 释慕槐见事情没有往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倒是松了口气,这刻她算是反应过来,应该是昨晚自己和施谙陌吃饭时被他看到了。 像是长辈劝导迷途的晚辈一样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手下那么多的产业,为什么非万膳楼不可?” “若说是为了利益,你与皇商苏家合作的造船厂比万膳楼的收益高得多,那才是你应该多花精力的地方。” 果然,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最近在和苏辄合作。 他依旧认真地看着她,神情带着几分执拗,不肯放过她任何的表情:“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糊弄本王?” 这样悲怆的表情让释慕槐有几分异样,心脏那里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揪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样想,急忙解释。 “我没有,第一次让你去幽篁林的确事出意外。” 她也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会跑这么远来看她,还弄出那么大个乌龙。 但话又说回来,今日若不是有师父在场,就凭她和施谙陌,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将人劫走。 “昨天晚上你也如愿去了万膳楼,难道你认为费楼主是我能左右的吗?”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她既没有承认又没否认,从第一次联系上费楼和他说了蓝朝桉想要入股这么一茬儿后她都没管万膳楼这边的进度,只是让费楼自己发挥罢了。 不想继续就这个话题和他扯下去,越扯越多只会更烦,言归正传,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我既然敢在你面前这样说蓝瑞祺便早已证据确凿,你是人人爱戴的摄政王不假,可终归也是为了统治阶级的利益。” “如此这般的皇帝也值得你们这么愚忠,照这样下去,西澜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释慕槐心底有怨气,说话当然有那么些不分轻重。 蓝朝桉听她如此诅咒西澜,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激动地拽住她的手腕,手上的触感莫名有几分温暖,微微松了些力道。 “释慕槐,是本王最近对你的态度太好了是吗?让你如此得意忘形?” 是他最近对她太过包容,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说的每一个句话,传到皇帝的耳中,都是杀头的大罪。 他只当她是在发泄怒气,听听而已,可是她最后竟然因此诅咒整个西澜,让他如何不气? 他的瞳孔如同两个黑色的漩涡,深处波涛汹涌将人撕扯卷入其中,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释慕槐说出那话瞬间就发现了不妥,本想道歉的,但是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松手——” 蓝朝桉不为所动,她的怒火蹭蹭上涨:“我让你松手!” 女子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却是没喊一声疼,像极了当时在密牢里的时候,纤细嫩滑的左手企图掰开他的右掌。 手下传来剧烈的挣扎,他低头愣愣的看着她因为挣扎而泛红的手腕,皱了皱眉,刚一松开手释慕槐便溜得老远。 释慕槐离他大概三米距离,手下轻轻揉着被他捏过的地方,脸上饱含怒火冲着他低吼了几声。 “说话就好好说话,如果要打架本姑娘不介意奉陪。你这样算什么?” 心底忍不住吐槽:这蓝朝桉莫不是有暴力倾向? 难不成日后除了为他治病还要帮他疏导内心? 烦~ 某人大致忘了,他们最初在王府相见时可比这来得“刺激”得多,而她眼中的蓝朝桉不过是他众多面的冰山一角。 第81章 毒发 大致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全身蓝朝桉双腿发软,低下眼睑眉头皱了皱,压制住喉咙中的一片咸腥。 “抱歉,本王一时情绪不受控制。” 蓝朝桉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回走,不想再次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释慕槐却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劲,想到方才触碰时他的手心冰冷,也知道此时不是和他较劲的时候。 眼看着男人脚步虚浮,她上前两步搀扶着蓝朝桉,顺势给他搭了个脉。 心下大惊,现下还未到季节交替,为何他的毒来的这般猛烈? 迅速点了他的几处穴位减缓毒的发作,不行,得先将他扶回房里。 恰好此时离风寻了过来,释慕槐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 两人一左一右把蓝朝桉夹在中间,运起轻功将人送回墨竹轩,此时蓝朝桉脸色卡白唇上已经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不堪。 人刚到墨竹轩便喷出一口鲜血,甚至一些还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如今可不是爱干净的时候,她立马吩咐离风:“你去给你们王爷熬一副药,方子暂时就按上次的那样。” “另外再准备几个暖袋。” 离风看了榻上双眼紧闭的主子,又看了释慕槐一眼,终是出去熬药。 释慕槐急忙从袖中拿出之前制好的紧急特效药,端水喂蓝朝桉服下。 而后再重新为他把脉,直到对他的病情了然于胸。 而后找了桌子写下药方,写的时候细细斟酌,按他的身体情况适当修改分量。 见男子就这样躺在床上,担心他会着凉,又将里铺的被子扯过来为他盖上,最后掖了掖被角不至于漏风。 然后将一旁的火炉拉了过来靠近床沿,想借此为他驱寒。 做完这些后不由地感慨:人啊真是瞬息万变! 男子就这样躺在床上,半点不见方才的凌冽,整张脸上都是破碎的美感,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朔云很快便进来,将暖袋递给释慕槐并询问主子究竟是怎么了? 释慕槐掀开被子一角,对朔云使了个眼色。 后者一起将主子扶了起来,简单褪去外面的衣袍,留了中衣和里衣,释慕槐将暖袋放在他的身侧和脚底,才回答朔云的问题。 “应当是先前服用的药起了作用,若他能熬过今晚,日后便能自己确定排毒时间,不用时刻警惕着。” 朔云心下大喜,这么多年,主子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虽然毒没有完全解开,但是比从前却是好了不少。 恰好离风此时端着药进来,听到这话也由衷的感谢释慕槐。 蓝朝桉身处寒冰极地,内力不足以御寒,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完全分不清方向,寒峰凌冽不断蚕食着他的意志,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减缓整个人体力不支倒在雪地上。 就在他意识模糊那刻,身体蓦的传来了一阵阵温暖,他不知道这温暖从何而来,只道是自己命不该绝。 醒来后才发现,是她给他放了两个暖袋。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释慕槐为蓝朝桉祛毒,并适当调理身子。 因为毒性特殊,每次祛毒前都要先进行药浴,释慕槐在一旁施之针法辅佐。 她倒是觉得没什么,为病人医治的时候她的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细细为他扎针助他运功。 可某位王爷总是觉得异常别扭,每次都不敢看她的脸,实在不得不面对面时,他也选择闭上眼睛。 亏得药浴温度比正常桶浴时要高上一些,水汽缭绕下只要不认真看也看不清细微表情。 你猜她有没有注意到?肯定注意到了呀,某人脸红成那样,不仅脸红甚至连脖子耳朵一片全是红的。 她只当是水温太高所致,却没发现某人的胸膛和后背可都是白的。 几天下来,蓝朝桉的身子倒是恢复不少,配上独特的药膳,府内近侍都觉得王爷越来越生龙活虎,至少脸上少了以往那种病态的白多了几分红润。 入宫之时更是被太后看出了端倪,几番追问下朔云如实相告。 “哀家就说那丫头一定会有法子,若她真能将北宸治好,哀家便赐她无上荣耀。” 一个女子,且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子,内心最渴望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 对蓝朝桉如此尽心尽力,她可不相信仅仅只是医患关系。 如此一来,到时候将她赐给蓝朝桉做侧妃,也算是顺水推舟。 太后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她没有料到释慕槐根本不稀罕这些。 朔云思索再三,转头将太后的意思传达给释慕槐。 后者噗嗤一笑:“别说是侧妃,就算是摄政王妃本姑娘也不干。” 朔云疑惑不解,觉得释姑娘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为什么啊?” 这是无数人求之不得,即便释姑娘和其他人不同本领高强,可是终归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没有为什么,先不说我不可能一直留在摄政王府。” 她迟早是要回到现实生活的,所以一直清醒着,目前的她完全是不婚主义者。 “即便日后要嫁,也定是要嫁自己心仪的男子。” 先不说她要回去,即便任务失败永远留在这里,王公贵族也从不是她考虑的对象,要不然当初她就不会以死遁逃了。 别的不提,就是玩儿心眼就让人身心俱疲,时刻防备着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不屑做本王的王妃,那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儿能入得了慕姑娘的眼?” 蓝朝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语气带着几分冷然。 不过想想换做是她也能理解,蓝朝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素来高傲惯了,自然容不下她这张狂的语气,是以她暂时并未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放眼整个西澜,无论才情相貌还是身份地位,本王自认没有几个人能胜过本王。” 这话还是往谦虚了说,事实上整个西澜除了皇帝也没人比他更为尊贵了,太子虽是储君却没有太多实权。 “王爷此言差矣,所爱并非是最优秀的,王爷有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西施这么一说,但是大致意思想必蓝朝桉也懂。 “真正的情与爱从来无关于身份地位,或许第一眼外貌很重要,可是往往真爱都是‘始于颜值,忠于才华,陷于人品。’” 她虽然没有见过猪跑但也吃过猪肉,还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相爱的吗? “那照慕姑娘这么说,在你心中本王与那街头地痞流氓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 “自然不是,因为相处才会更加了解。外人只看到了王爷的风光无限,却不知这背后的辛酸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不易,不多干涉他人才是最好。” 言外之意点到为止,蓝朝桉也不多过问。 第82章 桃园会 一晃十几日过去 这些天蓝朝桉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之间也没有提过那些不愉快的事,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默契。 蓝朝桉在府内闭门不出日日喝药调养,闲暇之时和她一起赌书泼茶,观摩名家的画作、种种花赏赏鱼啥的。 上次他送她的双鲤扇她收到后时不时拿在手里把玩,如今这个天气用不上扇子,但是暖玉握在手中也不会觉得冷。 值得一提的是,释慕槐准备让人在梧桐苑后面开凿一条不大不小的沟渠,专门用来养鱼,蓝朝桉听到下人禀报后并未阻止,反而还请了专人打造。 这些日子朔云和离风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平日很少在她跟前晃,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释慕槐发现他对天文地理竟然懂得不少,细问之后也得知了晨曦院的书架上有很多天文历法和地理方志相关的书籍,这些在行军打仗中尤为重要。 这段时间除了皇帝召见,他甚至连朝会都没去过几次,按他的话来说那些事还用不着自己出手。 释慕槐除了必要之时出去打点处理事物,应付一些事情外,回了三趟现代消失了几日,其余时间大都待在摄政王府也甚是烦闷。 箫文弢在京郊设了一处桃园会邀请蓝朝桉去参加,这种场所向来是世家公子之间相互切磋的地方,寒门子弟也会想方设法在类似的宴会中一鸣惊人从而被贵人赏识平步青云。 箫文弢在邀请函中刻意提到了释慕槐,她最近事务繁多,霍书桓事件后背后多股势力查她,平日里出门的时候小心谨慎却也察觉有人跟踪,所以后面干脆不怎么出摄政王府,这次也就当出去散心了。 桃园会在海拔较低的地方举办,这里地形类似于盆地温度较为暖和,桃花蓓蕾初开倒是别有韵味。 此次桃园会算不得多么盛大,有几分质朴无华在其中,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看上去一派祥和,众人出口成章,旁边还有专门的小厮为自家主子记下大作。 蓝朝桉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着,她一身男装穿上鞋垫与周围人的平均身高也差不了多少,化了些妆容让自己看上去英朗几分,头发高高竖起英气逼人,一袭紫黑色锦袍像极了世家少年郎。 虽然天气回暖但总体温度很低,衣物宽大倒是遮住了女人特有的曲线,众人只当是王爷的幕僚身板瘦弱。 时不时有人来敬酒,蓝朝桉偶尔和她小声谈话,对那些人从不搭理,次数多了众人见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聚集在那一边比酒斗诗好不恣意快活。 而她却不喜欢这样的场面,那些看似云淡风轻高风亮节的文人墨客被蓝朝桉拒绝之后不免心急,各自小动作不断以引起他的注意,太过急功近利。 这种小把戏她都看出了,蓝朝桉不可能没有察觉,对这些阿谀奉承更为厌烦。 附近是一处小型农场,瓜果酒菜应有尽有,歌伎优伶不比烟云台的少,鸡鸭鱼肉都是才屠宰不久的,看似简朴实乃奢华无比。 她见着那些文人为了追求所谓的诗风意境,将一盏盏的美酒倒进面前的小型假山流水,看上去有几分流觞曲水那意味,不时逗弄几下身旁的歌伎,逗得她们娇笑连连。 方木桌上的菜式看似简陋实则每道都是万膳楼的新品,就今天这场看似朴素的桃园会,至少要砸上万两银子。 讽刺的是,在场绝大多数人一袭素衣不着华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多么勤俭节约崇尚节俭之风。 “不是出来放松的吗,怎么都没见你笑?” 蓝朝桉慵懒地仰在靠椅上,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懒倦,暖阳照在身上像是被撸顺毛的晒太阳的猫咪,他这模样非常少见,眸子半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释慕槐勉强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放弃了:“实在笑不出来。” “往年的桃园会都办得十分张扬,想必今年是本王参与的缘故,表面看上去质朴无华。” 释慕槐转身看着他,叹了一句:“是啊,表面质朴无华,实则奢靡成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抱歉……本王收到的帖子是昨天傍晚下的,没有让人查明这些。” 他看惯了官场的各种形式,对这些也不太上心,总归不喜欢就是了。 若是早知道这般虚伪,他便不会带她来了,还不如两人骑马去郊外踏青。 释慕槐大抵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我与他们格格不入罢了。” 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你去附近的村庄看过吗?” 蓝朝桉摇摇头,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 “不远,大概三四里的样子,要去看看吗?” 蓝朝桉点了点头,这时某位不速之客从边上的桃花树便蹿了过来,高声应道:“要去哪儿呐?带我一起呗~” 三人最后骑着马去村落那边。 “箫公子举办的宴会,你走了那些宾客怎么办?” 释慕槐好心提醒他,虽然箫文弢身份不低,但也不可能得罪所有人。 “嗐~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这宴会本不是我举办的,只是他们为了邀请北宸,才报了我的名字。” 释慕槐一手虚虚抓着七星的缰绳,好吧~看来她应该担心的是蓝朝桉。 方才宴会间,她不想和那些人交谈便一直待在他身边,而他除了和自己交谈外没搭理任何人,长此以往怕也是得罪了不少人,虽然可能他本就不在意这些。 关切般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竟然直接撞进了他的眸子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朦胧情愫让她的心狠狠一跳,再认真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那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后者从容地对她微微一笑,似乎在提醒她要好好看路,释慕槐鬼使神差地转回身子,心思却不在马上。 蓝朝桉的目光基本一直在她的身上,只是怕她察觉就没有直勾勾地盯着。 未曾想过她会回头,那一瞬间他是慌乱的,下意识地对着她勾起唇角,而她很快便转过身去,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庆幸还是失落。 总之两人心思各异,箫文弢则对这些毫不知情。 第83章 民生疾苦 “哎你们看,那边的人在做什么?”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乌压压的一群人将什么东西围在中央,因为他们身处高地,所以看得清。 中间一个光着上半身的中年男人脑袋上戴着不知名的东西看不到脸,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一个泥坑,那个坑又大又深,中年男人跳下去竟然不见踪迹! 释慕槐依稀瞧见泥潭外面露出一根杆子,应该是用来换气的。 他们到时,周围的人下意识地为他们让路,像这样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锦衣华服的人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罪的。 释慕槐率先下马,打听着这边发生的事。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官家打算在这里大兴土木,但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他声音打断:“下一个谁去?” “我——” “我——” “我——” 周围的人争执不休,差点为此打了起来,幸好有官兵在场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箫文弢大致也猜出了缘由,这里地形难测底下不知道究竟稳不稳,应该是让人下去打地基,面上露出疑惑:“这么脏的活他们为什么都抢着干?” 释慕槐捋了捋袖子继续往前走着,轻轻道了一句:“为了谋生。” “那他们这样薪酬肯定很高吧!” 周围的粗布衫青年平静地说了句:“上得来一百文,上不来五十两。” 箫文弢暗骂官府的人剥削压迫百姓:“这也太低了吧,一百文能干些什么?” 他不知,一百文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已经算是很高的收入,甚至可以说是天降巨款,可以够他们买好几十斤白米了。 在这个社会,大多数百姓都是农民出身,穷极一生在田间地里耕种,收成不好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每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遇到灾荒年岁更是饥殍遍野。 这还算好的,有的人甚至连田地也没有,只能流落街头浑浑噩噩,能活一天算一天。 大户人家有专门伺候的仆人,想要找到一份职业非常困难,即便找到了可能每天最多十文,加上押扣啥的,挣的钱只能勉强糊口,别说养家了,所以对于这类活儿人们争着抢着干。 出身顶层贵族的箫文弢当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去抢? 换做是他别说一百文,一百两都不会去干,更是完全没有留意后面的那句话。 中年男子腰上的绳子绑得很牢固,旁边很多人拽着,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上不来,惜命是人的本性。 “可他们都是奔着五十两银子去的。” 释慕槐语气平淡不见喜怒,像是对这些司空见惯,而蓝朝桉却是看出了她眸子深处的那抹黯然神伤。 箫文弢还在琢磨她这句话的含义,就听到那边一阵惊呼,随之便是女子运起内力向前一跃跳过人群纵身奔去的场景。 “怎么办?人好像拉不起来了?”拉绳子的人们急成一团,隐约带着女人的哭腔。 身穿赤黑色长衫外褂的官兵头头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该死的,又是为了五十两银子。”见这场景不得不加入拉绳的队列。 指着泥坑急的跺脚,他倒不是担心那人的性命,而是这样一来他们又得损失五十两银子:“务必将他给本队拉上来。” 释慕槐站在另外几个官兵的前面,先是迅速安抚拉着绳子那几人的情绪。 周围也有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她没法站在道德的角度指责他们什么。 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胡乱用力力气根本使不到一处,并且泥坑边上特别滑,一个不注意人便会掉进其中,而拽着绳子的这些都是里面那人的亲眷,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他的安危。 释慕槐冷静分析了几秒钟,拽着绳子站在最后面,前面已经挤不进去了,清了清嗓子用上几分内力,让自己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清晰有魄力。 “听我指挥,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刻意压低的声音通过内力的加持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一” “二” “三” 三声刚落,原本在泥坑里死活不肯上来的人被外力强制拉了出来,因为惯性作用释慕槐一个踉跄,蓝朝桉大跨两步过去快速接住了她,拦住她的腰身不至于让她掉进旁边的泥堆。 男人放下她时,她看到了他掌心的泥浆,是绳子上的。 她这才发现,原来方才蓝朝桉也在后面使力…… 中年男人是被拖上来的,身体露出泥潭他还在挣扎,企图解开身上的绳子。 他责怪家里人为什么要拉他上来?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也顾不上他身上的泥泞抱着他痛哭,语气中更多的是庆幸。 夫妻俩抱在一起诉说着心里话,而后中年男人也崩溃地哭出声来。 他们说的话她已经听不太清楚,中年男人被彻底拉上来那刻她便离开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她知道,那是被生活压得无可奈何的泪水。 抬头望天,原本暖阳高照此时剩下厚厚的浓云,像极了现在的情景以及她的心情。 人间真的很苦,可这苦中也有爱,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为家人谋出路的那种。 这样的事每月都会上演几次,后来人们也渐渐琢磨出了“生钱之道”,即便自己没命用不上,总会让家里宽裕许多。 五十两银子!那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金额。 最后蓝朝桉出面打发了那群官兵,并强制让人取消了这种“拿命换五十两”的制度。 改换为雇佣百姓做事,若真出了人命案件,该升堂的升堂该报案的报案,这样的话单次工作肯定也就没有一百文了。 雇佣令刚下,周围那些人疯了般的骂他,什么断人发财路不得善终,仗着有钱优势为所欲为……各种言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蓝朝桉垂眸瞧了眼被握住的右手腕,那处传来股股暖意,身侧的女子正用锦帕帮他认真地擦去手上的泥泞,眉眼柔和掺杂着细细碎碎的温柔。 后来三人来到了释慕槐说的那片村落,百姓面黄肌瘦吃了上顿没下顿,人们虽然都在忙作,可眼中都是空洞无神。 “天子脚下京郊百姓尚且如此,那么其他地方的百姓又当如何?” 释慕槐的这个问题,引发了两个男人的深思。 箫文弢从刚才那件事后一直沉默不语,他并非纨绔京城不知民生疾苦。 相反,箫父曾向他讲授过很多相关的内容,只是从前大多只是听说,哪有今日亲眼看到的这么震撼? 蓝朝桉更是知道,她想借此表达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不满,他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许多对这个社会制度的不屑,却也无可奈何。 他还知道,起初她隔三差五地让人为这里的百姓送吃食救济他们,可是治标不治本,后来她便想方设法让这里的百姓能有一份职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济别人不如教他们获得钱财改善生活的方法,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他兀的想到那日和她闲聊,他说她不懂人心,对梧桐苑的下属一再放纵,不知道人心禁不住考量。【不懂的宝子们可以看看第63章,(,,′?ω?)ノ"(′っω?`。)】 但是事实上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不但懂,还知道如何更好的解决问题,是他太过狭隘了。 她自己都处于各方势力的加害,还想着救别人于水火,这样的她如何让他不为之动容? 第84章 她的所作所为 那天下午之后,箫文弢破天荒的开始存钱,也很少流连金钱奢靡纸醉烟迷之地了,箫家众人对再在了解不够,还以为他暗中憋着什么坏。 箫国公府上大公子箫适卿已经有了家室,加上身为兵部侍郎下的教头平日操练士兵,对弟弟的照顾难免疏忽,于是乎暗中盯着箫文弢的苦差事就落在了二公子箫忱卿身上。 箫忱卿无奈暗中派人跟着三弟,最后让他惊讶的是,他这个在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弟弟,竟然私下在郊边对那些穷苦百姓施饭布粥。 这件事除了当天遇到施谙陌以外他并未惊动任何人。 二公子翰林院学士与鸿胪寺少卿之间走得很近在官场也不是什么秘密,自上次施谙陌被提拔为鸿胪寺少卿不久,箫忱卿也从原本的正六品侍读直接跃过了从五品侍读学士升为正五品翰林院学士。 关于这两人,京中也有不少谈资。 施谙陌和箫忱卿都是当年的同一批进士,才华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箫忱卿从小志向在文,少能读诗书,悟道义。三岁能写千家字,七岁所作的诗《书容》时至今日依旧是很多学子启蒙的必看内容。 论出身,他是箫国公的孙子,御史大夫之子,当年所有人翘首以盼,当届状元必定非他莫属。 没想到临到殿试冒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施谙陌,最后结果就是如今大家看到的这样,施谙陌成了状元,箫忱卿仅次于他位居榜眼。 施谙陌之所以出名,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殿试胜过了箫忱卿。 箫忱卿家住京城,凭他的家世根本不需要科考,单是父亲、祖父举荐就可以让他胜过九成九的科考人,但是箫家依旧支持他靠自己的实力取得想要的东西,他在殿试前做的类似于地方卷。 而施谙陌从南方而来,他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最后到进士,考的类似于全国卷,两人在那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 关于产业转移这事,早在年前就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如今释慕槐的可流动性资产在整个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背地里掌握的情报不比那些顶层皇室贵族少。 只是这样一来无声中得罪了更多人,尤其是南方那些人想方设法找她算账,买通杀手追杀到现在。 自上次那帮刺客混进王府伤了蓝朝桉后,后面又混进来了两批刺客,刚开始离风等人还以为是王爷的仇家,可审讯的结果并不是这样,虽然最终依然没有问出什么可信的东西。 但几次事件后他们也隐约知道,梧桐苑那位的身份并不简单。 释慕槐暂住摄政王府,三番两次被刺客闯入着实不太好,不想给人家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给蓝朝桉打了声招呼说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实则是出去避避风头。 这日虚白得罪的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从北狄那边追杀到了西澜京都,作为虚白的弟子她很不幸地躺着中枪了。 转而看她那不靠谱的师父,逃之夭夭的时候还不忘让她自己找个地方避避,她可真是谢谢他嘞~ 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她一大笔银子! 释慕槐趴在摄政王府最边上的房顶上,瞧着墙外的几个黑衣人:“那边看看。” “他倒是逃了,听闻那女人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师债徒偿天经地义,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 释慕槐紧紧趴在房顶,冲着离开的人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那老头儿是掘了人家祖坟还是什么,追了这么远都不放过! 殊不知,今晚这边的动静被摘星台上的某人瞧得清清楚楚,虽然距离较远看不清人的长相,也能猜测得个大差不差。 最后走投无路,她只能再次遁入摄政王府,如今这最初排斥想方设法也要离开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倒是成为了她的避风港。 释慕槐又在摄政王府呆了几天,追杀她的人暂时找不到她的踪迹便离开了,平日里也没人来打搅,倒是相安无事。 转眼已经到了春天,夜凉如水远处蛙鸣阵阵,晨曦院的灯照旧点到很晚,精致奢华的房间里灯火亮堂气氛紧张。 黑衣劲装的男子跪在地上,神情严肃:“回主子,上次劫走霍书桓的幕后主使查出来了。” 离风顿了顿,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双手呈上调查到的东西:“此事太子和她都有参与。” 口中这个‘她’指的是谁,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 “属下暗中查到,太子让其武师赵彪负责押运犯人,而释姑娘那边则是和施大人联合。” 这朝堂之上还能有几个施大人? 他竟没想到,她和施谙陌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顶着杀头的罪劫法场了。 蓝朝桉眼神暗了暗,嘴角勾起久违的嗜杀弧度,烛光之下并不明显,加之离风低着头并未察觉。 离风听见自家主子冷哼一声并未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 “当时施大人遇上了赵武师,两队人马相互认识,是以法场那边守卫薄弱。” “属下让人顺着这条线查出,施大人和赵武师私交好些年了。”这些都是人前不知道的事,平日里两人看上去也没什么交集。 “而当日在法场劫走霍书恒的其中一个人正是释姑娘,她不但劫走了霍书恒,甚至连他的母亲也悄无声息一并护了起来。” 如此明目张胆地与皇帝作对,太子那边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即便查明真相最多把赵彪拉下水。 而释慕槐这边可是亲自参与的,蓝朝桉心底烦躁。 接过信函没有拆开,眼神霎时如鹰般犀利直直射向离风。 离风身形踉跄心中一震,主子莫非不信他所说? 砰的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弯腰磕头:“属下所言若有半句虚言,任由主子发落。” 见主子这神色,难不成是…… “这些事情除了你我主仆二人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属下连朔云都没有告诉。” 这些事情能被他查出,皇兄那边难保不会得到消息,越少人知道对她越好,蓝朝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还查到了些什么?” “前不久宸妃向陛下进言在民间寻找大夫,实则是释姑娘所言,并且那大夫也是她安排的。” 那次宸妃将释慕槐召进宫不久,又屡次召她入宫,释慕槐不耐只能老老实实给她开了几帖备孕药,每次入宫两个时辰,她无一例外听宸妃怀念故土,时不时安慰几句,言语间不小心暴露出自己曾经去过东临。 宸妃虽然没有成功怀孕,但是一来二去对释慕槐的好感蹭蹭往上涨,再加上释慕槐也去过东临蓉城,对蓉都很多事都不陌生,宸妃倍感亲切,对她说的话基本是言听计从。 当日皇帝服用了释慕槐举荐那大夫开的药,连续拉了三天,每天十次以上,搞得那几日早朝都没上,顿时民心惶惶。 幸亏最后皇帝的病的确好了不少,不然那大夫怕是性命不保。 “另外还有一事,属下顺着宸妃这条线查出德妃娘娘其实并没有暴毙,而是服用了假死药。” “暗卫继续查下去,最后结果显示药是释姑娘给的。” 这句话背后的含量可就不小,释慕槐的手竟然伸到了皇宫! 第85章 让她离开 “其他的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事。” 蓝朝桉脸色倏然冷了下来离风说的那些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处理地干干净净,他暂时找不到证据。 她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从不告知他一声,哪怕冒着风险与施谙陌合作,蓝朝桉眼神暴虐如寒冰凌冽,冷笑:“连皇兄都敢戏弄。” 离风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主子的神色变化,又道。 “世人不知释姑娘身份特殊,对劫走霍书桓之事无迹可查。” “但就属下所知,释姑娘对霍宅布局了如指掌,很有可能之前就与霍家有密切往来,如今劫走霍书桓想必也是情理之中。” 离风根据查到的东西大致猜测。 “陛下对这件事十分看重,近日已经处置了很多与霍凌霄私交甚密的官员和百姓,顺着这条线索,难保释姑娘不会被查出。” “而德妃假死、戏弄陛下等诸多事情,只怕早晚会传到陛下耳中。” 先不说释慕槐在皇宫安插人手,当今皇帝又岂会容忍这么个完全不能把控的存在!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是什么意思?”蓝朝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离风面前,语气凉薄,他向来不喜下属自作主张。 离风强装镇定,将头垂得更低,貌似听不懂主子的话:“属下是觉得,之前的计划或许是时候执行了。” 蓝朝桉快速地转着手中的‘玉米’并未出声,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手心与‘玉米’摩擦传来的轻微簌簌声。 离风看着面前那双软底金丝麒麟黑面鞋,那是释慕槐提出的将硬底改为软底,这样平日操练的时候不容易伤到脚掌,主子对她的话倒是重视,闭了闭眼又睁开,面露决绝。 “即便被施以极刑,属下也不得不说,经过这么多事,释慕槐不是您能够控制的人。” 也不称呼‘释姑娘’了,离风直呼其名说完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过了很久,才听得上方声音传来。 “今晚本王并未召见过你,下去吧!” 蓝朝桉很少像这样不处置自以为是的下属,离风听完心却凉了半截。 身上的贴身衣物早已被冷汗湿了大片,方才不觉刚到门口,一阵风吹进,刺骨的寒冷透过皮肉直击心头。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原本他认为释慕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因为来路不明主子定会对她加以防备。 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主子一次次推迟之前的计划,甚至为了她改变了好几次他们原有的计划。 今日的几件事就若是传了出去,包庇之罪更不小,而陛下本就忌惮主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猜忌主子。 他不希望主子受到任何威胁与伤害,也不希望主子耽误在儿女情长上面。 这些日子哪怕他再如何告诉自己主子看不上像释姑娘这样的,可是主子的行为无异于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第二天下午,梧桐苑内,释慕槐与蓝朝桉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时鲜瓜果。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下人们早就退了出去。 蓝朝桉不着痕迹地避开她递过来的东西:“你打算这样一直到什么时候?”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释慕槐放下手中的草莓,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秧苗,农场有专人精心照料,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批果实了,一口下去满口汁水甜而不腻,清淡的果香是她喜欢的。 “最近这段时间,你时常被人追杀。” 他暗中替她挡下了不止十批杀手,他不解,她是从哪里招惹了这么多的人? 释慕槐拿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手,大大方方承认:“最近动静大了些,的确得罪了很多人。” “本王建议你暂时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蓝朝桉将摘下蒂的草莓放到果盘里,装满后推到她面前,表情很是认真,半点没开玩笑。 喉间涌上些微酸涩之感,果然草莓不能多吃,即便再甜也是含着酸味的。 释慕槐瞧见他的动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了,单手撑着下巴,将自己的嘴也遮住,鼻尖传来草莓的鲜香,沉重的心情被抚慰了几分。 “最近这两个月,我不会......也不能离开京城。” 如今小八系统升级,她不但能自己控制每次传送的时间地点,甚至还能感应到下次任务发生的地点。 未来两个月,她都要留在京城,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去做。 “可以告诉本王缘由吗?” 他希冀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相信自己一次,但是总归是失望了。 释慕槐根本没认真看他,果断拒绝:“不能。”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能扯上蓝朝桉? 可他依旧不死心,他是真的不想她出任何意外,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那你就不担心那些人防不胜防?” “今日买通杀手刺杀,明日在你的饮食里下药,后日在你出行的路上埋伏。” 蓝朝桉语气沉重,每每发生这类的事他都忍不住担忧,虽然知道她那么机智聪明,武艺高强又会‘瞬移’,一定会平安无事。 可人总是不禁往最坏的方面想,万一哪天她的‘瞬移’失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为她操心。 蓝朝桉所想就是她所担心的,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真的走不开。 她正在和皇商之一的苏家谈笔生意,若是做成了对她会有很大的帮助,自然苏家选她肯定也是有所图。 她手底下的那批人也会跟着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她的慈善坊规模也会扩大很多,到时候可以收纳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们不再颠沛流离,她会让人教他们识字,让他们学礼,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从深层次来说,如今西澜国天灾人祸不断,北部许多部落虎视眈眈,南部战争频发,国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安稳,一批又一批难民无处可去,都往天子脚下跑。 在重重关卡和城门的把守下,逃来京城的竟也有两万余众,可想而知逃乱的人基数有多大。 而这些人在京城没有户籍,没有房屋住所,甚至连找个养家糊口的谋生都很难。 她之所以这么快被仇家发现,无非是因为救济百姓时露面次数过多,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她从城外难民中挑选了一些安分守己天赋异禀的人出来,不论各行各业让他们各自谋生,总也有个活路。 “无论怎么说,最近两个月我都不会离开京城。” 即便最后要回到现代,可她如今既是这里的一员,自要尽心竭力不是吗? 蓝朝桉对她的回答很是意外,心底也焦躁不已,如果她真要这样一意孤行,那他就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第86章 蓝朝桉的怪异之处 春日的早晨依旧带着彻骨的凉意,这日天还未亮,释慕槐慌不择路地翻墙而入,那人胆子也真大,竟然跟着她一起进了摄政王府,为了躲避追杀她毫无章法地乱翻,好巧不巧翻进了某人的院子。 刚落地片刻,便与某人四目相对,一蓝一黑,嗯黑的那个肯定是她。 蓝朝桉一眼便瞧见了她手上的伤势,目光似乎刻在了上面,脸上微动有些担心,最后不知出于何种情绪开口说道:“看来慕姑娘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上次谈崩后两人之间甚少来往,主要是她不见踪迹,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到现在都未完全止血,手臂上的衣物因此呈深色,血滴落在青砖上,也滴在某人的心上。 释慕槐哪里还关注这些,伤口没来得及处理,疼的眼冒金星,懒得和他说风凉话,径直从他身边越过。 他到嘴的那句‘去我那儿处理伤口’湮没在喉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回过神来。 几个月的相处释慕槐也算是摸准了他的一些脾性,只要不触碰他的原则底线,这人没有世人说的那么冷漠无情,更没有世人眼中那么凶狠残暴。 回房间后给自己涂了一些止血药,全程疼得龇牙咧嘴,犹豫着要不要缝几针? 可是自己又不好操作。 罢了罢了,回现代再看看,省得自己处理不当留下什么后遗症。 回想今天被追杀的场景,她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那人一剑刺来,她差点以为自己手臂不保,还好她轻功一流跑得很快,给对方弄了个混淆视听嗖的开溜。 她刚处理好伤口,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上好的止血、疗伤药。 中午又有丫鬟送来了甲鱼煲鸡汤以及各种补血补气的药膳。 认真检查了一番,药和汤都没有任何问题,确定不是有人故意投毒混淆,释慕槐心头微暖。 实在是最近被各种投毒下药弄怕了,从而杯弓蛇影。 若是他不专门吩咐,自然没人知道她受伤的事,也不会送这些东西来。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怎么着也得谢谢蓝朝桉。 可他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这个时候也想不到送什么。 立在窗边放空思绪,隐约看到那片丛林后的高耸,那是摘星楼,她有幸上去过两次。 想到他时不时会一个人上塔台眺望远方,打定主意,释慕槐从随身行囊里面拿出一个望远镜。 不曾想…… 傍晚时分 她去了趟墨竹轩,听朔云说蓝朝桉在塔室练功,想来现在也到了休息的时间,释慕槐敲了三下塔室房门。 女子的声音轻柔带着询问:“蓝朝桉,我可以进来吗?” “找本王何事?” 对于她直呼其名,他已经见怪不怪,有时候心底隐隐还会有些激动,她若是不刻意压低,语调是属于那种偏江南的口语,温声细语听上去如同山间温泉般沁人心脾。 释慕槐乍一听到声音猛地后退几步,心惊地呼出两口气:“呼~吓死我了,你不是在里面练功吗?怎么跑外面来了?” “下次不要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别人身后好不好?很吓人的知道吗?” 蓝朝桉低下眉眼看着咋咋呼呼的女人,上前两步伸手为她拂去头上的竹叶:“嗯,开始是在里面,中途出来了。” 暗沉着眸子补充道:没有下次了。 担心手下办事不力,他亲自督促小厨房做好汤和药膳,并让人送到了她的院门口,那时她还在休息,他便没有进去。 释慕槐感知到他的动作心底微晃,旋转身子退后半步挑眉打趣道:“哟,王爷练功竟也会半途而止,实在少见。” 塔室是室内练武的地方,里面宽大但很简洁,除了各种兵器以及练武所需的设备,其他啥也没有,她进去过几次觉得无聊,蓝朝桉让她挑兵器她也没挑。 用她的话来说,有碧落傍身足矣。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呢?” 蓝朝桉的视线落在释慕槐身上,神色莫名其妙,似乎要把他看穿似的,她被盯得身上发毛。 “你倒有精力四处蹦跶,看来伤得不重。” 不得不说,这人说话真欠抽。 今天她心情好就不和他一般计较了,释慕槐笑得灿烂,贫嘴道:“那也得多谢王爷福泽,我现在没事儿了。” 虽然手上依旧很痛,但那是她能够承受的范围。 蓝朝桉刚欲说什么,离风从角落出来,瞥了眼释慕槐直接无视,躬身行礼后向蓝朝桉禀报:“王爷,无妄大师已经到了。” 蓝朝桉瞳孔微缩心跳瞬间骤停,很快又恢复如常,旁人自然看不出什么。 其实无妄大师昨天就到了,他和无妄大师彻夜交谈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无妄大师乃得道高僧,行迹无踪受西澜和东临两国供奉,来这里做什么? 蓝朝桉回过神来正准备回屋,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解释道:“本王明日出征南诏,大师前来占卜风水。” 释慕槐心里惊讶,小声嘟囔:“这摄政王府消息倒是瞒得滴水不漏。” 实在是这两日她不怎么在王府,也没关注这些事情。 出征前一晚才占卜?怎么感觉怪怪的。 蓝朝桉也没瞒着她,如实相告:“本王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圣旨。” 离风看了眼释慕槐接着又道:“大师神出鬼没,终于在王爷出征前将人寻到了。” 说完面向蓝朝桉行了个她从未见过的礼仪:“大师已等候多时。” 离风说这话时语气怪怪的,她还沉浸在无妄大师来摄政王府这件事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蓝朝桉侧身深深看了看释慕槐,眼中满是打量,从头到脚都看了好几遍,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释慕槐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今下午蓝朝桉和离风都很奇怪。 “无妄大师德高望重,理应由本王亲自去迎接。” 她对无妄大师好奇挺久了,听他这么说心底更是按耐不住想去见见。 能让摄政王以礼相待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赶去见无妄大师的路上,释慕槐侧身看了眼身旁健步如松身形挺拔的男子,忍不住问道:“出征圣旨三天前就下了,为什么从来没听到你提起过?”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没必要提起。” 释慕槐心里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攥住,他们认识都快半年了,依旧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蓝朝桉发现自己说话不妥当,转身轻笑:“从前时常出征也就习惯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话不知道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释慕槐心底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既然他要出征,那她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释慕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黢黢东西递给蓝朝桉。 “喏~送你了。” 随意的语气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小玩意儿,嗯...只是花了她好些天的工资买的。 蓝朝桉明显愣了下,随即接过这黑黢黢的玩意儿。 释慕槐指了指望远镜:“这东西应该会对你有帮助”又笑着说道:“具体功效等你上了战场就知道了。” 具体操作不难,她相信蓝朝桉能够无师自通,释慕槐神神秘秘地笑,眼中露出几分狡黠,像是故意捉弄人的小松鼠。 又掏出一个瓷白色的瓶子:“这瓶是特效金疮药,上次你受伤就是用的这个。” 她指的是她救他的那晚,当时涂了药他肩上的伤的确比平常好得快。 还有后来他手臂受伤的那次…… “任你武艺高强,战场上难免磕磕碰碰,用它伤势好得快。” 又叮嘱他,即便行军打仗也不要忘了按时吃药,以及各种服药的细节。 蓝朝桉停下脚步耐心听着,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释慕槐” 释慕槐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想问:回去之后你会忘掉所有吗? 看着她眼中的干净澄澈懵懂无知,一如那晚在密牢里那般让他不忍,他终是问不出口。 是了,都已经离开了,忘不忘又怎样? “没事……走吧。” 释慕槐心里有个疑团:今晚这男人怎么一直怪怪的。 走着走着发觉有些不对劲。 第87章 桃林往生 前面是一处粉色桃林,诡异的是此时才春二月,并且温度也不高,四周竟然桃花纷飞落英缤纷。 花香飘满整个桃林,醉人心弦,微风拂过朵朵花瓣飘舞,落在地上成为一片粉红。 此情此景美到极致,又格外吸引人,空气中更是飘浮着缕缕温暖又好闻的味道诱惑着她。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不受控制地往里面走,走着走着身后的两人便不见了踪迹。 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不妥,可起先并未反应过来,逐渐大脑昏昏沉沉,然后是五识尽丧般的混沌迷蒙,听不清看不清也感知不到,只剩下心底那猝不及防铺天盖地的惊慌。 当她真正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下。 周围不过是寻常的桃林,哪有她刚才‘见到’的那样。 北狄少数部落有种迷魂药,能够让人暂时放下警惕与戒备,释慕槐顿时反应过来,她又被算计了! 原本还心存丝丝幻想,她和蓝朝桉被人设计绑架了,心底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可是如往常般冰冷的男人出现在了不远处,方才没有注意的繁复纹路锦衣华服高贵又疏离,此时像是嘲笑她有多么天真。 她瞬间就看到了,打碎她所有的幻想,心口处隐隐作痛。 难怪今晚蓝朝桉和离风的反应不对劲。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甚至……甚至从今天下午的药和汤。 他是一步步设计好的! 释慕槐倏地睁开眸子,嘴角上挑勾起讽刺与自嘲,什么练功中途出来,无非是算好了她会对所谓的“无妄大师”感兴趣,在这儿等着她! 他整个下午的反应都有迹可循耐人寻味,是她轻信于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没想到千防万防,最后要害她的竟然是蓝朝桉! 这个时常提醒她要小心谨慎,甚至还默默帮她挡下无数杀手的人。 空气里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呵~她终于反应过来,晚上的汤里加了几味大补的药,和空气里的各种药物混合起来刚好成了化功散和迷魂药。 蓝朝桉! 释慕槐心痛与怒火交替,奈何此时就像是被人卸去浑身内力,她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被绑了只能任人宰割。 眼瞧着这几个月来蓝朝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甚至还自恋地以为那是因为她的到来影响了他,不曾想这一切只是做给她看的,只是为了让她降低警惕。 从前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心痛到无以复加,太阳穴的位置更是突突得疼,脑袋像是要炸开。 饶是养一条宠物,几个月了都会有感情。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她到底哪里碍着他了? 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这人竟然还点了她的哑穴。 此时她依旧头晕脑胀,不是十分清醒,注意到蓝朝桉身侧的另外两人。 一个是离风,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厌弃嫌恶就像是看怪物。 她终于明白几分,如坠寒冰地狱浑身卷起刺骨的寒意,她和他们之间本就隔着天堑,还痴心妄想地认为他们会理解她的想法。 她在蓝朝桉面前表达身为现代人的看法,在他面前多次‘为非作歹,以下犯上’。 他虽然不赞同却很少有过激的言论和行为,她以为自己这些年终于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知己,却不知在他眼中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跳梁小丑。 另一个是白胡子老道,大概就是无妄大师了,看上去慈眉善目,可是今晚之事她不信和他没有关系。 果然人不可貌相。 周围一圈儿则摆放好了几堆的符隶阴帆,还有几个火盆和纸钱,只是还未点燃。 一应设备就像她看过的那些江湖术士‘施法’除邪祟一样,只是现在她成了被施法的对象。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自然不会心存半分侥幸。 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那边的三个人,尤其是中间那人,就当她眼瞎了识人不清,轻信于人又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也顾不得其他,在心里唤出小八将她传送回去。 不知道是这道士的阵法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喊不出小八,脑海中也没有半点回应,就像那些时空洪流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东西而已。 释慕槐眸色恐惧彻底慌了,这次的死亡之感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猛烈,那道士绝对是有备而来,难道今晚真的就得葬送在这里了? 不,她不要死的这么憋屈! 她宁可被人刺杀身亡也不想死在蓝朝桉的算计下!被人背叛的滋味她再也不愿承受。 男人薄唇微动吐出了冰冷无情的几个字:“开始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无妄开始施法,桃木周围竟然随着他话语的落下而燃烧起来。 他们这是要烧死她吗? 一阵阵灼浪袭来,却没有烧在她的身上,释慕槐目眦欲裂地盯着蓝朝桉,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即便是宣判死刑也得告诉她缘由吧,不过终归是失望了。 只听得白胡子老道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随后像疯子样乱舞挥舞桃木剑施展道法:“请三昧真火……” 话音刚落周围焰火烧得更旺,树上桃花纷飞刚落入火海便化为灰烬,花瓣燃烧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清脆又带着香甜,若是往常说不定她还得好好欣赏。 原本只是灼浪袭人如今却像真的烧在她的身上一样,瞬间痛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上衣物并没有火焰。 她瞬的反应过来,他们用阵法,烧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躯体。 蓝朝桉是想要她永不超生! “请八面来客辨邪祟来历……” “请十方世界速寻……” 原本的仙风道骨在她眼里也和那些江湖术士一般无二。 “大慈大悲的上界神明,赐予信徒惩处邪祟的力量吧。”忽的周围阴风四起,道士的法力增强了几分。 释慕槐痛到快要晕厥,嘴里发不出半句呜咽,已经快到意识模糊的状态了。 “往生门开——” 见无妄大师手中的桃木剑凭空燃起大火,随后房门般大小的紫黑色旋涡凭空出现。 “七星寻……九宫令……何处来,归何处。” 离风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大火之下释慕槐的身形几乎透明,心底对无妄大师更加崇拜几分,道了一句:“果真是妖孽。” 离风没看出的是,紫黑色旋涡时大时小,像是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和它对抗一般。 无妄感受到了几分不同寻常,加大法力却依旧没什么用处,猛地提起全身真气,神色严肃大喝一声:“去——” 释慕槐依旧被绑在树上纹丝未动。 因为注意力集中在阵法那边,离风没有注意到蓝朝桉此时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更没有看到他双手紧攥掌心都快要滴出血来。 第88章 心如刀割 蓝朝桉死死地盯着那边,胸口处隐隐作痛,额头上直冒冷汗大口喘息着,唇上早已血色全无。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除去那边火光燎天,他的反应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然更多的原因是没人敢看他。 释慕槐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目眦欲裂再到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想必她也反应过来了他此番意欲何为。 释慕槐……若是你真的想要留在这里,哪怕开口说一句话,本王便会让无妄大师停手。 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可是释慕槐宁肯被痛苦折磨,也未开口说半个字。 是了,她原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他只是打破她的计划提前让她离开,蓝朝桉这样告诉自己。 此去前线生死不定,她性子倔强不愿离开京城,他若不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离开,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刻,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哪怕……她回去之后再也来不了,他们再无相见日,只要她能活着,总好过落到皇帝或者其他人的手中。 昨晚他和无妄大师商量过了,蓝朝桉尽力争取才让无妄大师做出了最大的退让,只是送她离开而不伤她半分,这也是为什么无妄没有直接杀了她做法超度。 但是作法的过程她肯定是痛苦的,这点蓝朝桉只能接受。 可蓝朝桉和无妄都没有想到的是,释慕槐在先前早已‘死过’好几次,她的灵魂和‘身体’被系统那边用其他方法传送来传送去,早已受不了往生阵阵法的传送。 全然由正气凝聚成的往生阵,在被启动的那刻直接将释慕槐视为苍穹下的孤魂,为扫除异己,所以会不断地蚕食吞噬。 离风等了许久,释慕槐依旧被绑在桃树上。 先前大师说过,术法成功后邪祟便会原地消失。 “大师,还没好吗?”离风等得有些心急,他觉得事情好像出乎意料了。 此时的无妄已经是满头大汗,随意拿袖子擦了擦继续手中的活儿,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是自己的招牌可不能就这样砸了。 他十分确信此女并非此间人! 不是邪祟便是妖孽,可是为何他的道法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释慕槐从他施法的那刻起,便感觉自己的魂魄与身体一直在分离的边缘,神识里的小八一直和他对抗着,两人不相上下地拉扯。 可是小八年幼,她已经感觉到了它撑不了多久。 她苦笑道[放弃吧……小八……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被分裂的。] 白团子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直接现身,上次升级后她第一次见它,它终是幻化成了大白乌龟的模样,身上的龟壳已经隐隐可见裂痕了。 [呜呜~我才不放] 小八的四条小短腿已经拼命地施法,手脚并用唯恐慢了半步她就被强行分裂。 [就这样吧……我失败了你重新去找一个任务者,反正……目前为止我也没完成多少任务,你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到时候另一个人可以助你获得你想要的实体。] 脑海中闪过到这个世界来的种种,自己就像个笑话……她神思耗尽,已经无法用神识和它交流。 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有人为她求情,声音很熟悉,但是记不清了。 下辈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吧。 “主子……求求您,放过她吧!” 离风看着额头血流不止仍在磕头的朔云,满眼不可置信:“你这是做什么?你分明知道她是妖孽,竟然还为她求情。” 朔云颤抖着声音,不愿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她的药对主子有用。” 离风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为了主子。 “这你不用担心了,主子如今已无大碍,并且等君公子回来后再和夏大夫合力,主子体内的毒指日可解。” 朔云顿时如晴天霹雳……停止磕头,跪在原地的身形晃了晃呆滞片刻。 离风只当他倔强不肯起来,就不再搭理他,朔云心软,让他知道教训死心也好。 在主子面前跪着磕头无伤大雅,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的蓝朝桉耳中完全没有听进二人的对话,更没有察觉到两人话语中的异常,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幕幕半刻不停地在他脑海中跳跃。 终是沙哑着吼了一声:“住手” 无妄瞬间收起法术,白衣道袍的袖子在空中飞舞又刹那收回,退后几步瞧了眼树上被绑的女子,浑浊又透亮的眸中闪过几分不忍,心道:终于狠不下心来了吗? 他所了解的摄政王,向来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身居高位虽然关爱百姓但是总归缺了几分人情。 其实到了后面他已经没有加力了,不然仅凭那个白龟,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那白龟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和他对抗,如此主仆情深倒是令他动容。 蓝朝桉三步并两步疾走前去割断绳子,将释慕槐抱在怀里转身离去,怀中人额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他颤着手为她拨开,出手的那刻她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蓝朝桉垂下眸子,他的指尖与她的脸颊皆是冰凉,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心疼与懊悔。 大不了,在他回来之前,他让人时刻守着她,不许任何人探望,也不会有人伤她半分。 心下微沉:如果他回不来……到时候自会放她离开。 离风不解主子为何要半途而废,听见边上无妄大师重重地叹息了一句:“哎~” 年轻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心,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日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离风不解追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无妄大师意味不明道:“你们主子抓错人了。” 说完扔下已经废掉的桃木剑便离开。 此女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终究未曾为祸苍生,相反,她身上金光乍现,怕是非比寻常,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一切随缘吧~ 离风猛怔,抓错人了,怎么会? 无妄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道了句:“凡事都有其运行的规则,插手过多并不是件好事,顺其自然吧。” 【第一卷完】 第89章 黑衣人是凤昭璟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荼风小馆——上次王府议事后礼部侍郎张齐为东临三皇子凤昭璟安排的暂居地。 屋后有几座百米来高的小山峰,人工开凿的运河支流流过前大门,其中一小段被截流进院内,引入被人工打造成的许多个双桃心沟渠里,十多个半米左右的弧形沟渠将双桃心之间首尾相连围成一圈儿。 最中间没被水淹没的高地上种着上好楠竹,几片竹叶掉在桃心沟渠中随着活水流动,像是泛舟的小船,边上种着不知名的鲜花,春日来临倒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荼风小馆门前挂着大大的‘今日不见客’几个字,笔法锐利敏捷,足以看出主人的狂放不羁,红漆大门紧锁周围更是没人路过。 天微微亮,阵阵高亢的鸡鸣声唤醒了边城无数勤劳朴实的农民,人们扛着铁犁、锄头等农具又投入到了忙碌又充实的耕作中去。 一抹黑色身影脚尖轻点双手撑墙使力,目光与暗处时刻把守的暗卫交汇后翻墙入府。 凤昭璟入府后熟练地往主卧内屋走,随意将剑丢在木架上,百无聊赖地捋了捋胸前垂着的头发,打算回房补个觉。 褪去夜行衣躺在榻上阖上眸子却毫无睡意。 身上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烦躁地让人备热水,自己则起身半倚在榻上回想着前两刻钟发生的事情。 他来西澜皇城前后布局了那么久,今天所有的一切准备得分毫不差,屋内布下天罗地网,外面暗处也是重重把守,就等着那人上钩。 没想到对方狡猾如斯,刚踏进房门半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提起内力调头就跑,几番打斗将他的人伤了个遍外还逃之夭夭。 要不是自己亲自出手,只怕这次又让‘他’给逃了,凤昭璟运起轻功按照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抄近路围捕。 最后的最后,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中计了,看着前后夹击欲致她于死地不可的两人眉头狠狠皱了皱,二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至少比刚才那些人高得多。 两边是干净的高墙,半点杂物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借力点根本逃不了。 凤昭璟青面孔雀面具下的脸上勾起志在必得的笑,狭长的狐狸眼敛起几分兴味的弧度。 如今,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黑面遮脸的蒙奇率先出手与对方打得难分难舍,凤昭璟先是在墙上观摩了几瞬,找到那人招式中的漏洞后举起长剑挥剑而下朝那人刺去。 而他和‘他’交手后才发现…… 凤昭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来想去心里更是郁闷,他就不该放那人离开...... 此时下人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凤昭璟只好暂时将这事放一边前去洗了个澡,做完这些太阳已然挂得很高,今日天气不错。 刚换下衣物不久,此时银丝长袍加身倚在太师椅上,褪去了以往的风流不羁,多了几分谦谦公子之感。 可你要觉得他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善类,那可就大错特错,狭长多情的狐狸眼此时半敛着,饶是此时天色正好太阳暖和,也无端给人几分杀意。 “公子今日分明能够将人重伤,为何突然停手?” 蒙奇在公子出房门后便跟在他身侧,从回来他便想问,那人重伤之后,必定插翅难逃。 凤昭璟的眸子中依旧含着笑意,看上去与人前并无二致,只是眼眸深处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蒙奇自然知道面前这位的本性并非良善,说是嗜血魔头也不为过,对此也不多怪,公子向来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 “你猜……本公子后来跟到哪里去了?” 凤昭璟语气暗沉,起伏不定的语调莫名带着几分勾人,蒙奇瞬间暗叫不好。 公子这样,又是有人要遭殃了。 “属下不知。” 只听见凤昭璟轻轻吐出几个字:“摄政王府……”像是平地惊雷般炸在蒙奇身上。 那人武艺高强招法让人捉摸不定,他和摄政王府的侍卫交手过,没人能做到如此,那人难不成是…… 蒙奇难得露出几分惊恐,上次在云书苑外短暂相交他便知道摄政王并非简单的角色,他们今日伤了摄政王,他岂不是会想方设法针对公子? 凤昭璟并未打断他的猜想,自然也不会告诉他真实答案。 心底却道:慕容槐啊慕容槐~原来你早就并非东临不可…… 蒙奇等人这些日子在追查从岭南来的富商,产业财产转移之大令人咋舌,也成功引起了凤昭璟的兴趣。 好不容易查到了蛛丝马迹,顺着线索往下找到他们会面的地点,冒着差点暴露安插在西澜的探子的风险提前让人布置在那儿,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她。 原本他想着,要是这岭南富商突然‘暴毙’…… 岭南富商手中没法安置的产业钱银数不胜数,他再从中推波助澜,天下人人为利趋之若鹜,这西澜的经济想必会是相当的‘好看’。 凤昭璟勾唇一笑,带着几分夺魂摄魄:经济和政治紧密相连,到时候…… 回到现实,岭南富商已经闻名好些年了,自然不可能是她离开东临这不到两年的时间能够做出的事。 这么一想想…… 仰躺在太师椅上的美男子微微抬臂,看了看葱白如玉根根分明甚至比许多女人的手都还要精致的手指,勾起自嘲般的笑意,冰冷的狐狸眼深处蕴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原来东临的人和事不过是她的可有可无罢了,也难怪会以死遁逃了。 蒙奇见公子索性闭上眼睛,料想自己也问不出其他东西,转身离开。 男子眉眼含笑从正门进入,看到院子中间某人仰躺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处于光线最好的位置,春寒料峭还不忘盖个薄毯在身上,好不惬意快活。 想到自己收到消息后片刻未停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心底那股无名火突然就冒了出来,笑意僵在了嘴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没在正门口远迎恭候他就算了,还大摇大摆在这儿躺着。 一看那薄毯上的紫色貂毛,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心里更气了。 上次父皇额外开恩让凤昭离同行参加皇家秋猎,原以为他会和那些皇子一样想方设法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博得好感。 没想到整整三天,凤昭离净是围猎紫貂去了,除了三只紫貂其他啥也没猎到,最后只被父皇不咸不淡提了两句,半点风头都没出。 这么看来,怕是这女人想要貂毛才唆使凤昭离去猎紫貂,他那‘好皇弟’,也太把这女人当回事了。 凤昭璟对慕容槐的印象瞬间跌落谷底,想着母妃教他的遇事要忍耐,万不可在他人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想法,他只能暂时压住自己不满的情绪。 慕容槐听到来者的声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慵懒地道了句:“蓉城春日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动作悠然自得:“红音啊,为三公子搬把椅子来。” 衣袖上的牡丹花国色天香栩栩如生,宽大的袖摆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了小节纤细如玉的手腕,在太阳底下白得刺眼。 “三公子试试,那种暖阳照在身上直通四肢百骸的感觉可以驱散所有寒意与阴霾。” 凤昭璟觉得她这行为无聊至极,想也不想便拒绝。 “你想方设法让本公子来,就是来看你晒太阳?” 【注:后面这部分是回忆】 第90章 往事流转 彼时嘉妃圣眷正浓,嘉妃的母族皓月氏几度成为朝中勋贵,但凤昭璟在外非常低调,都是自称‘本公子’而非‘本皇子’。 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凤昭璟的脸上已经挂着笑意,可慕容槐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不善。 轻笑一声后极其自然地拈着手指揉了揉额头与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笑意:“我找你干什么?还不是你弟弟。” 凤昭璟盯着太师椅上的红衣女子,见她态度随意不似作假,压下心中的情绪,将信将疑眉梢上挑:“阿离在哪儿?” “也许在后山练剑……或者在牡丹亭读书……也可能上街买东西去了。” 对于这个别扭的小少年,她想也不想也能猜到他的表情,趁着凤昭璟黑脸之前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你去找找吧。” 阳光直直射在脸上有些灼热,慕容槐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凤昭璟,将手放进紫貂毯里顺带着暖手袋也移了个位置,做好这些捏着毯子往上掖了掖。 这几天她身子不太爽利,懒得动弹,原本该她去做的很多事也都被长安包揽了,她只顾着享清福,别说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望了望天,今日这太阳来得可真及时,像极了平日里小家伙笑起来的样子。 小家伙干净澄澈的眸子就像一潭灵动的清泉,当你回头看的时候他总能给你回应,性子乖巧懂事善良大方,真不愧是她慕容槐养了好几年的崽崽! 凤昭璟按照慕容槐说的地方找了一圈儿终于在路上找到凤昭离。 凤昭离在街上买东西,正被其他外出的皇子不分缘由拦在人少的巷子里,两方不知道因为什么起了争执,最后动起手来。 凤昭离这边没两个侍卫,自然落了下风,可他拼了命的反抗,完全不顾对方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像是被侵犯领地的雄狮,小小年纪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眼瞅着事情越演越烈,凤昭璟到时仗着自己是皇兄怒吼一声让人将双方分开,沉着脸把凤昭离拉了过来,瞧他身上没有挂彩,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没受伤。 而他问及缘由,那闷葫芦半声不吭,最后两方人不敢将事情闹大只能私了。 他还以为这事就此作罢,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跑到慕容槐跟前卖惨。 凤昭璟看见在自己面前多说半个字都不行的小闷葫芦,回到梵净寺后委屈巴巴地拉着慕容槐的衣袖边角,她走哪儿他跟哪儿,让她不要不理他,那湿润的眸子差点没挤出几滴眼泪。 偏偏他还半句话都不为自己开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一门心思认错,凤昭璟满头黑线…… 堂堂东临国五皇子,竟然混到了这种地步。 两人离开后他总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是因为慕容槐没有跟在凤昭离身边! 等到私下没人的时候他将慕容槐单独叫了出来,气势汹汹面色不茬,原本打算以主子的身份数落她几番。 慕容槐本就因为来了例假浑身难受,好不容易安抚了小家伙受伤的心灵,替他换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让他在书房认真读书学习。 又刚打发了红音他们出去办事,准备落个清静回房休息,这凤昭璟莫名其妙地将她拽过来也就罢了,叽哩呱啦个没完吵得她脑袋疼,语气还相当恶劣。 “你身为贴身侍卫,这样将主子一个人丢下不顾主子死活是你该做的吗?” “宫里那些人都是怎么教你的?” “还有今天……” 最后,慕容槐实在听不过去,叽叽喳喳的比麻雀还烦,将眼前这半大不小的话痨子揍了一顿。 嗯~也没那么狠,就是拍了几下他的脑袋,让他也尝尝头疼的感觉。 至于下手轻重那就不得而知了,谁让凤昭璟惹她心情不好。 那年,慕容槐十七岁,凤昭璟十五岁,凤昭离十二岁。 堂堂三皇子,上赶着来梵净寺两趟啥事没办成不说,脑瓜子被扇得嗡嗡的也就算了,最后还被人直接拎着衣领扔了出去…… 凤昭璟趴在地上呆滞了好久,满眼不可置信。 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自称是凤昭离侍卫的女人,竟然敢揍他?谁给她的胆子? 毕竟才十五岁,心智再成熟被教导再多次也不能完全控制情绪,凤昭璟狭长的狐狸眼腾满怒火,迅速爬起来撸起袖子大有干架那阵势,没成想那女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小少年,看在你弟弟的份儿上我叫你一声‘三公子’,但你可别忘了自己的分量。” 慕容槐悠哉悠哉伸出手拈起两片树叶在指间错开,阳光透过树林照射进来,光芒洒在她手上,整个手白得晃眼,像是在挑衅他一样。 自此以后凤昭璟很长一段时间极其厌恶手长得白的人,越白越让人讨厌。 慕容槐语气满是不屑,她好说话不代表没脾气,这小破孩儿忒没礼貌了。 在这东临国除了小长安和师兄,其他人对她来说不过是浮云+过客,还想教训她?切~ “就你?还想教训我,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凤昭璟重重的放下撸起袖子的手,气的鼻腔里哼了一声,目光含着火般投向她。 “哦~”慕容槐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戏谑:“瞧看你这眼神很是不服气啊!那可怎么办?你也打不过我呀?” 凤昭璟狠狠瞪了她几眼,最后窝着满肚子火离开了。 听宫里人说三皇子回永乐宫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完了,事后被嘉妃训斥了一番还罚跪在永乐宫宫院里。 慕容槐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大口吃着葡萄,小长安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自愿充当‘助手’将果肉从葡萄皮和葡萄籽中间分离出来。 按照他的意思是投喂槐姐姐,可慕容槐想了下觉得太矫情,让他剥在盘子里自己用签子插着吃。 话说永乐宫这边,正值青春叛逆的少年怎么能容忍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揍了自己? 于是乎凤昭璟私下暗搓搓地请了东临第一武师教自己武艺,每天晚上所有皇子都回宫休息了他更加卖命的练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她打趴下! 想想那个场面就十分畅快,也因此,咱们向来好眠无梦的三皇子头一回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将慕容槐欺负惨了不算,还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逼着她向自己求饶。 少年时的梦总是光怪陆离五花八门,没几天就忘了。 不怪那时的慕容槐胆子大连皇子都敢得罪,而是这个世界除了几个别人例外,其他人对她来说与纸片人毫无区别。 她真身‘不伤不死’就当来异世旅游了,想做啥做啥,想创业创业投资投资,闲来无事养个小崽崽,时不时在几个国家到处溜达。 谁管他们会不会生气啥的,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难道要她宽容到对纸片人换位思考温柔以待吗? 【小可爱们不要太过纠结,毕竟我们处于上帝视角】 第91章 出征 第二日卯时四刻 南境战事吃紧,情况岌岌可危,西澜主帅皇甫旦年事已高采取防守式打法,加上粮食短缺西澜边境三座城池已经失去两城,如今兵士虽正在全力抵抗,可岭南危在旦夕。 一旦岭南防线被突破,那么占全国经济三分之一的江南对南诏而言便如探囊中之物,岭南+江南,西澜的半壁江山将入他人之手,战报传到前朝皇帝龙颜大怒。 西澜与南诏原本的交界地名叫山城,而现在所说的南境三城就是蓝朝桉在山城一战大获全胜后反攻下的南诏三座城池。 这些年在西澜的治理下南境三城经济越发欣欣向荣,南诏看得眼红,无时无刻不想收复回来,又碍于西澜军事力量不容小觑,尤其是以霍家为首的武将那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是以近些年虽然边境屡有摩擦却没有正式宣战。 南诏国自上次大败后大致安分了三年,这次以霍凌霄被满门抄斩为导火线,南诏自认西澜王朝再无可用之人,遂又在边境挑起战争。 为了不打草惊蛇,西澜皇帝并未昭告天下此次摄政王领兵增援前线的事,而是在皇城城墙上以兄长的身份送自己即将出征的弟弟。 边上还有褪去凤冠霞帔的太后和皇后,两人都叮嘱了一些事。 今日蓝朝桉的神色非常不好,众人只当他是不忍再看到尸山血海百姓民不聊生,只有心腹下属知道,他昨晚一夜未眠。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麒麟军已经整顿好,在城外三公里处静候王爷。”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箫涟的长子箫适卿,二十七八岁的面容,谦和英俊眉眼柔和,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是一名武官,在兵部右侍郎刘嵩手下担任教头,下辖两万军士。 这次被皇帝派作摄政王的副官,除了领兵打仗外主要的职责是保护摄政王。 “哈哈,一个是最器重的弟弟,一个是皇后的侄子,朕相信你们的能力,定会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皇帝大手一挥,笑容满面,像是只要蓝朝桉一出发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一样。 “去吧去吧,朕在皇城等你们凯旋归来。” 又走近两步将双手搭在蓝朝桉的肩上:“届时大摆庆功宴为你接风洗尘。” 边上的宋卫授意,将皇帝早就拟好的明黄色换帅诏书交由摄政王边上的离风。 “臣弟告退。” 蓝朝桉说完又向太后行了一个礼:“儿臣告辞,母后珍重身体。” “北宸兀自珍重,拓跋嘉为人阴险狡诈,一切小心为上。” 太后的语气充满担忧,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寻常母亲担心自己即将出征的儿子。 皇后也看向自己的侄儿,虽未言语,但眼中充满鼓励。 两人身穿便装骑着高头大马到了京城城门,箫家众人已经等候多时,皇帝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是箫适卿随军出征,萧家人自然是知晓的。 “父亲母亲!你们……”箫适卿看着身着便装的父亲母亲、妻女和两个弟弟,一家人都来给他送行,心里颇不是滋味。 箫母和箫家第二子、箫家第三子都上前叮嘱几句,箫涟示意他们将时间留给萧氏母女,他们一家三口才更需要道别。 “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七岁的箫婉儿睡眼惺忪,漆黑的眼睛布满泪痕,要掉不掉的样子煞是引人怜惜。 箫适卿见到宝贝女儿,声音都不自觉柔了几分:“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婉儿在家要听娘亲的话知道吗?” 如今辰时三刻,与皇帝下令的辰时四刻还差一刻钟,是以箫适卿歉意地看了摄政王一眼,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 箫婉儿到了爹爹的怀里只觉得格外温暖,几岁的人儿终于绷不住了。 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眨巴着大眼睛好不可怜:“昨晚娘亲和婉儿说了,爹爹是去保护更多的人,婉儿不能哭。”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 箫婉儿双手拽着父亲的手臂,眼中期期艾艾:“书上说南疆的兰檀花很好看,爹爹给婉儿带回来好不好?” “到时候爹爹娘亲和婉儿把它栽在院子里,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看见了。” 小小的人儿,不知道怎样更好地表达自己的祝愿,她只知道,兰檀花回来爹爹也就回来了。 箫适卿侧头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眉目含情声音极致温柔:“好,爹爹一定给你带回来。” 瞧着这边上慈下孝的场景,蓝朝桉等人自动退在一边。 箫文弢左看右看也没瞧见他想见的人,收回目光凑在蓝朝桉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次打仗不将那姑娘一起带上?” 蓝朝桉并没有回答,箫文弢作为多年挚友大致知晓他的意思:“也对,战场上那么危险,她还是在王府等你回来更好。” 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可以去王府找她吧?” 想到某人的脾气,他又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上次见面后感慨颇多,你不在王府,我怎么着也得帮你照顾下她是吧。” 蓝朝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尽是箫文弢看不懂的情绪。 “本王先带大部队离开,一刻钟后箫教头跟上即可。” 说完便往外走去,从头到尾未对箫文弢说一个字,引得后者十分莫名,离风牵着马跟在自家主子身边。 这边施谙陌和箫适卿打了个照面,与箫忱卿眼神示意自己离开,默默跟了上前。 箫夫人容色精致端庄贤淑,一袭妇人长裙与平日别无二致,丈夫出征她自然不能蓬头垢面,施以妆容不想让夫君担忧家中。 可多年夫妻,箫适卿怎会看不出夫人面上的疲色与不舍,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箫夫人从长袖中取出一个赤黄色的小扣,温柔地将其戴在夫君的手腕上。 “这是母亲和我前几日去寺庙为你求的平安扣,战场上刀剑无眼,夫君定要万般小心。” 箫夫人语气温和,随时随地都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箫适卿顺眼看去,母亲的脸上满是疼惜和不舍。 “孩儿多谢母亲。” 那边箫家人还在叮嘱,施谙陌和蓝朝桉已经走出一段路程在马上浅谈,不远处的第一个驿站备好了战袍,只等主人换上驰骋疆场,少年意气英姿勃发。 此次蓝朝桉只带了两万人增援前线,前线将士处于守城状态,这两万人主要是负责押送粮草。 “王爷福禄深重,定能百战不殆逢凶化吉,下官在此静候王爷佳音。” “借大人吉言。” 蓝朝桉专心御马,余光扫了施谙陌一眼:“施大人与箫二公子是故交,为何不去与箫教头道别,反而来送本王?” “下官与王爷共事许久,自认为也有了交集,王爷出征来送送王爷不可以吗?王爷莫非是看不上下官?” 箫适卿那边那么多人,他去凑什么热闹?原本箫忱卿昨日也只是随口一提,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蓝朝桉淡淡开口:“施大人想多了。” 这人会这么简单只是来送他?怎么看都不像,眼瞧着要到驿站了,果然听到施谙陌开口。 “既然王爷出征,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王府中的客人怕是不能久留吧。” 施谙陌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两人都知晓彼此的意思。 “久留与否,也不是本王与你说了算。” 施谙陌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怪异,想到那丫头的性子没人能管得到她,只当是蓝朝桉出征在即,也没怎么在意。 蓝朝桉出征当天王府正门关闭,和以往数次出征一样,下人们各司其职静候主人归来,府中依旧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府中之人,都以为王爷在外远行,除去少数几分,其余并不知道他们的王爷此时正赶往南诏战场。 更别提只有朔云及少部分心腹知道,王爷的墨竹轩里住进了一位女子,那人甚至直接睡在了王爷的房中。 原本历次蓝朝桉出征,都会带上朔云和离风二人,留东隅和少阴看守王府。 但是去年将东隅和少阴派出与君无邪一起去天南地北寻药至今未归,是以朔云留在了王府,负责王府大小事宜。 蓝朝桉连夜调回了几名女暗卫贴身服侍释慕槐,小到日常洗漱大到生活所需的种种,每日专人熬制各种名贵的参汤补药让其服下。 可即便如此,一月过去那女子依旧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第92章 桑榆非挽 这天夜晚 朔云处理了一天的大小事务,此时已是非常疲惫,照旧来到墨竹轩,刚进院子桑榆便走了过来。 桑榆——东隅的手下,那晚与非挽一起被派回王府。 “侍卫长——” “怎么样?” 桑榆摇了摇头:“还是没醒。” 朔云原本希冀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黯淡下来,桑榆性子比较直,没注意到这些。 一个月了,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想她一身本领却被束缚在那女人方圆几米之内,桑榆再是忠心耿耿也忍不住吐槽几句。 蓝朝桉原话是让她和非挽寸步不离地照顾。 可那女人一直没醒来,除去熬药为她洗漱啥的,她们就只能在她的床前徘徊,久而久之她可谓是憋得慌。 “要我说啊,不就是照顾一个女人嘛,根本费不了多大劲儿,人人都可以做,主子竟然让你将我和非挽都调了回来?” “主子的命令,你照做就是了。”听到她还没醒,朔云也不打算和桑榆唠嗑,转身准备回房休息。 “哎哎哎~壹侍卫长等等。” 王府明面上的侍卫长其实是有两个的——朔云和东隅,因为朔云自幼和蓝朝桉一起长大,所以在众人齐聚的时候被称为壹侍卫长。 朔云止步,疑惑地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玄衣女子,神色有些微不满。 “夏大夫不是让你安静点儿不要打扰她吗?” 桑榆无所谓道:“嗐~那人是晕过去又不是睡着了,根本听不懂好吧。” “不过我说……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王爷竟然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各种名贵药材不值钱般的往她身上砸,动用暗卫遍寻天下名医,里里外外重重把手,无论是哪种行为都不寻常。 桑榆凑近几步一脸八卦,想想这么些年,根本没女人能近王爷的身,王府虽然有女侍卫和女暗卫,但是只是为了方便处理一些官场上的交际。 她和非挽接到命令赶回来的那刻,见那女人竟然睡在王爷的房里,心里不只是震惊来形容了。 “她该不会是主子之前一直寻找的那个慕容姑娘吧?” 桑榆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合理,那个慕容姑娘对主子有救命之恩,例外一些也实属正常。 不然的话她想不出除了当今太后,主子会对哪个女人这么特别。 朔云懒得搭理她,这丫头一根筋,和她解释无异于对牛弹琴,尤其是她那刨根问底的劲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第二日 桑榆和非挽找了两把椅子坐在床前面面相觑,她们可不敢动主子房里的东西,这椅子是从外面搬进来的。 桑榆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脸色略显苍白的释慕槐:“你说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非挽神色冷淡:“不知道” 桑榆叹了口气:“太无聊了。” 看到非挽那冰块儿脸,想了想又道:“她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一直这样躺着吧?” “难不成我俩就得这样守她一辈子?” 想想都恐怖,她的青春大好年华,怎么能这样荒废了呢? 非挽无语至极:“姑娘的事等王爷回来了自会定夺。” 桑榆认真盯着非挽,像是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哎~非挽,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非挽闻言敛下眸子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了床上的女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桑榆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衣物上的挂坠:“没什么,就是你这次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 “时间到了,姑娘要服汤了,你去端进来吧。” 桑榆无动于衷,小声嘀咕:“哎呀~早点晚点又怎么样嘛,反正她又感觉不到饿。” 非挽神色微凛起身往外走,桑榆知道了她的意图将人拽住,豁然开朗般说道:“我知道为什么觉得你怪怪的了。” 非挽停住脚步心底一颤,等她接着说。 “虽说服从主子的命令没错,但你未免对主子的话太过言听计从了。” “夏大夫说的午时给她喂喝的,可这刚到午时,有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用不着这么较劲儿吧。” 非挽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但因为她平时的性格多是如此,桑榆也没听出什么不妥。 “你是你,我是我。你若不愿离开便是。这里也用不上两个人。” 除去洗澡那些啥的,的确一个人就够了。 桑榆见她这么较劲很是无奈,将人拉了回来按到椅子上:“行吧行吧,我的好姐姐~你守着,我去端过来。” 出去还能走几步路,再待在这房里她可真是要发霉了。 果然,人呐就是这样。 原本桑榆对主子的房间充满了好奇,觉得神秘又高级,可是这样天天待在那女人床前伺候,甚是无聊,连带着对那地方也很是厌烦。 桑榆出门后,非挽拿出手帕为释慕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举止轻柔眼中满是疼惜。 天知道那天她见到床上躺着的那人是她之后是多么的惊喜与心疼,担忧恼怒各种情绪夹杂而来,好在那日蓝朝桉及众人情绪都不怎么在状态,也没人注意她的异样。 若是释慕槐睁开眼看,一定会认出这人正是她的得力干将书舟手下最器重的女子,也是她的下属之一,她前两年与书舟碰面时和这女子见过好几次,只是最近几月没什么来往。 这些年释慕槐的下属遍及各地,凡是高官将相府中基本都有她的眼线,即便皇宫也不为过。 也有那么几个打入摄政王府内部,只是那几人常年不在王府,她也没有主动联系,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王府中的那位神奇女子就是释慕槐。 非挽一直在找机会给外面发送消息,但是王府内内外外多人把守,她潜入王府这么多年,对王府的实力非常了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事无巨细半点不敢懈怠,精心照顾着主子。 虽然摄政王让人好好侍奉着,可她就是觉得这里对主子来说并不安全。 并且主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一直在暗中打探消息…… 这日桑榆终于憋不住了,暗戳戳的准备离开墨竹轩出去溜达一圈儿,被非挽逮个正着。 “我的好姐姐,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嘛,我保证不离开王府也绝不惹事。” “除了卧房,这里的其他地方也不让进,天天憋在墨竹轩我都要闷坏了。” 桑榆保证两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最后非挽放她离开了,前提是让她去院子里给她逮只老鼠回来。 【哈哈,想不到吧,咱们非挽小姐姐专长驯兽,王府所有人都不知道哦。】 桑榆只当非挽也是太过无聊,竟然要拿老鼠解闷儿。 “要不我给你捉几只鸟儿回来吧?” “不用,老鼠就行了,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多捉几只。” 鸟儿太明显了,怕是还没飞出王府就被人射下,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 见她一脸疑惑,非挽又补充一句:“捉回来我逗着玩儿。” 她并不担心桑榆会对说出去,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北方域族之人,擅长驯兽。 一切虫鱼鸟兽,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能够被她驯服。 第93章 重塑之法 释慕槐睁开眼的那刻,那种灵魂深处的疼痛似乎还有残留,痛的她全身发颤。 她记得意识弥留之际,小八动用禁术将她的灵魂传送回了现代,也就是说,现代的她就是孤魂野鬼了? 可是下一刻身上传来的那种睡太久之后的酸痛感却是无比真实,所以当下又是什么个情况? 小八怎么样了? 一切不得而知。 释慕槐神色黯淡,抚着床沿虚弱地从床上坐起来,此时就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浑身力气全无,嘴角干渴得起皮。 但是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她知道自己回到了现代。 记忆回到那晚 “小八快走,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湮灭的,快走吧。” “不行!我能力被压制,先将你的魂魄送回现代。”它自顾自地说着,想着最佳的办法,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 “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不然你就只能肉身湮灭魂飞魄散了。” 小八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催动术法将释慕槐的魂魄与肉体分离,释慕槐晕过去的那刻,魂魄被强行送回了现代。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是魂魄与肉身分离吗?为什么她一点事也没有? 释慕槐担忧小八的同时满脑子问号,无意识地接水喝水,像是身体本能驱使她这么做。 “那是因为时空系统那边暂时为你重塑了一具身体,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克隆了另一个你。” 脑海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这是系统那边了。 释慕槐片刻惊诧又带着惶恐,手中一软杯子差点掉地上,克隆了另一个她…… 系统不能窥见她的心思但是可以分析出她的表情和其对应的情绪,往往屡试不爽。 “放心,只是克隆了你的身体,并没有将意识一并保存,你的灵魂进入后和你自己原本的身体没有半点不同。” 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痛苦的折磨,如今又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她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 随手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虚晃地弯腰扶住沙发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克隆技术几十年前就出现了,只是国际上一贯禁止用来克隆人,而她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克隆了。 释慕槐低下眉眼,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中的晦暗。 这么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游戏里面的人物,肉身销毁了又可以重塑。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释慕槐并没有失去理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先前的普度值是负数了。” 她自然而然地舔了舔嘴皮,嘴唇处干涩得有些疼痛:“又是普渡值?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小八和她提过,普渡值可以用来跳过艰巨的任务,但是并没有告诉她该如何获得。 “普渡值就是这些年你在鸿蒙大陆的功德值,每救助一人就会获得一点功德值。” “所以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释慕槐总觉得怪怪的,果不其然又听系统道。 “凡是以获得普渡值为目的的行为,最后都不会获得普渡值。” 好家伙,谁做事之前不是有目的的?何况还是和她性命攸关的大事。 它这么一说又大大降低了她获得普渡值的可能,这狗系统就是存在坑她是吧,压榨她的劳动力哦不,压榨她的生命值! 系统也没出声,等着她消化这些东西。 此时神思清明很多事情联想到一起,倏的想到什么,她语气带着些不忿:“所以,其实之前我根本就不是百作不死吧?” 这么瞬间,那些先前很多存疑的地方也就相通了,为什么小八给她的说辞一次又一次的改变,或许是因为它也不知道系统这边的真实目的。 可是……这可能吗? 她的眸子更加阴沉,但她别无他法,小八才牺牲自己救了她,她……不得不相信。 “不错,正式任务开启之前你肉身死过三次,系统这边自动用普渡值兑换重塑技术,最后普渡值用完了,你就不能再重塑身体了。” “并且你每次在异世受伤后,回到现代伤势自动痊愈,那也是自动扣除普渡值帮你修复的。” 释慕槐这一刻真的很想骂人,她之前以为在古代受伤或者死后到了现代完全不受干扰,所以基本都是重伤回到现代,现在却来告诉她那些都是拿普渡值去兑换的。 这就无异于和你说,你每天呼吸的空气其实是需要给钱的,并且每次呼吸之后自动在你账号上扣除。【打个比方不太恰当,介意勿深究】 越到后面她觉得越坑,这任务简直就像个无底洞一样。 “既然可以用普渡值换我一命,你们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把现代的我复活?” “你又没说。” “呵~”它还有理了。 她之前都不知道普渡值的作用,甚至在正式开始任务之前连“普渡值”这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让她怎么说! 现在想起一阵后怕,要不是她做过很多利民之事,只怕早就灰飞烟灭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心底直冒火,语气凉飕飕的:“所以说,以后你们发布的任何任务我都得无条件接受了?” 她现在觉得,什么时空回到正轨之后她会回到现代这些话都是些幌子。 这个劳什子任务完全是个巨坑! 心神俱疲的现在她真的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人世凉薄,她忽然觉得死也没那么可怕了,可怕的是众叛亲离、痛不欲生、孤独痛苦的活着。 系统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心如死灰,难得安慰了她几句。 “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每次你完成任务后会奖励相应的普渡值,根据任务难度分别为S级1000,A级500,B级400,C级300,D级100。” 释慕槐忽的眼冒星光,还没等她开口系统便打断。 “你这边还欠系统这边7500普渡值,小八用它自己的所有修为帮你垫着的,若你一直不还清,它就一直被封印。” 提到那个可爱的白团子,释慕槐真的没想到一向掉链子的它到了关键的时候会做到如此地步,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你总共只有五次重塑肉身的机会,现在已经用完了,如果在时空还未步入正轨之前你的肉身又消亡了,那你真的就是死透了。” 释慕槐:…… 第94章 执杖天涯 大三上学期已经过去半数,这个阶段特别注重实践,很多专业课的期中作业都是实践过后撰写实践论文,将其以附件的形式粘贴在实践报告里面。 释慕槐在现实生活中性子冷淡,不喜欢和他人组队,向来独自完成小组实践任务。 搜集资料、实地考察、整理汇总资料、填写实践报告这些都要花费不少心力。 加之先前在学校校媒体中心那边找了个撰写游戏文案脚本的兼职,没去异世的这段时间她忙得不行。 没有小八带着,系统那边又念着她“大病初愈”,一时半会儿也不催着她去完成任务,给足了她休养的时间。 对于这点,她暂时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回想起在鸿蒙大陆的种种,心里瞬间被阴霾笼罩,糟糕的世界不去也罢。 没有先前的两个世界轮轴转,全副身心的投入现实生活,那些与鸿蒙大陆有关的记忆好像只是她做的几场梦而已。 梦醒了,一切回到了现实,她忙着她的学业、忙着兼职挣钱,未来是什么样的,暂时也谈不上。 若不是偶尔翻看监控看到自己嗖的一下消失,她真觉得那些过往就是一场深埋在她心中的梦。 释慕槐坐在沙发上,右手端起现磨的咖啡品尝,左手停在智能仪上拉监控进度,将自己消失的瞬间不知疲惫般看了又看。 根据时间节点将每次突然消失和出现的那几分钟剪辑到一起,专门挑没露正脸的视角,合成一个不短不长的视频,看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诡异。 她沉着眸子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将其发在real(现当代尤其是年轻人最大的社交平台)上也就没管。 real是释慕槐用来更新作品的平台,她创作的这些年并没有和任何甲方签约,因此更新时间和内容不受甲方限制。 刚开始磕磕绊绊没什么影响力,可是坚持的时间久了加之她本身有这方面的天赋,倒是积攒了不少real粉丝,截至目前被关注量也有个几百万。 平台内容免费但是这里面有额外打赏功能,加之她偶尔接一些良心商家的广告挂在最后面不起眼的位置。 真心喜欢她的粉丝时不时来个小额打赏(释慕槐粉丝破万后就单方面关闭了高额打赏功能,每个粉丝账号一天打赏的额度不能超过一百,一个月单人打赏总额不能超过五百),她近两年主要也是靠这个吃饭。 除了平台更文,她还会接一些推文、征文和新闻稿啥的,一般正式的机构只要获奖,基本就是2000+买断版权,遇到国家级或者省级征文,甚至会有好几万的买断,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水准,轻易不参与这一类的。 笑话,她一个二十来岁真正创作经验不足十年的小后辈,怎么能在那些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这段视频发布之后她就没管,过了几天再打开时,发现底下评论纷纷,倒是又小火了一把,她对这些并不怎么关注,只是挑选了其中几个回应了一下。 我滴个乖乖:wow,大神终于又……更新日常了。 都怪你HD:mm,最近开始学剪辑了吗?不得不说这效果真好,完全看不出特效。@myth 悠悠然然:啊啊啊!求告知,视频里的女孩纸是谁【磕大瓜】 蝶念花:myth大神不会谈恋爱了吧?【嘤嘤嘤~】 myth的一战姐:就我觉得画风很诡异吗?同一个人反复出现又消失。【头皮发麻】 love myth forever:mm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抱抱~】 行道迟迟:众所周知,我滴神话从不回应私事,楼上的别想太多★ 因为性别栏可以隐藏,所以myth的粉丝至今分为两大阵营。 释慕槐不想这些虚拟东西影响到现实生活,对涉及私人问题的信息从不回复,退出平台将设备丢在一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 刚刚退出real时她看到了一则消息,是“执仗天涯”运营官前几天发来的邀请函,之前太忙了一直没留意。 “执仗天涯”是一款全息游戏,在开发之初名不见经传之时她就兼职文案撰写和底稿修改。 现如今游戏初具规模却停留在最初阶段,体验感方面还没达到高水平,需要不断的优化修改。 即便如此,单凭“全息游戏”这几个字就足以掀起轩然大波,一些人驻足观看,一些人已经入手了,关于“执仗天涯”的上市和未来发展,粉丝和对家吵得不可开交,总之网上议论纷纷。 邀请函的大致内容是“执仗天涯”将于下月末正式上市,本月进行最后一次内测,释慕槐作为众多文案策划员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竟然也被邀请作为内测人员。 她原本接兼职也只是因为“钱货两讫”,她按时交文案,对方按时打款,没想到还有这后续操作,只怪当时高考后急需用钱,竟不小心着了道,对方还说得很是含蓄,诚挚邀请语言高雅谦逊,让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想想也是,不过是游戏体验而已,全当忙碌后的消遣了。 想通这些也就不再纠结,好在对方并没有那么黑心,不要求她买设备,只是约好时间去北展区游戏舱体验。 几天后期中作业已经差不多得到落实,提交完最后一篇实践报告,释慕槐喝了杯咖啡提神,揉了揉酸涩的眸子,带上包包按时赴邀。 她到时北展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百号人,稍微打量便知应该是社会各色人员,几层楼都是游戏舱,每个游戏舱单独隔开,边上还配置了水果饮料甜品,最外圈角落是鲜花酒饮,还有专门的柜员招待,看上去倒是高档。 要知道,北展位于沐昭城的黄金地段,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释慕槐忍不住想,一个体验区便是如此,据她查到的消息,“执仗天涯”在全国范围内至少有上百个这样的游戏体验区,若是游戏上市效果不好,甲方得亏多少?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今日事毕,想必也就不会和“执仗天涯”有过多牵连。 就这样,释慕槐做着她的本职工作,找了偏僻点的游戏舱,注册账号登录选角一气呵成,很快便进入舱门连接设备开始体验。 第95章 全息游戏 不得不说,游戏场景和情节、任务等各方面设计得很好,俯身摸了摸地面的青砖和刚发芽的嫩草,“释慕槐”不得不感叹一句逼真。 看到周围各色各样的“角色”都纷纷进入状态,找材料的找材料,交换的交换,她一时竟升起几分诡异的感觉。 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而所有行为的源头就是交换,因为年龄限制,只有成年人才可以注册登录,所以这里面可以说完全是成年人的世界。 “执仗天涯”的大致背景便是天涯大陆七洲割据各国混战,江湖各方势力揭竿而起,武林派别林立,各派不断招揽人员以扩大本门实力。 而新手刚开始啥也不是,只能通过做各种任务不断提高自己的实力,等能力到达一定的水平便可选择想要加入的门派,等通过门派的考核后便可进入。 另一种便是创立自己的门派,只不过创立门派需要巨额资源支撑,更需要专业的管理人才,否则不但朝不保夕反而会成为别人吞噬的对象,所以创立门派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释慕槐打打怪刷刷经验,摸索了一番得出结论,只要角色不死,这游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至于最吸引人的全息技术本就不在她的专业领域之内,她只能浅显地解释并不能深入阐释其中的奥秘,大抵是通过高科技将人体的部分神经与游戏设备相连,达到刺激感官的作用。 让游戏中角色的一举一动与现实生活产生感应,以让人全副身心地投入,她不知道这样的游戏是好是坏,大势所趋,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而游戏的原理不过是策划人投入了很多NPC和许多古代的资源,大幅度还原古代社会,让玩家通过各种方法找到资源不断升级提高自身属性。 甚至她还找出了很多漏洞,有些东西在“执仗天涯”的时代背景下根本不可能存在,策划人百般规划下仍旧是忽略了。 但是碍于是游戏,解释权在甲方手中,人微言轻她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最初的体验感带给她的惊诧却渐渐消弭,大数据再如何计算,全息再如何逼真,终究是策划出来的东西,她连真正的古代生活都经历过,这些于她而言也不再有吸引力。 或许释慕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总是下意识地将游戏里面的东西和鸿蒙大陆做比较,从而得出不满的情绪。 这对其他人来说惊艳的新鲜事物,在她看来却食之乏味。 因为体验时间还没到,“释慕槐”找了棵大榕树,坐在树下发呆。 周围忙碌的人们时不时驻足看她一眼,似乎在好奇她究竟是不是NPC,想来应该是吧,如果是玩家,为什么不抓紧时间进一步了解天涯大陆呢? 可是为什么这个NPC没有任何新手任务指引?懒懒的一动不动,难不成是系统出了BUG? 体验结束后,释慕槐程序化的提交了几条她不痛不痒的建议,然后便带上东西回家。 半躺在沙发上,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习惯性地挑选比较有代表的事情记录下来,但是总体感官却给她一种今天的“盛景”不过是场闹剧的感觉。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今天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的长相不由得让她多看几眼,两人浅浅的交流了几句,言语间倒是挺投缘。 释慕槐腰佩长鞭,百无聊赖地走着,她刚刚锻造了一柄武器——紫藤赤阳鞭,因为境界压制用来收割了野怪易如反掌,可那种得胜的喜悦反而让她心中多了几分落寞。 于是乎,走到了丛林深处,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榕树,树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树下坐了下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听到上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待她看去一抹高大的浅蓝色身影便立于眼前。 显然那人武功等级比她高,内力也比她深厚,想来应该是前几批注册的内测玩家。 她谨记游戏规则,不可对人掉以轻心,释慕槐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在腰间的鞭把上。 待看到那人的长相,瞳孔微不可察地震了震,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又觉得失礼,站起身忙开口道:“请问,你是?” 只听到那人干净的嗓音传来:“原来你不是NPC啊!”举手投足透露出几分洒脱不羁,低眉时,眸中带着几分孤高与桀骜不驯。 释慕槐见他神色无异,如梦初醒般片刻恢复镇静,指了指榕树:“所以你一直在上面?” 君彦点点头,顺势打量了眼前的女生几眼,他方才在树上醒来后依稀睨到下面坐着一个人,有种领域被侵占的感觉,原是准备下来驱赶的。 却在见到她的那刻愣了愣神,心头微怔,说不上来的感觉,以至于忘了最初的目的。 女子身上穿的还是系统配备的最初装备,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低级,唯独腰间的紫藤赤阳鞭给人几分压迫之意,可那人容色清冷带着淡淡的疏离。 琥珀色的眸子在看到她头上的ID时变得越发深沉——myth,real上的知名人物,执仗天涯的文案策划员之一,她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同时涉及这两个平台,所以连ID都没改一下。 原本带有压迫性的话在喉间转了个弯儿:“蓝桉树剧毒无比,你竟然在树下歇息,不怕被毒死吗?” “你不也爬树上去了?比起你的亲密接触,我这远远不及。” 不就是舌毒吗?以为谁不会反击?果然长那副面孔的人都不太正常,即便两人只有六七分相似。 是的,这并不是榕树,而是蓝桉。 “因为这树是我种的。” 释慕槐露出了然的神色,游戏里有个设定,凡是玩家自己栽种的植物即便剧毒无比也不会对自己有效。 君彦兴味地打量她,大有一副看她无从狡辩的意味。 释慕槐……她能说自己先前根本没注意吗? 莫名地,不想被这个看起来比她小的家伙落了风头:“释槐鸟尚且能在它枝上依存,我不过是歇歇脚,又为何不能?” 君彦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ID看,释慕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解释,听他道:“难怪。” 释慕槐……释慕槐,可不就是那只鸟儿吗? 这算是一个小插曲~ 第96章 战事1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十方世界并非所有地方都如现世平和。 南诏军队强攻三日,于今日暮时大捷,虽然未能完全攻下北川城,但西澜副帅被杀,西澜军队大受打击军心涣散。 加之作战已久,北川城内早已弹尽粮绝,战火的硝烟还平息,放眼望去四处断壁残垣哀嚎遍野,血流成河海,尸骨堆如山,恍若人间炼狱。 百姓瘦骨嶙峋弓驼着背眼神空洞,连续两个月的战火让他们家破人亡, 年老体衰的老者带上家中的孤儿寡母欲趁夜逃离,却被守城的官兵持刀逼回。 “做什么?难不成要当叛徒?” “速速退回!” 头发花白衣衫破烂的独臂老者跪地掩面哭泣,语气说不出的悲恸:“皇上!您当真要弃北川城的百姓于不顾吗?” 大概是同处于悲惨的境地,周围行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自觉地被感染,那些受伤的百姓和士兵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此番情绪渲染下,加之先前一直被处于言语压抑的状态,甚至有百姓对官兵大打出手,场面颇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形势。 巡逻的官兵虽然能抓一两个起哄的杀鸡儆猴,可抗议的人多了,根本没人敢出手镇压。 历来打仗忌讳内讧,从内部瓦解,可比火石兵器有用得多。 场面一度混乱,后来不知是谁喊了句:“皇上没有抛弃我们,粮草补给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众人将信将疑,主帅派副官率众前来安抚百姓,场面才暂时被控制住。 与此同时相隔几里的北川城外火光缭绕,大营内歌舞升平,篝火炙肉香飘几里,凡副将官职以上的将领都受邀在主帅大营。 帅营内众将饮酒取乐,美酒佳人在侧好不畅快。 “报!”侦察兵在重重检查下进入主帅大营。 上座那人四十上下,玄衣整洁干净暗纹繁复在军中甚是少见,给人文雅清秀之感,可无意间露在外面的膀子健硕非凡却暴露了他原本是个武将。 拓跋嘉半眯着眼斜靠在虎皮交椅上,右边耳廓处有条长疤,为其人更添了几分威严,见侦察兵来报,皱了皱眉头,挥手让正在歌舞的舞姬退下。 “讲!” “禀主帅,西澜粮草押运官蓝朝桉将在三日后抵达北川城。” 这话刚落地,原本正在喝庆功酒的将领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侦察兵,众人神色各异旋即面不改色低眉吃酒。 蓝朝桉? 西澜摄政王? 拓跋嘉单手撑着木案瞬然凝重,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神色不虞地挥了挥手:“本帅知晓,你且退下。” 霎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扫视底下,原本杯盏相碰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拓跋嘉眸中愈发深沉,大有山雨欲来的征兆,面上却平和地问道:“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他自是知晓底下的将领,其中不乏有坐着看好戏的。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拓跋嘉的大致情况。 拓跋一族是南诏的肱骨世家,拓跋嘉的祖父拓跋鸿渊乃是与南诏圣祖共创南诏并形成如今四国鼎立局面的一字并肩王,走南闯北历经三朝,又享有镇国公的尊号,公爵世袭三代。 除此之外,更令南诏国人艳羡的是圣祖当初亲赐拓跋鸿渊免死铁劵,可抵其自身及后代三次死罪。 是以,四年前拓跋靖丢了三座城池大败而归,许多将领都被杀头而主帅只是被调离京城放逐地方镇守边疆。 自然,由于山城一战惨败,拓跋靖身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孙,也暂时失去公爵世袭的资格。 而拓跋嘉身为庶子,暗中与拓跋靖相争多年,此次领兵出征无疑是他扳倒拓跋靖的绝佳机会。 若是能趁此杀了蓝朝桉…… 拓跋嘉眼眸闪烁,燃起旁人看不懂的兴奋,嘴角勾起几分不明朗的弧度,被压于细密的胡须下面,除去身旁那人无人瞧见。 底下众将士各有各的说法,一时难以达成一致的言论。 “末将没记错的话,这蓝朝桉是西澜的摄政王吧?”军粮御史率先发声,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犹豫,原本成川字的额头更是蹙成峰峦。 “听闻西澜皇帝和太后对其极其宠爱,这么一个常年享清福的王爷都被拉来当粮草押运官了,看来西澜真是无可用之人。” 那人穿着赤红色盔甲居拓跋嘉右下方第一位,是中郎将崇白磊,说完嘲讽大笑。 左边穿着银色盔甲的人闻言敛起神色,目光却是看向首座那位:“可是末将听闻这蓝朝桉是西澜的不败战神,迄今为止参加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从无败绩。”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显然这人是对敌方背景实力有着深入的了解。 “哼~你我都晓得,什么‘不败战神’‘常胜将军’,不过是那些皇室中人为博得民心给他挂的好听的名头罢了。” 崇白磊对那些一无是处的皇室极其不屑,本来自身没有什么本事,偏偏仗着皇权在前线抢战功,并不赞同王世瑾说的话。 即便卫将军王世瑾在军中有着玉面将军的称号,那也只是因为他先从文后入伍,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官位还高自己一等,处处占尽风头。 崇白磊眼红虽然眼红,但不得不承认,当今局面下,放眼各国文武双全的人才已经不多了。 王世瑾余光瞥见上座的拓跋嘉点了点头,心里一咯噔,唯恐主帅掉以轻心,转身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抱拳道:“可三年前山城之战,的的确确是蓝朝桉领兵作战的。” 这话刚出,底下其他人立马噤声,低下头颅一言不发。 众所周知,山城一战是当今主帅拓跋嘉的哥哥拓跋靖将军与之对战的,最后丢了三座城池大败而归,圣上至今动怒不已,要不然今日领兵挂帅的就不会是当今这位了。 底下的人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忧虑,只以为他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嘴上没说什么,心底更是对文官出身的王世瑾不屑,嘲讽道:“那又有什么,那蓝朝桉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你别忘了在他之前两任西澜主帅被杀,连骨头怕都喂了山里的狼。” “这般羞耻,放眼各国都罕见啊!” “哈哈哈——” 第97章 战事2 那人语气十分猖狂,这句话说完底下笑声更甚,不知不觉见话题便转移了。 “卑职还听说当时拓跋大将军抓的那个人质还是西澜皇的亲儿子,堂堂皇子战败被抓,一想到他那不堪受辱的模样我这心里就解气。” 甚少有人知晓,当时蓝瑾琰被俘后被南诏将领暗中施以重刑,虽最后被放了回去,但时至今日依旧只能靠轮椅度日,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皇位继承权。 无论哪个国家,做储君的前提条件便是身体不能有缺陷。 显然说话的那人上次也参与了山城一战,只是他参与的是前半场战争,那时南诏军队势如破竹,连斩敌方两名元帅,连皇子都被俘虏了。 都尉总长魏衔迟说出自己的看法:“卑职认为咱们真正的强敌,即便不是霍凌霄和霍家人,也应当是那蓝逍遥!” 蓝逍遥——西澜南安王,先帝的弟弟,封地位于南方,但前几个月被调到西部边境。 魏都尉常年练兵,知晓行军打仗不但讲究蛮力更讲究技法,自然对敌方国情也知之甚多。 “据探子来报,霍凌霄被灭族,而蓝逍遥正忙于西澜西部战场,完全分身乏术,绝对腾不出手来支援北川城。” 作为都尉总长,这些年随军打仗艰苦磨炼,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在情报方面他向来引以为傲。 “皇甫旦尚且不入格,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实在不至于让主帅忧心。” 另一人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摸不透主帅这性子,一语道破玄机:“管他真的是粮草押运官还是西澜皇派他另有其事,总的来说,蓝朝桉根本为惧。” 换做是谁都不愿承认当初打败他们的是十七八岁的黄毛小子,他们宁可将这一切算到霍家和蓝逍遥头上。 王世瑾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被眼前这群目光短浅好大喜功之人气得胸腔发颤,原本英俊的面庞上全是怒气:“行军打仗最忌讳对敌人掉以轻心,你们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了南诏还是为了那放不下的尊严?” 这些话揭了在座某些人的短处,遮羞布被这般毫不遮掩地扯了下来,里子面子丢尽了,武官本就易怒,众人毫无征兆地争吵起来,场面不可开交。 主帅边上站着的军师许晏从开头到现在未发一言,拓跋嘉被吵得额头发疼,原本自己酒量很好,奈何今天诸将士敬酒,他喝得有点多了。 语气森然:“许大人有何看法?” 原本平常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般砸到众人身上,他们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行为失态,适时安静下来,且听他们这位身经百战的军师有何高见。 许晏目睹了全过程,将紫砂壶玩物扣在手心,侧身拱手参拜主帅,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只是今日的饮食。 “蓝朝桉并非寻常皇室那般庸碌,相反此人很有作为,年少成名并非弄虚作假,先前主要活跃于北方战场。” 军师许晏来历神秘莫测,五年前突然出现在南诏王朝,在此之前南诏官员中查无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高瞻远瞩智慧过人,四年前山城一战大败后拓跋靖被削权,而他毫发无损反被加封为国师。 只因为当时徐晏劝说拓跋靖适时收手,可拓跋靖此人野心勃勃,又因为先前用计连斩敌方两名主帅,热血沸腾誓要夺取岭南攻入江南直逼长安,没想到反倒败在了蓝朝桉手中。 没人会怀疑徐晏话中的真实性,所以这话刚落,方才还说蓝朝桉是酒囊饭袋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像是川剧中的变脸。 许晏低眉看了眼方才争吵的几人,眼底尽是淡漠:“是以几位将军对此人了解甚少也情有可原。” “西澜那边并未传出蓝朝桉出征一事,许某认为,咱们何不来个不知情而为之?” 国师虽无实权,但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比之元帅只高不低,是以拓跋嘉并未在意他的自称。 底下开始没有领会他话中的意思,先是一愣,随即发出高亢的赞叹声。 “高!不愧是许军师,这招真高。” “无论西澜意欲何为,粮草被烧粮草押运官被杀,这对两军交战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事后西澜皇追究此事,咱们完全可以当做不知蓝朝桉的身份,谁让他们没有告诉咱们,是吧?” “摄政王被杀,于西澜而言必定又是一大重创。” 那人与旁边的将领对视,两人眼中尽是精明与算计。 四大国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两国或多国开战,一律不准对未直接参战的皇室成员构成威胁,这也算是变相保护皇室成员的人身安全了,而蓝朝桉此次奉命押运粮草,不算直接参战。 但是私底下谁会管那么多?届时杀蓝朝桉之功,只怕不亚于杀敌方主帅! 天真的两人离开主帅营后意气风发妥善布局,暗中调遣自己手下的兵马于半嵬路上袭击西澜粮草军队,准备来个先杀后邀功。 而这两人没料到的事,因为他们急功近利,打破了许晏与拓跋嘉原本的计划,登时帅营内的拓跋嘉得知消息后气得拔刀砍人,若非许晏阻拦,只怕又会徒添无辜亡灵。 实在是前面的几场战役让他们杀红了眼,加上固有认知对敌人掉以轻心,原本可以凭借前几场战役回国后加官进爵的两人最后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西澜这边,摄政王还未抵达北川城前线便斩杀敌方两员大将的消息传至军中,原本萎靡不振的将士们霎时又看到了希望。 他们的战神,又赶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了…… 如预料中那样,蓝朝桉带着粮草刚入北川城,离风便宣读了皇帝的换帅圣旨。 这封旨意原本就是皇甫旦自己求来的,他对此当然毫无异议,也提前准备好了交接事宜。 彼时的南诏,还沉浸在折损两员大将的悲痛中,暂时并未知晓西澜换帅之事。 第98章 战事3 蓝朝桉到时,南川和中川两座城池已经被南诏攻占,加上此时岌岌可危的北川城,这三座便是四年前蓝朝桉山城之战大捷后攻下的南诏三座城池。 蓝朝桉上任后第一时间让人挂上免战牌,先是找来原先的落军师彻夜谈话,深入了解前面几次战役失败的原因,从中总结经验顺带摸清拓跋嘉的作战风格。 其次在兵布阵防图前面站了好几个时辰,召集主要将领前来营帐商议事宜,结合天时地理进行相关布局,与此同时让离风派人修缮上一场战役后被破坏的城防军事。 这边处理妥当后蓝朝桉亲自前往城内看望受伤的士兵安抚百姓,暗中派暗卫与周围郡县取得联系,加紧军械制作和粮草购买征集,做完这些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从京城带来和路上购买的那批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北川百姓和将士日常所需一个月左右。 从这几日对敌我战况的了解看来,这场战争没个三五个月怕是不能结束。 离风端着稀粥和素菜进来时,蓝朝桉身着战甲正在沙盘前认真分析做下笔录,偶尔召集相关将士进来问话。 他端的是将士们的日常吃食,作战时期粮食紧缺除去正午吃干饭,平时两餐都是稀粥加附近能吃的野菜,主子上任以来不许任何人搞特殊,盘中额外加的鸡蛋也是百姓请愿加来的。 “主子,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咱们已经挂上了免战牌,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本就日夜兼程赶来前线,路上时刻提心吊胆不敢懈怠半分,没想到临近北川城还被南诏的人偷袭,不得已临时作战。 虽然最后结果是胜了,可他们也损失惨重,损失了十几位王府侍卫不说,箫副将更是为了掩护主子受了很重的伤。 蓝朝桉接过稀粥一饮而下,眼神却是没从沙盘上移开半步,随便咀嚼几口裹着素菜下腹,吃完后这才又提起几分精神。 没人知道,高强度工作这么些日子,张开口咽下吃食的那刻喉咙里涌出一阵咸腥,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地势下意识皱了皱眉。 从西岭雪山脚下派兵支援,沿路地形复杂,至少需要四十日。 “皇叔那边怎么说?” 京中守城卫不可再调动,北部距离遥远,东部形势复杂,唯有从西部调兵,彼时蓝朝桉在赶往岭南的路上便与蓝逍遥书信一封。 “南安王在西边战场上作战,实在抽不开身,说是让郡主带兵前来增援。” 如今南诏二十万大军压境,必是早有图谋,而北川军民加上蓝朝桉从京城及各处调来的士兵,不过七万余众,加之受伤士兵过药物不足粮食短缺等情况,现实远比在京城了解到的紧急危险得多。 饶他蓝朝桉熟读兵书且作战经验丰富,敌我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法正面开战,皇甫将军能撑到这个时候实属不易。 南安郡主——蓝曦玥自幼被南安王当儿子养,先帝在时得先帝宠爱,甫一出生便被封为郡主,封号承父更是莫大的殊荣,而这些年南安王府唯有这一位郡主,膝下再无其他子嗣,自是什么都由着她。 太过放任的结果就是,蓝曦玥二十又四,至今未曾婚配,说好听点是洒脱不羁,说不好听点这人就是跳脱无纪,整天不知道在弄些什么有的没的。 听完离风象征性地汇报了几件南安郡主这些年干下的事,什么‘马踏飞燕’‘万里寻夫’‘扶危济困’…… 蓝朝桉疲惫地敛了敛眸子,修长泛白的手指用力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嘴唇干得脱皮。 离风见主子这样忍不住担忧:“主子……您?” 身为主帅,一言一行皆是表率,知道自己再撑下去徒劳无功,累垮了自己更会打击军民的士气。 “本帅歇息片刻,你让人将之前的部署吩咐下去,若是军中有急事立刻叫醒本帅。” 说完,蓝朝桉倚在主帅椅上,轻轻阖上眸子,多日来的疲惫心累加上身体的各种不适,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至少在离风看来主子是睡着了,看着盘中未动的鸡蛋,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行军路上他和箫副将交替休息,而主子查看羽书思索对策甚少合眼。 出征本就是大事,劳心劳力,况且出征前一晚还发生那样的事,惹得主子彻夜未眠。 离风离开了,自然也没有看到睡梦中蓝朝桉眉头紧蹙未曾舒展过,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那面色苍白痛苦不堪的蓝衣姑娘。 在梦里,她哭着质问他为什么? 他从未见她哭过,攥紧拇指心中慌乱不已,原本准备好的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亲眼看着她决绝地离开,再不回头。 蓝朝桉来的这些天一刻也不闲着,不仅要收拾先前几场战后留下的烂摊子,修筑防御工事外,还得重新选拔任用可堪重任的将士。 先前跟着皇甫旦的那批,大多和皇甫旦一样为人保守,极力反对主动出击,采取惯有的防守战法。 可再强的防御能力又能抵住南诏的几次攻击?只防不攻或者只攻不防都是下下策。 但是如今士气本就低落,无端更换将领只怕更会惹得民心不安,是以他暗中让离风、赵彪等人设了一个局。 这日月高风清,南诏已经知晓西澜换帅之事,连续十多日挂上免战牌,让原本因粮草之战对蓝朝桉高看两眼的南诏众将士又降低了印象。 “这蓝朝桉必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来了这多么天一直窝在城里避战不出,北川城险要交通不畅,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弹尽粮绝。” 崇白磊举杯高和:“谁说不是?那晚常将军等人原本都快杀了蓝朝桉,结果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个武艺高强的副将,这才让他躲过一劫。” “是啊,要不是那副将和那些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这新帅还未到前线怕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这要是传出去,这西澜日后在诸国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流血牺牲乃兵家常事,两位将领的死他们固然惋惜了一阵子,但军营中从不缺将领,先前偷袭不成反被杀的那两人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顶替。 第99章 战事4 众人也只当粮草一战是个教训,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影响他们的整个作战计划。 可是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注重细节的人永远无法真正取胜。 “咱们南诏国力雄厚,他要耗就让他耗着,看他蓝朝桉能撑过几个初一十五。” “届时他们弹尽粮绝,咱们大军压境,别说北川城了,就算是整个岭南他们也得乖乖奉上。” “哈哈——” “哈哈……哈哈” 营帐内南诏众人正在预谋如何击溃西澜民心,一步步蚕食吞并西澜,殊不知‘哑巴蚊子叮死人’,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离风带领王府暗卫声东击西,赵彪率领军中精卫火烧南诏东部粮仓,彼时火光燎天夜色姝容,与此相衬的便是南诏营帐此起彼伏的告罪与怒骂声。 蓝朝桉上任后的第一仗虽然规模不大,并未对敌方造成致命打击,但全员安全撤退,不可不谓漂亮。 军师许晏在作战之初便让人分别建立了东西南北四个粮仓,为的就是防止对面偷袭烧粮,而此次蓝朝桉派人烧的正是东边最大的那个占总军粮的三分之一的粮仓。 于南诏而言,另外还有三个粮仓安然无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拓跋嘉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他竟没想到这蓝朝桉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这偷鸡摸狗的事! 许晏心头隐有几分忧虑,他觉得蓝朝桉此意并不在烧粮,拓跋嘉打断他的思绪,只认为军师忧虑过度。 拓跋嘉虽然气极,可也知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加派人手守护粮草,其士兵规模是原来的三倍之众。 西澜这边,第二日论功时,原本那些主守不攻的将领见这仗打得这么漂亮,顿时无地自容自请退位。 蓝朝桉并未如众人预料中那样罢免那几人,反而让他们每人举荐几名能堪重用的将领从旁协助自身。 自己选的人自己用着也放心,众人自当尽心尽力举荐。 这件事后,那些有着弯弯肠的将领更是羞愧不已。 原先还以为主帅昨晚那战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整个晚上提心吊胆,彻夜未眠才想出主动请辞的法子,这么看来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有箫舒卿和离风在边上看着,主帅这种做法可比杀鸡儆猴有效果得多。 不但收买了前帅的部下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还打出去个好名声,让更多人相信新帅治军严谨恩威并施。 一传十十传百,日后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治理军士,可都比原先容易得多。 此后每位受命的将领都认真选拔军事人才,也有毛遂自荐的,凡是通过主帅设下的考核之人,无论将领或士兵,由各都尉统一训练后都可上前线杀敌。 当世之下,要想出人头地,要么科考要么从军,可不论哪一种对于寒门之人都难于上青天。 蓝朝桉此行对于那些想要凭本事建功立业的人来说,可是天大的诱惑与慷慨。 蓝曦玥是半月后到的,她带了两千骑兵、三千精兵和五千步兵,前后分三批进入,另外有一批看不出归属的百十来号人走在队伍最前面,当时情况紧急也没人多问。 她来时与蓝朝按手下的人里应外合,在北狄南部打了诏北的人个措手不及,无奈之下拓跋嘉只能又分出五万兵力支援西北部战场。 原本拓跋嘉在几日前便暗中得知西澜西部派来了援军,派崇白磊提前前往诏北设下陷阱等敌人落入圈套,却没想到中途出了变数。 蓝曦玥带来的援军不但是骄兵悍将,那百十来号人中更是不乏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加上武功门路让人无从捉摸,是以此战崇白磊惨败。 另外一个变数便是,诏北之战的主将正是南诏眼中那“重伤在卧”的西澜副将箫舒卿,没人知晓他身上的伤为何好得那么快,对他防不胜防。 而蓝曦玥带来的部下一路向东,更是趁乱在南诏西部的粮仓放了几十把火,大火烧了一整晚,最后啥也不剩。 待拓跋嘉派出军队增援北诏时,北川城的军队在赵彪等人的带领下主动出击,拓跋嘉没料到蓝朝桉会突然出击,霎时防不胜防,将士只得临时提刀上阵。 奈何敌我实力仍旧悬殊,离风这边已然落了下风带兵撤离,王世瑾的部下率数千人乘胜追击,却在离北川城一里处落入埋伏,军士无一生还。 拓跋嘉得此消息时南诏已经损失上万士兵,眼看对面越战越勇,无奈只能下令退回中川城。 这边以万膳楼、白家、苏家为首的商贾之流,更是自发筹集军粮派专人押送到前线,也在蓝曦玥前后相应赶到,带来的粮食足够前线军民两月所需。 除去皇宫派来的太医外,仁寿堂也派了几十名大夫赶往前线增援军医救死扶伤,每救一个战士,都挽回了一个家庭。 这些行为对于吃紧的前线来说就好比雪中送炭。 这番情景之下,主帅运筹帷幄,将士们同仇敌忾,西澜军队趁势主动出击,一路势如破竹击退南诏军队不说还收回了被攻占的中川城。 夜间西澜军队觥筹交错。 军中将领自发向蓝曦玥敬酒:“郡主来得可真及时,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可不是,虎父无犬女,这几日的战场,郡主英姿飒爽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哎~哪里哪里,这些多亏了师门的兄弟姐妹们照料。” 别人只以为她是谦虚的说辞,但蓝朝桉心底门清,蓝曦玥固然武功不俗智勇双全,但她带来的那些北狄人个个骁勇善战才是重头戏,单拎出来任何其中任何一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进攻的方式刁钻花样百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南诏西方粮仓被烧就是他们的杰作。 蓝朝桉思及离风查到的消息:那些北狄人中有十几人隶属天玑阁。他不清楚蓝曦玥和天玑阁究竟是什么关系,今时今日也不想知道,蓝曦玥既奉皇叔之命而来,他们之间也就只有这为数不多的交集。 蓝曦玥话锋一转,面含笑意款款起身向对侧的苏适卿敬酒,言语利落英姿飒爽:“说到这里,这一切自然不可少了苏副官。” 众人只道称是,连他们也不知道苏适卿是何时去了诏北,只以为他依旧重伤在卧。 苏适卿并未邀功,冷静地看向上座那位,端重的眸中带着些许感激:“一切多亏了主帅智勇双全。” “诏北之战固然赢得大快人心,可主战场依旧是北川城,若非主帅计谋得当,那拓跋嘉也不会由此失了分寸。” 众人喝多了酒,方才只顾着和那些有功的将领磋谈,这才意识到主帅的这招声东击西用得神乎其神。 第100章 战事5 营帐内在座的是北川之战的主要功勋人物,另外还有很多没有在受邀之列。 例如在北川城一里处暗中布置陷阱的千夫长慕容桓,好在有功之人都会记录在册,届时论功行赏自是少不了他。 话说这慕容桓,在士兵营里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几月前毅然决然投入军营,虽说只是最低等的士兵,但是熟悉兵法计谋且武艺高强,从开战以来屡屡立下战功。 不像是刚从军几月的士兵,倒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只是可惜此人先前并未得上面的人赏识,又因身份低下,他的很多计谋并未被上面的人采用。 这日蓝朝桉带人视察军营,在一棵大槐树底下瞥见一青年男子鬼鬼祟祟,那人看他的眼神非常复杂,离风留意到了这些暗中将人收押起来审问,最后那人说对主帅敬仰非凡。 事关主帅不可大意,苏适卿又着人审阅那人的档案宗卷,发现此人倒是可塑之才,便将其举荐给了蓝朝桉,最后此人担任了苏适卿手下的副教头。 此后一个月,西澜粮草充足药材齐备,主动发起了好几次攻击,南川城岌岌可危。 南诏这边最近几战节节败退,偶尔会有取胜的时候,许晏接连三次劝拓跋嘉适可而止,后者完全听不进去。 彼时南诏军队驻扎的营帐基本熄了灯火,帐内的人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唯有主帅大营内亮如白昼。 是了,拓跋嘉近来战事失利早已按捺不住,底下众部被划分为五批,一批正在中川城下挑衅,另外四批趁夜潜入中川城,准备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夹击。 不止蓝朝桉会偷袭,他拓跋嘉更是擅长此事,此计划天衣无缝,西澜自然料想不到他们会率大部队于今晚发起行动,成败在此一举。 然,此番夜袭中川城的计划却遭到了王世瑾的极力反对,他认为这计划太过冒进,大部队进攻,若是败了那将大势已去。 可王世瑾只是卫将军,根本左右不了主帅的决策,是以他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了许晏,希望军师能够劝谏主帅。 许晏从南川城跋涉十几里地到十边原面见拓跋嘉,也就有了如下的对话。 “嘉帅莫非忘了,当初靖帅就是不听国师劝阻一意孤行,最后败给蓝朝桉。” “如今这番形势下若再与西澜作战,我们好不容易攻下的南川城只怕会像中川城一样。” “难不成你也要步靖帅后尘?”许晨掷地有声,满含怒气地看着兵布阵防图前面的某人。 是的,虽然南诏最近败多胜少,可南诏依旧占据着南川城,胜败本就乃兵家常事,这场战争传到两国朝堂上,南诏的总体势头依旧盖过西澜。 拓跋嘉阴鸷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几抹深沉,不等他发话周围已被团团包围。 许晨立马挡在国师跟前,拔出长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许晏冷然:“嘉帅这是何意?” 拓跋嘉掩去情绪,和蔼地笑着,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本帅倒是想问问,许军师是何意?”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本帅倒是觉得奇怪,兄长百战不殆所向披靡,在连斩敌军两名主帅生擒西澜皇子的情况下,竟然败在蓝朝桉手中。” “原本嫌隙出在国师大人这里呀。” “您和蓝朝桉相识是吧?”分明是反问却被他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要知道此时随军吏可在营帐外面,他们的一言一行势必会通过随军吏传到今上的耳中。 许晏规劝良久,这拓跋嘉不但执迷不悟还恶意揣度,心下不喜:“嘉帅慎言,你我皆是为陛下办事,勿要恶意揣度。” 拓跋嘉刻意观察许晏的神色,该死的老狐狸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国师大人应该庆幸,本帅暂时没有找出你与蓝朝桉勾结密谋的证据,否则你今日就不是被困在这里这么简单了。” 拓跋嘉听到外间渐远的脚步声,冷眼瞧了眼面前依旧风轻云淡的许晏,冷哼一声:“传本帅旨意,许军师突感风寒抱病在身,后面的战役就不必军师跟随。” “多次战役下来军师劳苦功高。另,派三十精卫驻守营帐‘守卫’许军师。”拓跋嘉说完便率近卫离开。 行至帐门时回头看了许晏一眼,见他身处这般境地依旧云淡风轻,心中那股名为嫉恨的火蹭蹭地往上涨,明明他才是主帅,可军中那么多人都要看许晏的脸色行事。 拓跋嘉勾起残忍的笑意,可惜了,那些人都被他论罪打发了,作战失利丢掉城池可不是重罪么? “哦,对了,王将军发表恶意言论意图扰乱军心已经被本帅收押起来,不日便按军法处置,许军师可不用妄想他来救你。”拓跋嘉嘲讽一笑,说完便带兵离开。 许晨看着外面来回巡逻的士兵,又联想到拓跋嘉方才说的话,止不住的慌乱:“大人,咱们现下如何是好?” 许晏并未开口,兀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月光透过营帐缝隙射在他的头上,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心头乏力。 北诏一战他得知蓝逍遥派兵增援,精心布下陷阱就等着蓝曦玥等人往里跳,没想到崇白磊阳奉阴违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最后惨败! 北川城这边,西澜失利时他让王世瑾收手,未曾料到王世瑾的部下是拓跋嘉安插进去的人,不听他劝执意追杀,最后中了对方的计。 拓跋嘉事后将北川战败之事怪罪在他的头上,后面几战更是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 想到这些,许晏倏然睁开双眼:“拓跋家的人骁勇善战不假,可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许晨不解问道:“什么?” 许晏冷声:“刚愎自用,自作聪明。” 三日后,南诏驻扎在十边原的主帅营帐被攻破,西澜将士将活着的精卫全部擒获,军师许晏不知所踪。 撂边林,拓跋嘉的近卫正在向他禀报战况。 “元帅,如您预料的那样,蓝朝桉放走了许晏。” 看了看周围又小声道:“还着专人将他送到两国边境没打仗的地方。” 拓跋嘉冷哼,双眼阴鸷得可怕,眸子鲜红得几欲滴血,紧紧攥住手中的情报。 上面赫然写着,许晏未出玄玑阁时和蓝朝桉是师叔侄关系! “许晏和蓝朝桉果然有勾结!” “等本帅杀了蓝朝桉大破西澜军再向陛下禀明此事,他非死不可。” 拓跋嘉召集残余部队,零零整整差不多两万人,休整几日后埋伏在西澜军队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只等生擒蓝朝桉。 却不料他的计谋再次被识破,西澜军队一路南下,彼时南川城守卫稀薄,基本没做抵抗便打开了城门向西澜俯首称臣。 拓跋嘉退至淆城,原本他千辛万苦拿下的两座城池,如今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还惹得世人唾骂。 心底对蓝朝桉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置蓝朝桉于死地,可蓝朝桉轻易不出营帐,即便外出明里暗里都有武艺高强的人跟随,他派过去的人根本就近不了蓝朝桉的身。 第101章 凯旋而归 这日夜晚,南川城郊边 众将士身披铠甲齐聚在篝火周边大口吃肉喝酒,二十多人围成一个圈儿。 空旷的场地上有很多个这样的圈儿,将士们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边上放着每个人的兵器,众人心绪复杂……他们再也不用时刻把武器拿在手中。 将军营那边更是热闹不已。 “樊将军,明天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樊叔达吞下一大口肉,语气豪迈:“这倒是不清楚,管他呢。南诏余孽再来咱也不怕,有王爷亲自领兵作战,咱们这些做将士的只管服从命令就好。” 一旁的陆孟凡对着敬他的士兵干了一碗酒,感叹道:“是啊!我跟随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从无败绩,真不愧是我们西澜国的长胜将军。尤其是今天这一战,敌军不惜动用重兵设下重重陷阱妄图来个鱼死网破,将士们不小心中了圈套,而王爷身先士卒杀出重围为弟兄们开辟出一条生路,当真令我辈倾佩不已。” “谁说不是呢?王爷御下宽严相济,待将士们亲如兄弟真是让我等动容。” “王爷的兄弟岂不是当今圣上?这些我在我们这儿说说就行了,要是传到陛下耳中,怕是又生事端。” 那人蓦的酒醒了几分:“是我酒后胡言乱语,各位不要计较。我的意思是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难以为报啊!” 众人谈着谈着就扯到了家事上去了:“这往后的摄政王妃也不知道会是何许人也。我就挺好奇,像咱们王爷这样的英年才俊会喜欢哪种女子?” 论起八卦,男人自古不比女人少,尤其是军营里的男人。 “说来王爷如今也立冠了,听说府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就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事了。若是真要说,王爷的终身大事自然有皇上和太后做主,哪儿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 “哈哈~那是那是。” 一处较高的山崖边上,男子身着赤玄色战袍坐在崖边,脸上有好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如今伤口结痂,原本俊美的容貌又添了几分英朗。 男子左手撑着地面,右手紧攥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物什放在眼前,远处模糊的景象忽的变得无比清晰。 此战能够得胜,这个叫望远镜的东西功不可没。 西澜国这方的人本就身处高地,又凭借望远镜占尽先机,突破重围打得南诏措手不及。 一阵儿风吹过,吹起他的发丝,即便是夏季山风也依旧带着些许冷意,饶是身上大小伤痕不计其数,依旧不敌心间的那抹绞痛。 蓝朝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晚释慕槐痛苦凄厉、满怀怨恨的面容依旧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每晚回想起来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唯有上阵杀敌分析敌情将全部心思集中在战场上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回想。 脑海中浮现的又是她苍白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的样子,没有半点鲜活气息,整个人死气沉沉。 甚至他走的时候她连呼吸微不可察,那番憔悴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母后送他的瓷娃娃,苍白易碎。 无妄大师说她是体虚至极神魂不稳,需要日日用上等参汤吊着,不知何日才能醒来。 他得知消息后调动了整个摄政王府,只为拿出上好的药材。 三个月来,除了领兵打仗谋兵布局安顿百姓和士兵外,他剩下的时间多是在思考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段时间远离王府远离她,从局外人的角度思考,倒是看清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最初派人去寻无妄大师的人是他,最后不愿她离开的人还是他。 原来人都是会变得这么快…… 他想,若她醒了非要和他讨个公道,他应当主动认错,迁就她一些,她若责骂也无非不可。 毕竟是他先伤了她,若她还愿意继续留在王府,他定会拼尽全力护她日后无虞。 …… 摄政王大败南诏,军队势如破竹,不仅夺回了被攻占的两座城池——中川、南川,还顺势攻下了对方另一座城池——淆城 战役的后期摄政王与南安王左右联合,南安王带着精兵穿过险要的巴麓山与北狄部分势力联合直捣南诏皇城,南诏国都岌岌可危。 摄政王这边横扫敌方残余势力,对方溃退数年内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最后敌将主帅拓跋嘉递上了求和战书,并代南诏皇承诺日后每年向西澜进贡粮食马匹金银珠宝。 与此同时西南安王和北狄撤兵,捷报传来时正是早朝,满朝文武轰动。 他们很少人知道摄政王上了战场,只以为他被皇上私下派去了何处。 当时朝堂人人自危,生怕那位雷厉风行的王爷查出点什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喜上眉梢。 听此捷报皇帝更是喜不自胜,当即派出使臣前往南诏商洽朝贡的具体内容及战后两国的贸易往来。 三日后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出长安城门为摄政王接风洗尘,并在晚上举行庆功宴,届时论功行赏犒劳将士。 七月凯旋,因南安王在此战中受了重伤,皇帝赏赐了一大批养身补药的东西派专人快马加鞭送往南安王府。 并下令让南安王好好养伤,特赦南安王今年年底携家眷回京过年。 蓝朝桉觐见皇帝后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去墨竹轩,赤玄色主帅战袍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脚下生风般踏进院子,隐忍的面容下带着难掩的激动,不曾想早已人去楼空。 那日,在墨竹轩伺候的所有侍卫都被送去了密牢,没人知道他们经受了什么。 用他们的话来说,连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都看不住,要他们也无用。 朝堂风云变幻,原本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番战胜凯旋归来更是如日中天,即便他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底下也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 越来越多的官员明里暗里以摄政王马首是瞻,朝堂上除去每隔十天半月查出些许个贪官污吏被满门抄斩外,西澜国繁荣昌盛,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这日,京中发生了件不小的事,兵部左侍郎严武贪赃枉法买卖兵权,手下的十个教头的官职大多数竟是靠贿赂严武得到的。 一个教头手下掌管上万人,若是那些人心存异心,这个结果可想而知…… 第102章 有缘自会相见 元昭帝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那些个教头全部被褫夺官职贬为庶人,所有财物悉数上缴,且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 严武本人概因其他罪责被株连三族,偌大的严府被查封充公,往日府内那些红颜姝容也如春花般凋零,世人唏嘘不已。 这半年来,元昭帝惩治了多少贪官污吏,没想到这种事件依旧层出不穷。 而兵部尚书左番作为严武的直系上司也因此被停职查审,兵部一应事宜暂时交到了兵部右侍郎刘嵩手中。 严武案件前前后后持续了一月有余,有人趁机弹劾严武曾经频繁出入摄政王府,恐与摄政王私下勾连,皇帝正在气头上,摄政王也因此被卸了东方的部分兵权。 “哼~赵庆那狗东西,仗着自己是吏部尚书自觉高人一等。当日严武分明是和我们一起去王爷府上商议如何安置东临三皇子一事,何来的与摄政王私交甚密?” 下朝后官道上,一个当时同去摄政王府的官员凑到肖刚面前压低声音道:“哎~此事既成定局,未免惹火上身肖大人就不要再提了。” 官员们暗加猜测,如此这般的事就将摄政王牵扯到了,究竟是赵庆有本事还是元昭帝的意思…… 那官员摇了摇头,心下叹气:身为臣子,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为他人出头了。 官场之事风云诡谲变幻莫测,昨天还如日中天今天就性命攸关是很常见的事,霍凌霄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即便蓝朝桉的兵权被卸了部分,也毫不影响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甚至说如今他依旧掌控着全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严武之事于他而言不过像是挠痒痒一般,元昭帝的这番举动,倒是又炸出了不少乌烟瘴气的事情出来。 八月,长安城连续几天的闷热后一场大雨悄无声息地降临。 这天以后天气骤然下降,人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受寒着凉的人不在少数,细细统计下来,竟占了长安总人数的三成以上。 万膳楼自发捐款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家里送药,仁寿堂的大夫们也出门义诊,并贴上告示:仁寿堂凡是治风寒的药七日内一律打三折,无数百姓感激涕零,为万膳楼和仁寿堂送出锦旗。 要知道在医疗落后的古代,即便是小小的风寒感冒也是可以要人性命的。 这让原本支援前线再次出名的万膳楼和仁寿堂更负盛名,他们的地位早已是同行不可望其项背的存在。 桃林那晚之后,朔云和离风大吵了一架,第二日朔云留在府中照料释慕槐,离风跟随蓝朝桉出征,如今几月过去,两人之间关系依旧淡淡的。 府内的人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侍卫长和暗卫长一起出现过了。 这日早朝后蓝朝桉被皇帝留在了宫中,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宫中传来旨意,摄政王今晚留宿皇宫。 摄政王府某间下属屋里醉气熏天,桌上地上随处可见的空酒壶。 男子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看不清容貌,右手死死攥住酒壶,打了个酒嗝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不要——” 过了很久翻了个身,面颊通红神色迷离,重重地垂着桌子:“不要这样对她……”醉酒的嗓音里隐约带着哭腔,隐没在晦暗的夜色中无人察觉。 此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随风而入的是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弯腰拍了拍朔云的脸,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叹了口气,真是醉得不省人事。 嘴里暗骂着:“该死……喝这么多。”却是拿掉他手中的酒壶,将人搀扶着往床边走。 无奈摇头:“真不怕被主子责罚。” 听到主子二字,朔云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一般,原本湿润的眼眶毫无征兆地流出两行热泪:“主子……为什么啊?” 心头发紧似要窒息,脚下颤颤巍巍,走路像打醉拳,低声喃喃:“就让我这么任性一回吧……” 等他醒了,再做主子忠心不二的下属。 那人低低回了一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情绪:“好……” 三月前 朔云照常前往墨竹轩,端起热腾腾的药往里间走去。 释姑娘每日要喝的药膳他从不假手他人,每天熬药后打理府内大小事物,偶尔替主子接待朝中大臣,日复一日,这样的光景已经持续五十多天了。 其他侍卫都说他对主子的话言听计从,主子离开时下令让他好好照料释姑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日雷打不动地照料着不全是因为主子说的话。 这日他进屋时便发现了一些不同——里面没有一个侍女。 朔云自是对王府的守卫有信心,心底略微诧异,继续往里边走,在转弯处一柄长剑横在眼前,他虽然没看清执剑的人,心底的答案却呼之欲出。 释慕槐见来人是朔云,利落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 释慕槐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其余大件便雇专人送到特定地方。 王府侍卫主要集中在墨竹轩附近,梧桐苑守卫薄弱,又因着下定决心要走,所以释慕槐根本没顾及其他。 梧桐苑外两人并排站着,朔云犹豫了很久,见她毫无留恋终是问出口:“你恨我吗?” 释慕槐迟疑了一下,瞬间想到什么,冷然道:“害我的又不是你,我不会是非不分。” 此话一出,终是沉默了良久。 释慕槐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起了过往许多事,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刚开始她是极度不喜的,甚至还暗戳戳地小小报复过他,可是不知道从什么什么开始,她已经下意识把他当做半个朋友。 想来日后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她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心底自然会有些许动容,释慕槐认真地看着朔云:“朔云,我要走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朔云不解,原以为经此一事她恨透了摄政王府的人,会借机施展报复,趁王爷未归之前将王府搅得天翻地覆,这才是他印象中的释慕槐——温柔大方美丽善良在某些方面却又睚眦必报。 见他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看上去精明能干实际上却傻傻愣愣的,释慕槐笑了笑,心中的那些许离愁别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认识都大半年了,我这心底早已把你当做了朋友。” 见朔云微愣的模样,她挑眉:“难不成你还当我是陌生人?” “没有。”朔云迅速否认,又带有一丝别扭地小声开口:“我也当你是朋友。” “那就好。” 释慕槐捻起整片树叶,半开玩笑道:“日后若是在摄政王府混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待遇一定比这里高。” “那你还会来长安吗?”朔云的语气有几分急迫。 释慕槐并不清楚未来的走向会是如何,认真思索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应该会的,这是整个西澜最繁华的地方,也最吸引世人。” 可朔云像是突然开了智窍般,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可你和那些人不同。” 释慕槐不知想到什么忽的笑了:“以前我也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现在想来其实并没有两样。” 她半句不提那晚发生的事,像是对那件事毫不在意,可朔云清楚,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会如此匆忙地离开? “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好好保重。” 说完也不顾及什么,直接在他面前原地消失。 朔云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他知道她身怀异能,可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施展。 对释慕槐而言,是否会被当做妖物已经无所谓了,他们日后不会再有正面的交集。 第103章 那晚的真相 主子凯旋而归后,梧桐苑再没有人提起‘释慕槐’三个字,一切似乎变回了她来之前的样子,可离风明白,有的人有的事终究是不一样了。 释姑娘虽然人不知所踪,却留在了主子的心里。 而他身为暗卫长,虽是按主子吩咐做事,却是无形之中被主子疏远了很多,无论是他还是朔云,主子再也没有像往日那般时常带在身侧。 有的时候朔云还好,主子会吩咐他去调查一些事情,而自己是真的被主子疏离。 离风虽然情商不怎么高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他看得很透彻。 先前他想要释慕槐离开,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厌恶她,而是因为她对主子的影响太大。 为了她,主子一次次的改变原有的计划,暗中为她挡下几批刺客,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而主子事后提都没在她面前提一句。 如今释慕槐真的离开了,主子又变回了原本那般冷心冷情行事果决心中再无一物的模样,他原本应该高兴才是。 可他知道主子并不快乐,他曾看见过主子笑起来的模样,如今面上的情绪愈发深沉让人难懂。 他也不止一次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错了? 这日蓝朝桉褪去浑身的冷意,难得有几分雅致在晨曦院作画。 见主子脸上少了些许这段日子以来的阴霾,离风得以壮着胆子开口:“主子若是心底难受,不如让人去寻找释姑娘。” 蓝朝桉笔尖微顿,墨染宣纸晕成黑团,原本缥缈的山峦更是看不清模样,语气清冷无波澜:“她不会想要见本王的。” 若非离风对主子极为了解,断然是听不出这清冷的背后藏着那些许苦涩。 蓝朝桉睫毛轻颤,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埋在眼眸深处。 即便寻到了又如何? 有的事或许真的无法挽回,可是人就是这么个德行,先前只觉得是为她好,却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如今失去了才尝到了懊悔的滋味。 离风听此语气带着往常没有的急切:“属下可以向释姑娘解释。” “当初主子请无妄大师也是迫不得已,陛下那边已经查出了很多事。” “释姑娘自己又不肯离开,若是留在京城不消几日便会被逮捕,到时候即便是主子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主子本意只是想将她送回她本该去的地方,也未曾料到过程会是如此惨绝人寰。” 离风也是那晚之后才知道,无妄大师所谓的方法竟是将人的神魂与肉体生生分离,那各中滋味比之凌迟有过之无不及。 蓝朝桉的思绪飘到无妄大师来的那天晚上。 他问无妄大师:“如果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里时间久了会怎么样?” 相处久了,他自然从释慕槐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她与这个时代的不同,原本他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好几次亲眼目睹她的瞬间消失,他以往的认知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加之释慕槐没有刻意隐瞒,他也就猜出了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只是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件事。 无妄大师回道:“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时代,若是强行留在不该留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想,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如今情势紧急而他又出征在即难免疏于防护,她留在这里定是危险不已。 所以他自作主张请无妄大师作法送她回她原本的世界,只是结果往往在人的意料之外。 …… 转眼蓝朝桉回京将近两月,世人盼望的收获季节悄然来临,田间地里麦粟渐染金黄,百姓们忙得脚不沾地。 蓝朝桉再次去了玉垄山泡温泉,只是这次再也没有那个对他上下其手的女子。 刻意不让任何人跟着,泡在上次的那个药浴池里,两个时辰过去身体泛白发皱实在难以忍受,直到起身都没人来打扰。 如谪仙般俊美的脸上露出自嘲般的笑意,为其人添了几分俗世之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阖上眸子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近。 登上马车的那刻目光无意间停留在软座之上,王府马车的座椅原本都是实木硬座,她虽不拘小节可骨子里生得娇气,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很早之前他便让人将府内的马车换成了软座,可她只在出宫那次坐过。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女子恬静温和的睡颜,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切换成了那晚桃树下凄厉的模样,心脏顿时被紧紧攥住,蓝朝桉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似是喘不过气来。 摄政王的本职便是摄国辅政,而蓝朝桉又掌握了大量的兵权,回朝后除去统率文官更是忙于军中之事,除去皇宫早朝,基本每天都是王府军营两头跑。 朝堂中早已党派林立,除保皇党之外,主要两大派别便是摄政王党与太子党,自然大皇子和四皇子也有很多人站立。 不知怎的,原本鸿胪寺少卿虽是元昭帝的亲信,可他从未站任何派别,与当今右相一样是典型的中立派,不参与摄政王、太子和任何皇子的明争暗斗。 可自摄政王大胜归来,这一两个月鸿胪寺少卿在朝中的动作却比以往大了很多,时不时查出的贪官污吏和冤假错案背后竟隐隐与摄政王的部下有关。 元昭帝也因此好几次口头训斥摄政王,蓝朝桉当着众朝臣的面并未为自己开脱,只道是治下不严日后泽正。 可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许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摄政王和鸿胪寺少卿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这背后,又未尝不是今上与幼弟之间生了嫌隙。 丹枫万叶碧云边,黄花千点幽岩下,当真应了那句百般景物堪图画! 云山的枫树和菊花向来为世人称颂,云台阁众无数才子骚人留下不朽的诗作。 台阁边廊上,两位画中人长身而立,众人只得远远瞻仰,紫衣清冷矜贵蓝衣隽雅轻尘,正是蓝朝桉和施谙陌。 两人站在廊下不知谈到了什么,场面有几分紧张,双方的下属都退在五米开外。 施谙陌如往常般儒雅谦和,似乎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压迫:“收手?请恕下官并不知王爷在说些什么。” 眼前青年一副惺惺作态,如他印象中那样奸诈圆滑。 蓝朝桉冷哼,不欲与之有过多牵连:“施谙陌,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 “让人引诱朝廷命官误入歧途,这罪名不是你能够担待的。”说完掸了掸袖子离开,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施谙陌对那些人下手后冠冕堂皇地收集的那些人的罪证,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是忘了他蓝朝桉从不是善茬。 妄图以此扳倒他,无异于蜉蝣撼大树,若非近日恰巧在此碰面,他断然不会主动搭理。 施谙陌倏然收起笑意,视线噙住蓝朝桉傲然离去背影,眸中带着罕见的阴沉,颧骨紧绷徒添了几分杀意。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并非释慕槐看到的那样清隽雅正,可他放在心上捧在手里疼爱的妹妹,竟被蓝朝桉害成那般模样。 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第104章 元昭帝之意 云台阁赏菊之后,施谙陌在朝中的动作明显小了很多,虽是依旧勤勤恳恳,却没有在故意针对蓝朝桉。 不少官员在那日亲眼看到摄政王与鸿胪寺少卿碰面了,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总之当时气氛凝固剑拔弩张。 有人听说摄政王暗中威胁了鸿胪寺少卿,是以鸿胪寺少卿不敢再得罪摄政王。 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反倒漠不关心,对这些说法不置可否,不管他们在世人眼中是对立还是同盟,朝堂风云变幻,谁又说得准日后呢? 乾清殿内富丽堂皇,名画古籍数不胜数,那盆东海进贡的雪蓝色珊瑚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太监宫女恭候边上,听候皇上和摄政王的差遣,朔云身为外侍则在殿外候着,无诏不得入内。 近些日子元昭帝时不时召蓝朝桉入宫,有时是因为太后凤体抱恙,有时便如今日这般,下棋煮酒谈论国政。 明黄色衣袖和湛蓝色衣袂交错在棋盘上,乾坤落定终是蓝朝桉胜了半子,元昭帝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输了反倒还能乐呵着。 三局终了,元昭帝并未如往常般前去处理国政,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蓝朝桉执起黑子下意识摩挲,白净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格外好看,若不是关节处的薄茧明显,只怕没人相信这双手的主人经常舞刀弄枪。 更没人会相信他前两个月还身处前线,果然,天生肌肤白净的人很难晒黑。 “皇兄今日让臣弟进宫可是还有其他事?” 皇帝倏地朗声大笑,招手让人将棋盘收下去,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收棋添茶。 不消片刻乾清宫内殿便充斥着茶叶的清香:“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元昭帝并未直接阐明来意,话锋一转反倒关切蓝朝桉的近况,面容和蔼亲切:“你的身子最近怎么样?” 蓝朝桉放下茶盏,抬眸看去刚好瞧见元昭帝眼中的几许深意,想来又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做了。 “臣弟一切安好。” 元昭帝半点没有被发现的尴尬,面色不改地移开目光,漫不经心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玉串:“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将玉串拈至蓝朝桉跟前,似是追忆过往,眼中带着真实的笑意:“北宸可还记得,这是母后赠与你我弟兄二人的。” 未等蓝朝桉回答,元昭帝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又道:“倒是朕小瞧了那医女,先后为你、母后、宸妃诊治,皆是疑难杂症药到病除,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可惜了,若她还留在京城,朕少不了要封她个御前医女当当。这般旷世医采,也不算是埋没她。” 元昭帝后宫妃嫔有好几个,浸润在温柔乡多年,自然看得出蓝朝桉的那点晦朔的小心思,虽然惊奇他竟然让人走了,却也没开口询问。 “皇兄言过了,慕姑娘乃世外高人全心专研医术,权势地位倒是她不喜的。” “比起御前医女的称号,或许她更希望无拘无束自由洒脱。” 她从不喜欢被束缚,又怎会入宫做御前医女? 即便这是世人羡慕的高官俸禄,于她而言完全是不屑的。 “好,既是如此那朕便赐她特权,除了皇室宗亲,日后无需向任何人行这世俗之礼。”元昭帝许诺得十分爽快。 “那臣弟就先替她谢皇兄恩典。” 对于释慕槐的身份,蓝朝桉对外解释的是他师父那边来的世外医女,故此他也不敢怠慢,奉为王府上宾。 “母后年事已高,近些日子身子总是不大利索,若是那医女回来了,便让她好好为母后调养一番吧。” “你我身为儿子的,国务繁忙不能常侍奉母后左右,自当想其它法子尽孝。” 蓝朝桉垂眸受教,这才是元昭帝的真正目的。 “皇兄所言甚是,臣弟府上的夏大夫医术高明,回府后便将他调到母后跟前。” 蓝朝桉巧妙地将释慕槐略过,并未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 元昭帝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一半,也不在意蓝朝桉的话,他这个皇弟可非等闲之辈,不欲多说平白招人猜测。 “上次你的提议非常好,朕已经赦免霍书桓及霍家其他人。” 元昭帝端起茶杯余光瞥了眼他的好皇弟,后者眼睑下垂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倒让他怀疑霍书桓之事究竟是不是他让人干的。 旋即想到悄无声息离开的释慕槐,眼中划过几许深意。 “至于是谁劫走了他,朕也不想再追究。” “朕今日让你入宫,是为了江南一事。” 蓝朝桉清冷的眉眼微蹙,含着忧民之思:“臣弟听闻,今年夏季江南一带水患颇为严峻,洪水冲走了许多房屋……漓江沿岸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的确如此,江南三郡郡守知情不报,导致灾情不断扩散,洪灾过后引发时疫,牵连数万百姓。” 说到此处元昭帝眼底的火怎么也熄不下去,堂堂朝廷命官,拿着国家俸禄尽干着腌臜事,他定要好好整治! “朕已下令将几人革职押往大理寺受审,但新上任的郡守眼时也没什么作为,各路官员欺上瞒下以致于混淆圣听。” 蓝朝桉眸中的忧思渐渐被平静寡淡取代:“皇兄的意思是?” “朕想让你代朕去江南微服私访,了解当地的灾情实况,回来后向朕禀报。” 元昭帝掀起龙袍起身站在蓝朝桉面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唯有你才能担此重任,朕也只信得过你。” 这话真真假假已经没有必要去辨别,元昭帝的驭人之术惯来如此,要人做事前先给点点甜头尝尝。 蓝朝桉的目的已经达成,加之最近待在长安触物生情总是心绪不宁,没做纠结便应了下来。 “臣弟领命。” 四处走走散散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转而见元昭帝面色犹不畅,蓝朝桉问道:“皇兄可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 元昭帝见他此次如此上道心头多了几分愉悦:“你也知道,江南这几年经济发展壮大,但地方治理堪忧流寇四起。朕不甚放心,你此去江南安暗中让人好好打探一番。” 元昭帝说得隐晦,蓝朝桉岂会不理解他的真实意图,无非是想让自己暗中彻查江南一带的官商,担心他们暗中勾结心怀异心。 “臣弟知晓。” 主子自上了马车便冷若冰霜,蕴藏了许久未见的嗜血,朔云小心翼翼唯恐惹祸上身。 担忧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自释姑娘入府后主子已经很少将杀意外露,今日又是为何? 主子的心思若非刻意未收敛,向来是他猜不透的。 “着手准备,明日一早下江南。” “是!” 蓝朝桉从最底下抽屉里拿出翡翠串珠,许久未碰,上面已经覆了层薄薄的灰尘。 拿起趁手的工具当着朔云的面将其碾碎,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里。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却优雅高贵,像是蛮不在意一般,看得朔云目瞪口呆。 这串珠是太后送的,之前主子时常拿在手中把玩,自是喜爱非凡。 从释姑娘送给主子玉米后,主子虽不常把玩翡翠手串,但也未厌恶到毁坏它的地步。 想起主子自上马车起便神色不虞,朔云隐约猜到了什么,聪明地没有开口。 蓝朝桉用锦帕擦手,眼含冰霜:“另外,府内的人手脚不干净,胆大妄为盗本王的‘宝物’。” “让人好好查查,本王从江南回来后务必要知道结果。” 朔云悟了,找翡翠串珠是假,抓奸细才是真。 “属下领命。” 于是乎,摄政王府中人手脚不干净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堂堂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上到管事下到杂役小厮,被挨个查了个遍。 朔云似乎明白了主子的另一种意图:这样一来外面的人都会认为摄政王府内部不和,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 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 对于自己突然被调去江南,蓝朝桉可不相信这是元昭帝一个人的主意。 心下微嗤,微服私访…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即便他客死异乡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最主要的是,他从未对外宣称释慕槐离开王府的事,而元昭帝竟然了解得一清二楚,这其中怕是少不了他那皇嫂的杰作! 思及方才元昭帝言语中的试探,旁的他也倒能容忍,这么多年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那就不要怪他蓝朝桉不讲情面了。 第105章 太子侧妃——较量 彼时的慈寿宫 太后和皇后正在日常闲聊,偶尔提及某位大臣家的闺女,与下方的宸妃交谈。 太后拨弄着绯红丹寇,睨了眼木几对面正忙着调香的皇后,无心开口:“瑾瑜也立冠了,东宫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皇后眉心微跳,直觉大事不妙,放下药匙面上笑得温顺:“那依母后的意思?” 平日里也就罢了,偏偏今天宸妃也在场,看来太后是有备而来了。 “哀家觉得户部尚书的女儿倒是不错,那宫小姐秀外慧中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太后一直打量着她,自然没放过她任何情绪,心底微微不屑,别以为她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太子身边的可心人儿,断不可是皇后的人! “不如先指给瑾瑜为侧妃。” 太后说的这般恳切,又只是侧妃之位,容不得她拒绝。 可她还是不想让瑾瑜娶他不喜欢的女子,她自己这辈子就受够了,怎能让她未来的儿媳也过着如她这般的日子? 况且据她猜测,那女子应该已经到了西澜国,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人,她相信在自己的撮合下,瑾瑜和那女子一定会爱上彼此。(这里有个伏笔,后面会解开的) 皇后微微笑道,尽显端庄与母仪天下的风范,先是叹了口气。 “儿媳何尝不想为瑾瑜寻一良人?但母后也知晓,如今瑾瑜不在京城,想必一两个月也不能回来。” “左不能让他为了纳妃便置江南百姓于不顾。” 皇后说的言辞恳切,既有慈母心肠又心怀天下百姓,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可她低估了太后对权势的渴望。 “那倒无妨,一个侧妃而已,抬进东宫便是了,等瑾瑜回来再圆房也可。” 皇后的脸瞬间阴沉,在众人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迅速切换成担忧。 “陛下向来宽待忠臣,这户部尚书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如此委屈便进了东宫,怕是会寒了老臣的心。” 户部是太后那边的人,自太后上次将宫芷微召进慈寿宫她便设法让太子外出,就是为了让太子躲避这场婚事。 皇后和太后都对彼此的目的了如指掌,谁也不肯退一步,苦了一旁的宸妃,这种场合下容不得她插嘴。 “如皇后所言,宫尚书忠心不二,宫家姑娘即便是侧妃,日后太子登基论资历也居妃位,宫家非但不会寒心还会感恩戴德。” 见太后铁了心要为太子纳侧妃,皇后纵使万般无奈也不得不妥协。 她虽得皇帝宠爱,但太后的孙子终不止太子一人,皇帝更是以孝道着称,她不敢拿儿子的前途做赌注。 “既然母后心意已决,那么儿媳便替瑾瑜谢过母后了。” “如此,便让人拟旨吧。” “默然,传皇后凤谕,册封宫家嫡小姐为太子侧妃,一月后完婚。” 皇后神色闪烁心有不甘,论算计当真没人比得过太后,这样一来即便日后她有心向瑾瑜解释,瑾瑜都不一定会听得进去。 默然见太后与皇后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上前道:“听说王爷回到王府后大规模调遣府内的侍卫。” 太后乜了默然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停留在手中的花册子上面。 哼~她的目的可不是给太子选个侧妃那么简单,自然要好好挑选一下这些所谓的官家小姐。 “怎么说?” 默然继续禀报,像是道家常,不知道的人只以为太后对摄政王关心至极,王府发生的事事都不肯漏下。 “王爷的东西丢了,正让人彻查此事。” 宸妃早已瞧出太后和皇后之间情势不对,憋了好久没开口,终于轮得到她发话了,说话没怎么过脑子。 “堂堂王府竟有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人。” “旁的也就罢了,偷东西竟然偷到了主子身上,想来这摄政王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英勇睿智。” 瞧着太后神色不明,宸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心慌胆寒连忙跪在太后脚边。 “太后娘娘恕罪,嫔妾心直口快,并非存心诋毁摄政王。” 饶是她如今身子贵重,在太后心中也是万万不能和摄政王相比的,心下懊恼自己嘴巴欠揍。 太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如今你怀有龙嗣身子不利索,这般大礼日后便免了。” 宸妃闻言依旧跪在地上,脸上藏不住情绪,满是焦急不安:“臣妾惶恐。” “哀家恕你无罪,起来吧。” 太后抬了抬手,眼神示意一旁的默然。 “娘娘请起,日后等皇孙出世了,拜见皇祖母的机会可多着呢。” 皇后听着这边的“上慈下孝”,垂下眼睑眸子里情绪翻滚。 宸妃怀孕的事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可是面上她必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端庄大气温婉从容,看向宸妃时眉眼含笑。 “妹妹如今有孕在身,应当事事以自己为重,怎么动不动就行此大礼?” “待日后皇儿出生,再向母后行礼也不迟。” 这般玩笑话倒是将先前的不快驱散,宸妃抬眼看了眼太后神色并无异样,松了口气。 直到身边的婢女提醒她该服用安胎药了,她这才行礼离开。 太后顺带赏赐了她许多养身之物,并叮嘱其好好养胎。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皇后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没有半分笑意,一般情况下,只有她和太后在场时她不需要在人前做戏,没有人比她和太后更了解彼此。 “母后是指蓝朝桉的举动?” 太后点头,让一旁的默然接着说。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摄政王那边说是丢了东西,别的也不打紧,主要是那翡翠玉串,是太后娘娘先前送给王爷的,是以王爷如此大费周折。” 皇后方才被宸妃搅乱思绪,也没来得及深入思考。 “蓝朝桉一向有孝心,母后大可放心。” 太后面上慈祥,眼神却比寻常人要犀利很多:“但愿如此。” “母后,儿媳宫中还有事情未打理,先行告退了。” 太后点头应允,却是在皇后刚转身的时候道了一句。 “皇帝膝下子嗣不多,瑾瑜太子之位无人可替,皇后好自为之。” 萧姝湘脚下微顿,私下里太后很少称她“皇后”,如今这般无非是在警告她,脸上一片阴霾却是在转身的那刻烟消云散,笑着答道。 “儿媳身为后宫之主,自然会善待每一位皇嗣,母后忧虑过多。” 太后回之以微笑:“如此极好。” 第106章 追忆缱绻 这日晚,墨竹轩秋月高照,偌大的庭院数不尽的空阔寂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格外引人注意,里间榻上之人如往日般眉峰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周身寒意袭来如置身腊九寒天,蓝朝桉倏然惊醒,意图喝点热水暖身,可他忘了今晚并未让侍卫贴身侍奉,又哪儿来的热水? 捻起瓷杯的那刻指尖更是冷得彻骨,登时右手颤抖,瓷杯应声而碎。 外间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怎么了?” 释慕槐进来那刻,瞧见了她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木桌上灯火摇曳,男子身着锦白色冬寝躺在地上,风卷残烛映在他的脸上,面容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外头寒风呼啸似将他的呼吸都给吹散,不知是此情还是此景顿感支离破碎。 刚才在宫里不是好好的吗?怎的会变成这样? 释慕槐来不及思考,迅速将人搀扶起来扶到榻上,思考对策的同时召唤朔云。 蓝朝桉意识已不大清醒,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听到耳畔有焦急的声音在吩咐些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却让他莫名觉得心安。 没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寒意悉数散去,留给他的是蔓延至心间的暖流,以及鼻尖淡淡的清香。 昏沉的大脑清醒了片刻,这清香他很熟悉,是释慕槐身上的,他们方才还在瑰梅园一起戏雪来着。 第二日蓝朝桉照时苏醒,周围乌压压的一群人守着忙里忙外,从朔云的口中得知自己昨晚突然发病,这病来势汹汹像是要将他击垮,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 朔云跪着请罪:“属下有罪,昨晚不该离主子太远。” 昨晚分明在回府途中主子便有发病的征兆,只是持续了半刻钟不到便恢复如初。 “不怪你。”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这段时间的调养后能够控制住这么点异样。 “昨晚多亏了释姑娘,若非她察觉不妥,只怕……” 朔云说完自觉更加罪不可赦,若非释姑娘……想想就后怕,忙低眉磕头。 蓝朝桉刚醒,自然没在意朔云的那些小心思,巡视一周并未看到那抹身影:“她人呢?” 朔云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主子问的应该是释姑娘。 “昨晚释姑娘照顾了您两个时辰,于寅时回梧桐院了。” 蓝朝桉心念微动,有股不知名的情绪晕染在心间,还未等他细细回味,便看到架子上的朝服。 朔云跟随主子的视线,自然也看到了昨晚便准备在这里的朝服。 “主子身子不适,想来陛下能够体谅。” 蓝朝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让其他人退下。 穿好朝服出门已经比平日晚了些许时辰,侍卫已经将七曜准备妥当牵至门廊。 乘马入朝自然会比乘马车要快很多。 提到七曜,蓝朝桉又想到一件事,对着身侧的朔云道:“让人将七星送去梧桐苑。” 说完便纵身上马,独留朔云迟疑片刻,他如今是越发摸不透主子的性子了。 不过对于主子的话,他向来言听计从,随即吩咐人去办。 【看不明白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翻翻39和40章,本章类似于蓝朝桉梦中的回忆。】 他上朝回来后便见到了身着白色狐裘脱兔般的释慕槐,她又因着七星的伙食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止。 喋喋不休的红唇在雪色背景下更显得妖冶,配上她那生动的表情,蓝朝桉觉得自己即将毙溺在她娇柔的嗓音中。 女子明眸皓齿眉眼带笑,鬓边的芙蓉步摇徐徐晃动惹得人眼花缭乱,周遭如冰雪消融,春阳的暖意赫然席卷全身。 不知何时,他与她的脸庞仅有一拳之隔,他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酥痒难耐,脑海深处好似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他不止一次这样了。 眼瞧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他能数清她微颤的睫毛数量,呼吸交斥间尽是她身上独一的清香,带着几分青涩与甜意。 蓝朝桉忽的惊醒,许久没回过神来,竟不知究竟何为梦中。 瞧见天青色的床帘,心底的满足和愉悦尽数褪去,只余下空落落的身躯与灵魂。 第二日金鸡报晓晨色朦胧,摄政王府正门大开,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驶了出来,驾车的是朔云和离二,两人身着便装,看上去倒与平常一般无二。 自凯旋归来,王府事务繁多,蓝朝桉将离风留在了府内打理事务。 正常情况下马车日行两百里左右,但王府的良驹可以达到四百里。 可即便如此,蓝朝桉一行人就算日夜兼程,要到达江南,少不了七日以上。【古代一里相当于现在五百米】 在这途中,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摄政王下江南满朝皆知,是以蓝朝桉并未走官道,出了城郊十里路便换上了便于行走的马匹。 蓝朝桉利落上马习惯性摸了摸马头,上次骑七曜还是两月前凯旋而归时,七曜与七星一样,跟着他驰骋沙场早已被驯化得颇具灵性。 朔云和离二也骑上自己的良驹,紧紧跟在蓝朝桉身后。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行至第三天竟然意外遇到了施谙陌的车队。 说来也是巧合,蓝朝桉等人行至高蒿林暂歇时一批黑衣人从林子里窜出。 对方对计划周密又对周遭环境极为了解,打斗间隐隐有某种技法,像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一样,朔云和离二初时惊诧又很快从容应对。 除去他们两人,暗处跟随的数十名暗卫露出身形加入战斗,且暗卫都是一等一的强者精英。 打着打着朔云隐约琢磨出几分不同寻常,总觉得这批杀手和以往不同,具体是哪儿暂时也说不上来。 蓝朝桉眉眼冷淡衣冠整洁,闲散地倚靠在树杈旁,若非手下暗器处处击中要害,只以为是哪家翩翩浊世佳公子在此游玩。 蓝朝桉拿出锦帕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眼中迸跃出兴奋。 自然,他下手也留了几分情面,并未夺人性命,毕竟这批人还大有用处,王府密牢已经好久没进新人了。 第107章 巧合还是故意? 黑衣人和暗卫斗了两刻钟左右大势已去,而蓝朝桉分毫未伤,甚至他就站在一旁闲淡自若,黑衣人见情况不妙收手撤离。 没想到逃离的途中,就遇到了同样被黑衣人追杀的施谙陌。 施谙陌这边的下属见迎面‘杀来’的黑衣人,心中叫苦不迭:原本就难以应对,如今又来了几个,真真是惹人烦忧。 虽然主子也加入了战斗,可是敌我数量悬殊,不免落了下风。 而这边的黑衣人可没那么好对付,两方势如水火,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关键时刻黑衣头子骂了一句:“蓝朝桉去死吧——” 原本还在暗处看好戏的某人听到这话眉眼上挑,带人加入了战斗。 四队人马下意识划好了阵营,打得更是火热,有了王府暗卫的加持,施谙陌这边轻松了不少。 而那两批黑衣人见到眼前的情形,茫然地看着对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道路,同样的身居高位气度不凡,这才意识到他们将人认错了。 先前的那批黑衣人欲哭无泪,他们并非穷凶极恶的歹徒,拿钱办事不想搭上性命。 上头说让他们尽力阻拦施谙陌,事败后眼看着就要逃出去了,却半道又杀出一批人。 事已至此,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单是蓝朝桉和施谙陌就难以对付,何况他们一行有那么多人。 究竟是谁说的蓝朝桉只带了两个侍卫? 又是谁说的施谙陌不会武功? 去他的形单影只,去他的柔弱书生,下次雇家能不能把情况调查清楚一点,可将他们害惨了! 只可惜,没有下次了。 两批黑衣人能跑的尽力跑了,受了重伤跑不了的也当场自尽,死了总比活受罪强。 对于这点,朔云就不得不暗叹自家主子了,王府密牢偶尔‘守卫松懈’,让那么一两个能够逃出去通风报信。 而逃出去的那批人又到处宣传王府密牢的恐怖之处,所以黑衣人宁愿死也不想被摄政王抓回去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是如此一来,虽然鱼儿上钩,却也没打探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天色也不早了。 晚上行路的速度本就不快,安全系数又低,所以两队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同行了段路便找了个空旷又安全的位置就地休息。 双方都只准备了易于携带的干粮,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客栈,是以傍晚时分两拨下属下河叉了几条鱼做晚餐。 今日经历怎么也算同生共死过,烤鱼时双方下属距离拉近聚在一起唠嗑,但是两方主子却是只字未言。 这个时节秋风送爽却也透着几分冷意,尤其是晚上他们所处的地方离河不远又比较空旷。 蓝朝桉看着篝火边施谙陌的举动,眼中划过几许看不透的深意。 将鱼处理好后放进砍好的竹节里密封烧烤,这种方法他十年前就见人这么做过。 慕容槐说这是她的独门秘诀,当时他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见人这样做了。 蓝朝桉轻叹,一晃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施谙陌余光见蓝朝桉一直盯着竹筒看,以为这王爷干粮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烤好后王爷若是不嫌弃,便尝尝吧。” 最后蓝朝桉还是没有尝那新式烤鱼,施谙陌也不在意,大快朵颐的同时带着几分优雅。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才不管蓝朝桉是什么王爷,爱吃不吃。 但是明面上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于是乎咱们的鸿胪寺少卿施大人吃饱喝足后主动打招呼,自动略过刚才被刺杀的事。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王爷,真是太巧了。” 蓝朝桉坐在火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方才下属间谈话他便听出施谙陌是打算去江南。 “不巧,这里是去江南的必经之路。” 乜了眼篝火边银冠长束袖纹兰泽的施谙陌,字里行间透露出淡淡的疏离。 “只是不知道施大人去江南所为何事?” 见蓝朝桉这态度,他也不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王爷此次下江南,皇上派了下官在一旁辅佐。” 见蓝朝桉神色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难道皇上没有告诉王爷吗?” 整个朝堂何人不知,施谙陌是元昭帝心腹,很多时候他的意思就代表了元昭帝的意思,虽然官居四品,但是没有敢和施谙陌过不去。 朔云对此嗤之以鼻,施谙陌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在这儿狐假虎威,比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宫妃还让人瞧不上。 见他这欠揍的样子暗下挥了挥拳头,竟然这般阴阳怪气地和主子说话,他要是主子,老早就把施谙陌丢得老远,省得看见了心烦。 “本王如今知晓了也不晚。” 施谙陌不置可否:“王爷倒是毫不在意。” 又看了眼火堆对面风轻云淡的蓝朝桉,火光缭绕他看不清那人眼底的真实表情,心底一股无名火窜起,向蓝朝桉发难。 “难道王爷就不怀疑下官是皇上派来监视你的吗?” 蓝朝桉瞳孔霎时如鹰眼般犀利,浑身气场扑面而来,完全不想遮掩心底的情绪,对他的敌意也毫不遮掩。 他不喜欢施谙陌,不只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在朝堂上给自己使绊子,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很不喜欢! 尤其是知道释慕槐离开京城后暗中一直与施谙陌有往来,每次看到截获的信件里两人嘘寒问暖,他就恨不得撕掉信件将施谙陌暴打一顿。 可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这么做。 否则他和她之间,再无回旋的可能。 “那么这话究竟是皇兄的意思还是施大人想要离间我们兄弟二人?” 施谙陌见他这样,忽然就觉得是自己太过较真了,或许在他心中永远都只会皇权至上,对槐槐又会有几分真意? “呵~一半一半吧。” 他在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没有给过任何人难堪,若是有那便着实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突然就看淡了,也幸好槐槐陷得不深及时挣脱桎梏,不然他不敢想象与这样清醒的人有了过多的牵扯后,她会是何等的遍体鳞伤。 施谙陌拱手行礼,既然槐槐都不在意这些,他也不想她烦忧,不想再计较之前的事,语气也更疏远了几分。 “既然再次与王爷共事,那么下官便会尽己之能。” “还望王爷多多照拂。”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虽是同行,除去正事没有过多的交流。 直到最后到达目的地,两人分道扬镳。 他们对彼此的态度都是眼不见为净,暂居地没有选在同一个地方,即便这样处理事情会更加麻烦。 第108章 华云山庄客栈 华云布庄客栈 今天晴空高照万里无云,在近来水患加剧的江南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箫子衿亲自带着释慕槐参观华云布庄的生产线。 养蚕基地、织布工台、染坊等规模之大数量种类之多让一个在现代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她看得是瞠目结舌。 两人吃完午饭在迎宾客栈闲谈,箫子衿包下了这里,整个三楼都没有闲杂人等,知他出手阔绰,释慕槐也没在意这些。 “今日真的是大开眼界。” “这华云山庄比我想象中的要壮观多了。” 释慕槐先前没有直接与布料生意打过交道,对于未知的东西,她向来抱有敬畏的态度。 箫子衿就这样看着她,眉眼含笑嗓音温和得似要滴出水来,行为举止让人倍感亲切却从不逾矩。 “这里只是山庄的冰山一角,很多地方我们还没去过。” 他这话并没有半点炫耀的成分,实话实说而已,自释慕槐认识箫子衿开始,他的声音就是听着让人很舒服的那种,这样的人作为朋友,相处起来很是惬意。 “想必槐姑娘今日也累了,改日若是得空我们可以继续去瞧瞧。” 这话正合她意,可是人也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她倒是无所谓,本身的职业之一也是商人,闲来无事多看看也算长长见识了。 箫子衿见她眉梢微皱认真思索的模样倒是与平时的活泼俏丽有几分不同,心底一片柔软,只觉得无论槐姑娘什么样子都可爱率真至极。 “不麻烦,在下乐意之至。” 四个月相处下来,对彼此都较为了解,释慕槐也不矫情,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来空闲时间较多。 “好,那下次我再来参观就找你。” 箫子衿答道:“嗯~多考察考察再决定是否要与华云山庄合作。” 释慕槐对他这点非常欣赏,他并不因为华云山庄是自家产业就向她倾销,而是一路带着她实地分析华云山庄存在哪些弊端。 总之就是,让她慎重考虑,比那些只顾谋利的商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其实今天考察的过程中我也想清楚了,华云山庄前景很好市场广阔,无论是名声还是实力都是同行产业遥不可及的。” 箫子衿身体略微前倾:“想清楚了吗?” 释慕槐点点头:“说句内心话,若能与华云山庄合作,于我于华云山庄都会有很大的好处。”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和母亲多多沟通。” 释慕槐粲然一笑,她也没想到箫子衿会是华云山庄最大股东的儿子,有时候有些事来得真的很凑巧,她这边刚升起与华云山庄合作的念头,那边得知消息的箫子衿就自告奋勇开始介绍。 “此事若是能成,我真的感激不尽。” 箫子衿虽然家族经商,但他自己对这一方面其实并没有多了解,两人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谈论。 “上次你给我的《诗经》我看完了,这样的巨作若是流传出去一定会有极大的影响。” 见他脸上的兴奋不似作假,释慕槐急忙打住:“别……” “前辈是世外之人,真迹早已绝迹,若是一朝闻名于世,想必会徒添许多麻烦。” 华夏的古代可不就是这个世界之外吗? “我手抄给你也是这个意思,知道你喜好这些,看看就行。” “不用将其大肆宣扬。” 箫子衿点点头,她这么说也在理,世外之人一般都是不喜被人打扰的。 “是我考虑不周。” 原本他想问问,《诗经》里面为何会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是他年幼之时听母亲和祖母吟诵的,当时觉得极美,就取做了自己的字。 没错,子衿是他的字,而非名。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释慕槐他的真名,他相信若她知道了他叫什么,一定会猜出他的身份。 以他对她的了解,到时候他们之间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释慕槐依旧阐明本意:“不过呢这《诗经》并非一个人写成,而是收集了许多民间的佳作,专人把它汇集成册。” 此话一出,箫子衿也打消了问她的念头,母亲和祖母一向投缘,想必她们都共同喜爱这首民间所作的诗。 也许他今日问出口了,释慕槐就会顺藤摸瓜猜出他的身份,而他和她之间的结局也会大不一样,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世上本没有如果。 见她小心翼翼又纠结的模样,可爱又好笑,这是生怕他反悔吗? 他笑得更加明媚,就像天上的太阳照得人心暖暖的,声音更是带着几许安慰:“你放心,我只是欣赏观摩,不会传出去的。” 两人后来又沿着客栈周围散步,箫子衿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此处与其他地方有些许不同。 他们方才吃饭的地方,打开窗户便能看到满塘荷花,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如今沿着荷塘散步,不经意便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也是以荷为背景,以荷为诗进而深入交流。 那时他时间匆忙,等处理完事情再去湖心亭时,每日晨时同样的地点,他等了许多次都不见佳人身影。 直到去年江南大涝,他督工时被卷入洪水,醒来后竟发现是槐姑娘救了他。 没有人知道他那时是多么欣喜,内心深处隐隐有一股声音在告诉他,她与他之间就是天赐的缘分。 不然他为何会做那般无缘无故的梦呢? 谁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了?他觉得现下比初见还要美好,一切的一切都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脸上也浮现几抹若有似无的笑。 “你在笑什么?” 见他许久未开口,她侧身看向他,自然就看到了他神色悠远的模样,像是在发呆可眼神并不呆滞,相反还有几分潋滟光华。 “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如今只觉得‘缘分’二字真是不可琢磨。” 释慕槐赞同地点点头,她的思绪也不由地飘远。 那次在岭南和红鸾、书舟在云书苑会面后其实她并没有离开,心底不知一股什么力量牵引着她。 外面刚下过雨道路湿滑,她沿着河畔往下游走,换做平时肯定不会这样。 最后漫无目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全当散心并熟悉地形了。 走了几里路到河流交汇处,那里有好几处分支,植被茂盛长势特别好。 也是在草滩旁她救下了箫子衿,当时他灌了许多水,并且已经失去意识,她采取急救措施后将其送到附近的农户家里。 不只是呛水,这一路磕磕碰碰他还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脑袋应该是磕在石头上了,最后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救醒。 她联系不上他的家人,一时肯定无法离开,谎称他是她被洪水冲走的弟弟。 或许是因为当时把他带到农户家里时她狼狈不已,又或者是农户本就心地善良,最后反正收留了她俩一段时间,她也就在农户的家里照顾了他几天。 好在没有狗血的失忆,人醒后不久她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便离开了。 两人最后折返客栈,时间不早了释慕槐也该离开了。 天色渐晚箫子衿不太放心,送了她一段路程,走着走着就将人送到了她居住的客栈,释慕槐哭笑不得。 箫子衿离开的时候邀请她参加三日后璃江上的秋舫赛,她先前大致听说过这秋舫赛类似于歌舞比赛,只不过是在江面上举行。 从前来过江南好几次,但是事情太忙对这些不感兴趣。 想着江上秋景本就美不胜收,江上的比赛应该会更有风味,也就没有拒绝。 第109章 璃江景 三日后 江上明月照客心,船里友人赏秋景 璃江江面几艘画船上粉面红装长袖轻舞,舞女身姿轻盈舞步婀娜,笛声阵阵琴声悠扬夹杂着各种乐器声。 今日是璃江城一季一轮的歌舞决赛,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可参加,六艘船上同时进行着六场比赛,而进入决赛的一共有六十六个节目。 江面离画船较远的地方一叶红底紫纹舱轻轻摇曳,船身并不大,可以容纳十人左右。 舱门并未关闭,红鸾拨开船纱,往里面探头:“姑娘,箫公子来了。” “将人请进来。”江上人多眼杂,她不方便露面,可若带着面纱反倒更叫人起疑。 箫子衿是坐船来赴约的,刚上释慕槐的船便对后吩咐:“船家半个时辰后再来这艘船即可。” 天蓝色锦袍在夜色下泛着几分光泽,低调却不失高贵,言行举止大方有礼非常得体,一看便知这是某大户人家的公子。 船夫听到这公子的话,弯腰划船离开。 箫子衿进入船舱后率先打招呼:“几日未见,姑娘近来可好?”声音温温润润,听的人耳朵舒畅。 释慕槐也笑着回应:“蒙公子挂念,一切安好。”将方才倒好的茶杯递到箫子衿面前。 箫子衿自进门那刻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笑意,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先行请罪。 “今日原本是在下邀约姑娘,却因一些缘由耽搁了,劳姑娘破费。” 释慕槐向来独来独往,偶尔身边会带上一男一女两个侍卫,他以为这船坊是槐姑娘租的,固有此言。 “无事,这船本是家中物什,一直搁置着不用倒也浪费。” 箫子衿是一个自律守信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这回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失信,她虽不在意却非常好奇,身体前倾睫毛忽闪:“但公子能否解释一下缘由?” 两人从初识到现在将近一年,近几个月交往频繁也算熟识,只是二人恪守礼节,真正关系其实远没有称谓上的那么疏离。 释慕槐与他交谈也多了几分对老友的态度,又因着他的性子随性而不失礼。 箫子衿自然察觉了她的变化,为两人之间关系的拉进而欣喜:“在下是私自下江南,除了父亲母亲甚少有人知晓。而前两日家叔到访,此次歌舞决赛场面盛大,在下不是很愿与叔叔碰面。” 故此未动用家中船舱。 释慕槐轻笑,除去温润清朗原来他还是一个怕叔叔的少年啊。 “这么说可就巧了,我也是私自下江南,因此一般不在人多的地方露面,怕遇上熟人。”正巧她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待在船舱里不出去。 箫子衿打量了一下船舱里的布置,心下了然。 “难怪姑娘的船舱中会开两扇窗。” 概是因为船舱里面太闷了。 “按理说我比公子年长,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姐姐。”释慕槐笑着开口。 她的确很喜欢温文尔雅书生意气的人,可是自己不是这款,每次与箫子衿往来时对方都礼貌又不疏离,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可如今他们也算是合作伙伴,她总觉得像以前一样相处很是拘谨,总有一种带坏良家少年的错觉。 箫子衿目光满怀歉意,声音温润如水:“实在抱歉,在下家中已有阿姐,且在下与阿姐感情甚笃,不能如此称呼姑娘。” 箫子衿委婉拒绝,心间辗转念着说不出口的‘槐槐’二字,微微苦涩。 她怎么能是他的姐姐呢?自第一次见面她在他心中便与常人不同。 释慕槐无奈,不想强人所难:“好吧。” 箫子衿问道:“姑娘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释慕槐柔柔的笑着:“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口一个‘在下’听着很别扭。” 箫子衿笑意浅浅:“若是姑娘觉着别扭,那子衿便不再如此自称。” 他咽下案几上的茶水,忽的面容严肃,倒是让他素来温和的性子多了几分冷冽。 “近日江南风波不断贼寇横行,姑娘外出可得万般小心。”眼眸瞥了一眼外面,此时红鸾面无表情地倚靠在船舱边上。 接着又道:“侍卫若是不太方便,平日里可让侍女随身跟着。” 如此真情实意不带半分掺假,释慕槐心头微暖:“谢公子关心,不只是我,公子平日里也多让几个侍卫随时跟在身边。” 这几个月除去生意上的往来,两人更是彼此欣赏,闲来无事相互邀约欣赏美景,白门琼宴、野渡赏菊、燕山狩猎、喧世典当……足以留下难忘的回忆。 释慕槐最初只是觉得箫子衿和师兄有几分相似,可是接触久了她发现两人虽然都很温和,但是性情截然不同。 师兄因为身份特殊,温和里面总是带着几分魄力果决,属于温柔刀那种类型。 而箫子衿,他的温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小被熏陶而形成的温柔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与他相处久了整个人都会被他那种皎洁澄澈所感染。 知书识礼进退有度,满腹诗书经纶又懂得灵活变通,眼界开阔待人和善,用温润如玉来形容他真的是再恰当不过。 她和他之间,就是她一直喜欢的那种和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君子之交淡如水。 江上微风拂面歌舞不断,箫子衿举杯邀约时衣袂翩然:“今晚夜色甚美,璃江灯火璀璨,姑娘可有雅致一同观赏?” 释慕槐也笑着举起茶杯:“如此良辰美景自然不可辜负。” 示意红鸾将船身往湖面人群处靠拢几分,如此可以看得更加真切。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船舱内的两人坐在原处借着窗户欣赏江上的歌舞,时而吟诗煮茶,时而谈论奇闻轶事,好不恣意快活。 期间萧子衿对她刚刚吟诵的那两句非常感兴趣,释慕槐就着璃江红墨将《春江花月夜》全文写在了宣纸上,落款处写下‘张若虚’三字,赠给萧子衿。 对于她时不时吟出佳句他每次都不胜惊喜,他需要学习的果然还有很多:“这张若虚是何人?” “一位隐迹江湖早已仙逝的前辈。”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半个时辰后,箫子衿出了船舱,先前的船夫已经在不远处等候。 释慕槐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出船送送他,借助船舱遮挡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与箫子衿挥手告别。 与之不远的另一艘民用船上,朔云正在向蓝朝桉汇报近日来江南诸事,目光恰好瞥见那边的动静:“主子,那艘船上的人好像是瑾公子。” 摄政王一行人来到江南自然是隐了身份,蓝朝桉对朔云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因长时间看卷宗眸子酸涩,余光随意一瞥却隐约见到了那抹身影。 蓝朝桉倏地瞳孔微缩,手中的书卷被他紧紧攥着,指间发白却毫无察觉,心底翻江倒海,各种被压抑的情绪扑面而来。 第110章 水中月镜中花 晚上箫子衿回到住处,洗漱完后梓童正在替他宽衣解带。 “公子今天和释姑娘谈论了些什么?这脸上的笑意啊自回来一直没停过。” 箫子衿展开双手眉目含笑神色柔和:“不论谈及什么,只要见着了她便会心情愉悦。” 褪去外衣坐在床边,先是欣喜又划过惆怅:“但愿不会如梦中一般……” 梓童不懂自家公子的喃喃自语,半跪在地上为其脱去鞋袜用温水擦拭:“依属下说呀,公子既然与释姑娘相遇便是有着不解的缘分,如今重逢更是老天爷故意牵线呢。” 箫子衿嘴上微怒,眸色却是更加柔和:“多嘴……槐姑娘暂时没有那番心思,可不许唐突了姑娘。” “不然小心……小心本公子治你的罪。”箫子衿倏然收回溢到唇角的自称,虽然院子都是他的人,但远在江南隔墙有耳,他向来行事谨慎。 “是是是,公子与释姑娘一见如故,彼此欣赏着呢。” 梓童离开后箫子衿躺在床上,忍不住幻想,若是她对他有那么一点别样的心思,他怕是会兴奋得不顾一切。 随即眸色黯淡,可是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亲切许多,可他能感受到那只是朋友间的友情,他从未在她的眼中看到过除友情之外别样的情感。 他识人无数,不是不知槐姑娘在他面前刻意收敛从未流露出真实性情,可他不敢提及半个字,唯恐打破现有的关系。 周遭花团锦簇鸟雀自在飞翔,一派春日繁华盛景,百花丛中彩蝶飞舞,活泼灵动如同花中仙子。 忽的彩蝶幻化成了人形,起舞翩翩飞到少年身旁:“公子为何对着明镜痴笑?”柔柔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抚人心。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眼前哪有一簇繁花?更没有翩翩起舞的彩蝶。 少年茫然地看着四周水天一色,抚了抚额头,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一切照旧。 少女身姿曼妙面容娇好,桃花眼中噙着笑意高贵文雅,身披蓝色彩衣光华潋滟,如天女下凡。 他呼吸漏掉一拍,天底下竟有如此合他眼缘的女子,无关相貌只源于内心的悸动。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想打破此时此刻的美好,饶他学识不俗,一时也不知如何与她相处。 两人对视良久,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时光流逝,看到了万千思绪,刹那芳华恍如隔世,不必言语只需会意。 这一眼,仿佛过去了数十年,周遭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南柯一梦若浮生。 “公子,时间不早了,小女先行告退。”耳畔传来空灵的轻笑声,眼瞧着女子款款离开身体不断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别……少年的声音卡在喉间,眸中尽是不舍。 他心头哽咽呼吸不畅,总觉得自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奔腾着向前拼命想要抓住女子的手腕,可是最后一切烟消云散。 不要……不要离开,他心如刀割。 不要丢下我! 循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拼尽全力追逐,目睹她幻化成一只蓝色彩凰,展翅高空凰唳九天,那抹身影愈来愈小逐渐消失在他面前。 最后蓝凰化作轻烟飞得无影无踪,女子方才待的地方忽而变成了一轮明月。 眼瞧着明月从水平面渐渐升起,他想:若是再不抓住便永远都住不住了,心底急切纵力一跃,扑过去的那刻却直接掉进了水里。 月亮早已升起,他抓不住了。 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水中,回忆着他们短暂又美好的相遇,明明都快窒息却依旧想着再见姑娘一面,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萧子衿猛的惊醒,大口大口喘气,方才那股窒息的感觉无比真实。 细细回想,自那日从九清宫回来后,这场梦他做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结局,他抓不着蓝色彩凰,也挽留不住梦中的姑娘。 原以为大梦一场便会烟消云散,可姑娘眉眼如画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他自认为画作独步颇有造诣,因此作了很多张画,将梦中的情景都画了下来,有她翩翩起舞的,有她惊鸿回眸的,更有她盈盈满面的。 直到去年那日早晨,烟雨朦胧绿意盎然,她如天仙般骤然降临湖心亭,他初始看得并不真切,以为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出了幻觉,女子静静地倚在竹椅上,睡意安详。 当看到女子容貌的那一刻,这才知晓原来竟没有一幅画能容下她的仙资。 原以为女子只是梦中人,不曾想现实中竟也存在,他又惊又喜手足无措。 恐她着凉又怕佳人转眼消逝,稍作犹豫后折回马车为她取来披风,却在折返时听到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女子声音轻柔缥缈,恍若世外仙人,却也牵动他的心,就此难忘。 两人交谈的那半个时辰,他恍若身处梦境一般,他们之间的契合度超乎他的想象,单单是和她说说话,他便觉得身心愉悦连日来的不快悉数散去。 无人可以懂他的心,原以为黄粱一梦,没想到竟是上天给的征兆。 原本他只能日日作画聊表思念,可是上天眷顾将她送到凡间,这让他如何不喜如何不惜? 菩提白莲吊坠原有两朵莲花,是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亲自上九清宫为他求来的,说是日后赠于心仪之人。 只那一眼,他便确定自己此生或是再也遇不上更让他心动之人。 说不上这种感觉,就觉得是命中注定一样。 以前他也听过坊间一些男女佳话,但他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直到梦见她遇上她,他便觉着自己不过也是俗世凡尘中人罢了。 贪嗔痴念原是离他极其遥远,可是当他看见她身边有其他男子出现时心中也会感到不适,即便那人只是她的侍卫。 这般微妙晦暗的心思无从向任何人说起。 那次江南大雨他视察时大坝决堤被洪水卷走,意识模糊之际以为自己定会命丧于此,可是最后却被她所救,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即使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他便心满意足,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交际不止于此。 后来奉命再下江南,却在白门琼宴时与之相逢,他已记不清白府那些惯来吸引他的植株长势如何,只知道那日她紫衣红霞屹立亭中大展数术,引得无数青年儿郎侧眼相看。 他从未告诉她华云布庄虽是母亲的产业,这些年已经逐渐交由他打理。 只是希望在合作的过程中,能够和她多些相处的时光,对她多几分了解。 他发现她每隔几天便会离开一段日子,也不上前打扰,只在她回来时与她各种‘巧遇’。 萧子衿身着里衣,俯身细细勾勒,画中的女子姿态轻盈宛若天仙,朝着对面的人温婉一笑,仿佛随时都会御风而去。 最后一笔落下,女子眉心的芙蓉花钿宛若天成,萧子衿小心将画装在花架上风干。 这是今晚船舱中的景象,释慕槐纤纤玉指手捻茗茶杯身,面前茶几上摆放着热茶与灯盏,除去没有把自己添上,算是还原了今晚的景象。 第111章 重逢——形同陌路 璃江郡白家栽培的菊花最是有名,前些日子更是培育出了罕见的新品绿衣菊和紫芳菊,白家观菊堂每日迎来数以千计的游客。 这厢释慕槐刚从观菊堂后厅来到白府大宅,白陌淮早已备上佳肴美酒。 “让姑娘久等了。”白陌淮身着长柏宽袍看上去不似商人倒像雅致文人,立于释慕槐跟前歉意地笑着。 “白家主不用如此客气,既是贵客,再等等也无妨。”释慕槐嘴上这样说,但心底忍不住好奇啊。 能让五大皇商之一的白家家主这样早早候着的人可不多见。 放眼整个江南,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释慕槐快速思索着江南一带的人物,脑海中渐渐有了大致猜想。 荣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先帝登基后便将一母同胞的弟弟蓝适闲立为荣王,意为一世荣华,并让其管辖富庶繁华的江南南域岭南一带。 彼时的岭南还未被独立出去,行政上隶属于江南。 荣王扎根封地后奖励农耕因地制宜励精图治,许多荒山瘴泽被开辟出来,养蚕的养蚕,养鱼的养鱼,农林牧各方面发展。 不出十年岭南经济大有与江南齐驱并进之势,是以岭南三郡被单独划分出来。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岭南能有今时今日的发展,荣王功不可没。 且荣王此人一片赤忱忠心不二,多年来行事低调为人谦和,是西澜百姓有目共睹的。 释慕槐又联想到白陌淮原本就是岭南人,许是先前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白陌淮受了荣王不少的恩惠,是以今日设宴款待荣王,还不忘邀她一起。 这荣王之事她先前也听过许多,早些年也暗中交过几次手,对此人持中肯态度。 不似外人看到的那样风评绝佳百善无缺,她倒认为此人虽有勇有谋却太过愚忠,本人也与坊间传闻的那样有很大出入。 释慕槐脑海里正在搜刮与荣王相关的事,这边府内小厮来报,客人即将登门,白陌淮闻言便起身往外走,神色恭敬步履匆匆。 释慕槐观他这神色,心道:难不成因为那人是王爷,所以要亲自前去迎接? 可在她印象里,白陌淮向来不喜这般阿谀做低。 罢了罢了,她虽对这些皇室派头没什么好感,但碍于白陌淮的面子也起身跟了出去。 白陌淮似有所感回头惭愧地看了她一眼,她回了个微笑表示理解。 白府的看门小厮从未见过这类马车,但这派头连家主都亲自出来迎接,想来身份非同一般。 释慕槐全程低着头站在靠后的位置降低存在感,手中还拿着方才在观菊堂摘的新鲜绿衣雏菊,听到那边的动静慵懒地抬头,瞧见了驾车的侍卫,大脑猛地一震。 朔云! 怎么会是他? 那马车里面的人…蓝朝桉什么时候来江南了? …… 席间蓝朝桉高居上座,白陌淮和释慕槐分别位于他下方的左右两侧。 蓝朝桉与白陌淮先是寒暄几句,状似无意瞥了下方的红衣女子一眼。 “白家主,这位姑娘是?” 释慕槐没想到两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底不屑。 又听着蓝朝桉如此演戏,只当是没听见,连个眼神也吝啬给他,低头和桌上的美酒做斗争。 葡萄种子是早些年她从西域引进来的,因为换了地方水土不适存活率极低,她选的又是优质品种更难以养活,所需成本巨大是以并未扩大生产。 去年溪山庄园的葡萄大丰收,白府的仆人们便琢磨着将其酿成了葡萄酒。 新酿的葡萄酒并未对外售卖,释慕槐看着晶莹剔透的玉液突然被勾起了馋虫。 她前两天招呼着红鸾和书舟尝过,这酒不似寻常美酒般滋味浓烈,味道清新淡雅却又和现代的白葡萄酒口感有几分不一样。 虽是借鉴了她的方法,但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容低看,这么落后设备下产出的酒竟比她在现代闲暇之时酿的酒味道还要纯正。 蓝朝桉的目光自开口那瞬便停留在红衣女子身上,只见她浅酌一杯后露出满足的笑意,桃花眼微眯好不享受。 白陌淮顺着蓝朝桉的视线看去,释慕槐正在旁若无人的饮酒,又瞧了眼王爷意味不明的身上,后背汗津津的。 知晓小槐性格使然不在意这些,但上位的那人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摄政王何故这么问?他当然知道摄政王不是在问释慕槐的姓名。 自进府以来,释慕槐对蓝朝桉视而不见,没有打招呼更没有行礼,想来是小槐的行为惹到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 这么几个瞬息的功夫,白陌淮心底已经上演了好几出大戏。 “回王爷,姑娘是下官府上的客人,年纪尚轻性子天真直率。” 蓝朝桉露出一抹神色不明的微笑,年纪尚轻?他没记错的话她可比他还要年长两岁。 白陌淮以为摄政王会因此事怪罪于她,将所有的错往自己身上揽:“是下官疏忽,没有提前告知姑娘王爷亲临之事,是以姑娘并不知晓王爷身份。” 白陌淮面上恭敬认罪一副任王爷处置的模样,心里却是在琢磨:摄政王脾气古怪一向不喜人情往来,连朝中大臣相约他都不一定给面子,何况自己这等商贾之流? 之前他是让人去请了,可只是面上这么做,毕竟昨日他才无意间碰到这位,不设宴款待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可摄政王也没说到底会不会来,他今日本来只是给小槐接风洗尘,下人禀报摄政王在来的路上时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方才只顾着让人带小槐去赏菊,一时也忘了这茬,等反应过来摄政王都快到门口了。 释慕槐听到白陌淮的话这才看向上座的蓝朝桉,也注意到了白陌淮脸上的为难。 就在白陌淮以为她会顺势假意向摄政王行礼赔罪时,只见小槐端起喝了小半的酒杯侧身朝着摄政王的方向抬手一饮而尽,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豪迈洒脱。 白陌淮心里一咯噔:酒满敬人茶满欺客,小槐这是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呀。 合着小槐不是不知道摄政王的身份,而是看不惯王爷啊! 在他的印象里小槐素来不喜和权贵打交道,但这位与那些庸碌无为徒有虚名之辈可大不一样。 这可是实打实的能力卓绝位高权重,最主要的是这位手腕可不是一般的狠! 第112章 白陌淮的诧异 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只见释慕槐冷冷嘲讽道:“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居高自傲,人还未到白府便已是人尽皆知。” 她这语气有几分故意报复在里头,而蓝朝桉听后非但不恼,还亲自将杯中酒满上回敬她。 既然她不打算无视,他也不想再装作不识。 不,只是她以为他在装,殊不知从他下马车的那刻视线便若有似无停留在她身上。 他对这些宴请本无兴趣,即便是皇商又如何? 可昨晚那一眼,他可以断定她此时就在璃江郡。 白陌淮是江南富商,而她也是商人,商人与商人之间总会有许多合作,原是打算借着今日宴会暗中打点白府,制造与她见面的契机。 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惊喜,她本人正在白陌淮府上。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在白家主这里本王是否居高姑娘尚未可知,不知者不怪,就当你是在夸赞本王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么大度,她竟不知蓝朝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她不信他听不出话外之意。 见事情往自己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白陌淮举杯愣神了半息。 “白家主不必诧异,本王和慕姑娘是故交。”这话是对白陌淮说的,可是他的视线一直在下方那怒不可言的红衣女子身上。 白陌淮不知摄政王为何要称小槐为‘慕姑娘’,可是既是故交两人方才为何还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 他寻思了几许,得出一个结论:果然和能和小槐相识的人都不走寻常路。 只是现下看来,这王爷似乎和小槐闹得不愉快,以他多年经验分析,还是王爷惹的事。 “王爷太高估民女了,民女可不敢在王爷面前自称是‘故交’。” 女子一袭红衣肆意潇洒,满头青丝随意用根绛粉色桃花簪挽着,发髻两边的镶银百合花甚至好看,面容小巧精致,眉眼灵动如丛菊中的翩翩起舞的彩蝶。 他甚至可以想象在他没来之前她和白陌淮聊得多么欢畅,可是换做了他,便避之唯恐不及。 从前她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冷淡疏远地自称‘民女’。 胸口某处像是被针细细密密地扎着,又像是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又闷又疼。 “本王说是就是。” 释慕槐不想和他争辩,也不想理会他这种专断又幼稚的行为,转过身来淡淡道了句:“随你吧。” 席间白陌淮向蓝朝桉敬酒谈事时,朔云端着酒盏来到释慕槐面前,为她倒了满满一杯,释慕槐毫不介意地端起银杯抿唇微笑。 蓝朝桉忽的想到她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双标! 可不适用于当下吗? 蓝朝桉与白陌淮谈的无非是此次江南治水一事,摄政王虽点到为止可白陌淮却不得不多想,回到坐上借着喝酒掩饰心底的想法。 朔云打量白陌淮的神情,心道:前两个月战事刚休,几月战火军队开销甚大,加之各地水旱灾害频发,朝堂拨出大批银两赈灾。 如今国库吃紧,这些皇商身为西澜伯爵仰仗皇恩,此时自然应当为国出力。 不止白家,主子此前摸不准这几家的态度,从最近距离开始,私下召见过黎家。 后者自然义不容辞,恭恭敬敬前往王爷临时所居之地,拜访王爷又不敢大肆宣扬。 这白陌淮倒是聪明,知道黎家在前白家避无可避,所以赶在王爷亲召之前以礼相邀。 朔云自然没想到,今日这宴会他家主子和他完全就是多余的。 释慕槐也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了大概,江南水患严重她不是不知,也派了好几拨人布善救灾,但长此以往根本不是办法。 夏天涝灾冬天旱灾,虽然经济富饶但那也是少数人得益,多数百姓苦不堪言。 虽然名叫“江南”,可不是她所在那个世界古代的江南,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可两人谈话就谈话吧,白陌淮本就如临大敌谨言慎行,细心观察着摄政王的情绪,生怕招待不周,他还冷不丁地没了下句让人唯恐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这些本与她不相干,可蓝朝桉时不时往她这儿瞟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刚开始她还能装作不知,时间一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狠狠瞪了回去。 对方非但不觉得尴尬还勾唇微笑,莫不是真有什么大病,释慕槐心底吐糟:这人可真是健忘! 先前经历了那样的事,这才几个月?他莫不是以为她真的会既往不咎? “王爷万金之躯,怎能暂住客栈?若是王爷不嫌弃,愿意挪步白府,下官定会好生招待。” 释慕槐对他们先前说的话不感兴趣,也只选择性地听了个大概,唯独这句。 她一脸懵逼地看向白陌淮,那眼神似乎在问:白家主,你莫不是要坑我? 明明看出了我与蓝朝桉不合,还欲将他留在白府。 本来这也没什么,白陌淮为了白家的未来做打算这是再合理不过的选择,可是昨晚她才住进白府! 她房里东西什么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白陌淮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啊!只能躲避释慕槐的眼神。 这是他想要留下摄政王的吗?这么一尊煞神,他巴不得早点将他送走。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摄政王就给他挖了好几个大坑,等着他往里面跳,若非自己混迹商场多年,说不准真着了他的道。 方才蓝朝桉三言两语便问出了释慕槐如今住在白府,又拐了个弯让白陌淮开口挽留,他能不开口吗? “既然白家主诚意相邀,本王便不推辞了。” 释慕槐见他连象征性的推脱都没有,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她好不容易在白家暂时安顿下来。 天杀的蓝朝桉,处处与她作对是吧。 释慕槐中途离场了,说是自己身体不适。 她的确身体不适,看到蓝朝桉就回想到了那晚的痛不欲生,浑身细胞叫嚣着报复回来,可她骨子里不是那等人,也十分清楚蓝朝桉杀不得。 只是那感觉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下意识想要避着他。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第113章 他欲意何为? 释慕槐在百合院正房躺着,本打算休息。 大脑却不由自主地思考蓝朝桉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她也是前两个月在箫子衿那里得知:无妄大师擅长除邪祟。 蓝朝桉当她是妖孽,欲除之而后快,这么看来,上次发生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脑海中的一个小人嗤之以鼻:蓝朝桉可真会忍的,更会装模作样,几个月的相处把她瞒的死死的,亏得她还全心全意帮他解毒。 可脑海中的另一个小人告诉她,照今日蓝朝桉的表现看来,应该事先并不知晓她昨日到的白府,并且对她没有半点杀意。 至于他为何突然要留在白府,释慕槐脑仁胀痛,暂时不想去思考。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原本打算小憩,大概因为实在太累陷入了沉睡。 后面是白府的丫鬟将她唤醒的,说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她收拾一番站在镜子前,见衣着发饰得体,这才走出厢房。 却在踏出房门的那刻,见到了非常不想见的人,原本因昨夜没有休息好而胀痛的脑袋如今更疼了。 蓝朝桉换了身浅墨色广袍,站在院子里拿着剪刀修建盆栽花枝啥的,看上去倒是挺悠闲。 她原本不想关注这些,可他站的地方侧对门口,是她去吃饭的必经之路,不可能装作看不到。 “王爷这是何意?”语气凉飕飕的。 蓝朝桉收起剪刀,侧身看向台阶上的女子:“慕姑娘又是什么意思?” 释慕槐见他故意这样,腾升起几分怒意,这蓝朝桉今天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见她面上不悦,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一本正经道:“白家主将本王安置在百合院中,没想到慕姑娘也在这里,真是不巧。” 她要是连这都看不懂,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心底直呵呵~ 白陌淮明知道她住在百合院中,且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院,就是她与蓝朝桉不合这事儿,怎么可能将蓝朝桉安排在这里? 定是他用了什么法子。 又想到他留在白府这事,心底更是门儿清了。 合着这蓝朝桉就是故意来碍她的眼找不快是吧? 可她偏不如他所愿,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因无关紧要的人而气坏了身子才是不值。 “既然如此,那便请王爷让让,我有事要出去。” 释慕槐语气满是不耐烦,可除了不耐烦再没有其他意思,比如恨意。 蓝朝桉愕然,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她会骂他一顿甚至会打起来,至少会质问他为什么,所以将院中的侍卫都谴了下去。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原来方才席间她不是在外人面前刻意隐藏怒气,而是真的不在意。 站在院子里两个时辰,他想了无数种说辞,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渐渐疼了起来。 “幕姑娘若是要去用膳,恰好白家主也邀请了本王,顺道一起吧。” 释慕槐没有理会他就当是默认,丫鬟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路上没有半句言语。 整个吃饭的过程也格外平静,诡异的气氛蔓延在整个餐桌上。 而这诡异只属于蓝朝桉和白陌淮,释慕槐该吃吃该喝喝,像是没事人一样,她才不要因为意料之外的人和事打断了原本的生活轨迹。 话又说回来,其实白陌淮并没有准备蓝朝桉的伙食,他不认为摄政王会纡尊降贵和他们一桌吃饭。 但碍于两人都在百合院,他还是象征性地让人去问问,但世事难料,今日摄政王的行事作风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也亏得他对释慕槐的态度认真,菜品上没有任何怠慢。 不然就怠慢亲王这一条,足够被人用来大做文章。 饭后释慕槐离开不久,蓝朝桉也寻了个由头离开。 晚上回房后白陌淮思忖着今天的事,前前后后串联起来,隐约摸索出一些东西,摄政王对小槐的态度,似乎…… 下午释慕槐出去了一趟,原以为这样便可以暂时摆脱碍眼的某人,没想到蓝·碍眼·朝桉竟然像跟屁虫一样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她因为有要事处理并没有过多关注后面发生的事,且书舟和红鸾都在后面跟着,她也不担心安全问题,但是心里烦不胜烦! 夜间释慕槐在院子里散步,某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就这样跟着。 她实在不懂,蓝朝桉搞的是哪一出? 终于她忍无可忍,眼中蹿着火苗:“王爷若是想要散步,大可去其他地方。” “可这院子也不是你的,本王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院子不是她的,所以这就是他碍她眼的理由! 释慕槐气得调头回屋,干脆眼不见为净,却被某人一把拉住手腕。 蓝朝桉拽着她的手强迫她看向自己,眼中带着某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就不好奇本王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解释,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他这一眼,似乎有太多要说的了,可她又怎会在意这些? 释慕槐抬头仰视,语气冷淡:“王爷为什么会在这里关我什么事?” 女子神色淡然,蓝朝桉顿感无力,自觉地松开手。 “抱歉,是本王失礼了。” 释慕槐见他这样,真的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几月不见,蓝朝桉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 转念一想,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 两人并排坐在廊上,皎洁的月光将他们中间隔着的那段距离越拉越长。 “昨晚本王看到你了,刚开始以为是错觉。”蓝朝桉音调悠远,带着几分缥缈。 释慕槐眉心微蹙,昨晚江面上人多眼杂,她刻意避着不让自己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只有送箫子衿那会儿出来了很短一段时间,竟然也被他瞧见了。 “所以呢?王爷想说什么?” 他想问,她和昨晚那人是什么关系?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个问题? “皇兄顾念旧情,已经下令赦免霍书桓等人。” 目视前方顿了顿又道:“如今你安全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蓝朝桉怕是早就查出当初是她劫走了霍书桓,释慕槐眸光闪烁又迅速恢复如常,几乎瞬间她就知晓这里面定有蓝朝桉的手笔,转身看向他。 “所以王爷是要让我感恩戴德?”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直跟着我很好玩儿吗?”释慕槐蓦地拔高音量,语气中透露出她的不满。 蓝朝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低落道:“关于之前在王府桃林的事,本王感到非常抱歉,对不起。” “王爷觉得你的一句道歉,我便能原谅吗?”她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冷淡来形容了,带着几分嘲弄。 后者垂下眼睑,眸子的神色越发让人看不真切:“本王…没奢求你的原谅。” “奢求”二字一出,释慕槐蓦的心惊,原本的气恼也瞬间烟消云散。 蓝朝桉究竟怎么了这是?今天……吃错药了? 最后还是释慕槐败下阵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现在的蓝朝桉相处,只能落荒而逃回到屋内。 第114章 璃江治水之策 这日释慕槐外出,蓝朝桉带着朔云跟在后面。 见这人如此厚脸皮,释慕槐实在无话可说,她懒得搭理他,爱跟就跟吧。 到达地点后常年跟随施谙陌的小厮书昀上前迎接:“姑娘来了,这边请。” 书昀又瞧了眼她身后的摄政王,像是才看到般弯腰给摄政王行礼,眼角余光露出几分无措不断向释慕槐请教,半拦着不让蓝朝桉进去。 姑娘,怎么办? “他要进便让他进去。” 说完直接朝里走,小厮向摄政王行了个赔罪大礼后便放蓝朝桉进去。 本想阻拦朔云,想想也作罢。 见到施谙陌的那刻,释慕槐喜笑颜开,久别重逢语气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自顾自地叙旧,完全不顾后面跟进来的某人。 “陌哥哥来多久了?怎么也不早些让人告知我。” 某男看到她对施谙陌的态度这么好,心里很不爽。 施谙陌自然看到了她身后的蓝朝桉,可人家王爷都没说啥,那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喽。 “来了有段时间了,只是这些日子忙着治水,没什么空闲。” “哦。” 最后三人坐到了一桌,只是释慕槐和施谙陌谈的兴起,蓝朝桉则当了空气。 “眼下正值秋冬之际,水位呈下降趋势,得赶在来年春夏到来之前把堤坝修好。” 释慕槐看着地图上施谙陌指着的地方若有所思:“陌哥哥有没有想过,漓江上游堤坝年年破年年修,或许问题不是出在建筑材料上面。” 施谙陌意会般的笑了笑:“那依你所见?” 释慕槐今天可不是毫无准备地前来,指着两山中间的河流:“此处每逢夏季河流湍急,水中泥沙含量极高,混着山林中的木材向下而流,是造成下游堵塞堆积的主要原因。” 蓝朝桉接着她的话道:“若是涝季在上游将泥沙筛出部分,河水分道而流或许可以减少中下游堵塞。” 释慕槐赞扬性地看了蓝朝桉一眼,不可否认他的确很聪明,不止局限于理论。 “这个方法先前本王和施大人讨论过,只是此方法前有未有过,对于耗资、人力及功效方面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释慕槐瞄了眼施谙陌,后者面含微笑,肯定了蓝朝桉的说法。 这一刻她再次肯定了古人的智慧,若她没有亲眼见过那壮观的场景,了解过历史缘由,让她个偏文科的脑子想出这么个法子肯定不怎么现实。 “之前听说你们要来修筑堤坝,我便留心了相关的事。” 蓝朝桉听见她话中的“你们”二字,心下微喜,她竟是在他来之前就在默默关注他了吗?心头说不上的感觉。(王爷想的有点那啥~) 释慕槐从衣袖中取出小巧精致的无线投影仪,让红鸾悬挂上早已准备好的白幕。 红鸾挂好后自觉退了出去,房中还剩释慕槐、蓝朝桉、施谙陌、朔云四人。 这几人对她的来历早就有些了解,自然不需要刻意隐瞒。 释慕槐打开投影仪的那刻,画面便呈现在在白幕上面。 饶是三人见惯了奇珍异宝,也没此刻来得震撼。 活生生的动态画面竟然就在他们面前呈现了出来,朔云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两步,抚摸上奔腾的河流却直接穿过时才惊觉这都是假的。 大概半个小时,释慕槐将鱼嘴、宝瓶口等作用功效大致讲述了一遍。 “我向你们展示这个,只是想让你们参考一下。” “至于他的作用及使用年限,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说,它孕育出了衣食富足的天府之国,运行两千多年延续至今。” “但是因为地理条件等方面的限制,璃江还需要在实地考察后再做决断。” 涉及华夏的伟大工程建筑,释慕槐心中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讲得兴起,并没有注意到她泄露了很多关于那个世界的东西。 不过于她而言,自己本就是过客,时至今日泄不泄露也无需太过在意了。 几人一起吃了个午饭,随后施谙陌便前往璃江郡郡守府邸,和郡守协商现场考察的相关事宜。(问为什么不是王爷去?这些跑腿的活计当然不需王爷去做。好吧~主要是陌哥哥擅长交际这方面。) “方才那东西是从你的那个世界带过来的吗?” 释慕槐见蓝朝桉这样问,以为她是想要更加深入了解,随手将投影仪丢给他:“你若是感兴趣,便自己琢磨琢磨吧。” 告诉他打开和切换的方式:“像我刚才一样,挂上白幕找好位置播放即可。”其实不用白幕也行,只是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对于这般有益于民又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她从不吝啬,更不会将个人私欲凌驾于集体利益之上。 “这上面我存了很多东西,你若是得空可以看看。”她相信不需要她叮嘱,蓝朝桉也知道兹事体大,不会外传。 释慕槐说完便要离开,一道声音将她喊住:“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处理事务,我可不像王爷那么闲。”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与华云布庄取得进展,这些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方便带本王一起吗?”见他征求自己的意见,释慕槐回头看了他一眼,男子眼中有些微期待和小心翼翼。 “你若是想跟便跟着吧。” 于是乎,释慕槐带着红鸾,蓝朝桉身后跟着朔云,四人一起前往云书苑。 中途释慕槐改变了主意,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蓝朝桉的安全考虑,他们去了一趟成衣铺子,为蓝朝桉和朔云各买了一身衣物,顺便弄了两个易容面具给他们戴着。 对于这点,朔云倒是稀奇,他总是惊讶于释姑娘手上拿出的“宝贝”,可偏偏她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这几日蓝朝桉就这样招摇地在大街上走着,也不避讳什么,幸好她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然又得是无尽的麻烦。 开玩笑,摄政王要是出了事这西澜国还不得乱套? 戴上易容面具后看来,两人倒成了释慕槐的侍卫,而蓝朝桉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对。 他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如今做的不过是在弥补罢了。 第115章 合作的背后 云书苑 释慕槐一行人刚到,华云衣斋的人就堆上笑脸相迎,将几人迎至客厅掌柜的才姗姗来迟。 还未聊几句,穆掌柜打量了释穆槐身后的几人,试探道:“姑娘也知道,今年蚕桑丝绸产量不高,华云山庄资金周转困难,姑娘若是要成为商股,需得拿出几分诚意。” 这话本没有什么,可穆掌柜的语气却让人无端感觉到了几分贪婪与市侩,以及高高在上。 刚步入话题,释慕槐的激情便褪去五分,全然不像和箫子衿谈论时那般畅快:“依你们的看法是?” 穆掌柜自觉背靠皇室,向来看不上这等商贾之流,傲慢地给释慕槐比了个手势。 胃口倒不小,开口就是十万两。 释慕槐神色淡了几分,却是未叫人察觉半分,感知到背后的异样,笑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也得好好为工人着想。” 穆掌柜心底不屑,没钱就别来攀高枝,不过是区区十万两就这么瞻前顾后,若非公子之令,他压根儿就不会来。 “什么时候姑娘想清楚了,派人传信即可。” 出了云书苑,四人走在人少的道路上,释慕槐看向蓝朝桉终于问出她的疑惑:“方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为什么想到要与华云山庄的人合作?”这件事蓝朝桉先前的确不知道。 可据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华云山庄背后的老板是皇嫂。 想来她应当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关窍,皇室的商股可不是想入就能入的。 加入之后,便容不得她退出,到时候她无权无势只能吃个哑巴亏,一旦华云山庄运行不好,她甚至会因此损失惨重。 “我之前了解过很多家,其他的都不成什么气候。这华云山庄是市场最大,前景最好的一家。” “可那都已经成了过去,这些年华云山庄的势头已经大不如前。” 释慕槐倒是惊讶,没想到蓝朝桉除了政事,对商场也这么了解。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吗?”她入股之后改革创新再结合之前的一些经验,还是有前景的。 主要是这个时间段就很微妙,属于那种十分难得的时机。 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华云山庄内部资金已经周转不过来了,她的野心不止于此,不仅仅是想加入他们那么简单。 说白了,她是要在三年之内吞并这个曾经风靡整个西澜的衣料巨头! 说她狂妄也好自不量力也罢,谁让她钱多了没地花呢? 加入他们只是第一步,她也知晓华云山庄从辉煌的昔日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内部肯定有很多“蛀虫”,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蓝朝桉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维。 “华云山庄背后靠着皇室。” 他虽然知道释慕槐也是商人,但是并没有去查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今日看来,她应当不是做的布匹生意,担心她不懂其中关窍,解释道:“虽然不是皇商,但是皇室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释慕槐反应过来,惊愕地望着他:“所以你阻止我,是担心我掉进这个坑?” 说白了,释慕槐在西澜属于后起之秀,况且她的主要势力根本不在西澜,对这边的了解大多数是她去摄政王府后才开始的,自然没有其他上层商贾看得长远。 蓝朝桉并没有否认,点点头。 “所以那些老狐狸不肯投钱进去,是因为知道这是一个无底洞?” 释慕槐顿时茅塞顿开,她一直有疑惑,觉得事情的进展未免也太顺畅了,即便有箫子衿的帮衬也顺利得不可想象。 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她之前着实没有涉及这一行业。 蓝朝桉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孺子可教也……却见她又陷入深思。 其实她可以看出,箫子衿对商场的事并没有多了解,他根本不是干这一块儿的料,却也极尽所能的帮她。 这几个月,自从无意间听说她想与华云山庄合作,他总是为她跑东跑西,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可即便她对他感激,也不可能拿手下数以万计的工人开玩笑。 他们那么多人都等着养家糊口,所以抽空找个地方好好谢谢他吧。 释慕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蓝朝桉的点醒也算帮了她个大忙。 以前的事暂时不提,至少现在他们没有站在对立面,她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快速思索了一番打定主意。 “晚上一起去万膳楼吃饭吧!” 蓝朝桉蓦然睁大眼睛,她话题跳得太快,似乎觉得她说的话有点不真实。 他是在主动邀请他吗?生怕她反悔,连忙答应:“好” 两人没有回白府,而是去了蓝朝桉之前住的客栈,这里的人早就被摄政王府的人打点妥当。 江南分为三郡,分别是璃江郡、缙云郡、西宣郡,三郡之中璃江郡最是繁华,其次是缙云郡,最后则是西宣郡。 对于蓝朝桉的到来,地方官府肯定早就私下通过各种渠道收到了消息。三郡郡守早早地让人将郡守府搭理得十分妥当,暗处不惜各种使力,商战、抚民、宣传等等使尽浑身解数,就期盼着摄政王临幸本郡。 哪曾想这摄政王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哪处郡守府都没去最后住进了客栈,甚至连什么时候到的都没有知会郡守一声。 直到前两日,璃江郡郡守以为摄政王还在路上,照常处理公务。 结果鸿胪寺少卿就拿着元昭的帝的圣旨杀到了他府上,还好他刚上任不久,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没有贪污受贿等罪状,不然当时铁定被抓个正着。 这也警醒了他,做官一定要清廉为民,问心无愧! 因蓝朝桉先前一直住在这里,防备人手啥的自然不缺。 这些日子住在白府只是临时起意,本来也就朔云、离二等心腹知晓,白家又守口如瓶,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去过白府,只以为他在依旧在某处客栈。 也正因为如此,自江南三郡暗中收到摄政王微服私访的消息到现在,三郡的整体风尚都改善了许多。 就怕保不齐哪天发生的丑事就被摄政王逮个正着,然后传到元昭帝的耳朵里。 第116章 碧潭飘雪 到了客栈后,期间书舟出现过一次,释慕槐交给他一个纸条他便带上红鸾一起离开。 两人脚步匆匆,看样子她是交代了什么急事,也不难看出他们对她言听计从,蓝朝桉有感而发:“果然,是京城困住了你。” 又道:“从前在王府,你的身边没有任何侍卫,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释慕槐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喝了一杯茶。 果真摄政王手段了得,这茶是前几月刚出的碧潭飘雪,产量拢共不过几斤,他这儿就喝上了。 瞥了某人一眼:她如今这谨小慎微的模样怨谁? 桃林那次后,小八功力大退闭关了好久,传送的能量有限,她不可能再像之前在京城那样遇到危险遁走就是。 期间还得完成任务,说到底,她也惜命。 红鸾和书舟的功夫不低,带上侍卫总归更加安全一些。 蓝朝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见她不说话,喝完一杯又自顾自地添了一杯,他道:“喜欢喝花茶?” “不喜欢,但是这茶不一样。” 释慕槐并不贪杯,喝了两杯也就适可而止,撑着下巴毫不避讳地打量某人:“我挺好奇的,王爷是在哪儿弄来的这茶?” 这是她借鉴了现代的方法,让人选择优质茉莉花移栽,又分批试验了好些个地方忙碌了很久,终于选出了这优质中的上等茉莉花和绿茶窨制而成。 因为还未推广,产量着实有限,但耐不住口感真的非常好,连一向不喜欢喝花茶的她也忍不住自己留了点儿。 蓝朝桉了解她的性子,这句不喜欢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他听着就是觉得有些许失落。 但还是向她解释缘由:“友人赠送的,以为你会喜欢,便让人备上了。” 在王府的时候,他记得她很喜欢喝茶,各种品种的茶都弄来尝一尝,其中很多都是他没有喝过的。 释慕槐认真回想,她拢共也就送了那么几个人,师父、陌哥哥、师姐、师兄、箫公子,但是每个人的交际又不一样,也想不出会是如何转手到蓝朝桉手中的。 她忽的想到自己从前见过的一首藏头诗:“碧岭拾毛尖,潭底汲清泉,飘飘何所似,雪梅散人间。” “碧潭飘雪?” 蓝朝桉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便反应过来,也就脱口而出,随即微微一笑:“原来这名字是这么来的。” “我也不清楚,当时有见到这首诗。只是不知是先有诗还是先有茶名。”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便没有其他话可说,各做着各的,主要是释慕槐不想搭理蓝朝桉。 蓝朝桉也就一心处理着公务,只是偶尔疲惫了的时候看她几眼,瞧着她拿屋子里的东西在手上比划,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自以为无人察觉,殊不知对于无聊至极的释慕槐来说,他的眼神特别明显。 期间荣王府的人来请过一次,蓝朝桉推脱了,说是来日登门拜访皇叔。 释慕槐嘴上没说什么,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蓝朝桉还是挺懂得尊重人的,知道先来后到。 他先答应了她今晚一起,即便那人是他的皇叔,他也没有置她于不顾。 蓝朝桉刚开始还时不时抽空看她几眼,后来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虽然已经过了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但是释慕槐并没有打扰他,中途给他递了杯温茶提神。 蓝朝桉看见面前的茶杯,蓦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子神色淡淡放好茶杯便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茶水下肚腹中淌过暖流,他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但为了晚上能够一起去吃饭,暂时压下心头别样的想法。 一口气将茶水喝完,继续埋头查阅江南三郡近几年的档案。 等他终于处理完事情,外面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期间释慕槐让人给他点了几盏烛火,他讶于她的细心与柔情,虽然她还是不肯主动和他说话。 放下档案第一眼便看向她,整个下午没人和她说话,女子无聊得右手撑在桌子上睡着了,放在桌上的左手手心攥着银边朱槿玉簪,当是方才在把玩。 他站起身取下架子上的披风轻声走过去。 第一次见她正常睡着后的模样,神色安详柔和,没有白日的讥讽和冰冷,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大概是睡觉中途换过姿势,额间发丝有些微凌乱,他弯腰轻轻为她披上披风。 正准备帮她捋一捋头发,谁料释慕槐倏的睁开眼,迅速抓住他的手猛的用力,左手的簪子猝不及防的插过来,蓝朝桉吃痛眉心微蹙。 释慕槐睁开眼的一瞬,看见离簪子不过五厘米左右的颈脖,神色有些微复杂,他不知道躲开吗? 她坐着他站着,她初醒发懵他神思清醒,凭蓝朝桉的实力,她出手的一瞬很有可能反被掣肘。 蓝朝桉本来就是弯着腰,被她抓住了手也就只能保持这个动作。 释慕槐看着两人这不上不下的姿势,心底有些恼火:“你要干什么?” “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因为距离很近,蓝朝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当然她的气息也萦绕在蓝朝桉的鼻尖。 释慕槐另只手夹着簪子摸了下前额,真的是头发有点乱,反应过来后一把松开他,蓝朝桉这才站直身子。 “你不知道喊醒我吗?”凑这么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占她便宜。 “见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扰到你。” 释慕槐一时竟无言以对,感知到身上的披风,火气也消散了几分。 “那我要是不醒来,王爷今晚就打算一直这样了?” “嗯” “可今晚都说好了一起去吃饭。” 她专门将人从岭南和其他郡喊了来,没想到差点放人鸽子。 她的语气有些许懊恼,蓝朝桉以为是她心底不快。 “是本王耽误了时间。” 她倒是发现这蓝朝桉最近态度谦卑了不少,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不再蛮横不讲理。 最后释慕槐浅浅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主要是换个发型。 第117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释慕槐和蓝朝桉到时,几人正在谈天说地,见到她和蓝朝桉成对出入时,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五人中的两人愣愣的盯着他们。 心道:主子什么时候与摄政王走这么近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除了东临那位,主子向来不喜与皇室有瓜葛。 释慕槐下意识忽略他们眼中的惊讶,他们哪一次见面不是这个表情?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 “这位是西澜摄政王,想必你们也都知晓,自我介绍一下吧。” 青衣女子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成熟内敛和桀骜不驯:“红翘,万膳楼楼主。” 而旁边的青白男子则显得循规蹈矩些,不过一个万膳楼出不了两种人,都是卧龙凤雏大差不差:“下官书珣,万膳楼楼主。” 此言一出,朔云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不止是“下官”二字,两人看上去那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竟然是他们先前找了那么久的万膳楼楼主! 怪不得根据费楼提供的线索他们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有两个在江南,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施谙陌抬头看了眼蓝朝桉,褪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带着些许挑衅:“下官与王爷共事这么久了,距上次见面也不过半日,便不用多做介绍吧!” 一个四品鸿胪寺少卿对主子这么个态度,若是在长安,怕是死几次都不够,朔云心里升起几分委屈,主子何时受过这等对待?方才的激动全无,阴恻恻地盯着他。 见某人脸色黑沉,施谙陌又想到什么嘴欠的开口:“王爷知道之前万膳楼为什么不同意你加入吗?” “我和费楼各持两成商股,京城的万膳楼他不能完全决断。” 一句话就是,他看着蓝朝桉的人四处忙碌各种打听消息,每每要成功了都会临时一脚将他踹出去,以至于这么久了蓝朝桉还没有谈判下来。 朔云在蓝朝桉身后站着,要瞧施谙陌这嘚瑟样,不是这里都是他们的人,他可能真的忍不住将施谙陌拖出去暴打一顿,太欠揍了他。 蓝朝桉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也没有被施谙陌的言语激怒,他要是这点都受不了,那才是真的贻笑大方。 蓝朝桉移开眸子:“所以,你们早就认识了?”这话是对着释慕槐说的。 释慕槐突然想起从前在他面前演戏的事,难得有点心虚,可是这里除了朔云都是她的人,她气势这么强,才不会在他面前示弱。 “对,快二十年了。” 蓝朝桉听到这句方才镇定的心绪全乱,面上风平浪静,心底却抓心挠肺,半点也不想待下去,更不想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所以,他拿什么和施谙陌比? 想到之前他还问她,和谁的关系更亲切一点,她毫不思索地回答,如今想想,那时的她大概觉得他很可笑吧。 蓝朝桉隐隐猜到了释慕槐今晚的意思,不想辜负了她的这番心意,想来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万膳楼这几个人找齐,施谙陌除外! 释慕槐不敢和他对视,转身瞧了一眼红鸾。 红鸾自红翘、书珣自开始我介绍便不大高兴,不都是主子的下属吗?嘚瑟个什么劲儿。 “红鸾、书舟也坐下吧。”八座圆桌,还剩下三个位置。 释慕槐一开口,红鸾利索地坐下,心里的那点不快也霎时烟消云散,主子还是在意她的,嘿嘿~ 她可比红翘、书珣强多了,她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能跟在主子身边,和主子同吃同喝同睡,啊呸~同住,享受着所有人的没有的待遇。 就是书舟也没有!他不能和主子同住~只能守在外面……哈哈…… 而红翘、书珣他们很长时间才能见主子一面,她的待遇可是他们渴望而得不到的。 谁羡慕他们呀~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红鸾坐下近距离地欣赏着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反正那么多人在场,主子也注意不到她,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不像平时在外要顾及主子和自己的面子,像个面瘫子一板一眼的。 越看越冒星星眼,她家主子怎么就这么厉害这么优秀呢~ 好想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游历天下、惩恶扬善呐~打倒坏人! 蓝朝桉也对朔云使了个眼色,后者诚惶诚恐地坐下。 周围人太多,且一个个处理事情游刃有余,他向来站在主子身后,如今倒是有几分局促不安。 释慕槐见众人都已落座,招呼侍女进来为他们添上茶水和饭前暖胃高汤。 喝茶的喝茶,喝汤的喝汤。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八人,她接着向众人介绍,好吧其实是向蓝朝桉和朔云介绍。 “万膳楼原名百味楼,是创立于岭南的一家大型餐馆,创办至今已有十多年,集餐饮、歌舞、住宿于一体……”这些都是在座知晓的事情。 但是后面重头戏来了,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先后融进了六位商股,分别是施谙陌两成、红翘两成、费楼两成、书珣和蓝瑾琰共三成,蓝曦玥一成。” 蓝朝桉看了身侧神色严肃的释慕槐一眼,万膳楼六楼从不对外开放, 自上了六楼,他就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她会介绍得这么全面。 心中充斥着喜悦,她将这些毫不避讳地说出,是不是代表她不把他当做外人了? (至于蓝朝桉为什么不惊讶,他为何要惊讶?不过是他的堂姐和侄儿也持股罢了,哪个皇室成员背后没点商股?这些对于释慕槐和施谙陌认识二十年来说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如今蓝朝桉想要加入我们,你们在座有什么看法。” 在万膳楼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顾客如是,员工如是,老板更如是。 当然这话是对着施谙陌、红翘和书珣说的,他们三人占股百分之五十五,有权利决定是否让其他人加入。 书珣斟酌一番,开口问道:“王爷,说说您的优势吧。” “江南造船厂是本王的产业,万膳楼的菜品有很大部分是海产品,海民下海定会与船厂挂钩。” 这话还未说完,除了释慕槐和朔云其他人颇为震惊,只是表现的程度或轻或重。 第118章 入股 江南造船厂历来是皇商苏家在负责,多少河海大宗贸易都离不开,太平时民用战时军用,没想到这背后的东家竟然早已是摄政王! 也难怪苏家近些年其他产业发展得并不太好,唯独这造船业却独占鳌头。 蓝朝桉观察了他们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又道:“诸位也清楚,海产品的打捞、运输成本都很高。若是本王加入,自己有了大规模的船,可以减少成本投入。” 这时就轮到朔云傲慢地瞧着施谙陌了,那眼神似乎在说:哼~一个饭店的老板而已,连控制权都没有,怎么和我家主子比?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施谙陌自然注意到了,心底纳闷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摄政王府侍卫长,以至于他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言归正传,蓝朝桉这点的确很具吸引力,要知道这江南造船厂可不只造船这么简单,起源较早产业链完备且得多方面支持利润确实很大。 单是这一点就让许多人趋之若鹜,更别提蓝朝桉本人的身份地位。 “各位意下如何?” 结果就是书珣同意,红翘不赞同。 红翘的理由很简单,她独来独往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皇室成员的做派,蓝曦玥和蓝瑾琰在她之前就入股了,她管不着。 可蓝朝桉位高权重,是个很难把握的存在,她内心非常排斥。 最后的决定权就到了施谙陌的手上,青衣男子神色间满是戏谑,直直地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王爷。 就在朔云以为他会公报私仇一口拒绝时,施谙陌持中立态度,先是认真分析了与蓝朝桉合作带来的好处,又接着说出他的顾虑。 “蓝曦玥和蓝瑾琰都是皇室之人,若是王爷再加入进来,那么这万膳楼到底归谁?” 这也是释慕槐之前最担心的问题,但如今的她不像刚到西澜京城时那般腹背受敌,自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她倒是想看看蓝朝桉究竟如何说服他们,是以好整以暇地看戏。 施谙陌呷了一口茶摇摇头:“这万膳楼背后的艰辛,没人比我们更清楚。若是到了王爷手中直接被充当皇室产业,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蓝朝桉起身将面前的小吃放在释慕槐面前,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嘴上不忘正事:“这点各位无需担心,蓝朝桉是蓝朝桉,皇室是皇室,定不会让诸位的心血付诸东流。” “若是各位仍然心有顾虑,本王可以白纸黑字印章为凭证。” 此话一出,打消了施谙陌的顾虑,他只是看着蓝朝桉的动作。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王爷诚意想要加入,那么便进行下一步商榷吧。” 蓝朝桉倒是有点惊讶,照施谙陌先前的态度,他以为对方至少会再为难他几下。 施谙陌也想啊!他对蓝朝桉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但今日既是释慕槐将人叫来,他便知道她的用意,就算他再不喜蓝朝桉,又怎么能不给自己妹妹面子呢? 况且槐槐也足够尊重他们,费楼、红翘、书珣的股权本来就是她的,只是几人代她打理罢了。 她原本一句话就可以直接让蓝朝桉加入,但她还是遵循他们的意见,从不把自己的意愿凌驾于他人之上。 她是真的对身边的人很负责,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那些下属皆是如此。 这么一会儿红翘和书珣差不多也和施谙陌想到一处去了,感激主子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 可是他们的主子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啊!大度宽容,对他们一视同仁,让他们凭着自己的天赋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们一心一意追随,无论是东临还是西澜,跨越国度也阻挡不了他们之间的主仆情深。 见众人沉默,释慕槐打破了现场的尴尬,朗声问到:“那么谁想要转卖一部分商股出去?” 此话刚出,红翘嗖的一下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开口:“我!” 施谙陌见她如此着急,笑着打趣:“刚才你不是反对得那么激烈吗?这么快就倒戈了?” 红翘拨弄了下贴在后背的马尾,满不在意:“施大人这话说的,此一时彼一时嘛。” “你们都同意了我反对无效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咯。” 这话说的委屈叭拉的,与她平日的性格倒是大相径庭。 释慕槐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周围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她一秒变得严肃,接着红翘的话说下去。 “那红翘打算转卖多少?” 红翘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蓝朝桉,看了几秒闭上眼摇摇头,像是在否认什么,心道:她竟有种这摄政王与闫哥有几分相似的错觉。 轻扣脑门,再睁眼时眸色瞬间清明:“那就看王爷想要多少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主子打算卖多少?又想到如今的股份明面上在她手上,她这样说岂不是把主子往火坑里推。 “方才慕姑娘说红翘楼主持有两成商股,那本王便买下一成如何?” 这话一出,红翘的态度严肃了几分,她倒没想到摄政王这么大的口气。 要知道她的一成商股,囊括万膳楼在西澜各地的所有产业,价值起码也是百万开头。 “王爷确定?” “本王先前已经和费楼主取得联系,只等几位同意本王加入,便可得到他手中的一半商股。” 这话一出,没人会质疑他的财力。 只是如此一来蓝朝桉便手持两成股份,施谙陌下意识看了释慕槐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懵。 而后想到几个月前她交代费楼办的事。 那时她还没有和蓝朝桉闹掰,对方对万膳楼求之若渴,她也就给了他点希望,让费楼凭实情自由发挥。 不过她倒是小瞧了蓝朝桉,居然能收下费楼半数股权。 红翘也反应过来,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这摄政王可不是看上去那样纯良。 不动声色地征求了自家主子的意见,后者犹豫一瞬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王爷便抽空与我进行交接吧。” 原本书珣也准备意思意思转卖点股份出去,但是见摄政王这么大的口气,他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也就没开这个口。 在他看来,摄政王如此这般有钱有权有势,加入万膳楼算是多此一举,定是另有图谋。 这点他算是猜对了一半,原本蓝朝桉只是单纯地想要靠入股掌控万膳楼的信息,以图从中学到更多经商之道,但是在得知释慕槐与它有关联时,他便改变了主意。 当然释慕槐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施谙陌和书珣的意见,两人都是果断拒绝,不卖! 此事告一段落,几人吃完饭后释慕槐和蓝朝桉一起返回白府。 红翘要回岭南,临走时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朔云。 但天色已晚这世道又不太安稳,尤其是近几个月贼寇横行,释慕槐想让她留下,红翘以事务繁忙推辞了,说是下次有空再聚。 怕她担心,红翘走之时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听完了然地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倒是让红翘有点不好意思,匆匆离开了。 施谙陌望着离去的两道背影心中感慨,果然还得是槐槐,他为官这么些年,在场除了朔云外没人比他更了解蓝朝桉从前是什么样的,如今却变了这么多。 哦不,或许是在槐槐面前他才刻意收敛了。 今晚蓝朝桉的情绪态度变化作为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他来说又何尝看不出来? 说蓝朝桉在他们面前谦逊他是万万不信的,他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和他们相谈甚欢。 一个连皇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会礼待他们?不过是做给槐槐看罢了。 第119章 久别重逢 为方便行驶,释慕槐和蓝朝桉同乘一辆马车,从白府侧门进入。 当然,是蓝朝桉乘的释慕槐的,美其名曰大晚上的不愿叨扰白家主。 马车内 两人路上没有只言片语,释慕槐从上车后便掀开车窗闭目养神,蓝朝桉不愿打扰,只是在打量夜景时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 女子眉眼柔和,微风拂过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下午出门时涂的浅色口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并未看到她刻意擦去,蓝朝桉在想:许是忘了这事,吃东西时不小心吃了进去。 回想起箫文弢似乎说过,口脂这些东西好像不能吃。 蓝朝桉眉心微蹙,心下有了另一番盘算。 马车在侧门处便停了由专人牵引,释慕槐适时睁眼,掀开车帘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 刚刚那会儿她差点真的睡着,此时睡意来临只想快点回屋,径直走在前面,迷迷糊糊的并没有闲心去顾及身后那人。 瞧见熟悉的百合院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躺在柔软的床上,行至最后一步台阶身后传来男子带有磁性的嗓音:“今晚谢谢你。” 释慕槐侧头俯视院中的那人,初时有些许困惑,很快便反应过来:“无事。”说完便往里走,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屋内甚至连灯都没有点。 蓝朝桉白府次屋坐下,桌上燃着盏烛火,四周灯火摇曳与隔壁主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朔云被派出去收集资料,离二呈上了一封信。 蓝朝桉打开,信是来自玄机阁师兄的。 岁闫到了江南,听闻蓝朝桉也在,问他是否有空一聚? 地点定在西宣郡上窑城郊外的田庄。 自蓝朝桉出师后两人便很少来往,这些年来见面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很多记忆就快淡化了。 思来想去蓝朝桉还是决定去见见。 次日很早便驾着马出发,走的时候主屋那边房门紧闭,她当是还未起身,也不知会不会满意他让人准备的早膳? 赶了几十里路,到达时已经是下午。 时间匆忙他昨晚还没来得及回信,岁闫依旧等在约定地点,从早晨到现在也不知等了多久。 在岁闫的潜意识里,蓝朝桉是肯定会来的,师兄弟二人在某些方面对彼此还是挺了解。 阔别许久,蓝朝桉作为师弟行了一个江湖礼仪,率先开口:“几年未见,师兄一切可好?” 岁闫微微鞠了一躬:“愚兄一切安好,贤弟别来无恙。” 鞠躬是对王爷的敬意,这句话是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北辰一切无恙。” 岁闫走在前面浅灰色广袍衣袂翩然,与周围空旷驳杂的稻田倒是相衬,像极了归隐田园之人,从广袖中取出一个长形盒子递蓝朝桉。 朔云上前欲接,蓝朝桉眼神示意他退下,亲自上前两步双手接过,这才递给朔云拿着。 “里面装的是一株三百年左右的人参,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岁闫云淡风轻,丝毫不提及这人参是如何取得。 “多谢师兄挂念。” 蓝朝桉瞥了眼杵在边上的朔云:“本王和师兄叙旧,你且退下。” 岁闫倒是看得开,不太在意这些俗节:“别,还是让他跟着吧。” 半开玩笑道:“你这摄政王金尊玉贵身娇体弱的,要是中途出了什么事,皇帝非杀了我不可。” 岁闫微微侧身:“说到这儿,这些年你身体怎么样?” 蓝朝桉答到:“去年偶遇一名神医,倒是治得差不多了。” 岁闫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做到情绪收放自如,听到这话却露出几分诧异:“比君无邪医术还要高?” “他们治疗的方法不同,也没有正式切磋过,但根据药效说来,是慕姑娘高一些。” 蓝朝桉评判得公正合理,并没有因为亏欠释慕槐就夸她,也没有因为和君无邪关系亲近而赞扬他。 这倒是更让岁闫惊讶了:“还是岁数不大的女子?” 得到蓝朝桉的肯定后更是感慨:“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这医术,倒是可与那天玑圣手和妙医仙子不较高低。” 蓝朝桉并未在意这些:“师兄这次来江南所为何事?” 岁闫想到什么,旋即笑到:“倒也不是专程来江南,我去了一趟岭南,听说你在这里,就来瞧瞧。” “前几日得到消息,你在南诏战场上遇到师叔了?”岁闫对此颇为在意,又发觉自己问得不妥,忙改口道。 “为兄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提及此事,蓝朝桉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拓跋嘉战败,我派人将师叔送离了南诏。”只是不知最后他为何又回去了。 岁闫不愿师弟纠结,大步跃过面前的水坑:“罢了罢了,加上先前山城一战,北辰也算是仁至义尽。” 脑海中却是不由忆起从前,师父对他们师兄弟几人极为严苛,凡是不符合他老人家心意的动辄打骂。 也正是因为如此,玄玑阁里他们师兄弟四人被磨练成了最优秀的一批。 不过现在想起仍旧唏嘘不已:大冬天的被罚跪在九尺寒崖,当时他差点没捱过去,年幼的蓝朝桉就更别说了,直接晕死过去。 师父是半点没有顾及师弟的身份,从蓝朝桉入山门时便说过,在尘世如何他自不多管,但是入了玄机阁便只能遵守这里的规矩。 幸好师叔暗中上了九尺寒崖将他俩扛了回去,也好在幼时的蓝朝桉每半年可以回去一次。 野林实战的时候,他记得那时的蓝朝桉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不小心被饿狼咬住了臂膀差点没断掉。 最后还是师叔求了天玑阁得来了接骨续肌的药才治好,可是最后小小的蓝朝桉却留下了暗疾,右手不能用力过度。 也因此,蓝朝桉多用暗器而不怎么用刀剑。 那日师叔也因擅作主张而被师父惩罚,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师父罚的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事多不胜数。 思及往事感叹道:“你离开玄玑阁四年之久,就在你走的那年我成亲了。” 这点蓝朝桉倒是有几分惊讶,自他离开师门便很少与同门联系,除了完成必要的师门任务基本没什么来往。 就是上次见师父,他老人家也只是送了他一盒碧潭飘雪便匆匆离去,江湖之人向来如此,他也早已习惯。 蓝朝桉拱手行礼,脸上也带着几分由衷的笑意:“那北辰便道一声迟来的‘恭喜’。” 岁闫被这小子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哈哈……的确欣喜。” 蓝朝桉歉意道:“没有为师兄师嫂准备新婚贺礼,是师弟礼数不周。” “哎~你我师兄弟之间哪来这么客气……不知者不怪不说,你师兄我是那种在意这些的人吗?” 第120章 什么是心悦 此话说完岁闫担心蓝朝桉仍旧心存愧疚,向他解释缘由:“当年你正在南诏战场,情势紧急恐你分心,才没有告知于你。” “原本大婚之后为兄和师父告别准备去前线支援,倒是没想到你的速度如此之快,等我赶到南诏战场时刚好得到你大胜的捷报。” 岁闫接着道:“你我多年情谊,山城一战没有出什么力,倒是为兄的不是了。” 气氛到这里,蓝朝桉道:“师兄此言差矣,当时若不是师兄出手相救,只怕师弟如今坟头的树都有碗口粗了。” 蓝朝桉此言半开玩笑,若是当初没有岁闫相救,他旧毒复发加上极重的内外伤,怕是早就死在哪个山野里,尸骨无存。 “哎~你这话为兄就不爱听,罢了罢了……咱们不提这些。” 两人走在田垄上视野开阔,远处隐约有农人处理草垛。 “师兄若是得空,不妨和师弟去一趟璃江郡,师兄大婚时我没能赶上,总得为日后的师侄备些什么。” “哈哈~不用等后日,我家垚垚已经三岁了。” 这话隐约有几分炫耀在其中,只是说话的人没察觉,听话的人也没听出。 蓝朝桉脚步微顿复又继续前行,在他印象里,师兄侠肝义胆性情直爽向来不喜儿女情长的那些扭扭捏捏,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 “师嫂可是本门中人?” 岁闫驻足远望,想起昨晚两人同寝而眠彻夜长谈,嘴角勾着几分笑意:“不是,她是天玑阁的弟子。” 蓝朝桉不曾听闻玄玑阁与天玑阁联姻的事,见他面露疑惑,岁闫笑着回答:“原本是师父之命,当时门中内乱,借此和天玑阁联盟取得支援。” “天玑阁阁主的两个女弟子你小时候也见过。”岁闫试着唤起他的回忆,可蓝朝桉终归是没有想起。 “我也是去了天玑阁提亲才知道,虚月和你一样是皇室中人,婚事不由宗门做主。” “而虚木年纪较小,白阁主舍不得,便选了位内门弟子联姻。” 后面岁闫又说了很多他进天玑阁后听到的关于这位弟子的传闻,蓝朝桉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或许岁闫自己也没注意到,每当他提到那弟子的时候,神情总是不自觉地带着迷恋和追忆。 蓝朝桉觉得有些稀罕,忽的又想打趣,双手环抱笑到:“师兄以前从不在意这俗世情爱,如今怎的?” 对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岁闫哑然失笑,惊觉北辰留有几分童性,两人之间的气氛进一步拉近,似是亲如兄弟。 岁闫粲然一笑:“原本我俩只是师门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后来的朝夕相处中,便不知不觉地心动欢喜。” “有了孩子之后,更是一颗心全扑在她们母女身上。” 岁闫陷入回忆,周身气质都增添了几分柔和,说起这些他半点不觉得难为情,蓝朝桉了然,师兄向来敢爱敢恨又爱憎分明。 如果说蓝朝桉的不近女色是外力引起的,那么岁闫便是真的不喜欢女人这种生物,从记事起就不喜欢。 甚至可以这样说,当时答应联姻他不过就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连婚后协议都写好了,日后两人各过各的,彼此互不干涉。 可谁知道他家娘子那么优秀有魅力? 也是因为不喜异性这点,他和蓝朝桉格外亲切,从前许多师兄弟想方设法逗师姐妹和其他姑娘欢心时,他俩就下棋布阵研究功法,显得格外不合群。 “那师兄如今可是定居下来了?” 岁闫摇头:“没有,为兄还未出师,也不打算出师。” 他对娘子自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可也不会因此违背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一辈子留在师门。 玄玑阁成立至今似乎还没有过夫妻同住的事。 “那师嫂和师侄?” “你师嫂出师了,在俗世有其他身份做掩护,垚垚被寄养在天玑阁。” 每每想到此,他就感觉有刀子在割身上的肉,天下没有哪个父亲想要自己的女儿养在别人家里。 可是他树敌太多,对她们母女俩都没有好处,这也是他不出师的原因之一。 蓝朝桉见他面色痛苦,也猜到了几分缘由。 “师兄不必自责,日后等师侄长大定会明白你的苦心。” 岁闫笑得讽刺又苦涩:“什么苦心不苦心的,不过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没有本事,护不住她们娘俩儿。” 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眼中带着一丝迷茫:“武艺高强如何?我想要的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中的那一份欢乐。” 岁闫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以往那些人都认为他无甚忧愁,活的自由洒脱,唯有在这个师弟面前,他不想掩饰最真实的自己,而蓝朝桉也默默听着。 “每每想要见她们母女,便要赴千里之约。虽然距离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总归心里失落。” “当初我也试着在天玑阁附近安居了一段时间,可是很快便被仇家发现了,不得不东躲西藏。” 岁闫仰头叹息:“世人只知道岁闫洒脱不羁来去自如,却不知我连见她们母女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蓝朝桉见此,巧妙地提到师嫂转移话题。 果然,岁闫脸上的痛苦很快就消散了,转而换成满目柔情。 蓝朝桉见师兄的情绪变化来得如此之快,方才还乌云遍布,瞬间就晴空万里,觉得新奇得很。 “巧儿就像一团烈火,将我孤寂的荒原烧得一干二净,然后长出新芽。” 岁闫注意点蓝朝桉若有所思的神色,渐渐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在师弟面前闹了大红脸。 “刚才为兄太过失礼,贤弟多多担待。”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解释:“可能你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等你有了心悦的人或许就懂了。” 每当岁闫提到他的妻子时或喜或忧,蓝朝桉总是会想到那抹倩影。 她好像不怎么爱笑,除非是特别高兴,一般脸上都是淡淡的让人看不懂情绪,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让人心情愉悦。 又想到今天整天都没见到她,心底一阵充实一阵空虚,这种感觉堵得他发慌,斟酌了许久才问出口:“那……什么是心悦?” 第121章 拨开云雾见天日 岁闫见他这睿智的师弟难得迷茫,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又联想到方他提到‘慕姑娘’时那怪异的神情,如瞬间被打通任督二脉了然地笑了笑:“我也说不上这种感觉。” “每次见不到她时,便会心底发慌;她不在身边时,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在哪里,做些什么;但只要见到她,便会没来由的心安。” “当她和别的男子一起共事,我会非常不开心,想要她的眼里心里身边只有我一个男人。” 可不是吗?巧儿身边总跟着一个男的,虽然他清楚他们之间没什么,可是按捺不住醋意啊。 岁闫扭头看向蓝朝桉,苦涩地笑了笑:“以前总觉得这些很不可思议,但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时,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蓝朝桉如被雷击全身酥酥麻麻,不知何时停在原地落下岁闫几米远。 师兄说的每一点都符合,甚至他比师兄描述的反应更大。 他想要看她笑,想要她的笑只属于他,想要和她更亲近一些,想要她只和他亲近,别的任何人都受不了,每每午夜梦回除去那些不好的回忆,总是会梦到她和他日日相伴…… 心跳加速答案呼之欲出,心脏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他难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这种感觉…… 岁闫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他的旧疾又犯了,慌忙上前手已经先过大脑思考扶住他的肩膀。 朔云见状也急速往这边赶,蓝朝桉挥了挥手:“本王没事。” “那你?” 这几个月笼罩在他心上的谜团终于解开,拨开云雾见天日,蓝朝桉忽的笑了:“师兄,我好像懂了。” 蓝朝桉目光灼灼,嘴角上扬满脸笑意,岁闫从他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看出了答案,面上惊讶。 他这师弟不喜欢则罢,可一旦喜欢上了,这情感竟来得如此猛烈,又想到自己的经历,便觉得无甚稀奇了。 “你……” 蓝朝桉点点头,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姑娘,从前的一幕幕极快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她的嬉笑、柔情和狡黠在他看来都是那么动人心弦,嘴角轻轻溢出一句:“多谢师兄点拨。” 岁闫也不欲多问,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只是他这师弟的情路,怕是要比他艰难许多。 摄政王配医女,加上他师弟这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手的性格,即便他不在意世俗所谓的门当户对,可也知晓皇室那些人的偏见,师弟要娶正妻,彼时怕是要有千难万险了。 思来想去,还是像他一样做个平头老百姓好,有武艺傍身,没人压迫了他去。 忽的想起偶尔和巧儿闹些不快,瞬间就觉得那些没有什么,这世上哪有解不开的矛盾,比起这师弟,他们已经幸运太多。 “及时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这样便不会做下不可挽回的事。” 听到这话,蓝朝桉方才的喜悦尽数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忧伤,若是已经做下不可挽回的事了呢? 他并没有问出口,放眼整个西澜,他相信自己才是最能和她相配的那人。 无关乎身份地位,只因为他比旁人更懂她! 朔云落后几步瞧着前面的动静,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师兄在打什么哑谜。 主子那眼神他曾在陛下眼中见过,但是陛下是对皇后娘娘,而主子却是对着师兄? !!! 朔云惊愕,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般,往后缩了缩降低存在感。 难道主子被释姑娘冷落久了,受不了那口气,然后移情别恋了? 而且这移情的对象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对方还有妻女! 这是什么劲爆的消息?主子不会杀他灭口吧。 不不不,主子从不滥杀无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可貌似也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啊,不过是主子眼神不对劲罢了。 看来主子最近真的是被释姑娘打击惨了,口味竟然变得这么重! 朔云意会到这些,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 蓝朝桉不知道这傻侍卫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总归朔云从小脑回路就和常人不一样。 最后即便蓝朝桉几次诚恳邀约,岁闫都不打算去璃江郡,而蓝朝桉的态度又很坚决,无奈之下岁闫只好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 “你师嫂最近在岭南。” 蓝朝桉刚得知自己的心意便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的身边,自然也懂了师兄这般心境,难得师兄今日竟然还抽空在这儿等了他大半天。 眸中神色翻滚,要是换做他,想必…… “改日,改日为兄定当登门拜访。” 最后在岁闫离开之时,蓝朝桉从马上取下来先前准备好的礼品送给他,又将南安皇叔当年赠给自己的墨色暖玉平安扣,送给了那未曾蒙面的师侄。 都说兄弟妻要避讳,蓝朝桉也不好开口说送师嫂什么,毕竟一开始确实不知情,并没有准备。 只是道了一句:日后若是得空,几人到了京城他再尽地主之谊。 告别师兄后蓝朝桉骑着七曜,一路纵马奔驰,他抑制不住想要见到她的渴望,短短几个时辰,他便如同脱水的鱼般干涸。 他终于明白她不在的那些日子心痛和辗转难眠究竟是因为什么了,原来不止是他以为的愧疚。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做错,又何来的愧疚?只是当时的蓝朝桉没有深入思考这些,又或者是因为幼时的那幕,恶心不堪到了极致,以致于他根本不敢去认真思考自己对这突然出现在王府的女子究竟是何态度? 此时的蓝朝桉就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满腔激情,可他不知道姑娘的心意,狂喜的同时又带着小心翼翼。 往事呈现在他的脑海不似以往飞鸿即逝,这次时间都定格下来。 玉垒山温泉初见,他原本可以掌控主动权,可见她潦倒逃窜的模样心下动容;王府再见,他知晓她当时完全是色厉内荏,却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瑰梅园那晚她神色灵动巧笑嫣然,刹那芳华刻在他的骨子里;她做的菜算不得好吃,却也实打实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岁月静好,他从未告诉过她,从小到大,母后为父皇和皇兄下厨很多次,却从没有为他准备过一次…… 第122章 直面内心 蓝朝桉马不停蹄地往璃江郡赶,到白府时夜已经很深了,红漆大门早已紧闭。 他不欲多生事端,可又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挑了处偏僻的角落借力跃起,穿过好几处院子,悄无声息地进了百合院。 主屋里面还有闪闪烁烁的光影,蓝朝桉身形微顿,这么晚了,她还没歇息吗? 急促又轻缓地走到门前,夜风拂过衣袖,敲门的动作却止住了。 这么晚了敲门,定会惊扰到她。 何况自己什么也没准备,会不会太唐突了? 先前家宴的时候听母后和皇嫂提起过,女孩子都是喜欢浪漫的。 皇兄还提及了当初他追求皇嫂的事件,花了很多心思准备了很久,不是像他这样冒冒失失的。 可他好想见见她,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明明昨日才分别,可他就感觉过了很久。 不知道窗户开着没有,或许可以瞧瞧她在做些什么,可这种想法很快便被打消。 他记得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说喜欢温文尔雅的君子,他若做了,与偷窥有何区别? 蓝朝桉想,或许他也不妨试着做做君子。 释慕槐停下笔余光斜视门口那个位置,外面的人不知,他的影子在皎洁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百合院的,除了那人还能有谁?见外面忽的寂静无声,她继续拿起笔在书上勾画批注。 今早的银耳莲子羹和栗子糕都很好吃,甜而不腻清香四溢,倒是和那人的性子别无二致。 蓝朝桉就在门外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里面的灯光熄灭他才运功离去。 本打算直接留宿百合院,可他今晚并没有来白府,若是明早贸然出现在这里,恐会让她误会了去。 今时今日,蓝朝桉很是在意自己在释慕槐心中的形象。 回到客栈熟练地从檀木匣中取出朱紫色发钗,赫然是当初玉垄山温泉释慕槐“补偿”他的那只,只是如今里面还躺着一只同款朱蓝色发钗,若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钗身的材质不同。 朱紫色芙蓉绚丽高贵又栩栩如生,钗身百镂玉镶金是东临国的特产,也难怪他遍寻西澜不得,最后用了九簇绕龙纹做钗身。 忽的想起从前在宫里他似见宸妃戴过,只是宸妃那只远没有这只来得精巧。 东临…… 思及方才离二向他禀报之事:仁寿堂另一位东家打算近期在东临采购药材,此事并未与他相商。 他与那人主管的范围不同,一内一外,没有权利左右那人的决定。 蓝朝桉紧盯着手中的发钗,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光下芙蓉花身乃至钗柄泛起清辉,与中间隐约露出的白玉相辉映,更添几分神秘感。 片刻,他又将发钗放了回去,最终取出朱蓝色那只细细打量,这只做工比不上原本那只精细,却胜在造型独特,九簇绕龙纹比起温柔小意的百镂玉镶金更多了几分威严霸气。 那日娉婷来到王府,他见娉婷满头朱饰盛气凌人,而她只戴了只簪子显得娇小又无助,后来便让人送了些首饰去梧桐院,可她好像依旧不喜那些。 在军营那两年,他跟着打造兵器的铁匠学过如何制作暗器,而制作发钗与制作暗器有异曲同工之处。 蓝朝桉心想,他闲着也是闲着,便着手打造这清辉龙吟钗。 可他还未做完,便奉命出征,等回来之时,梧桐苑里早已没有那道身影,即便后来他做好了,也没能送出去。 思绪回笼 蓝朝桉收起檀木匣子,而原本朱蓝色发钗所占的位置被放上了银白色小东西,是释慕槐给他的无线投影仪。 第二日早 低调又典雅的王府马车停在白府门外,车厢内走出位矜贵男子,蓝衣交领搭配坎肩锦袍,衣襟至衣摆处的纹理繁复精致,行动间周身气质让人不敢直视,唯恐亵渎了去。 守门小厮虽不清楚面前这位贵人的身份却也知晓是位稀客,半分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将人迎了进去。 进入白府的那刻,蓝朝桉的心止不住颤动,想着等会儿见到她又该说些什么? 白陌淮刚从廊边转角走来,见王爷步履匆匆神情专注根本没瞧见自己。 总觉得不似王爷往日的作风,心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遂也跟在摄政王身后。 踏入百合院院子时里面空无一人,大白天的主屋房门紧闭,蓝朝桉原本激动的心霎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巡视四周,院中间只有一座小型假山和盆景,根本没法藏人,她不在百合院? 那应当是去哪里了? “拜见王爷……” 蓝朝桉收敛情绪淡然转身,似乎方才的焦急只是人的错觉。 他并非没有发现有人跟在后面,只是刚刚颇为急切,白陌淮又没有刻意隐藏踪迹,他便没有在意。 “白家主请起。” “在这白府本王是客,白家主不必多礼。” 白陌淮微微看了眼摄政王便收回目光,对方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将情绪隐藏得极好,他也难以琢磨王爷的心意:“下官见王爷步履如此急切,可是有什么急事?” 蓝朝桉睨了他一眼,后者立马垂头低下眸子,态度很是恭敬。 “本王找慕姑娘有事,白家主可知她现在何处?” 不知为何,此时提到‘慕姑娘’这三个字时,便觉得心尖微微颤动。 如果她今天有事,那么晚上便可以见到;可若是出了远门,那她一定会给主人家打招呼。 不得不说,蓝朝桉对释慕槐非常了解。 “槐姑娘出了趟远门,但是并没有告诉下官她要去何处。” “那她可说何时归来?” 蓝朝桉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她应该像是从前在王府一样,隔几天便会消失几天,任他如何去寻都查不到半点踪迹。 “这个下官不清楚,槐姑娘只是说这她要离开几日。” 方才在来的路上心里非常矛盾,既迫切想要见到她,又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些什么,斟酌很久想要和她解释桃林那件事,却不知从何开口。 如今见不到人,心底只余阵阵失落。 他昨晚就不该回客栈的。 垂眸瞥了眼衣袖,里面放着的是他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他本就是因她在这儿才暂住白府,既然她这几日都不在这里,那他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如此,这些日子便打扰白家主了。” 摄政王话都说得这么直白,摆明了要离开。 “不打扰不打扰,下官荣幸之至。” 蓝朝桉转身未言,朔云方才安置马车去了,此番过来瞧见廊后似乎有道人影,正欲开口便被白陌淮的声音打断。 “下官恭送王爷。”中气十足似乎还能听出几分劫后余生。 白陌淮跟在身后欲送摄政王出门,蓝朝桉扭头道:“白家主止步。” 白陌淮瞬间反应过来,弯腰笑道:“是是是,下官失了分寸。” 摄政王暂住白府之事只有他身边的两个亲信知晓,若他大张旗鼓送王爷出门,被附近百姓看到,少不了又背后议论纷纷,无论是他还是王爷都不愿看到。 而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于王爷于他而言,后果皆是不可想象。 这边蓝朝桉在上马车那刻低声问了句:“方才发生何事?” 朔云转身看了眼白府,压低声音:“属下看到廊上有道人影闪过,恐对王爷不利,已经让人留意了。” 蓝朝桉摆手掀开车帘:“无事,白陌淮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量。”说完便进了车厢。 第123章 白悠然 瞧着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角落里忽的蹦出一个人影,女子十八九岁模样淡紫色绒花衬于两髻一袭浅碧色粉嫩长裙显得古灵精怪。 “爹爹怎么都不挽留?” 白陌淮回头看向自家闺女,原本准备呵斥几句。 可见到白悠然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灵动又明亮,颇有几分夫人年轻时的模样,他的那丝气愤瞬间被宠溺替代。 “王爷公务繁忙,来咱们家本就是临时起意,自然不会多留。” 倒是这丫头,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摄政王到来的消息,方才一直跟在后面,怕是被王爷身边那侍卫发现了。 白悠然点点头,眼中水波流转忽的狡黠一笑,双手撑在木柱上跃过护栏凑到老爹跟前。 “是因为慕容姐姐离开了吗?” 白陌淮不知道自家闺女又在想些什么,整天没个正形。 重重地弹了她的脑门纠正到:“你应该称呼释姐姐。” 白悠然没躲过佯装吃痛,身体摇摇晃晃一副站不稳的样子,水润的眸子更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爹爹……您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打傻了以后谁给你养老?” 白陌淮收回手,哼了一句:“就你这样子,打不傻的。” “不把我气死就好了,还指望你为我养老。” 白悠然揉了揉额头,不满道:“嚯~老头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慕容姐姐和你再亲近也不是你亲生的。” 说着还扮了副鬼脸:“略~略~略~” 白陌淮见自家闺女一副无赖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温婉贤惠的夫人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女儿,头疼得不行。 “然然要记住,私下如何为父不管你,但外人面前不得如此称呼。” 白悠然双手捂住耳朵,缩着脖子: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哼~释姐姐才不好听,我就要叫慕容姐姐。” 白悠然嘴上这么说,心底也知道轻重,只是不想在老爹面前服软。 白陌淮没在耳提面命,虽然这个女儿无法无天,但是他也知道她本性纯良,分得清孰轻孰重。 父女俩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等白悠然闹腾够了自然就消停下来。 白陌淮想到闺女今天的反应,神色严肃几分,觉得不妥又换上满脸笑意:“然然觉得摄政王怎么样啊?” 白悠然‘蹂躏’着手中的海棠花,余光瞧着老爹那川剧变脸似的神情,心里无语至极。 将花瓣洒向天空,随着花瓣翩翩起舞自在自得。 得空才回自家老爹一个眼神,语气满不在乎:“不怎么样。” 见她这个反应,白陌淮又道:“摄政王矜贵无双权倾朝野,手握兵权……” 白悠然皱眉打断,脸上满是鄙夷:“老头儿,你别试探我了。我对摄政王没半点感觉。” “再说了,只要是慕容姐姐喜欢的,我不会沾染毫分。” 小丫头又摘了一朵海棠,看得他肉疼,白悠然手捧海棠花瓣脸上满是认真,既在回答老爹的问题,更在郑重地许下诺言。 她是争强好胜不假,可是只要是慕容姐姐喜欢的,她绝不会动其他心思。 “我刚刚跟在爹爹后面,是想验证一下摄政王对慕容姐姐的心思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白陌淮顿时来了兴致,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悠然瘪瘪嘴,将花瓣一片片丢掉:“是的话就看慕容姐姐的意愿喽。” 可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她嘴角上扬眼冒星光:“如果不是,嘿嘿~我打算把苏大哥介绍给慕容姐姐认识。” 一想到苏大哥和慕容姐姐能成双成对,啊啊啊!她就激动得不得了,这两个都是她最敬佩的人。 白悠然口中的苏大哥,自是皇商苏家的掌权人——苏辄。 白陌淮见状欣慰地笑了,不是他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是他清楚以自家的能力,是无法与摄政王匹敌的。 更何况释慕槐对他们白家有大恩,这些日子他大致能够看出槐姑娘和摄政王之间的微妙之处,他又怎会让女儿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事。 所以这些日子,白悠然虽然早就暗戳戳地打探出来他们府里的这位贵人是摄政王,也懂事的从未在摄政王面前出现过。 只是昨日趁王爷不在,偷偷溜进百合院与慕容姐姐玩了大半天。 左不过是慕容姐姐处理自己的事情,她在旁边絮絮叨叨,讲着这一两年发生的趣事儿,慕容姐姐抽空回她两句她就很知足啦。 后来白悠然干脆趴在桌子的一角看慕容姐姐办公,认真起来一丝不苟的慕容姐姐真的好酷好迷人,就像当初把她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散发着金光。 话说昨日下午 白悠然来百合院找释慕槐一事被自家老爹知晓了,原以为会换来一顿毒打,她都准备好离家出走了。 没想到老爹竟然让人做了一桌子饭菜,彼时饭桌上就她父母、她和慕容姐姐四人。 白夫人身体欠佳,这些日子在道观修养,乍一见到释慕槐比见到自家闺女还要亲切,那眼泪止不住地流。 吃完饭后拉着释慕槐的手上下打量,唯恐她身上少了半两肉。 “两年未见,槐槐怎么消瘦了许多?”白夫人止不住地心疼,在她眼中,早已将释慕槐当做自己的女儿。 释慕槐眨巴着眼:“哪儿有~只不过是最近事情比较忙,吃得不多,让风姨担心了。” 白悠然轻哼,抓住白夫人的另一只手摇啊摇:“哼~慕容姐姐来了,娘亲就不爱我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白夫人破涕为笑,哪儿还有方才的忧伤。 释慕槐暗搓搓地给了白悠然个赞赏的眼神,她最害怕白夫人这样了,所以一直没让人去道观请风姨回来,原计划着办完事就离开,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感叹白陌淮在自家夫人面前的态度,那是遇到夫人啥事都得往后靠,三个女人都知晓彼此的用意,唯独这白陌淮煞风景地道了句:“然然这是说的哪里话,平白惹你娘亲心伤。” 白夫人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 白陌淮立马笑脸相迎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夫人你看,我还是有用处的。” 释慕槐和白悠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旋即看向白夫人捂住嘴巴,动作出奇地一致,可眼里的笑意却是怎样也遮不住的。 原本白夫人只是觉得有些羞涩,才强意此言,见两个小辈都无甚在意也忍不住笑出声。 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白夫人忍不住感慨:“你俩刚认识那会儿,然然还是这么小一丁点儿呢。”说着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思及过往白夫人黯然神伤:“当初白家还不是皇商,母亲无能让然然差点遇险。” 白陌淮也不顾两个晚辈在此,站起身搂住自家夫人的肩膀,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夫人?是我忙于经商四处奔波,对你们母女俩疏于照顾,这才让人掳走了然然。” “每每想到此事便万分庆幸,还好当时遇到了小槐。” 释慕槐回想过去,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救下白夫人和白陌淮,笑着摇头:“都多少年了,白叔叔还记着啊?” “当是永生不忘。” 既然提到从前,白陌淮忽想到一事:“对了,当时你身边那位公子现今如何了?” 白悠然第一次明面上听见爹爹娘亲谈及往事,正好奇着呢,乍一听到这句。 心下狐疑:公子?什么公子? 难不成慕容姐姐除了摄政王外还和其他男子有着不浅的渊源?好不容易盼到慕容姐姐放弃凤昭离,怎么又冒出来个男的? 那她看好的苏大哥何时才能取得慕容姐姐的欢心? 这这这……岂不是又难了吗。 白悠然有些捉急,眼巴巴地示意老爹继续说,结果对方突然像是哑葫芦一样。 还是慕容姐姐解了她的疑惑:“师兄前些年已然成为东临国师,近一年来联系甚少。” 对于她从前在东临认识的人经历过的事,除了陌哥哥便属白家人知道最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释慕槐说得轻巧,全然没有注意三人微变的神色。 当然,白悠然的神色可不是微变:那公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东临国师! 凤无尘乃东临历代国师中最年轻的一位,传闻他通晓古今未来如神只临世,在东临有着极高的待遇,连东临皇也礼让三分。 白悠然钦佩地仰望她的慕容姐姐,心道:这该是何等风姿绰卓的女子,连她认识的人都那么优秀。 在她印象里,施谙陌、凤昭离、蓝朝桉乃至这凤无尘都是人中龙凤。 哈哈!还是她最厉害,谁让她是慕容姐姐的妹妹呢,还是现今为止唯一的妹妹。 这么看来,日后这西澜和东临岂不是任由她来去自如? 最后白夫人由于方才情绪激动身子不适,白陌淮将其扶回房中,释慕槐和白悠然被吩咐留在大厅,最后白陌淮折返时释慕槐告知他自己要离开几日。 第124章 整顿江南 蓝朝桉在那日知晓了自己对释慕槐的心意,可是却连见她一面也难上加难。 而释慕槐这边,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蓝朝桉前瞻性地阻止了她掉进大坑,而她用另一种方法将自己赚的利润分给他,两人算是扯平了。 “执仗天涯”上市后效果反映很好,公司想要借机与高校合作激发更多的创造灵感。 按“文曲1班”的话来说,释慕槐要实力有实力要颜值有颜值,成为此次文学院学生代表的不二人选。 是以,释慕槐在现代忙着“执仗天涯”和校园对接的事,到了鸿蒙大陆还得分神处理仁寿堂那边的药材采购与东临合作一事,着实忙得不可开交。 仁寿堂领先其他医药堂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它是跨国经营。 换句话说,仁寿堂的很多药材都是从东临、南诏、北狄乃至少数部落采买来的。 而先前义诊后的亏空一直没有完全补上,最近的这批药材需求量很大,最大的来源国便是东临,所以释慕槐这几日都是辗转现代和东临国,饶是蓝朝桉本事通天也根本寻不到她的踪迹。 东临这边 西澜仁寿堂大量采购药材一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东宫 凤昭离正在逗弄架上浑身碧青色的鸟儿,听着臣僚们纷纷猜测着西澜国是不是背后预谋着什么。 他从凤昭璟那里得知西澜国的近况,知晓他们内忧尚且难平,哪会有心思图谋其他。 “此事容后再议。”一句话让喧闹的臣僚瞬间安静下来,见太子亲自给宠物喂食,臣僚们已经见怪不怪。 太子殿下这宠物可不是普通玩物,据说曾经跟随太子立下过战功,再加上太子殿下各方面绝佳没有陋习,唯有这逗鸟一个爱好,众人自然觉得理所应当。 碧淮鸟整日闷在东宫似乎病了,最近吃也不怎么吃,每天还想着往外飞。 这日他带上鸟儿外出狩猎,胳膊不小心被鹰抓了一爪,是以原本为期七日的狩猎不得不提前结束。 路过一家药铺时,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原本蔫蔫的碧淮鸟猛地往一处飞去,仆从大惊。 殿下的宠物从未如此受惊过,纷纷召唤碧淮鸟,都徒劳无功。 “碧淮——回来!” 凤昭离连唤几声碧淮鸟根本不搭理,心下微恼着人将马车停到偏僻的地方。 碧淮并非凡鸟,而是打孵化出来便经专人驯养,平日里颇具灵性,断然不会出现如此行径。 凤昭离随着碧淮留下的痕迹一路追随,跟到无人的小巷时转身见到了他不敢眨眼的一幕。 蓝衣女子背对着他逗弄手中的鸟儿,似乎给它喂了什么吃的,低声说了句:“好啦好啦,今日你该回去了。” 说完整个人就地消失,独留下碧淮鸟在原地飞旋徘徊。 西澜 蓝朝桉这边 刚知晓自己的心意本就患得患失,况且他们之间连面都见不上,蓝朝桉这几日难得有些心急了。 这不,一连七天蓝朝桉日日派人去白府打探消息,却是连她回来的消息都没收到。 蓝朝桉的心从原本的热切期待焦躁不安慢慢变得平淡,最后波澜不惊全心投入公务,闲暇之余动手做些东西。 朔云等人看着院中竹筛上被烘干的花、模具以及蜡油蜂蜜等东西,再打量忙碌且认真的主子,不太理解主子的意图。 他头次见主子如此耐心地捣弄这些看似没啥用处又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往不是兵书暗器就是古玩玉饰。 哎~主子的想法他不懂。 或许答案就在那晚主子让他去寻的玉容案里面,可是他连书都没翻过,根本不知道里面写的些什么。 这边璃江堰已经开始动工了,蓝朝桉和施谙陌携璃江郡郡守亲自前去查看,图纸和试用原料没有任何问题。 璃江堰工程量巨大,所需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容小觑,在摄政王的征召下,原本的征用农工改为了聘用农工,一时倒是为许多年轻力壮的百姓提供了就业机会。 此外,摄政王和鸿胪寺少卿暗中组建夜莺队,根据前些日子收集到的信息,敌明我暗趁敌不备对各个山头的匪寇给予沉重打击。 由施谙陌带队书舟、离二等人协助,加上璃江郡守郡卫和白陌淮府上武艺不俗的侍卫,共分为五波分别从不同山头进行围剿,让贼寇无法求得援兵。 短短七日便捉拿五百余人,解救了数以千计的妇女孩童,彼时鸿胪寺少卿名声四起。 摄政王审理贼寇的档案后按其犯罪程度,轻者押入县衙,罪行恶劣者押入郡守衙门,等候开庭判公。 这边事情徐徐进展,除去得知此事的璃江郡守,其余各级官员毫不知情,在得知背后此次剿匪背后之人是摄政王时,不由冷汗连连。 他们没想到,摄政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这么大的动静,唯恐自己在不知对方身份之时做出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位。 是以,江南各郡官员明里暗里都有所收敛。 剿匪之事告一段落,而蓝朝桉接下来着重要查的是江南的贪官污吏! 中午用完膳后,朔云端着木盘瓷碗出来很是郁闷。 他看出来了,主子最近见谁都一副欠他几百两银子的模样。 不对,是几万两。 区区几百两银子还不至于让主子有这个反应。 平时处理公务的时候也端着生人勿近的模样,比之前在王府有过之无不及,飕飕的冒冷气,他在一旁笔墨伺候简直是叫苦不迭。 值得一提的是 这几日缙云郡郡守不知打哪儿得知王爷暂居地,不远百里亲自来悦风客栈请摄政王安,随行的还有个模样周正的白脸小厮。 不知咋滴,朔云总觉得那小厮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自以为没人看到暗暗打量主子不说,整个人给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总之他很不喜欢。 缙云郡守请不去摄政王,便暂时定居在悦风客栈附近,早就听闻摄政王身子不大好,这几日总是让身边的小厮给王爷送上好的养身药膳。 “还请朔侍卫将药膳端给王爷。”白脸小厮个子不高模样倒是干净,声音有气无力的,朔云都不知道这人平时当差都是干些什么。 但规矩礼仪不可废,他还是恭敬道:“实在太过麻烦郡守了,王爷说日后不用如此劳烦。” 小厮急忙解释:“不麻烦不麻烦。” “这些都是我……我家老爷的一片心意,希望王爷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说完匆忙低下头,像是在遮掩什么。 “劳曾郡守挂念,只是王爷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并非寻常药物能够医治。” 朔云一板一眼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瞧着那小厮愣了下,接着又道:“王爷身边有专人为王爷医治,就不劳烦郡守大人费心。”这话逐客的语气已经非常明显。 不知道那小厮是急着完成任务还是什么,像是没长脑子一样。 “我今日还听见王爷咳嗽,定是那医者不中用。” “请王爷不必担忧,我家老爷定会为王爷寻到神医。”这番话可真是情真意切,可到了朔云眼中便是极度厌烦。 听到第一句心中已是不喜,王爷咳嗽分明是早上的事,而这小厮竟然知晓,胆大妄为到暗中监视王爷的动静。 他心里吐槽:合着自己说什么这人都听不进去是吧! 非得直接告诉他,曾郡守让他送的药膳主子从来没喝过一口,要么让他喝要么倒掉。 这小厮没一点眼力见吗? 还说释姑娘没用,分明是这几日王爷劳累过度不小心染上风寒,服下几帖药就没事了。 他看这小厮才该好好治治,弱不禁风的,万一哪天倒在客栈,不知道的人还冤枉了他去。 第125章 该收网了 自上次释慕槐离开已经过去十二日,若不是从万膳楼那边得知她还在操劳楼中之事,蓝朝桉还以为她又不声不响去了哪处。 今日处理完公务,习惯性的在宣纸上勾勒,似乎找不到感觉,作了许久都不尽人意,索性练练字平心静气,却察觉身边之人气息不稳。 “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朔云方才见主子投入未曾打扰,现在道:“属下刚得到消息,东隅、少阴和君公子他们不出两月便能返回京城。” 蓝朝桉笔尖微顿,又迅速笔走龙蛇,晕染的那滴墨水倒成了极好的修饰:“如此甚好。” 这边的事情也进展地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 “另外还有一事……” 蓝朝桉并未抬头:“讲。” “今日属下在东安街头碰到了缙云郡守府上二公子嚣扬跋扈欺压百姓。” 下午,东安街头,朔云收到东隅传信后急着往客栈赶,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贱人,本公子说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还敢狡辩。” 朔云扒开人群往前面走,不欲多管闲事。 余光见到地面跪着青布衫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穿着破破烂烂,被那公子的下人押着,狼狈不堪。 这种事朔云在京城早已见惯,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这里? 可听到那句话传来,他止住了脚步。 “公子求求你大发慈悲,这是我弟弟救命的钱。”说着说着少年便呜咽起来。 “公子今日放过我,奴来日一定会请罪。” 这么会儿功夫,朔云已经从周围人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地上那少年,原是缙云郡守府上的奴仆,这些日子缙云郡守来到璃江郡,带来的子女也不少,其中就包含刚刚那自称公子的曾广。 朔云对曾广此人有印象是因为这人是曾贤正的嫡子,那日见过一次,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此人庸碌无为没什么脑子。 那奴仆本就是璃江人,他弟弟身染恶疾,所以奴仆偷了主家的钱财想要为弟弟治病,可是人刚跑出来就被曾广的人发现了,就有了刚才那幕。 “呵……你弟弟是死是活关本公子何事?得罪了本公子,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还愣着干嘛?把他给本公子拖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公子——奴真的没有偷,求求你……公子……” 朔云正估摸着自己提着那人逃走的可能性,正欲出手,那边传来了动静。 “此奴救弟心切,虽犯下过错却也情有可原。” 施谙陌话音刚落,身侧的书昀便上前奉上一袋银两。 “曾公子息怒,权当我家大人买下了这个奴仆。”一袋银两买下这么个人,绰绰有余。 曾广越过书昀朝施谙陌望去,他前些日子随父亲见过这人,是京城那边来的大官,顿时迎上前带着几分讨好,全然不见方才的跋扈:“施大人这是做什么?既然看上了此人,草民理应相送。” 转头对着那奴仆道:“还不谢大人恩典。” 最后朔云与施谙陌同行了段路,见到了施谙陌命人归还那奴仆的卖身契,并给了那奴仆一笔银钱让他给弟弟治病,心头滋味莫名。 他好似也没这么看不惯施谙陌了,只要他不与主子作对。 奴仆感激涕零跪地叩头,信誓旦旦地说日后定会报答大人的恩情。 施谙陌对此一笑了之,他不过是刚好遇上了这事,尽己之能相助些许,谈何求回报? 朔云还知道,那奴仆的钱财不是偷的主家的,而是奴仆干好些份兼职存下来的,奴仆知道自己的钱终于能够给弟弟抓药时太过高兴,这才被曾广瞧了去,被污蔑偷了主家的钱财。 这偶然的同行,施谙陌难得见王府侍卫长没有言语讥讽他,觉得有些新奇,目光停留在朔云的背影上。 竟从那背影里看出了几分孤寂萧条以及不知名的悲怆。 朔云望着天边,心想:是不是当初,兄长也如这奴仆这般,其实并不是偷的钱财,只是被世人诬告? …… 此时的朔云早已调整好情绪,想起那曾广欺软怕硬曲意逢迎的模样,感慨,果然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 “属下觉得近几日曾郡守的行为也太过奇怪,主子不妨从缙云郡查起……” 蓝朝桉挥手打断他的话,笔下最后一点与先前的部分构成完整的字。 说出口的话却让朔云差点湿了眼眶:“既然来了江南,便抽空去祭拜你的父兄吧!” “这两日不用随侍本王左右。” 朔云看向风轻云淡的那人,心下甚至感动:主子……主子他竟还记得…… 第十四日,朔云祭拜父兄后早早归来,这两日他负责的所有事务由离二交接,除了蓝朝桉并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今日缙云郡严郡守终于没有让人送来药膳,朔云还在庆幸终于不用想法子倒掉。 只见那小厮递给了他一张请柬,让他务必交到王爷手中。 小厮不是之前的那个,看上去倒是正常一些。 朔云认真检查了一番,确定邀请函没有任何问题,进屋呈给自家主子。 蓝朝桉大致过了眼,曾贤正邀他到万膳楼一聚,理由是预祝三郡齐心协力共治璃江水患。 蓝朝桉眼底升起几分兴意,指尖轻点着案几上离二查到的东西,他还没找曾贤正,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低声吩咐朔云去办些事。 朔云听后豁然开朗,他就说嘛……原来主子早有防备。 第二日晚,万膳楼四楼 这里不会因为是在璃江郡而压低价格,独特雅间高端宴席上好茶水加上歌曲舞女,一个晚上动辄上万两银子。 任曾贤正此举,是料定了摄政王不会拒绝,毕竟身居高位的有几个不想听好话显示优越感呢。 今日他邀请的都是大人物,若是目的达成今后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为此特意请了几支舞队,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这四楼的包厢饶是几个舞姬歌舞助兴也不显得逼仄。 席间蓝朝桉坐于上方首位,朔云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麒麟马甲腰佩长剑,任谁都能看出这侍卫不一般。 曾贤正位于蓝朝桉左下方第二个座位,前面空着不知道是给谁留的。 另外两位郡守则坐在对侧施谙陌的下方。 第126章 任务越发奇怪 席间美酒歌舞应有尽有,三人时不时向蓝朝桉敬酒,顺带谈论着璃江水患治理一事。 “王爷英明神武,这方案落实下去,定会造福整个江南。” 璃江郡位于江南三郡的上游,曾贤正此言毫不夸张,对于前几日剿匪一事,几人心照不宣未曾提及。 “此法施大人和诸位郡守功不可没,本王回京后定会如实禀报皇兄。” 底下几人齐声拱手道:“王爷谬赞。” 蓝朝桉举杯,举止间尽是上位者风范:“今晚在座皆是同僚,诸位尽兴即可。” 璃江和西宣两郡郡守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暗自琢磨着曾贤正今晚的目的。 郡守公开相聚这本没什么,而曾贤正竟然真的将摄政王请了来,这倒不得不让他们怀疑,摄政王在江南三郡中是否更中意缙云郡。 而当事人缙云郡曾贤正猛夸彩虹屁,说什么王爷年少有为战功卓绝、文韬武略智勇双全。 曾贤正慷慨陈词:“日后江南三郡更会亲如一家守望相助。” 中间的歌伎舞女又换了一批,虽然这里晚上灯火如昼,但总归赶不上白天,隐有晦暗之时。 在摄政王没注意的时候,曾贤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摸不清摄政王的性子,但男人嘛~说是不近女色,这些个舞姬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环肥燕瘦各种款式,只要摄政王看上了其中一个,他便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些摄政王都看不上,他还有压轴的在后面,没有哪个男人能过温柔乡。 想到这些,曾贤正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频繁地与几人敬酒,看上去颇为豪爽。 不知什么时候,灯火盏盏熄灭,周围逐渐暗沉下来,在坐不知道曾贤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最后那盏也灭了,周围陷入无尽漆黑。 蓝朝桉在熄灭的瞬间闭上眼睛听声辨位,朔云警惕地挡在他的面前,长剑半出鞘蓄势待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周围登时亮如白昼,众人条件反射瞳孔微缩,只见宴席中间穿着红色薄纱长裙的娇艳女子粲然一笑格外晃眼。 蓝朝桉呼吸暂缓、施谙陌抿唇皱眉、曾贤正不可置信、其他两位郡守不明所以却暗自惊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妖而不艳的女子。 自她现身的那刻,蓝朝桉的目光便移不开了,这半月的思念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熬。 从知晓自己心意那刻,他便决心再不退却,这些日子他也细细回忆过,若是没有发生桃林那件事,她对他或许并非全然无意。 时至今日总归是有那么几分印象的,这便足够了。 而这一切,他的心理变化,释慕槐一概不知,她自然想不到,短短半月这蓝朝桉在她面前便像是变了个人。 恰逢此时,曾府的仆人匆忙从侧边进来,压低声音在曾贤正耳边说了什么,后者面露阴沉捏着酒杯死死地盯着正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 与此同时,一名暗卫悄无声息来到屏风处向朔云比划,随后朔云上前伏在蓝朝桉耳边说了什么,这两边的举动刚好落在施谙陌眼中。 他举杯掩面遮住情绪,看来今晚不只是槐槐有动作,招手让身侧的书昀去办事。 虽然在万膳楼,今晚这场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可他依旧担心曾贤正会对槐槐不利。 前两日释慕槐来过璃江郡,小八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已经恢复如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隐隐比从前多了几分灵气。 此次就是小八发布的命令——协助天玑阁捉拿叛徒虚容。 自接任务以来,系统发布的内容总是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是无迹可寻,像是对这个世界未来发展轨迹了如指掌,然后随意瞧见某处有什么问题便指派她去修复。 例如第一次潜入霍宅;再比如入宫那次让她助德妃出宫,宫墙难越,出去岂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于是她只能用假死药助德妃逃生;又比如这次,竟然关乎到天玑阁了,真真叫人寻不得缘由。 不过好在小八带来了个好消息,从这次开始,日后她每月只需完成一个任务。 闻及缘由,小八得意地翘起粗短的尾巴,晃啊晃的:“之前你不是写信让蓝曦玥带人阻止战争发酵嘛,算是间接为两国人民的和平献了一份力;又让万膳楼和仁寿堂增援前线,救回了许多人的性命。” 白色大龟翻了个身肚壳朝上,王八眼眯了眯又道:“按照既定轨迹,长安城原本前两月是会发生一场时疾的,但你及时让人义诊,算是阻止了这场时疫……” “时空洪流那边对你的价值有所肯定,所以给了你奖励。” 只是它还不打算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更好。 白色大龟企图用爪子去摸鼻子,奈何太短了,任它如何蹦跶都摸不到,四腿在空中乱舞,那模样滑稽又搞笑。 释慕槐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听小八说完才道:“这也可以算在我身上?” 小八认命了,躺在石桌上无语望天:“当然……人在做天在看,万事万物都有因果轮回。” 释慕槐抓住了几分不同寻常:“照你这么说,其实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发生过了?” 小八瞬间毫无征兆地翻了个身爬到释慕槐面前,倒着看人太费眼:“果然是你,聪明!”那神色那动作,就差给她竖起大拇指了。 “之前这个世界崩塌得不尽人意,时空洪流那边看不过去,便通过任务的方式让你做适当的干预。” 担心这女人误会它知情不报,小八理直气壮地解释:“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些的。”龟身却悄咪咪地倒退,它如今可是半实体了,要是挨揍会感受到疼痛的。 怕释慕槐不信,它正准备证明自己,却听那女人道:“我知道,你向来没什么用。” 虽然这女人意料之外地没有生气,更没有将它搓拿揉扁,可它好气哦! 而释慕槐压根儿没注意小八的那些动作和心理,心中升起几分诡异。 那照这样说来,她就类似于回到这里的从前。 或许于她而言感触并没有多么深刻,可是对陌哥哥、师姐他们来说无异于重生一世,只是没有记忆了。 释慕槐感慨,读高中那会儿她极度苦闷之时也曾幻想过要是能够重生该有多好?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即便重生了也仍不会有从前的记忆。 正中间红衣女子衣袂翩然身姿婀娜,如高傲的蝶后翩翩起舞,屈伸辗转间尽是自信张扬,莞尔一笑的样子更是刻在某人的心间。 她的舞艺虽然能看,但谁想给自己增加难度找不快呢?所以她挑了支经典却不复杂的舞曲,适配度很高,符合大众的欣赏水平。 想着想着,这支舞也跳得差不多了。 第127章 一锅端 曾贤正这边,这几天他让女儿扮成小厮日日为王爷送药膳,环儿自幼舞艺超绝,容貌自是上乘,日日相见环儿定能在王爷心中留下分量。 今晚原本是准备让环儿出场艳压群芳夺得摄政王欢心,没想到方才管家来报环儿竟扭伤了脚,可巧就巧在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自荐枕席前来献舞,管家无奈才让她充场。 如此好的机会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曾贤正几乎在瞬间就看出了摄政王对这女人有意思,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射向红衣女子的眼神几欲喷火。 一舞终了算不得多么惊艳,只是寻常舞曲罢了,四下响起客套的赞美声。 释慕槐自然知晓自己并不擅长这方面,也无甚在意,眼神制止蓝朝桉欲下来的举动,默默地退在他右下方空位的后面。 曾贤正见此更是气得邪火直冲天灵盖,这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对摄政王暗送秋波,还未等他开口呵斥,外间便传来声响。 释慕槐见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外面那人身上,迅速扯过发饰后的面巾,方才上场时本就准备戴上的,结果勾在了发饰上面。 蓝朝桉就这样望着她遮住自己的容貌,默默颔首。 只听得外间传来高傲的女声,妙医仙子制止仆人带路:“不必,我自己进去就行。” 这些个下等人还不配站她前面。 女子三十左右却风韵依旧,珠宝首饰无不透露出身价不菲,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穿着素雅像是刻意迎合某种喜好,与那傲慢的态度截然不同。 入场落座方才的空位,曾贤正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弯腰向摄政王介绍:“王爷,这位是天玑阁的妙医仙子,医术出神入化。” 蓝朝桉点头回应,目光却是掠过那人径直看向身后的释慕槐。 摄政王身体不好的事情官员们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底下的璃江郡守却是坐不住了。 “素来听闻四国圣医,而这妙医仙子比之圣医也不遑多让,赵某敬仰大名久矣。”说着竟对那妙医仙子鞠了一躬。 西宣郡守对他反常的模样倒是惊奇,接着璃江郡守便道起了往事,试图唤起妙医仙子的回忆。 实在不怪赵端反应激烈,而是三年前他远赴东临为母求药,却不幸染上了时疫,全家五口加上奴仆数十人无一幸免,母亲的病情也愈发严重。 东临次城每日都会有很多人染病而亡,而他及家人在病重的紧要关头等来了解药,那医者还专门替他母亲开了药,后来听说救他们的是妙医仙子。 释慕槐面容隐在薄纱下,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兀自回忆三年前东临次城的那场时疫。 约莫有这么回事,只因那几人是为数不多的西澜人,且是西澜官员,所以她有些许印象。 只是她当时太忙,每天要救济的人太多,哪里记得谁是谁? “谢某多谢妙医仙子救命之恩,愿请仙子前往郡守府,谢某将好好报答。” 这话无比诚恳,一郡郡守态度曲身至此,便是对摄政王也不曾有过,对于蓝朝桉,他更多的是敬畏而并非感激。 妙医仙子睨了面前弯腰拱手的中年男人一眼便移开目光,眼底带着些许不屑,不过是郡守罢了,她哪里会看得入眼? 又想到此行的目的,只道:“我救过的人数不胜数,若是人人相邀都应下,这日子便不用过了。” 说完状似不经意瞥了眼上座那人,今晚她的目的是摄政王。 听闻摄政王久病,若是自己将他治好了,这泼天富贵不就来了? 淡淡地瞥了眼下座的曾贤正,眼眸深处带着些许厌恶,彼时她再也不用受他的胁迫。 两人为了各自的前程,都把希望押注在摄政王的身上。 蓝朝桉轻笑:“本王对这妙医仙子早有耳闻,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 这话不知道是褒是贬,妙医仙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朔云应声看去,主子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些年妙医仙子声名大噪,主子也曾私下派人去寻过,只是那人眼高于顶,从不轻易出山。 然近两年那人虽是出山了,所作所为却令人极其不耻,与医药堂勾结强行买卖药材不说还非高门世家不治,完全是沽名钓誉。 前些日子他还查到这妙医仙子与缙云郡守勾结,用自身名气招摇撞骗,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 什么妙医仙子,他看完全是蛇蝎女子,全然不顾平民百姓苦求,一味地榨干百姓的钱财。 朔云轻哼,今日倒是好时机,一个两个都来了,还省得他派人去找。 觥筹交错谈笑正浓,忽的外间传来异动,打斗痛呼声此起彼伏。 “发生什么事了?”万膳楼侍卫前来敲门。 “无事,众人喝醉酒磕绊到了。”周遭声音随着侍卫的离去归于平静。 曾贤正警惕地看着扇门,心头隐隐不安,他不知这里的隔音效果向来很好,除非人到门口了,否则根本听不到这么大的动静。 又想到这里是万膳楼,安保问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想来外面是哪些人在斗殴。 曾贤正还没来得及细想,不消片刻,外面的家仆尽数被杀,数十名青年男子涌入将四周团团围住,那些人穿着各异,是刻意乔装打扮过的。 曾贤正见此情形慌乱不已,外面守着的是他的家奴,这帮人就这样闯了进来,也就是说…… 倏地睁大眼睛,却想着要在摄政王面前露眼,站起身颤抖着手指向最中间那人。 “大……大胆!来者何人?” “竟敢对摄政王不敬!” 那人斜扫过去,眼中闪过阴鸷,一道白光闪过,整个手掌竟被径直切下,血淋淋一片。 “啊——”曾贤正面色狰狞,退后几步捂住手腕痛得栽倒在凳上。 璃江郡守和西宣郡守猛地一震,惊恐齐呼:“曾大人——” 身边的仆人见此情景仓皇逃窜却被长剑逼回,场面乱作一团,身为文官家仆,他们哪里见过这场面? 妙医仙子急忙从袖中掏出药膏和纱布为曾贤正止血,心头暗骂,该死的东西,她只是来赴约,却遇上这档子事,心头对曾贤正的怨恨又多上几分。 曾贤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仙子……仙子救救我……仙子。” 第128章 有惊无险 这边的鬼哭狼嚎着实让人难以忽视,蓝朝桉放下酒盏,从容走下台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道:“冲本王来的?” 中间那人黑发如瀑并未答话,整张脸完全遮挡在银丝面具下,就连瞳孔处都是用玄色蝉翼遮挡住,浅紫色衣物宽大却能看出价值不菲,遮得严严实实连身形也看不出。 释慕槐头次见到有人这样遮挡自己,心中疑惑,若是不想暴露,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那人左侧的玄白双色长袍的蒙面男子开口:“束手就擒吧……摄政王。”周围全是他们的人,饶是摄政王有通天的本事今晚也在劫难逃。 蒙面男子的话寡凉到骨子里,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忽视了他眼角的那道淡淡疤痕。 朔云寸步不离地跟在主子身后,握紧兵器心底难免有点紧张,事情出乎他们预料。 来者不善,对方定是知晓主子今晚将手下调去了缙云郡守府上,所以在此时刺杀。 可这事只有他和离二知晓,这些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与此同时,缙云郡守府被身穿黑衣马甲之人团团围住,众人高举火把,顿时火光漫天。 府内家仆收拾东西四处逃窜,奈何整个郡守府被围得水泄不通。 离二手执长剑如鬼面修罗般厉声呵斥:“所有人退回原处,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万膳楼这边 蒙面男子见周围仆从仓皇抱头,开口呵道:“我们的目的是摄政王一人,其余人大可自行离开。” 周围家仆看向自家主子犹豫了片刻,见那些人真不杀他们,一股脑全跑了,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 妙医仙子起身欲离开,然曾贤正失血过多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动弹,眼含凶意低声威胁道:“你若敢走,本官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妙医仙子眼含恨意,知道这人诡计多端,不得不停住脚步。 璃江郡守和西宣郡守咬牙硬着头皮跑到摄政王跟前,拿出匕首一致对外,官到郡守,他们多多少少会点武艺防身。 朔云倒是有些惊讶,他们竟然不离开。 后又想到,今晚若是主子出了事,传到朝堂上去,这几个地方官自然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拼命为自己搏个前程,救摄政王之功,仅次于救圣驾。 蒙面男子见此道:“今日本不欲取尔等性命,既是如此,那便休要怪我们。” 言罢,眼神示意中间那人,正欲动手。 外面把守的灰衣男子匆忙赶进来,急促道:“不好,蓝瑾瑜带人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蒙面男子下令:“怕什么,把他们全杀了,速战速决。”说完第一个提刀向蓝朝桉砍去。 中间那人攥紧暗器,道:“蓝瑾瑜不可杀,撤!” 几步上前拎着蒙面男子率先离开,临走时趁人不备丢下暗器,朔云大惊,却被蓝朝桉轻松躲过。 楼道已经被堵住,行至廊上破开窗户跳了下去。 万膳楼整个呈无顶圆锥形,下宽上窄,他们跳到了三楼楼顶。 朔云正欲追赶,蓝朝桉摇头制止:“不必。”就这样,几人不见踪迹。 而外间其他人全都混在了食客里,叫人一时分不出谁是刺客。 “瑾瑜来迟,皇叔恕罪。”蓝瑾瑜发丝凌乱,看得出来得很是焦急,颔首时即便是请罪也带着几分儒雅温和,让人着实怪罪不起来。 “无妨,你来得正好。”说完示意朔云去清理外间的血迹。 蓝瑾瑜顺着皇叔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何时,施谙陌已经走到释慕槐跟前,可他还是一眼瞧见了身侧的红衣女子。 顿时愣在当场……槐姑娘……她怎会在此处? 蓝瑾瑜——当今帝后嫡子。 箫子衿…依照皇后母族箫家排行,可不是箫家三公子吗?也不怪她先前会以为箫文弢是他。 释慕槐将“蓝瑾瑜”和“箫子衿”几个字在心间默念了一遍,赫然和紫色凤凰长衫腰佩流苏外搭紫色外衫的男子对视。 不过瞬间便错开视线,目光落在施谙陌身上。 璃江郡守和西宣郡守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可是在此情况下自然很快便知晓了这位的身份。 匆忙向前向两位行礼:“微臣拜见摄政王,拜见太子殿下。” 蓝瑾瑜被这么一打岔,再看过去时,红衣女子早已不知所踪。 释慕槐和施谙陌交代后便拎着“妙医仙子”离开,今晚她的任务便是为宗门捉拿叛徒! 虚容这两年顶着她的身份也就罢了,竟敢盗窃天玑玉髓,还违背师命将天玑玉髓献给了东临皇。 天玑玉髓虽然早已被她追了回来,可这幕后之人自然不容放过。 虚容自幼学习医术救济苍生多年,被世人尊为“天玑圣手”,可这些年却被世人说她不如妙医仙子。 各国人们将妙医仙子奉若圣医,却没人记得她天玑圣手曾经也凭一己之力救过一座城! 这些都没什么,那些庸民不信奉她,她不救他们就是了。 可是明明她最先认识的虚尘,而虚尘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她原先以为性情使然,可为何他会对虚月和虚木如此不同?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拜了同一个师父? 在看到虚木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难怪她刚刚戴上面纱。 释慕槐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终于不再颠簸,天知道这轻功对于武功不咋滴的虚容来说是有多难捱。 虚容挣脱释慕槐的桎梏,倚在一棵树上,胸口发闷胃里极度难受。 “呕……”方才进食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释慕槐递过手帕:“你没事吧?” 虚容听她这云淡风轻的声音剜了她一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释慕槐倚靠在树干上,不置可否:“你犯了错自会有门规处置,虽然你冒名顶替我干了不少腌臜事,可我不会假公济私。” 前提条件是虚容这些年并未借着她的名头为非作歹,敲诈的也不是些东西,否则她早就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哼……假好心。” 她才不信虚木不恨她,她可是各种败坏虚木的名声。 释慕槐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道:“你若如此看重这些虚名,当初在东临何不直接应下‘妙医仙子’这称号?” 事后才来想方设法败坏她的名声,释慕槐着实有点没看懂。 虚容对她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极其不屑:“你懂什么?” 她要的是世人从内而外地认可她,而不是夺取别人的荣誉,当然若是能趁机败坏虚木的名声倒是她乐见其成的。 似是想到什么,虚容道:“我从未告诉曾贤正我是‘妙医仙子’。” 释慕槐不懂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是什么意思,只道:“休息好没有?我们还急着赶路。”早点把她送回去早完事。 “你就非得这么多管闲事吗?还是你以为你多有本事?” “你不知道我今晚是去替摄政王治病吗?从摄政王手下把人掳走,同时还得罪了缙云郡守。”这语气像是在看好戏一般。 “自然没有你本事大,怀孕了还四处蹦跶。”就差直接说她是三脚猫功夫了。 术业有专攻,她擅长医术自然不精通武术,虚容正欲和她理论,反应过来她的话愣在当场。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本事就别到处瞎跑。”这人好歹是她师姐,竟然这么没脑子,果然小时候没和她常玩是正确的选择。 第129章 好,好得很! 后面连续几日虚容的反应倒是反常,竟然乖乖地任由释慕槐把她‘押送’回天玑阁,路上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释慕槐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不然就这么和自己回去受审,着实说不过去。 可都到了天玑阁甚至被关进石室了,虚容依旧没什么动静。 罢了,兴许虚容自己也意识到了错处,只是一直没有脸面回来,自己此番行为或许正遂了她的意。 捉拿叛徒此事已了,释慕悄悄去了趟堂屋,听守卫的师兄们说师父又不知所踪,而师姐早就回了南安王府,是以释慕槐也寻着理由偷偷开溜了。 蓝朝桉这边 前任缙云郡守被贬后曾贤正买官上位欺压百姓,仗着自己是郡守就把各种官府项目拨给亲近之人去做,为官多年贪的银子多不胜数。 平日里买卖姬妾,更是将自己府内的妾室赠与那些需要拉拢的官员。 前些日子摄政王剿匪一事太过震撼,引得百姓大加赞叹,扰民多时的匪寇落网,而其中一个土匪头子竟是曾贤正的私生子。 也难怪这些年匪寇非但除不完反而愈加猖狂。 曾贤正见儿子被抓,这才行下下策准备用美色贿赂摄政王,却不想弄巧成拙。 朔云和太子手下的行渊沿着这条线彻查,竟查出曾贤正当年的进士之位也是买了同乡的寒门子弟的功名,更可恨的是曾贤正竟然还杀人灭口。 只是曾贤正没想到的是,那被他胁迫的寒门子弟在进京赶考之前早已有妻眷,此事便是那寡妇击鼓鸣冤的。 最后曾贤正及正妻嫡子被押入大牢,其余家眷子女皆被困府上等候发落。 蓝朝桉四百里加急将江南的事上报元昭帝,不到七日,便传来元昭帝的圣旨。 这封圣旨主要有两件事:一是关于缙云郡守的任命,而是关于曾贤正等人的惩治。 这七日释慕槐没再出现在江南,蓝朝桉几次欲见施谙陌,后者每天以督查璃江堰的进程繁忙为由推辞。 这日蓝朝桉、施谙陌、蓝瑾瑜三人同时前往璃江堰,在坝上碰上了,彼时蓝瑾瑜正在对大坝提意见。 “此处应该加宽加厚些,若不然等洪水至将无法抵抗。” 似是觉得亲身经历更有说服力:“上次本公子来到江南,就是不小心被决堤的大坝冲刷而下。” 得知他身份的璃江郡守面露紧张,蓝瑾瑜唇上勾起一抹笑意,温和道:“幸得天人相助,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施谙陌上前,滔滔江水倾斜而下,透过江面余光瞥见身后的某人,状似无意道:“可是槐槐?” 蓝瑾瑜眼中闪过惊喜,又想起那晚槐姑娘站在施大人身后,心里隐约不太舒畅,却依旧不失礼节地询问:“正是,施大人也认识槐姑娘?” 施谙陌笑道,眼中意味不明:“不只是认识。” 蓝瑾瑜侧身追问略显急切,江风吹起他的发丝显得很是单纯:“施大人此言何意?” “她是下官的妹妹。” 蓝瑾瑜的那丝不畅顿时烟消云散:“当真?” 施谙陌颔首,时至今日他也无需因为身在官场而刻意避着槐槐,解释道:“只是早些年初入官场地位低微,唯恐有人会对槐槐不测,这才对外宣称孤寡一人。” 蓝瑾瑜轻声念:“释慕槐……施谙陌。”果然……他们果真是兄妹。 蓝朝桉瞧施谙陌这模样,不辨语气道:“本王可未听说她有什么兄长。” 施谙陌和释慕槐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忽悠蓝瑾瑜也就罢了,自然骗不过他。 施谙陌也不怕他拆穿:“王爷未听说的事多了去了。” 蓝瑾瑜虽生性纯善,却也绝非不懂人情世故,两人这情势看上去有点不对盘。 施大人是槐姑娘的兄长,而皇叔这语气想必是认识槐姑娘的,思及从前坊间传闻的那些事,蓝瑾瑜不假思索地认为皇叔当是误会了槐姑娘。 是以,毫不犹豫地帮衬施大人,原本他是准备劝和两人,却不料战火转移到了他身上。 “子衿是与慕姑娘相识许久了?” 蓝瑾瑜立冠那日并未像以为太子那般昭告天下,只是和皇室近亲上了皇室宗祠,并谢绝元昭帝的圣意,自己取字“子衿”。 元昭帝宠爱太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加上蓝瑾瑜张口闭口祖母和母亲有意,元昭帝自然允了他自己折字。 乍一听皇叔此言,以为皇叔不信槐姑娘的为人,他坚决道:“正是,算起来将近一年。” 蓝朝桉闻言袖中四指紧攥拇指,面上已然阴郁几分,蓝瑾瑜只当皇叔依旧心怀疑虑,唯恐追究那晚槐姑娘携人离开之事。 又道:“这几月子衿来到江南,与槐姑娘共事许久,对姑娘的性情品行甚至了解。” “槐姑娘这么做自有她的理由,定不是……”刻意冲撞。 话还未说完,只见他向来敬爱有加的皇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蓝瑾瑜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叔,寻求边上的施大人,后者来不及收敛的笑意就这样被他尽收眼底。 蓝瑾瑜见状更是迷惑,往上追了两步索性作罢:皇叔似乎气恼了,可是他在气什么? 看向边上的施谙陌:施大人又在笑什么? 莫不是他离开京城这几个月,长安又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皇叔的心情向来阴晴不定,或许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 悦风客栈 朔云仔细打量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禀报查到的消息。 包括释姑娘与太子殿下一起游山玩水,泼茶赌书,比试箭术…… “属下问了梓童,他说太子殿下与释姑娘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并且他们还合作了好些产业,之前那华云山庄就是太子介绍给释姑娘的。” 早死晚死都得死,他豁出去了:“并且……并且他们在王爷行军打仗这几月私交甚笃。” “好!好得很!” 这几月他因先前桃林之事愧疚自责不已,每每空闲下来便为她的身体忧虑,没想到人家竟然在江南玩的不亦乐乎,哪里有半点难受! 怕是早就把那些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他一人沉浸在过去的那些时光。 说什么想要一生唯一人,依他看怕是十人都不够。 蓝朝桉像是浸在陈醋坛子里委屈极了,这十多二十天他本来就小心翼翼不敢越矩半分,每天盼着她出现。 没想到施谙陌还没走又来个蓝瑾瑜,这人还是他侄儿!想想就一肚子火。 “给本王拿酒来。” 朔云惊诧,主子这是要借酒消愁吗? “愣着干嘛?” “哦……好,属下就去。” 朔云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声音:“等等……蓝瑾琰何时加入的万膳楼?” 从前他暗中查到蓝瑾琰的腿这几年一直是世外神医在治疗,先前并未过多关注,只是如今看来,那所谓的“神医”怕不是那女人! 主子突然问二皇子作甚?瞧见主子脸上的火气似要压不住,朔云心惊低头:“属下让人去查。” 蓝朝桉起身,看着衣服上的褶皱不满,打发朔云出去自己换身衣裳:“不……本王不喝了,备马去岭南。” 第130章 故人之子 岭南 房门从两侧打开,菡萏紫衣女子笑道:“王爷大驾光临,红翘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红翘向来喜欢穿英气飒爽的衣物,今日却穿了一身菡萏紫,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柔意。 蓝朝桉并未关注这些,他今日来有正事要办,何况他的眼中向来容不下这些,当然慕慕除外。 从他得知施谙陌竟然叫释慕槐“槐槐”后,他便想唤她“慕慕”,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唤出口。 “关于万膳楼之事,红翘楼主进展如何?” 红翘随意坐在离蓝朝桉最远的位置,摄政王此行的目的虽在她的预料之中,可这进展也太快了。 “王爷如此着急作甚?” 这些天蓝朝桉已经陆陆续续给了七成的钱,因着处理匪寇和贪官污吏之事,暂时将万膳楼这边搁下。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王爷派人交接。”她当然清楚,万膳楼虽然挂着摄政王的名,却不会是摄政王亲自打理。 说完红翘径直走向傍墙而筑的阁栋,摸索一番打开最底层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檀木盒子。 双手珍重地捧着放到蓝朝桉跟前的木桌上,谨而慎之打开后拿出股权商契递给蓝朝桉,还有两份转交协议。 蓝朝桉认真翻阅查看无问题后就着桌子签下协议书。 红翘举着自己手中的那份协议,放权半数,心底有几分失落空荡又有几分释然。 “日后这万膳楼就倚仗王爷了。” “红翘楼主大可放心。” “别的倒也没什么,可这是木丫头这些年的心血,我不希望它在你我的手中衰落。” 她这次未曾唤释慕槐主子,因为从一开始那丫头就比自己小啊!她记得小时候那会儿,木丫头还唤自己姐姐来着。 那次她打赌输了,便赔上了这些年的自由为木丫头打理这万膳楼。 细细想来,这些年木丫头又何尝据着她的自由? 所谓惩罚不过是给她们母女俩一个容身之所。 若是没有木丫头,没有万膳楼,离开了天玑阁她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自然不会。” “那么王爷打算派何人与我交接?”一次性说清了以免日后再跑一次。 蓝朝桉将地契商契原封不动还给红翘,只留着协议书:“楼中诸事繁多,红翘楼主自然比本王熟络,日后楼主在万膳楼待遇依旧,本王只等着分成即可。” 这话有几分玩笑在其中,红翘如何听不出这摄政王的好意。 细细思索一番,罢了罢了…… 从前是为木丫头打工,如今也算是变相地继续为木丫头打工。 只是她有些不解,摄政王如此大费周章最终只是为了分得利润? 她还是忍不住提点一句:“王爷这般,就不怕我吞了银子不认人吗?” 视线落在桌上的协议上面:“或许那协议是假的也不一定。” “本王相信红翘楼主的为人。” 蓝朝桉为自己斟了杯茶,眸光流转着莫名的情绪,他相信慕慕的眼光。 红翘瞧摄政王这样,那悠远的神色似乎穿越千山万水落在那人的身上,与闫哥看她的眼神别无二致。 这瞬间,她懂了。 原来如此,细想之前的事,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摄政王怕只是为接近木丫头才设法加入万膳楼,哪管是否真的掌权。 想起书珣那防狼似的模样,生怕摄政王吞了万膳楼,若是他知晓摄政王今晚是这态度,必定惊得目瞪口呆。 万膳楼的事她倒是不担心了,以前怎么样日后就怎么来,左不过将自己名下的收益半数分与摄政王。 只是木丫头啊,好不容易摆脱了东临那位,现又与西澜这位有了纠缠。 就她估摸着,这位怕是比东临那位更难缠。 哎~个人自有路要走,无论如何,希望木丫头能找到好的归宿。 “本王有一困惑,望红翘楼主能解答一二。” 红翘本沉浸在思绪中,听到这话倒是来了兴致,竟还有摄政王请教她的事:“王爷请说。” “本王想知道,本王那侄子蓝瑾琰是何时加入的万膳楼?” 她还以为摄政王要问的是什么大事,竟只是这样?眼神中有几分迟疑,却也实话相告:“具体哪日我也不清楚,那时我还未打理万膳楼。” “只是听月丫头提及过当初是她举荐的蓝瑾琰,约莫着五年以前。” “王爷若是想知晓,不妨亲自去问木丫头。” 蓝朝桉颔首,心下不太舒坦,问与不问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已经肯定,慕慕和蓝瑾琰定是相识的。 虽然也碍不着他什么,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他的那些个侄子,一个个的都在他之前与慕慕相识,合着就他俩最后认识。 蓝朝桉已经得到了答案,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这时朔云来报说荣王那边传来书信,主仆二人告知红翘一声便动身离开。 抛开蓝朝桉是摄政王不谈,如今好歹也算是合作伙伴,红翘跟在他身后相送。 下楼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急着往上跑,不小心撞在了蓝朝桉的身上。 眼瞧着那女孩儿就要摔下去,红翘看到这幕心惧不已,她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岁垚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已经闭上眼睛了,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迟疑地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位高高的漂亮的叔叔,比她爹爹还漂亮很多。 小女孩儿怯生生道:“谢谢叔叔。” 蓝朝桉的视线停留在女孩儿颈脖上的挂饰一瞬便离开:“无妨,下次小心点。” 蓝朝桉在出门之时回头看了眼,那女孩儿正被红翘搂在怀里安慰,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见摄政王回头,红翘感激地看向他。 马车上蓝朝桉接过书信,是荣王府送来的请柬。 他琢磨着,自己来了江南这么久,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皇叔。 “主子是要即刻启程回去吗?” “不,皇叔的宴会定在七日后,过两日再回去。” “既然到了岭南,那就顺便游玩一番,体会风土民情。” 朔云知晓,主子口中的游玩绝非真实的游山玩水,只怕这岭南又有人要倒霉了。 啊呸~什么倒霉?是有人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主子方才救那小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主子向来关爱百姓,救那女孩儿本没什么,可他方才注意到了主子的情绪变化。 马车里传来“故人之子”四个字便再无动静。 朔云寻思着,和主子有过交情的故人多了去了,他一时也猜不到是哪位。 第131章 玉碟 蓝朝桉在岭南待了两日,出人意料的是岁闫竟仍在岭南未曾离去,是以师兄弟二人又找了个时间相聚。 两人行至纷繁多彩的长荣街头,各样商铺琳琅满目,看得初来人眼花缭乱,甚至许多新奇玩意儿是长安城都没有的。 “最新款的机器木人出炉了,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只需五文钱,便可上手触摸。” “错过了这处,官人若是去了别处掌柜的可是会伤心难过咯。” 对于新奇的事物人们都好奇不已,再加上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吆喝词,可谓是赚足了人流量。 这不,木头人刚被摆出来周围瞬间围满了观众。 只见那高大的木头人拿起扫帚扫了扫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虽然动作迟钝可对这个世界的百姓来说无疑是稀罕物。 里层的少年谨慎地戳了戳眼前有他两倍高大的木头人,那木头人竟然向他招手,少年摇着身边那人的手臂激动坏了。 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大体与这里的人无异,可细看之下总归有些许不同。 边上凡是有些眼见的也都瞧出来了,下意识拉开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瞧你瞧,这木头人竟然还会招手,太新奇了。”少年的声音特别响亮,引得人纷纷侧头。 朔云循声望去,人群里看不清说话的那人,岁闫笑着解释:“不过是有人在边上操控吸引眼球罢了。” “这物什前两年我在天玑阁见过类似的,可比这个小巧精致多了。” 岁闫无奈笑道:“天玑阁的能工巧匠将其设为机关陷阱防止外人入侵,也不知是何人想出的招数。” 心头叹息:他们玄机阁大概缺的就是这类人才吧!也难怪天玑阁这些年风头更盛,那些人内部不是一般的团结。 蓝朝桉赞同地点点头:“用木偶代替守卫,的确效率高又省事。” 这边集市上,方才那少年身旁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模样甚是俊美,比少年沉稳许多:“别忘了正事。” 少年松开手,不情愿地退后两步:“知道了知道了。” 用束带绞着手指小声嘀咕着:“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啊。” “再说了这西澜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有些事情是看缘分的,说不准我们玩儿着玩儿着就碰到了,总好过漫无目的地寻找。” 夜殇心下不满,殿下怎会安排这么个人与他同行?却也没有理由反驳楚虚说的话,缘分二字当真是不可琢磨。 那边只是个小插曲,镜头转向这边的三人行。 “这里比之长安街头如何?” 蓝朝桉眼观四下商铺,赞美之词毫不吝啬:“不愧是岭南最繁华的街道,比之长安毫不逊色。” “是啊,可十多年前我来过岭南,那时虽然有荣王管辖,可总归不复如今的繁盛。” “北宸可知晓,岭南郡近些年发展迅猛,你别以为是这郡守的功劳,这可多亏了那富商投资……” 岁闫的声音被那边传来的喧闹声盖过。 原是方才那两位看木人的公子从人群中出来时差点被路过的马车撞到,那年少的公子便拦下马车讨要个说法。 驾马的仆人将马车拉到空旷的地方躬身与那公子道歉:“这位小公子真是抱歉,方才……” 楚虚蹲在地上捡起碎成片的玉蝶包裹在锦帕中,可怜巴巴的,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你什么也不必说,赔我玉蝶便好。” 那仆人见状也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将钱袋子递给地上那独自掩泪的小公子:“小公子您别哭……您看看够不够……” 他也不想哭啊!可是……可是眼泪不听话就流下来了。 之前被大人罚他都没哭! 想到没了玉碟他再也见不到木大王了,呜呜……木大王肯定不认识他。 楚虚拂开钱袋子,凶狠的望着那仆人,只是眼中噙着泪倒让人心疼了去。 “我不要钱……你赔我玉碟。” 夜殇皱眉看了一会儿,见楚虚还不收敛,上前提溜着他的衣领。 楚虚如小鸡仔般被逮了起来,心里更委屈了。 “你放开我!”夜殇充耳未闻,提着人往人少的地方去。 楚虚可劲儿挣扎嘴里也不闲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问候了夜殇好几遍。 夜殇腾出空闲的那只手拍他脑袋:“闭嘴,还担心阵仗不够大是不是?” 楚虚终是忍无可忍,将玉碟碎片塞进衣袖里,两手反制住夜殇的胳膊,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今日之事我定会原封不动地告诉你主子。” 夜殇俯视这气冲冲的小家伙,眼中带着几分不屑:“你也好意思?” “功夫这么差别败坏了凤大人的名声。” 哼……这夜混蛋就知道拿国师大人来压他,愤怒道:“你管不着我。” 说罢趁夜殇不注意他又往方才的地方跑去,只是刚刚撞他那家仆竟然还没走。 书珣赶来时便看到乱糟糟的一团:“发生了何事?” 家仆把方才的事重复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方才马儿受了惊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小公子。” 书珣上前关心道:“小公子身体可有大碍?” “本公子没受伤,只是这东西你得赔。”楚虚双手捧着碎掉的玉碟,大有兴师问罪的模样。 下人犯了错,他找这主子赔偿不过分吧? 书珣目光在破碎玉碟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打量面前这十二三岁的少年,对方眼角隐有未完全干涸的痕迹,一看就是方才哭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 “让你赔我东西,问我名字作甚?” 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起码让人给他修好啊! “只是有点好奇,这玉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小公子竟能为之流泪,着实稀罕。” 说的什么混账话!竟说他这玉碟不是什么稀罕物,这可是他日日夜夜戴在身上的。 楚虚怒火中烧,正要与这人理论几番,却见这人从锦囊里取出一个模样大致相似的玉碟。 只是他的那个是米白色,而这人的是白中透红。 楚虚接过玉碟愣愣地看着,书珣笑道:“拿这个赔给小公子可行?” 楚虚还在震惊中,下意识道:“当然。” 还未等他进一步盘问,夜殇便拽着他离开:“既然可以了还不走?” 说完向周围的人行礼道歉:“打扰诸位了。” 楚虚回头看了眼那人,后者微微笑着眼神别有深意,嘴唇微动说着什么。 他看出来了,那人说的:“小家伙再见。” 呜呜呜……这一刻楚虚又想哭了。 他本是国师府的家奴,那玉碟是天玑阁的信物,像他这等连杂役弟子都算不上的外人若要去天玑阁必是凭信物才能进去的。 他的那个是三年前木大王给的,整个国师府独一份儿,方才那人肯定是知晓他的身份。 忽的想起此行的目的,楚虚是既高兴又难受。 太子殿下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木大王还活着,定居在西澜,便派了这夜混蛋来西澜寻人,知道他曾经和木大王见过便将他也从国师府调了来。 而他的真正任务是受国师大人之命前来阻止夜混蛋与木大王碰上。 第132章 夙星阁刺客 “师兄……怎么了?”身侧之人原本一身正气准备去给地上那人主持公道,可行至中途却突然偃旗息鼓。 蓝朝桉顺着岁闫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了书珣给那少年递了什么东西,而后少年便被身侧的男子拽走。 在岁闫眼里,就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孩儿欺负,他那没处安放的正义感爆棚。 可当他看到人群中那人时气不打一处来,握住蓝朝桉的手臂转身便打算走人。 可又转念想想,他为什么要走? 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他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 还未等他调整好情绪以正宫的姿态转身,后面便传来熟悉男声:“蓝公子留步。” 云书苑一方小庭院中 四下皆是盆栽的紫竹高而细密,唯中间留着一处空地摆放了桌椅。 蓝朝桉、岁闫、书珣三人围坐在竹桌前,中间添置着红泥小火炉,炉上煮着茶烤着瓜果,室外茶果清香四溢。 “偶然见到王爷正准备叙叙旧,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凑巧,在此处遇上了岁大哥。”书珣似是嫌火候太小,轻拂折扇加大火势。 岁闫冷不丁道:“不巧,这岭南归顾大人管辖,大人若是有心自然在哪里都能碰上。” 书珣放下折扇轻笑,随即颔首向蓝朝桉请罪:“上次事发突然,下官并未向王爷细谈。” “下官顾书珣,现官居岭南郡守。” “王爷若有其他想问的,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朔云暗道:昨日他刚查出这岭南郡守名叫顾书珣,是上任郡守亲自举荐,为官期间从政清廉将岭南治理得越发繁荣兴盛,倒是没想到竟是认识的人。 从长安到江南再到岭南,这一路走来他蓦然意识到曾经自己对释姑娘的轻视是多么的愚昧。 早在他和王爷不知道的情况下,释姑娘的势力早已遍布西澜各地。 几人还未进一步交谈,脚下木板传来些微震动。 十几枚暗器袭来四人迅速往四方撤离,中间的竹桌火炉顷然四分五裂。 随即十几个蒙面人同时出手招招不留余地,打斗间竹叶纷飞陶盆破碎飞得到处都是。 黑衣人约莫是低估了这四人的实力,三人近战一人远战,在此之前虽从未组合过,在历经最初的磕绊后却合作得天衣无缝。 打斗中途黑衣人的剑法偏了,原本刺向蓝朝桉的剑尖刺向了岁闫,书珣见状丢出折扇砸了过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十几名黑衣人尽数倒地,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今日碰上的这几人全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朔云迅速召集暗卫清理现场。 书珣斟酌一番对着中间那人道:“这些人似乎是冲王爷来的。” 此时朔云也查出些端倪,看了眼另外两人,上前禀报:“王爷,这些和先前的那些人是同一批。” “属下留了两个活口。” 书珣见状拱手道:“既是如此,下官便不耽误王爷办事。” 书珣看着满院子狼藉气愤道:“这等胆大包天之人定要好好审问。” 离开云书苑后岁闫朝着书珣哼了一声,后者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大哥。 “方才……我貌似没得罪你吧?” “那些人的目的是北宸,你气愤什么?” “当真是虚伪得很。” 书珣哑口无言,啊这……他能说他是心疼这处院子吗?这里修缮起来怕是又得砸几千两银子进去,自己莫名躺枪还不容许发泄一二? 可他该怎么说呢,这榆木疙瘩想必也听不懂,罢了罢了,他不与他计较。 “红翘不是说你离开岭南了吗?怎的还在这里?” “这是我的家事,你管这么多作甚?” “别以为你刚刚帮了我便会让我心存感激,即便没你那些人也伤不到我分毫。” 书珣继续把玩他的折扇:“行行行!我不管。” 要不是看在红翘和小垚儿面上,他才懒得和这榆木疙瘩交谈,用木丫头的话来说就是情商堪忧,真不知道红翘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家伙。 不过呢,岁闫越是防他像防贼一样,他就越是想捉弄他,尤其是见他为红翘吃醋的模样他这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谁让这岭南海晏河清的,他整日里闲的不行,无聊之时只能打理几处产业。 这云书苑可是他和木丫头联手开办的,当初月丫头想要插手他都没让。 说起来,月丫头除了武功比木丫头高外,商业头脑是真的不行,所幸万膳楼她也只是当个甩手掌柜。 蓝朝桉这边 “主子,这批刺客左耳后面有青褐色纹路,是夙星阁的人。” 蓝朝桉冷笑,手中把玩着玉米刚发力却又卸下力道:“这才几日,夙星阁又派了两批人来,看样子本王最近的动作是不小。” “查!三日之内本王务必要知晓夙星阁的老巢在何处。” “另外,将青妍调来处理此事。” 被一家杀手阁追杀这么多次不主动出击,这夙星阁真以为他蓝朝桉没脾性! 青妍是先帝留下的大内高手,暗中收集着各方消息,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这世上除主子外无人见过其真容。 朔云震惊,主子这回都动用青妍了,想必是怒到极致。 蓝朝桉收敛怒气,走近将朔云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今日之事禀报给太子。” 朔云不解,这些年太子对主子尊而敬之,连他这个做下属的都能看出:“主子是怀疑太子殿下和今日之事有关?” 蓝朝桉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上次在万膳楼那批人有备而来,却是在太子出现后撤离了。” “兴许是对方见太子殿下前来增援,他们实力不济打不过这才逃了呢。” “本王看未必,瞧着那面具人的做派,他们似乎对太子有几分惧意。” 见朔云不解蓝朝桉也没再多做解释,在这方面不得不承认,离风的确比朔云心细谨慎。 “兴许与宫里那位脱不了干系。” 朔云回想,其实之前的几次刺杀他们约莫查到了宫里,只是后来像是被一股势力强行打断,这才没继续下去。 “可主子并未碍着皇后娘娘什么事,她为何要几次三番买凶刺杀?” 蓝朝桉掀开衣袍坐下:“谁知道呢,大抵是觉得本王对皇兄的统治造成了威胁。” 朔云感慨:“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样的人是怎么教出这般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 蓝朝桉乜了他一眼,语气泛着凉意:“芝兰玉树?温文尔雅?” “是啊,太子殿下一看就是那种谦谦公子的模样。” 提到他这侄儿,蓝朝桉有些郁闷,蓝瑾瑜的谦逊有礼从不是装出来的,所以这些年他也碍着这侄儿的几分情面未对皇后出手。 释慕槐的那句她喜欢温文尔雅的君子一直在他心中挥散不去。 “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第133章 荣王和荣王妃 第三日晚 荣王府擅长结交江湖宾客众所周知,宾客留宿更是常有的事。 甚至荣王府上还专门腾出几处院子供那些才华卓着的寒门弟子暂住,豢养名士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是稀事。 荷花的花季本不是这个季节,可若有人重金加以干涉,便是寒冬腊月也可见芙蓉花开。 正如今晚,荣王府湖边后花园,朵朵娇嫩的白荷芳华绽放,月色相衬下如同朵朵偶入凡间的调皮精灵,隐匿在苍翠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知名姓的几人见此场景低头交耳。 “早就听闻荣王对王妃爱护有加有求必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是啊!王府后院只有荣王妃一个女人也就罢了,这深秋季节,竟让人移植了这么多荷花栽种。为博王妃欢心,王爷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哎……这些又算什么,还记得今日席间那血滴似的珊瑚不?” “当然记得,平生头回见质地如此上乘之物。” “听说那是王爷派专人去东海苦寻数十年才得到的,日暮时分我偶然听到王爷吩咐下人将珊瑚摆到王妃房里去呢。” 说着说着,几人的话题便转到今日宴会上的两位公子身上去了。 “今日诸位也看到了,这峰公子和峤公子都是人中翘楚,只是不知哪位更胜一筹?” 一人笑道:“这荣王对王妃情深义重,王妃膝下的两位公子更是争气,不管未来何人继承王位都是个好的。” 另一人拍拍他的肩膀:“这些自是王爷家事,就不劳你我忧心了。” “急什么,三日后秋宴上自会见分晓。” “听说荣王这次请的都是大人物,这世子之争已久,届时定会出答案。” 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一道黑色魅影巧妙地穿梭在偌大的庭院,那人身形矫捷步法奇特,不是释慕槐还能有谁? 因为近几个月她勤勤恳恳,直接或间接造福了很多百姓,欠系统那边的普渡值早已还清外还助小八出关。 今日是月初,早日完成任务便少一桩烦心事,自上次小八说每月只有一个任务来,这任务好似更加离奇。 像今晚,她的任务竟是:偷听荣王和王妃的对话,提取有用的线索。 释慕槐躲在王府正厅的房梁之上,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加上武功不俗,下面的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她。 底下传来一对年纪尚大的夫妻对话,想来便是荣王和荣王妃了,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她还刻意拿录音笔录了下来。 “本王心意已决,无需再议。”荣王年近六旬可身子骨依旧硬朗,他的话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荣王妃踉跄地退后两步,曾经娇花般的容颜在岁月的洗涤下增添了几道皱纹,可即使如此也盖不过骨子里的教养。 “王爷心意已决?那妾身和峰儿呢?王爷都不管不顾了吗?” 荣王妃语气听不出有多么哀切,可听在释慕槐的耳中只觉得是无尽控诉。 释慕槐蛾眉上挑,桃花眼中露出几许兴味。 哦?这两人之间的故事,好似并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几十年如一日的琴瑟和鸣啊。 “王爷当真以为你缄口不言妾身便什么也不知晓吗?” 荣王略显苍老的脸上霎时惊愕惶恐,方才的气势全无,听得王妃又道:“他的眉眼与那人有七分相似,王爷当真以为妾身看不出吗?” 即便离开长安多年,但那人当初的绝代风华依旧印在她的脑海,或者说并不是那人本身的缘故,而是眼前这个人,她的夫君。 曾几何时,她只能远远的看着眼前人与那人谈笑自若。 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何抵不过初来乍到的商贾之女? 彼时的少年郎眉眼间皆是笑意,他说:天下无人能与阿彦相较。 王妃不欲过多思索往事,每每想起都是痛彻心扉。 “王爷一心为着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又置峰儿于何地?” 见自己的王妃如此无理取闹,蓝适闲心底也升起几丝不满。 “本王何曾对你们母子不管不顾?除了世子之位,峤儿有的峰儿哪样没有?” “甚至因为峰儿年长,本王曾对他寄予厚望……”思及往事蓝适闲面色痛苦。 “可事实证明,峰儿样样都不如峤儿。” 荣王妃既悲痛又气愤,语气带着一丝决绝:“究竟是峰儿不如他,还是在王爷眼中,只有蓝峤才是你的儿子?” “当初王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他带回了王府,只是让妾身好生养着。” “和王爷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妾身从不担心王爷对妾身的心意,只当那孩子是王爷在外面捡回来的,对他的来历从不过问,甚至对外宣称他是荣王府二公子。” “平日里妾身总是教导峰儿要让着弟弟,许多时候待他甚至远超待峰儿。” 荣王妃忽的一问:“王爷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妾身什么?” 荣王皱眉思索:“恩爱两不疑。本王做到了,这些年也从未苛责于你。” “可是妾身做不到。” “王爷你知道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愈发相似的面容,妾身的心里是何等滋味吗?” “从前王爷倾心于她妾身从不曾阻止,只是将自己对王爷的爱慕深埋于心。” “可是明明是王爷许诺妾身,从此和她斩断一切,唯妾身一人。” 王妃泪眼婆娑,多年的教养让她即便得知这一切的幕后真相也不耻于大呼小叫。 “妾身不懂,为什么明明王爷已经和妾身有了峰儿还会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我们都到了江南,相隔千里你们还是藕断丝连!” “这些年你们往来书信一直避着妾身,可是并不代表妾身不知晓此事。” …… 从两人的对话中,释慕槐可以得出,荣王真正爱的人并不是荣王妃,至少来说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爱她。 甚至要立自己的私生子为世子,别说是王妃,就算她这个局外人也受不了。 说句实话,可能是因为她在现代与人接触不多,感觉这个世界的上层社会真的很乱。 天色已晚,荣王和王妃不欢而散,最后荣王许是对发妻心生不忍,终是暂未提及立蓝峤为世子之事。 而释慕槐准备撤离时,因不熟悉地形误打误撞来到一处屋顶上,也见到了两人口中的蓝峤。 温和从容行事果断,算得上世家公子的楷模,可她总觉得蓝峤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尤其是他那一头显眼的金黄色头发,张狂却不凌乱给人几分神秘之感,让他有种现代人的错觉。 第134章 替他挡灾 释慕槐脑海中正搜刮着与蓝峤有关的事,这边有人高呼:“抓刺客。”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她脚下一软,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 最后掉是没掉下去,可她俯视时正对上蓝峤的视线,而此时蓝峤就站在她所在的屋檐下面。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眼眸含笑神色散漫似乎世间任何事都入不了他的眼,又似乎眸子深处含着几分阴鸷与寒意。 对于第二种情绪,释慕槐懂,要是她突然看见出现在自己院中的黑衣人,怕是不止寒意那么简单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下一瞬释慕槐起身运功逃离,却被前后两人提剑挡住去路。 释慕槐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急忙抽出伸缩杖应敌,数个来回间以一敌二打了好几个回合。 看着又加入战斗的几人,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什么运气?啥也没干成还替那不知名的刺客背了黑锅。 关键是以一敌多也就罢了,她竟从不知荣王府竟有此等厉害人物。 本不欲伤人性命,可对方招招攻击她的要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霎时间,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书舟——” 前面的两个护卫自觉转身应敌,可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前面哪有人影。 惊觉被这人戏弄,待回过头看去另外三人根本挡不住攻势,那刺客早已逃了数十米,忙跟上三人的脚步运功追赶。 下方的蓝峤也不阻止,就这样从头到尾地看着,眼中划过几抹深意。 有意思…… 这两日他备下“大礼”,今晚来的竟是个女人,还让她给逃了。 可他相信,他们迟早还会再见。 五人追了很久来到一条街上,他们敢断定那刺客绝没有逃远。 可放眼望去,长街上只有一辆马车行驶,驾车那人他们认识,是摄政王府侍卫长。 也就是说,马车里面的人是摄政王。 几人上前行礼:“拜见王爷。” “不知王爷这么晚了在外所为何事?若是有需要,我们兄弟几人或许可以相助王爷。” 车帘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里面的人冷淡道:“不必,本王喝多了酒,出来散散心。” 朔云驱马从几人身边离开,待马车行远,一人道:“这摄政王可真任性的,出来散心还这么招摇过市。” 旁边那人道:“谁让他权势滔天呢?” 另一人森然瞧着离去的马车,骂道:“蠢货。” 荣王府乔山院 “属下无能,让那刺客逃了去。” “依你的意思,那刺客进了摄政王的马车?” “属下虽未亲眼看见,可至少有九成把握。” “我这堂兄手下何时有了这么位能力出众的女子,当真是稀奇。” 底下跪着那人惊讶道:“女子?” 另一人接着说道:“先前属下查到,摄政王手下有一名叫东隅的女暗卫,此人只在暗处替摄政王办事,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今晚那人会不会就是她?” 蓝峤慵懒地仰躺着,赞同般点点头:“也不无道理。”只是他心里的想法就无人知晓了。 左边跪着那人道:“摄政王今晚此举,怕是已经查到了什么,那我们?” “静观其变,暂时不必动手。” …… 摄政王府马车内 女子轻微挣扎无果,气恼道:“松开” 他俩这动作,若是有人掀开马车定会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任凭温香软玉在怀蓝朝桉依旧坐怀不乱,清冷道:“本王若是松了,待那些人杀个回马枪,你不是被逮个正着?” 只是无处安放却唯独那不敢看怀中人的视线多多少少泄露了几分他的紧张。 说着,他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欲打开车窗。 释慕槐阻止他的动作,惊呼:“你疯了。” “本王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蓝朝桉打量马车四周,就是不敢瞧她。 天知道,当他刚换好衣服她便躲进他的马车时他是有多激动。 她焦急地让他帮她,说自己不小心招惹了这批人,稍后再与他解释。 而后朔道后面有几人在追释姑娘,蓝朝桉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是以出了此计。 释慕槐虽然觉得那些人不敢掀开摄政王府的马车查看,可万一呢? 对方可是荣王府的人,荣王是摄政王的亲叔叔。 时间悄然过去,蓝朝桉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她就会真生气了。 主动松了胳膊让她从怀里起来。 如蓝朝桉所想那样,释慕槐正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趁机占她便宜,却听见他清了清嗓子道了句:“那些人许是已经走远了。” 肩上的力道也随之撤去,释慕槐寻思:难道是她想多了,蓝朝桉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她? 可待到下马车时她便完全打消了这种想法。 蓝朝桉让释慕槐先下马车,可释慕槐下车后发觉她用来扎头发的皮筋掉了,是小熊猫样式的,挺显眼。 打开车帘准备问问蓝朝桉看见没,却刚好瞧见坐垫上的夜行衣。 方才约莫是被他遮在衣物下,所以她进去时并未看到。 又想起她刚进马车时蓝朝桉似乎刚换好衣服,连绶带都没来得及系上,联想到今晚的刺客…… 悦风客栈屋内 释慕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而后冷冷道:“王爷如何解释?” 蓝朝桉目光停留在面前的人儿身上舍不得眨眼,今晚她未着任何发饰,一头秀丽的头发就这样披散在肩上。 这发质手感定是绝佳,他若是能替她挽发就好了,然后为她戴上清辉龙吟钗。 “本王今晚的确潜入了荣王府。” 在她炽热的眼神下释慕槐有几分不自在,双手拢了拢头发,先前那根没找着,定是逃跑中掉在了哪里。 索性扯下手腕上那根波纹皮筋简单绑住头发。 “所以今晚我是替王爷挡灾?” 瞧着越发凑近的某人,释慕槐双脚抵地连带着凳子防备后退:“作甚?” 蓝朝桉眸色翻涌,定定地看着她:“你受伤了。” 释慕槐下意识看向自己左臂,方才打斗之时不小心被剑刃划到了。 “没什么大碍,我回去涂点药就行。” 蓝朝桉沉默着不说话,突然安静下来释慕槐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可她又没做错什么,心虚什么! 该心虚的不是蓝朝桉吗? 第135章 习惯难改 半炷香后 释慕槐瞧着为她包扎伤口的某人,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是划了道口子,又没伤筋动骨,至于吗? 脑海中回忆起那日她也是手臂受伤,蓝朝桉让人送药和药膳一事,可把她坑惨了。 “身为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这语气还隐隐有些发怒。 释慕槐不解,她都没生气这蓝朝桉气什么? 那次的情绪隐隐作祟,下意识收回手,声调不自觉拔高几分:“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可以披甲上战场,可以纵横朝堂,更可以在商场闯出一片天地!” 最后,蓝朝桉出奇的没和她争执,只是整理着自己的医药箱。 “这些日子伤口未好注意饮食清淡。” “你喜好辛辣,可至少这几日克制些。” 他如此这般反应,倒是让释慕槐有些不适应。 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竟然从蓝朝桉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委屈和温柔。 用力摇了摇头,想什么呢释慕槐,真是的。 看来你是最近忙糊涂了。 …… 明日便是荣王府秋宴之日,蓝朝桉前两日便回了璃江郡,依旧住在先前的悦风客栈,而释慕槐也依旧住在白府。 今早蓝朝桉找释慕槐有事相商,一会儿是万膳楼的经营状况,一会儿是商业行情。 两人还一起去逛了附近的巷子,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美其名曰体察众生,回来时在马车里蓝朝桉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她打开看是口脂,六只不同颜色的。 觉得有些许新奇,蓝朝桉居然会买这些东西,关键是她方才和他一道根本没瞧见他买,难不成当时自己在走神。 不过好歹也是送她的,释慕槐还是认真道谢。 客栈内 朔云前来禀报,恰逢释慕槐也在此处,他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正在练字的自家主子道:“王爷,礼品已经备好了。” 蓝朝桉并未抬头:“此次秋宴荣王府都邀了哪些人?” “回王爷,除了您和太子殿下外便是鸿胪寺少卿和璃江郡守,其余人大都是荣王私交或当地名仕。” “另外,荣王还邀了皇商黎家、苏家和白家。” 蓝朝桉放下红狐中毫,往屏风边走去,将自己写的字递给释慕槐:“如此看来,这秋宴规模倒是不小。” 朔云察觉主子的动作,默默将笔墨纸砚收起,神色中有些许疑惑:“但黎家谢绝了荣王府的邀约。” 释慕槐接过并未急着看,对着朔云解释:“黎家百年底蕴摆在那儿,哪需要这些宴会做装饰。” 思及一事,蓝朝桉多问了句:“没有君家?” 释慕槐顺手将宣纸夹在架上挂着,认真分析:“君家虽是皇商,可近些年在商业领域却是远不及其他四家。” 想着这人是君太后的儿子,她又道:“我这话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 “本王知晓。” 朔云瞧着互动的两人,约莫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释姑娘知道的消息可比他多了去了,主子这里也不需要他。 躬身行礼试探道:“那属下先告退?” 释慕槐见他急着离去,忙追过去开口挽留:“等等……朔云侍卫是要去哪儿?” 朔云抬头看向屏风边站着的女子,今日她穿的是锦白色长裙,气质清冷高雅,绝代风华世间无二,察觉到她在看他,忙低眉道:“属下要去荣王府打点一二,释姑娘有何事要吩咐?” 释慕槐轻笑,竟然被他看出来了,也不扭捏:“你去荣王府的路上会路过万膳楼,到时候帮我问问书舟:红鸾这几日去哪儿了?” “回来这两天到现在也没瞧见她,怪让人担心的。” 朔云心中情绪翻涌,释姑娘对下属都如此关心,而后面色如常地退了出去。 “慕……”原本脱口而出的‘慕慕’被他及时收住,现在时机还不对。 “慕姑娘对下属都如此关心,这月余来可有想起本王一二?” 他日日饱受相思之苦,而她丝毫不能悟得其中一二,当真让人难受。 释慕槐隐约察觉蓝朝桉这话语气不对,谨慎打量这人:“王爷是指哪方面?” “作为合作伙伴,你我之间有经济往来,自会偶尔想起。” 经济往来?偶尔? 蓝朝桉敛下眸子,他就知道! 这狠心的女人。 罢了罢了,总归不能太过逼她。 “先前霍书桓一事,皇兄已经暗中查到有用线索,本王出征在即没有能力护你周全。” “而你又不愿离开长安,本王担心皇兄会对你下手,便想借着无妄大师之手送你回去。” “先前王府桃林那事,本王事先并不知晓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若是知晓了,定不会行此下策。” 蓝朝桉的语气带着悔恨与懊恼,更有着自责和内疚,她第一次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这么多情绪。 释慕槐却早已转身,叫人看不清情绪:“王爷的字似乎和从前并无二致。” 蓝朝桉微愣,预料中的或是冷眼或质问并没有到来,苦涩道:“多年习惯养成,哪儿是那么容易变的。” 释慕槐颈脖微侧,日光散在半边脸上神色晦朔,连声音也带了几分冷然:“王爷也说了,习惯难改。” 随后完全转过身去:“字如其人,又怎会说变就变,那么王爷今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又是何意?”像是提醒他更像是点醒自己。 “是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被冷落受了委屈?还是觉得说出真相就能让我知道你的苦心,从而将那些痛苦一笔勾销?” 她原没这么气的,况且都过去这么久了,放作其他事情也早已释怀。 可是见着了蓝朝桉便有点抑制不住情绪,莫名的暴躁。 慕慕这反应,显然还是生气的。 那就好那就好,总好过于什么反应也没有。 蓝朝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急着上前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王并未觉得委屈,更没有想着能一笔勾销。” 他和她之间,哪能一笔勾销呢? “只是希望我们之间不再有误会。” “你若是觉得委屈,要打要骂本王绝不还手。” 释慕槐顺眼瞧过去,蓝朝桉眼中的真诚不像是作假,可是为什么? 蓝朝桉以为她不相信,继续道:“本王没有开玩笑。”说着竟还从衣袖中取出黄泉,脱去刀鞘后握着刀刃和把手相交之处将手柄那端递给她。 释慕槐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了,侧身倒退两步轻呼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又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原本脾气就来的莫名,此时气已经消得差不多,哭笑不得:“我若是杀了你,元昭帝不是得让我偿命?” “这可一点也不划算。” 第136章 他喜欢的,可不是发钗 蓝朝桉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忽的升起几分满足,慕慕心地善良至此,这就消气了,果真是世上最好哄的姑娘。 心脏被填的满满的,眼角眉梢也露出几分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别说了。 释慕槐瞧着他这反应,也觉得自己脾气去的太快,不想他这么得意。 复而冷冷道:“可是无论如何也盖不过欺瞒的事实。” 谁知道这蓝朝桉竟然顺着梯子下:“本王知晓了,日后定不会欺瞒于你。” 这这这……心底的怪异更增添了几分。 所以整个下午释慕槐都没再搭理他,直到晚膳时分。 实在不怪释慕槐,在她的想法里两人本质上有着天差地别,他是封建王爷,而她迟早要回去的。 何况有着凤昭离之事在前,与蓝朝桉相处期间她慎之又慎,唯恐行为处事给了旁人不必要的错觉。 离开摄政王府后这几个月见面次数更是尔尔,又岂会料到蓝朝桉会对她产生别样的想法。 只是缘分因果这事,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傍晚时分 蓝朝桉以赔罪为由留释慕槐一起吃饭,释慕槐原以为他至少会带她去下个馆子,然事实上并未如此。 这厢释慕槐坐在院子里静观夕阳西下,偶尔接住随风而下的落叶,漫天红霞渐渐散去,天边层层金色波澜状如鱼鳞。 瞧着小厨房那边传来的动静,男子脱去满身华服此时身着玄色常服,动作间完全看不出生涩。 释慕槐像是看真人秀一样,偶尔内心点评两句。 刀工不错,一看就是经常练习。 火候把握得也还行,至少没闻到焦味。 下一瞬释慕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嗯~貌似还挺香的。 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时代下蓝朝桉身为摄政王竟然会下厨,并且本人还觉得理所应当,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么一刻,释慕槐对他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倒是有些好奇。 忽的忆起君太后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或许对子女的教育本质上与这个时代有些许不同。 那么这一切也说得过去。 饭间 红漆木桌上摆放了三菜一汤,菜的分量不大,两人吃当是剩不了多少。 释慕槐看着这几道卖相还不错的菜肴,心里没什么底。 戳了戳最中间那道莲白炒肉,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要不,先让他自己尝尝? 这么想着她也就做了,率先夹了一筷子到蓝朝桉碗里,嘴角含笑:“王爷辛苦啦,尝尝你的劳动成果。” 恰好此时蓝朝桉拿过汤勺盛了碗山参乌鸡汤放在她面前,两人被彼此的动作惊讶到。 随即各自吃着碗中的东西。 释慕槐把汤喝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在他眼里莫不是心虚的表现。 哎~管他咋想,吃饭最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这汤还挺好喝的。 鲜嫩美味虽算不得什么人间佳肴,却比她做的好喝上那么几分。 “味道如何?” “嗯……挺好喝的。” 随后又加了一句:“比我做的好吃。” 蓝朝桉眼中泛起几分光亮,将其他三样菜推到她面前:“那你尝尝这些。” 饭间除了蓝朝桉偶尔为她夹菜让人不适应外,其他倒也还好。 反正她是吃饱喝足了。 饭后有专人来收拾餐桌。 两人移步庭院,院中的几口大缸里种着红莲。 释慕槐感慨:“原来那次在王府之时,你说要是想学做饭就来墨竹轩找你是真的找你啊?” 思及往事,蓝朝桉挑眉:“不然呢?你以为是找谁?” 好吧,她当时还以为是朔云来着。 “没想到王爷竟还擅长这手。” “说不得擅长,勉强能入口。” “哈哈……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她还以为蓝朝桉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口:“本王向来如此。” 蓝朝桉还没等到女子的下句,便见她被缸中的红莲吸引去了目光。 心下有几分雀跃,这可是他昨晚连夜让人搬来的,面上却分毫不显。 “喜欢吗?” 释慕槐疑惑:“嗯?” “先前本王听说你在梧桐苑的水渠里种了莲藕,便想着你或许会喜欢莲花。” “哦,这样啊!” “这红莲挺好看的,美的事物谁会不喜欢?” “荣王府后院湖中种了很大一片,明日要一起去瞧瞧吗?” 释慕槐并未深究他这句话的意思,果断拒绝:“不去。” “荣王府的荷花有什么好看的?”她那日晚便看过了。 原本她是想说根本比不上芙蓉渠那里的荷花,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还没有散尘居外面池塘里的开得鲜艳。” 提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晚。 她无意间撞见了他沐浴,趁他不在逃跑时却掉进了荷花池,浑身狼狈不已。 释慕槐本就有几分尴尬,耳边传来男子抑制不住的闷笑声她更是耳根子发热。 气愤转身怒目嗔怪:“笑什么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你……”让人围着我至于逃得这么仓皇吗? 她话还未说完,蓝朝桉便开口:“嗯……是本王的错。” 释慕槐还在思索他今晚咋这么好说话,却见他不知何时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送你。” 释慕槐接过,看着手里的发钗有几分眼熟。 “这是玉垄山温泉你送本王那只的仿制品。” 在看到发钗的那刻大脑急速运转,听到‘玉垄山温泉’几个字时脑海里瞬间有了印象。 她约莫记得那天自己刚到西澜不久,对长安城不太熟悉,不小心中计被夙星阁的人追杀至玉垄山。 然后在温泉里调戏了位美男,最后将发钗留下了。 从前没觉得,如今串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燥意:“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蓝朝桉单手拿着匣子转悠在陶缸周围,俯视缸中灵活的小红鲤,神色自然点点头。 难怪他那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那我原来那只呢?” 既然能仿造,那只肯定也在他身上。 他侧头看她,视线下移到她手上,同是习武之人,而她十指白皙细腻双手小巧玲珑,握在手中应是十分柔软。 “既是送于了本王,当然便是本王的东西,难不成你还要收回?” 释慕槐捏住钗尾把玩几下,随意丢在匣子里:“一只发钗而已,王爷喜欢便留着吧。” 他顺势握住她手臂,将发钗连匣子一起放在她手心,看着她的眼眸认真道:“本王喜欢的,可不是这发钗。” 说完便松开双手,像是真的只是送她东西一样。 瞬间,心中有道声音告诉释慕槐,其实他的意思是…… 第137章 赤羽部落的服饰 释慕槐想到那深层的含义,单是想想便恍惚了片刻,眼神闪烁无处安放,脸上却沉着道:“发钗我收下了,多谢王爷。” 忽的抬头,今晚夜色皎洁,天上的星子多不胜数。 “今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蓝朝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本王送你。” “不必,王爷明日还要参加荣王府秋宴,必是一场硬仗要打,你早点歇息。” “既然知道明日有场硬仗,慕姑娘便放心本王一人前去?” 这话是想她一起去?可她前两日才“招惹”了荣王府,又岂会再去自讨苦吃,况且她向来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的宴席,去了多不自在。 释慕槐侧头看他:“荣王府又不是什么虎穴狼窝,王爷还怕了不成?” “虽不是虎穴狼窝,可比虎穴狼窝危险多了。” 释慕槐见某人依旧不肯止步,不欲多费口舌直接点破:“明面上那好歹也是你皇叔,总不能吃了你去。” 最后释慕槐还是没让蓝朝桉相送,大步离去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样。 而她这仓皇离开的背影,落在蓝朝桉眼中便多了几分惹人怜爱之意。 释慕槐没瞧见,身后的男子神色温柔望着她渐行渐远,漆黑的眸子中似有星辰攒动,竟比这漫天繁星还要夺目几分。 今晚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收获,也没达成明日同行的目的。 可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三刻钟后,释慕槐提着糕点回到百合院时红鸾早已在门外候着。 见到熟悉的身影,红鸾激动地迎了上去:“主子……” 释慕槐步伐不停往里走,笑道:“最近都去哪儿了?连人影都没瞧见。” 身侧许久无声,见她不似往日那般絮絮叨叨,释慕槐转头见她似有几分心不在焉,玩笑道:“这余月……莫不是被哪家公子将魂儿给衔去了?” 她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朔云向她汇报红鸾的消息时多说了两句,这些日子红鸾总是私下与一男子会面。 红鸾像是被说中心事,面色微红愤愤道:“主子就知道取笑我。” “哎~哪里是取笑?你若真有属意的男子,回头我便为你准备嫁妆把你嫁了出去。” “哈哈~” 红鸾心头恼怒正欲向主子解释,听见前方传来悦耳的笑声这才作罢。 主仆俩已移步屋内 释慕槐将手中糕点递给红鸾,后者面带欣喜:“给我的?” 释慕槐失笑,有模有样地巡视四周:“这屋子里难道还有别人。” 红鸾开心地快要手舞足蹈,最后只是捧着糕点闻了闻味道:“谢谢主子。”方才的那些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释慕槐扶住她的双肩让人坐下:“等我一下……” 瞧着主子进了里屋,红鸾有些许好奇。 不消片刻,释慕槐便从里面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长匣子递给乐开花似的某人。 红鸾起身接过:“主子这是?” “二十二岁生辰快乐。” 红鸾惊讶地瞧着面前眉眼含笑的女子,心里胀胀的,那股崇拜和感激之情达到顶峰,眼眶发酸。 主子竟还记得她生辰。 释慕槐指了指盒子:“打开看看。” 红鸾一手抱匣子一手打开匣盖,里面装着件滇红色古朴轻奢服饰,边络的纹路是由玄姝天蚕丝勾勒而成,上面带着她熟悉的香味。 红鸾双手颤抖,惊呼:“赤羽部落的服饰!” 红鸾原名赤鸾,是北狄赤羽部落的女子,有一个妹妹叫青羽。 十多年前幼妹出生时父母双双离世,青羽由是被视作不详,部落欲将青羽献祭而赤鸾心生不忍,最后两姐妹被部落赶了出来。 赤鸾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四处辗转。 后来机缘巧合下通过同族的赤翘(那时已经更名红翘)认识了释慕槐,最终成为释慕槐的侍女。 释慕槐指了指衣领、裙摆和镶边:“嗯……为避免被人看出,我让人将这服饰做了些更改。”穿在身上别人只会认为是奇装异服而不会想到赤羽部落。 红鸾抚摸着衣物,眸色带着几分追忆与怀恋,长裙质地轻盈柔软,是她记忆中的赤羽鸟毛。 赤羽部落以善豢养赤羽鸟而得名,每到赤羽鸟褪羽之时,部落的织女便会捡取褪下的鸟毛,用作部落服饰上做装饰。 而她的这件,大半材质皆源于赤羽鸟身上最柔软的羽毛,非三五个月能够制成。 想必主子定是在前些年便着人去做,她忽的忆起好些年前主子和她谈及家乡时她落泪了,主子问了缘由后便说会给她一个惊喜。 原来这就是主子的惊喜。 红鸾放下匣子,忽的抱住释慕槐的腰身,将脸搁在她的颈窝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主子……你怎么这么好……” 释慕槐别扭地将脖子往后移,无奈这丫头手劲儿太大了:“别别别……打住!” 红鸾依旧不依不饶,抱住释慕槐使劲儿的蹭啊蹭。 “红鸾!你鼻涕蹭我衣领上了。” …… 红鸾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主子,主仆俩坐在桌边促膝长谈。 释慕槐先是问了她的近况,正色道:“朔云说你家中发生了事,如今解决得怎么样了?” 红鸾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向主子和盘托出:“前些日子青羽外出做任务时受了伤,当时主子不在,是箫公子……” 想到主子平生最恨被人欺骗,遂又改口:“是太子让人治的。” 想到那个骨子里活泼好动的姑娘,与白悠然差不多年龄,人前总是一副成熟的大人样,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怜悯,释慕槐眉梢紧蹙:“青羽身体如何了?” “妹妹已经大好,主子无需忧心。”幸好太子那里有上好的药,这话她并未当着主子的面说。 释慕槐又叮嘱了红鸾一些事。 “既然青羽身体不适,你这做姐姐的该去多看看她。” “最近也无甚要事,你便休假几日吧。” “回头去万膳楼拿些上好的补品。” “多谢主子。” 释慕槐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经厚重得快睁不开了,却还是打起精神:“嗯……你出去吧,我估摸着有些累了。” 红鸾行至门口时突然转身:“主子真的对箫公子没有半分情谊吗?” 这几个月的相处,箫公子待主子如何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也知道主子历来便喜欢与这类人相处。 情谊? 在那晚之前或许她视箫子衿为知己至交,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与她如此合拍,她和他之间就类似于俞伯牙和钟子期。 在这江南几月,箫子衿确实让她忘却了很多烦恼,与他相处起来是她追求的那种亲切却不逾越的感觉,熟稔却又拿捏分寸。 其实她在那晚就想通了,无论是箫子衿还是蓝瑾瑜,于她本身而言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 “这世上本就没有箫子衿此人。” “过往真真假假各占几分,谁又知道呢?” “想当初我与长安不也许诺互相扶持,最后又是如何?” 红鸾心惊,释长安是主子心头的一根刺,饶是她不知晓具体原因也清楚这一两年没人敢在主子面前提及此人。 而今晚主子却……想来是真对箫公子别无他意。 “既是过去也不应当沉溺。” 释慕槐看着门口那道红衣,话中意味深长,只是此时的红鸾是没有听懂主子的话外之意。 第138章 意志坚定? 第二日下午,释慕槐本睡得正好,却被外边的敲门声吵醒。 烦躁地穿好衣物开门:“何事?” 见眼前人神色匆忙带着几分焦急,而边上的书舟想来是拦过他了。 “怎么了?” 朔云见释姑娘一脸不忿的样子,定是被打扰到了兴致。 他本不欲打扰,可是主子那边…… “主子那边突发情况,请释姑娘随我来。” 释慕槐的困意瞬间清醒几分,好几个月没为蓝朝桉解毒,虽然他体内余毒所剩无几,可是难免哪日会毫无征兆发作。 又瞧着朔云这欲说还休的样子,释慕槐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不成那荣王府当真半点不讲情面?又想起前两日在她看来,蓝朝桉必是被荣王府的人暗害,无论是谁都与荣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事不宜耽搁! 于是两人提起内力运足轻功,将原本三刻钟的时间缩至一刻钟。 悦风客栈 释慕槐发丝微乱脸色阴沉地坐在小榻上,可以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莫挨我的气息。 朔云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 而当事人蓝朝桉则‘病歪歪’地半倚在床上,面上残余几分未褪尽的红晕。 “你家王爷中了媚药你来找我,真当本姑娘啥都能治是吗?” 蓝朝桉咳嗽一声:“此事也不怪朔云……” 释慕槐一道眼刀子剜过去:“摄政王府当真好教养!” 此话一出,主仆俩瞬间像是鹌鹑熄了声。 话说一个时辰前 释慕槐匆匆赶到悦风客栈偏院,此时主屋大门外站了五六名侍卫以及三位容貌上乘的女子。 “释姑娘您可终于来了……”那侍卫见到她像是见到救星一样。 释慕槐心底担忧着蓝朝桉的病情,点头回应后跨过门槛继续往里走,空气中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又想到外面的架势约莫有点不对劲,若是蓝朝桉情况紧急,那些人怎么并无半分担忧之色。 可还没待她细想,边上便传来一道凄厉的女声。 “王爷……求您放过我父亲。”随后便是一个半·裸女子被扔了出来,那女子头发凌乱狼狈不已,虽尽力遮掩,可那衣物本就薄如轻纱又没几片,姣好的身材还是被释慕槐瞧了去。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空气中的味道愈发浓烈,隐约嗅到有几分不对劲。 合欢香?她眸子倏然睁大,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底勃然大怒,竟有人给她下药,可这药效似乎已经挥发不少,好似不是针对她。 又瞥了眼地上那女人,想起她方才口中的那句话,看向左边的帘子,里面的人是蓝朝桉。 这女人哭哭啼啼,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释慕槐心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今天让她来就是为了看这场好戏?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力道锁住了去向。 腰身被人从后面紧紧搂住,叫人难以挣脱,耳畔熟悉的气味传至鼻尖,身后是那人滚烫的体温,释慕槐蓄积力道刚打算出手,那人便主动卸去力道将她拉过身面对面站着,边上是一大桶冷水。 “本王身体不适,还望慕姑娘为本王开一副药。” 释慕槐瞧着眼前这人,整张脸红得像涂了胭脂,气息不稳浑身燥热,还好眼神却是清明的,除了刚刚那一瞬,言行举止也没理智仍在。 她不知道的是,蓝朝桉极力克制才让自己有几分清醒,甚至周围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饶是再迟钝如今也捋出了来龙去脉。 蓝朝桉中媚药了,旁的人他信不过,派朔云来找她开药。 难怪朔云方才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是多放心她的武功才敢放她一人进来? 方才地上那女子,想必便是欲献身摄政王未遂而被蓝朝桉丢了出去。 这种女子倾心摄政王献身的戏码发生在蓝朝桉身上她倒是不足为奇。 说不准这药还是刚刚那女子下的,只是她没料到蓝朝桉先前在摄政王府那么多次都识破了竟会栽倒在这里。 这诸多思绪只不过是她几瞬的想法。 若她知道某人正是因为太自信不会被外物干扰才将计就计喝下那杯茶,只是为了借机卖惨见见她会是作何感想? 言归正传 释慕槐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她虽擅长医药学,可是不懂媚药这一行啊! 只是无奈又同情道:“你中的药我无能为力。” 她似乎能看到蓝朝桉的面部表情有些许皲裂。 失策了,原以为世上药物都是相通的,她那么厉害连他身上的毒都可以解,竟然对这方面不擅长。 片刻思绪过后,女子沉思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蓝朝桉神志越发不清醒。 方才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告诉他,坚持住,等她来了开了药就没事了。 他以前不是没中过这种药,虽然过程有些难受但都被他化解。 想到难受一会儿便可以见到她,他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奈何他没料到这药效竟如此强烈,或者说从前他六根清净,那些药物才对他没甚用处。 此时心爱的人儿就在眼前,蓝朝桉越发难以控制自己,浑身的燥热似要将他吞噬,他眸子里欲望与厌弃交替着。 这该死的本能,让他觉得自己无比恶心,遂不敢与她的眼神对视。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何人能治,只是你如今这状态?” “本王无事,那便有劳慕姑娘找到那人。”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无力。 “好,我马上去寻。” 释慕槐临走之时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当真没事?” 蓝朝桉咬紧牙关,在她面前不能像方才那样拿刀割保持清醒,只能咬碎了口腔双颊的肉,摇了摇头推搡着她出去。 释慕槐走到门外还是不放心,她虽然不知道解药如何配置却能施以针灸让他没那么难受。 打定主意她便告诉朔云金大夫的位置并将信物给了他,让他快速将人寻来。 蓝朝桉这边想到女子已经离开,浑身燥火难耐理智几欲全无,满目厌弃又无比嘲弄地在大腿上割了一刀,任由鲜血肆意流淌。 心底极为不屑:不过是些腌臜东西,竟想以此迷惑本王心智。 蓝朝桉靠在木桶边缘闭上双眼。 若是被她发现了,他便说手臂上的那刀是不小心割到的。 他还记得之前自己不甚在惜身体,还被她教训了一番。 第139章 本王心悦你 “你在做什么?”未曾想他的所作所为被折返进来的释慕槐瞧了去。 她惊讶的同时带着几分心疼怜悯,没想到这男人宁愿自伤…… 还没等她……那男人便如饿狼扑食般扑了过来。 蓝朝桉心底天人交战,饶是他如何告诉自己这般被欲望左右是极为恶心令人不屑的,可他好似听见她的声音了。 是幻觉吗? 应该是吧,现实中她对他冷淡至此,他连见她一面便要寻此下作手段,她又怎会那样心疼地瞧他呢?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他的行为是不是也不算恶心? 他不想再控制自己了,真的好难受…… 释慕槐一个不防,竟然真的被他扑倒在地。 随即上方便传来一个重重的吻,她偏过头去,那火般灼热的吻便落在了她脖子上。 蓝朝桉的吻落到实处,隐约察觉到好像不是幻觉,可此时的他早已覆水难收,大力一扯将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褪去。 感受到上方那人的异样,释慕槐脸都要黑了,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这人简直是……不知廉耻!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举动,释慕槐直接将人敲晕过去。 待金大夫拿着解药来后,她也不管是否会对他身体产生副作用,直接将药灌了进去便仓皇离开。 刚走到门口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畏罪潜逃,可明明是蓝朝桉的过错,她为什么要逃? 于是释慕槐又折返了回去,面色阴沉地坐在小塌上等着那人醒来,这便有了方才那幕 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随着侍卫来报而被打破:“王爷,方才那女子如何处置?” “押入大牢。”干脆果断的语气愣是被释慕槐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待那侍卫离开后,她状似无意往床上瞧了过去,蓝朝桉不解她这眼神,大抵因着心虚而不敢直视她,眼神飘忽:“瞧本王作甚?” 释慕槐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这般情况下她竟生出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王爷方才还那般……如今便是翻脸无情了?” 蓝朝桉这下真的不解:“那般是哪般?罪臣之女肆意谋害当朝摄政王,本王将她押入大牢难道不对吗?”像是在寻求她的意见,因刚喝过猛药,说这话时中气不足。 见她不甚理解,他下床缓缓向她走来:“那罪奴在本王茶饮里下了腌臜之物,企图以身子勾引本王为她那罪父求情。” 释慕槐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觉得蓝朝桉脑子又约莫有点…… 撑着下巴打量着面前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所以王爷一开始便知道那茶水有问题,还喝了?” 蓝朝桉直接坐在她对侧:“本王对自己的自控力有信心,况且戏若是不做足,如何让人上钩?” 释慕槐嗤笑,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场景,要是他不把蓝朝桉打晕,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还对自己的自控力有信心? 好吧,她算是懂了,这么一桩事竟然源自于自信心太过,不过他自己也算是长教训了。 蓝朝桉也是想到了方才的事,底气不足,面上未褪去的红晕又加深几分:“后来事情愈演愈烈,本王没想到那药效那么大。” 释慕槐俨然已经占了上风,她觉得今天要是不多戏弄戏弄这摄政王,当真是对不起自己的“牺牲”。 “嗯~王府下属办事效率倒是挺快,王爷这边刚中药,他们便寻来了三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为王爷解药。” 听她这语气有些许不对,蓝朝桉急忙解释:“不是,那人是本王事先安排……” “哦?” 蓝朝桉突然噤声,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爷真是好笑,准备了女子又不用,可是那些人满足不了王爷?” 释慕槐拨了拨缭乱的发丝,笑得漫不经心:“不过王爷放心,方才无意间听闻那些姑娘都是良家女子,想来王爷也定不忍将几人赶出去,民女便自作主张替王爷收了她们。” “日后啊这摄政王府定是热闹非凡。” 前些日子他见那些女子无家可归,便想着买来训练后作为侍女拨到梧桐苑里供她差遣。 他承认当时是有私心在,瞧着她与施谙陌、蓝瑾瑜等人的关系那么好心里非常不爽。 这几日悦风客栈多了几名侍女的事他并未让人封锁消息,原以为她知道后会因那些女子吃醋,哪怕只是小小的不开心来责怪他两句也好。 可是没有! 这些都没有,她根本就不关心他身边是不是会多出来哪个女子,甚至还要亲手往他府内塞女人! 蓝朝桉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气愤,当然是在气他自己,为何多生事端闹这么一出。 想见她直接去白府不就好了?干嘛要为着所谓的面子? “释慕槐你难道真的半点也看不出吗?本王心悦你!”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眸,怕是再不说日后她被别人拐走了他都不知道。 “那几名女子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侍女。” “你对本王的心意置之不理也就罢了,还真当本王是那三心二意寻花问柳之人吗?” 连续几句话如炮弹般轰了过来,每一句的信息量都很大。 释慕槐没料到他会直接这般将自己的心意全然展示出来,不做半分遮掩,这…… 还有那侍女,她都没说要去摄政王府,他准备那些个侍女做什么? 可她不满蓝朝桉的语气,显得她是那小肚鸡肠恃宠而骄之人,虽然她和这两个词八竿子打不着:“王爷是否三心二意寻花问柳又干我何事?” “别说是我,王爷若是有这个想法,就算日后的摄政王妃怕也管不着吧?” 蓝朝桉被她这话气的不轻,企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几丝玩笑,可她神色非常认真。 释慕槐还在思考方才蓝朝桉的那句喜欢她究竟是真的还是不甘心,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某人便穿着里衣气呼呼地去了另一个屋子。 也罢,这样下去他们都不尴尬。 释慕槐瞧了那边杵着的朔云一眼,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一刻钟后,今日这件事交由了朔云处理。 朔云只在见到曾环儿的瞬间便知晓了她的身份,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天天给主子送药膳的小厮?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当时会觉得那小厮看主子的眼神既诡异又熟悉,这不就是那群京城贵女看主子的神情吗? 只能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