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灵少女》 第1章 碎掉的石碑 秋季清晨的西市,满地落叶,红色的老木屋外,早上七点就有人大力的敲打这个老式木门上的青绣门环穿 :“陈师傅,陈师傅,急事,十万火急的事?”门外一个身着棕色大衣的中年大叔,中短发有些许斑白,一只手抱着一个大包裹,另一只手一直拍着木环,十分着急的样子。 过了五分钟的样子,里面才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再就是一声怒吼:“王老头,这个月第二次了!!非得这么早来敲门吗?” 说着里面走出一个黑发少女,不,是红发?她走到门外被阳光照到的时候,头发颜色逐渐变成黑色了,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卡通小熊的睡衣,脚上踩着两只小黄鸭拖鞋就这么拖沓的出来开门了。 门口的王老头看到她终于开门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进门之后仔细关好门,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一块块拿出来。 里面是好几块碎掉的石碑,已经看不清上面刻的字了,只有平安两个字保存的还算完整,其余的都已碎的看不出字形了。 少女回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之后才出来,看到桌子上的石碑,拿着水杯站在外面的时候,眼里已没有之前的不耐烦,多了几分凝重问道:“你从哪里寻的这个?” 王老头扶着桌子,拉过一旁一把木椅坐下,有些支支吾吾道:“西市最新修的那条路上工人挖出来的,后面出了事情,让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挖成这样了,我能找到的碎片都带过来了。” 少女又深看了一眼石碑,哼了一声,说了句:“等我换身衣服吧,你去帮我买早餐,记得一根油条,豆浆加六勺糖,另外一杯冰块。” 王老头听到少女这样说,就知道这件事她应下了,赶忙点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待王老头出门后,少女换了身衣服走出,站定在碎掉的石碑前。 左手拿了一支手柄带有特殊花纹的小刃,在右手手心浅划了一刀,鲜血随着掌心流在破碎的石碑上,隐隐泛起了淡金色的光。 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小老头居然就突然出现在一旁,朝着少女十分恭敬的弯腰行了大礼道:“小仙奉召而来。” 少女顺手拿了放在屋子里的绷带,随手缠在右手掌心,一边说道:“你为何碎成这样?” 那小老头脸上依旧带着恭敬答道:“小仙意欲散灵,累积的鲜血怨气过重,早已无法庇护生灵,只能碎了石碑以做警示。” 这番话说出来,代表挖出石碑的那片土地,要么出了命案,要么就是有人妄祭了生灵,但是一般这些都是鬼差的活,不至于让土地神散灵的地步以做警示,那就是有极大的执念留存人世,才会这样。 少女伸手摸了摸已破碎的平安二字道:“鬼差可上来了?他们怎么说?” 小老头摇摇头道:“这次是小仙做得主,鬼差还不知。” 少女此刻终于正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老头,声音有些飘忽的问:“那你之后还要不要聚灵?” 小老头弯下腰掩了神色,摇了摇头。 那就是不要。 :“好,我替你走这一趟。”伸手只拿了平安两字的石块,朝着小老头的光影浅浅回了一个礼便出门了,光照下人影逐渐消散。 门口正好遇上买早餐回来的王老头,王老头诧异说:“陈师傅你怎么出来了?怎样可有什么办法复原?” :“到路上说吧,此事我可不免费,该收的钱一分不许少要了。”少女接过王老头买的早餐,嘴里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毕竟扰了清梦,而且想来又是一件麻烦事,难免有气。 王老头知道她这意思就是愿意接下了这件事,心里安稳了一大半:“好嘞,车在这边,详细的情况路上我和您说。” 王老头边开着车边说:“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麻烦陈师傅的,只是实在是已经发生了好几件古怪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了,已经出了好几起事故,甚至还出了命案。” 副驾驶上少女用勺子一口一口咬着冰块,嘴里咔吱咔吱的:“事故,命案?你说详细点”。 王老头将事情原委一点一点说出:“之前是西市施工队的几个人被掉下的钢筋砸伤,后面再继续深挖之后挖到那块石碑之后,他们说石碑被挖到的时候,已经碎了,后来施工队的人,施工的时候又在高楼意外坠落了,而且都是老城区那边城中村来的一些帮工,后面相继的,老城区那边有一个土地庙也莫名其妙的塌陷了,那边就有几个老人,不同意施工,觉得是破了风水,这不,又是人命又是土地庙的,施工计划就暂时被搁置,先处理纠纷,但是开发商那边又不想投进去的钱打水漂,去黑市另外找了黑工打算继续施工,结果被人举报了,后面两边都闹得不愉快,这件事现在就彻底僵持住了。” 少女吃完手上的冰块,掰开热乎乎的油条泡在豆浆里,沾一口吃一口,边听王老头说原委,等到一整根油条吃完了,她才终于擦擦手喝了一大口热豆浆,才终于有精神了说:“那就先去石碑挖出来的地方看看,之后去土地庙,警察呢?这么大的事情,警察应该早调查了吧?” 王老头点点头回道:“警察早就去调查了,但是几起意外现场都有监控,坠楼的当时身边也并没有第二人在场,后面听李队长说虽然入了档,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西城区施工地,两人下了车以后,少女看了一眼地面,四处都是施工垃圾以及废弃的建筑材料,地表都是砂石凹凸不平,前面不远处有警察拉的警戒黄线,朝深处看了几眼,目前暂时没有人施工。 王老头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人,嘴巴上叼着半支烟,胡子拉碴,虽然样貌俊朗清秀,只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痞气,警服衬衫下是勾勒的肌肉线条,不过这些光芒都被他脸上此刻不爽的表情掩盖住了。 :“什么风把我们陈师傅这么大清早请来这种小破地了?” 少女往上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回他,只是掏出那两块平安碎石,:“王老头带我去挖出石碑的地方。” 王老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警察,带点憨憨的笑说着:“李队长,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被委托来看看风水的,看完我们就离开。” 李队长眼睛微眯,倒是没说什么,朝着后面的警员摆摆手,示意让他们二人过去,然后递了脚套和手套给二人。 少女沉默的接过手套脚套,一言不发套上。 王老头点点头道谢,和李队长说明了一下来意,二人就往石碑的方向走了。 李队长看着两人背影,嘴里吸了一口烟,有些无语道:“还是这么没礼貌。” 两人大概走了两三百米的样子,到了一处大坑边上,王老头指着里面说:“陈师傅,就是那里。” 少女低头看了一下眼前被挖开的大坑深度,对着王老头说:“你去附近守着,有人过来出声提醒我。” 王老头点点头,:“好嘞。”转身就走到不远处站着,帮忙望风。 少女慢慢从土坡上滑下来,终于站到坑底,这地上还残留着一些极小的石碑碎片,掏出兜里那两块刻字的平安碎石,轻轻放在坑底。 站起身一点点解开了右手绷带,只见手心的划伤居然已经愈合了,从另一边口袋掏出之前那把小刃,将小刃这次换到右手,在左手手心处同样位置划了一刀,这一次她有些吃痛,小小声嘶了一下。 左手握拳后,左手手心上的鲜血落入碎石旁的地面,一点点的被吸收了,此刻四周开始泛起淡淡黑气,好像有细线牵引一般,黑气开始从四周汇聚成几百上千条线条,指引着方向。 少女将绷带绑到了左手手心,看了一眼四周的缓慢凝聚的执念与怨气,心里叹了口气,走出了坑底。 朝着不远处站着的王老头招手,让他跟上来。 王老头已十分熟悉流程,就跟在少女旁边。 少女看着黑色的细线开始不断汇聚成像是黑色丝绸一般的溪流,在空中不断流淌,四周不断涌出最终汇聚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所有黑色的丝线都汇聚在这棵树下,底下好像不断翻涌的黑色沼泽,吞噬周遭的光明。 王老头见少女站在这棵树前,疑惑道:“陈师傅,这棵树有问题?要不要让警察过来取证,挖一下这棵树?” 此刻,王老头看不到,但是看少女神情,大约也能知道面前的树下有古怪。 少女眼里映照出的,是好多个黑色的婴儿手臂像八爪鱼一样伸出来,看不清面容,只看到手臂漂浮的在根处往地面上随意摇晃,即使是她,见到这个场景还是有些震惊,想来这些成型的鬼气已经埋在这里有些日子了。 少女蹲下来向前一步,蹲下来摸了摸歪脖子树旁的土地,土地没有翻新的样子,面上盖了一些砂石料,老树旁边没有花草,只有被水泥地覆盖的地面,施工队并没有挖过这边,这边应该一直维持的这个模样。 :“走吧,我自己先去土地庙了,你让李队长带人把这棵树下挖开,还有记得带上法医一起过来,之后你知道结果就给我打电话。" 王老头听到法医两个字,瞳孔微张,诶的应了一声,就赶忙往门口快步小跑。 少女起身不再回头看,脸色已不似之前轻松,带着凝重走向之前来时的门口。 第2章 树下怨灵 王老头赶忙找到李队长,和李队长说了几句,树下有新线索,可能有尸体,需要带法医过来一起帮忙,李队长听后对于线索怎么来的,也没有多问,大约已经知道这位陈师傅总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和几个警员说了之后立刻安排了下去,此时少女已经走到了来时的门口。 李队长瞟到她手上的绷带换了位置,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但是这件事每次想追问她,时都会被无视,王老头那边也问不出什么,:“你要回去了?我送你?” 少女听后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歪脖子树的方向,左手刚割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说了今天对李队长的第一句话:“土地庙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李队长微迟疑了一下走到她旁边说:“具体情况路上说。”便掏出了车钥匙,准备送少女去旧城区土地庙。 少女是不想他送的,但左手手心伤口痛感一阵一阵的,好似在催促一般,只好先对那边站着有些懵的王老头说:“那王老头,如果有新的情况,记得给我电话。” 王老头点点头应声道:“好嘞,陈师傅。” 李队长已事先走到一辆银色轿车旁,开了驾驶舱的门,站在那里喊:“行了,晚点送她回去,不会把她卖了的!” 少女翻了个白眼,王老头呵呵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笑笑,这两人认识这么久,依然这样的相处模式。 两人上车后,先是一阵静默。 :“手套箱里有消毒的棉签和碘酒,你先消毒。”李队长伸长下巴指了指副驾前面那个抽屉。 少女看着前方没有回他这句话,反问了一句:“土地庙的事情,你详细说说。” 李队长心里微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西市那边旧城区的土地庙原本的地址,是在刚才施工的那个位置上的,后面拆迁才重新修建了一个新的在旧城区,本来之前很多老人不同意拆迁,说是对风水不好,但西市高层需要发展经济,给了不少老城区住户高额的拆迁费,最后土地庙还是迁址了,后面虽然有些老人还要继续闹,但是后面接手的开发商报警,处理了一趟。明面上闹得就少了许多,但是那边还是有个别的住户不同意,后面施工的时候出现意外,开发商又报了警,我们也去现场看过了,也搜证了,监控里没有看到人为制造意外的痕迹,当时也没有闹出人命,上面高层的人不想影响这边经济开发,仅仅是意外的话,这件事就先压了下来,后面因为闹出人命,出了命案,这里又开始重启调查了。” 少女看着车往前的方向,手里刺痛感越来越强烈,证明走的方向没有错,就是旧城区土地庙,所以又追问道:“其他还有什么?那个旧城区土地庙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李队长扫了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看到鲜艳的红色渐渐从白色纱布边缘溢出来,格外惹眼,方向盘往旁边一打,车就开着双闪停在了马路边。 少女有些疑惑转头看向他。 李队长往前打开抽屉,拿出碘酒和棉签,看着她的手说:“你的血腥味熏到我了,伸手。” 少女没有动,只是淡淡道:“没有用的,这件事没解决之前伤口不会好的。” 手被强硬拿过去,他好像没听到一样,拆了左手绷带,然后又消了毒,又重新绑了新的绷带。 :“至少消个毒吧,姑奶奶,你早上缠在右手后面又缠在左手,避免交叉感染和基础伤口消毒,这种基础知识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吗?”弄完这些之后,一边绑着绷带一边语气很冲的说着。 看着左手被系上了白色蝴蝶结的绷带,少女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土地庙附近有什么特别的吗?” 李队长看着自己新绑的绷带很满意,才肯说出后面的事情:“我们当时一起出警去到老城区那边,一开始我们也查看了土地庙,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我们巡逻了几天,每天都可以看到去土地庙祭祀和上贡的人,年长者,年轻的都有,甚至孕妇都有,每日都有,香火不断,这点有些奇怪,我们警队里也问过谁家那边有这种习俗,但最多都是初一十五,没有见过每日的。”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旧城区,街道也越来越窄,车旁边已经都是电动车和各类小摊贩,找到一个停车位,两人下车后,只听到附近烟火气十足的闹市声,空气里还飘有熟食店的香味。 少女看着窗外没有回头说道:“走过去吧”她隐约看到有黑色的怨气在几个楼房后一一汇聚,可以看出她脸色比起上车时,更加不好了。 李队长就拿出兜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撇了旁边人和之前上车比有些晦暗的脸色,深吸了一口烟才说道:“每次你出现这种脸色,我心里就突突的。” 少女没有理他低头看了一下左手,手心此刻比之前更是痛的厉害,感觉里面像有一个小心脏,一跳一跳的刺疼,手心冒出极细的黑线,浮在空中,和其他黑色怨气一起飘向一处地方。 李队长走在她身后跟着她,朝着另一边吐出烟圈,就这么不言不语跟在身后。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一个红色围墙的庙宇出现在眼前,从门口还飘散出屡屡焚香的青烟,少女却没有继续往前走了,看了一下周围,有几个男孩子在耍玩庙宇旁边的一些运动器械,又看了一下周围的几栋居民楼。 :“这就是土地庙,你怎么知道怎么走的,这里这么绕。”李队长虽然一直知道少女的古怪,但是这弯弯绕绕的城中村第一次没有来过的人,就熟门熟路的找到正确的路的,应该是第一个吧,之前他第一次勘察现场带着队员找这处土地庙,都走了好一会。此刻又看她一直看着周围的小孩和旁边的居民楼,奇怪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少女没有说话,看到那边不远处几个小男孩玩耍的地方,旁边正好有一个休息的长椅,指着长椅说:“我先去长椅那里坐一下,你进土地庙,问一下里面的负责人,帮忙古建筑修复的女警能否一起进去查看现场。” :“嗯?古建筑修复?行,那我先进去问问。”李队长转了转脖子,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应了抬脚准备进去问一嘴。 少女独自一人走到长椅边上,在少女眼里,土地庙四周的房屋,都有黑色的怨气缠绕,甚至几个小男孩身上都有几缕淡青色的怨念环绕。 心里虽然有了些想法,刚坐下没多久,就被一阵电话声打断了思绪,接起电话就听到那边王老头有些颤抖的声音。 :“陈师傅,你怎么知道那颗歪脖子树下有古怪,警察在这树下挖出了很多婴儿的尸骨,有的已经白骨化了,看不出面貌只能确认大概是三十多具女婴,法医说全是女婴!目前应该是还要给法医做DNA比对,不过他们说看年份最近的也有大半年以上了,而且好像尸骨不全,现场看到有一些没有脚,有一些没有手。”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验证了一些少女的想法,刚刚让李队长先去问问女警是否可以进去,也是这个原因。 这一路走过来,附近的居民楼晾晒的衣服很是奇怪,如此烟火气的居民楼,没有什么女婴的衣服晾在外面,甚至在几个小男孩玩耍的地方附近,望眼过去,除了成年女性的衣物,没有看到一件小姑娘的衣服裙子晾在外面,走到土地庙旁边的时候,像这般香火如此重的地方,更应该不会有这么重的怨气能聚集,几个小男孩身上也不应该有淡青色的怨气缠绕 第3章 没有一丝阴气? 少女正坐在那里打量着,从另一边街道走过来一个推婴儿车的妈妈,没有办法忽视她,她身上没有黑色的怨气丝线,但是婴儿车里有,她推着小车走的很慢,在少女座椅旁边坐下。 少女没有开口,不能因为可怜而干涉因果,只能继续看着前方玩耍的小男孩们。 :“你好,看你样子很面生呢?”这位妈妈语气有些和蔼的对少女说道。 少女看着这位妈妈的有些带着疲惫的面容,温和回她:“我是和那边的李队长一起过来的,对古建筑有一些研究,听说土地庙有塌陷,过来看一下能不能修复。” 听到土地庙这几个字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很短暂的怔了一下,之后恢复之前的样子说:“这样啊,好像是上周吧,土地庙中心部位塌陷了,是顶部横梁那里突然断裂,他们老人家说可能是柱子被白蚁腐蚀了。” 少女没有接这一句,看着婴儿车里睡的正香的小婴儿,说道:“这是你孩子吗?看起来很健康呢,面色红润的,男孩女孩呀?” 少女没有错过她说最后这句话时,目前这位妈妈眼里闪过的悲伤。 她扭过头,用手摸了摸小婴儿的脸,笑笑道:“是男孩子,刚四个月,还很小呢。” 话落,那边李队长已经站在土地庙门口朝这边喊:“陈师傅” 听到那边呼唤,少女站起身,和她告别,转头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妈妈身上十分微弱的婴灵牵系,想着大概之后需要问一下李队长,也许她才是最终散灵的结。 朝着土地庙门口走去,门口石墩旁还站着一位表情不是很好的大爷,上下不断打量着少女,身上穿的虽然是素白的长衫,但是投射在少女眼里,好像已经是一席黑色长衫了。 大爷语气十分不屑出口大声道:“你们女警现在岁数这么小?之前不是已经探查过了吗?” 少女见怪不怪用上了刚刚的说辞:“我是警部的外助,专业是古建筑修复,也是听李队长说这边有老式建造的房子破损,才来看一下能不能帮忙修复。” 李队长眼睛睁大了一下,倒是附和的说:“对啊,之前我们警察只是看和案件相关的线索,这次是特意看一下能不能修缮的。冯大爷,你看方便让我们进去吗?我们看完也不会多逗留的。” 冯大爷听完二人的话,嘴里才松口,虽然还是很不乐意但是到底身子侧了点才说:“行吧,不过你可不能乱摸,每日早上都有祭祀的,破了规矩,千万不能坏了土地的庇护!” 少女点点头:“好的,您放心。”说完就踏过门槛走进了土地庙。 还能听到冯大爷在身后絮絮叨叨几句:“怎么是女警,真是的。” 两人当做没听到,走向土地庙深处内殿。 厅中摆着巨大的香炉,里面香火密密麻麻,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与贡品,即使离了几步远,也能看到十分干净整洁,一丝灰尘也无。 内殿中央,供奉着一尊镀金的土地公,旁边还配有金色的对联。 :“这里的土地庙是金色的对联,我上次来的时候其实这点就觉得很奇怪,其他地方土地庙我们也有出警去过,金色的对联很罕见。”李队长叉腰站在内殿外说道。 少女仔细看了一下土地庙,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灵气,已经散灵的差不多了,为何土地还不能走? 她走到断裂的横梁处,那里正是土地公像的上方横梁,看着断裂的痕迹,不是白蚁,倒像是被雷劈断的,四周木质横梁还有一些黑色烧焦痕迹,掉落的瓦片应该已经被清扫过了,但是因为位置是正中间,不好修复,所以暂时只能铺了灰色防水布挡雨,反倒显得土地公像带着阴影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她站在供桌旁思索着,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李队长也没有打搅她,就站在殿外,看着供桌和附近的横梁。 地上还有一些及陈的血迹,上次来的时候冯大爷说是祭祀留下的,李队长指着几滴血迹对她说:“还有这里,上次冯大爷说是祭祀,但是现在祭祀还用血的啊?” 少女走过来看着他指的地方,蹲下来头歪了一下看着血迹轮廓:“应该是鸣赞仪式,瘗毛血,是用动物的毛发血液进行祭祀的一个环节,最早有文献记录是唐朝时期的通典,不过用的是不是动物的血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卯或者俎也不一定。” 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这你都知道?是,之前来的时候队里人分别问过庙里的人,都说是动物的血,祭祀留下的。”李队长对她时不时能冒出些老学究的学识,还是没有习惯,对她的博学依然惊讶。 少女站起身,走到附近柱子旁,右手刚想摸上去,那边冯大爷就大声喊:“不许摸!不许摸!只能看!” 少女皱眉啧了一声:“行了走吧。”又对着柱子和殿外拍了几张照片,就打算离开了。 冯大爷虽然站在门口,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看来对于放少女进来真的是非常的不情愿了,看到她要摸,都急的在外殿都大声警告了。 :“先出去吧,这里没啥好继续待的了。”少女对着李队长眼神示意。 李队长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到庙门口,李队长哈哈笑了一下才说:“冯大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位小同志,看到建筑风格不一样的,有些喜欢,就想上手,这不我们也看完了回去查查资料,做好准备再回来。” 冯大爷看着一点招呼没打直接走出去的少女,喷口极冲的说:“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样,这么没有礼貌,你们警队招人也要看看资格吧,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要能修缮啊,你之前说能修我才破例放你们进来的,下次来要是不说个结果,我直接去你们警队闹去。” 李队长随口附和几句:“嗯嗯,好的好的,冯大爷我们就先走了。” 也跟着出了庙门,前面少女已经走到庙门路口那里,拐了一个弯,绕到一栋房子后,才停下等着李队长跟上来。 看到李队长走近了,才缓缓说:“刚刚我坐在那边长椅那里,遇到一个应该是刚生孩子不久的新手妈妈,你去查一下这附近最近新出生的家庭,还有歪脖子树下的所有细节报告,记得发我手机,我就先回去了。” 李队长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她口气安排的倒是板板正正的:“行,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又不好打车的,而且你刚才在里面脸色怪怪的,咋了,那土地庙有什么古怪?” 少女又走了几步,确认土地庙的方向看不到他俩,又看了一眼四周才翻了个白眼说:“歪脖子树下进展,你应该有收到消息吧?” 此刻李队长表情再无之前吊儿郎当,表情已非常严肃问:“你意思是树下的那些女婴尸体,来自土地庙,刚刚我们看到的血迹,是那些女婴的?” 终于,少女难得嘴角往上夸赞道:“终于聪明一回了,你有观察到这附近的居民楼吗,我们一路走来晾晒的都是小男孩的衣物,刚刚庙前也都是小男孩在玩,小孩的男女比例太失衡了,而且刚刚那个冯大爷他不是讨厌我,他只是讨厌我是女的,还走近祭祀这样的地方,所以让我不能摸,我刚刚试探了一下,验证了我的猜想,你们上一次来的时候既然能询问,一定也摸了土地庙里建筑,做了线索搜查,他肯定没有反对,不然就不会说下次来这样的话。” 少女表情甚至带上了一些厌恶:“这土地庙里,没有一丝阴气,所谓阴阳调和才能生生不息,这种只生男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之后她表情有些诡异的看向李队长说:“你猜猜这代价是什么?” 李队长他不敢深想,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要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荒谬至极,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已经把这身警服顶起来了,他嗫嚅了半天,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少女看了他这幅样子,眼神看向土地庙的方向:“要知道,一切因果都是有代价的,即使法不责众,还是麻烦警队看一下能不能查到那些孩子的DNA,之后与这里居民进行比对,医院那边也核实一下,还有刚刚前面说的那个新手妈妈的事情。” 少女没想安慰李队长此刻崩溃的心情,她转身摆摆手,从另一边走了。 第4章 想要的东西 待到午夜时分,在附近一直散步的少女,掐着时间,重新走回了土地庙。 看着夜色下,土地庙门口的灯光微微摇曳,庙里木门已上锁,她绕到后面,土地像后面的那堵墙后,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左手绷带,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还微微渗血。 她蹲下来,用力握拳,左手伤口撕裂血液滴下,染红了地面,但神奇的没有留下痕迹,只是缓缓渗入地表。 四周阴气开始逐渐汇集,好多个身影缓缓的出现在少女面前,非常虚弱缥缈的阴气,想来如果不是少女的血液,他们连短暂的聚型都不能,其中有一个稍微完整的一些的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飘到少女面前。 :“姐姐,我....我今天看到你和妈妈说话了。” 少女用手温柔的环住这个已开始散形的小姑娘,:“是,我今天也看到你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妈妈哭了,后面我就变成这样了,我一直想问妈妈,她为什么哭?”小姑娘声音十分微弱,脸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少女顿住了,是了,这些小姑娘他们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被困在此处,因为已经来到世上了。 所以.....,少女低头掩盖住了脸上的表情,笑着对其他已快散了的魂魄与婴灵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想问的?” 其中几个孩子传过来的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为什么?”:“好痛...” :“你们有见过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老头吗?”少女摸着聚过来的很多小灵体,动作十分轻柔。 其中有几个声音突然变很轻快:“有的,有的,老爷爷会陪我们一起玩,但是最近也没有看到老爷爷了,姐姐知道爷爷去哪了吗?” 少女沉吟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了一句:“老爷爷还有和你们说什么吗?” 那个稍微完整的姑娘,还保有一些清晰的记忆:“老爷爷让我们去找更好的爸爸妈妈,但是我们还不想离开。” :“老爷爷生病了,但是他不放心你们,让姐姐来找你们的,嗯....,老爷爷说他会给你们带礼物,让你们和他一起出门玩一次。” 几个婴灵很开心的在空中蹦来蹦去,虽然有些灵魄已经散了一些,依然很高兴。 :“好啊,好啊,我们从来没有出去玩过呢。” :“我想要弟弟那个红色的玩具。” :“我想要坐一次弟弟的那个小车” :“我想要喝一次绿绿的那个妈妈熬的东西” :“我想要弟弟穿的那个蓝色的衣服。” :“我想要........” 少女掏出手机,一个个记录下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微笑点点头:“好的,姐姐知道了,过几天姐姐和爷爷带礼物来给你们,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血液的力量逐渐消散,少女面前的婴灵都欢快的说了好,然后缓缓散在夜色下。 今夜正好是没有月光照亮的一晚,少女终于站起身离开了土地庙。 大清早王老头手机里就收到了一长串的物品清单,全都是婴儿用品,还有大额转账,这套流程真是熟悉啊,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就回了陈师傅一句:“好的”然后就起身去置办这些东西了。 另一边李队长还在警局,正躺在档案室椅子上仰头盖着几页纸眯一会,就听到旁边有人撕开包装袋,吸溜面条的声音,甚至还有牛肉汤的味道,从空气里飘过来。 :“喂,你不要太过分,给你警局外派人员证件,不是让你早上来警局吃牛肉粉的。”李队长直起头,看到另一边不远处茶几上少女一只手拿了一个饼子,另一只手在吸溜牛肉粉。 少女在吃的满嘴喷香的时候,还能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茶几上给李队长也带的牛肉粉和烧瓶,接着又大口咬了一口手上的牛肉烧饼,烧饼烤的极好,丰润的油汁都渗到饼子上,手上即使隔了塑料袋,在白色灯光下都显得油旺旺的。 李队长翻了个白眼,先打开手机看一眼有没有新信息,才走到茶几边,拿起筷子一同吃了起来。 少女终于啃完饼子,吃完一整碗牛肉汤面后,深吐出了一口气,才说道:“昨天让你帮忙查的,怎么样?都有消息了吧。” 李队长掏出手机,递给少女:“你自己看吧,不想吃饭的时候影响心情。” 歪脖子树下婴儿的尸检报告里面显示所有女婴的死因都不一样,有的是被子窒息死,有的是吃饭呛到,有的是坐儿童车不小心摔到脑部,有的是穿衣服不透气身上起疹子.....理由都十分充分,充分的让人没有丝毫怀疑,都像新手爸妈会犯的错。 而无一例外,这些孩子的家庭后面都生了二胎,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又正好是那个土地庙附近的居民。而那位昨天见到的新手妈妈,她的女儿出生没多久也去世了,但是后面她虽然很快怀孕了,后面不仅有妇产科病例,还有精神科病例,而且还有厌食症等多种病症,是属实的医院常驻了。 :“你能安排我和这个新手妈妈在医院见一面吗?”少女归还手机,并问李队长。 李队长放下筷子,:“我昨天就想问了她有什么特别,你不关心其他居民后面刑罚吗?” 少女收拾着自己这边外卖,拍了拍手说:“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看风水的,不是警察。”她准备起身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时间有了之后发我,另外那边开发的土地,大概一周后就可以继续动工了,你可以这样回复你们上级了。” 李队长这次却站起来说:“我和你一起去见这个新手妈妈,而且你怎么每次讲话只讲一半,为什么后面就能继续动工了?” 少女转过身盯着李队长的眼睛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和你说,你先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吧,既然比对了DNA找到了那些小孩家长,一个个都应该带回警局问话吧?” 李队长当然知道办案流程,依然对她只说了一半的事情很困扰,但是既然她话已至此也只好回:“好,下次去医院的时候你再和我说吧,我想知道你的视角下的真相。” 少女歪了头靠在门框上,有些诡异笑着说:“好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句话每一次我都会问你,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上一次是警局外派的身份,这一次你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李队长就知道这人不做亏本买卖:“你上次想要的我家钥匙可以吗?” 少女微笑:“可以,下次见。” 李队长扶额,因为不想被她的那些风水理论影响,自己家是之前不论她怎么说都不肯给她看的,这一次真是大放血了。 第5章 最后一次见面 晨曦微凉的时候,街上除了卖早餐的小贩和疾行的上班族,少女慢悠悠的脚步显得格外突兀。 回到自己的红色老木屋里,王老头已经气喘吁吁的在客厅地面摆了一地的婴儿产品。 :“就算我告诉可以暂时放在我家,让你进来随便放,你也不能堆的地板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少女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嘟着嘴向上吹了一口气,几缕刘海被吹到一旁。 王老头正对着手机上清单,低头一个个核对自己买的东西有没有漏的,颇为头疼的辩白着:“陈师傅,你看给的单子里东西都不一样,都不是一家母婴店能买齐的,我跑了好几个店铺,才全部买完。另外,这些婴儿用品要送给谁?” 少女换了拖鞋,随手拿起地上一件蓝色包装的小衣服,语气有些寡淡说道:“那块工地的事情快解决了,这些礼物你点好数量就全部放车上吧,等李队长啥时候喊我们,我们再去送礼。” 王老头没有继续多问,他虽然唠叨,但不该问的事情不多问是他最大的优点,正是因此少女一直只和王老头合作。 少女放下手里小衣服,看到桌上还放着之前王老头带来的碎石碑,又指了指说:“你放好那些之后把这些碎石碑也一起放到车上。” 王老头应了一声,就继续低头清点了。 等到晚上差不多八点左右,少女手机上终于来了李队长的信息,写着某医院地址,还有科室号。 少女抓过桌上那把小刃放到包里,就和王老头一起开车去了医院。 大约是晚上,医院的人格外少,除了个别看急诊的,只有零星一些医院工作人员在医院里值班。 少女和王老头说了几句,让他在楼下等,之后给他电话,又给他转了一笔钱让他去吃饭之后,就自己一个人上去了。 在医院门口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少女皱眉闭眼站着立定了几秒,才睁眼继续往里走,大概是因为医院正是阴阳交界最明显的地方,她看着眼前各种景象,掏出手机边划拉边走着,终于走到精神科。 长椅上,坐着李队长和那位新手妈妈。 李队长看到她来了,站起身就说道:“我出去抽根烟,快把我憋死了,你和她聊。” 少女点点头,和她笑笑,坐了下来。 新手妈妈小声说道:“警察已经来老城区问过话了,听李警官说,您有一些问题想单独问我?” 少女先是点点头,话要出口,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而出:“我是帮人带话的。”此刻新手妈妈身上好像缠绕的黑色丝线,缓缓散出在一旁可以看到一个比之前更浅的身影。 少女转过头直视着她:“她让我问您一句,那天你为什么哭了,在楼道里一个人哭的很伤心,还有她很喜欢你睡前给她哼的歌,她问你可以再唱一次吗?” 这位新手妈妈睁大了嘴巴,双眼通红,发出极其凄厉的爆哭声,她非常激动的抓住少女的手:“是她吗?那首歌....那天.....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在哪......我无数次后悔。” 她情绪十分激动话语连不成完整的语句,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双肩不断颤抖。 少女再次开口:“她希望你不要再哭了。” 新手妈妈悲痛不能自已:“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我会和警察坦白,我会说出所有事情,就让我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少女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虽然已经在不断散魂了,依然很开心的点点头,她只是高兴可以再见到妈妈一面。 :“今晚我会送她离开,你和我一起去吧,还有跟着你的那几个人一起。”说着少女俯身在新手妈妈耳边说了几句话,就一起离开了医院。 她们上车以后,身后果然跟了一辆车。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那块工地上,一路上这位妈妈没有说话,在夜色下,零星的灯光映照出她双眼布满血丝,少女看了她一眼,让王老头先下车,让他帮忙把车里的婴儿用品全部放到那个大坑里。 两人坐在车上,少女终于开口:“不论今晚发生什么,请不要多问。” 新手妈妈深深点点头,也许她知道现在这些都是假的,可是假设真的有可能呢,也许真的能再见一面呢,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李队长站在车前,看到王老头不停搬着婴儿用品到歪脖子那个大坑里,他嘴里还是嘟哝一句,:虽然已经采证完成,你们这样也太乱来了吧。”嘴里这样说着,还是帮忙一件一件摆放到坑里。 少女站在坑前,对着那两人说:“之后你们站远点,刚刚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应该快到了,应该是土地庙的那几户人,他们要过来不必栏。” 掏出手里的小刃,再次在左手手心用力一划,血液再次奔涌而出,李队长皱眉转过头,少女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符咒,在新手妈妈眼睛上轻轻抹了一下。 那个孩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眼前,她颤抖的手想抚摸小孩子的脸,就像人无法抓住烟雾一样。 :“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妈妈一直好想你,非常想你” :“妈妈,别哭了。” :“妈妈不哭了,妈妈以后都不哭了。” :“妈妈,我好爱你,看到你一直哭,我也好伤心。” :“以后都不哭了。” :“妈妈,姐姐说要带我去玩。” :“好,妈妈忙完身边的事情,就去找你,妈妈以后一定会找到我的乖女儿的。” 那个小小的身影,缓慢的散在夜幕里,那个妈妈怔在原地,手在空中想抓住什么。 少女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向坑外。 手做敕令:“今遵后土令,因果相抵。”掏出一个打火机,丢入坑里。 大火一下猛烈的燃烧起来,火焰卷起所有坑里婴儿用品。 :“夫天地不为万物所有,万物因天地而有之,凡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索之不得,后土行令,普告万灵。” 四周的怨气与灵气附着在火光中,向着夜空而去。 虚空里,最初穿着古代衣服的小老头,带着一群小娃娃,逐渐消散。 :“你刚刚念了什么咒语?你还放火,你烧了什么,臭丫头,你干了什么”后面来了几个人,其中那日的冯大爷非常激动一路跑过来一路骂。 少女身后火光冲天,她转身脸上带着很平静的笑:“你也是懂一点阴阳术法的人,应该知道阴阳调和才能生生不息,从今日开始,此处不会再有神灵庇佑,直至此处有新的阴性血脉,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们乱了阴阳秩序,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冯老头听到她说的,不知道是内心有鬼,还是不愿承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少女看着身后的火焰,对着新手妈妈说:“希望你能和警察好好说明情况,让这里的孩子们,真正得到安息。”说完之后,少女准备离开了。 新手妈妈拉了一下少女的手,:“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以后我心中感怀。” 少女浅笑了一下,在她耳边极轻的说:“我叫李长安。” 新手妈妈感激的点了点头。 后来,李队长电话联系了警队,带人将跟踪的以及新手妈妈都带回去警局一一审问,案件细节,因为有证人与证词,好像一切罪恶,都在那天晚上被烈火烧尽了遮盖的迷雾。 那些女婴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死了,甚至不知道怎么离开,留在人间世的时间越长,消散的越快,因为对世间还有留念无法离开,那个新手妈妈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死的时间还短,所以能保留更长时间的阴魂,时间再长一点,也会一点点消散,最后变成一丝一缕的怨气。 因为这些人重男轻女的执念,只想求得男婴,被香火束缚的土地公无法散灵,也无法帮这些孩子们离开,最后选择了消弭归墟的方法,以后土的指令散去此处庇护,一切自有因果。 第6章 所谓代价 距离歪脖子树下女婴案,已经过去三天了。 李队长这三日连轴转的审问,调查,上报,逮捕,起诉,现在终于能有时间离开警局回自己家一趟了,掏出手机给李长安发了地址,问了一句要不要开车去接她,毕竟上次说了要给她钥匙。 李长安此刻正坐在老木屋的沙发上,打着电动,看到一旁手机提示吸音响了一下,瞟了一眼信息,拿过手机回了几个字。 :“哦,那你过来吧。” 这种熟悉的命令式语气,李队长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又和队里人说了几句,就拿了车钥匙往外走了。 等车开到那个老木屋门外,十分不耐的下车,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闹哄哄打电动声响,用力敲了敲门。 :“喂,可以走了。”李队长没有进屋,敲完门后,站在门外等李长安出来,这老木屋不管来几次都觉得很新奇,风水师都喜欢这种老式建筑吗?屋顶的屋脊上还站着三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石雕。 门口等了大约两三分钟,门从里面开了,李长安背了一个白色书包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年纪更小了,这装扮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是一个高中生。 :“记得你答应我的,你视角下的真相。”李队长盯着这小丫头头顶说着。 李长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径自上车了。 看到她懒懒散散走路的样子,为了听她说出她视角下的细节,把好几句教训的话都咽了回去。 :“说吧,那把火怎么回事,还有你让王老头往坑里放的那些婴儿产品怎么回事?”李队长跟着上车后,刚系上安全带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心中疑惑。 少女掏出那把小刃,这次带了刀柄,就在手里这么把玩着,低头回他:“你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几乎没有女婴的古怪吧。” :“记得,重男轻女嘛。但是就为了这种理由就杀了自己孩子?”李队长觉得非常离谱。 :“你不懂人的执念,如果无法用现代的方式解决问题,人因为执念困扰,就会剑走偏锋,也许有人告诉了他们有这种方法,之后他们禁不住诱惑,尝试了之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恶念一旦产生,哪里还收的住。” 李队长愕然:“什么方法,这种事可能吗?” 少女继续说道:“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阴阳间本就是相互转化,阴阳和合产万事万物,他们妄想通过一些术法让后代阴极则阳,让后代只出生为男婴,这本来就有违常理,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可人的执念一旦形成,不管合不合理,只要有一次巧合般成功了,就会自以为之后都可以效仿,后面土地公为了阴阳平衡,已经给了很多次机会,但是那些女婴最终都变成了白骨,埋在了歪脖子树下,树下的阴气已经多到破坏了阴阳平衡,所以土地庙才会塌陷,石碑才会破碎成那样。” :“那天你还说不会再有神灵庇佑,是指的什么?那里的土地公?”李队长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说法,表示有些不可置信,都什么年代了,真的有神灵庇护这一说吗。 少女用手指敲了敲小刃,很是平静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对于李队长这种平日不做亏心事的的人来说,做事只靠自己,不会寄希望于神灵庇护。而对于那些被欲望驱使的人来说,无法正经手段达到的目的,都可以通过求神问道来达成。” 李队长撇撇嘴回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那为什么要放火烧呢?驱散恶鬼?” 少女眼里划过一些不明的神色说道:“你知道什么是鬼魂吗?人死为鬼,可是他们只是一些连躯体都没有的,仅剩几缕阴气的散魂,树下被埋的婴儿,降世都不到一年,生成的怨气最后连维持阴魂都做不到,他们留在人世间的时间越长,越无法往生,最后只会慢慢消散,你以为都像科幻片里演的一个个都能变成恶鬼吗?”少女甚至还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 :“那她们现在得到安息了吗?可以转生了吗?”李队长有些急切想知道是否是一个稍微好的结局。 :“嗯。” 李队长终于有些放心道:“如果他们能得到安息,那是最好的,但你之前说一切都有代价,你指的代价是?” 少女抬头看向车窗外:“学聪明了嘛,世间事,都有因果循环,都有明码标价,那里的土地公散了神魂,弥补那些无法转生的婴灵,让他们能再世为人。而冯大爷等人一样要付出代价,像他们这样越是入了执念不肯回头的,越是魔怔的,越是不走正道的,代价越惨重,冯大爷他们希望得到土地神庇护,因为自己私欲只想生男婴,用术法妄图修改阴阳平衡,他们的不仅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之后他们与所有享有孽果出生的后代,都需要付出代价,不再受到神明庇护仅仅只是活着的时候受到的处罚。” 李队长还是有一些不明就里:“不受到神明庇护会如何?”作为一个受到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十分不理解这样的后果是否真的很严重。 少女笑笑:“你不懂,越是手握权力的人,越是手握财富的人,越是欲念深重的人,越希望得到神明偏爱,神明的庇佑,物质上已经得到满足的人,越需要精神寄托。” 这些话,从一个外貌好像十几岁的少女口中说出,让人会好奇,少女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算不算知道了另一个事情真相的李队长,听了最后的几句话,也沉思了一会。 看到李长安手上已经没有绑绷带了,就问了一句:“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两只手都会受伤?” 少女有些狡黠笑道:“这就需要你用别的东西来换了,先开车吧,李队长” 李队长顶了一下腮,心里又冒出好几句脏话,可算憋住了才打火开车。 西市的冬天要来了,开车途中,一路上黄叶已只剩寥寥几叶挂在树上,秋意萧瑟。 车开进一个小区,停好车以后,李长安下车看了一眼四周,很平常的小区,远处有小卖部,几棵小树稀稀松松。 有些调侃说道:“你都是警队队长了,住的真够平民的。” 李队长都要被这话气笑了:“老子公正廉洁,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好吗?上楼吧,17楼。” 上了电梯,被引着走到一个门口贴着福字的门口,门口福字是正着贴的,地上还有一个出入平安的垫子。 李长安有些新奇。 李队长掏出钥匙,开了门,:“请吧,要喝什么?家里有水,还有茶。” 虽然进了家门,莫名的有些拘谨,站在门口大概看了一下屋子格局风水啥的,就走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了。 那边李队长进了厨房准备给她倒水,此刻看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出神,很是意外,不曾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怎么了,我家风水太乱吓到你了?”放了一杯水在茶几上,又从另一边柜子里掏出一个钥匙,放在杯子旁边。 李长安回过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拿了钥匙站起身说:“钥匙我也拿了,我走了,不用送了。” 李队长一脸懵,:“不吃个午饭啊?就这么回去了?我送你?” :“不用。”水也没有喝一口,走了几步到玄关,穿了鞋子手上就准备开门了。 李队长反倒觉得怪怪的说道:“陈师傅,你之前说我家肯定风水不咋样,有这么糟吗,来了立刻就走啊?” 这边门已经开了,李长安摆摆手告别,外加一句:“没有,风水挺好的,我突然想到有事,先走了,不用你送了。” 咔哒,门就关上了。 这副样子倒好像,家里真的有些什么,不过李队长不信这些,挠挠头,就准备躺床上休息了,熬了几天,早就累坏了。 等李长安下到楼下,有些过去的事情从心底被翻上来,眼睑低垂,微风拂过四野,她一人倒是显得萧索了。 后面,有听到王老头说开发商可以正常施工了,而土地庙那边因为刑事案件涉猎的原因,土地庙也暂时封闭了,听说半个月后,土地庙塌陷的更厉害了,甚至屋顶木梁砸下来把土地公像都砸的移位了。 第7章 故人来访 秋末,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人再在清早扰了李长安的清梦,这天她收到了一位老友的来信,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收到的。 那天屋子上方好像突然被开了个口子,有人往这个口子里倒了一树的桃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的时候,李长安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动,好几十个桃子就这么从天上砸下来。 最后飘了一张纸,缓缓落在成堆的桃子最上方,用极具艺术性的草书写了几个字 :“七日后见。”落款是一棵没有几片叶子的秃树。 李长安从桃子堆里艰难的把自己上半身先扒拉出来,手颤抖的摸索着手机的方位,气的语气都颤抖的给王老头打电话,让他立刻马上过来,把这些桃子卖了或者分给警队的人,或者拿去送人,每一次见到这老树都要被送一些劳什子的水果。 虽然不知道这树干子几十年过去了又有什么事,反正没什么好事。 七日后的午夜时分,门口准点出现几声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帝屋!你有事说事,门没关。”里头传出带着李长安怒气的声音。 一个黑色绾起长发披肩,眼尾深红身着绿色绣花长袍的男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老式布鞋,眉眼大约是中年模样,蓄了浓黑的长髯,这通身的装扮委实惹眼,就好像戏台子上忘记卸妆的老旦径直下了台,没有换装直接来到眼前。 帝屋进屋后先拱手对着李长安行了大礼,恭敬道:“小神,见过土正。” 李长安指着那边好几箱子桃子说道:“帝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几箱桃子,我要吃到什么时候?而且我也只是一个还债的,当不得土正二字。” 帝屋笑笑不语。 李长安指着旁边沙发,示意让他坐下,一边打开了一包薯片,这老树每次来都没啥好事。 帝屋十分恭谨的理了理身上绿色长服,顺了衣摆后才缓缓坐下,脸上带着浅笑缓缓说明来意:“多年不见,土正依旧神识清明。”说着他伸手从袖带里掏出一片外观似辣椒一样的树叶,只是这叶脉上黑红色流淌交织,让人很在意。 李长安坐起,再无之前随性的样子,接过叶子放在手上仔细端详,沉声道:“我?还是那个人?” 帝屋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长髯,没有言语。 将叶子看过后还给帝屋,李长安抿着嘴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一旁帝屋站起身去了厨房,找到一个茶壶,还摸出了茶叶,顺带烧了水,又从箱子里挑了一个桃子,洗干净后削皮,切了小块,一一摆在李长安面前的矮几上。 这期间李长安不再出一言,就这么坐着神游一般,直到帝屋将一杯沏好的茶放在她眼前,氤氲热气中,她回过神来才开口:“这里你第一次来吧,你都怎么找出盘子和茶叶的。” 帝屋看到她喝了茶,又重新开口了,才端起另一只茶杯浅品了一口,:“土正的习惯不曾变过。” 盘子里的桃子还被贴心的切成小块,放上了小银叉。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下次送礼请放门口,还有少送一点。”李长安已恢复平常神色,吃完了桃子就准备赶客了。 :“土正需要多出门,多晒晒太阳。”帝屋听她这副就要赶人走的语气,丝毫不着恼,估计那次天降桃子应该是早从远处看到她多日不出门,故意砸下一堆桃子,让她可以找人帮忙,顺便透透气。 从沙发上坐在地板上,斜靠在矮几上,又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后,李长安努努嘴回他:“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口又有敲门声。 咚咚咚,这次倒是很急切。 :“我今日客还挺多?你....”李长安刚站起身走了几步,想着回头和帝屋说几句让他去里屋,转头已看不到人影了,遂直接开门看看屋外是谁好了。 门口站着一个有些窘迫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墨绿的长裙,周身隐隐泛着极淡的蓝光,还带了一个大兜帽,几乎把整张脸都盖住了。 李长安有些困惑疑问道:“你有啥事?” :“我....我听说您可以帮忙引渡冤魂?消散怨气?”声音很好听,就是有些怯生生的。 :“啊?冤魂?那是鬼差的工作,你找错人了。”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那个小姑娘突然勇敢起来,抓住李长安要关门的手说道:“人...还没死,人....还活着,鬼差帮不了。” 叹了口气,只好打开门放她进来。 小姑娘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看到里面矮几上有几个茶杯和盘子,甚至有些惊慌道:“不知道您在见客,我可以门外等着,我...我...”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长安牵着她的手领她到沙发上后说:“你先说说你的事情吧,你一个水下的精灵,又是为何要参与人间的因果?” 小姑娘不敢坐太深,只坐了沙发边边,声音越发小的说道:“我叫墨苔,我是西市长江大桥下长的墨苔,我....我不想干涉人间因果的,可是好多好多......” 后面声音越发的小,细不可闻,李长安伸了脖子过去,也没听到后面说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想来这小姑娘,太紧张了,去厨房拿了个新杯子,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心里,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才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还有,谁让你来找我的?” 墨苔双手接过茶杯,下嘴的时候差点烫到自己,吹着喝完了一杯,才好像稍微缓了点:“我一直在水下,可是这几年桥上掉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桥坏了,可是我上去看的时候又没有看到桥上有洞,好几次我睡觉的时候有人掉下来的,我不想干涉的,可是水下好吵,他们的怨念在水下越来越多了,而且最近鬼差大人们来的越来越频繁,以前大人们几个月才来一次,现在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来一次,水下变得好冷...。” 李长安稍微思索了一下,也只能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凡人因果,我们不能妄加干涉。” :“没有,没有,我知道的,只是这一次有一个人类小孩,他已经来了桥上桥下好多次了,我想着您能不能帮我去和他说说话,我也怕他掉下来,或者...或者能帮我问问他们最近为什么会掉下来吗?” 墨苔说这话的时候很着急,生怕李长安不答应。 李长安看了一下她的手和脸颊,因为收到怨气侵染的原因,她眉目间已经泛了青色,密密麻麻的像蛇一样的游走在她脸上,身上,应该是水里尸体留下的阴气,她长住水中,难免沾染上,加上鬼差的频繁往来,如果正常阴阳循环,是不会被污染成这样的。 :“好,带我去桥下看一下,之后你换个地方住吧。”李长安揉了揉眉间,想着这件事是不是要给警队打个电话。 出门前,还是给王老头留了短信,让他去一会去长江大桥上碰面,从别的角度看,也许还有隐情。 此时正是秋末将入冬的时候,水已经冰冷刺骨,再过一个月水面应该会起薄冰了。 第8章 飞来车祸 天空下着微雨,到处都阴沉沉的好像被蒙了一层灰色的雨幕,大桥上湿漉漉的,除了来往车辆,桥旁边站着的一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等李长安打车到桥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立刻掏出手机按了110,:“你好,这里是长江大桥,有人要自杀,请警察过来帮忙,谢谢。”说完就挂了电话。 墨苔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着远处那个人,用手指着他:“嗯,就是他,他经常站在桥边或者,桥中央站很久。” 那人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学生年纪,穿的牛仔裤黑色T恤,留着寸头,让人在意的点就是,他在这样密雨里,没有打伞,也没有找地方躲雨,正因此李长安才觉得他可能想自杀。 但是桥上,有些古怪的气息,再回头看了一眼四周,除了来往车辆,警察还没有到,她蹲下来掏出那把小刃,在不久前刚愈合好的左手手心轻划了一刀,一滴一滴,滴在桥面上。 墨苔看到了一脸新奇的问着:“姐姐,为什么要在手上划一刀?” 听到这小精怪叫了她一声姐姐,虽然心里有些怪怪的,还是回她道:“为了看到这桥上有多少怨魂不曾离开。” 眼前已经缓缓出现了一些游荡的灵体,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大约是车祸,有的应该是跳桥而亡的,身上还能看出生前的水渍。 有些难办,怎么会这么多无法转世的呢?还在思索中,身后桥上就有辆车雨中打滑,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刮声,后面一辆车来不及刹车,两辆车就这样朝着李长歌的位置,高速直冲过来。 来不及躲闪,李长安看到车冲过来的时候,用自己的右手将墨苔用力往安全的地方一推。 嘣的一声,前面打滑的车已撞破了隔离人行道与车道的护栏,李长安左半边身子被狠狠撞在人行道栏杆上。 咔滋一声,应该是手臂断了,她皱眉嘶了一声,车的碎片还划伤了手臂,最后闭眼前看到那个远处的男生大约是听到这边声响,已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墨苔已惨白了脸楞在原地。 四周有人喊着,:“叫救护车,这里已经有人受伤晕倒了。” :“快打120。” 此刻伴随着阴雨,桥上两辆车相撞,其中一辆还着了火,地上都是汽车和栏杆的碎片,后面还有间断的汽车喇叭声,四周人群此起彼伏的呼喊求救声。 再醒来时,消毒水味直冲入鼻子,又是在医院,左半边身子被绑了厚厚的绷带,右手插着针管,身上伤口应该差不多愈合了。 李长安右手撑着床坐起,床边墨苔趴在一旁,闭眼休息,大约是因为她离开水太久了,有些疲倦,想来自己并没有晕过去多久,急诊病房外还有点点残阳映在地板上,在病床不远处,李队长和那个学生一直在对话,手里还拿了手机记录,应该是在了解当时现场车祸情况,王老头正在和护士医生问些什么的样子,她拍了拍墨苔,让她醒过来。 墨苔睁眼的时候很高兴也很担心:“姐姐,没事吧,怎么办?为什么姐姐会受伤?姐姐....”话还没说完,李长安用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低下头用着极轻的声音说:“你现在避开人群立刻回去,回桥下,我会去找你的,你不应过多介入人间事。” 她眼里满是懵懂,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依然听话的点点头,立刻站起猫着身子,绕过前面的人离开急诊室了。 见到墨苔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右手摸了一下左手手臂,手臂已经打了石膏接上了,而且左手指尖也能微微动,顶多好的慢一些,她坐起身就想掀开被子。 :“就不能老老实实一会!”大概是已经了解一些实际情况了,李队长看到她起身就要下床的动作,就一脸不爽的走过来了。 那个男学生也走了过来,很有礼貌的和李长安说话,甚至声音都非常平稳温和:“陈师傅吗?你现在怎么样?刚刚你车祸晕倒了,我只看到你手机背面有那位王老头的电话,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我就一起跟着来医院了。” 李长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口了一句:“多亏你的帮助,最近我请你吃几顿饭吧,加一下联系方式,我对风水略懂一二,,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免费。”后面带上了她的职业笑容。 那个男学生挠了挠头,反倒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他好像确实有想说想问的事情,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李队长,之后只是加了联系方式,互相说了几句就道别离开了。 期间李队长站在旁边,一直打扰还说了一句,以后也能见面的,赶紧说完,她现在需要休息。 等到确定人走后,李长安翻了个白眼,自己按了护士铃就要让护士帮忙把手上针管拔了。 王老头也和医护人员聊的差不多,看到她朝自己招手,就两步并一步走到床边。 :“王老头,帮我办理出院手续,费用你先结,回去我再还你....”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此刻已非常不满的李队长打断了。 :“手都断了,能不能消停会,你现在出院怎么吃饭怎么休息?”按住她要下床的手,两眼都是怒意。 李长安此刻非常冷静的回看他:“我不会待在医院,而且等下做检查,我应该符合出院标准。” 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王老头在旁边赶忙当和事老说:“这样,这样,我先和医生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再做决定。”两人都皱眉点了点头,这幅样子倒是有些相像。 护士已经来到床边,李长安执意要让护士拔了针管,这就准备收拾收拾下床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又深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认识的人,以他警察的性子此刻直接绑了她在床上打完点滴,做完检查才行,而且之前问了那个学生,当时她身边就一个姑娘,很突然就遇到了车祸。 李长安没有搭理她,只是谢过了护士,右手在摩挲自己绑着绷带的左手。 感觉自己眉心皱的一跳一跳的,转念想到刚刚她和那个学生的谈话,就只好开口换一种方式说:“这次车祸的详情,还有刚刚那个孩子的信息,你需要吗?” 此刻李长安倒是抬头了,眼里写着等你开价这四个字。 :“你去我家修养几天,我看着你手没事了,之后你想干嘛干嘛,如果案件有任何信息我随时告诉你,除了一些机密的。” :“成交。” 此时王老头已经和医生说了一下情况,交完费回来了,见两人没有再吵了,才松了一口气,后面听到陈师傅要去李队长家修养几天,他更是放心不少。 等李长安走出去的时候,王老头倒是拦下了李队长,背对着门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那个李队,我多说几句,你们之前也没有一起互相照顾过,我这边家里不方便,拜托你照看她几天了,陈师傅她有些习惯可能会比较古怪,如果你之后有什么害怕的或者后续不方便照顾了,你随时和我电话。” 李队长对王老头这几句话非常讶异,实际上这个王老头是西市着名的万事通,不违法的事情,王老头都能帮忙搞得定,现在这般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毕恭毕敬就很离谱,以前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懂风水,是王老头手下脾气古怪的人而已,如今反而倒好像位置调换了,王老头才是给这个小姑娘打工的人一般。 而且,古怪?什么古怪?心里有几分嘀咕,但是还是应下了,再看那边李长安已经走到车旁边了,歪着脑袋朝这边看,满脸不耐烦。 :“好,随时联系。” 第9章 桥上风很大 李队长和李长安两人从医院走出来,李队长看着她一副正常人的样子,哪像是刚遇到车祸的,想起之前刚接到电话的时候,120车上的医护人员说车祸受害者手机上就存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王老头的,另一个是他的,他虽然知道做风水师的可能都有些古怪,不过就这么两个联系人,家里人联系方式也没有,确实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家里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打石膏的人,苍白的脸,身上衣服还被血迹渐染的触目惊心,当时王老头已经先他一步办好所有手续了,只有男学生和一个小姑娘陪在旁边,那个小姑娘说话说得磕磕巴巴,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他只好和那个男学生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她和那个小姑娘就这么两个人在桥上驻足,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长江大桥有古怪? 而且哪有人手断了都不喊疼,一滴眼泪也没有的?带着满肚子疑问一直站在原地。 :“喂。”李长安站在车旁对着那边发呆的人喊了一句,虽然半边身体还绑了厚厚的绷带,依然中气十足。 李队长本来想过去帮她开门,结果这陈师傅自己单边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不过安全带就没有那么好弄了,右手十分别扭的拉过安全带,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本来想上手帮她,结果正准备伸手这人愣是自己拧巴着给弄好了。 :“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男学生,你有和他了解一下情况吗?”李长安确定安全带弄好,就立刻开口问了。 :“他的情况?我刚刚只是问了他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车祸发生经过,大概信息还是问了几句,十七岁,叫孙承稷,高中生,他当时站在桥上没看到你们怎么过来的,后来他听到汽车打滑的声音才回头看到你们两,之后就看到其中一辆车撞到另外一辆车,后面我们警队也去处理现场了,除了你受伤了,现场的人倒都是轻伤,稍微处理了之后就交给保险公司和交警大队那边处理了。你呢,需要找他们进行车祸赔偿吗?” 李长安摇摇头,她更关心别的,:“长江大桥最近有很多自杀的人吗?或者最近有什么刑事案件吗?” 听到这话,李队长有些奇怪道:“有,你怎么知道的?一般这种事情,很少在媒体上报导,我这边接到刑事案件倒是没有,但是自杀结案的确实有好几个,之前几个月我们也调查过了但是确实没有疑点,和捕捞救援队也咨询了,都是自杀结案的。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他转头看着此刻坐在副驾驶上的李长安,难道这些自杀结案的另有隐情? 李长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右手撑在车门上,表情很是平静的淡淡回他:“我也不知道,但是出于建议,你还是重新查一下这些自杀的人时间和原因,也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有孙承稷,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调查一下他家情况吧,至于车祸,没什么好赔偿的,也只是轻伤,而且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交给王老头让他找保险公司处理,开车。”用手指了指前方。 听得云里雾里的,李队长还是答应了下来,会重新看一下卷宗,重新梳理一下之前相关的案子,那个男学生也会试着了解一下情况的。 又回到那个小区楼下,开车到下车这一路上,除了最开始两人说了几句,后面就一直安静的直到下车。 李长安下车后就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看起来很费力的样子,就这样低头跟在后面。 看到她跟在后面走的慢慢的,手机里就两个联系方式,除了我不就是王老头,哦,还有今天新加的孙承稷,李队长这样想着就随手按了电梯。 终于进门了,两个人依旧很安静,中间两人依旧不发一言。 看她进门以后,就放了双拖鞋在门口,然后准备进厨房随便做点吃的糊弄糊弄晚饭,身后这人吃什么? 李长安进屋以后,换了拖鞋拿着手机就坐到客厅沙发上了,中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你有什么忌口的?我要做准备晚饭了,你有啥想吃的?”李队长才发现这是第一次和李长安一起吃饭,以前遇到的时候,基本办完事,或者处理完,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从来不曾私下有过聚餐。 回复他的是一个李长安一抬头时冷漠的眼神,她甚至看了一眼之后,低头继续用一只手打字,此刻说出的话倒是不像之前在车里一般温和:“我不吃。” 李队长眉毛一挑,走过去站她旁边,伸着头往她手机上瞟,:“你在和孙承稷聊天?有啥好聊的?” 李长安把手机翻个面盖住,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说话,眼里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怎么的。 反而让人心里毛毛的,:“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晚饭也不吃,受伤了也不好好休息,你还是正常人吗?” 这话问出口,李长安反倒笑了,嘴角弯弯的说:“李队长,你放心你不是正常人了,我都还是正常人。你随便做,我吃几口就行。” 还想再出口几句的,看着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算了懒得管她了,等她手好了,石膏拆了,就让她赶紧走人。” 李长安看着李队长进厨房鼓捣晚饭之后,又继续和孙承稷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大概信息。 等两人都坐在餐桌上的时候,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碗面,上面搁了切碎的腊肠和三两个绿油油的小青菜,在餐桌的射灯下,一缕一缕的青烟热气腾腾飘起来。 李队长拿了筷子给她放在碗上,随意道:“你还有伤口,就吃的清淡点吧。” 她看着这碗面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幅就这样乖乖吃饭的样子,倒真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李队长突然好奇道:“陈师傅,你还是我头一个见到车祸后也不喊疼,也不闹腾的小孩了。”突然想气什么,又问她道:“你今天和那个小姑娘什么关系,你朋友,你们两今天为什么去长江大桥?看风景?” 李长安一直在想着今天的事情,没怎么听到他说的,还在吃面的中途有些呆愣的抬头:“嗯?”了一声。 只好又重新问了一遍,:“你今天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去长江大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李长安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个小姑娘她觉得最近长江大桥死的人很多,她家在桥附近,让我帮忙看看是不是桥的风水不好,然后在桥上还没站多久就遇到车祸了。” 被她突然十分诚实的回答有些惊到,毕竟平时这些风水的事情,他都是要拿别的信息和她交换才肯说的,这一次居然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那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李长安往椅子后背靠了靠,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着眼一点一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像一团被打乱的拼图,早上帝屋带着御凶的预警给她,墨苔随后跟着来了,接着在桥上就遇到了车祸,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丝丝相关,又找不出起点在哪里。 看着她一直没说话,李队长继续吸溜着面条,还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等到李队长面前这碗面条差不多吃完了,李长安才开口:“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等你拿到之前案子信息之后,我再和你细说,谢谢你的面条。”说完她就起身又回到沙发上摸手机了。 嘶,深吸一口气,好奇心被吊起来又得不到满足的感觉,真的让人太不舒服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拿了桌上的碗收拾去了。 等李队长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纸巾一边擦干一边和李长安说话:“里面就是客房,我这里离警队近我们队员偶尔也会在这里休息,你晚上就睡那里吧,枕头床单都是新换的。” 回他的只是李长安的微微点点头。 也不管她了,发了信息给队员问了一下之前的档案在哪,明天了解之后在和她说吧,在那之前估计她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半夜迷迷糊糊中有些口渴,起床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的时候,听到客厅外的阳台那里隐约有声音,声音十分模糊不清,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句 :“除了帮我带药,再帮我问一下崔珏,我和你说的地方,那里的归阴之人可有什么异常。” 崔珏是谁?归阴,这些名词对于李队长来说真的太陌生了,听的云里雾里的。 后面再没能听到什么了,过了一会李队长才从里屋走去厨房,路过阳台的时候,才很心虚的看了一眼阳台。 十几岁的少女,微弱的月光下,被微风吹起的发梢,冷漠的神色,好像与现实有着隔阂一般,应该是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的,听到他到厨房去的声音,也并没有回头,还能活动的一只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上,看起来疏离又冷漠。 :“你不休息吗?” 听到李队长询问的声音,李长安坐直身子,用撑着下巴那只手往后摆了摆手。大概意思是知道了。 按照李队长的脾气,对待病人就应该直接拉到房间里让她立刻躺着休息睡觉,不知道为何看到她突然流露出与平常不同的冷漠神色,心里有些突突的,没有再走上前,摸了摸后脑勺准备明天再问她谁是崔钰,什么是归阴之人。 第10章 被训斥 李长安大概在破晓时分就离开了,她本想早上打个招呼再走,还是拿过手机,短信上留了几个字,就独自离开了李队长家。 来到一个装修是八十年代风格的五金店门口,玻璃门外放着两老旧大冰柜,冰柜里面传出呼哧呼哧的声音,里面放着各种饮料,摆放的东倒西歪,旁边还有一个木制长凳,两个红色塑料椅,站在店门口就感觉穿越回八十年代,李长安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敲了敲玻璃门,就推门进去了。 :“土正大人,好久不见,昨儿才听说你受伤了?”里面走出一位婀娜的少妇,穿着黑色旗袍,上面用淡金色丝线绣着山水画,满头青丝,只斜插了一根银簪,迈步时身上旗袍上绣着的山光水纹就好像会动的一般,金线在光照下波光粼粼的。 扶了一把店铺里面老式吧台前的椅子,坐下后李长安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泰山婆婆,你怎么也知道了?” 泰山婆婆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浅笑嫣嫣的看着李长安,甚是慈爱的说道:“毕竟你一直躲着我们呢,冒然去找你,又怕你生气。”将热茶推到她面前,又深看了一眼那只绑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手。 表情有些调笑般对着李长安调侃道:“崔钰听到你受伤了,不放心一会要亲自上来给你送药,所以提前和我打了招呼,知道你等下会来这,让我留你一会。” 这下李长安彻底有些坐立不安了,之前受伤还没有什么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心里已经想着怎么走了,大不了就好的慢些,去医院正常换药也能痊愈,也...。还没能真的实施想法,泰山婆婆手一挥,门口挂着的卷帘已经缓缓放下来了。 :“他毕竟是唐时旧臣,他性子又是极其重义重礼的,知道你受了伤怎么可能不亲自上来看一眼?也不过是被唠叨几句,土正大人这么久了还怕崔钰呢?”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看躲不过去了,只好拿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才说:“算了,大不了被说几句,我正好也有事问他。”又有些气不过,抬头看向泰山婆婆,咬咬牙说:“地府不忙吗,就为这点小事跑一趟?” 泰山婆婆脸上戏谑的笑,拿过吧台下的银色香烟盒子,点了一根香烟,朝着另一边吐了一口烟气后才慢慢说着:“上一次他见你都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如今他也经常跑人间世处理事情,上来一趟并不是很难,不过,手臂上的伤应该不是意外吧,这么凑巧正好伤的是你的左手?” :“这件事我还真有几个不知道的事情想问你,你知道以前有什么术法能让未往生的阴魂寄宿在精怪身体里吗?” 这个问题问出,泰山婆婆正了正神色,已带了几分严肃问李长安:“你因此被伤了?”眼里已冒出几分凶光,手里的烟在指尖摩挲着。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因为一切都太巧了。”李长安将遇到帝屋预警之后,见到墨苔还有长江大桥的事情大概说明了一下。 说话间,泰山婆婆已经把手里还剩一半的烟摁在一个青色陶瓷烟灰缸里了,她深思锁眉了一会才沉声道:“这种法子有,但是很难真的实现,现在的山野精灵都不会只待在一个地方了,想要阴魂寄身需要的条件很苛刻,如果是你召唤了阴魂之后遇到了车祸,那确实有可能受到了阴魂的影响,如果不想让你探究下去,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说完泰山婆婆还伸手轻轻摸了摸李长安绑着绷带的左手,眼里已满是心疼。 :“这确实是最好阻拦你的方法,也许布局的人没有想到,那个叫墨苔的孩子会去找你,土正,你的左手要召唤阴灵怨气需要由血引出,同理你若是需要敕令于地仙神灵需要用右手的血,可是如果你左手不能使用了,那你确实在手没有好之前,无法再行令,也就无法从我们的角度了解到事情真相。” 已经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李长安还是有些泄气,低眸看着吧台桌面,右手有些烦躁的敲击着吧台。 泰山婆婆看到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此刻定是十分不高兴了,她本来就极不喜欢掺和人间因果事,如今还被算计了,要想知道事情原委这一次就非得从一般人角度去了解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已经有敲门声。 :“进来。”,泰山婆婆再一挥手,门上挂帘已恢复之前的样子。 玻璃门推开后,走进来的正是崔钰,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位十分儒雅的大学教授,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透出的眼神凌厉,穿着深青色西服,样貌上倒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样,手上还拎了一个白色行李箱。 只见此人走近几步后,很是恭敬朝泰山婆婆点头示意后,就直勾勾盯着李长安受伤的左手。 :“小伤而已,很快就能好的。”李长安有些讪讪的笑了一下,脸上带着之前在王老头,李队长面前从未露出过的表情,看来对这位崔钰很尊敬也很害怕的样子。 崔钰眼带责备的看着李长安,声音虽然不大,却极有威严的对她厉声道:“殿下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用还能动的右手挠挠头,几个呼吸间踌躇半天李长安也没敢顶嘴一句,嘴巴里揶揄半天才说出口:“我知道了,我其实去医院也能换药,也能好的。” 崔钰瞪了一眼李长安,这满眼都是心疼的样子,李长安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替自己开脱的,到底张不开口,就把左手轻抬起给崔钰,让他查看受伤的地方了。 泰山婆婆看到他俩这幅样子,用手轻遮红唇,浅笑了一下:“她也是被算计了,你也不要责备她了,你们两去后面宽敞点的地方好好处理一下” 店铺后面还有非常大的院子,里面甚至养了一池锦鲤,一个个圆嘟嘟的甚是可爱,池子旁十分别致的摆着几块假山石头,四周花草也布置的十分有章法,红绿交织十分好看,地上铺着光滑的石子路,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非常尽心打理着后院的景色,只是此刻景色再好李长安也没有心思欣赏,她低着头颇有些丧气的跟在崔钰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终于拐到其中一间屋子,从屋里摆设看应该是一间待客室,李长安坐到中间沙发边上,撇着嘴等崔钰给她治疗。 崔钰打开行李箱将里面所有医疗用具摆在前方茶几上,一只脚跪在地上,动作极其轻的抬起李长安受伤的手臂,从内到外侧仔细查看。 两人就这样在拆石膏以及上药的过程中,互相没有说一句话,李长安此刻心态颇有些破罐破摔,就将手给了崔钰,随便他摆弄。 终于,已经拆了石膏,用地府的药重新治疗了李长安断掉的手臂,:“虽然依然需要绑着绷带固定手臂,目前左手指可以简单伸展了。” :“谢谢你。” :“土正大人,您这副身体来之不易,还请好好珍惜,最快也得七日才能好,这期间您不能用任何唤灵的力量,右手的也不行。”崔钰站起身一边收拾着刚才换下来的伤药石膏等,一边说着。 李长安低着头像一个受训的孩子,点点头很是诚恳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边收拾医疗器具一边和李长安说:“至于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仔细看过命簿,我很难断给你断定其中有别的什么作祟,桥上自杀的并且去往生的,对于自己的自杀往生之事并没有怨念,但也有可能有怨念的都留在桥上了,但如果不到酆都,我是很难查到的。不过我看过你的手臂了,是有一丝古怪,你再把那天桥上你受伤经过仔细说说。” 李长安终于面上带了别的神色,不再是之前破罐破摔的样子,将墨苔的事情全部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崔钰。 :“如果是按你说的这样,那位墨苔身上应该已经凝聚了一定的阴魂了,不过应该都是些魂魄不全只剩下执念和怨念的散灵,你才割开左手召唤阴灵就被车撞了,甚至没有来得及让当时桥上的阴魂显现,应该是她身上的那一部分执念做的,不过这是还未到酆都的散灵,我不能插手,你如果后面要查下去,得小心她。”崔钰坐在了李长安旁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这小姑娘大概身高才到他肩膀,换药受伤过程她肯定有些痛的,依然和以前一样,一句痛都不说,也不会哭。 后面崔钰说话语气便已十分温和,缓缓的对她说:“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下面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你需要我再随时召唤我吧。” 第11章 保持微笑 等李长安从五金店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了,要走之前还被崔钰狠狠切嘱了好一会。 崔钰看到她身影在街道上彻底消失后,才转头看向斜靠着吧台的泰山婆婆,神色十分严肃开口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但是确实好手段,让她左手受伤无法召唤阴灵,右手在没有帮助下也不能使用,强迫她介入人间事。” 泰山婆婆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青烟袅袅中反倒直截了当道:“不急,总会冒出来的。” :“劳您最近多留意一下,我也不好经常上来。”崔钰敛了面上戾色,目光已如之前般平静,拿起带来的白色行李箱,这次来的仓促,雷厉风行的就准备回去了,泰山婆婆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另一边李长安一边走一边给那个男学生孙承稷发信息,问他有没有空准备请他吃午饭,不到一会就收到了回复,可以在校外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一起吃个饭。 等李长安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是中午放学时间,李长安此刻外貌就是十六七岁小姑娘模样,左手还绑着绷带就这样站在门口,十分惹眼,她倒是完全不在意,就随意的找了个角落,站在学校门口家长人群里,自顾自的低头玩手机。 :“陈师傅。”穿着校服的孙承稷从校门里走出来,初冬的阳光下,少年迎风走来,身上穿着白底蓝边的校服,让人感觉朝气蓬勃的。 听到声音,知道是孙承稷来了,李长安抬头一笑说:“上次真的多谢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两人并肩沿着学校外墙走,看起来倒像是两个同班同学约着一起聚餐一般。 在树影斑驳里,李长安被带着走到一个学校旁边非常热闹的小饭馆里,周围桌子坐着的都是准备吃饭的学生和家长,甚至屋外树下都摆了好几桌,人影错落间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十分热闹,极具烟火气。 孙承稷有些腼腆笑笑:“上次我也没有帮什么忙,只是正好路过看到出事了,顺便搭把手,您看一下要吃什么,您先找位置坐,点好之后我等下端过去就好。”李长安确定了要吃的,把两个人要吃的一起付了,就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来这里的一路上李长安仔细观察了一下孙承稷,他言笑音容并没有很消极,并没有看出之前墨苔说的,对生活绝望想要自杀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他身上好像有伤,刚刚在帮忙点单找位置的时候,旁边的人不小心挤到他,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痛色,一路上他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一直说很高兴她来约他吃饭,甚至还怕路上冷场,顺道说了几个笑话,一路上笑的很是开心的样子。 刚刚找位置也是,有同样穿着校服的学校同学抢了位置,他也只是笑笑说我们坐那边好了,性格上似乎十分随和。 李长安坐在红色塑料凳上等他端着托盘过来,她随便点了一个牛肉面,孙承稷最初想要各自付各自的,李长安强调请客之后,孙承稷倒是没有反驳,只是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牛肉面。 这期间他脸上一直带着和刚刚走过来路上一模一样的微笑,即使李长安没有按照他的意思AA,他依然保持着微笑,脸上丝毫没有波动,似乎性格上真的非常温和,这点有些奇怪。 看到他端着餐盘过来,李长安起身用还能使得上力的右手帮忙扶了一下餐盘。 :“不用不用,你伤还没好呢,坐着吧,我来就好。” :“好的,谢谢。”李长安没有推辞,拿了两双筷子,递给孙承稷。 两人终于吃上了牛肉面之后,李长安试探性的问孙承稷:“前几天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有事情要问我?之前王老头大概和你随意说了我几句,我略懂一点风水而已。”说话间李长安一直盯着他的眼神。 孙承稷放下筷子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那天那个小姑娘,我觉得她有些面熟,那天后面刚想和她说几句话,等我和李警官说完话她就不在了,所以我没有她联系方式,想来她一直陪在你床边,应该和你关系好,就想问一下陈师傅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李长安在他说话的时候,从他领口看到肩膀上隐隐有乌青色的淤青边缘,他在不起眼的地方有多少伤口?这是被打了?被谁打的?为什么会受伤?这孩子如今还不满十八岁,学校?还是家里?前几天在医院警察面前为什么没有说? :“那个小姑娘她叫墨苔,因为我之前没去过长江大桥,那天正好有空她就带我过去看看桥上风景,如果你想和她见面,我可以帮你约个时间?”李长安语气带着点俏皮调侃道。 孙承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好。” 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和之前保持的微笑不一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少年模样,此刻难得真诚的样子在光照下好像闪耀着光芒。 李长安看着他吃面条拿筷子的姿势,好像有些不自然,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道:“你学习压力大吗?听说最近的学生压力都很大,注意休息。” 听到注意休息他眼睫毛快速动了几下,抬头依然是之前一样的微笑,很平常的语气说着:“不会,你呢,陈师傅现在是大学生吗?前几天听王先生介绍你,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从你这里知道我当时在医院就想问来着,不过怕打扰你休息。” 孙承稷语气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李长安,脸上的微笑一丝不变。他避过了刚刚李长安的问题,面上一直表现的非常温和。 :“嗯,你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告诉你。”李长安心里有些难明这是什么感觉,她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该怎么回答呢? 孙承稷用极其平常的语气问了出来:“我以前有在网上了解过风水师会知道一些平时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人死后真的可以变成鬼魂吗?可以留在现实吗?哈哈这个问题可能有些突兀。”语气就和刚刚和他说一起吃饭时一样平淡。 :“不会,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知觉没有回忆,一旦死亡代表这一世所有事情再无瓜葛。”李长安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弯后,还是决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从刚才学校前到现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第一次露出稍微负面的情绪,他此刻有些失望,但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和眼神,依然是带着之前的微笑:“没关系,我就是好奇,因为之前没有机会能问别人这样的问题,听说您是风水师,所以有些好奇而已。”他强调了两次好奇,就好像给自己下达了一个命令,保持微笑,即使当下他真的很好奇,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李长安没有追问下去,两人吃的差不多,两人再沿路走回学校,在门口的时候,李长安最后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见到那个女孩子?” 孙承稷站在校门口大树投射下巨大的树影里,脸上神色被树叶的影子映照的有些斑驳,浅笑道:“我觉得她的长相有些像一个我认识的人,所以想和她聊几句,如果陈师傅你和她说了之后,她不想也没关系的。” :“不会,小事而已,我晚点问她,到时候告诉你在哪见面。”就好像确定了他们一定可以见面一样,李长安这样回答着。 :“谢谢陈师傅。”少年此刻笑的十分明媚,走出树影朝着校门走去,还朝着李长安挥挥手。 看着他走进校门,身影淹没在学生人群里,李长安掏出手机给李队长打电话,走到离校门稍远点的地方,接通后正色道:“昨天让你帮忙查的有眉目了吗?晚上六七点这样有时间吗?长江大桥见一面?” 那边声音十分嘈杂,:“大早上的人影一个没有,手怎么样了?查了查了,到了和你细说,在办案呢。” 后面还想再说几句,啪的一声,电话已经被李长安挂断了,确定他过来就行,其他废话并不想知道。 已经可以想见此时此刻那边李队长龇牙愤怒的表情了,估计心里正想着这小孩子总有一天要揍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 李长安站在边上仔细回忆刚刚孙承稷吃饭这一会的一举一动,他习惯性的微笑,不,或者说他刻意表现的微笑,身上淤青的痕迹,他刚刚极快掩饰失望的表情,李长安非常想找个土地公问问有没有更多信息,可是此刻她没有办法从任何附近的精怪和仙灵知道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先去问问墨苔了,想到之前车祸的细节,李长安皱眉深觉得此事大概才刚刚开始。 第12章 让派出所的人来 站在桥上看着夕阳余晖,现在正好是下班的时间,桥上两条道全是堵住的车辆,一片红色灯光与夕阳的余晖的橙色混在一起,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和谐。 李长安看着旁边匆匆走过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式各样的电动车、自行车从自行车道上驰行而过,她就这样站着倚靠着桥栏,倒是与旁人十分格格不入。 朝这个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影,衣服被甩的乱七八糟,一边外套在肩上,一边掉到手臂上,头发像被风从前面吹定型了一样,整个人像一团灰色的野草就这样跑到李长安面前。 :“非得挑这个下班的时间约桥上见面吗?这里还不能停车,只能停桥下面跑过来了。”李队长跑到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抱怨。 李长安歪着头觉得很有意思,:“哈哈,不急啊,我只是说这个点见面,不过你跑过来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一个白眼送给她,李队长一只手扶着桥檐呼哧呼哧的:“哼,那几个案子我查到了,截止目前桥上最终定案为自杀的五个案件,我都仔细查看了卷宗,互相唯一关联的点只有这个长江大桥。” :“那个学生孙承稷他家呢?有什么特别吗?”李长安有些想不通,习惯性的用手指哒哒哒的在敲打桥上的石砖。 :“有,他家因为家暴和噪音被举报了好几次,派出所的人去了之后会消停几日,但是没有什么用,后面依然时不时还是会接到报警电话,他家情况很特殊。”此刻缓了一会的李队长,从外套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本来准备要吸的动作,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我下午还特别找他家那个片区的民警问了一下情况,他家有些复杂,他母亲一直在市医院肿瘤病房住院,他父亲孙胜重新结婚了,新老婆已经怀孕了,他家还是那个社区的贫困家庭,每个月申请了低保和社区补助,至于家暴理由,他那个父亲一直说是孩子不听话,考试没考好,管教孩子,这件事民警、社区都上门好几次了,都是一上门就开口答应的好好地,过几天又会接到邻居的报警电话,闹得特别凶的几次都要刑事拘留他父亲了,被孙承稷拦下了,后面只能是接到报警或者社区电话才能去处理。” 李队长话越说到后面,眉头皱的越深,心里像憋着一口气,他把一直没有抽的烟,此刻才点上,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最后水边的太阳已经彻底沉到水底,长桥大桥上的灯亮起来了,只是除了大桥上亮如白昼,水面上一片黑暗,只能浅浅的看到水面波纹一层一层的朝远方荡去。 李长安看着水面,说出今天和孙承稷中午吃饭的经过:“我中午约了和孙承稷一起吃的午饭,他肩膀上能隐隐看到淤青的痕迹,身上应该还有别的淤伤,社区可以给他办理住校吗?如今也是高三学生了,明年高考的话,他为什么不住校?” 这种对于现实无法改变的对话,让人有种莫名的无力感,李队长两个手臂都搭在桥上,朝着桥顶边看边说道:“他每日都要去医院送餐,照顾他母亲,他自己要求住在家里的。” 就好像走到了死胡同,两人陷入短暂沉默,李长安将头伸出桥外,看着水面问李队长:“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李队长转过身来看着她,有些疑惑道:“现在去他家?会不会太唐突了?” :“我们就在楼下看看,不上去。” :“也行,那下桥坐我车过去吧,你手咋样了?石膏拆了?这么快?”他语气转变的很快,大概以为李长安过去就有她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一样,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两人沿着桥往下走着,李长安踢踏着脚,用右手摸摸还缠着绷带的左手,异常平淡道:“过几天就好了,不是很重的伤。”没再提及自己的伤口,快下桥的时候,还回头从透过桥缝又看了一眼桥下,水面只有远处停泊的几艘船只,还有一波一波的浪潮拍在桥墩上,她没有看到墨苔的身影,如果用不了右手,墨苔大概不知道她来过了,晚点再过来一趟吧,那个孩子毕竟想和墨苔见一面。 走到车旁边,咕的一声打破了沉寂。 :“你肚子饿了?”李长安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这突然的声音,打破了一个缝。 李队长挠挠头道:“着急忙慌赶过来,哪里有时间吃饭,走吧,去孙承稷家附近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你呢?不吃饭?” 李长安没有立刻回复他,上车系好安全带才说:“我吃过了。” 她肯定没有吃饭,本来看着她还绑着绷带的手臂想再说几句的,这小姑娘此刻又是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又憋回去了,大不了到时候买了塞她手里。 等车开到孙承稷他们家那一片的时候,两人下车沿着路灯挨着旁边错综复杂的自建房小道,按照查的地址一点点找过去,一路都是曲折的羊肠小径,各种美食大排档,小吃摊尽挨着一栋一栋的自建房,地上随处可见各类随意丢弃的快餐盒和随意摆放的泔水桶,空气里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李队长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人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反而指着旁边一个写着家常小炒的摊子道:“你不是没吃饭吗,讷。” :“你真不吃点什么?我请你。”李队长走去小摊前还想再确认一句。 :“不用,你在这吃,我过去他家楼下看看,有事给你打电话。”李长安看着接下来没几步路了,准备先过去。 听到她要一个人过去,万一今晚他们家又发生家暴呢,索性还是一起去吧,这样想着,李队长脚拐了个弯,走到李长安身边说:“还是先过去吧,确认没有危险了再吃,不急这一会。” 李长安没说什么,两人沿着只能通行一人的窄路往前走,两边都是挨的非常近的自建房,时不时还有水从上面滴下来,还能很清晰的听到里面别人家的电视声和吃饭说话声。 地上坑坑洼洼,不断的有小水坑,混着泥,李长安很安静的跟在后面,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 两人又拐了几个弯就听到不远处有吵架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你又给她送饭去了?家里都没有钱了,你还天天拿家里的东西去送,你不会去社区那边拿吗?” :“真是狗娘养的,别把医院的病带回家里,你弟弟都要出生了,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 :“没用的狗东西!就知道花家里的钱!” 紧接着就是好几声极响的噼啪声响,隔着几步远都能隐约听到,就好像皮带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是从前面那栋房子其中一间房子传出来的,此刻旁边白色的灯光下,只有那一户阳台上还是老旧的黄色灯泡。 李队长怒气上头就准备直接冲到孙承稷家里阻止暴行。 李长安伸手拉紧了他的袖子:“报警,让派出所的人来。” :“为什么?我现在上去就能阻止他,他肯定在打孙承稷。”此刻李队长已气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上肌肉都綳起来了。 :“报警,让派出所的人来,孙承稷认识我们,如果他想让我们知道,那天在医院他就会说了。”李长安压低了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她十分用力的抓住李队长的袖子,指尖颤抖着发白。 本来已经准备用蛮力推开李长安独自冲上去阻止的人,此刻站住不再挣脱掏出手机马上打了这里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两人就站在那栋小楼附近,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很快赶过来上去劝阻了,下来的时候两位民警脸色都不好看。 :“李队,暂时劝住了,后续我们会经常来这边巡逻的。”其中一位民警脸上有些无奈的说道。 :“唉,我们每次上去,那个孙胜都一脸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又这样,真的很气人。”另一位民警恶狠狠的看着那边说。 这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李队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道:“要不按照故意伤害给他拘留五天?” 两个民警同时摇摇头,一脸无力:“孙承稷不愿意做伤情鉴定,已经劝过很多次了,那个孩子一直不同意,妇联也来过做过工作,但是他就是不肯,他一直强调没有事。” 李队长生气的一拳砸在墙上:“好,我知道了,多谢你们跑这一趟了。”拍了拍两位民警肩膀,互相点头示意,他们后面还有别的地方的执勤任务。 此时李长安找了个看上去稍微干净点的台阶,坐着抬头看着夜空,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天空都变成很小的一条缝。 李队长目送两位民警离开后,回头看到就是这般景象,也不知道她是愤怒还是难过。 :“你的视角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李长安低头看着自己依然绑着绷带的手,举起来给李队长看,:“看不了,手有伤。” 李队长拍了拍她旁边的台阶,和她一起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孙承稷他们家阳台昏黄的灯光。 :“手受伤就看不了?风水师的能力都在手上吗?需要帮忙吗?”李队长奇怪的问她,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李长安沉吟了一会,眼里好像有被一层迷雾蒙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李队长以为她准备在这一直坐到那边关灯为止。 :“李渭水,你不怕我吗?” :“你之前一直李队长李队长的叫我,突然喊我大名,我有些怵,之前不怕,你现在这样喊我名字我才怕。”他还故意手放在胸口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沉默被这种玩笑打破了。 李长安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那边屋子的方向,右手摸了摸缠着绷带的手,从怀里摸出那把小刃。 :“如果你想知道其他不一样的视角,你需要帮我一个忙,用这把刃在我右手手心划一下。” 李渭水瞳孔张大,这个行为对于他一个警察身份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不可理喻,是要他亲自去伤害别人,他楞了几秒,张大嘴巴从台阶上跳起来后退了几步。 :“你。。。让我割你手?不行,不行,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看着他此刻震惊得堪比炸毛的猫一样,李长歌反倒是低声笑了一下:“那就去医院吧,你打听一下孙承稷他母亲病房号,看一下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去探病。” 听完话,他才冷静下来,应声道:“行,那我问问看,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一会,已经没听到那边有声音了,孙承稷应该暂时安全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孙承稷不想让我们上去?” 李长安站起来背对着他,用与平时不同,极慢的语调说道:“他在我们面前,或者说在外人面前,他一直保持着微笑,像带面具一样,如果他辛苦维持了那么久的面具,突然被我们撕下来,我怕他承受不住。” :“你今天说中午和他吃饭的时候还有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李长安顿了一下才回答他:“他眼里没有光,他脸上正在笑的时候,眼睛里一丝波澜都没有。我只知道他是刻意这样的,答案可能要从他母亲那里得到了。”说完转身盯着李渭水强调了一句:“你如果下次碰到他,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他很不解,他甚至此时此刻都想冲上去找孙承稷,说服他明白做伤情鉴定或者住校,哪一种办法都好过继续被家暴。 李长安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后,才缓缓说道:“有时候自以为是的怜悯,对别人来说更残忍。” 他此时此刻有些震惊,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不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反倒像已经身历万劫的老者。他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点点头,看向李长安背影的眼神越发不解,以前只知道她身上有许多与常人不同的秘密,办案的时候多问问她对案件会有不同角度的见解,这几天让他对这位陈师傅有了不同的了解。 陈师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13章 桥下水里有东西 两人走出那一片居民楼之后,各式各样的夜宵摊再一次映入眼帘,李长安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对着李队长说:“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看到她这么着急就要走,李队长忍不住开口疑惑道:“这个时间你去哪?你等我一下,我打包点吃的,送你去?” 李长安低头捏了捏左手绷带边缘,颇有些意味的看着他说道:“也行,那我去车边等你。” 她这突然答应的样子,乍一下让李队长心里毛毛的,随便买了点炒粉打包后快步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 看到她慵懒的靠在车门上,仰着头看着天,不由自主的也抬起头,有什么吸引了她?此时已离开了居民区,现在的天空,不再是四方的,只有点点星子,只有一轮弯月悬空,她看的十分出神,等到他走到车边喊了她一句上车吧,才回过神来。 等到上车后,李队长饿坏了,随便扒拉了几口炒粉,嘟着嘴,拿着筷子嘴里含含糊糊的:“你要去哪?地址?”就这几个字感觉就喷了一口粉出来。 “长江大桥桥下。” “这个点?现在可黑漆漆啥都看不到。” 李长安拍了拍绷带上被喷到的地方“是你非要送我的。” 看到她拍手臂的动作,李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给她抽了两张纸,转过身快速吃了几口,开门下车找个垃圾桶把剩下的炒粉扔了。 等车缓缓开到长江大桥下,李长安坐在副驾上,阴影里眼神几度明灭,要下车前,她斜倚在车窗上幽幽的问了李队长一个问题。 “你都已经是警察了,胆子应该很大吧?” 这话问的很矛盾,哪方面胆子大?这弯李队长没转回来,有点懵的回她。 “什么?你不会是说刚刚那个你要我割你手那个吧?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反倒摆出一副早知道的表情,故意的叹口气道“唉,那就没办法知道这里是不是有其他冤情了。你看那几个自杀的人,你不是查不出案件有什么不妥吗?万一里面有啥古怪的,你作为警察不应该伸张正义吗?” 看到他神色有些许松动,她又接着开口说道:“你看,你是警察要为冤情伸张正义,为了获得更多情报和信息,只是割个手有什么的?” 李队长感觉此刻自己被道德绑架了一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咕嘟咕嘟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沸腾,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李长安倒是没再说下去,拉开门下了车,往前走几步,近的脚尖能沾到水边,此刻夜幕下,桥上的灯光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与桥上车水马龙不同,此刻四周格外安静。 她开始缓慢的一点一点撕扯绷带,撕的毫无章法,地上掉落一块块白色的纱布,脸上一丝波动没有,用右手从左手臂边缘开始撕胶布,撕绷带,甚至还用到了牙齿咬住肩上固定的绷带。 :“好好好,我知道了,姑奶奶,我帮你还不行吗?”李队长被她这就要在这里拆绷带的举动吓得,上前急忙跨了两步按住她的手,慌张着答应了。 李长安回了一个很好的表情,手上动作停止了,摸出怀里依旧是那把小刃,递给李队长。 :“右手手心,割深一点,不然血流不出来。”这话平常的就好像目前这场景只是切菜切肉一般平常。 李队长接过小刃,真的很想自己干脆走了算了,把她丢在这里随便她想怎么疯,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伤害平民百姓来获取信息的地步了。 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李长安蹲下来语气十分和缓的说:“不仅仅是自杀案件,之前我手臂受伤就很蹊跷,你不想别人也莫名其妙遇到车祸吧,而且孙承稷他就很喜欢来长江大桥,你猜如果你问他,他会不会回答你为什么他喜欢来这里?” 这几个问题一出,好像把李队长退后的理由都堵住了,他此刻如果想知道答案,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他手心攥着那把小刃,能感受到刀上的纹理十分光滑,想来是个老物件了,被使用过了无数次,那每一次这样的场景,她都是割开自己的手来获得答案的? :“好,只有这一次,因为你车祸确实很蹊跷,我当时查了桥上监控,两辆车相撞的时机太巧了,好像正好在那个点,正好转弯就可以撞到你,但是后面我们也调查了两辆车的内部,并没有被安装什么特别多的装置,好像一切都都是碰巧。” 听到他答应了,李长安心里十分愉悦,嘴角小弯了一下,起身的时候立刻收敛了,把右手伸过去递给李队长,:“讷,手心这里。”把手伸上前,递给他。 可以看到李队长脸上表情歪了一下,他握着李长安的右手,这是他第一次握住这位风水师的手,手像一块白玉一样冰冷,手心有淡淡的痕迹,想来她经常做这件事,划开自己的手心。 他握着那把小刃,刚放上去,还没用力,只见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刃面,顺着他的手势,稍微用力的往下一划拉。 血液从握紧刀刃的手心快速滴落下来。 并不是他亲自划的,但是他依然被这一下惊的说不出话。 李长安将手举到水面上,手心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到水面上,大概因为周围太暗了,显得此刻这画面极其诡异。 在李长安眼里,水底从远到近,有淡淡的金光从水深处慢慢往上浮,一条遍体金色的鲤鱼从水面跃出,停在水面上。 :“水主奉召而来” 李队长只能听到水下隐约有沉闷的声音,他只能感觉到水面一层层的波纹中央有着什么,他看不清是什么,但是从不断荡漾出去的波纹来看,那里有东西,之后他就听到了这一句话,水主?奉召? 李长安展开右手稍微伸展了几下,右手心的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了,语气与刚刚不同,带着几分严肃道:“你知道墨苔吗?前几日那个孩子来找我,不过今天我左手受伤了唤不出她。” 金色的鲤鱼在水下,探出脑袋点了点头回道:“土正大人,她有一些特殊,她本体确是这长江大桥下生长的墨色青苔,后来不知为何怨气散魂凝聚在她本体上,她因此得以化形,后来她不断吸收水下怨气,体内阴气日溢深重,如今我已无法与她靠近,她就在桥下最阴暗处,要我尝试唤她吗?” 如果是这样,那墨苔可能已不是普通精怪,大约是被人施了什么邪术,凝聚了水里怨气,那此事她必须插手了。 :“你知道之前桥上自杀的人,他们掉下桥之前有什么异常吗?”不远处桥墩下,一丝光亮也无法照进,李长安抬眼看了看桥上。 :“我知道,有几日墨苔一直在桥上,她化形之后,就不经常在水底了,她常待在桥上,如果下雨天,阴气足够重,她便可显形。”那尾金色鲤鱼眼珠子大大的,里面带了不解说道:“已有灵智的水族早已与人类生活相隔,她这样的很难不引起我们注意。” 李长安点了点头道:“劳你唤她过来吧,我有事和她说。” :“遵令。”一个摆尾,这尾金色的鲤鱼游回了深暗的水中。 李队长视角下,便是李长安莫名其妙一个人嘀咕什么,水面上有波动,之后现在水面就平静了。 :“有什么新发现?”李队长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表现害怕,还是应该当做这一切都很正常。 看着李队长这幅眼神不定的样子,李长安倒是歪了歪脑袋,弯了身子蹲下来道:“等下和你说,你要是怕,就走远点。”话末了看他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追加吐槽了一句:“你个警察还怕妖魔鬼怪啊?” 被她这么一刺,心里反而没什么害怕的了,拿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一支,站在旁边故作平静道:“对啊,我一个警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查你的。”只是这烟在手上抖了半天就是没放到嘴里,就这么点了拿在手上。 就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水面咕嘟咕嘟,与之前的反应截然不同,反而像是有什么要涌出一般。 她的阴气更重了,李长安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在李长安视角里,水面像突然被倒入了干冰一般,寒冷的气息一点点从水底涌上来。 果然,等墨苔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今日的眼睛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之前青翠欲滴宛如翡翠一般的瞳孔,其中一只眼睛,已变成深黑色的瞳仁,与人无异。 :“姐姐。”她低着头轻轻说道,没有和之前一样梳了两个马尾辫,此刻长发就这样散落披着,让李长安看不清她此刻表情。 李长安蹲下来,目光平视着墨苔说道:“上一次你和那个小哥哥没有说上几句话,我们明天和他见一见好不好?”用右手缓缓将她脸上散落的发丝,轻轻放在耳后。 墨苔嘴唇上下蠕动了一下,有什么想说但是又不愿开口的样子,手指捏着她身上幻化出的衣服,在夜色下看不清眼底神色。 李长安也不催促她,很平静站在她面前,看她犹豫不绝又道:“之前你来找我,想让我救他对不对,他叫孙承稷,他确实不太好,我今天和他聊了许多,他让我来找你的,他想和你见一面。” 听到这里,终于好像敲开了墨苔的心门,她点点头,声音极轻极轻的答应道:“好,那明日晚上还是这里可以吗?” 李长安站起身,揉了揉墨苔的头顶。 :“好。” 墨苔弯腰浅行了个礼,就沉入水中,水面只留下晃荡的波纹。 四周依旧是桥下驱不散的黑夜伴着周遭点点灯光。 第14章 欲言又止 此刻李队长面前一地的烟蒂,脸色上几度明灭,眼底不知是惊是惧,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梦还是现实。 :“需不需要聊几句?”李长安此刻看到他这副不淡定的样子,心里原本堵得慌的,此刻倒是起了几分调笑他的意思。 李长安甚至有些开心的晃荡起了绑着绷带的手,她往前刚走几步:“其实也....”话还没说完,她看到前方小路尽头旁边树下阴影里隐约站了一个人,那个身影几乎淹没在阴影里,她只是瞟到了一点红色的衣角,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什么?”那边李队长正听着看到她面色有变,朝着她眼神方向看过去。 夜晚的小径,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长安不再有调侃的心思,转过身摆摆手笑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朝着前面那条阴影小路上一溜烟跑的飞快,在抬眼已看不到人影了。 刚刚这熟悉的官方笑容,李队长本来忐忑不安的心,蹦跶着就平静下来了,算了,下次再问她吧,孙承稷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李长安小跑一段后,转头确定已看不到李队长身影,此刻旁边伸出一只长手,修长匀称,骨节如玉,每一根手指都带了银色戒指,上面连着一条银色锁链牵引至手镯上,一动就发出银器碰撞的叮当声。 :“你太心急了,长安。”那只手的主人此刻现出身影来,而那只手轻轻握住了李长安的脖子,手指甚至极具暧昧的上下抚摸她的颈部肌肤。 一席大红色的长袍,内里黑色的衬衣,带着笑意的红色瞳仁,整个人衬托的宛如黑夜中绽放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冶且危险,并且就这样维持着奇怪的姿势,他丝毫不觉得此刻捏着李长安脖子说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九黎,放手。”李长安被捏着脖子按在了树上,虽然他手上没有用力,但此刻动弹不得,已带了几分怒意出口呵斥道。 :“啧啧啧,我被你封了几十年了,我这一解封就出来找你了,长安,对我这般冷淡,让我好生难过啊。”这番茶味的言论,配上他阴柔的面容,就好像青楼里被辜负的少女一般,又无辜又弱小,他甚至双眸宛若含泪一般,盈盈闪动,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只是与此刻情况不符的是,李长安才是被按在树上动弹不得的人。 李长安右手摸到口袋里,掏出那把雕花小刃,刀鞘都未拔,只是这么朝前一挥。 九黎非常敏捷的松开了手,后侧退了一步,脸上笑意不改说着:“长安,我要是不来阻止你,你是不是今日就要告诉他了?那下一步....” 李长安摸了摸自己脖子,应该没有留下印子,但那股蛇一般的触感,让她还是感到不舒服,他本来要继续说下一句的,看到长安的眼神,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不过我也要感谢他,如果你不找他,我还出不来呢。”他弯身往前一步,颇为故意的把手撑在李长安身后树上,这姿势从旁边看,就好像她被搂在怀里一般。 李长安一往旁边躲避着远离了一步道:“大不了再封印你一次。” 九黎听后手插在红色长袍兜里,反而痞里痞气的说道:“这次应该不行了,姐姐动了点手脚,你猜是什么?” 李长安不想再继续和他胡闹,转身就想走,不过,九黎出现在这里,难道? :“墨苔是你施法变成那样的?”李长安此刻眼底带了点和刚刚胡闹不同的戾气,歪着头对上他的眼睛,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答案。 他掏出口袋里的一双精致的手,双手持平放在李长安面前说道:“不是我,手上有这个用不了术法的,姐姐给的。”顺带还晃了两下手上银饰,戒指和手镯被银线牵动着叮当响。 :“为什么?”看着他被变相束缚的双手,李长安低垂了眼,刚刚没有怎么仔细看他的手,此刻才清晰看到那银饰上还精细的雕刻了符咒一样的花纹,夜晚昏暗灯光下透着淡淡金色,就好像一副镣铐一般,带着一双玉手上。 看到李长安现在的神情,九黎很是有几分高兴道:“你心疼了?” 没有回应,李长安抬起头非常平静的看着九黎的双眼,一丝波澜也无,就好像刚刚九黎什么也没有说,就站在原地,四周有微风拂过,李长安左手臂上的绷带,随风晃荡着。 :“姐姐让我出来跟着你,不过得让我带着这副特制的手镯,我自己脱不下来。”见李长安没有回答他,一点也不尴尬,自顾自的圆回来,还上前拿起李长安的手,放在自己手镯上。 触感冰凉,宛若摸着冰塑的手一般。 九黎眼底像画了淡红色眼影一般,带着几分委屈的样子,他这副颇为妖艳的脸上撇着嘴,很是几分落寞的小声说:“长安,你要查案的话有我在会方便很多。” 这话不假,有九黎在确实不必再割手取血了,只是...李长安犹豫着,从他那里抽回自己的手,缓缓才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九黎站在她身后,颇有些意味的看着前面这个人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笑。 两人都没有车,就在路边打车回到红色老木屋门前的时候,李长安转过头问九黎:“你不会要和我住一起吧?” :“不然呢?你觉得我手上这些为什么带着?”说着又把手往她前面晃两晃,叮当作响的声音此刻在李长安耳朵里格外刺耳。 :“我可以帮你拿下来,但是不是现在,算了,改天我再问你阿姐吧,住我这里可以,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李长安推开木门,说话间进了屋里,从鞋柜里掏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拖鞋,随意朝地上一扔,之后就一头栽到沙发里。 九黎一点不嫌弃拖鞋上满是灰层,脱下自己大红色的外套,随手往旁边衣架上一挂,里面黑色衬衣映衬的他面容越发阴柔娇艳,一双凤眼听到李长安同意让他住下时,眼里充满光芒看起来盈盈如水面。 :“看来阿姐让我带上这个还是有好处的,之前你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李长安摸出一包薯片,一边吃着一边用右手歪着头给孙承稷发短信,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 :“当时是乱世,由不得你胡闹,如今自然不同。”说话间已经编辑好了几行字发给孙承稷,约他明晚在桥下相见,晚上他去医院看完他母亲之后,正好可以去桥下见一面墨苔。 九黎没再言语,朝李长安摆了摆手,便准备随便在楼上找个地方休息,踩着旁边楼梯上去了。 看着九黎背影,大约他知道了些什么,李长安有些不安的捏着受伤的手臂,仅仅因为受伤而已,就把九黎的封印解开让他跟过来了吗?那如果下一次她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会怎么样呢?现在仅仅只是监视而已吗? 李长安去厨房冰箱里,掏出一瓶冰啤酒,发现自己单只手开不了瓶盖,有些气愤的把啤酒放回了冰箱,站在开着的冰箱门前,有些出神的想些什么。 第15章 被佐证的猜想 第二日早上九黎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长安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剪刀身体扭成麻花一样,别扭的拆着左手绷带。 :“你非得自己处理吗?”边说着已经坐到她旁边,伸手夺过李长安手里的剪刀,沿着边缘开始剪绷带外围。 李长安有些愣神他这副非常自然的样子,手臂微抬,有些困惑的问道:“九黎,你以前可不会这些。” 九黎没有回答她,手上不停,此刻银色手镯的叮当响在客厅里格外清晰。 等到拆的只剩下里头石膏,才开口道:“剩下的,你去医院拆吧,要不你把崔钰再叫上来帮你拆?” 李长安赶忙抽回手,撇撇嘴道:“早就好了,不劳烦他老人家,我等下去医院,正好我还有别的事情想确认一下,今天你什么安排?” :“跟着你。”九黎抬起自己双手,故意放在李长安面前晃两晃。 :“若是你自作主张做了什么事,我就把你送回给你姐姐。”李长安站起身,声音越到后面越轻,眼睛直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九黎,他身上依然穿着昨天的红色长袍。 九黎微眯着凤眼,浅笑应道:“好。” 两人到医院拆完石膏,李长安伸了伸手,左手已无大碍,摸了摸口袋里那把雕花小刃。 李长安脚上转了个弯,上楼探寻了几番,找到了孙承稷的母亲病房门口。 重症病房外总是充斥着各种不一样的身影,忙碌的,悲伤的,祈祷的,哭泣的。 九黎看着她手放在门口踟蹰不前的样子,伸手从旁边侧过,替她把病房门拉开,将她往前推了一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极消瘦的妇人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各种管子,双颊瘦的深深凹陷下去,手上因为长期打针的缘故有青红的斑驳,与病房外的喧嚣不同,病房内十分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 :“你是?”见到不认识的少女进来,床上的妇人脸上带了疑惑问道。 李长安站着有些拘谨道:“不好意思,我是孙承稷的朋友,听说您身体不好,想来探望您。” 听了李长安的话,这位身体憔悴的人双眼里之前一番死水不同,好像突然迸发了不一样的光芒,脸上带着欣喜道:“是承稷的朋友啊,快坐,以前怎么没听承稷说过?是承稷的同班同学吗?” 李长安寻了把椅子坐下,她可以感觉到面前此人寿命将尽,不论是她灰白的脸色,还是她头上已开始四溢的黑色死气,都昭示着李长安面前这个人寿数所剩无几了。 :“我也是刚好路过,想着他曾经提过自己母亲生病了,我今天正好来医院办点事,顺路就想来看望您,毕竟和他是朋友嘛,他最近每天都有来看您吗?”李长安有些不忍直视孙夫人的眼睛,只好盯着她的手,心里斟酌几番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他出什么事了吗?”身为母亲对孩子有极高的敏感度,她听到李长安问孙承稷是不是每天都有来,脸上十分惊慌。 李长安赶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有点紧张。” :“原来是这样啊,对,他每天晚上下学后会来给我送饭,我经常让他不要送了,但是他说不这样他不放心,没办法好好上学,只好由着他了。”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我们晚上上自习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他,都以为他回家复习了。”李长安撒了个小谎。 孙母大约因为刚刚情绪波动,咳了一下,脸上这才因为咳嗽带了几分血气。 李长安赶忙上前把一旁的水杯递过去,:“真的不好意思,让您着急了,孙承稷是个很好的朋友,您不用担心,他在学校一切都好。那您先休息,我就是想来看一下您,您一定赶快好起来。”不敢再多说什么,见她不咳了之后,便不想再打扰她休息。 :“那好,你也赶快回学校吧,现在学习很重要,我家承稷就拜托你照顾了。”孙母后面一句话,让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的李长安心里一凛。 李长安微笑点点头,走之前李长安瞟了一眼挂在床边的病例。 患者姓名:冯娉婷,病理诊断:乳腺浸润性导管癌。 等她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的时候,心里各种情绪翻涌不停,像被什么驱使一般走到不远处分诊台,想和护士医生确认些什么。 :“你好,请问一下那边那位病房里住着的冯娉婷患者,她的乳腺癌目前....?” 李长安的话还没说完,中央分诊台的一位护士听到名字,已经摇摇头摆摆手了。 答案显而易见,想来这个名字被问了无数次,护士才会仿佛习惯性一般立刻给到答案。 李长安转过头看到九黎站在身后孙母病房前,斜靠着墙,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甚至嘴角带了几分讥讽。 :“不可干涉人间因果。”九黎不出声嘴巴一闭一合的,从嘴里将这句话一个一个字的蹦出。 她当然知道,她也知道孙承稷对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他母亲,从他锲而不舍的每日下学必须来见他母亲就知道,所以他不说自己被家暴的事情,因为没有必要,因为如果他母亲死了,他也会决然随之而去,他对这世间没有留念,从他母亲惊讶她来看病就知道,他没有和任何一个朋友说自己的事情,所有没有人知道。甚至于为什么要见绿苔,也许已经是他知道这将是不久远的日子就要来了,他已经在给自己铺后路了。 她需要亲眼见到孙承稷的母亲,她才能佐证之前她的那些猜想都是正确的,为什么警察来了孙承稷也不说实话,为什么包庇他的父亲,因为在他看来都是徒劳,没必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第16章 奇怪的会面 九黎手里捏着李长安的几缕发梢,侧身朝着李长安的一边陪着她坐着,两人大概坐了好一会儿,但九黎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此刻整个人倒分外像一只冬日休憩的猫一般安静祥和。 李长安整个人靠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眉间微锁的思索着什么,这时候听到不远处好像有熟悉的说话声。 :“陈师傅?你怎么在医院?”看到穿着警服的李队长正在不远处,似乎是带着犯人来医院做检查的样子,前面一人手上还带着镣铐,旁边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和护士医生说着什么,想来应该是执行公务来的医院。 李长安从之前思虑中回过神来,看向李队长那边几人说道:“没什么,手上伤好了,来医院拆石膏。” 李队长对身边一起的民警说了几句后,就朝这边走几步站到李长安面前,有些惊讶道:“这么快就好了,陈师傅体质真是惊人,这位是?” 他刚刚就看到了这位身着大红色长袍十分显眼的男子,坐姿十分亲密的坐在李长安身侧,他有些在意的是在他出言后,此人抬眸一瞬看向他时眼底流露的杀意。 多次抓捕犯人的经验告诉他,此人非常危险,看到他走过来,那红衣男子立刻敛了之前的姿势,神情颇为淡漠的朝他看了一眼后,低头凑到陈师傅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起身径直离开了。 整一套行径十分的古怪。 :“那位是?”李队长微扬了扬下巴问道。 李长安随意摆了摆手道:“我的一位朋友,不必在意他,他向来脾气不好,最近找我有事会与我同行。”说完又看了一眼李队长身后说道:“看来今日警局事情也很多啊。”拍了拍裤腿,站起身后抬手伸了伸懒腰。 她好像对于刚刚旁边人就这样走开两人毫无打招呼的错过没有丝毫想法,李队长出于职业习惯本想多问几句,想起那人双手带着的银色手链,反倒和手铐有几分相似,大约是一些阴阳术士的事情,有什么忌讳不方便同他说吧。 李长安见他下面没话了,正好孙承稷的事情还没解决,就开口道:“你那边应该还要一会吧,等下要不要一起去接孙承稷来医院,之前他每日下学后都要来医院见他母亲给他母亲送饭,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之后我们再一起去一趟桥下,昨日不还约了人嘛,他一个学生没有车,我也不会开车的,你正好顺路吧?顺道一起。” 这话说的就十分不给人拒绝的余地,毕竟昨晚两人是一起约的人见面,李队长虽然想着这件事最好能一直跟进,只是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有些无奈道:“行,我这边还有点公务,等我处理完后,医院楼下见吧。” 李长安点点头道:“辛苦李队长了。”不知道这话诚不诚心,她倒是十分畅快的转身抬步走了。 走到电梯口旁边,李长安才出声道:“别看了,出来吧,你为什么避着他?” 九黎从电梯旁楼梯口走出,带着点火红颜色的发梢在光照下仿佛燃着火一般,此刻已敛了眼底杀意,容色淡淡道:“他这一世依然很蠢。” 李长安按了按电梯下行的按钮,并没有转过头回他道:“这一次若你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亲自抽了你的筋,还记得那位龙三太子吗?就像他那样。”说完甚至手上还特意隔空做了一个抓住什么向上提的动作。 九黎哼的一下笑出声来:“看来你见他一面心情好了不少,都能和我开玩笑了。” 李长安褪去之前眼底阴霾此刻反而真的有几分像她如今容貌身段的小姑娘一般,脸上带了几分轻快说道:“看到人家警队队长依然正常办案正常办公,我有什么资格心情不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电梯最里面,后面跟上了不少人,整个电梯瞬时就拥挤起来了,李长安此刻反倒有些像斜靠在九黎怀里一般。 此刻莫名有几分古怪的氛围,李长安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一会一起坐车的时候老实点之类的话,看到拥挤的人,便没有开口。 九黎突然伸手,左手食指在李长安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手上的叮当响萦绕耳边,九黎微低下头,用着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不会,这一次我都听你的。” 两人离开电梯后,李长安感觉右耳有些发红,反倒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九黎就跟在李长安身后一步迟的距离。 第17章 车上对话 :“上车吧,这会孙承稷应该快放学了。”李队长从医院门口出来,看到那两人站在自己车旁边,朝车走过来的这几步顺便掏出车钥匙开锁。 李长安习惯性的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九黎从旁边一下按住了,反手拉开后座车门,脸上十分和煦的说着:“要么我们两一起坐后座,要么....” 他话还没说完,李长安懒得和他争执,就从后座上去了。 九黎此刻摆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这次脸上没有古怪的笑容了,不言不语就拉了安全带坐着。 李队长开了驾驶位车门上去后,看了看后视镜,后座上李长安拿着手机打字,手已经好了,两只手拿着手机自然的很,旁边这位穿着鲜艳的此刻正转过头看着自己。 :“之前没听陈师傅说起过你,你目前什么工作?在哪住?”插上车钥匙,嘴巴也没闲着。 :“九黎。” 后座上李长安手上打着字和孙承稷发了和他说过去接他一起来医院的事情,在等回复的时候,听到九黎一句没回答,便上嘴说了一句:“当他无业游民就行。” 九黎听李长安的话,反而起了别的兴趣:“李队长,你是怎么和....”他顿了一下,想起刚刚李队长喊李长安名字是陈师傅,弯了弯嘴角,改了口道:“...陈师傅认识的?” 李队长目光沉稳,侧眼看着这位九黎,没答他的话,反抛了一个问题出去:“你手上这一双银手镯挺别致,哪买的?” 九黎右手抚摸上左手指根部的戒指,指尖在上面纹路上摩挲,手指勾着上面连着手镯的链条,语气平常道:“这个啊,我姐姐送我的礼物,你要是想要我改天替你向她讨一副?” 说话间甚至举起右手晃荡两下,这熟悉的金属撞击声叮叮当当的响着。 :“好啊,到时候你要想要什么回礼你和我说,看你样子好像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吧?” 九黎面露笑意说道:“那自然,我比李队长应该年轻不少。” 李队长手放方向盘上,对于他言语隐隐透出的敌意有些好奇,是因为自己与这位陈师傅认识所以对自己有所不满?是喜欢她的人?于是出言又道:“我之前与陈师傅是办旧案认识的,九黎你呢?怎么认识陈师傅的?” 九黎听了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李长安,再转头时脸上已没有之前还能装作客气的样子,淡淡答道:“孽缘而已,比不得李队长。” 李队长眉毛微挑,孽缘? 后面李长安已经一脚踹在九黎后座上,意思是让九黎闭嘴。 之后九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李队长本来还想再聊几句,车已经开到孙承稷学校附近了。 九黎等到车停稳之后,开了车门颇为乖巧的坐到了后座挨着李长安,李长安也不理他,自顾自在手机上回信息,三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直到前面校门口孙承稷走出校门张望,应该是在找他们的车。 李长安解了安全带下车前,狠狠瞪了一眼九黎,手上还故意做了一个之前电梯口说的那个扒龙筋的动作。 嘭的一声,车门关上,车上就剩下李队长和九黎两人。 :“你我之前应该不认识,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李队长从口袋里摸出烟,在车上点了一根烟,手携着烟放在车窗外。 九黎眼神没有离开过车窗外不远处李长安的身影,她正招手示意让孙承稷走过来,此刻九黎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前座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前面李队长继续说道:“我手上办的案子不少,也有一些陈年旧案,哪一件和你有关?还是和陈师傅有关?因为她喜欢我?” 此刻李队长故意的,他故意用话刺激他,刑侦习惯让他从眼神和动作知道这位九黎非常在意陈师傅,陈师傅身上的秘密他昨晚并没有听到答案,也许能从这位身上知道一点细枝末节。 最后这句话音刚落,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生物本能在告诉自己此刻有生命危险,仿佛羊遇到了狼一般,他对生死之间的感觉非常敏锐,这感觉就好像面前有一柄贴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枪,里面子弹已上膛待发,自己已被手枪抵着,千钧一发之间生死徘徊的感觉。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后座此人,两人双目互视,若说之前的九黎就像烈焰焚烧的火焰一般情绪浮动,那此时的他就像一把待出鞘的长剑,锋芒与杀意内敛,眼底如斑斓死水一般直视自己,自己宛如已死之物。 这一眼,让李队长身上鸡皮疙瘩十分莫名的一层一层冒出。 九黎打开车门,站在车旁未出一言。 李长安看到孙承稷朝这边走近了,看到九黎站在车外,李长安便指了指副驾驶位置说:“孙承稷你坐副驾驶吧,去完医院之后我们一起去见墨苔。” 孙承稷走了几步到近前,他十分乖巧的点点头,他今日脸色尤其苍白,冬日滴水成冰的日子,他身上依旧十分单薄,一件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两三件很薄的里衣,间歇的搓着手,双指尖手有细小裂纹,前几日看到的时候手上还没有今日这般严重。 李长安从兜里掏出刚刚医院顺手买的暖宝宝,塞到他手里:“上车吧,坐前面,前面暖气足一点,我今天早上去医院拆石膏,顺便买了今日晚饭,上次你请我吃饭,今天我请你。” 孙承稷路上已经看到她发的消息,只是李长安态度坚决不肯退步,他便同意了。 九黎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倒是十分体贴开了后车门,让她先上车。 三人一同上车后,李长安边系安全带边说:“李队长,麻烦暖气开高点,我们直接去医院食堂。” 第18章 夕阳下最后一点余晖 冬日总是极早的进入夜幕,四人上车后车里一派静谧,除了时不时指向灯的滴答声,车上四人没有再出言一句,直到车再次伴着彻底陷入深夜的夜色,缓缓驶入医院。 李长安在车要停稳时才开口道:“孙承稷你先上去看你母亲,我和他们两去食堂把饭盒拿上去,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就去找你。”为了让他安心,李长安语气放的极柔和。 孙承稷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李长安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也许只是这小小一个举动,他此刻突然不愿再拒绝现在收到的这一点点善意。 李长安在后面看着他,等他脚步踏入住院部内门已看不清身影,才转头对还没下车的李队长说:“你呢?我要去食堂拿早上定好的饭上去,当时没来得及订你的,我只买了他和他母亲的。” 李队长坐在驾驶位上,看了一眼早已下车背对着自己站着的九黎,再看一眼李长安说道:“我在住院部后面停车,你们下来了就在那边的吸烟区喊我。”说完手扶上方向盘,开车离开。 这期间九黎一直背对着车,就好像完全无视李队长这个人一般,目光只停留在李长安身上,其他两人发生了什么与他都无关,他此刻好似已经吝啬将任何一分关注落在其他人身上。 李长安看九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站在身后约一步远的距离,双手都插在兜里,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样子,嘴角微微下撇,眼底红色较之前更甚,本来还想说几句让他和李队长好好相处的话,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了。 去医院食堂这几步,九黎就跟在身后依然是慢一步的身量,也不说话,就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她,排队也没有抱怨,身后像立了一根寺院里的红柱子一般,真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终于排着队拿到之前订的病号餐和一份晚餐,就站那的一瞬,李长安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之前来医院的时候还没有的,她突然拉出九黎插着的手,把两份盒饭放在九黎手上:“你一会跟上来,早上我们一起去的那个病房,还记得位置吧,我先上去,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话随着李长安奔跑的速度,声音逐渐变小,她跟着那股沉淀的预感,拔腿就冲进医院,瞥了一眼电梯口满满等待的人,转身朝着楼梯口跑上去,心里想着应该不会的,不是今天吧。 等她大喘着气终于爬上肿瘤科病房时 ,她看到此刻地上已有似烟雾般浮在地上的死气,已有鬼差前来等候了。 晚了一步?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急喘的呼吸,看到冯夫人病房门口已挤着不少护士医生,孙承稷脸上比之之前更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他眼睛大睁着,身体朝着病房内微微颤抖,李长安站在五步远的距离,不知道应该上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或者此刻什么话都已无用了。 里面医生抢救的声音不断传来,中间有护士跑出来大概是去拿抢救的针剂,病房里进出的着急,把孙承稷撞了一下,他一下跌在地上。 两位前来的鬼差见到是李长安,恭敬行了大礼后,便进了病房。 之后里面传来了心脏停止跳动的机器声,长久的警告声,最后医生说了什么,李长安站在病房外听不清,但是从地上已变稀薄的黑色死气来看,一切已结束了。 有一位护士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孙承稷,正和孙承稷说了什么,他一下冲入病房,李长安真的位置听不清。 李长安站着脚上如有千斤重,这样旁观生死的场景即使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是每一次直面依然如被鼓槌重重砸在心口一般,李长安再一次对宿命感到无力。 她在人间世行走的身份注定了她无法心如磐石,如人间看客一般,游戏人间。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她不知道里面那位还未成年的孩子,要如何面对现实,她还能阻止之后的走向吗?她害怕一切依然如她所猜想预见的一般,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无可挽回。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可是真的可以吗? 第19章 现在的你有多在乎他? 李长安走进病房的时候,孙承稷站在病床前,与病房内静无一言相比门外人来去往,好像一切皆是平常。 :“孙承稷我和李队长今天都在这里,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和我们说。”李长安说话时并没有上前,就站在身后隔着两步远,她有些担心此时这孩子会不会钻牛角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此时任何举动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孩子的自尊心。 :“谢谢你,不用了,今天很抱歉不能赴约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想在这里陪我母亲。”他回答的声音较之前有些沙哑,最后甚至带着点哽咽,只见他缓缓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李长安沉默半响,还是只回了一个字:“好。”,听到他言语间清晰有逻辑,李长安不愿再打扰他。 她关上病房门的时候,九黎正拿着饭盒站在门口处,李长安从九黎手里接过,把两份盒饭放在了病房门口架子上,拉着九黎袖子两人走回医院楼梯口。 :“孙承稷母亲去世了,早上我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身上虽然溢出些许死气,但至少还有几日的寿命,为什么会这么快?这里有其他异常影响吗?”李长安声音压低后问道。 :“如果有异常,鬼差不会早就来等了。”九黎看了一眼病房方向回道,此刻他神情掩在楼道夜色里,看不太清。 李长安有些泄气道:“也许是我多心了。下去和李队长说让他直接回去吧,今晚我们两守在这里就行,墨苔那边我找仙灵去通知就好。” 听到她这般关心李队长,九黎本来一路被她拉着从楼梯上下来的,一下站定,甚至有点赌气的把手臂抽回,他问了一个问题:“李长安,现在的你有多在乎他?” 李长安没有回头,拉过他手腕,拽着人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工作同事而已,不要多想。”又下了几个台阶后,李长安转过身来,放下了牵着的手,语气放缓说道:“我知道今天他在车上刺探你,让你不高兴了,不过一个凡人,不要那么小气,如果你今天下午真的伤了或者杀了凡人,你姐姐会亲自过来给你定罪。” 九黎听到她说姐姐的时候,其实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李长安已经知道了,以他的性子确实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不过嘛,现在不急。 他眼睛下意识快速扫过手上银色手镯和戒指。 李长安见他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便继续沿着医院楼梯向下走。 两人走到楼下吸烟区,里面李队长正在打电话,看来警局工作挺忙的,面前只有他们二人下来,颇为诧异道:“那孩子呢?” 李长安走近后低声说道:“我刚上去的时候看到医生在抢救,后面他母亲去世了,他刚刚说想一个人,我在楼下等他吧,等他下来送他回家。” :“等一下,怎么会这么突然?今天白天也没有听到有病危的消息啊,你早上不是还去探望她来着吗?”李队长把剩下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我上去的时候只看到医生在抢救了,不知道他们有说了什么,目前他家这个情况,他父亲的家暴我觉得并不会因为她去世而对孙承稷有变化,我觉得明天你方便的话去多他家聊几句也好,就当做回访了,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李长安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李队长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问道:“今晚不是还有约吗?那之前查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 李长安回了个嗯,眼里阴晴不定,此时天上开始下雪了,一点一点从空中飘扬到地面。 第20章 失踪了 眼睛随着李队长车开出医院大门后,李长安九黎两人在医院后院想着找个地方坐坐,等孙承稷下来再送他回家。 :“一会雪要是化了应该会降温,你要不现在回去?”李长安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十分马虎的在长椅上随便擦擦两下后坐下,抬头看着夜空下落下的雪花说道。 九黎随着也在旁边坐下,倒是没有那么讲究,他那件红色长袍在雪夜下格外美轮美奂,宛如火红的鳞片一般,闪闪发光。 :“无妨,没有那么娇气。”九黎看着她此刻抬头望天的姿势,眼底一片柔和,出口时语气分外和缓。 李长安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最怕冷的吗,以前冬日里非得时时抱着手炉不可,不过如今在我这里可没有下人照顾你了,你自己觉得冷了就得自己添衣。”虽然顺着话说了几句玩笑,不过李长安心里还是带着担忧,时不时看向医院门口。 两人坐在长椅上没有再闲聊,等到雪已经给旁边的矮丛添了一抹浅白,月亮也爬到了天空正中间时,孙承稷才从医院门口走出,步履有些蹒跚,李长安立刻起身小步赶上去。 :“孙承稷等等,我顺路送你回家吧,明日学校我可以帮你请假?”李长安说着便准备掏手机叫一辆车。 :“不必了。谢谢,后面的事情我已经电话拜托居委会的人帮忙了,谢谢姐姐。”他虽然说话时眼睛红红,神情上看着却平静的吓人。 李长安心里一跳,她本来还想再坚持,孙承稷朝她微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她站在身后有些发愣,看着这孩子在雪夜下远去的背影,感到了一丝对现实的无力。 他母亲是他一直坚持到今日的理由,是他的至亲,他后面的日子真的能挺过去吗? 九黎揉了揉她头发,李长安抬头看他的时候,九黎摇了摇头。 等到两人回到红色老木屋时,已近拂晓,九黎进屋后就上二楼了,李长安在客厅捏了个诀让当时桥下见到的水主帮忙通知墨苔,今夜无法赴约了。 说完心里有些抱歉,最后还叮嘱水主说明自己非常抱歉,之后会再去和她见面的。 九黎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用手撑着下巴道:“长安,你如果不放心,明日就再过去看看。” 李长安微点点头,:“嗯。”原本低着头答应的,突然转头朝着九黎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倒是变了不少。” 九黎转身就走,只剩手露出在空中挥了挥。 原本李长安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幕,之后只需要去找墨苔仔细问一下之前车祸的细节,再问清楚之前自杀的人是否有蹊跷就好,没想到早上焦急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咚!咚!咚!连带着老式木门上的门栓被敲的哐哐响。 :“陈师傅,出事了,你起了吗?出人命了。” 李长安躺在床上还迷迷瞪瞪的,最后那句出人命了,一下让她睁大了眼睛,心里已经在打鼓了,脚上拖鞋都没穿,一脚深一脚浅的去开了大门。 门外正是昨晚提前回去的李队长,他进屋后便仔细关了门,脸上神情分外凝重说道:“你们昨晚送孙承稷回家的吗?” :“嗯?没有,他态度坚决并没有想让我送的意思,我和九黎就直接回家了。”李长安颇为困顿的双手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今天早上学校老师报警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我们警队里同事给他们家里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之后他们进屋,电话告诉我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两具尸体,他父亲和他父亲二婚妻子的,但是没有找到孙承稷的身影,所以我来问你昨晚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特别的吗?有说他会去哪里吗?” 李队长的话在冬日里堪比冰刀,锋利的割开了所有困意,让李长安狠狠一凛。 :“稍等一分钟,我穿个外套,麻烦你带我去现场看看,也许会发现一些什么异常。”李长安拿起水杯先喝了一大口,就奔回房间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衣服。 等打开房门的时候,九黎已经穿着熟悉的红色长袍站在门口了,不过这两人只是站在门口,一句话没说,之前屋里的时候没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也不管他俩此刻是不是还尴尬着,拉上九黎,推了李队长后背一下,三人就出门上车了。 等再次回到那个杂乱的自建房区,他家不远处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李队长正在和警队里的人打招呼说明请求,李长安用手戳了一下九黎手臂问他:“你呢?你要进去吗?进去要穿鞋套带手套还有口罩,要不就在外面等我?” 九黎瞟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想都别想,已经拿了手套和脚套往身上穿了。 李长安浅笑一下没说什么,两人准备好了跟在李队长身后往他们的那栋楼走去。 等走到楼下的时候,虽然时间很早,外面也已经围了一圈围观群众了,等到几人沿着楼梯上楼之后,刚站在楼梯口是,九黎突然捂住鼻子,甚至站住不动了:“味道有点重,我在门口看看其他痕迹。” 李长安有些疑惑,没来得及细想,脚已经踏进门口了。 进门口的一瞬,哪怕是她,此刻也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尸体已经被装进裹尸袋中放在屋里角落的上下床上,地板上墙面上都有飞溅的血迹,十几平方米内的房间里,床就靠在墙角,屋里光线昏暗,已经有苍蝇围在血迹旁,一股股腥臭味直冲脑门。 李队长问了一下旁边同事:“麻烦说一下现场情况。” 早上警察来敲门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应答,隔着门隐约只闻到了一血腥味,上门的警察一直敲门喊话里面也没有人回应,旁边邻居有起的早做活的,说早上没有见到孙氏夫妇有出门,后面警察决定踹门进去之后,两人尸体就那样躺在床上。 两人是被钝器砸死的,从床头留下的血液一路从床边蔓延,几乎快到门口,现场还有安眠药的药盒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是两尸三命,孙承稷的父亲孙胜和他二婚的妻子,前几天李队长说她妻子刚怀孕没多久。 李队长蹲下看着地上的血迹说道:“按照现场没有反抗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他们二人吃了安眠药之后,被钝器所杀。” 时间已近八点,正是大家早起上班上课的时间,底下围观群众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越发激烈。 第21章 最后的对话 李长安走到床边看着裹尸袋,想向法医多问一下细节,便说道:“请问死亡原因是一次重击导致丧命吗?” 法医看了一眼面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虽然听过局里她的事迹,心里对于这样一个小女孩到现场亲眼看到尸体还能面不改色的问问题有些惊讶,不过依然回她道:“下手非常利落,伤口处都是一次重击,犯案人没有一丝犹豫,现场还有安眠药的痕迹,之后我们回去检验一下才能确认。” 虽然屋子有些杂乱但是依然可以看到之前的生活痕迹,属于孙承稷的部分明显只有很小一块,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他睡在离大床稍远的门口,一张用三块木板拼起来的小床,旁边就是一个十分简陋的书桌,而其他地方都被他父亲夫妇两所使用,更是看不到一点冯娉婷,也就是孙承稷母亲存在过的痕迹,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经常受到家庭暴力,还要为母亲的病痛所担忧,也许他内心早已无法压抑愤怒,只是为了母亲还能继续治疗,为了社区补助,为了父亲金钱上的帮助,他才一直隐忍不发。 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经历的这些是非对错,她无法评判,她此刻甚至做不到能冷静的客观的评判他的罪业。 孙承稷真的得到解脱了吗?他真的得到他想要的吗?李长安谢谢法医的说明后走了出去,她知道去哪找孙承稷了,如果他已经对一切都失望,希望了结这一切,那就是最初见到的桥上,那座长江大桥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李长安对李队长说:“他现在在长江大桥,他应该要自尽,我们现在过去希望赶得及。” 李队长睁大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的,好我们现在过去,我先联络一下附近有没有巡逻的警察” 走到楼下拉上九黎,三人赶到桥上。 还没开到桥头已经围了一些人了,孙承稷坐在桥边,他旁边还站着好几个警察。 李长安用手揉了揉眉心,九黎下车后本来站在她身后,此刻走上前和她说:“你以朋友的身份去和他说几句,也许无法改变结果,至少你尝试了。” 李队长接到电话,说那边情况不乐观,孙承稷站在桥外,他在等什么,旁边警察已经劝说了很久,他只是留了一句我在等人,之后再也不听其他人说什么,有警察往前走了几步对话,他就故意变换姿势从坐在桥栏杆上变成站在桥外了,只有一只手抓着栏杆。 :“他说他要见你一面。”李队长此刻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去,不论结果如何他此刻都不应该放一个小姑娘进去,可是也许能救孙承稷活下来呢?此刻他甚至希望她真的拥有特殊能力,可以用外力将他救下来。 李队长在她旁边低头小声道:“你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比如什么咒术可以救他下来吗?” 九黎站在旁边突然一下子把他从李长安身边推开,揪住李队长的衣领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们干涉了那谁来还这个现业?” :“什么?”李队长一个字没听懂,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李长安摇了摇头说道:“我做不到,我去和他说几句话,我会尽力让他活下来。” 九黎听后松开了手,李队长发现九黎这人力气格外大,自己甚至无法挣脱。听到李长安说的,李队长点点头说道:“好。” 等李长安越过警戒线一步步往桥边走过去的时候,她心里翻过无数想法,她站在栏杆外,看着孙承稷,他脸上甚至还带着被溅到的血迹,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站在桥外,冬日凌冽的寒风呼啸着吹过他单薄的身体,身上被殴打的痕迹,那些斑驳的青紫格外惹眼。 :“你来了,姐姐,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穿长袖吗?因为身上这些伤痕总是要遮着,不然会吓到母亲。我知道我杀人了,再也无法成为一个母亲希望的人才了。” 他站在那里,转头的时候眼里无悲无喜,好像此刻真的在做道别,他说这些话好像只是想说一下理由,一直无法对其他人说的理由,他终于能告诉其他人自己为什么一直穿长袖。 李长安没有说话,她往前走了几步稍微靠近了他一些,看到他没有动作,用很缓慢的声音说道:“不要自杀,她一定希望你活下去。” 他浅笑了一下:“可是她不在了,我也见到她了,我再无心愿。”说完这话,他伸出手朝着空中挥了一下,好像在告别。 李长安赶忙往前想要抓住他后背。 他转过身浅笑了一下,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从桥上一跃而下。 :“不。”李长安伸出手,此刻什么也没有抓住。 孙承稷从桥上掉入水面,四周围观群众响起剧烈的惊呼,无数人冲到桥边看着。 水面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水花。 李长安有些脱力,缓缓蹲下来。 九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出人群。 第22章 无法被引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见到了墨苔,我需要问一下水主,昨日墨苔是不是去医院找他了?”李长安对着九黎也同时对着自己说道,她心里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昨晚没有跟着上前查看孙承稷这孩子的状态,为什么不更坚决一点。 九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两人离开人群后,走下长江大桥,找了个远离围观人群,没什么人的水边,李长安掏出那把小刃在右手手心轻轻一划,握拳的掌心中血液缓缓滴入水中。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与前几天互换水主不同,今日那条金色鲤鱼来的格外的快,好似就在附近一般。 :“见过土正大人。”水里的金色鲤鱼探出头露出自己一点金色的鳞片。 李长安蹲下来靠近水面低声说道:“昨晚你有见到墨苔离开水面吗?她此刻在吗?” 水中金色鲤鱼摇摆身体有些急切回道:“昨日未曾见到她,昨晚本来收到您的令信便想回复,但墨苔失踪了,昨日我去寻她的时候,已找不到她,当时便让其他水族一起帮忙寻她,至今没有找到。” :“失踪了?怎么会?可有任何痕迹?”就在这样一个当口上失踪了,太奇怪了,一个水中精灵如果离开自己驻地会去哪?和孙承稷有关吗?一连串奇怪的事情让李长安皱起了眉头。 李长安拉了一下九黎的袖子说道:“你能感应到她在哪吗?”如果是九黎,和她不同,他可以更直接感受到生灵的存在。 九黎看了一眼那边在水面的搜救船,眼睛一直盯着那边好一会才说道:“她在那里。” 李长安眼瞳一下收缩:“她在孙承稷身上?怎么做到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昨晚他们还在医院的时候墨苔就去找他了?为什么她那个时候没有感受到?” :“奇怪,为什么这次没有鬼差?”李长安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如果孙承稷的命运就是在桥上自杀,那鬼差一定早已在桥下等待了,可是此时此刻桥下并无一丝死气,连鬼差的影子都没有,那他的灵魂呢?他无法被引渡?为什么? :“但是她散灵了,如今已经没有完整的灵魄。”九黎眼底带着的红色充斥了整个眼眸,彻底感知后告诉李长安自己的发现。 李长安觉得被卷入一个螺旋一样的阶梯,每一层都出乎自己意料,告别水主后她靠近水边,心里涌出一个想法。 :“如果我用术法让孙承稷浮起来早点被发现,这不算扰乱因果吧,总会被发现的不过是早晚而已。”李长安侧着身子在九黎旁小声说道。 九黎眼睛已恢复正常,还捏了捏手上其中一枚戒指说道:“应该不算。” 李长安左手在右手还没干涸的伤口处,用食指沾了点鲜血,隔空小画了一个符。 九黎看着她用术法画咒的样子,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满,也只是撇开了眼睛不再盯着,虽然嘴里没有说什么,只是从他表情上还是可以看出他此刻比刚刚更为冷清了。他凝视桥下水岸边时还看到那边一同搜救的李队长好似正往这边看,大约是寻着李长安来的,九黎便故意的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李长安面前。 李长安结束后有些疑惑九黎突然的举动,冒出脑袋往那边一看,正好看到李队长往这边注视的眼光,她回以一个放心没事的表情后,抬头看向九黎。 :“我总有一天会和他说的,你不愿意我也会找机会和他说的,毕竟他是警察,在这边有警察帮忙会方便很多。”李长安有些好笑的说道。 九黎冷冷的闷声回了一句:“希望你只是和他说这些,不是别的什么。” 李长安往旁边侧了一步拉开距离说道:“你说什么?” 九黎转过身才说道:“没说什么,去医院等吧,现在就算他们找到了你也没办法上前仔细查看。” 此刻大群人围着,热心的看热闹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个时候也无法仔细查看孙承稷身上细节,李长安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水面,拿出手机给李队长发了几条短信,和九黎两人就离开水边准备回市区等消息了。 第23章 接近的真相 李长安手机上终于收到了李队长发来的信息,找到孙承稷了,死因是内脏器官受损严重。 李长安给回了一个电话:“这个请求我知道很冒昧,但是请让我看一下他的尸体吧。” 电话那边回以短暂的沉默后,李队长压低了声音好像还用手掩盖了一下嘴,声音格外沉闷说道:“目前因为案件造成的舆论影响,他的尸体和他父亲夫妇二人的尸体都要暂时留在警局停尸房。”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尸检结束后我可否短暂进去一下,不会需要很长时间的。” 李队长站在那里看着四周久久不散的人群,深吸了口气说道:“那等到警局所有人都走以后,你再进去吧,记得带手套,这件事我还是要和法医那边说一下,不能妨碍他们后面结案。” 李长安终于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十分乖巧回道:“当然,我绝对配合。” 九黎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等到李长安挂电话才说道:“你真是半点架子也没有,与以前差距颇大。” 李长安站在夜风中,凌乱的发梢与此刻的心情相得益彰,她看了一眼九黎,手上又拨了一个电话。 :“甘华,好久不见了,有点事想问你,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一面吧。” :“这不是高贵的土正大人吗?前几年要我帮忙的时候还能找得到人,这几年躲我跟躲什么似的,看来有什么事情你解决不了。” 电话对面传过来的是一个开朗豪迈的女声,听起来十分高兴,李长安听到她这般爽朗的性子,给今日的阴霾都挥去了几分。 :“听说九黎出封印了?女娲真是好性子,才关了这几年,要我怎么也得抽筋剥皮,给他下畜生道好好轮回去。”对面女生甚至说到最后兴起,还哈哈大笑了几声。 九黎身上红色衣服越发显得如火焰焚烧一般,凑近电话大声道:“小心我把你树叶子全部烧光,闭嘴你个老秃树。” 在两人准备在自己耳边吵架的时候,李长安最后说了一句:“好的好的,那先这样,我晚点还有事,见面时间和地点我到时候发你,这是我新的手机号。”说完就赶忙把电话挂了。 九黎站在一旁眉毛往上翘着,大概真的被甘华的话刺到了,他久违的没有修养的低骂了一句:“烂树干。” 李长安拍了拍他后背说道:“行了,先去警局吧,你们俩看不惯也不是今天看不惯的。” 两人在警局外找了个便利店等了许久,终于接到李队长的信息,让他们二人进去。 两人走到停尸房门口的时候,李队长跟一位戴着口罩穿着白色外褂的法医走出来。 :“这是口罩和手套,进去以后只能看不能摸!”这位法医神情异常严肃。 李长安双手接过,恭敬道:“我绝不碰里面任何物品,我很快出来。” 那位法医才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有些疑惑问道:“我检查了尸体,确实是自尽,体内没有精神类药物影响,按理来说这个案件已经盖棺定论了,你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李长安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他身上可有青苔之类的草植?” 法医有些意外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他手掌心内有一点点绿色苔藓留下的痕迹,不过只有一点点,我发现的时候我也以为是他触底后摸到的水下青苔,但是他落水后被直到被发现的时间不长,按理来说绝无可能,甚至在他衣物里面也有一些苔藓的痕迹。” 李长安觉得也许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她说道:“也许我能找到答案,不过我需要时间。” 李队长此刻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道:“我就在门外等你,你们进去吧。” 李长安与九黎二人进去之后,不锈钢的台面上放了三具尸体。孙承稷的身体与另外两人格外不同,此刻没有任何衣物的遮蔽下,在停尸房白色的灯光下,他身上所有的新伤旧伤无所遁形,这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李长安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她摸出自己那把小刃后,缓缓蹲下,在自己左手手心狠狠划了一刀,嘴里念念有词:“召!”左手手心的血液滴入地面,瞬间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空气中似乎有四散的荧光像被什么牵引,在前面一点点聚集,慢慢的面前出现了三个淡青色半透明的魂魄,就当李长安以为可以对话时,在孙承稷魂灵后,有一个小小的青绿色魂魄,甚至无法成形,像一团青色的烟雾盘旋着。 九黎都有些震惊道:“碎成这样?这是散灵了?用了什么禁术?”他甚至有点想上前,被李长安挥臂拦下。 李长安此刻脸上愈发严肃,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前几日与墨苔见面的时候,她身上还有着极重的怨气,此刻她虽然散灵了,但是仅剩的那一点散魂中并没有看到一丝怨气,就好似怨气都已被全部吸走,可是她作为水中精怪与孙承稷两人发生了什么,这件事背后真相是什么? 李长安看着面前一点点重聚灵魂的孙承稷,她扶着膝盖站起,捏紧的拳头显示她内心的怒火,:“灵言!” 孙承稷的魂魄缓缓张了张嘴。 李长安深吸了口气才能平复如今的心情出声道:“昨晚在医院发生了什么?” 孙承稷声音十分涣散的回应道:“母亲去世后,我想着随她一起去,但是病房里来了一个人,他让我见到了墨苔,墨苔告诉我,我可以让母亲没有遗憾的走,让我去复仇,让我为母亲了解母亲的心结,之后.....” 还没等他说完,面前所有的散灵突然像是被外面一张大网罩住,被吸了出去。 第24章 站住! 李长安冲到窗户边,门外站了一个带着巨大黑色兜帽,全身都罩在斗笠里的人,手上带着黑色手套,手掌一聚,所有魂灵都被吸入他手心,之后此人便朝门口狂奔。 :“站住!” 声音被门外李队长听到,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九黎正好冲下楼。 那人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几个人类做不出的跳跃动作下,一下跃上警局一旁的楼顶,再几个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发生什么了?”李队长颇为疑惑的看到李长安半个身子都趴出窗外,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 李长安只是简短说了几句:“查一下昨晚医院病房监控,后面是不是有人进了孙承稷母亲病房,查到结果记得和我说。”话说完后,李长安还没来得及脱下口罩手套,想要跑到刚刚那个人站的地方,或者不是人。 等李长安站在刚刚窗外的位置,蹲下来看地面,也许会有什么痕迹,只可惜地面上什么都有,他隐藏的很好没有外露一丝仙灵之气。 前面九黎有些喘的走过来说道:“我只感觉到妖气,但是是雄是雌很难判定,你判断正确最好最近就去找甘华,让她以及她的族人帮忙寻找。” 李队长也跟着跑出来后,站在一旁听到九黎说的话,非常云里雾里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人谁解释一下?孙承稷尸体上有什么不妥?刚刚追出去又是查的什么?” 九黎对于要和李队长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带着抵触,所以当此刻真的要告诉他一些非人间界的事情的时候,他直接转身朝警局大门走出去。 李队长看着这人奇怪的举动有些生气道:“这案子是不是有转圜的余地?刚刚到底是什么?” 李长安食指在嘴巴上轻轻嘘了一声,轻声道:“进里面去,我和你说仔细点,你不用管他。”说完便脱下手上手套,脱下口罩走进警察局里。 李长安和李队长两人站在警局走道旁的自动咖啡机前面,李长安拿了两杯热咖啡,递给他一杯,自己两只手拿着,放在嘴边小口喝着,此刻四周也只有咖啡区这一小块还亮着灯,毕竟已经晚上一点多了。 :“说吧,陈师傅,查监控和刚刚都是怎么一回事?”李队长也一同坐在一旁,两人就这么在冬日的晚上,坐在警局空荡荡的走廊里。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首先我要和你说的事情,请你要平常心看待,并且希望你不要与旁人说,警队里的人也不要说。” 李队长大喝了一口热烫的咖啡后,感觉到嘴里的刺疼后,才能出声答应道:“我先听听看。” 李长安手里在已经喝光了的一次性杯子上捏来捏去,咔吱咔吱响,停顿了好几秒后才开口说道:“首先,我不姓陈,我叫李长安,西安人。” :“啊?那你之前警局登记的身份证?身份信息?”李队长转头的那一瞬,眼睛瞪大了的不可置信。 没回答他后面的问题,李长安继续说道:“我刚刚进去是想聚集孙承稷的魂魄,因为之前我们在长江大桥时,水中水主告诉我那天那个小姑娘,就是我车祸那天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叫墨苔的孩子,她不见了,因此当时我猜测那天晚上不止我们三人在医院,墨苔也去了医院,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掩盖了自己身上气息,又或者医院处于阴阳交界,所以我与九黎都无法立刻察觉出她当时存在的痕迹。” 李队长对于突然接收的信息,哪怕之前在水边已经听到见识到一些了依然令他无法相信,他把手里咖啡一口气喝完,咳了两声后才说道:“你继续。” 李长安拍了拍他的后背继续说道:“刚刚我召出孙承稷的散魂,他和我说昨晚有人带着墨苔与他见了一面,并且怂恿他让他替母报仇,因此他才回去杀了他父亲以及他后妈,他的魂魄虽然有些崩散,但是他并没有被任何法术控住,我想有人将墨苔身上的怨气尝试着让孙承稷沾染,因此放大了他内心的阴暗面,也许他内心以前仅仅只是存在过的一个邪恶念头,因为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他内心无法保持平静,正是对世界最失望的时候,怨气寻到了新的载体,让他犯下了杀戮。” 李队长颇为凝重道:“怨气?那任何人都会被影响之后去杀人吗?”此刻脑海里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这是有条件的,首先每个人在阳间本来就不会轻易沾染上阴气,但孙承稷的情况非常特殊,他之前已经接触过墨苔,代表他是对生灵类非常敏感而不会抵触的人,另外因为他之前不断被家暴,心里被自己压抑了长久的怨气,对他父亲的失望,对他母亲的去世对这个自己失去了希望,他的性格在这样的极端存在下,让阴鬼之气能轻易沾身,而且,让阳间之人沾染阴气,破坏了因果现业,最后会坏了自己的灵身,没有人愿意冒这样的险去做这样的事情。”说到最后李长安深深看了一眼李队长,看着他的眉眼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李队长觉得现在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那这件事要怎么定罪呢?这件事目前已经是结案了,可是如果教唆杀人,教唆未成年犯罪,也应该抓起来审判,只是这人怎么找呢? 第25章 我会提前杀了他 李长安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此刻下起了雨夹雪,滴滴答答的雨点伴着风吹打在窗户上。 :“我会找到他,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去医院查一下医院的监控,也许会留下什么痕迹,他把那几人的散魂都收走了,我担心的是他用来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而我们还不知道。” 李队长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今晚太多的信息他有些接受不来,稳了稳心神说道:“他不是你口中人间界的人是吧?妖怪?还是鬼?” 听到他这说话语气,反而被逗笑了,李长安浅浅笑了一下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玄乎,世间万物有灵,一切都要遵循天地法则,不论是修成灵的生灵还是人类,除非必要并不会互相干涉的。”顿了一下后李长安继续说道:“孙承稷也许只是他的试验品,我会找到他,这件事我会给你和孙承稷一个交代。” 李队长这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后面案子怎么办?” :“他们一家后事费用我出,如果你查到了监控录像,发我一份。”李长安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旁,把手里已经捏扁的一次性杯子扔了进去。 李队长点点头,站起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一步,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烟雾中他问了一个盘旋在心中的问题:“你真名是李长安对吧,那你是凡人吗?还是和你说的那些精怪一样?你现在真实年纪是?” 李长安手撑在窗台上,低头呵呵笑了一下道:“前面说的那些你不担心,你好奇我几岁了?我还算凡人哦,我也没有超能力,我只是能看到的东西多一点,因为一些原因我是什么还是等以后再告诉你吧。”关上了窗户,挡住了窗外的雨雪,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风声呼啸之后,只剩下李队长抽烟吐气的声音。 :“另外,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他不管教唆了什么,又或者让怨气做了什么,都触犯了天地法则,不用太久就会找到他的,到时候你要是不怕,最好一起去,也好有个见证。”李长安说到后面的时候,心里有些莫名的犹豫,这一世本来不想让他再掺和进去的,但是宿命难违吗?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队长看了一眼警局门口,九黎的红色大衣露出了一点,他应该一直站在大门外,外面下着雨夹雪也不找个地方避一避,用食指随意的指了指门口问道:“那边那位呢?他手上带着的是镣铐吗?你们那边的犯人?” 对于李队长在这件事情上意外的敏捷,李长安走向前了一步与李队长并肩,向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话出口时带了一点额外的俏皮说道:“他现在与常人无异,只是体质上比凡人好一些而已,至于他是什么等以后他愿意和你说了,让他自己和你说吧,至于犯人嘛,他没做什么坏事,只是之前一段孽缘导致的。”说完摆了摆手就准备出去了,最后回头加了一句:“记得查一下那天晚上医院的监控,有新消息了我随时联系你。” 李队长看着李长安走出警局大门,手里烟此时抽的只剩一半,掐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走了几步摸到走廊开关,把灯关了。 李长安迎着雨走到门口,看到九黎眼眸低垂,被雨淋湿的发尾还挂着水珠,看见她走出来身体虽然朝这边转过来,步子却没动。 :“走吧,去找泰山婆婆,这件事找甘华帮忙还不够,酆都那边也得知道才行了。”李长安抓着他的袖子不理他是不是还在闹别扭,就拉着他往前走。 九黎跟着走了几步,松开了手说道:“你告诉他可以,但是如果你想和几十年前做一样的事情,我会提前杀了他,哪怕再被封印个几十年几百年,我也不在乎。” 李长安没有回头,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件事以后再说,先找人,墨苔和孙承稷三人的散魂都被收走了,先解决这件事吧。”揉了揉眉心。此刻在小雨中,两人就这么顶着雨站在路中央,也许是被孙承稷自杀的事情影响了心情,李长安突然不想和他兜圈子了,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说出了自己心中早已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你姐姐把你解封了是让你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因为她怕我生她的气,真的撂挑子不干了,暂时还不会,所以你不需要一直提醒我。” 九黎拉过李长安,一下把她脑袋按在怀里,与李长安冰凉的身体不同,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被包裹住,是被放在日光下照射了许久的厚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与此刻的大雨格格不入。 轻推了一下他,李长安平静的抬头,柔软平和说道:“走吧。” 九黎依然是跟在身后一步远的距离。 第26章 孙承稷(番外) 母亲躺在病床上,被盖上了白布只露出了一截手,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插着针管,青紫色的手背跃然在常年操劳的手背上,孙承稷心里不断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去世了?那两个人渣还活着,为什么好人无法长命,为什么母亲这样劳苦了一辈子的人,最终只能是在病痛中死去? 他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 :“孙承稷我和李队长今天都在这里,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和我们说。”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是那位陈师傅,此刻他不想让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憎恨被看到,眼里的愤怒无法掩盖。 孙承稷知道她站在身后隔着两步远。 :“谢谢,不用了,今天很抱歉不能赴约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想在这里陪我母亲。”孙承稷压着声音回答她。 :“好。” 听到她的回复以及她缓慢离开病房的脚步声。 孙承稷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杀了为母亲讨个公道,母亲为了家里生计打了好几份工,好不容易供到自己上高中,马上上大学了,只要拿到奖学金,自己终于可以供养母亲了,他在心里已经无数次描摹过这个画面,他可以将母亲远离家暴的父亲,远离那个深渊一样无底洞的家,每一次上学的钱都要从酒鬼父亲手里抠出,甚至有时还要挨打才能守住饭钱。 这样的日子,他无数次和自己说,再忍忍,再忍一忍,很快自己就能赚钱了,很快他就可以带着母亲离开。 可是,母亲,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你怎么能还没有见到他们遭到报应就离开了? 在母亲生病住院后,那个成日喝酒的父亲便经常夜不归宿,自己除了跑学校还要经常跑医院,当时的自己还天真的高兴,父亲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自己不会挨打了,自己身上的伤可以好一些,毕竟每次受伤体育课哪怕露出一点伤疤,都会被人耻笑。 只可惜,过不了几日,父亲领了一个女人进门,告诉他这个是他新妈妈,将来会有新的弟弟出生,他们三人以后要一起住在这个狭窄的只有十几平的房间,那个新来的女人还把母亲的东西扔了出去,自己捡回来就被皮带抽的鲜血淋淋。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孙承稷心里在叫嚣着,看着母亲的遗体,他内心不断在重复这句话。 身后病房门开了。 孙承稷好像被牵引着转头看过去。 面前的人穿着黑色卫衣外套,裤子和鞋子也是黑色的,带着黑色口罩,就像死神降临一般,黑色的长发在兜帽外露出几捋,不知道是男是女。 孙承稷从病床上起身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复他,只见他把手朝着旁边一挥,那个小姑娘,墨苔,本来今晚要约着见面的就突然出现在一旁,有些怯懦的拉着旁边的人袖口,孙承稷带点苦笑说道:“不用了,我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我对这个世界都不感兴趣了,请你出去吧。” 此时他以为这人是带着墨苔来见自己一面的。 那人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着恼,拍了一下墨苔的后背,墨苔放开了抓着的袖子走到孙承稷身边。 :“你不想杀了他们吗?为你母亲报仇,你母亲只能缠绵病榻最后病痛而死,可那对夫妻却能生活美满,这对你来说不公平,这对你母亲来说她真的会瞑目吗?” 就像恶魔的低语,墨苔此刻已完全变成纯黑的头发,瞳孔也浓黑如墨一般,她站在孙承稷面前,纯真又无辜表情,就好像此刻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孙承稷双眼瞪大,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嘴唇。 墨苔又上前了一步,她走到病床旁边,她看着病床上的孙承稷的母亲神情空洞,,声音非常惋惜说道:“杀了他们吧,这样她会安息的,她前半生都不曾有人真的为她做过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你不为她讨回公道,谁还可以呢?” 孙承稷心脏快要跳出心口,是啊,谁可以为母亲讨回公道呢?人已经死了,那之前的痛苦,谁还能为她主持公道呢?只有我,只有自己才可以。 他本来还在犹豫,他也许没有真的想要把这件事付诸现实,微微点了点头。 墨苔见到他同意了,伸出食指在眉心一点,轻轻说道:“契约已成。”霎时间她身上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变成黑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孙承稷此刻没有注意到那些黑色的烟雾像前方有灯光吸引的蛾子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最后消失不见。 穿黑色衣服的人好像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转身离开了病房。 而孙承稷此刻眼神中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他突然没有了任何道德的束缚与顾虑,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们。他唠唠叨叨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看着被盖上白布的母亲,俯下身在将额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喃喃自语道:“母亲,儿子不孝你安息吧。”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揉了揉眼睛,用袖口的衣服擦干眼泪,关上了病房门,隔绝了母亲与他。 走下医院的楼梯,来到大门他听到陈师傅喊住他,他婉拒了她想要自己回家的提议,他在雪夜里一步一步踩在回家的路上。 走在路上看到四周灯火通明,似乎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除了自己,除了母亲,他走在喧嚣的居民区,路过的夜宵摊子见到他回来了,还和他打了招呼,示意要不要吃晚饭,自己也只是浅笑拒绝。 他终于走回了家,他站在门口,那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老式铁门前,上面的锈迹如左,里面还有着父亲与那个女人欢快的调笑声,他们在讨论将来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将来要让自己读书供这个孩子读书,那些他们以为的美好未来里面,没有母亲。 :“再过不久那个赔钱的女人就死了,等承稷上了大学赚钱了,我们就有钱给儿子买大房子,将来要供他上最好的学校!” :“你可说话要算话啊,我们儿子可不能差了,将来这里拆迁得拿不少钱吧,你可不能都给了他,他都成年了哪里钱了,我们儿子才需要!” :“好好好,都听你的,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孙承稷站在门外屏息听着,像是忘记了呼吸,他心中最后一点点的犹豫,仅剩的一点理智像投入火炉中依然不被烧尽的白纸,最后逃不过消失的命运,被火焰无情的吞噬。 第27章 孙承稷番外二 孙承稷从书包里摸出钥匙,轻轻推开铁门。 为什么里面有人他还需要摸钥匙呢,因为没有人会给他开门,即使他敲门,回应他的会是尖锐的烦躁的责骂声,怪他没有带钥匙。 :“每次回来都这么晚,你干脆住医院得了,第二天直接上学去,每次回来还要做功课到很晚,家里电费不要钱的啊!”那女人发出尖锐的声音,脸上带着愤怒扭曲的表情,就好像例行公事一般,每次回家都是这样,日复一日。 可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孙承稷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故意将手放在还未隆起的肚子上,看到自己看着她,马上转身对着那边翘着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孙父说道:“你看,你儿子瞪我。将来我们儿子出生了他不会欺负儿子吧。”面上带着委屈的神情。 孙父放下手机,脸上马上带着讨好的笑对着她,手上还伸过去抚摸着女人的肚子,转过头看向孙承稷时,只让人觉得变脸之快,一脸的不满指着旁边书桌道:“你赶紧做你的作业吧,早点高考早点出去工作!上大学就可以打工了!家里这么困难也不知道多懂点事,真是的。” 孙承稷将肩上的书包放在自己老旧的书桌旁,表面深浅不一的木色,边缘漆色全部掉完,露出桌面原本的木头,拉过一旁的椅子,拖在地板上的时候会发出金属划过水泥地的嘎吱声,坐上去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平,得自己调整坐姿才能和桌面平行,不然写字的时候总感觉一边桌子歪着的。 就在这张桌子上,孙承稷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母亲以前经常一边做家务一边看着自己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 拿出包里的作业,孙承稷自然的拿出各类试卷和草稿纸,他没有理会后面两人的对话,自顾自的写着学校的作业,仿佛之前心里所想的一切都只是想象。 只可惜双眼目视之下一片灰蒙蒙,他心脏跳的很快,他该怎么做,他该如何下手,他拿着笔看着目前的白纸。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着,孙承稷起身走到阳台的厨房,给自己倒另一杯水,陶瓷水壶是母亲以前用惯了的,还没住院的时候就用这个水壶来热各种中药,看到旁边有些歪的橱柜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药盒。 是母亲以前身体疼痛难忍时候,小诊所开的安眠药,装在白色方块纸袋里,孙承稷摸出里面白色的药品扔在大水壶里,还用做饭的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就拿起来放在了自己学习桌子上,继续坐下学习。 :“你喝水也不知道给我和你后妈倒一杯,真是不懂事。”孙父见到他只顾着自己拿着水进来,颇为觉得这孩子没家教,看不惯的给这孩子后背一巴掌。 孙承稷闷哼了一声,坐下后依然没有说话。 此刻的他听不到声音,用眼角看到孙父将水杯先倒了一杯给旁边的女人,才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猛喝了几口。 这两人没过多久就觉得有些困顿,摸着床双双歪歪斜斜的倒在床上,在睡前还听到孙父那么困了依然记得骂他,他让他出去在楼道里看书,不要用家里的电,尾音渐歇只剩下二人的呼噜声。 孙承稷缓缓站起,黑色的瞳孔因为终于不用掩盖内心情绪而晃动,他几近可闻自己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看到墙角边以前母亲卖废品遗留下来的铁锤,一只手拿起后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将锤子举起越过头顶,狠狠的砸下,巨大的声响,旁边睡着的女人有些醒转,即使喝了混着安眠药的水,剂量没有那么大,这么响的声音下,她被惊吓的微睁开一只眼。 还没等她完全睁开双眼,又是一锤子砸下。 床上只剩下两具尸体,孙承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他再也没有力气,血液像打开了阀门一样从床上往下流淌,混杂着黄色的液体,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血液流淌的位置,已经死了,变形的两颗头颅已经告诉他了。 那两人死了,他将锤子放在地上,手一直不停的发抖,他不想再在家里停留,随便把书桌上的东西往包里随意一塞,关上了房门,他此刻有些头晕,他想去吹吹风。 他站在门口看着身后的“家”,这一切了结了吗?母亲真的可以安息了吗?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他歪歪扭扭走在冬夜的路上,每一步对自己的厌恶和恐怖都在加深,这种情感不断增长,他有点心不在焉,就这样走着走着,来到了长江大桥。 就这样靠着在桥上,一直等到快要破晓了,他一下子跳上桥栏坐了上去,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听不到那些声音,他想到了陈师傅,那个最后给予他一点温暖的人,他对着在身后劝说自己的警察说,他想最后见她一面,最后看一眼这个人间。 第28章 凌乱的五金店 回到李长安与九黎这边。晚上依然下着雨夹雪,两人打车来到了泰山婆婆的五金店门口,门外椅子依然那样随意摆放着,留着一盏黄色的路灯照着店铺前面的路,两人下了车后站在店铺前面挡雨的棚子下面甩了甩身上的水,李长安看着九黎跟个大狗狗似的歪着头左右转身甩干衣服上的水,突然笑了一下说:“这手镯不会连你体质都封印了吧,你自己不能烘干吗?” 九黎讨厌湿漉漉衣服紧贴身上的感觉,对于李长安的调侃丝毫不在意,上手拨开她脸颊上被雨水淋湿黏在额头上的发丝,低头说道:“应该是烘干不了,我试过了。” 李长安没再调侃他,敲了敲五金店已放下一半的卷帘门,声音稍微大了点朝里面喊道:“泰山婆婆在吗?” 没听到里面有声音,奇了怪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休息了?为什么门没关,李长安弯着腰推开里面玻璃门,低头过了只升了一半的卷帘后,弯身站到了店铺里面。 原本应该摆放整齐的货架被人翻的乱七八糟,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工具,灯泡,螺丝刀,就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急切翻找所有的货架,想要找什么东西,着急的将整个店铺的架子都翻找了个遍。 九黎一进来立刻捂住了鼻子,刚站进来他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动物身上血腥气的腥臊味,看到面前一片混乱,他蹲下来捡起地上一个掉落的螺丝刀。 :“这人身上带了很重的动物血腥气故意掩盖了自己的味道,好几种动物的味道混杂着,他在找什么?”九黎拿着螺丝刀在手上凑近鼻子闻了一下后得出结论。 李长安着急的快走几步到吧台,看到放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并没有烟灰,有些放心的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泰山婆婆应该正好不在店里,只是怎么会被人进来翻成这样,不知道丢了什么。”她走进吧台里面,看到收银台那里倒是没有被动过,酒柜上的酒也都一一排列整齐,只有这一块是如之前般整齐摆放的。 九黎跨过地板上各种工具走到吧台旁边,随手拿了一瓶看起来不错的酒,正准备往旁边一个杯子里倒的时候。 :“那瓶不行,那瓶可是上百年的杏酒,给我放下!”出声的正是泰山婆婆,她此刻正从卷帘下弯身过来,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绣茉莉花纹的旗袍,腰上斜插着一支玉嘴长烟斗,将手里的雨伞收齐放在门口墙角下。 九黎狠狠瞪了泰山婆婆一眼,赌气的往手里玻璃杯倒了大半杯酒,大饮了好几口。 泰山婆婆看到他的动作,眉毛往上一挑正要发作,不过被面前几个被翻乱的货架吸引了注意力,她走过去看着面前已经变得不再平行的四个货架,拿出烟斗轻轻往上一挥,地上散落的各类工具灯泡螺丝刀等全部缓慢的回到货架上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她走近时嘴里还数着:“10,15,20...嗯?” 李长安看着泰山婆婆想等她收拾好才问她发生了什么,听到泰山婆婆疑惑的声音,便问道:“少了什么?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是这般乱,九黎说他闻到的是多种动物血液混合的腥臭味道,所以不知道确切是谁翻乱的。” 泰山婆婆从货架后面走出来,烟斗在货架上点了点最后几个架子,将玉嘴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后,吐出几个烟圈才开口:“啧啧啧,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泰山婆婆走到吧台里面瞅了一眼柜台。 泰山婆婆一边说着话,另一边把桌上放着的那瓶杏酒放回原位,从旁边矮架子上拿了茶壶接了水,点开瓦斯炉将茶壶放了上去。:“少了几个聚灵的法器,你呢?今日来是因为什么?还带着这刚解封的家伙。她姐姐给他解封了?” 九黎故意的把两只手都放在吧台上给泰山婆婆看到,并且还故意晃动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泰山婆婆还在吧台里准备煮茶的器具,朝他那瞥了一眼,嘴角便是一弯笑出声道:“我说呢,你姐姐能直接给你解封。” 李长安想着该如何说之前的事情,揉了揉眉心还在心里打着草稿该如何出口。 泰山婆婆从柜子下面拿出一副青花瓷的茶具,在李长安面前倒了一杯茶,李长安浅饮了一口后终于开口:“之前受伤时遇到了一个孩子,他母亲重病去世后,他杀了他父亲与他父亲的妻子,之后从桥上跳了下去,我没办法阻止。” 声音出口时李长安手指放在茶盖上转动着,身子缩在椅子上,头低着继续说道:“后来我去寻他的魂魄,当时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魂魄被人吸走了,其中有一个是长江大桥下的青苔灵,正是因为不知道是妖是魔,所以来你这里想让你出主意帮忙找找,这件事还要上报给酆都那边知道,另外前几天我已经电话和甘华约了见面。” 第29章 丢了聚魂草 泰山婆婆将手里茶壶放下,给烟斗里续了烟丝缓缓吸了一口烟后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你....”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李长安还是低着脑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把手上烟斗把在小脑瓜上一敲。 :“啊”李长安一下捂住自己脑袋,有些不明又有些委屈的抬头,眼珠满是疑惑。 :“这事本就非你所能及,还没和甘华约地点吧,就在店里吧,正好有点旁的事情问她。”泰山婆婆手里拿着长柄烟斗握在手里,说话时又给她续了一杯茶。 李长安摸了摸被敲的地方,哦了一声摸出手机给之前的电话发信息。 九黎看到李长安被敲了一下本想上手挡的,不过没来得及,等到她被敲了,赶忙一同摸了一下李长安被敲的头,并回泰山婆婆一个过分的眼神。 泰山婆婆权当没看到,心里正想着你都喝了我好大一杯酒,我不让你心疼一下怎么能行,反正你们二人喝我的酒也没打算付账的。 李长安发完信息一下子趴在吧台上,长呼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出口问:“泰山婆婆那你刚刚去哪了?怎么不在店里,让那人进来翻找?你怎么不找个守门的守护灵。” 泰山婆婆听到这话她其实心里也有疑问:“这事古怪就古怪在这,下午快下雨的时候我听到店外有呼救声,声音很轻,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我才走出店外查看,随着那声音就走的远了些,等回过神来已走出好一段距离了,等我再赶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店里了。”说到这,她突然一下站直了身体,看向后院,他们刚刚三人进来的时候只待在前门,后面还没看。 李长安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她一下子就知道泰山婆婆此刻在担忧什么,和九黎二人一同站起。 :“婆婆,你往后站站,我和九黎去看看后院,是我大意了,只看到前面混乱,没仔细看看后院。”李长安走过吧台。 确实,如果三人回来的时间如此紧凑,会不会那人还不曾离开?就藏在后院?又或者... 九黎将李长安拉到身后,手抚上后门,轻轻一推。 李长安本来想并行着走的,被九黎长手按在身后,只好探出一个脑袋,眼珠子从推开的门扫向后院。 后院假山石头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低头看到水池里锦鲤也还悠然自得的游着。 九黎深嗅了一下,拿开了挡着李长安的手,双眼已没有之前警惕的神色道“他来过后面,但是很着急就走了,味道非常淡。” 泰山婆婆从后面走近到水池旁,蹲下来点了点,这次难得脸上带了怒意:“啧,这贼人拿了一株聚魂草。”说话间,她不像前面还有闲情逸致缓缓煮茶般,已挥动手里烟斗,隔空画了好几个禁制符,手里捏了好几个诀。 后面两人看到这架势,李长安还好,九黎退了一步靠着门,他此刻一点不想在此时和这老太婆有任何冲突。 等了好一会,泰山婆婆甚至给整个后院都封了个界才转头,此刻她直接走过二人到前面店铺吧台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十分老旧的电话,是那种拨一个数字号码就需要转一圈的老式电话机,等她拨完所有号码之后。 :“崔钰吗,你下面最近是不是偷闲了,有人打着返魂聚灵的主意打到老娘头上了,今日这事可大了,不仅丢了一株聚魂草,还有两个聚灵的法器,刚刚长安说四个魂魄丢了,你们鬼差办事靠谱吗?”这一下夹杂着江南方言的语调,却十分犀利直接,想来崔钰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骂了一遭。 不过泰山婆婆脸色那么难看,态度难得的这么差是有理由的,毕竟向来不会有人愿意与一方土地主神作对,这是作死的事情,在一方水土尊一方主神,古往以来的规矩。 崔钰在电话的那头正揉着眉心说道:“酆都这边最近也出了几件事,您老先消消气,详细的等下我让人上去一同处理,丢失的聚魂草和聚灵法器算酆都的,晚些时候让鬼差带过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泰山婆婆脸色才稍好一些,不过此刻她原本深邃的画着淡青色眼影的眼睛里不再如之前一般柔软随和,她陷入了对整件事的沉思。 泰山婆婆看着还站在一旁的李长安和九黎二人,从新带上了温和的笑说道:“长安啊,今日就在婆婆这里睡吧,后院客房你随便挑一间休息。”说着再看向九黎的时候就没有之前的好气了,尾音都上翘着说:“九黎你就给我睡尾房去,赶串门我就给你手上脚上多加几个禁制。” 李长安本想着回自己老木屋的,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看到九黎被凶,只好呵呵笑了一下没有反对,推着九黎后背两人就倒回后院了。 第30章 那我不介意她再把我封在九幽地狱几十年 两人回到后院,李长安今夜经历太多已是累极,随意寻了间房,和九黎说了几句就洗洗睡了,不一会屋里灯都关了。 九黎站在院子里看到她屋里彻底暗下来之后,深深看了几眼已熄灯了的房间,墙上嵌着的花梨木窗户下,雨小小声拍打在十字木框窗户玻璃上,红色瞳孔下压住了心底的情绪,走了几步推开后门。 泰山婆婆正召着山灵让他们帮忙先在附近看看有没人有那人踪迹,虽然聚魂草上做了记号,但是也得使用之后才能知道确切方位,所以目前只能是让山灵和附近的精灵帮忙注意一下有没有特别的人。看到九黎进来,手里挥着烟斗指了指吧台前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等等,自己还没忙完。 九黎关好门,先走到酒柜那里伸手拿起一瓶看起来外包装陈旧的酒瓶,手还没放上去就被泰山婆婆玉嘴烟斗一个重锤在手背上。 :“嘶,婆婆,这么小气生意做不大的。”即使手背被敲红了一点,九黎还是躲着再次挥下的烟斗把酒瓶稳稳拿在手里,又顺手从吧台下捞了个杯子。 泰山婆婆瞪了他一眼,只是这边事还没说完,先由着他。 九黎倒了大半杯,就这么喝了一大口之后,感觉被冬日雨淋湿的身体才从冰冷里缓过劲来,毕竟如今妖力被封印大半,冬日这雨夹雪的天气现在这屋子里三人中,只有他最怕冷了,只是他嘴硬是半句也不肯说现在的自己畏寒的。 等到泰山婆婆终于吩咐完转过头来的时候,九黎已经把那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大半了,最后还剩一点底在瓶底晃荡,泰山婆婆挑了挑眉毛,故意感叹一样的说:“真没想到堂堂八十一人后裔现在这么孱弱了,区区冬日小雨都让你连喝三杯酒驱寒。” 九黎喝完又一杯长吁了一口气后,终于放下手里的杯子,将手抬起露出每一根手指上的戒指,上面的银链连着手镯,对泰山婆婆说道:“婆婆,这个你能帮忙拿掉吗?或者只是帮我拿掉戒指也行。”甚至故意可怜兮兮的两只手平展的放在杯子旁边,就好像金色的长毛大狗狗趴在吧台上一样。 泰山婆婆看了一眼面前这装模作样的家伙,倒是没再说风凉话上手拎着其中一根手指头,把整个手掌提起来在眼前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看了上面纹路和印记后,吸了一口烟:“看来你姐姐并没有给你格外开恩,这上面禁制符咒你要是硬脱下来,肋骨首先就得断个几根,不过...” 九黎听到泰山婆婆说硬脱下来这句就知道这老太婆不愧是老太婆,不过短短几句话就猜到他要干什么,活的久了是厉害,也不打哑谜了:“不过什么?如果我只脱一只手会怎么样?” 泰山婆婆颇有风情的双眼微眯了一下说道:“以你的妖力,强行扯下大概只有一分钟时间可以恢复之前实力,不过之后的反噬至少得躺床上半个月才能下床走路。”说完看了眼九黎若有所思的神情,泰山婆婆起身从酒架上换了一瓶酒给九黎续了一杯后继续说道:“以你之前犯得过错来说这些都是轻的,没有给你削尾断骨下酆都底层监狱待着都是好的,你姐姐为什么放你出来?” 九黎拿起玻璃杯把酒瓶子里最后剩的一点全部倒进玻璃杯里,晃动了一下里面金灿灿的液体,深饮了一口后眼睛看向通往后院的门,没有开口。 泰山婆婆随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是因为李长安吗?唉,泰山婆婆叹了口气,将玉嘴烟斗的长柄拿在手上,摩挲着手柄处久经风霜的细纹,此刻的声音格外低缓道:“她如果真的要做,你拦不住,你姐姐也拦不住。你还不如从别的地方改变她的想法。” 九黎靠在吧台上听着,手在玻璃杯口旋转,九黎依旧没有说话,他举起手里玻璃杯一饮而尽剩下的酒,云淡风轻的开口:“那我不介意她再把我封在九幽地狱几十年。” 泰山婆婆脸色划过一丝忧郁:“罢了,老婆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九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说起了今日的事情:“婆婆你这个院子没点禁制吗?这么轻易就被人拿了灵草法器?” :“说来真是奇怪,我那后院莫说禁制了想不触及防护直接摘走聚魂草已是极困难,再加上结界禁制完全没有被破坏下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就好像那聚魂草是从里面听命与那人,自己跟着走一般,前面这几个货架上也是,虽然翻的极乱,但是店里一并的禁制法诀并没有毁坏。”泰山婆婆十分不解,这件事已多年不曾碰到过,上一次已是近千年前的时候,那时还不在人间界。 九黎也陷入思绪中,想起什么说道:“若灵草修成仙体得花千年时间对吧?” 突然的灵光一闪,但是又不确定,泰山婆婆有些犹豫道:“确实需要至少千年时间,毕竟灵植类比灵长类需要时间更长,可是既然都修成了为何还需要聚魂草?聚灵器就能收集天地灵气了。而且为了什么触犯这么多禁令,若用聚魂草可是要被天理反噬的。” 九黎想了想后说:“应该不是给他自己用的,是给别人用的,所以需要聚魂草,酆都那边最近出什么乱子了?前面听你电话里传来崔钰那个老头子一副憋闷的声音。” 此时已听不到窗外的雨声,屋里几盏昏黄灯光下,泰山婆婆颇为头疼的说出之前没细说的事情:“酆都的事还没和长安说,崔钰也不想她费心,酆都近几日丢了十几个凡人魂魄,派去的鬼差找回来的都有些魂力不全,到孟婆那都不用喝孟婆汤了,直接找判官论了功德罪孽就走轮回路,这件事最开始鬼差以为只是个别现象,也去现世查看了,到底没查到什么端倪,后来不仅是丢失魂力,甚至找回的魂魄里三魂七魄都有些不全,需要鬼差修补,因此崔钰这几日正细细排查最开始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古怪,加上今日我这里还丢了聚魂草,想来只是个开始。”说话间泰山婆婆拿过洗好的玻璃杯,用毛巾仔细擦干。 九黎起身时眼神带了几分轻蔑道:“想不到也有崔钰那老头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多头疼几日甚好。”理了理自己红色长袍又说道:“这件事我会留意,左不过明日甘华就来了,她司职六界仙灵总能寻到什么细枝末节。” 说到甘华,泰山婆婆眼角终于换了笑说道:“你从九幽出来以后性子是变了不少,以前知道甘华要来不得躲着吗,毕竟她一直馋你妖血。” 这句话九黎没搭腔,推了后门就回后院了。 第31章 鬼界的灵草 第二日店门还没开,已经有人在门外大力拍打卷闸门,啪啪啪的声音一直回响,李长安揉着困顿的眼睛从后院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来,鞋子甚至只穿了一只左脚,头发蓬蓬的,整个人像从窝里刚捞出来的小鸡仔一样,伸手去按卷门旁的升降键。 :“长安!”声先至,人未到。 李长安按完就站在门后把玻璃门拉开,让开了一步,一个人影在卷帘门升起到差不多的高度的时候就一把冲进来,双手穿过李长安双臂一把将她抱起来,甚至小转了个圈用力抱在怀里。 还没缓过神的李长安一下子被抱住,差点喘不过气来,:“甘华,你这样我喘不过气了。” 来人正是甘华,穿着件厚底深绿色绣样冬季绣袍,下面配着黑色丝袜,底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进来的时候健步如飞,如浓墨般的黑发上用了好几根木制簪子将长发盘的高高的,外观看上去宛然一个江南女子的俏皮模样,只不过性子上却与这穿搭有些不相符。 :“唉,你都躲着我这么多年了,难得见一面,要不是你约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一下我们可爱的长安。” 李长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了摸鼻子,看见自己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用手指了指说道:“甘华,你先坐那稍等一会,我换个衣服洗漱一下出来和你说,这会太早了,估计泰山婆婆还没起呢。” 甘华棕色的眼眸划过一抹异色说道:“九黎呢?电话的时候他也在,那今日....” 李长安本来已经迈向后院的步子突然停下,本来劝阻的话已经到嘴边转了一圈,回头看到甘华坐在吧台那眼神清亮的看着自己,应该不会太过分吧,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回后院换衣服洗漱去了。 甘华笑意随着李长安身影逐渐消失,露出内里冷冽的性子,就像在等待猎物一般,脱下外面长袍,露出里面黑色塑身衣,此刻她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她知道里面那位一定会觉察到她的出现,更何况刚刚她敲门声音那么大。 九黎在敲门的时候就醒了,一直没出去,等到李长安房间的门再次关上,他才走到院子里,即使妖力被封,但血脉上的直觉让他知道甘华就在门后,她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 轻推了一下后门,一根藤蔓就以极快的速度缠绕上九黎的脖子与四肢,九黎一瞬间用蛮力拖着藤蔓往后一跃,眼底的愤怒与红色瞳孔融为一体,再加上身上这件红色长袍,整个人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往后撤时用着蛮力一个甩动将藤蔓挣脱。 只可惜对于目前的九黎来说藤蔓的再生速度太快,很快便分出好几根枝丫将九黎死死绑住按倒在地上。 :“哈哈哈,真想不到如今的你如此孱弱,看来女娲放你出来也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甘华踩着莲花步从门后走出,脚上高跟鞋如履平地般走在后院的石子路上,身后藤蔓一点点加力将九黎死死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么多年我终于能享用一下...”正说着,身上其中一根藤蔓一下深插进九黎手臂,穿过红色的袍子。 :“够了。”李长安走出房门,食指与中指贴合在空中一挥。 九黎身上的藤蔓以及地上已伸出的巨大根系都逐渐消失化为金色光芒。 :“难得看到你出手,不枉我这么早跑这一趟。”甘华开朗的笑的十分开心,甚至走上前牵过李长安的左手,:“就一点血,我就要他一点血,长安你看草植都需要施肥嘛,我什么时候还能遇到他这样任我磋磨的时候,就一滴血,好嘛~” 九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袖子上的洞缓慢恢复如初,平复了一下呼吸,眯着他红色的眼睛,拍开甘华放在李长安身上的手。 :“帮完忙就赶快滚。” 甘华故意将被拍下的手揽过李长安脖子,甚至将李长安一整个后背抱在怀里:“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妖力连一成都不到,真是让我心情舒畅。” :“小甘华,好久不见啊。”泰山婆婆站在二楼看着底下三人,她终于出声,打算平息下面的闹剧,大概是因为感觉到李长安的无奈出声解围。 甘华十分乖巧俏皮的仰起头,甚至拉起李长安一只手打招呼:“泰山婆婆~” 泰山婆婆从楼梯上下来和甘华简单说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最后说明需要她帮忙找一下聚魂草的方位,最好能找到那个小偷的位置。 :“应该不难,不过...”甘华眼睛弯弯的看着九黎,话音一转又说道:“就一滴血也行,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小仙草容易嘛~”以她爽朗的性格居然还故意装作眼里有眼泪的拿袖子在眼角处故意抹了抹。 九黎嘴角一抽搐,此刻说话的语气分外冷硬:“等你找到再说。” 甘华愉快的晃了晃身体,双手合并在面前扭了扭松了松关节,语气分外轻快说道:“等着。” 只见她将双手放在地面上,双眼霎时被深绿色覆盖,一半的身体逐渐与后院上泥土化为同色,大约几个喘息的时间。 甘华将手拿起,此刻已无之前大大咧咧的样子,身后根系从后背伸出深深扎入此处院子泥土里,水池里锦鲤被这动静惊的飞快四处冲撞在池子里。 又过了一小会,甘华将后背根系全部收回后,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找到了。” 李长安双眼一亮,看着甘华因为施力有些变白的脸色,扶着她轻声道:“进去坐着说。” 几人进去店里之后,给甘华续了一杯茶,甘华一口气饮尽后有些凝重的说:“这边灵植虽然并未成型,不过能有短暂记忆,记得那人,他们说那人脸上一半已化人形,一半长着叶子,聚魂草被他所惑所以听他的话跟他走了。” 李长安想起了什么问道:“是鬼界的灵草吧?” :“是,大概方位我只能勉强查探到,太浓的动物血腥味了,没办法知道确切的位置。”甘华伸手穿上了来时的绣袍。 李长安拍拍她后背示意她没事,:“此事多亏你告诉我方位,我和九黎这就去寻找此人,虽然崔钰说鬼差也会一起帮忙,不过白日还是我们更方便些。” 甘华听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有件事我有点奇怪,他们告诉我不仅是鬼草的气息,还有人的气息,也许那人还带着别人的灵魂,也许是他要用...” 李长安听到后面的话深皱着眉打断道:“返魂之术吗?”某些陈旧的记忆涌上来。 九黎咬破了食指,将一滴血液滴在甘华茶杯里说道:“报酬,你可以走了。” 甘华有些娇嗔的看了一眼九黎,杯子里被晕染开的红色与茶汤逐渐混为一体,甘华好奇的用舌头舔了一下。 :“嘶,不愧为大妖,我这小小仙草直饮下去怕不是直接就被燃成灰烬了。”甘华不过舌头上沾了一点,此刻舌尖上火辣辣的宛如被细小火焰不停焚烧一般刺疼。 李长安记下了甘华说的方位,在手机上查到附近位置,对泰山婆婆说道:“泰山婆婆那我们先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接着抚了抚甘华袖子:“多谢你,若找到了再和你说说。”推着九黎往前走,此刻九黎脸上正对着甘华带着挑衅的眼神。 第32章 花鸟市场 李长安和九黎两人站在一个写着花鸟市场的拱门前面的时候,李长安低头看了看手里甘华给的地址,是这里没错,这巨大的半透明穹顶,一眼望不到头的面积,如果真的是这里,那确实无法确切找到聚魂草的位置,被各类花卉植被充斥的巨大空间,要怎么找在这之中的一株草植? 九黎只是站在门口,迎面而来的各种繁杂的花香让他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 :“怪不得甘华找不到,要是把聚魂草放在这里一直不用,那可就难了。”李长安此时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确切分辨出聚魂草的气息,真的是大海捞针。 两人只好进花鸟市场先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这里应该是北城最大的花鸟市场,有大棵的各式盆栽,还有各类种子和小植株,装饰类的花草,药用的,食用类的,动物用的,种类繁多,走进花鸟市场里面,再深处走道尽头看到各式各样的鱼缸摆放在后面,水族店连成一片,繁复的金鱼水草造景等与前面一派的花花绿绿在视觉上形成鲜明对比。 九黎此时倒是发挥了自己的身高优势,转着头看了一圈后,语气平静而无奈的说:“那边更远一点还连着菜市场,要不再走远一点去菜市场看看,毕竟当时闻到的动物血腥气味还挺重的。” 此刻正被人流挤来挤去的李长安赶紧点点头,九黎站在李长安身后虽然已经把她护在怀里,还是被各类迎面而来的人群挤的看不清前面了。再走几步实在是被撞的眼冒金星,九黎只好走到前面利用身材优势给她空出一点空位让她走的不那么艰难。 两个人终于脱离人群离开了花卉区域站在菜市场和花鸟市场分界线上,李长安随意的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摸了摸身上东西都还在,脚下正是菜市场和花卉市场的分界线,菜市场地板上铺着的是防滑的大块灰色瓷砖,与另一边黑白相间的方形瓷砖有鲜明对比。 九黎皱着眉,此刻各种鱼肉的血腥气充斥他鼻间,灵敏的嗅觉让他此刻感觉全身都被血腥气包裹,他忍住想呕吐的欲望,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李长安用手在他肩膀上轻抚了抚说道:“我进去随便走走一会就出来,你先出市场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很快出来。” 九黎心里有些不放心,不过看到她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只好先退进花市,让花卉的香气盖过肉类的血腥气。 李长安在肉类区域沿着台子随意走了两排,没看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直走到卖海鲜的地方,在一排透明水箱旁有打包的各式纸壳子,有一个放在地上的纸箱子里面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猫,格外的瘦,能透过它白色的皮毛清晰看到肋骨,李长安被吸引了过去。 :“喵~”从箱子旁边走出一只灰色的猫咪,一双异瞳格外漂亮,不过同样十分瘦弱的样子,走路的时候肋骨隔着皮肤清晰可见,它走近李长安在她脚边友好的蹭来蹭去。 李长安蹲下来伸手轻抚它额头与后颈的绒毛,触手时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里一软,这样纯粹的生灵,她实在无法不喜欢。 :“姐姐,是不是很可爱?咳咳...咳咳”旁边站着一个背着浅蓝色书包的小男孩,大概上小学的年纪,崭新的双肩包上还有环岛小学的字样,一双大眼睛分外明亮,不过这孩子的脸色与常人相比显得格外苍白,纤细的手腕上带着时下流行的电子手表,脚上穿着崭新的白色运动鞋,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跑动玩乐,鞋子还能保持的如此簇新,在菜市场混色的瓷砖上格外惹眼,这是一位被家里养的格外精致的孩子。 不过让李长安稍微有些在意的地方是这孩子站在那里时,他间断的小声咳嗽,脸上泛起因为咳嗽带来的病态红晕,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他蹲下来伸手十分熟练的轻柔抚摸小猫后颈,太过清瘦了,透过穿入顶棚的日光能清晰看到他手上青色的血管。 李长安一同蹲下,亲和的笑着问他:“这是你养的小猫吗?” 小男孩边摇头脸上带着惋惜说道:“爸爸妈妈不许我养猫,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养小动物。” :“这样啊,那就等将来身体好了,自己有能力了再养就好了。”李长安安慰道。 :“没关系,咳咳...我经常偷偷买一些罐头来给遇到的流浪猫吃,咳咳...有时候如果我来不了我弟弟会帮我喂他们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说完就拿出背包上的水杯,一点一点喝着。 李长安看到一丝暗黑的怨气从水壶里散出,在日光下分外突兀,她盯着那一丝气息飘出后散于空中。 心中默默道,也许找到线索了。 第33章 消失的小猫 李长安站在这孩子旁边,看到他喝下杯子里的水之后呼吸逐渐平稳,小心的询问道:“冬日干燥,如果来看小猫也要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 :“姐姐放心,我穿很多的。”他手上的手表响起铃声,他犹豫了一下,对李长安用眼神示意抱歉自己打断了对话,低着头接起电话,这是一个非常照顾别人情绪的孩子。 :“喂,妈妈。” 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非常急切:“数儿,你怎么放学了不马上回家,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冬日还在外面乱逛,许叔去学校门口没有等到你,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也不接 ,这孩子。”说话间语气嗔怪,看来这位母亲非常着急他的身体,对于现在冬日他独自一人在外面闲逛非常不放心。 :“妈妈,没事的,我这就回去了,我只是想在学校附近走走,刚刚过马路没听到许伯的电话,弟弟呢?弟弟回去了吗?”这孩子脸上带着歉意,语气关切。 李长安站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是喜欢八卦别人家事的人,只好蹲下来摸着两只可爱的小猫。 :“你弟弟比你强壮的多了,他肯定早就在回家路上了,你现在赶快回家喝药,不然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声音到后面大到,李长安蹲下也听得很清晰。 :“好的妈妈,我现在就回去。”男孩说话声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用手用力捂住嘴,因为连续的对话他应该是又想咳嗽了,但是此刻电话里他不想让自己妈妈担心,就用手顶着嘴巴把声音努力压着说话不让自己在此刻咳出来。 等挂了电话,便忍不住了,手还放在嘴巴上重重的咳了几声,脸上再次泛起病态的潮红。 李长安起身有些心疼这孩子,语气格外温和说道:“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早日痊愈。” :“嗯嗯,姐姐再见。”虽然已非常难受,他还是坚持着说了再见之后,才转身离开菜市场通道。 看着他背影的李长安在他转身以后快速用手拽下一根头发,小施了一个诀,头发顺着微风落在他书包放水杯的口袋里,之后就可以知道这孩子住哪,如果能寻找到那个水里怨气的源头,也许就有线索可以跟下去了。 李长安看了眼地上的两只小猫,摸了摸两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小小声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流浪动物警察管不管,应该有流浪动物救治中心吧。” 也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东西喂两个小家伙,只好拍了一张纸箱子和两只猫咪的照片发给李队长,问他有没有流浪动物救治中心,到时候可以过来带走两只小猫,毕竟已是深冬,虽然菜市场里暖气很足,不过还是温饱问题让李长安还是有些担心,把照片和信息发过去之后,朝着两只猫咪挥了挥手,走出菜市场。 九黎站在市场人群外,旁边总有经过的人对他精雕细琢的外貌多看两眼,他倒也不在意,一身红衣站在市场几步外只眼睛盯着出口处,看到李长安走出来眼里带着光走过来。 :“等久了吧,有头绪了,晚点我们再过去看看,要不要吃点什么?”李长安看了看附近想着两人先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你定就好”九黎站近了几步,红色长发有几捋都落在李长安肩头了。 看到附近有快餐小店,此刻正是打工人下班的时间,前面已经有人在快餐店门口排队了,李长安决定就在那里随便对付一口好了。 :“那里吧,我们两吃饭后晚点再过去,里面我还碰到了两只小猫,特别可爱,发了信息给李队长,应该有动物救治中心吧,一会有人过来顺便引路。”她熟练的抓着九黎的手,金属戒指的冰凉触感在冬日格外清晰。 九黎就这样跟着她,握紧了她的手,嘴角微弯。 两人就像普通人一样,在小餐馆排队点餐吃饭,期间李长安看了看手机,李队长回复了说已经和这边辖区的警员说了,会和社区的人一起过来把猫接走。 两人等到日暮彻底沉下,夜色填充了整个天空的时候,菜市场与花卉市场也早已歇市。 :“你好,我们这边来帮忙安置流浪猫的。”来了两位男性,一位社区人员一位辅警。 李长安和他们两打了招呼,几人进到黑黢黢的市场里,李长安把手机点开手电筒往前照着,跟着记忆找到之前海鲜区域纸壳子在的地方。 手电筒白色灯光下,只剩下一个空的纸盒子。李长安以为猫咪大概出去觅食了,蹲下来探寻着喊了声:“咪咪?” 盒子里还有浅色猫毛证实两只猫存在过的痕迹,奇怪了,被人抱走了吗? 后面跟着的社区人员上前看了一下箱子,站起来沿着过道绕了一圈后有些惋惜的说道:“也许出去捕猎去了,或者出去玩了,来晚了,这样吧,我明天早点过来看一下,不过最近这附近流浪猫狗确实少了很多,所以今天接到李队长信息的时候,我还惊讶了一下。” :“少了很多?是都被领养了吗?是突然少了很多吗?”李长安好奇道。 旁边辅警点头说道:“从前几个月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经常在这附近的流浪猫狗不见了,因为之前夏天我们还接到报警说猫叫狗叫扰民的,但是最近这两个月少了不少,我们当时有去寻过,不过没有看到踪迹,大概是被谁好心领养了吧,” 李长安对于今天这么晚还来帮忙的两人有些歉疚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二位白跑一趟,明天早上我也再过来看看。” 两人皆是笑笑说:“没什么,正好在附近,毕竟冬天也冷了,真要有小动物冻死在外面我们也不忍心,那你明天要是找到的话就在旁边守一下它们,我们再过来就可以接到了。” 李长安点点头,等送走二人后,九黎才开口说话道:“是被一个小孩带走的,我闻到箱子上除了你还有两个小孩的味道,后来的味道挺重的,盖过了之前你们二人的。” :“能跟着味道找找吗?还是用我的办法?”李长安转头问道,她心底有点不放心。 第34章 进不去是个问题 九黎蹲下,用手指捏起纸箱底部一点白色的软毛,放在手心凑近鼻子轻轻闻了一下。 这个动作为什么这么搞笑,李长安一个没忍住掩着嘴笑出声来:“哈哈哈,你怎么像真的警犬一样。” 九黎甩过现在在一个办正事的眼神,瞪了一眼,李长安赶忙收了笑脸凑近严肃问他:“怎么样?找得到吗?” 九黎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闭眼阻断所有杂念,调动全身感官,只集中在手上这一丝沾染了气息的绒毛上,闭眼的黑暗中拽住了一丝残留的异样。 :“你和你说的那个生病的小孩之后还有一个小孩的味道出现,之后大概将两只小猫关到笼子里了,或者背包里,两只小猫的味道被阻断了。”九黎闭着双眼,尽他所能去描摹能够感受到的信息,此时的他最多也只能感知到一些模糊的迹象,毕竟菜市场人员混杂流动速度也快,很快气味就被其他味道掩盖了,更何况这是在海鲜区域,里面还有各类鱼腥海鲜味完全覆盖了整条过道,一旦混入人群中想再找出委实有些困难了。 李长安听后,此刻她心里有些泄气,那是她对自己的失望,刚刚吃饭的时候应该带上两只小猫咪的,或者在原地等到社区人员到来接到它们之后再离开,是她思虑不周。 看到她耷拉着脑袋,脸上带着泄气的表情,九黎揉了揉她的头顶碎发,声音带着安抚:“吃饭的时候你说在那个孩子身上施了术法,现在跟过去也许能找到小猫,一件一件来吧。” 难得九黎肯说这么多字安慰自己,李长安自嘲的对自己笑了笑,再抬头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神色,身体站直双脚合并,右手食指与中指合并立于胸口。 :“寻!” 从双指间窜出一个白色灵力凝结的丝线在空气中成型,沿着这条丝线就能找到李长安的发丝所在,也就是那个孩子住的地方,便能寻得水壶里怨气的源头。 九黎看她今日这般熟练的行诀,眼里满是欣赏的说:“我还以为以前这些微末伎俩你浑忘了呢,难得难得。”话语间甚至带着笑,颇为意外的样子。 :“别贫了。”李长安身形隐在夜色里,把手机上的手电筒关了之后,此刻脸上的表情便看不太清。 李长安走出市场后寻了个稍微开阔的地面,闭眼再次感应了一番,距离看来还是有些远的,掏出手机两人打了车过去。 两人下车后,李长安跟着白色细线寻过去,所幸没有灵视的人看不到,一根白色丝线悬于空中,委实有些吓人,等真的快要走到丝线尽头时,也已近晚上十一十二点了。 :“到了。”白色的丝线穿过栏杆,直指深处。 面前是一片一片等高的别墅群,外观上的建筑风格全是一致的,通体白色的墙体和黄色的间色相辉交映,一眼望过去最大的视觉不同大概是,各自阳台上晾晒衣服不同,夜灯分布与灯光颜色不同,别墅的小院子里还有各类高矮不一的花草。 看了看前面,大门旁有牌子上印着出入登记四个大字,连着行车栏杆的是将近两米五的通体白色围墙,围墙上还有间隔的放了透明路灯。 难道为了找线索,堂堂土正大人和九黎今夜就要翻围墙啊? 李长安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大门中间的保安亭和旁边出入登记的牌子,上前去询问能不能进去应该是行不通的,夜晚十分两个闲逛的人,找不到什么正经理由,怎么可能放他俩进去。 李长安指了指围墙和保安亭,问九黎:“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情,你以前比较擅长,你现在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进去。” 九黎真诚的问道:“要么我就把他打晕。” 旁边的监控那么大,李长安皱了皱鼻子说:“能不能不出馊主意,进去之后呢?被抓住然后等李队长来捞人吗?” 九黎表示那自己没办法了。 可是,两人总不能被一堵墙拦在外面吧,此时两人站在人行道上正思考着进去的办法,李长安手机上电话铃声响了,拿起来一听,是李队长打过来的电话。 李长安简单说了一下下午的两只流浪小猫应该是被一个小孩带走了,她和九黎两人现在因为一些变故想进一个别墅群小区,不知道怎么进去,问他有什么高见。 :“你们现在要干的事情可够杂的,这没法子,一般这种高档小区想进去都需要里面住户邀请,要么就是买房的,你们现在就要进去的话,得翻墙吧,要真翻墙的话感觉也够呛,估计墙上有高压电啥的。”一点建设性意见没给。 李长安最后说了几句,那我自己解决,啪的挂了电话。忍住了此刻拼命想翻白眼的冲动,鼓起一边脸颊,气鼓鼓的和九黎说:“先沿着这小区绕一圈好了,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召唤土地灵问问看。” 九黎摊开手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在宽阔的人行街道上贴墙而走,两边的马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头顶间隔的路灯把整条街道照的分外干净明亮,不愧是高档小区,这一段贴墙的人行道上没有一片落叶,没有一个塑料瓶。 两人一直没有遇到人,沿着小区高墙拐了好几个路口。 终于从小区外墙的一边走到了别墅小区另一处出口,两扇黑色金属镂空雕花大门耸立在面前,正探身往里面瞧的时候,李长安看到一个身高和下午的小孩差不多的人,不知是男是女穿着黑色卫衣,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在路灯下看的十分清楚,正从一个矮墙高台上跳下来,离面前这个金属大门大约三十米距离的一个别墅旁,此人身手格外敏捷利落,走到矮墙边缘,一个纵身就屈膝跃下,身法流畅得就好像已做过许多次这个动作了。 李长安赶忙把身旁靠过来,同样想一起瞅瞅的九黎往旁边一推,他这个高个子伸出头去太显眼了,自己只露出两个眼睛从大门镂空的缝里看向前面行走的黑影。 都这个点了,谁家大人还会放小孩出门啊?这孩子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呢? 这个小孩带着黑色兜帽,身形虽然不高,不过刚刚的跃墙看出他身体格外灵活,他从绿化带另一边走进其中一个别墅的时候,在白色路灯照耀下,他的侧脸清晰的映入李长安眼中。 那个眉眼,看起来好像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叫数儿的孩子?嗯?他咳的那么厉害,晚上身手就变得如此好了?现在的医药已经如此神效了吗? 第35章 李长安来找他借钱了 最终人影彻底消失在别墅群里,李长安用眼睛大概预估了一下最后的身影和面前大门的距离,中间间隔一段距离的绿化带,数过去正好种了十棵树的间距,转过头来对着九黎解释刚刚自己的行为:“刚刚我看到有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长相只能借着路灯看到侧脸,但是侧脸特别像下午在菜市场小猫旁边遇到的小孩子,就是那个水壶里有古怪的小孩,他刚刚从矮墙上面跳下来,动作十分流畅,完全没有一点病弱的样子,那会说话的时候一直咳嗽,难道有什么病晚上就会痊愈吗?”李长安对此格外疑惑,她甚至怀疑就刚刚路灯下看到侧脸的那一眼,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九黎伸手擦了擦李长安刚刚凑到铁门边,脸上被蹭到的灰后,语气有些无所谓道:“明天找办法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想想也是,而且这么晚了,两个人现在空站在外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进去,掏出手机两人打车回老木屋了,一路上她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买辆车了,用肩膀碰了碰九黎问道:“感觉我应该买辆车,你会开车吗?” 九黎目视前方,抛出了一句让人很难接的话:“我会驾马车,牛车,以前还有食铁兽的坐骑,你想用哪个?”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就好像这些都能现实使用一样。 李长安呵呵的笑了一下,一点也不想接这个话茬。 第二日李长安休息好后第一个电话先拨给了王老头。 :“有件事想问你一下,你知道怎么进西市桐樾小区吗?” 王老头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格外高兴,毕竟向来都是自己主动联系的陈师傅,难得接到她的电话:“陈师傅好久不见,桐樾别墅啊,我知道那里,如果只是想进去逛逛比较困难,如果真的要进去的话有一个好办法,做一下千万的资产验证,到时候可以用看房的名义进去,不过陈师傅这个资产验证我可没办法帮忙,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李长安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只是一想到要和以前一些老朋友重新联系,她突然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下意识先看了一眼楼梯,九黎此时还没下楼。 :“好这个我想想,有结果了和你说。” 等挂了电话,李长安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用食指贴着边缘,在茶几上画圈让手机转来转去,她真的一点也不想与过去诸多旧人有太多联系。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让她逐步与过去的轨迹再次一点一点搭上轨道,无法按下停止键。 正烦心着,啪的一声,手机从茶几上被甩出去了。 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余光看到那边掉在地板上的手机,再过去一点,随身携带的那把小刃放在门口玄关的柜台上,金属光泽在清晨的阳光下明晃晃的特别显眼。 李长安扶着沙发坐垫站起身来,深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手机拨通了甘华的电话:“甘华,我们查到了一点线索,但是需要进一个别墅小区里去看看,你有没有一千万?办完事就还你。” :“一千万?!我的土正大人,我充其量只是个做草药生意的小商贩,这么大的数额现在就要吗?我真没有那么多现金,你要不问一下应咸吧。”甘华最后甚至声音越来越小。 李长安有些憋闷的用力揉了揉自己头发,感觉现在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心脏,语调上带着迟疑缓慢的说:“非得问他不可吗?就没有别的办法?” 甘华听后哈哈的大笑好几声,电话里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他当年确实很生你的气,甚至你回来了这几年也不和我们联系,听说他还亲自去找过泰山婆婆要见你,只是因为你不想,所以泰山婆婆让我们不要随意和你联系,不过你要是有事需要他帮忙,他还是会帮你的,更何况这事情也算是公务。” 听到电话里没有说话的声音,甘华再劝道:“如果说人间界谁最有钱,那还是他们龙族最有钱,我们这些草植哪比的上他们龙族家底丰厚,况且,你如今要真的想长久的在人间界生活,总有一日你会碰到应咸的,到时候说不定更尴尬,还不如现在你主动找他。” 李长安还在犹豫,她尝试的说:“就没有别的办法?” 甘华潇洒的说:“你要是想卖点古董套现个一千万也不是不行,可是手续也没有那么快啊,你去哪找马上就能给你打钱的卖家?或者你要真不想见面,我帮你联系看看?不过以他的暴脾气大概还是要你亲自和他说的。” 此刻李长安权衡利弊了许久,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性,甚至她已经开始掂量自己这小破屋里有什么可以拿去换钱的了,思来想去好像都行不通,只能木讷的说:“那你先帮我问问吧。” :“好!长安,不过我还是得替他说句话,这几年他能憋着不来找你,已经很是好脾气了,而且你在人间界他肯定知道你确切位置的,以他的财力物力,想知道你在哪可比我们容易多了,他还是听了泰山婆婆的话,没有立刻去找你呐。”甘华循循善诱的安抚着她,不过幸好隔着电话,李长安看不到她脸上促狭激动地神情。 :“好吧。” 等挂了电话,电话线两边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神情,李长安一下跌回沙发里,把整个脸埋在沙发深处,平躺的就像一条晒干的咸鱼。 而甘华挂了电话后,高兴的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不知幻想到了什么后续,甚至开心的哼起了歌,走到书柜前,从里面翻出一本有些泛黄的电话簿。 手指在有点年头的电话簿上一溜烟的往下滑,翻了两页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电话号码。 :“你好,这是应总的电话,请问您有预约吗?”电话里是好听的女声,听起来非常悦耳专业。 :“没有预约,不过你和他说李长安来找他借钱了。让他接电话。”甘华翘着脚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正在悠闲的转笔。 电话那头非常专业的回复了一句:“好的,请您稍等一下。”之后隐约听到敲门声,再之后就是那位女士回来后声音明显亲切了许多。 :“应总说请您把李长安女士的联系方式留一下就可以了。” 甘华啧了一下,她猜秘书说了之后,此刻应咸肯定在那里偷听电话,大大声朝着电话喊道:“过河拆桥啊!给你可以,你可别吓着她了,不然以后真不和你联系了。”说完甘华就给秘书报了一下李长安的电话。 此刻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应咸确实听到了甘华的话,沉声说了一句。 :“哼!” 第36章 大师兄应咸 等甘华挂了那边的电话以后,激动的心情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就给李长安回了一个电话。 看到这么短时间回复,手机显示甘华来电的那一刻,李长安以为应咸拒绝了,接起时还想舒一口气。 :“长安,你电话我给应咸那个老古板了,冷冰冰的家伙电话都是让他的秘书接的,一句话没和我说上,就让我把你电话给他,想来这件事他答应了,哈哈哈记得告诉我后续哦。” 甘华激动的讲了一长串,李长安等她叽里呱啦说完,李长安深深长叹了一口气:“好吧,谢谢你甘华。”挂了电话以后,手里还拿着手机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这位应咸是何许人也?所谓旧神逝去新神诞生,龙族也随着时代的演变,要么应劫消亡,有的要么永久沉睡,现世真正长存于世的也不过三条龙,其中以应咸为尊为长。 这位李长安的大师兄,为人最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自小便不近女色,不爱权,唯独最善理财,带着耿直不二的性情,与一众散仙都颇有交情,想当年长安刚拜入师门的时候,一个亡国公主的性格,十分跳脱又娇宠过剩,性子上被骄纵的没个正形,后来在大师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对这位大师兄自小便怕的很,他与崔钰不同的是,崔钰顶多是唠叨几句,不会真的动手责罚于她,但应咸不同,光是戒鞭戒尺李长安在大师兄手里都领教了好几回了,如今想起来,手心依然有些痒痒的。 这些都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应咸大师兄最是偏疼护短这个师妹,当年发生的许多事情他并不知情,因为一直在下界历练,等后来也是被他人告知自己的师妹因故已消弭于三界,后来为了能让师妹复生到处奔波,最后甚至求到了女娲面前,女娲也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让他等。 近几年才终于等到泰山婆婆告诉他李长安已回了人间世,他才放下心来,本来一肚子问题想问,最后因为李长安说暂时不想见旧人,他这个大师兄硬是耐着性子没有立刻寻了去,此番他知道终于能和这个师妹见面,怕是高兴的不得了。 看着手机上亮起的未知来电,李长安真的很想按掉,或者不接,她盯着手机上未知来电下面红色的按键,食指已经不受控制的伸过去了。 最后手指晃了两下,按下了绿色按键。 :“你好。” :“听甘华说你需要借钱?需要多少?”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厚实稳重,无波无澜,也许是为了让她不那么紧张,电话接通后对面并没有叙旧,直接开口就事论事,倒是让李长安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前几天遇到有人吸了凡人灵魂,崔钰那边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现在查到了一点线索需要进一个高档小区要做资产验证,先借你一千万,之后查完原数奉还。”把大概事情说了说,随着应咸的声音以前的记忆,那些好像早已烟消云散的宛若前世一般的记忆,像被人敲掉了封印着记忆的水龙头,水管迸裂在李长安脑海中,过去和现在伴着各种情绪搅成一团。 :“账号。” 李长安稳了稳声音,报出一串数字,低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大师兄。” 听到她终于喊自己大师兄,电话那头传来一句怒哼:“哼!你还认我这个大师兄!” 李长安回以沉默,已过去数年,她失去了和师兄娇嗔耍滑的性子,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罢了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和师兄吃个饭吧,甘华你都见到了,师兄你不见一见吗?”电话那头声音明显较之前更温和了些,带了点哄孩子的味道。 李长安眼角弯弯道:“好。” 等电话挂了,李长安随手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就把头按在膝盖里,就这样团成一团窝在沙发上,没一会感觉旁边沙发一榻,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九黎拿了冰箱里的水果罐头,坐在旁边嘴里一嚼一嚼的看着她。 :“你这样真的有损你大妖的风度。”话还没落,张开的嘴就被塞了一块黄桃。 :“叮”一声,一条到账短信显示在手机上。 李长安嘟着嘴咀嚼着黄桃看着那一堆零的短信,暗戳戳说了一句:“是真有钱。” 第37章 奇怪的复卦 在王老头的交涉下,两人约了个下午的时间,在房产中介的人介绍完之后,借了个接驳车,四处闲散的开着沿着小区绿化带找昨天晚上看到的的那个雕花铁门位置。 :“是那个门吗?”接驳车开到雕花铁门附近,李长安下去数了数绿化带间隔树木,往后十棵树的距离,就是那个孩子跳下矮墙的别墅。 两人走到这栋应该还没卖出去的别墅旁边,九黎眼尖看到地上有几滴干涸的红色水滴痕迹,已经呈现暗红色,没有闻到味道,大概是因为地处空旷,不知道是颜料还是血迹。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李长安靠近那个孩子翻下的矮墙,踮脚站起往里瞅,别墅里面大理石铺的瓷砖地板上十分干净,仅有一些碎石,大理石的地板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也是,毕竟是高档小区,不太可能有什么凶案吧。 又朝着旁边看了看,李长安用肩膀碰了碰九黎道:“你帮我闻闻看有那两只小猫的味道。” 现在是冬日时节,味道散的极快,九黎凑上去轻嗅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天气冷的话味道很快消散了。” 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找找有没有小猫的痕迹,还以为昨天那个孩子那么晚从别墅里出来是为了和小猫玩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李长安绕着矮墙喃喃道:“那你说这里有什么值得那个孩子晚上十二点了还来光顾?算了,先去找之前留的那根线吧,应该能直接连到那个叫数儿的小朋友家里。晚点我问问这里土地,看看那两只小猫在不在附近,至少知道他们被领养或者安全了才能放心。” 九黎点点头。 两人开着接驳车沿着之前留着的白色丝线方向,来到了一幢别墅前面,这栋别墅被装修的格外精致,外墙上刷了暖和的棕色,还未至近前,已看到一株并蒂而生的松树从矮墙上高耸而出,看上去是颇有些年份的松树,应该是从别的地方移栽过来的,枝干各向另外一个方向倾斜生长,深处根系汇集扎根于地下。 而其中一株枝干格外粗壮,是两个人上去拥抱都无法牵上手的厚度,虽然冬日里松树依然翠绿如新,特别粗壮的这一支松树,叶子颜色格外的深,近似墨绿色了。 另一株在同样向外延伸的躯干上便稍显纤细,虽然同样是深绿色的松树叶子,颜色一对比就稍显青翠了。 :“双生树?这就得费大力气寻了才能找到。”有些稀有的植株,让李长安小小赞叹了一下,松树向来都是单株生长的,要找到并蒂双树,不仅要花费时间金钱,还得有运气才能找得到。 两人下了接驳车走近门口,首先入眼的是双开的黑色木门,旁边还有密码锁,门口放着两石座麒麟,雕刻的栩栩如生,大概到人的小腿高度。 从旁边矮墙望进去,院子里除了正中央的并蒂松树之外,旁边铺了好几条鹅卵石小道,不过这鹅卵石小道的位置一横一断的,侧边还做了几个小水池,伴着几株长青的矮丛,这院子里的所有陈设布置,都显得颇有章法。 这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个复卦,地雷复卦。出入无疾,朋来无咎,不过,既然已经修了卦象,为何还要种一颗双生树呢?这不是改了卦象吗?”李长安拈手想了想,自己没有看错,地上用大理石和小径摆的正是六十四卦里的复卦,是因为叫数儿的那个孩子身体不好,所以家中为此做了风水变化吗? 好奇怪的风水,这一棵松树就改了这个卦象,如果不种松树还好,种了反而让人感觉有点四不像。 那之前自己看到的水杯里的冒出的一丝怨气是从哪来的?院子里并没有看到有黑色的怨气冒出,莫不是那一日自己眼拙看错了? 李长安有些疑惑小声问九黎道:“你看看是复卦吧,难道我看错了?其实是其他卦象?” 九黎盯了一会布局,又走到矮墙侧一边,走回来道:“没错,不过我靠近后闻着这松树下埋了别的什么东西,有药渣的味道还有一些食物残渣混合的味道,分不清下面是什么。” 等李长安同样走到矮墙侧边,伸长了脖子凑近看一眼松树树根的时候,从里面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好,请问你们找谁啊?”从别墅内门走出一位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手上还带着手套,等她走近后,见李长安二人没有说话又问道:“二位是?” 李长安立刻带上自己风水师的职业微笑说道:“我们是见习的风水师,听朋友说这里有一户院落布置的很好,我们慕名而来看看,长长见识。” 九黎飞过去一个没想到的眼神。 :“是吗,二位原来是风水师啊,不过不好意思今日先生不在家,家里少爷又生病了,夫人要照顾少爷也无法见客,不过如果您有意向可以改日再上门和夫人多聊聊,夫人对风水这方面特别感兴趣。”这位中年妇女在知道他们二人是风水师之后,态度从之前的防备变换的极快,脸上表情已带了几分尊敬。 :“没事没事,我们也就是路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机会想亲自拜访,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院子布置的真好看。”李长安脸带微笑,从兜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从矮墙递过去。 这期间九黎本已憋不住要笑出声来,被李长安狠狠踩在脚面上,直到两人告别离开,九黎都忍住了没有破功。 :“真想不到,你还会这种说辞。”此刻已离那栋别墅稍远,九黎大笑着说出来,笑的眼泪都要留了,用手一边揉眼睛,一边在接驳车上笑的东倒西歪的。 看了此刻这没正形的家伙一眼,停下接驳车方向盘,给他一脚,李长安嘴里鼓囊道:“在人间界生存我也要吃饭的吧,不会点技能喝西北风啊?” 九黎终于不笑了,坐起身正视前方道:“没事,以后我给你打下手,你要把以前学的那些家伙事都用上,随时可以和你配合。” 说完,又绷不住的再次大笑在车上。 第38章 你们是来看望哥哥的吗? 接驳车开到小区门口,李长安把车钥匙交还给物业的时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六点了我们...”她话还没说完,眼睛被前面的动静所吸引,就在这时候,小区门口停了一辆保姆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校服的孩子。 九黎微皱了一下鼻子。 李长安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只是此刻她还无法将自己的眼光从那个孩子身上移开。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令她有些吃惊,那个孩子不是生病了吗?刚刚那位女士不是说夫人在陪少爷吗?那面前出现的这一位是谁?但是等她定睛稍微仔细的上下查看后,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从保姆车上下来的孩子虽然也穿着与昨日同样颜色的校服,头发长度,白色的运动鞋,书包款式,水壶,这些都一模一样,甚至鼻子上的眼镜镜框都是一样的颜色。 但是脸上并没有那个孩子因为生病带来的苍白,整体肤色上较深一些,身形上看上去也比那个生病的孩子结实许多,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很空荡荡的,他走路的姿势每一步都走的很实。 吸引李长安注意的是他的眼神,隔着镜片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之间的的不同,这个孩子镜片下的眼神带着阴鸷,眼眸下有着稍深的黑眼圈,不像之前那个孩子给人感觉眸子里一派的干净祥和,神情温和,这个孩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气息,这眼神就让人失去了想和他沟通的欲望,让人隐隐有些害怕。 大概是因为李长安盯着看的有点久了,那孩子微转头眼神快速扫视了一眼二人,走路的步伐速度并没有因为这些许的动作而改变,就以这样的匀速与李长安九黎二人擦肩而过。 李长安回想了一下,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双胞胎,那院子里的复卦是为了另外那个孩子身体健康,只是后来又为什么加了一棵并蒂松树,破了卦,那不就乱了院子初衷吗?真的是太奇怪的布置了。 此刻有些不自觉的还在盯着那孩子背影,没曾想,他突然转身,回头抬眸的一瞬眼神格外犀利的朝他们二人笔直看过来,李长安被小小吓了一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她先看别人在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转过去,准备拉着九黎赶快离开。 那个孩子却朝着这边走过来了,就好像知道她想走一样,轻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姐,你刚刚一直看着我,我们在其他地方见过面?”语气温柔又无害,就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有的纯真无暇一样。 :“哈哈哈,只是觉得面熟,所以多看了两眼,不好意思,我和我朋友也要吃饭去了,小朋友再见。”李长安拿出了刚刚用过的那套风水师的标准微笑解释道。 只可惜,对方还想多聊两句,并不想放他们二人这么快离开。 :“面熟,哦~那你一定见到的是我哥哥,不过你们为什么从我家小区里面走出来?你们是来看望哥哥的吗?”说话的时候,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虽然他身高不高,步子不大,不过此刻三人间的距离也被缩短的只有两个个矿泉水瓶横放的大小。 李长安屏住呼吸了一瞬,这孩子仅仅从她说面熟两个字就能猜到他们来意?这孩子非常聪明,他是怎么猜到的? 那孩子见李长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稍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往前迈了半步,距离上的过近带来的压迫感随之袭来,即使是和小孩子对话,如此的近距离,李长安感觉能清晰看到他眼眸里带着疑问与不相信的目光。 九黎在李长安想说话的时候把她拨到身后半步,直视着面前只到他胸口高度的小孩。 那孩子也不恼,反而后退了一步,他脸上依然带着纯真又无邪的笑容,好像刚刚只是他的玩笑,只是他的恶作剧,像是想要引起大人的小手段,甚至为了表现的无辜他把脑袋微微倾斜着和站在九黎身后的李长安说:“姐姐,我和你闹着玩的,你鞋子上面有一粒小石子卡住了,是我们家院子外面铺的那种小石子,所以猜出来的,我厉害吧。” :“你真的好聪明,我们过来拜访没有恶意,之前听朋友说这里有一户人家院子布置的很有章法,正好我们都是学风水的,感兴趣就过来瞻仰一下,这不正准备走呢。”用刚刚的理由,再复述了一遍,说话间李长安从九黎身后往侧边走了一步,同样把自己脑袋倾斜着,以同样的角度和这个孩子对话,大概因为身高差的不多,两个人都能清晰看到瞳孔里的对方。 只不过李长安隔着镜片,有些失真。 这孩子确认了李长安瞳孔,觉得她没有说谎便不再保持这样的近距离对话,脚左右踢踏,晃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惊喜的说道:“哦,原来你们是风水师啊,那妈妈一定很高兴,她特别喜欢风水,有机会再来我家玩啊,聊这么多时间有点晚了,我要回家吃饭了,姐姐再见~”他的声音带上了小孩子独有的俏皮,就连动作都好像小孩子和朋友告别一般,蹦蹦跳跳的转身跑开。 李长安拉过九黎红色长袍的袖子直直的大步竞走向小区门外,如果仅仅是一些小习惯的不同,或者小动作的不一样,李长安还不会这么惊讶,但是他们二人不论是说话风格或者眼神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和刚刚那个孩子的对话就像和一个心思多变的成年人对话,他非常聪明,仅凭三言两语就猜到了二人来意,甚至观察极为细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了吗? 等李长安确认两人已经走远之后,她才问九黎:“你刚刚他一下车你为什么皱眉?” 九黎看了看身后已经远离的小区方向,火红的瞳孔微眯,有些迟疑道:“他下车的时候,我隐约闻到车里有一点之前闻到的小猫的味道散出来,但是味道很浅,大概因为那辆车空间大,冬日密闭所以我能隐约闻到。” :“原来是被他带走了吗?那他是拿回去给他哥哥了吗?可是你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有闻到小猫的气味吗?”李长安用手搓着额头,如果是被好心人捡走领养了还好,但是以刚刚和那个孩子的对话来看,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此刻她眉头深锁。 九黎摇摇头表示:“没有。” 李长安转身看着还没走很远的小区门口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晚点我们去铁门那里看看,不知道这次会召出什么。” 对于李长安的担心,九黎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第39章 排列的冰柜 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两个人找到那个铁制雕花木门,李长安对于每次两人都是半夜时分流连在外有些不满,自言自语道:“要是下午那时候直接召就好了,不过如果那时候掏出小刀在手心割一刀,血还滴在地上,被人看到的话估计喜提报警派出所一条龙。” 甚至李长安见九黎只是好像没事人一样随意的站在一旁,嘟着嘴说:“来来来,熟悉一下,以后就是你来帮我望风了,要是有人来记得出声提醒我。” 九黎眼里浸着笑意,这个行当有些熟悉,很久以前他们也经常这样打配合,随即退后几步用自己宽大的长袍影子将李长安整个人笼罩在路灯下的影子里。 掏出那把雕花小刃,李长安这一次把刀面按在右手手心,不过她想了一下,那两只小猫如果是被那个孩子接走了,还活着吗?如果用左手召不出那就是还活着,她想了想,还是将刀面换到左手,握紧后用力一拉,将左手举向空中,血液沿着掌心滴入地面。 四处渐渐泛起黑色的怨气迷雾,小区大门被黑色雾气包围,从门后走出来第一只灰色的小猫,以非常疑惑的神情看着李长安和九黎,它看起来很喜欢九黎,看到九黎之后就在跑到他脚边用小脑袋蹭他,李长安看着它现在只剩灰色的灵体,不断穿过九黎的身体,它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它只知道有人叫它,它就出来玩。 之后是一只金黄色的小狗,一下冲出来,眼神非常警惕,冲上去想要扑倒李长安,只是无论它怎么冲撞,也只是不断穿过她。后面还跟着两只黑色的小兔子,白色的小羊,甚至从灰色烟雾底部滚出来一只淡金色的小仓鼠。李长安狞着眉,眼眶红红的,看着面带疑惑不断聚过来的弱小魂灵,这些小动物们,他们全部都已经死去。她蹲下来一个一个数着,身边聚集了8只小动物,都是从小区门后走出的,又不是菜市场,又不是什么宠物医院,怎么会这么多聚集在这里? 她看向门后上一次那个孩子跳下别墅矮墙的方向,今夜那里并没有人,只有路灯,树影在风的呼啸里摇曳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影子,她不愿意再等第二日从正门进了,食指在刀尖上轻轻点了一下,血珠沁出,侧眼看向九黎时,他面带疑惑。 :“只有这一次, 一滴血应该足够你背着我从这个门上跳过去吧?” :“足够。”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还没等九黎反应过来,李长安将食指还未干涸的血珠抹在他唇上。 本来九长相妖艳的九黎,被画上了血红的唇色,正如夏夜最烈的酒,极致的魅惑,像开到极致的深红玫瑰,如红玛瑙般的瞳孔与红唇相映,摄人心魄。九黎闭眼,此刻妖力久违了在体内像脱缰的野马在四处奔走,九黎甚至听到自己骨骼舒服的咔滋咔滋响,他红色的发尾在灯光下与之前暗红近黑不同,闪着红色的余晖,就好像发尾会发光一般。 九黎上前双手拖住李长安,讲她抱到怀里,李长安刚想说让他背过去就行,结果一个大跳跃,他们越过了铸花铁门,踩在绿化草地上的时候,李长安还稍愣了一下:“这,真是久违了。” 不过只有这一瞬,九黎发尾已经黯淡下去,他有些可惜的说:“你这次转生之后我姐给你做了什么手脚,你这因果之力当真可怕,只是这一滴就能破了封印的口子,哪天和我说说呗,到底发生了什么?”探究的盯着李长安,其实从后来他们见面之后,一直没有聊过去,就像约好了似的,九黎因为被封印,他不知道李长安在后面几十年发生了什么,如今他好像打开了一本未知的书,还需要李长安亲自把真相写上去。 李长安没有搭理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跟着黑色已浅了很多的怨气朝着黑暗里走去,等走到别墅后面,大概是因为这里还没有被卖出去,前面的绿化被修剪的十分齐整,而这里只是给矮丛粗粗剪了一个大概的高度,让他们从远处望过去统一高度即可。李长安走到矮墙后面,抓住墙头,稍微费劲的翻了进去,前面地板上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院子的落地玻璃门没有锁,只是拉上来,李长安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玻璃门,进去之后感觉里面灰层很大,手电筒照耀下各种灰层被开门的风吹起,李长安捂住口鼻。 九黎跟在后面,身子刚越过落地玻璃门,他立刻往前两步站到李长安旁边,脸上已再无之前放松戏谑的样子,此刻分外的严肃说道:“我闻到了血腥味,很重很重的血腥味,而且味道很新鲜,是.....”他突然犹豫了一下,李长安担心的目光等待着他说出结果。 :“是其中一只小猫的。” 李长安闭上双眼, 地下室只有一个仅仅够一人进出的窄门,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黑色的迷雾正是从这里冒出的,李长安上手拉了一下门上把手,她有些颤抖的手感受到门没锁,一点一点的用力往里推。 进屋之后是满地满墙的铁笼,她用手电筒往上一照,门口旁边挨着墙放着的笼子里面没有看到小猫或者小狗,她走进之后最里面地上建了一个洗手池,就好像屠宰场里的摊贩一样,立着一张暗红的桌子,桌子旁边的地板旁是一道一道不规则的暗红的痕迹,桌子上放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下面有金属的东西反射率手电筒的光,李长安用袖子包裹着手,上去拨开上面的手套,露出来隐藏在下面的器具。 是一把肉市屠夫常用的砍刀,刀刃甚至因为使用过度有些卷了。 那两只猫呢? 她有些不敢往前走了,她把手电筒越过桌子照过去,后面立着一排冰箱,酒店用的巨大的五个酒店式立体冰柜整齐的排成一排站在在地下室房间最深处,他们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此刻李长安听到自己心跳的很快,也许是因为地下室只有手电筒这一个灯光的原因,她站在原地想要平复一下呼吸。 :“我来吧。”九黎拿过她手上的手机,他拉开了最左边的冰柜,里面用透明塑料袋真空包装了大块大块的肉块,李长安已经猜到是什么了,那些流浪的猫狗,还有小兔子,小松鼠,刚刚看到的他们都在这里,就在这些冰箱里面,包括那天还可爱的在菜市场喵喵叫的小猫。 九黎在冰箱白色的灯光下看清了其中一个上面写了卯兔两个字,用的繁体,白色的正方形纸条上用红色笔写下了普通的两个字,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后面的肉块,念了出来:“前面这块写了卯兔,后面这块写着戌狗,大概是按照十二生肖与时间记录的。” 李长安感觉此刻自己快要呕吐了,但是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开口问道:“有看到猫的吗?” :“我闻到味道但是这里如果只放了十二生肖的,我想小猫的尸体应该不会放在这里。” 那小猫在哪? 第40章 是杀人之后放进去的? 九黎关上面前的冰箱门把,门后的肉块被不锈钢遮盖,好像可以彻底掩盖掉他们曾经出现过在这个这世界上一般,哪怕是他,此刻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呼吸和心跳。刚刚李长安给的那一滴血,使用妖力后消逝的极快,现在只在感官上能存留的久一点,他凑近后闻到了后面几个冰柜里还放着别的,他往右走了一步,没有转身对李长安说:“后面冰柜里我闻到还有别的味道。” 还有比现在这个冰柜更吓人的东西?李长安捏了捏眉间,声音已显苍白道:“没事你打开吧,大不了报警,让李队长今晚也别休息了。” 第二个冰柜门随着九黎的手往外一拉,直入眼的就是一排一排的人体心脏泡在水里,就这样像食物罐头一样陈列在冰柜的每一层,这得是多少个人的心脏?这得是什么古怪的作坊?什么研究才需要这么多心脏? 李长安瞳孔颤抖着,她感觉自己眼睛焦距放大又缩小,走到九黎旁边,从他手里拿回手机,给敞开的冰箱拍了张照片,这一冰柜的人体心脏,是怎么来的?是杀人之后放进去的?还是从医院太平间拿的?还是从新下土的墓坑里挖出来的?需要警察来介入调查,才能知道真相。 :“后面几个冰柜你一起开了吧,我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次性全部开完,直接来个大合照给警察发过去,免得我这被整的一吓一吓的。”李长安举起手机给九黎把手电筒对准后面几个冰柜。 九黎本来有些难言的心情被她这自嘲的话,逗笑了,把旁边两个冰柜一起拉开了两个侧门,再分别推开另一边。 另外两个冰柜里陈列的都是肉块,应该都是那些流浪动物的尸体,只有从左边数的第二个冰柜里面是人体心脏,举起手机给这四个冰柜拍了一张大合照,李长安走近冰柜,凑近其中一层,仔细观察这装着心脏的大玻璃罐子,用力闻了闻,里面倒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反而像是白酒,烈酒的味道,填满了玻璃罐子的缝隙。 她把相机像素放大,聚焦心脏拍了一张极为清晰的照片,再把前面拍的四个冰箱来了个大合照,一起发给李队长,之后对着九黎说:“我两出去吧,刚刚你没带手套摸了冰箱把手,估计李队一会过来要说个半天的,忘了让你戴手套了。”李长安关好地下室的门,背身走的时候感觉后面像被钢筋水泥掩盖的血腥。 等两人走出地下室,迈步别墅院子里时,李长安手刚放在矮墙上,脚就要起步翻墙,电话响了,她先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之后,电话里巨大的声音快把她耳膜喊破了:“心脏吗?全是人体心脏吗?不是模型吗?你在哪?你怎么发现的,地址告诉我,我们刑侦这边和法医一起过去。” 李长安顿了顿声音把这里情况简短的说了一下,这就打字把地址发给他,最后补了一句:“你顺便给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打个招呼,这里还有很多的流浪动物尸块。”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昨天才和他联系的那两只小猫,:“好的,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后,李长安翻出矮墙,走到路肩旁的路灯下,随意用手拍了拍地面,也不找个东西垫一垫就这么席地而坐,甚至她随意拍了拍旁边空地,喊着九黎一同坐下等警察过来。 他倒也爽快也不把红色长袍撩起,两人就这么随意挨着坐在小区路灯下,白炽灯的照耀下,这一小片是光明的,没有灯光的地方,俱是黑暗。 :“你变了很多,这二十七年你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九黎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容貌不曾改变,她的声音不曾改变,性子却比以前变了太多,自从第一次见面后,九黎一直观察她,阔别二十七年,他因为封印而无法知晓外事,不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当年傲气骄矜的李长安,如今可以熟练的讲出客套的话语,熟练的问路,找人帮忙,面对尸体灵魂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大声尖叫,还可以自嘲几句。 李长安看着路灯照耀下的水泥路,她犹豫了许久,就好像从回忆里摸出一把剑开始割自己的血肉,带着点惨笑的表情说:“我做了错事,所以现在是在人间界领罚。” 九黎听到她终于有开口的意向,接着问道:“当年那个人早已身死魂消,他的的死就令你如此不能忘怀?你后面做了什么错事?这么大阵仗?” 李长安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刃,并没有直视九黎的眼睛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也挺好,每日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九黎不愿就此放过这个话题:“你找了一个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放在身边,我不相信你放下了,甚至这二十几年你都被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你要知道那不是他,他连转世都不能,不过是样貌相似而已。” 李长安拍了拍九黎肩膀有些无所谓的笑笑道:“我知道不是他,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也并没有干涉他的人生,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呢,也就在这人间四处游乐,你如今也回来了,我们还和以前不是很好吗?” 九黎突然站起身,他眼里布满不相信:“一样吗?李长安这话你能骗的了你自己吗?我姐姐费这么大劲把我封印解除了,让我盯着你,第一天你见到我你就猜到了,可是我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你需要监视?” :“我右边经脉还是用以前的身体里的,里面注满了后土与女娲共筑的因果之力混在我原本的血液里,能让我依旧残存于世,所以我割开右手,里面的血液可以以土正之名召唤小神与仙灵,而左边的经脉是崔钰用鬼界的三途河泥土帮我重塑的经脉,血液里是判决之力与酆都咒罚,所以割开左手可以召出怨灵与逝去的灵魂。”她像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样,语速平缓。 :“疼吗?” 九黎都不敢想她得受多少罪,换血换经脉时是必须要受者保持清醒的,才能知晓哪一跟脉络不通,可有血液迟滞感,还要让两股完全互逆的力量随着自身引导在体内合二为一,他以前读过这类的法子,少则三天三夜的万火焚身,多则七日,这期间受者不能餐食,不能饮水,虚的保持体内再无外力相助,九黎眼里划过痛色。 因此她永远长不大了,这副身体能力量能互相平缓相处就已是极限,一旦身体变老或者长高都是其中一方的力量占据了上风,而另一方只要看到有一点矛头就会极力压制,还没长高之前会身体会从内部率先崩坏。 李长安无所谓的笑笑,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十几岁岁数无拘无束的少女:“忘记了。” 九黎缓缓坐下后声音有些沙哑道:“他们让你来人间界也不照顾你吗?就让你这般随意的在人间活着?” 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刚在师门遇到那时的李长安,虽然与如今的长相无异,但飞扬跋扈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一身金色练武服,头上梳着高高的马尾,用不低头的傲气,甚至可以称为傲慢。 每次出现时总在一众白衣弟子中格外引人注目,第一天见到九黎的时候,与旁人退避三舍,远观不敢上前搭话不同,她一个人大着胆子好奇的走上前,踮起脚抓着他红色的长发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嘴巴里一直叽叽喳喳问他头发颜色是不是天生的,洗头发会不会掉色,可以不可以拿几根头发给她玩。 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自己有些烦了,手里捏了火诀准备吓一吓她,她机警的很,转身就去找大师兄告状,躲在大师兄背后一边假哭一边朝他作鬼脸。 那时候的李长安十分娇气,别人不小心碰过她的东西,她会直接送给别人,自己坚决不再碰,平日里拿着东海产的如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用来当弹珠玩,五行修道上更是惫懒,挨了大师兄的打就能嚎到师父面前,非逼着大师兄也要挨师父责难才肯罢手。 第41章 你们怎么发现的? 李长安见九黎不说话,怕他钻了牛角尖,开解道:"你看现在也没什么了,你别担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本来还想多说几句,门外有警车鸣着警笛,声音由远到近传来。 李长安起身拍拍屁股,电话声此刻再次响起。 :“你们现在在小区里面哪一栋?”电话里李队长的声音旁还有物业保安说话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我们这是高档小区,里面怎么会有心脏,你们有证据吗?你们这样会影响我们这边房价的!”,争吵的声音络绎不绝,物业无法相信高档小区里面会发生这样离谱的事情,李长安在电话另一头听着颇为嘈杂。 她干脆把电话挂了,用短信把这边大门地址以及附近别墅门号一同发过去给他,估计她大声喊了电话那头也听不清。 一小会后,有物业的人小跑着过来,应该是准备开了这边的雕花铁门让警察和法医车从这边的门进来,看到站着的李长安九黎两人,感觉那两物业的人朝他俩气狠狠地瞪了一眼,李长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警车从被推开的铁门后开进来,李队长下来之后朝着李长安的位置招了招手,李长安指了一下别墅位置,李队长插着腰嘴巴一抿,气势十足的看着物业那两人,原本那两人还想说这是还未开售的别墅,不能擅入,李长安把手机举起,屏幕上放着地下室冰柜照片。 :“那你们不开门,这个你们能负责吗?”李队长站在一旁用手指了指李长安举起的手机说道,剑眉一横,他看两人还在犹豫再加了砝码说道:“这些只是我们证人看到的心脏而已,万一底下埋了尸体怎么办?你们也敢和无名尸一起睡在同一块地界上?” 两个物业的人摆摆手,掏出钥匙打开无人别墅的前门。 :“来的倒挺快的。”李长安等李队长说完之后,施施然走到他身旁。 李队长一边把脚套手套递给李长安,同时嘴里也没停歇:“你知道半夜收到这种短信很吓人吗,能不快嘛,你们怎么发现的?”他同时也掏出两套递给了从他们进来到刚刚,一直站旁边的不吭声的九黎,他刚走近就看到这显眼熟悉的红色长袍,他就这一件衣服吗?更显眼的是和之前只是带着敌意的眼神相比,他从此刻九黎的眼神里读出对自己的厌恶,自己到底怎么他了?不过这想法也就是一瞬,现在还是办案为先。 李长安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风水师嘛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和九黎两人听说这里有不错的卦象布置,来这边看看的,没想到意外发现了这些,你不会想要这能力的,动物保护协会的人也来了吗?” 李队长头往后偏了偏,声音在口罩后面显得闷闷的,:“在后面,等法医鉴定里面的肉块分门别类后,后续会给动保的人进行妥善安置。” 李长安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回地下室,有物业的人在很快就找到了各处灯的开关,等几人走到地下室一起通过窄门后,白炽灯照耀下一切都无所隐藏在众人面前,李长安指着旁边立着的众多笼子说道:“麻烦你们一同鉴定一下笼子,也许会找到指纹之类的线索,可以帮助后续查案,冰箱上因为当时我们没带手套会有我们两的手印,其他的东西我们没有碰过。”旁边的法医点点头,拍照的取证的法医都已准备好,开始工作。 等几人上前打开那个装满心脏的冰箱后,在场的饶是见多识广的警察和法医,此刻都发出了各种不可置信的惊叹。 李队长带着手套拿下其中一个玻璃罐子,他咦了一声说道:“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很重的酒精味道,白酒?”等法医在地上铺了一层蓝色塑料膜之后,他才把罐子放下,非常小心的打开罐子,酒香瞬间溢满整个房间,李长安甚至闻到了酒里带出的淡淡中药味。 :“这恐怕不是做实验用的,是用来制作药酒,或者用来食用的。”李长安同样蹲下凑近罐口边缘隔着口罩努力闻了闻,她拍了拍旁边站着的九黎裤腿道:“你来闻闻看有什么药材。”九黎虽然一同跟着进来,不过他和上次相比和李长安的距离贴的更近,特别是在李队长面前。 所以这次李长安拍他裤腿时,他还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蹲下了,在这之前,先瞪了一眼李队长,摘了口罩稍微离已经开口的罐子近了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口罩又带了回去,可以隐约透过口罩看到他皱着鼻子说:“人参,丹参,赤芍,这几种用的量比较大,其他药材用量比较少闻不出来,不过这些都是活血通络的药材,应该是磨成粉以后和酒混在一起了。”和李长安说话时的语气格外平缓温和。 李队长对于他只是蹲下闻了闻就能说出里面有什么中药保持怀疑态度,但是看李长安毫不迟疑的就让他闻,反倒有些好奇问道:“你鼻子这么灵?磨成粉混在酒里都能闻得出?” 九黎抬起头一个字都回答他,起身后把身子转向一旁,看着旁边的法医取证。 好嘛,上一次还能聊上几句,这一次干脆一个字都不和他说了,当他不存在,他顶了顶腮眉毛往上一扬,等这边处理完了,他定要问个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李长安起身打着圆场道:"他生来体质与旁人不同,感官上比较灵敏,能比我们常人闻到的味道更细致一些。" 法医把心脏从罐子里小心的取出后,仔细看了看后对几人说道:“新鲜度很高,要么是从没死多久的尸体上取的,要么就是器官买卖得来的,又或者...”他最后几个字停顿了一会之后,才把嘴里的话说出,大概连他都觉得太残忍了,:“直接从活人身上剜出的。” 李长安此刻眉间褶皱更深了,她靠近李队长把声音压的比较低道:“那我和九黎就不在这里妨碍警察工作了,后续调查结果你再和我细说,我们也许能提供给警方不一样的视野,晚点我会去警察做一下笔录,说一下我们怎么发现的,协助调查。” 说完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冰柜前的法医们正将冰柜里放着心脏的透明罐子一一摆放整齐的排列在蓝色塑料膜铺就得地板上。再往旁边没什么人的冰柜看了一眼后,她还是没忍住上前又对着李队长说了一句:“劳烦你把之后其他冰柜里动物的肉块尸体也统计一下数量和我说,谢谢。” :“当然,那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李队长应下道,他同时分了一眼看向九黎,九黎听到李长安说要走的意思,毫无留恋的就要往外走,甚至已经准备脱下手套口罩,李队长盯了他两眼,朝着李长安挥了挥手,等有机会一定好好问问这人什么毛病。 李长安拽着九黎袖子走出道别墅外后,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讨厌他?为什么?因为长得像?”说话间还用手拍了一下九黎肩膀,怎么他此刻好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你不肯和我说实话,那我只能猜了,你留在这里除了和他有关,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理由?”九黎说话得时候眼睛没有离开李长安,他直视着,希望从她的瞳孔里找到答案,而不再是躲避又或者隐瞒。 李长安看向前面别墅的方向,她本来不想转移话题的,只是她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不是讨论自己的时候,指着那个双胞胎住的别墅方向说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如果与那个孩子有关系,他一定会很感兴趣,今晚警察来的时候动静这么大。” 九黎深深看了一眼她,用手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看了一眼她往前走的身影,跟在后面随着她一起走向她指的方向。 之前来过的这栋别墅,此刻在夜幕下只有院子里的灯光,房间里均是一片黑暗,李长安在靠近别墅不远处,已经提前蹲下,压低了身子缓慢靠近别墅后院的位置,同时抬起头往别墅二楼卧室阳台看。 在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实在太黑了,只能从身高上看出是两个双胞胎里的其中一个,手上举着手机在往警察的方向拍照。 第42章 吃人这法子倒是不新鲜 李长安让九黎先待在原地,他这一身的红太显眼了,要是被路灯照到一点,谁都能轻易看出草堆里藏了人。她还不如自己摸黑过去,等李长安差不多能清晰看到这孩子举着手机站在二楼阳台的时候,她也掏出手机,悄悄把相机像素放大,看到那个孩子像是在和谁说话一般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嘴里说着什么,神情看起来颇为慌张。 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怕心事再多此刻见到这么多警察,也会沉不住气,更何况今日这阵仗这么大,又是警笛声又是搜查声的,李长安真的很想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努力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只可惜离太远。 是电话沟通吗?还是视频,他一直举着手机把摄像头对着警察的方向,那大约应该是视频了,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他在给谁打电话呢? 正疑惑着,这孩子旁边二楼房间的灯也亮了,李长安匆匆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就把身子埋入旁边草丛里,幸好她向来喜穿黑色系的衣服,此刻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在警察那边,她本来想极缓的后撤先离开,此时从旁边亮灯的房间走出了三人,其中两人应该是两个孩子的父母,走出的那位中年男子穿着黑色丝绸睡衣揽着一位披着黑色外套的妇人走到二楼阳台,后面跟着的孩子在揉眼睛,这孩子走出来大概吹了冷风,一站到阳台就举手放在嘴旁作咳嗽样,这看来就是数儿了,看来身体并没有比前两天有好转。 李长安看到那位中年男子神情十分严峻,即使带着眼镜也能感受到他暴怒的神情,看到那边有警察之后接过那个孩子手里的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旁边那位妇人脱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放在数儿身上,格外怜爱的给他把外套拉链拉好,抱在怀里想给他取暖的样子,见那孩子还是小咳不停,回头对阳台里面的父子二人大概叮嘱了几句,就拥着数儿进屋了。 那位中年男子表示知道了,用手示意她们快回去,转头时很是生气的朝电话吼了几句,气愤的挂了电话后,拉着还在阳台的孩子进屋了,之后没多久二楼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 就这么一小段李长安猫着身子看到的来说,他们对生病的数儿颇为关心,反而是昨天李长安和九黎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孩子,对他相对冷淡了些,那位妇人看到数儿咳了便把自己外套给了他,可是另外一个孩子也会冷吧,这家人行为举止看着感觉很别扭。 李长安猫在草丛里等了好一会,确定没事了,便蹲着身子迈着小步子往后撤。差不多退到间隔半栋别墅的距离,李长安才放下心抬起身子,因为长时间蹲着,她站起身的时候没忍住:“啊,我的老腰。”呻吟了一句。 :“你这手艺倒是半点没生疏。”九黎看她这样子,上前给她揉了揉肩膀,还不忘调侃她一嘴。 李长安好好做了几个伸展后,感觉自己左右稍微舒坦些后,推开九黎放在肩膀上的手,脸色带上几分凝重说道:“他们这边估计还得往下挖,那两个孩子不说,他们父母这么晚看到警察来了就给人打电话,估计那位才是真的做了这些事的幕后黑手,而且怨气源头还没找到,这里的古怪等出了小区和我问问甘华。” 九黎看着那两兄弟的别墅道:“这事情确实古怪,那么些心脏还有药味,不会是给你说的那个生病的小孩治病的吧?”他也就是这么一猜,那几个泡心脏的罐子用药酒泡着,恐怕全是用来吃的。 李长安瞪大了眼睛,确实,那就说得通了,如果那些泡在药酒里的心脏,还有那些流浪动物都是用来治病的呢?但是人吃人的心脏治病?什么邪门的偏方,她感觉自己此刻一股一股胃酸上涌,她皱着脸问道:“是有这个可能,可是那孩子吃的下去吗?而且前几日见到那孩子感觉不像是这么残忍的人。”她想起那孩子清澈的眼睛,病弱的神色,加上那个十分照顾人的性子,她不觉得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毕竟他当时在菜市场面对小猫咪,表现的是如此喜欢。 :“难说,也许那不知道哪来的庸医诓骗他这样能治病,为了生存,什么事做不出来。”九黎一向对事情没有像李长安那般乐观,他觉得为了生存,生物本能就会驱使着做出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即使这些事情听起来骇人听闻。 李长安叹了一口气,她此刻不仅身体疲惫,心里像堵着石头一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从别墅走出向着小区大门,快到门口时,她才压住心底不适道:“那就公事公办,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走到门口时,她感觉保安亭内视线朝自己飞了好几个冷箭的感觉,凉飕飕的,李长安拉着九黎就快步出门,不想费事费口舌,反正明日还得来。 等出了门口走了一小段路,李长安掏出手机准备给好几位发信息说明一下情况,她把那颗双生松树的事情发给了甘华,问她有没有什么治病的法子需要配合松树,患者还是其中双胞胎其中一位,这方面的事情她知道的很浅薄还是等甘华确认后才知道这是什么诡异的法子,并且一同把那张拍下罐子里的心脏和流浪动物尸体的大合照发过去。顺带还加了一句,如果她也不知道就和泰山婆婆问问,她老人家活的久,什么诡异法子没见过。 等打完一大长串字,李长安抬起头想了想,把卡里的一千万汇回去给大师兄应咸了,这烫手的山芋还是不要留在手上了。她捏着手机想了想今天看到的,偏头朝九黎问道:“你有闻到那天警察局外那家伙的味道吗?就是拿走魂灵的那家伙。” :“有一丝,被掩盖的极好而且掺杂了别的味道,所以我不确定。”九黎对于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他想确定后再和李长安说,不过她问起了便直说了。 :“你在哪闻到的,是他家那个院子吗?”李长安想如果不确定的话也许他们方向有误,不在他家?在别的地方?那还是在那个花鸟市场了,那找个晚上时间他们两人再过去一趟看看,至少要找到聚魂草他们才有把握找到那家伙。 九黎看她站定思考,也不催她,斟酌了一番后说出口道:“那颗松树下用大量混杂的食物残渣和中药残渣掩盖了真正的味道,如果警察可以,最好把那棵树挖开,不过这样会破了那家人的风水。” :“嘶,他们这边想要动平民家里的东西要么需要有个搜查令,要么就得主人家同意,这样故意的掩盖底下的味道,肯定不会同意被人挖开,而且确实挖开不仅会坏了他家复卦的布置,还会坏了那颗松树的法子,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古怪的治病方法。”说到这,李长安顺道问问九黎,:“你知道那是什么古怪法子吗?需要配合心脏和动物一起食用治病的?” 九黎想了一想有些犹豫道:“其实刚刚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只是流浪动物怎么会有羊?那里面不会放了十二生肖的肉都在里面配合着人体心脏一起吃吧?”他想到这也忍不住恶心,偏头撇嘴,一脸嫌恶。 李长安瞪大了眼睛,颇为不可置信道:“配合天干地支再合十二生肖一起吃?那龙怎么找?猫也不在十二生肖之列,而且这配合人肉的方法以前你听说过吗?我反正这回算开了眼,真的恶心到我了。”她此刻说话表情和九黎一样皱着脸,两人站在原地讨论着刚刚的事情,也许因为刚刚直接看到太惊讶,那股恶心劲被压着没反上来,这会子两人走远冷静了,才反应过来,就被刚刚看到的东西恶心透了。 九黎吐了一口浊气,晃着手里银镯扶额道:“吃人这法子倒是不新鲜,以前人族最早商朝就有这类先例,后来我下界修业的时候有听说过一些,要么就是现在有哪个妖门邪术的家伙诓骗人族这样可以治病,没说清楚后果,毕竟吃人肉可要承担他人业障的。” :“算了算了,都是我们两的猜测,等甘华看过之后她确定了再说吧,我现在累极了,咱们先回家休息一下。”李长安感觉这件事像一个巨大的线圈,被胡乱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找不到线头在哪,等甘华查到法子也许就知道怎么找背后那个人了。 第43章 我都快吐了 李长安这几日忙的日日都是半夜归家,今日她终于能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打扰,揉了揉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手机上已来了两条未读短信,一个未接来电。她眯着眼睛拖鞋踩在脚上,这么两只脚拖沓着,一边看手机一边恍恍惚惚的走到厨房,她想先倒杯水再仔细看看都是谁发来的。 刚喝了一口水,噗的一下喷出来,溅到台面上,第一条短信是那家别墅夫人发的。 短信上写:陈师傅您好, 昨日福姨和我说了您的来访,同时还说了您还对我们的院子非常感兴趣,我见到了您的名片,没想到您是一位风水师,我对家居风水有些小心得,希望能向您多讨教一下。如果您方便的话今天下午您看有时间吗?请您上门喝杯茶。 这么快就收到邀请短信了?这不会猜到是我们举报的吧,可是我们怎么知道那个地方和他家有关,思前想后,难不成是那个小孩他怀疑的?想了几个可能性也没个确切结果,拿厨房纸擦了擦台面,转头看向客厅时,九黎摸了个不知道哪来的手机正窝在沙发上打字。 :"你买手机了?哪来的钱?"李长安震惊这人学东西还挺快,茶几上还放着新手机盒子,这手机刚买没多久吧,现在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字了? 九黎抬眸看一眼李长安后又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说道:“王老头送我的,他早上来家里说是有事情找你,我给他开的门,你在睡觉他就说下次再来找你,不是什么急事,然后我问他怎么用手机,他就带我去买了一个新的,你别说手机是挺好玩的。” 那可不嘛,相对寡言的你,往常都是问一句答一句,这一次崩出这么多字,想来是真合他心意了。 李长安把头伸过去看到他在手机上玩切水果的游戏,不愧是王老头,推荐的游戏也很古早,她拍了拍他膝盖,想让他注意力集中一点,举着自己手机短信到他眼前说道:“你先看这个,昨天那个别墅里的夫人让我们今天下午去她家做客,蹊跷吧?你说她不会猜到是我们举报的吧?” :“你去了不就知道她想干嘛了吗?她要有什么异常的,那正好给理由调查那松树了。”说着他把手机备忘录打开指着上面电话说道:“呐,我的电话,以后给我打电话。” 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李长安奇怪的看了一眼,把他手机电话输入到自己手机里以后,九黎看着自己电话被李长安保存下来了,还写上了九黎的名字,他高兴的晃了晃腿,眼底弯弯的。 弄不明白一个电话有什么好高兴的,随他吧。 李长安打开第二条短信,甘华发来的:我看了你发给我的照片,还有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觉得确实有治病这个可能性,这是个很早以前就被禁止了的转嫁因果的邪术,将他人需要承担的因果业障在十二时辰时辅以十二生肖转入另一人身体,至于人体心脏,估计是药引,人族的医学我不太了解,不过如果他病的地方是心脏,那可能就是用来治疗心脏的,不过他这个法子阴毒的不止转嫁因果这一点,相当于每一年都需要找一颗健康的活体心脏,将那个心脏因果植入病患体内,而由另一个接受那个人需要承担的业障,对于病患自然是百无一害,不过对于另外那个人,他要承担死者的怨念,怕是夜不能寐,日日都要被阴气所扰。长安,你说的那棵树可能是关键,具体的我得回去翻翻典籍,等我找到了和你电话说。 放下手机,李长安手指在杯口转了转,那把这邪门法子告诉他们家的那位,又想从中得到什么呢?病人治好了病,这因果又是他们家谁来承担呢?找到那家伙也许就有答案了,加上数儿孩子水杯里的怨气源头还没找到,确实要去拜访他家一下。 看到一旁正在九黎全神贯注的玩游戏,李长安笑了一下,看了一下桌上盒子里手机型号把买手机的钱给王老头转过去。 算了,有个手机确实方便日常联系。 :“九黎,下午我们过去以后,你记得在院子里多闻闻,我到时候和他家夫人说话的时候,你就四处转转。”李长安摇了摇他手臂。 九黎盯着手机的眼抬起后,疑惑的看着李长安:“我现在最大用处就是嗅觉了呗?”说话时手指也没停,看不出喜怒。 李长安哈哈的尬笑了一下,鼓着腮帮子当做没听到的走到厨房,嘴里叽里咕噜的小声说:“中午吃点啥?要不点外卖?你正好有新手机了,以后点外卖就方便了。” 九黎抬眸看着李长安背影,眼底涌出笑意,她这个遇到尴尬的事情就会莫名其妙变很忙的习惯原来还没有变。 下午两人出发到别墅小区门口的时候,物业保安换了一副面孔,十分友好的和他俩打招呼道:“您是今天来拜访许夫人的吧?许夫人和我们打过招呼了,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李长安点点头笑笑道:“谢谢。”等到两人坐上熟悉的接驳车后,她才把手举起盖住嘴巴,不让人看到两人说话内容,贴到九黎耳旁说道:“你等下进去要是对你衣服发色有疑问的话,我们就说是染的,方便做法事用。” 九黎浅翻了个白眼,点点头。 等两人终于再次站在那栋别墅门前,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重新带上职业笑容,伸手按了一下门铃,旁边九黎眼睛聚焦在门口这两麒麟石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石樽颜色比昨日深了一点。 :“您好,陈师傅快请进。”门从里面拉开,开门的正是昨日隔着墙说过几句话的那位中年妇女,根据短信上写的内容她应该就是福姨。 :“谢谢,我们也非常荣幸能受到邀请。”李长安浅笑的在她身后跟着时回她道。 两人走进院子,除了之前已从远处看到的复卦布局,那颗双生松树此刻走近了看,格外茁壮,两株并蒂的树身上斑驳的带着沟壑的松树树纹,等李长安九黎两人走近后。 李长安故意发出了惊叹声道:“昨日见到的时候还没仔细看,这居然是并蒂的松树,我以为是两棵树栽到了一起,你们夫人上哪寻的?真是让我们二人开了眼界。”她说话时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好像颇为感慨的凑近了一步想要仔细观摩树身。 福姨露出一点自得的表情笑道:“陈师傅过誉了,不过这松树确实难得,听夫人说花了大价钱寻来的,为了给少爷治病夫人真的废了不少心思。” :“我凑近看一下可以吗?这么稀罕的东西得多看两眼。”她转头询问道,脸上表情依旧非常惊喜感慨。 :“当然,不过您可别摸,与您同行这位是您同行吗?”福姨同意后,面带疑问的看向李长安身后身穿红衣的九黎。 李长安把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他是我助手,他这红色头发是染得,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经常要做一些法事,为了行事方便,所以经常身穿红衣,您别见怪。哈哈哈”说话时她挪步往树身走过去,就差十厘米就要碰到树身时,她站定了,仔细一点点沿着沟壑看,树身上布满了深棕混灰色的纹路,她凑近之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放大了一瞬,脸上差点要显露的表情马上收敛,转过头时已如常。 :“真是好树,树身沟壑均匀,今日真是开眼了,走吧我们去见夫人。”李长安转身时手背在身后指了指地面。 福姨见她这么快看完了,便上前继续引路道:“这边麻烦您沿着小径走,这里也是夫人对院子的布置。” :“当然,当然,客随主便。”李长安在身后跟着福姨踏入地上按照复卦布置的其中一长一短的路,身后九黎蹲下装作在擦鞋,之后也马上站起跟上她们二人,同时回以李长安一个确定的眼神,李长安微微颔首。 推开内院大门,入眼的是挑高两层的客厅,中间悬着白色高吊水晶灯,足有两层楼高的窗帘从落地窗旁倾泻而下,窗帘旁还有白色的三角钢琴,黑色大理石茶几,上面放着透明花瓶插着白色百合花,旁边还有剪刀和一些放在托盘里的枝叶,可以想见刚刚有人坐在这里修剪百合花枝,茶几后是白色欧式真皮沙发,白色的沙发面与红色的木制相融合,整个客厅入眼尽显奢华。电视机的那一面墙上画着日出山水浮雕,山水林间宛若置身其中,这一副至少长三米的墙面浮雕不知出自何人的手,画的活灵活现,其中瀑布溪流坐在沙发上看就好像上面真的从上往下不断流淌着水流一般。 福姨领他们二人到沙发后道:“请二位稍坐一下,夫人一会就下来,我去准备茶具,一会夫人希望和二位在茶室多聊一会,这会可能刚刚少爷又咳嗽了,夫人上去看他了。”说着她转身往房间内侧走去,大概是准备茶具去了。 李长安在这白色沙发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九黎坐她旁边,把九黎拉近了后小声问道:“刚刚闻到什么了吗?我刚刚差点以为我看错了,那松树身上沟壑里有红色的液体流动一样的,不过我再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九黎凑耳过去后听完李长安说的,他把手撑在脸旁,声音放的极轻道:“你没看错,松树下的味道和冰箱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都快吐了。”原来他盖住脸是想掩盖此刻他脸上快要盖不住的恶心。 李长安拍拍他的手,摸摸他手镯道:“别,等下你在屋子里随便闻闻,别被发现了。”说话时她装作正在和九黎讨论沙发木制是什么料子的样子,上手在身后白色沙发后的木制描边上摸了摸。 :“陈师傅也对木料感兴趣?”声音从二楼传来,只见二楼旋转楼梯旁站着一位浅笑茜兮的夫人。 第44章 二位觉得这茶如何? 站在二楼这位夫人看起来极为面善,柳月弯眉,淡红口脂,双耳上带着深绿翡翠吊珠耳环,身穿一件印着红色福字的唐装外套,她笑声亲和,让你忍不住便对她产生好感。 李长安拉起九黎起身回以礼貌一笑道:“夫人您好,初次见面,怎么称呼?” :“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自我介绍。”她从楼梯上缓缓而下,行走间还能听到她明快的语调,:“我家先生姓许,一个小生意人,您称呼我许夫人就好。”等站到一楼时,她已走近沙发,伸手示意。 李长安浅握了一下,点点头道:“许夫人,旁边这位是我助手小九,他平时给我打下手。” 等夫人在沙发主位坐下后,李长安才注意到,这位许夫人远比她想象中要富的多,那一对耳环在二楼楼梯时看不清,现在坐在身侧了才看清是一对满绿的翡翠耳环,以金丝缠附,价值不菲,她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个极清透的玉镯,就这么瞟了一眼,那上面一点飘花没有,像玻璃一样的玉质,要不是带着点翡翠独有的光泽,外行人定会以为此人带了个玻璃镯子,而且看那玉质底色隐约带点黄,估计是个老物件,以李长安的眼里就这坐下的这几眼她也就只看到这两样,衣服类的她不太懂,不过就这两眼她心中就更加疑惑为什么邀请他们二人来拜访了。毕竟他们俩是真没有名气。 :“别客气,两位请坐,本来昨日就想请你们进来聊几句的,不过家里孩子生病了,要照顾孩子实在没办法。”她非常会控制自己的语速和音调,不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同时,说话间又让人觉得她微感歉意,十分真诚,虽然许夫人眼睛不大,看着你时就是会让你觉得,她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让你不自觉间就想把自己内心里所有想法都和她说出。 李长安看着她双眸回以礼貌一笑道:“健康最重要,孩子生病了当然得多多小心,现在冬日确实容易受寒生病。”不知道是不是李长安说的这句健康最重要戳中了她的心,李长安感觉她说完这句话后,这位许夫人笑的更真诚了一点。 后面两人接着客套了两句,福姨从内室里走出对许夫人与李长安二人说道:“夫人,茶室准备好了。” 许夫人十分满意道:“那二位,我们移驾茶室,将近年底我家先生买了点好茶叶,平时都是待客才能用的,今日有客来,我也难得品一品。” :“那真是托福了,我们两个对茶道没什么见识,今日要多学学。”李长安恭维的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走的时候李长安转头突然问了福姨一句:“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我这位朋友小九他早上闹肚子了,想借洗手间一用。” :“福姨领他去,吃坏肚子了?那等下我们正好要品香竹箐,你多饮两杯缓和缓和肠胃。”许夫人转过身对福姨吩咐道,颇为担忧的看着九黎。 九黎反应很快,立刻摆出略显抱歉的表情道:“不好意思,那你们先聊。”说完以极快的速度用眼角看了一眼李长安就跟着福姨走了。 李长安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早已乐的满地打滚了,她原本想自己去洗手间的,不过看许夫人这架势估计不会放自己随便离开,还不如让九黎去,让他在这屋子里左右看看有啥不妥。 跟在许夫人身后走进茶室,和外面欧式风格装修不同,里面一派的中式风格,穿过圆形木制拱门,先入眼的是一张上面放着字帖的楠木灯挂椅,木桌下面还有一个小板凳,想来是给家里孩子练字的,不过这四方的桌子内只有一把圈椅对着圆形拱门,圈椅上还放着蓝色有可爱图案的厚厚坐垫。 旁边墙面上只挂着一幅工笔界画,李长安快速瞅了一眼上面的山水笔触,毕竟隔着好几步的距离看不清落款是谁,不过就这上面笔墨工笔来说这幅画也并非凡品。画旁是两个镂空木制的博古架,架子上放了一些陶瓷古玩,以李长安的眼力她就这样路过随意一瞥,心底感叹一句这家人真是富的外露。 最里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侧面看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那株松树,落地窗前放着一席老红木长方形茶几,上面放着一尊莲花香炉,与一应的青花瓷茶道用具,香炉里面点的应该是檀香,不过李长安闻到飘出来的味道里,掺杂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茶几旁放着四个圆形木制茶凳。 看这架势,是要考她的茶道?李长安心里泛着嘀咕,跟着许夫人坐下了,两人对面而坐。 :“陈师傅快请坐,前几日家里先生有幸得到一饼香竹箐,被我先生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得有客来才能品,本来今日他也想在家和您一起多聊几句的,可惜工作忙走不开。”许夫人坐下后已开始准备净手。 李长安视线没有离开许夫人的双手,她这是准备开始茶艺了?李长安一副了然的神情道:“工作重要,刚刚听您说小孩生病了?今天有好一点吗?” 许夫人正在洗茶的手极细微的顿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动作,后续泡茶时,抬眸的表情颇为担忧说道:“唉,那是我家大儿子,他身体总是不好,让我这做母亲的日日为他担心。”说话间她动作不停,就她这技巧手法,茶道上已十分熟练。 李长安微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看您院子里的复卦布置就知道您为令郎健康费了不少心思。” 此时九黎站在茶室门口,许夫人立刻看到了他,稍微停下了手上分茶的动作,招呼他道:“小九是吧,过来一起饮茶。” 李长安眼神示意他坐旁边,九黎表现的十分懂礼貌的加了一句:“打扰了。”正坐在李长安旁边,举手投足间尽显规矩。 等许夫人一一奉茶后,她看着面前二人道:“快尝尝看。” 李长安心里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考他们两吧,奉茶后应先闻香才对吧,李长安脸上笑容不改将茶汤倒入品茶杯,她微低头轻嗅闻香杯中余留的茶香,甚至配合着许夫人此刻要考量她的意思,做出了陶醉状,她脸上表现出了十分的赞赏道:“刚刚夫人行茶时就想说,夫人动作优美,十三个步骤间行止有度,宛若看了场指间的舞蹈,令人心旷神怡。”只不过心里已经对这位许夫人鄙夷至极,谁也不会喜欢被莫名其妙的考量,李长安说话间脸上面色不改。 九黎同样闻香后却未发一言,他已拿起品茗杯,分三口轻啜茶汤,用茶的烟气掩盖了自己满眼笑意,他反正不知道李长安怎么忍的住不笑的,在李长安面前摆弄这些,宛如三岁小儿与成年男子比赛跑步一般,愚不可及。 许夫人眼底小小震惊了一下看到九黎品茶时也是按照茶道的动作品茶,她本以为这位长相妖艳的男子只怕会有些粗野不修边幅,此刻动作间错落有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最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名片上没有什么介绍只有几个字介绍的风水师,陈长安师傅。 刚刚第一眼在二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稍显失望,毕竟看起来年岁很轻,大概入了风水师这一行不久,也仅仅是出来长见识的。 :“二位觉得这茶如何?”许夫人在他们二人品茶后也同样轻啜几口茶汤。 :“疏香皓齿有余味,肉清骨腻和且正。”李长安想着她不是喜欢这类做派吗,那自己就端着呗,就这样端着话回她,果然见她较之前笑意更达眼底。 许夫人面带赞赏的放下茶杯后,说话间便随意了一些道:“陈师傅喜欢就好,您刚刚说到院子里的复卦,昨日福姨说您是专程来看院子布置的,看来陈师傅对卦象也有研究?” 李长安同样轻放下茶杯后,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弯后,出口道:“六十四卦我们也只是略懂,家师云游去了,这不留我们两个小弟子四处学习,长长见识,我们也是偶然间听说有院子是按照复卦布置的,有些好奇所以专程来看看。” 第45章 世间自有因果循环,我信 :“哦?陈师傅师承哪里?说不定我家先生认识。”听李长安说到师承,许夫人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 李长安心里嘀咕着这是套他俩话吧? 李长安拿起茶杯再饮一口后,不好意思的回她:“师门名不见经传的,师傅云游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要是说了师傅名讳,好像借他的名招摇撞骗一般,改日师傅回来了一定和您说。” 这就是不想告知师门的意思,许夫人听了脸上依旧沉稳大气,李长安本以为她被拒了,会露出些许不愉快的神色。 许夫人不在意的笑笑,很快把话题岔开了:“我们这个院子其实已建了许久,不过之前在孩子身上没看出太多对健康有助益,这不后来种了那颗并蒂松树后孩子病才有缓和,身体有变好的迹象,之前我家孩子,连床都下不来,没法去学校上课,我是整日整夜的忧心,所幸现在已经有了好转。”许夫人说这事时,还用手拍了拍胸口,颇为心有余悸的朝窗外松树的方向看了几眼。 李长安安慰道:“幸好如今已经有了法子,我两见识浅薄想多问几句,这松树您是何处寻来的?这双生松树可不好寻,平常的并蒂松树要么半边颇为茁壮,半边颇为纤细,要么半边缠绕状盘旋于另一半之上,像这样并蒂双生,长势同样且势均力敌的,极为罕见。” 这句话大概正好夸到她得意处,她浅笑时用手轻掩嘴道:“陈师傅真识货,这是我家先生费了好大劲,从泰国托一位道行高深的师傅寻来的这一株松树。之前还没和您说,我家正好是双生子,老大数儿体弱,老二明儿倒是健康。” 倒是?这词不像用在自己儿子身上的,李长安心里腹诽着,面上带了几分关切问道:“是什么法子?这么有效,想来是我学艺不精,从来没听说过这方法。” 许夫人颇有些自得道:“陈师傅过誉了,刚刚二位点茶的动作来看,也是师承大家,我这法子只是些微末伎俩,不过,陈师傅会批字吗?我家两个孩子写了两幅字,劳您帮我看看。”她巧妙的避开了李长安的问题。 又要考自己?此时此刻李长安已有些不耐烦,不过她依然面上样子端的极好,这番被考量两次,要真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此刻脸上定会破功显露出不耐烦来,毕竟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还三番两次的考你,谁有闲工夫和你浪费时间,没钱没工夫被你考究。 :“会一点。” 许夫人静静坐着眼里不放过李长安脸上一丝变化,看到她这般岁数还能如此沉稳,站起身从刚刚经过的四方木桌上拿了两幅字帖,递给李长安道:“孩子年纪小写的不好。”她说的谦虚,眼里却很是骄傲。 接过宣纸后,首先这纸触感柔软,应该是净皮宣纸,也就是半熟宣,展开后,里面是两张宣纸,第一张上面的字是魏碑字体,这倒是罕见,一般小孩子家练楷体,练小篆,练魏碑的确实少见,不过这字体虽具形体,却欠了几分力,落笔处少了几分劲力,想来这是数儿写的,所以这字虽具了形却缺了几分浑穆。 看过后放在一旁,第二幅字应该是颜楷,下笔劲力过大,每至回峰处落笔分外重,却了几分柔和,而且这个孩子大概并没有什么耐心坐下来练字,在宣纸角落用毛笔随意点了好几处,纸上还看得到毛笔甩来甩去划过的墨迹,可以想象到他坐在桌前非常无聊,把毛笔拿在手里转啊转的,笔上还沾着墨汁。 李长安将两张宣纸并排放于面前点评道:“第一幅字是魏碑,刚刚听您说大儿子叫数儿,今年几岁了?这幅字已颇具风骨,就是手腕劲力欠缺,想来之后调理好身体,下笔会更具魄力。”她移开第一幅字,着眼在第二幅字的时候,她笑了一下说道:“这个孩子应该二儿子明儿吧,写的还不错,不过性子上还需要多磨一磨,缺了几分沉稳。” 就李长安拿过宣纸这期间,九黎实在憋不住笑了,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侧着脸用食指顶在额间,好似同样在端详两幅字一般,要不是他头发长,低头时从旁边人看不清他眼神,不然定会看到他此刻双眼间鱼尾纹都要笑出来了。 许夫人听后终于笑出声道:“陈师傅莫怪,这一进门就难为你,主要是现在江湖上招摇撞骗的自称风水师的人太多了,我虽然对风水感兴趣,这几年我们家也见了不少骗子,冒充大师的,所以不得不防,不过以您能有这般见识的来看,我这些都是小儿科的玩意。”她亲自再给他们二人续了一杯茶,此刻笑意直达眼底,看来刚刚李长安的回答令她非常满意。 许夫人又说道:“您也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想多找人问问,主要是我家孩子身体现在依然没有大好,我这做母亲的医院也跑过了无数次,那些医生都只说是先天心脏不好,只能慢慢养着,可我实在是为孩子辛苦着急,想多了解了解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治疗他。” 她终于准备开天窗说亮话了,就进来这一套一套的李长安心里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李长安把手臂撑在茶几上双手抚着茶盏,笑意不改道:“夫人您多虑了,我们两岁数小,您考我们也没有什么,不过您不是都种了这双生松树吗?病情没有好转吗?” 许夫人低眉叹了一口气说着:“嗨,确实有好转不过现在数儿身体又开始小病不断,这不,今天才好点能去上学,昨天都得在家休息。” 李长安脑筋一转道:“想问一下那松树到底是什么法子,如果不知道什么法子,孩子是为什么不舒服,这我们两也很难下定论。”怕她想太多反而不告诉自己,李长安又加了一句安抚道:“如果我两不行,我们两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师傅,也许师傅会有办法,不过还是得先知道是什么原因身体不好,得知道问题根本在哪,才好说之后能怎么改善。” 许夫人有一点被说动的样子,其实她今日这么冒然的找一个陌生人上门,要不就是真的有事相求,要不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病急乱投医,所以她一开始防范着,乃至刚刚她其实只是抱怨了几句,并不想把所有事情全盘说出,估计还被叮嘱了不要说家里的事情。 :“其实我那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儿子医生就说过先天心脏病,可能活不过十岁,从小就精细的养着,可是每个月都要病一次,每一次生病都像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一样,每次重病在病房守着他的时候,我这心都和刀割的一样难受,后来我家先生找了泰国师傅种了那棵树之后,用了一些其他法子,也只是说能保我数儿活到十五岁,之后就要看天了。可是你说,如果是你的孩子只能活到十五岁,你肯吗?”她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眼眶泛红,虽没有落下泪来,不过已是我见犹怜,凄楚无助的很。 李长安安慰道:“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也许过几年医学技术更好了,会有办法的。”她觉得许夫人不会告诉他俩方法了,他俩刚刚说了不知道这法子是什么,那这位许夫人定是以为连是什么都不知道,道行尚浅,顶多就是交个朋友,听她诉诉苦得了。 许夫人看向窗外道:“也许吧,陈师傅对于因果之事怎么看?相信轮回报应吗?”她这突然前后打不着杆子的一问,让李长安小怔愣了一下,甚至九黎原本数着桌上纹路,百无聊赖地听着许扯皮,听到她突然问了一句因果,瞬间抬眸。 李长安定了定心道:“世间自有因果循环,我信。”回以许夫人一个坦荡直视的目光。 许夫人倒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信,说道这,你知道十二...”她话未说完,门外一阵哒哒的跑步声。 :“妈,难得我这次小考有进步,你看!”冲进来一个穿校服的小孩,这欢快的跑步样,应该是健康的明儿了,不过,和昨天在小区门口见到的样子表情上差距好大。 许明冲进来时候手里举着一张纸,应该是试卷,晃动的很厉害看不清字,只看到红色笔画的勾和大大的99分跃然于试卷上。 李长安很亲切地拍手恭喜他:“恭喜!”,不管这孩子有没有参与至少此刻,李长安真的替这孩子高兴,甚至用肩膀顶了顶九黎,两人一同拍手,十分捧场。 许夫人眉间一凝:“明儿,回家怎么不洗手,你哥哥身体不好,不要把外面的细菌带进家里。”说着站起身,声音稍大一些对外面跟过来的福姨道:“先带他去洗手,我等下看,没看到茶室有客人吗?” 奇怪的是被这样泼了冷水,这许明也不恼,反而很习惯了给自己解围一般,看了李长安二人一眼道:“好吧,那我等下洗完手过来给妈看,哥哥一会就到家,我刚刚跑很快回来的,哥哥在后面。”他把试卷放在茶几上,就被福姨推着出茶室了,甚至走到门口时还朝着李长安他们笑了一下,和昨日门口时那个阴鸷的孩子,简直判若两人。 第46章 凹的弧度 李长安看着他走出茶室拱门才回头,对许夫人说:“这是二儿子吧,看起来身体健康,是个好孩子呢。” 许夫人用手把桌子上刚刚许明放下的试卷合上后,并未多看一眼就放到一旁,神情淡淡,放好后才回李长安道:“嗨,我家这个是最调皮的孩子,每日毛毛躁躁的,也就身体好一点。”她说话间并没有想往下多聊几句这个儿子的意思。 李长安心里疑惑,这俩儿子不是双胞胎吗?大儿子身体不好你多关心我能理解,可是对这个二儿子感觉也太不亲近了吧?心里正奇怪着。 许夫人听到大门再一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后,她面上略带歉意起身道:“请二位稍坐一下,应该是数儿回来了,我先去看一下他。”她回以一个稍等的手势后就径直往门口走。 对大儿子明显关心多了,李长安看了一眼被合上的试卷就这样很随意的放在茶几上,甚至试卷旁边就放着茶具,也不怕沾上水把试卷弄湿了,而刚刚那两张宣纸可是被许夫人收好后重新好好的放回四方木桌上的。 李长安把身子挨着九黎,侧着身子轻声问道:“你刚刚被带去洗手间闻到什么没有?”她眼睛说话间也没离开茶室门口。 九黎低下头说道:“经过厨房的时候,虽然拉了很厚的玻璃门,我还是闻到了和昨天我们打开那些冰柜一样的味道,那个福姨在炉子上熬了一锅汤,你猜那汤里是什么?”他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看着她。 李长安感觉刚刚喝的茶要反胃上来了,她有些不可置信道:“不会真的是煮来让孩子喝的吧?”如果那锅汤里面真的混了昨天看到的,放在玻璃罐子里的心脏还有其他动物肉块,现在煮成一锅了,要真的报警让法医取证估计也难,而且之后说不定想套话就更难了。 她转身拿起杯子深饮了一大口,想用茶压一压心里的恶心,还是有些不相信道:“你确定,你没闻错?还有刚刚那个小孩,那个许明,他过来的时候,你有闻到什么?”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还有酒精的味道,其实我觉得他进来之前已经给自己消毒过了,不过他为什么撒谎我不知道。”九黎一边伸展着身体,打算站起来在茶室走一走,刚刚他们两人被拘着坐在茶几旁,即使自己不说话都觉得累得慌。 九黎起身后走向落地窗前,这么大眼望过去院子好像有些不平整,他换了一下视角重新望过去松树边的时候,感觉松树四周的土似乎稍微高一些,从他那个角度望过去,虽然只有一点点差异,九黎眯着眼看了几眼后,用手招李长安过来道:“你过来看一眼,是不是前面院子复卦那里矮一点,松树那个位置整体高一些,我们之前踩在上面感觉不到,斜着看才能看出一点。” 李长安凑过去上下看了一眼,她身高不够,垫着脚换了好几个姿势,勉强看到一点凹的弧度,回应道:“嘶,确实有一点,主要这几次我们靠近的时候都离得非常近,他的弧度也小,所以感觉不出,旁边也有别墅挡着,所以看不出角度,奇怪,如果种树的话应该是树下会稍微凹陷一些才对吧?底下埋了什么?不会又是什么...”她听到身后有动静,把声音隐了下去。 许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长安二人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笑笑道:“还在看那棵松树呢?看来你们对我们家这棵双生松树真的很感兴趣。” 李长安拍了拍九黎,她故意伸了伸懒腰道:“确实感兴趣,毕竟难得见到嘛,而且我俩年纪小,坐了这好一会实在憋不住了,得起来舒舒筋骨。”她此刻动作倒真的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许夫人毫不在意的说道:“我那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要不要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晚点我家先生应该到家了,我们可以多聊几句。”她看起来好像真的诚心邀请他们二人一起吃晚饭的样子。 李长安腹诽了一下,这到底是赶他俩走还是真的留下来,不过想到刚刚九黎说的那锅汤,到时候不会让他俩各来一碗吧,而且不还得去警局做笔录嘛,想想她还是开口拒绝了:“真不好意思,下次吧,我们晚上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九黎在一旁附和着笑,点点头。 许夫人笑着还想挽留来着,便说道:“那有些可惜了,今日福姨熬了一锅好汤,那就下次吧,下次我们可以约晚饭。” 她不提汤还好,提了那锅汤,李长安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忙摆摆手说道:“我们两人都茹素的,可能无福消受,下次有机会还想听你仔细说说松树的事情呢,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短信沟通有时候不一定看得到。” :“好啊。”许夫人拿过手机,加上了李长安绿色软件联系方式。 两人出了茶室后也没有看到两个孩子,李长安眼神也不乱瞟,福姨好像早就等在门口一样,手上托个盘子,上面放了一个红色红包,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到里面金额丰厚的厚度。 许夫人面不改色的从盘子上拿过红包后对他们二人道:“家里招待不周,下次就约一起吃晚饭,到时候让我们家先生和您多喝几杯。” 李长安犹豫了几秒,她没想接这个红包,九黎看出她犹豫,整场对话里都没有开口的人,此刻突然开口对许夫人道:“我们年纪小,这次上门她也没有帮到您什么,无功不受禄,我们就不拿了。”说完又对着李长安说道:“师姐,我们这晚上还有别的法事要做,你看衣服都穿好了,我们快走吧。” 李长安接下九黎递的话道:“是啊,许夫人那下次我们再约,今日茶香已足以让我们二人跑这一趟了,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好茶,我们再登门拜访。”李长安说完话推着九黎,两人就准备换鞋离开了。 许夫人见递出去的红包李长安没收,她眼里划过一丝欣赏,她也不尴尬,把红包重新放回福姨举着的盘子上,笑着说:“那好,那二位慢走。”朝着二人笑盈盈的挥了挥手。 李长安和九黎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等到离身后的内门好几步远了,她才和九黎小声耳语道:“最后这个红包我要是收了,估计后续我们两再想问这个松树的事情,她也不会告诉我们,心里估计以为我们就是那种江湖骗子,找生意来的,但是如果不收,估计她又会觉得我年纪小,故作清高,犹豫一下,真实度在她那里高一点,多谢你刚刚解围。” 九黎耸了耸肩道:“我对这一家越来越感兴趣了,你别说往年行走历练我怎么没遇到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因为兴奋的缘故,此刻他红色的瞳孔看起来亮晶晶的,像红宝石一样。 李长安哈哈干笑了两声,想把刚刚憋闷的气全都从胸腔里吐出,呼了一大口气后道:“我猜这院子里有监控,等下我们走过去的时候看两眼松树就好,别上手摸。” 等两人走出院子,靠近松树的时候,李长安用余光看了一眼内门院子,福姨并没有跟着送出来这一点其实就很奇怪,她用眼角看了四周一眼,用手肘碰了碰九黎,两人对视一眼就出了院门。 而李长安猜的没有错,许夫人正看着院子里的监控,原本福姨想要送两人出院子的,在许夫人把红包放在盘子上的时候,给了福姨一个眼神,等送走二人后,她就走到一旁的监控器看着院子里李长安二人,等她们俩走到松树旁边的时候,她甚至眯着眼紧盯着二人有没有上手,等到这二人终于离开院子后。 许夫人对一旁的福姨说道:“数儿在上面休息,福姨你把药汤拿上去给他喝,他要是喝不下去,我等下上去劝他。”说完后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样子。 福姨回了一句:“好的,夫人。” 第47章 你不进去吗? 许夫人最后看了一眼院子,确定院子里二人都已经走了之后,她重新走进茶室,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后,将身子隐到一旁,确定从外面看不见自己打电话的身影后,拨通了电话。 :“按照你的想法,今天约他们两人上门了,那个小女孩没看出有什么不同,那个红色头发的男子虽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全程就最后才说了几句话,全程主事说话的都是那个女孩子,没看到她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不过有一点我有些惊讶,我本想用茶艺难为他们两,他俩娴熟的倒好像我班门弄斧了一般,他俩确实对那棵松树感兴趣,几次三番都提到了,后面要给他俩礼金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犹豫了,估计本来想拿的,那红色头发男子用话绕过去了,他俩就这样空手走的。” 电话里传出声音道:“他俩除了茶室还去了家里别的地方吗?” :“没有,那个陈师傅坐在客厅后就和我一起去了茶室,我一路看着呢,那个男的来的时候说自己名字叫小九,估计也是化名,他倒是去了一趟洗手间,不过你只让我注意那个女的,所以男的我就没拒绝让他去洗手间,福姨说他直接去了洗手间没有在屋子里乱逛,甚至看到家里古董字画什么的眼神都没有久留。” 说到这里许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用手背抚着下颌摩挲着,沉吟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个陈师傅对家里古董也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不知道是不识货还是真的不感兴趣,而且之前你让我注意看她身上饰品,她没有什么饰品,耳环都没有一个,倒是那个小九的手上一副银色手镯有些吸引人注意。” 电话里声音思考了几秒后说道:“好,辛苦你了,数儿呢?数儿回家了吗?” 想来电话里的声音就是不曾露面的许夫人的丈夫,也就是那天晚上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个男人。 许夫人看向身后孩子们房间的方向,低声回道:“还是咳的厉害,比前两日稍微好一点,昨天警察来了不会真是他们两举报的吧?数儿后面药不能停,怎么办?”她有些烦闷的手上抓着窗帘边缘,扯来扯去的小动作暴露出此刻她焦虑的心情。 电话那头的心情同样的焦虑,传来一声叹息后说道:“我等下再问问师傅,我也只是觉得他们两出现的太巧合了,昨天才出现在我们家附近,虽然说我昨天还问了物业他们后面还有进小区吗,看了门口监控没看到他俩有进出画面,但是半夜的时候那边就来警察了,物业也说后面他们二人有出现在现场。”对面传来打字声和鼠标点击声。 许夫人听后有些迟疑道:“那后面还要约他们再见面吗?也许他们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治疗数儿?” 电话那头安抚道 :“暂时不用,我和师傅说了之后再看看,数儿现在不是已经有好转了吗?再等等,师傅不是说了需要时间吗?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许夫人似乎电话里师傅这个人似乎非常信任,在许先生说了师傅说需要时间之后,许夫人脸上原本焦急的神情,有被安抚道而缓缓恢复平静。 许夫人十分依赖的对着电话说道:“那你早点回来看看数儿,我等你回来吃饭。” :“好。” 等电话挂了之后,许夫人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怔怔的靠在窗边,望着松树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上福姨把药汤端上去的时候,看到二儿子许明站在二楼向茶室的方向一直看着那边没有动,等到福姨走到跟前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带着纯真的笑容道:“福姨给哥哥送药吗?” 福姨点点头,她看到旁边大儿子许数的房门关着,她往前走到房门前,腾出一只手轻轻敲门道:“大少爷,该喝药了。” 门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咳嗽声中才回了门口一句:“你进来放桌子上就行。” 福姨进门后看到许数坐在阳台上外面的长椅上看书,忍不住唠叨一句:“少爷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在屋外吹风了,不然夫人又会担心的。”她放下汤碗之后,又念叨了一句:“趁热快喝了吧,一会夫人就上来了。” 许数手按在书页上,抬起头脸上带了一丝浅笑对着福姨说道:“好的。” 福姨看他又继续低头看书了,本来还想唠叨几句的,最后还是拿着盘子出门了。 门口许明居然还站在门口,福姨关好门后有些纳闷对他道:“二少爷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你不进去吗?” 许明调皮的笑了笑说:“一会,我想等妈妈上来之后,和她一起进哥哥房间。” 福姨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这就下楼准备晚饭去了。 许明等到福姨转身下楼后,脸上表情敛了他盯着楼下茶室门口又看了几眼,妈妈没有从茶室出来,也听不到里面电话声了,他便往后进入旁边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许数在福姨关上门那一刻,他起身将碗里的药汤分别浇到二楼阳台上的那一排花盆里,他甚至非常细心的不会在单独一盆浇过多,这样盆地会有水溢出,等下如果来人可能会注意到,他每一个里面只浇了碗里几滴,最后这一排走过去,这一碗药汤最后只剩一个底留在碗里。 他手还放在嘴旁,小声的闷咳,看了一眼碗底剩下的最后一口药汤,他把碗重新放回桌子上,重新坐回去翻开书页。 另一个房间里,此刻许明站在他房间正对着阳台的窗口,默不作声的站在阴影处,看着哥哥在阳台花盆里把药汤一点一点倒掉,他重新走回二楼走廊,站在许数房间门口。 直到妈妈走上二楼了,许明才重新带上纯真的笑容道:“妈妈我来和你一起陪哥哥喝药。” 许夫人怜爱的摸了摸许明的头顶,回以一笑后并没有敲门就推开了许数的房门。 第一眼就看到许数坐在阳台看书,她先是皱了眉,之后上前看到碗里药汤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脸色才稍微好点道:“怎么又坐在阳台看书,马上入夜了要降温。”说着便上前拍了拍许数的肩膀,想让他进屋看书。 许数抬头温和的笑了笑道:“妈妈,在屋里喝药味道太重了,一开打书都是药的味道,我只是在阳台散散药味。”虽然带着眼镜,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像小狗眼镜一样纯真的对你说话,许夫人心都软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哥哥,你要不要多穿一件外套?我去衣柜里拿给你?”许明跟在后面一直没啃声,等到她们二人说完话后才从许夫人身后往旁边走了一步。 许数对着弟弟是另一种表情,非常宠溺的弯了弯嘴角说:“也好,不过我自己拿吧。”他看了一眼页码,合上书后走之前和许夫人交代道:“妈妈,我等下穿好衣服就在屋里看书了,你看药我都喝完了,您下去看晚饭好没好,我都饿了,等下我和弟弟一起下去吃饭。”他撒娇的还摇了摇许夫人手臂。 许夫人对这个病弱的孩子总是更多几分疼爱,看了一眼药碗,最后叮嘱了一句:“里面还有最后一口,要喝完,那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人好好看书。” 许数乖巧的点点头,站在弟弟前面,等到许夫人关上门,他终于克制不住重咳了几下。 许明用手轻拍了拍身前哥哥的后背,他眼里满是担忧,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许数看到弟弟担忧的眼神,回以一个自己没事的笑。 两人进屋把通往阳台的门关上了。 第48章 那些东西真是给人吃的? 因为九黎不想见到李队长,所以李长安只好自己进警局去做笔录,她让九黎就在警局附近随便找个地方逛逛,反正现在有手机了,丢不了人。 走到警局门口的时候,看到今日似乎格外热闹,进进出出不少人,她走上台阶后,有一个带着帽子身材高大的警员认出了她,对她招了招手道:“是你,你来做笔录吗?你直接进去里面找李队长就行,他一会还得出警。” 说话这人是和李队长一个刑警队的,因为为人热心仗义不过行事总带着几分莽撞,警队里大家都叫他智深兄,其实他真名叫刘雨止,一个与他虎背熊腰的形象有些不相符的名字,所以大家都爱喊他外号,叫他智深兄,李长安以前听李队长随意说起过这个外号的缘由,不过李长安并不觉得叫人家本名有什么,见面时李长安总是称呼他雨哥。 :“好的,雨哥。”李长安礼貌的回了他一句。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也许是有大案子,警局来了不少生面孔,李长安沿着墙边走,给来回进出的人腾出位置,等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她看到李队长正在和一个带眼镜的男子说话,从二人身后只看到一个侧脸,李长安在犹豫要不要等他们二人说完话再过去,正站在那里犹豫的时候,那位带眼镜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转头看向李长安。随即带动着李队长也偏过头来,正看到李长安站在不远处过道旁边。 :“来做笔录的?你过来吧,正好这位也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李队长看到李长安这时间过来,心里有些纳闷,他面上不显,伸手招呼她过来。 李长安走近两步后抬头,仔细看了这位戴眼镜的人生面孔,他与刑警队都是肌肉猛男的形象不同,首先是他与一旁李队长站在一起时,李队长的棕色皮肤与他清秀白皙的肤色产生了鲜明对比,这不像是跑外勤的人,倒像是久坐办公室的,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镜片是灰色的,让人在说话时看不清镜片后眼睛真实的表现, 他右手手腕上缠着好几圈黑色珠子,里面混杂着其他颜色的珠子,一副端方如玉的君子样貌,在李队长这栋聚集了经常需要跑外勤的警局里倒是少见。 大概看到李长安眼神最后落在自己手腕,这人颇温柔的调侃了一下,对李队长道:“没想到警局现在还有招童工?” 李队长用手拍了一下这人肩膀道:“姜令仪,你个公子模样的人嘴里怎么没句好话,后面等结果出来了,我会给你发消息的,这小姑娘是过来做笔录的,昨日报案的细节我这边还要记录呢,你没事可以走了。” 姜令仪用食指顶了顶自己的黑框眼镜道:“那我得看一眼笔录,你先忙你的。”说着他回了李队长一个一会见的眼神,就从李长安旁边走过去了,这期间并没有多一个眼神放在李长安身上。 李队长指着那边一个房间对李长安说道:“里面吧,报案细节再确认一下。” 李长安嗯了一声,跟在李队长身后,走到过道尾端要拐弯之前,她下意识的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对上了姜令仪的眼神。 那个手串,也许是我多心了,李长安腹诽了一句,她收回眼神后便不再多想过了拐角。 走在前面的李队长叫了一个记录员和他一起给李长安做笔录,记录一下报警的细节,三个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李长安对于她和九黎怎么发现的那个地方大概说了一下,她和九黎是因为许家院子的复卦感兴趣所以专门去那个小区看一看的,至于那个别墅是因为他们两看到有一只猫长得特别像菜市场的猫,所以跟过去然后发现不对劲之后就报警了,对于为什么报警时间那么晚。 李长安才终于扯了个谎说道,后来两人想买那边小区别墅,看一下晚上有没有夜宵摊子之类的,了解了解环境,说到这话的时候,旁边记录员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李队长原本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听到她最后这句现扯的谎,眼珠子一转瞪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等报警记录写完之后,记录员出了门,李队长把房间门关上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李长安旁边,坐下后对李长安说道:“你今天突然过来了?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为了案子的事情?” 李长安在李队长坐下后在此刻这样近距离下,她看到李队长头上有一根极细的丝线,她突然伸出手想把那根线拿下来。 李队长看到她突然伸手往自己头上伸,往后一侧,表情疑惑道:“你干嘛?” 这下意识的举动,李长安自己也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放下手,她感觉有些片段在脑海里飞过,对自己有些无语道:“看到你头上好像有脏东西,想拿下来。” 李队长随意的拍了拍自己头发,:“现在呢?没有了吧?” 李长安没有抓住在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遂回答了李队长前面的问题道:“今天白天被许家夫人邀请去她家做客,之后正好顺路来警局做一下笔录,确实想知道一下后续有没有新的进展。” 李队长手上转着笔道:“冰柜里所有东西都先那拿去做鉴定了,可能涉及有器官买卖又或者盗墓的,还在核实医院和殡仪馆那边,估计没那么快,其他的动物尸体都交给动物保护协会的人了,他们说之后会火化后合理安葬的。” 李长安低着头,她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动物保护协会他们火化的地方麻烦你问一下地址,我过几天想过去看一下。” 李队长应了一声:“行,还有一件事,最近有人向我打听你的事情,你风水师的名头很出名吗?” 这话问得李长安一楞,其实拢共也就这几年才开始有处理一些风水相关的事情,之前顶多也就是王老头那边有一些需要帮忙,要说出名那是绝对谈不上的,李长安奇怪的身体都往后退了一点,靠在椅背上道:“我?陈师傅的名号?还是李长安的名号?” 李队长一边回忆着下午那西装革履的男的来警局的细节一边说道:“啊对,我都忘了你之前告诉我你真名是李长安,不,就今天早上出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穿西装革履的男的来警局,看起来像是秘书,说是小区住户对于昨晚小区里有案情的事情,需要了解一下,担心小区安全之类的,问了一些案情的问题,因为案情没有调查完不能公开,所以警局这边回复的都比较模棱两可,他之后还拿出了你在小区里的监控照片,问了一下你的事情,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怀疑你与案子有关联所以问你,但是话里话外听着倒像是对你风水师这个名头感兴趣,问的都是你会不会镇宅,能不能帮忙看八字之类的问题。” 李长安突然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还真有趣,今天早上我收到许家的邀请函约我下午去他们家参观来着呢?” 李队长看了一眼笔录想了一下这几天的调查,他声音降的极低说道:“初步从冰柜外部没有检查出指纹,动物肉块表面也用酒精等擦拭过,几个大玻璃罐子上面也许会留下一些痕迹,现在还要等深度调查之后才有结果,而且这整件事透露着古怪,因为现场没有尸体,目前看涉及了器官买卖还有盗墓偷尸的行为,会有其他部门一起参与协作,你那边能知道一些别的信息吗?” 李长安低下头靠近李队长,用手盖在嘴上轻声道:“查一下许家吧,我们今天去他们家的时候,九黎从他们家煲的汤里闻到了和冰柜里玻璃罐子里面泡的药酒一样的味道,他家生病的那个孩子叫许数,以他们家的财力足以购买到心脏以及其他设施。” 李队长微张了一下嘴巴,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迟疑道:“那些东西真是给人吃的?我会和局里说的,如果有新消息你随时告诉我。”大概是真的有人把那些心脏拿去食用这件事让他吓得不轻,起身的时候李队长黑着脸瘪着嘴一脸难言的样子。 李长安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意外道:“你外出办案这种事情难道还少吗?” 李队长本来要开门转身走的,转过头来表情依然狰狞道:“各种死法碰到过,但是吃人肉的这个是第一次。”他讲出来之后的表情变的有点恶心,感觉被自己讲的话恶心到了,抖了抖身体,推开门站外面深吸了一口气后,用下巴指了指警局门口的方向。 李长安会意站起身走过他旁边的时候,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现在挨的这么近,她闻到了一丝好像最近才闻到的味道,但是她不知道在哪里闻到过,刚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不走了。 李队长看她出了门怎么又停下来了,疑惑道:“你忘东西了?”说着还往门里看了两眼。 :“你最近除了今天下午遇到的这个人,还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李长安想从脑海里把那个味道的源头抓住,她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也闻过类似的味道。 这次轮到李队长挠挠头,一脸云里雾里的回答:“那很多啊,最近外出办案,巡逻,有什么问题吗?”他对于李长安突然的关心感到奇怪,甚至有些异样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小姑娘,自从上一次他们在湖边聊了许久之后,可以想见的是他俩目前关系变得比之前缓和了,不过这突然的关心,让他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子有些恐慌。 怕他多想,李长安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手往上挥了挥道:“我先走了。” 身后留下李队长一人呆愣了几秒就回去工作了。 第49章 此事是三界禁忌 李长安准备往警局门口走的时候,之前姜令仪那一眼让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大厅,如她所想再一次对上了姜令仪的眼睛,李长安不由得纳闷了一下,难道自己以前在哪见过他?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没留神脚就随着眼睛看着的方向,就这么走过去了。 姜令仪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面上十分和煦的笑着说:“笔录做完了?” 这语气熟拈的好像他们二人之前认识一般,李长安更是云里雾里答道:“做完了,不过我和姜警员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不过被灰色镜片遮挡李长安连面前这人瞳孔什么颜色都无法看清。 :“是第一次见面,需要我帮忙送你一程吗?”他虽然说不认识,但这个语调感觉像是两人已认识了许久一般。 李长安歪着头满眼问号,她迟疑了一下拒绝道:“谢谢,不用,朋友在外面等我。”她说完这一下有些无语自己为什么和他说那么多,没再继续聊下去转身就迈步向门口走去。 等她走到警局大门外,就看到九黎站在不远处对面人行道树下站着低头玩手机,手机上的光在树影里把他红色的头发映照的格外显眼,李长安自己突然想从旁边绕过去,从身后吓他一下,李长安脚步放轻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走过去,人还没走到跟前,还差几步的时候,九黎突然转身过来放下了手机盯着自己。 :“嗯,你反应好快。”李长安以为他余光看到自己了,没吓成也无所谓,结果说完这话九黎眼神不变还盯着自己。 九黎往前走了一步到李长安跟前低声,嘴唇轻动眼睛直视李长安身后树荫长路,:“你后面跟着一条尾巴。”李长安本想转头也看一眼,被九黎按着脑袋阻了行动。 :“让我也看一眼。你看到是谁了吗?”李长安被身高压制着动弹不得,只好也同样低声问他。 九黎眼里划过寒芒,深深看了一眼树荫拐角处后便转身道:“走吧,回去,他味道消失了,不过...”他凑到李长安身后闻了一下,:“你在警局遇到谁了?” 李长安疑惑的瘪了一下嘴,:“今天警局遇到挺多人的,还有一个奇怪的警员,这事等回家细说。”李长安此刻真有些疲惫了,下午应付了许夫人,晚上又来警局做了笔录,她此刻就想回到自己的沙发上埋头在沙发深处放空。 九黎在最后上车前留意了一眼身后树荫,夜幕之下树影与灯光像画了一层结界一般,让人看不清阴影里面掩藏着什么。 等李长安终于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的时候,她闭眼回想了今天遇到的所有人和事,聚魂草的位置没有变动还在那个菜市场里,许家别墅里的松树,另外那栋别墅里的东西,这些事情好像杂乱的拼图,她缺少的就是把这些拼图连接在一起的那一块,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她想明天再去那个菜市场一趟,这一次尝试一下老办法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她正闭眼把自己埋在沙发上深处冥思的时候,好一会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李长安感觉屋里太安静了,从沙发里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九黎站在老木屋窗边一直眼睛不转的看向窗外,他不会是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过吧。 李长安用手臂把身子撑起来,看着九黎一直站在那里问道:“不会你说的那个尾巴跟回来了吧?”她下意识的这么一问。 九黎头都没回应声道:“就在这附近。”他如今妖力尽数被封,剩下的这一点只能算是他仅剩的一点感知了。 李长安一个挺身从沙发上跃起,走过去挨着九黎也一同凑到窗边,不过她什么都没看到,夜晚降临,他们这边老木屋附近都是办公楼,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盯了几眼后,李长安想了一下今天不对的事情,她靠在窗边道:“今天我们从许家出来还没有人跟着对吧,从警局出来我身后才有人?” 九黎点了一下头,眼神并没有离开窗边。 :“今天我去警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警员,我记忆里以前是没见过的,后面录完笔录出来的时候那警员和我说话的语气声调,好像我们之前认识一样,我当时想着许家的事情,只是想着这人大概自来熟,你觉得会是那个人跟着我吗?可是没有理由啊?”李长安在玄关徘徊几步,脑海里翻着和姜令仪的对话,她完全没有以前见过这人的印象。 九黎收回了眼神,专注的听李长安说的话,他略思索了一下问道:“那警员叫什么名字?” 李长安很随意的回了一个名字:“姜令仪。” 九黎听到这个名字后,他突然离开了窗边,掏出手机走进厨房,一套动作下来让李长安有些懵,刚刚还一直盯在窗边的人,此刻怎么突然就进厨房了?她跟了过去,看到九黎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冰箱里有什么,随便搜了几个菜谱,把冰箱里的西红柿和鸡蛋拿出来,就开始摸围裙准备做饭了。 :“你认识他?这人谁?”李长安一串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跟在九黎身旁不停地问。 :“不认识,反正他也不进来,先吃饭再说。”九黎并没有看着李长安说这话,所以李长安此刻没有看到九黎低头时低眉那一瞬掩盖了眼底不明的情绪。 李长安看他正专注切西红柿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管外面那个人了,她跟着走进厨房后,就从旁边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小半瓶之后接着道:“那好吧,明日我们等早市歇了再去一次菜市场,上次那个老方法没来得及用。” 九黎回了一声:“好。”接着继续在案板上忙活。 李长安突然追问了一句:“外面那个不会是姜令仪吧?那跟着我做什么?为了案子?”就这样随口一问,九黎突然刀斜了一下差点切到手,他面不改色道:“你想多了,我解封后就一直和你待一块了,怎么可能认识人间界的谁。” :“倒也是,好吧,那应该是我想多了。”李长安想了想,要外面那位真是今天遇到的姜令仪也说不通,如果为了案子她充其量只是一个报警的和引路的,后续现场查看以及各种证据整合她这里都还没收到呢,完全没理由跟着自己,至于九黎认识他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划过李长安脑海,诚如九黎说的,他解封后就来找自己了,要是之前认识的,也应该是个老翁了,那姜令仪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怎么可能。 外面跟着的不知道是谁的那位只能先放着不管了,反正他也没有冲进来,明日要是还再那再说吧,随便他想在老木屋外徘徊多久。 想到这些李长安就觉得也许今天自己太敏感了,她拿着水瓶出了厨房,走之前还回了个身趴在厨房门框上对九黎说:“好吧,难得看到你下厨,那你做好叫我。” 等李长安已经坐在沙发上,客厅想起游戏声,九黎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放松胸腔,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会撒谎,李长安这家伙又敏感的很,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在厨房忙活。 此刻正在办公的大师兄应咸手机震动,显示了一个让大师兄一瞬间皱眉的电话,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犹豫了几秒钟,那边并没有想挂掉的意思,似乎他如果不接这个电话还会打过来。 应咸用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他顺带点了免提,:“什么事?” 那边电话里穿出的声音居然是姜令仪的,听到应咸语气冷淡,他先笑了一声后直言道:“我今日碰到李长安了,她好像没见过我一样,她受伤了?记忆有损?” 应咸起身面对着落地窗外此刻高楼林立的视野,等了好几秒,姜令仪都以为他挂掉了电话,看了一眼电话还在接通中。 :“你就当和她初次见面,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在警局吗?怎么和她见上面了?”应咸说话声音平缓却带着隐隐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感。 姜令仪接着电话的时候,手上还玩着一支笔,他听了应咸的话有些不解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而且蚩尤家的小子据说不是得封印个好几十年的嘛,这么快出来了?还跟在她身边?”,姜令仪觉得有趣极了,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结果被上面的人瞒的一点风都透不过,再加上后续不知为何连鬼界也插手了,更是让旁人无从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应咸没有回他,姜令仪更添好奇道:“那就我先回答你吧,她昨日报警了一宗刑事案件,今天来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被我碰到,她完全没有认出我,她有和你见过面吗?有认出大哥你吗?” 应咸依然没有直接回答姜令仪的问题,坐下后将手机免提关闭放在耳边,此刻表情已带上了几分肃穆道:“此事是三界禁忌,你若想被打回蛇形再重修三千年,那我不阻拦你。” :“怕了怕了,我这只是问问而已,大哥别太严肃了,龙族还指着你开枝散叶呢。”他被应咸这话惊到了,本来远古大神大多都应劫消散于世间了,如今龙族就剩三条龙,再少一条,龙族怕不是真要亡了。 应咸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后,斟酌了一下说道:“若她需要帮忙,你尽可能帮她一下,需要什么和我说。” :“那自然,你是他大师兄那么多年了,怎么也得算我们龙族的小师妹了,这次碰面当真只是巧合,要不是她举报的那个案子涉及太多部门,我还不一定会去西市那个小地方呢。”听到应咸语气缓和,姜令仪便顺道借力下坡,毕竟自己修炼尚浅,和他们这些老怪物相比,自己只是有些无聊,想看个乐呵罢了。 姜令仪又道:“不过那个蚩尤家的小子放出来真没事吗?” 应咸很平淡的回复道:“他现在一成妖力也无,不过劝你别去招惹他,他姐姐亲自给他解的封印让他去找李长安。” 姜令仪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到一成妖力,那也和坐牢无异了,像他们这类已修成得道的,被制约的哪也去不了还只剩那么一点点妖力,那重重枷锁,无疑是宣告他现在依然是在赎罪之中。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谨慎的装作和他们都不认识。” 应咸听到姜令仪答复后,稍微安下心挂了电话,之后他坐在桌前沉默不言了许久后,拨通了一个通往鬼界的电话。 第50章 线索又断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准备出门往菜市场的时候,李长安刚套上大衣袖子站在玄关,突然的一下,她感觉自己心脏怦砰的直跳,九黎站旁边见她面色有异,弯身用手背贴着她额头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有种古怪的预感。”李长安用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雕花小刃,李长安站着不动,想让自己平复一下,九黎就默不作声的一同站着陪在她身边。 等李长安点了点头终于打算开门出去了,九黎才开口道:“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李长安摇了摇头,她掏出手机准备叫车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发信人是许夫人,李长安大略的瞟了一眼就开始皱眉道:“昨天不是才约过,她今天又约我们参加一个什么风水师盛会,我晚点问一下有没有人了解这是个啥,别到时候把我们两骗过去,又是要说一堆鬼话的地方。”说话间她把这条信息转发给了王老头,顺便问了一句前几天他找自己什么事情。 九黎在等李长安关门的时候,转身看向周围,他毫不意外的说:“那人走了。” 李长安放心了一些,但是想想又很困惑,这什么操作?她下台阶后在快速左右转头看了看两边道路,分外疑惑道:“你说那人跟着我干什么,只是为了知道我们俩住哪?” 九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摇了摇头,他把手放在大衣袖子里,看起来更像一根红色柱子了。 快过年了,附近街道内路灯已挂上了大红灯笼,好几个工人站在扶梯上把节日用的灯带架起来放在旁边的绿化带上,节日氛围日渐浓厚,红色的氛围和九黎倒是分外的搭。 李长安拢了拢自己身上大衣,看了一眼九黎双手插在兜里的样子,他身上就这件红色大衣外套,里面啥都没穿,过几天要是下雪估计会降温。 :“过几天估计要降温,给你买几件衣服穿里面?” 九黎挑了一下眉毛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到车来了,他等到两人都上车坐稳后,李长安都以为这件事依照他以前的性子,肯定就没下文了,结果这人突然冷不丁来一句:“好啊,你买我就穿。” 难得,李长安嘴角微弯了一下。 两人到菜市场的时候已近正午,有不少早集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摊了,李长安绕着菜市场外围,想寻个人少的地方,两人在侧后方寻了一棵树,在树后,她借着树身遮挡,假做要系鞋带蹲下身子,看到这附近人影三三两两,想着应该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从兜里掏出小刃,如往常般右手握住刀身,手往上一拉,她快速的把小刃插回刀鞘放回兜里,将滴血的右手放在距地面几厘米高的地方,血液从手心滴在地上,猩红色没入土里。 李长安闭眼后,右手掐了个诀在空中画着寻物符,脑海里划过金色光芒,睁眼的一瞬,好像有金色光芒被人放在弓上一箭射出,那位置是在菜市场深处,她感应到了聚魂草的位置。 :“找到了!”她有些雀跃,如此容易吗?那早知道她们前几日来的时候就用这法子就好了,当时被那个孩子杯子里的怨气吸引忘记了这一茬。 九黎也看到了一样的光芒从面前射出,只是他野兽般敏锐的感官,此刻感觉到就在刚刚李长安出言的时候,他们被盯上了,有视线从好几个方向看过来,他一把拉起李长安,俯低了身子压着声音道:“不对,先走。” 还没等李长安站稳问清怎么了,九黎已经听到有好几个人快步朝他们两走来,九黎拉着李长安仅仅往前走了几步还没拐出菜市场,两人面前就出现了好几个壮硕大汉,站成一排,堵在李长安他们二人面前,这气势像是要打架一般,这几人一身横肉的,看起来吓人到怪的。 走在最前面带头的男子,头上绑着一个马尾辫,带着圆形墨镜,穿着一件花色衬衫外面套着个黑色西装外套,脚上穿着黑色皮鞋,一副黑社会讨债的样子。九黎先把李长安护在身后,面前这些都是人的话,他只能肉身硬抗,互相比拳脚了,只是到时候不知道李长安要往哪个方向跑。 李长安看着前面好几个大汉堵住他两人的路之后,已经摸出手机准备报警了。 :“别别别,我们没有恶意压,我们家老大想请二位喝喝茶,诚心的。”带头绑马尾辫的男人开口了,因为身高关系还故意蹲下来和李长安说话。 李长安手已经按了110,就差一个按键就可以拨过去了。 那人见李长安他们没有回答,面带痞笑的声音怪谄媚的说:“小姑娘,那个松树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吗?我们老大可以告诉你啊,我们老大说你如果来了你想知道的许家的事情,他都可以告诉你。” 九黎皱着眉,这话简直就像在邀请他们进陷阱一样,他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将手机握在手里,略思索了几秒后道:“许家?你们是许家派来找我的?许家还涉黑啊?” :“怎么能拿我们这样的良民和许易之这样的人相提并论,我们可比他干净多了。”那人听到李长安把他们认作许家人,分外鄙视的故意呕了一下,说完话还恶心的朝旁边唾了一口,一脸鄙夷的样子。 那就不是许家的,这又是谁?虽然自己确实想知道松树的事情,但是这几人看起来真的不像好人,她依然有些质疑道:“你们现在这混混样子也没法让我们信服的和你走,万一你们人多势众的找个什么鬼地方把我们两个小孩子卖了怎么办?” :“哎哟,我们老大有求于你,车就在前面停着,你看我们手上可什么都没有,人不能看表面啊,小姑娘你这么说我们,我们哥几个好伤心哦,我们只是长得吓人。”他甚至伸手故意在眼镜下做抹眼泪的动作,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做这样的动作,这么大庭广众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概看出李长安的犹豫,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后,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到李长安跟前,嘟着嘴道:“真的真的,我们老大和许家可是对头,你前几天不是去桐樾小区了吗,里面还来了不少警察,你不想知道许家人现在着急忙慌的准备干什么吗?我们老大他都知道,放心你要是信不过我们,你到时候去之前给认识的人留个电话,我们不放人你再报警如何?” 他都这样说了,李长安看了一眼九黎,九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随便,李长安又看了一眼菜市场里面,金色的光芒已有些黯淡。 李长安眼球往菜市场方向转了转后说道:“那稍等一下,我先去里面拿个东西就跟你们一起去,如何?” 那人一脸委屈的说:“也行,也行,不过我得跟着,要是你俩跑了,我这差事可不好交代,回去会被我们老大责骂的。”甚至脸上故意摆出了噘嘴委屈的表情,丝毫不害臊,脸皮厚的很,好像如果李长安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跟着死缠烂打不罢休的样子。 :“行吧,行吧,你好好说话,那你跟着吧。”李长安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她对于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非常应付不来。 那人马上嬉皮笑脸道:“小姑娘,我叫小龙,你们两怎么称呼?什么关系呀,你真的是风水师吗,会算卦吗?” 李长安真的一点也不想理他,和九黎两个人走进菜市场,这个时候里面摊贩和买菜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寻着淡金色的光走了两条卖花的过道,旁边花架上只剩下空架子,有摊主把花包好放在推车上,准备推回自家车上。九黎捂着鼻子跟在身后,指了指一个空架子上面的花盆。 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花盆里面放着一盆平平无奇的浅紫色小花。 李长安踮起脚把那盆花从架子上抱下来,刚拿在手上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手,:“嘶”李长安手上一痛,松开了花盆。 啪的一声,花盆掉在地上碎了。 九黎一下抓起李长安的手,只见李长安左手像被烫伤一样,手心一片通红,左手指尖像针扎一样留下五个小血孔,沁出血珠:“那花盆上有东西?” 穿花衬衫的小龙脱掉墨镜蹲下看了一眼花盆说道:“这花盆外面缠了一圈经文,写的啥?要把这草拿起来吗?” 李长安用眼神安抚九黎,表示自己没事,对小龙道:“麻烦你拿着了,我们俩应该都拿不了这个。”几个呼吸间李长安左手已经愈合,红色烫伤状也渐渐消失。 :“好好好,那就我拿着。”他把草从破碎花盘里提起来,甩了甩土,动作粗鲁的,让李长安有些担心道:“诶,你小心点,这东西很珍贵的,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什么草。” 那人张大了嘴看着面前这平平无奇的紫色小花,:“行吧,行吧。”他还走到别的摊贩那讨了一个塑料袋整个放进去提溜在手里,聚魂草就这样像一个随地可见的野花野草一样被他轻描淡写的拿在手里。 不过也是,这东西对人没有用,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和平凡的野花野草没什么差别,李长安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放聚魂草的人很明显知道自己会来找,但是他既然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拿了为啥不用呢?为啥非得放在这菜市场里?她走近小龙拎着的塑料袋往里面看了一眼,仔细看才发现紫色的花被什么人掐走了一半的花骨朵,下面也被扯了一截枝干,留下一个很粗糙的截面在整个植株上。 李长安把手缩在袖子里,对小龙说道:“你让我提一下,我给我这位朋友看一眼。” 她把袋子提到九黎面前,用嘴努了努道:“被掐了一截,找到是找到了,可是就那么一小截,能用来做什么?” 九黎看了两眼,对于刚刚这东西伤了李长安已有几分不满,十分不爽的看了一眼后道:“你等下拍照发给甘华,以后让她自己来找。” :“嗯嗯,过几天送回去给泰山婆婆吧,不过这样还是不知道谁拿走的,线索又断了。”李长安有几分懊恼。 小龙看两人嘀嘀咕咕站那里拎个袋子说半天,他还想着回去呢,便催着两人赶紧走了:“哎呀,这不是找到了吗,可以走了吧,我们老大都准备午饭了,走吧,走吧。” 李长安想了想,行吧,先去拜访这位不知名的人,自己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要真有什么事情大不了到时候发定位给李队长,她只好说道:“走吧,不过先说好,我先发个信息给朋友,要是过了两个小时他没接到回复,就会报警哦。” 穿花衬衫的小龙把墨镜重新带上去,痞里痞气的翻了个白眼道:“姑奶奶,要不是我们老大叫我一定要找你们,我还懒得跑这一趟呢。” 李长安九黎二人之后跟着这帮大汉走到他们说放车的地方,面前停着好几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坐进去之后入眼的是棕色的真皮内衬,李长安不由得说了一句:“现在小混混这么有钱?” 坐副驾驶的小龙啧了一声道:“小姑娘家的不要乱讲好吧,我们是正经公司,什么小混混,看你年纪轻轻的,见识还可以哦。” 九黎对于现代的东西一点敏感度没有,他坐下后就握着李长安的左手,仔细端详,对于要去哪,他们说什么都漠不关心。 李长安左手放在九黎手心上,用右手拍了拍九黎肩膀道:“没事。”说完继续调侃前面坐着的小龙道:“你们刚刚几个大汉穿着西装围着我们两个人,不是黑社会是什么?” :“诶诶诶,这路是大家都可以走的吧,我们哥几个关系好,习惯一起走而已,而且你可不能乱说,我们刚刚可一根手指都没有碰到你们两,上车前你不是也拍了车牌号了吗?这可是正经过税的车,我们可是良民,你要乱说告你诽谤哦。”他说话间没点正经人的样子,看起来经常和小姑娘小孩子拌嘴,嘴里叽里呱啦的半点不饶人,活脱脱一个碎嘴子。 李长安就和他这么拌嘴着,车辆一路向前开到一个郊区的庄园里。 第51章 难道不是他儿子用了我家小妹的命数吗? 菜市场里等李长安他们人在菜市场里走远后,有人从暗处走出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碎掉的花盆碎片,用手小心的翻找出上面沾染了李长安手上血点的那几片,慎重的装在一个盒子里,牢牢抱在怀里便匆忙离开了。 李长安一行人的车开进了这硕大的庄园里,一入眼就是道路尽头的欧式圆顶建筑,一排排白色的束柱立在穹顶之下,旁边米白色的飞扶壁,各式花卉点缀在旁边,脚下欧式风格的花园正中央是一个青色金属长椅窝在小拱亭内,整个庄园建筑风格与许家截然不同,二层黑色的围栏旁是白色的法式廊柱,二楼可能还建了游泳池,可以从阳台缝隙看到上面摆了一排的沙滩椅。 下车后,李长安好奇问道:“那你们家老大是什么业务的?这家底并不比许家低。” 花衬衫的小龙得意的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屋子答道:“那肯定啊,我们做房地产的,绝对合法,来来来,二位里面走。”他躬身伸出手臂做请,待李长安九黎二人走上台阶后,他转身和旁边小弟耳语了几句后才跟上来,李长安看在眼里,掏出手机悄悄给车牌号拍了张照片。 他看到了李长安的小动作,丝毫不在意,甚至直起腰插着手在怀里,一脸肆无忌惮的样子道:“小妹妹,你要真不放心,来,给我和车拍张合照,发过去给你朋友,这总成了吧?”他丝毫不在意,真的等李长安拍完之后才快步走上台阶,在前引路。 看他动作浮夸大大咧咧的样子,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李长安浅腹诽一句,她挨着九黎小声道:“你进来之后有闻到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吗?” 九黎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小龙,语气很轻道:“酒味挺重的,到处感觉都是酒。” 这后面半句话九黎没压着声,被小龙听到后,他得意的嘿嘿笑了一下,走到旁边的花丛里,手伸进去摸出了一瓶啤酒,他这一举动让李长安睁大了眼睛,这什么藏酒的方法?没想到他又走到旁边另一个绿色矮丛里,往里面看了几眼后,从里面摸出两罐易拉罐装的凉茶,递给站着不动的两人。 他拉开了手上的易拉罐啤酒,喝了一大口后说道:“你们两不知道岁数到喝酒的年纪没有,喝凉茶吧,我们家老大喜欢藏各种东西,吃的喝的园子里都有,来来,别客气。” 接过他递过来的凉茶,饶是李长安此刻都有些傻眼,以前也遇到过喜欢藏东西的人,不过别人藏得大概是什么着作,什么名贵的药材或者珍宝,藏零食藏水?这是真头一次遇到,她用手擦了擦罐口,打开来喝了一口。 现在她对这个庄园里的主人充满了好奇,也许自己真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九黎接过李长安手里的凉茶,同样喝了一口对小龙道:“你喝的是什么酒?”说话间眼睛没离开过小龙手里的啤酒罐。 小龙哈的大笑一声,把手上啤酒递过去给他道:“来来来,尝尝,这就是普通啤酒,不过就是不够冰,虽然冬天嘛放在外面也算冰镇了,不过以后还是得放几个冰柜在花园里,不然喝起来不够爽。” 九黎接过后大口的喝了几口,饮了大半罐才道:“谢谢,很好喝。”又对着李长安道:“你要不要喝一口?” 李长安笑着摆摆手。 说话间三人已从阶梯上走上来,面前圆形大门敞开着,小龙前面引路道:“老大这个点应该在吃饭了。” 三人进门后,先入眼的是四方的黑色方块外事白色的石纹铺满整个室内地面,四四方方的黑白线条像是强迫症一样将让黑白两色在这也得循规蹈矩,大门两边放着的也不是像许家一样的石樽,放着两头金色的狮子雕像,一人高的金狮,左右各一个,门内放眼望去摆着一排白色人物雕像立于走道两侧,塑像上人物衣衫半露,与中式含蓄不同的欧美雕塑风格,拱形的屋顶上画满了欧式古典人物壁画,镶着金色的边,视野回到地面上,每三步一个落地窗,每一个落地窗旁放着一个金色底座的水晶灯,这里与许家的低调奢华不同,这里每一寸都在彰显着庄园主人的财力浑厚。 小龙在前面引路,路上还遇到了一位穿着管家燕尾服的男子,看到小龙领着人走进来微低头恭敬道:“先生此时正在餐厅用餐,他刚刚吩咐如果有客人随行可一同用餐。” :“哦,那正好,他们二位要用餐,谢谢哈”小龙高兴的笑了笑,上手拍了拍管家肩膀,十分熟拈的样子,他接着转头对李长安九黎二人道:“这不马上中午了吗?顺便用个便饭吧,正好你有啥想问的吃饭时候问老大。” 李长安看了一眼九黎,九黎无所谓的耸耸肩,她自己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便道:“好,那麻烦你了。” 听到李长安答应一起吃饭,小龙更显高兴的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一条分外长的走廊推开门后,便是一个可以容纳五十人看电影的空旷房间,铺着白色桌布的椭圆形长桌放在正中间,有一人坐在桌子最末端背对着二人穿着银色拖地睡衣正在用餐,桌子另一端还放着一副空着的餐盘,不过那个位置没有人坐。 小龙快走几步到那人旁边,俯身耳语了几句,其中眼睛一直往李长安他们那边看,别看这人看起来粗鲁不羁,他担心李长安他们会唇语,说话时还用手掩着嘴,声音又放的极轻,所以隔着好几步远的李长安两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穿着银色睡衣的人用白色餐巾擦了擦嘴,起身转头对着李长安和九黎道:“稀客,因为我有事想拜托二位,我呢又正好可以回答二位的疑问,所以冒昧让我这小兄弟请二位过来多聊几句,本人是于笑兰,西市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和许家有些龃龉,最近的事情我能为二位解答疑问,刚刚我兄弟和我说二位还不曾用午餐,如果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用餐,有什么想吃的随便说。” 于笑兰此人相貌平平,一双浓眉大眼配上四方的脸,不说一脸正气吧,粗略一看就会让人觉得此人没有恶意,年纪看起来四十不到,大概今日起的晚,头发也有些蓬蓬的,身上除了外面套的这件灰色拖地睡衣之外一点饰品也没有,看起来与旁边穿着花衬衫不修边幅的小龙相比,两人呈现鲜明对比,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手下是一群像黑社会一样的壮汉,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说话间已经指挥着旁边一位穿着燕尾服管家摸样的侍者,在他的位置右手边加上两把椅子,应该还想在左边加上一把小龙的椅子,被小龙拒绝了,小龙看到准备摆椅子的时候,摆了摆手小声在于笑兰旁边说了一句话,说的这句李长安倒是听清了:“老大我就不了,我等下和兄弟们出去吃,下午还有活呢。” 小龙接着又朝李长安二人说道:“那你们聊,我这边下午还有活呢,你到时候要回市区和我们老大说一声,到时候派车送你们回去哈。”说完又朝于笑兰打了个哈哈,被于笑兰用脚假意踹了一下屁股后就跑出去了。 李长安和九黎两人坐下后,说实在的她有些拘谨,面前摆放的西式餐具她以前听说过,但是接触的很少,要真放了刀叉她和九黎应该都不知道怎么使用。 于笑兰亲和的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和旁边这位一身红的男子,他和旁边侍者耳语了两句,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让我兄弟他们在菜市场那边蹲了好几日,也只有姑娘二人去了菜市场寻那个聚魂草,许家的松树的事情我也能把我所知道的所有都全部告诉你们两人。” 李长安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她在等他的条件。 于笑兰继续说道:“我有些朋友告诉我了,是你们二人报的警,姑娘你去警局做的笔录。”听到这话李长安挑了一下眉,还是没有开口。 见她能沉住气并没有着急的询问自己目的,于笑兰用手理了理自己睡衣袍子道:“这件事我非常感激二位,我与许家结仇是我个人私事,难得有一件事能让我抓到他们家的把柄,只是还不够,现在的情况并不能一次性扳倒许家,所以希望二位帮忙,当然听说二位对许家的松树感兴趣,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全部说出。” 他说了很多,李长安还没听到他说需要他俩帮什么忙,虽然有心想知道许家到底用松树做了什么,就怕等他说完之后提的要求他们二人无法答应,李长安还是想确定一下他到底想要他们帮什么忙,便问道:“于先生让人去找我们二人,又正好说了我们感兴趣的事情,但我们两个年纪小,能帮到的事情很有限,还是希望你说清楚的好。” 于笑兰很和缓的笑了笑道:“我想托二位办的事情非常简单,我们这些外行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觉得你们二人一定能做得到,二位可会送灵?” 李长安疑惑的问道:“送灵?你家里有人去世?” 于笑兰眼里一暗道:“想来你亲自去做的笔录一定知道,那个别墅里的冰柜里放了什么东西,其中一颗心脏是我家新下葬的小妹的,这件事他们隐蔽的极好,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原来被他们做出药材放在冰柜里,所以我希望等我拿到我家小妹心脏的时候,你能来为她做一次送灵,能让她走的好一些。”他越说到后面,眼里越是黯淡。 看他的样子,看这个屋子院子的陈设,于笑兰更像一个不信神佛的唯物主义者,李长安可以理解他提出的要求,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明,依然答应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相信道法的人。” 于笑兰惨笑一下道:“我是不信,只是许家那个病的快死的小子,靠着那些邪术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让我不得不相信。”他拿过侍者递给他的酒杯,大半杯下肚后,眼里浑浊已消散了一些后才继续道:“我与他家原本无冤无仇,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摩擦,那些无伤大雅,可是他们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泰国的师傅,邪门的厉害,我家小妹和他家小孩上的一个学校,小孩之间关系还好,可是自从那个松树种下后,我家小妹身体越来越差,去了医院无数次,看了无数的名医,不知道做了多少检查,始终检查不出病因,最后心悸猝死在医院。” 他突然站起身激动道:“我怎么能不怀疑,自从我家小妹死了之后,他家大儿子身体就逐渐变好,甚至最近能去学校上课了,之前他一个月能去几日都不错了,难道不是他儿子用了我家小妹的命数吗?”他说完后一下摊在椅子上,不过呼吸间很快敛了神色道:“抱歉我有些激动,这件事我也找不少风水师问过,可我不信他们,他们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人,眼里只有钱财,但你们二位不同,你们是真的对那棵松树感兴趣,甚至你们两并没有收许家红包。” 他知道的很详细,让李长安都一惊,连他们两人没有收红包这件事都知道,刚刚被他激动站起的样子震惊了一下,见他很快敛好神色,又说的如此细节,李长安有些动容道:“如果他们真的用了这样的邪术,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因果循环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人。” 听到她平静的答应这件事,即使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貌,于笑兰有些释怀的笑了一下道:“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希望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九黎坐在一旁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只有在他突然激动起身的时候,用手挡了一下在李长安面前,怕他突然过来,此刻听到他说的话,开口道:“那就麻烦你告诉我们,事情原委,这件事我们解下了,如果真的有人用术法作恶,会有业报的。” 看到他说的话,李长安眼里带笑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赞许,这家伙难得开口。 第52章 那松树是用的人血浇灌长大的 不过李长安眼神里还酝酿着别的东西。 于笑兰坐下后继续说道:“好,事情是这样的。”他顿了一下后深吸了一口,同时用手挥退了厅里的侍者,待整个厅里只剩他们三人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 :“许易之与我原本是大学同窗,之前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之后他家出了事情,我们之间互相往来就越发少了,自从他家道中落之后,他便一直想着东山再起,之后过了两年他娶了现在的妻子,就是现在这位特别沉迷于风水玄学的夫人,这期间包括他娶妻的时候,家里事业也一直没有起色,婚礼也没有邀请以前的好友,直到后来他家事业开始有了起色,算起来应该要从他夫人怀孕开始,尤其是那大半年他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财力上几近与我的房地产公司相差无几了,之后他更是四处筹钱买了桐樾小区的别墅,这一次他才邀请了之前同窗与各界好友参加他的乔迁宴,那次的乔迁宴我也去了,当时那个院子已经修建好了,与现在的样子大差不差,别墅里头一应中式奢侈豪华,不过当时他家院子里还没有种松树,那次乔迁宴后他才重新与之前认识的人联系。”他说话时眼里有些飘忽,双眼沉浸在往事里。 李长安想了一下前几日看到的院子,问道:“原来是这样,院子里那个是六十四卦中的地雷复卦,简单的说便是蓄势静养的意思,同时也有着期盼出入无疾的,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孩子出生后才做的院内布置,原来还未出生,夫人身体就不好了是吗?” 于笑兰拉回了一些注意力,点点头回应道:“是,当时乔迁宴会上她妻子也只是露了一面,出来一起喝了几杯水,不过脸色差的很,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所以之后乔迁宴后他再次与旧友联系的时候,不少生意人都想打着交结的旗子前去探望,都被许易之挡了回来,后来大家便只是送了些补品。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事情,他家夫人自从怀孕后,连那个小区都很少出,听说除了生产时是在医院,其余时候连小区都不出。待到他两个孩子出生后,不知道是不是孩子身体不好,满月宴也没有办,许易之他一人就去泰国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傅,听船运公司的人说的消息那棵并蒂松树,是许易之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具体多少钱我不清楚,只知道光是运回来的钱都足以买下西市随便一个位置的一间一居室了,在这之后满月宴才办了,我当时没有去,后面知道的也是从旁人那听来的,十三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当时的人不多了,唯独记忆深刻的就是同样都说了一件事情,他大儿子的抱出来的时候脸色青紫,看起来身体格外孱弱,那婴儿身上虽然穿的厚但是脸色透着青紫,像是被人掐着喉咙呼吸不畅一般,哭声都格外的小,当时院子里已种下松树了,那时松树还很小,不过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那松树什么样子,所以具体的我也只是看过照片而已” 李长安开口道:“我们前几日才去过,那颗并蒂松树如今长得非常茁壮,不过左右树干有细微差别,其中一半的枝干比另一边粗壮一些,也许是我们两看错了,树身沟壑里有些红色的液体流动的样子,所以令我们二人十分好奇。” 于笑兰呵呵的诡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渗人:“你没看错,那松树是用的人血浇灌长大的。” 李长安睁大了双眼惊道:“于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坐在一旁的九黎听了这句话都侧目看了过去。 于笑兰一字一句的肯定道:“千真万确,我为了弄清我小妹的死,怎么可能不细细的做一番调查!”他又灌了一大口酒后继续道:“而这十三年间,西市有不少坟墓被掘,如果不是我家小妹新葬的坟被挖开了,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之后我便仔细研究了这十三年间每一年都会有一些新坟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心脏都被挖走,但这件事一来都是尸体上的器官,二来都是一些已经办好死亡手续的新坟,很难被人发现,我也是第二日上坟的时候才发现土被翻过,所以这件事他们应该做的很隐晦。” 如果十三年间每一年都只挖一座新坟,确实被发现的几率很小,如果挖的是公坟,这被发现的概率就更小了,公坟第二日肯定不会有人特别留意坟上的泥土是否被翻新了,又或者从葬礼到火化前如果悄无声息的挖走心脏,在寿衣的掩盖下,确实不会有人再翻开尸体做检查,如果尸体上真的缺少了某一处器官,在衣服掩盖下,确实很难被人发现。 但李长安心里还有疑问:“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是他家去挖的坟呢?是他家做的这件事呢?” 于笑兰眼神锋利如刀,看向窗外道:“因为这些人的出生月日与他家孩子正好是同一日,正如我家小妹,岁数不同,他们都是同月同日出生的。这件事我一开始也没有想通,一开始我以为小妹的坟被挖开是别的目的,后面我开棺检查才发现唯独衣服心口处有些湿润的样子,甚至小妹的尸体心口处有塌陷,再之后我让人去检查尸体,小妹身体里唯独她的心脏不见了,再之后我便报警了,可是这件事一点线索也没有,每日墓地来往的人很多,加上墓地的监控薄弱,要想从里面找出谁拿了一个罐子大小的东西走更是很难辨认,每日出入的捧着骨灰盒的人多不胜数,更何况这是已经下葬确认死亡的人,只能算民俗案件,没办法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警察后来也没有找到之后有从西市留出去的器官交易记录,所以她的心脏不会是被卖掉了,而是被藏起来了。同时更奇怪的是,我一直怀疑他家孩子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好,尤其在我小妹死后,他家大儿子甚至能日日去上学了,你说让我如何不怀疑?再加上前几天你们报警之后,我得知在他们家旁边别墅里藏了那么多人体心脏,正好佐证了我的想法。” 李长安想了一想,于笑兰他没有提到那些心脏是用来药用的,也许他只以为许家是用来做什么续命的邪术,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如果告诉了他会不会让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且其实自己心底还有别的疑问,于笑兰与许夫人相比太过于诚恳,李长安相信他想为自家小妹报仇是真,与许家有嫌隙是真,在他们二人面前激动也是真,可这满屋子的摆设满屋子的装潢都不像一个会相信这些事情的人,她不想把人想坏了,最后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这件事。 于笑兰看到李长安脸色有异,他也不着急,以为自己的话吓到两个小朋友了,站起身道:“让二位见笑了,来来来,先吃饭。”便走出去准备让侍者将准备好的餐食送上。 就在他去门口这一会,李长安低声和九黎说道:“你刚刚倒是难得机敏。” 九黎手撑在桌子上头歪向李长安一侧道:“我总感觉他想把我俩当棋子使,他说的事情我觉得是真的,只不过时机太巧了,昨夜跟着你的人估计不止姜令仪一人。”他拿起桌上高脚杯浅饮了一口,里面红色清亮的液体在杯里晃动。 李长安笑了一下道:“我也这样觉得,而且他知道的事情非常细节,如此细节他居然不知道那是药用的,要不就是告诉他情报的人唯独这一部分没有和他说,要不就是他还有别的目的。” 两人本还打算继续说几句,看到于笑兰重新进来了,后面跟着好几个人。 李长安和九黎面前贴心的摆着金色长筷与金色圆勺,原本以为会摆上刀叉的,这番倒是让李长安小松了一口气,不过足可见于笑兰此人确实心细如发,他看到之前桌上李长安九黎面前红酒杯里只有九黎手边那一杯少了些许,便同样令人撤下了李长安面前的红酒杯换成了果汁。 三人面前摆了两道热菜一道凉菜,盛放在镶嵌着金色鸢尾花的餐盘上,还贴心的放了一双公筷,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普通宴客的准备,没有那些繁琐的工序。 于笑兰再次坐下后,和煦的对两人笑道:“前面说了那么多菜还没上,真是不周到,来来来,家里随便准备的一点家常菜,随意随意,饭后我们再继续聊。”他用公筷十分贴心的给两人都夹了菜。 第53章 没有窗户的顶楼 两人说了谢谢后便也开始动筷,有那么一会餐桌上格外安静,李长安先打破现在的僵局,放下手里筷子说:“于先生,可以仔细说一下那棵松树吗?” 于笑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喝了几口酒,好像之后要说的话需要他此刻做一下心理建设一般,浅呼了一口气后才道:“二位刚入这个行业吗?还是这个行业向来如此?” 李长安被他这一问问的愣住了一瞬,旁边九黎拍了拍李长安肩膀对于笑兰道:“我们拜师修行也有五六年了,也遇到了不少民俗稀奇的事情,以前跟着师傅一起大大小小的看过一些,于先生直说就行,吓不到我们俩。” 于笑兰面上好像因着这话才放心继续说道:“那松树不止是治病这一个作用,知道为什么他家大儿子身体一直不好吗,因为要用那个孩子的病来养着他家的财运,所以他家孩子出生的这十三年,许家生意越做越大,而且顺风顺水,估计你还不知道,整个桐樾小区如今都是他许家的资产了。” 桐樾小区是许家的资产?那已经能解释很多事情了,他能如此轻易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别墅放置那么多东西,那个晚上肆无忌惮在小区里晃荡的许明,甚至监控能看到他们两进出小区,物业能把各类信息提供给许家,如果整个桐樾小区都是许家的资产,那很多事确实都说得通了。 李长安拧着眉,脸上再无半点笑意道:“你是指许家院子里现在种着的那棵松树是借的那个孩子的命来续许家的财运?” 于笑兰没有立刻回答李长安的这个问题,他反问道:“这件事在你们二人看来可能吗?是可以实现的吗?”他眼睛格外明亮,好似他也在期待着某个答案符合他心中的猜想一般。 李长安眉眼一低,再抬头时,她双眼炯炯正色道:“天地有轮回因果,违背天道的方法终会得到反噬,以前我们听说过这样的法子,后果都非常凄惨,奉劝于先生不要沾染。” 听到她如此义正言辞的回答,于笑兰眼底的光黯淡了一瞬后很快调整神色继续道:“你别紧张,我不信这些,自然不会用这样的歪门邪道,之前我也是问了一些人之后得到的消息,那松树用人的精血滋养,再配合双生子的生辰八字,就像养着一种听话的精怪一般,可以帮许家趋吉避凶,这么多年以来他许家的生意怎么可能没有人觊觎,却一路顺风顺水,一个查不出一点纰漏的白手起家一路暴富的生意人,你信这样的人清白吗?” 李长安沉思,是她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她以为一切仅仅只是围绕在那别墅里的东西,那孩子喝的药仅仅只是治病用的,只怕那松树下埋葬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肮脏,就在她不言语低头沉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桌上已安静了有一会了,九黎见她还没回过神来,用公筷给她夹了菜之后,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于先生只是希望我们帮你家小妹拿回心脏之后,为她送灵,只是这一件事吗?”九黎缓缓的说出最核心的这个问题。 于笑兰微眯了一下双眼,他与九黎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从后者眼神里看到他想要的对金钱的欲望,对权利的野心,于笑兰心里有些失望,那个小姑娘没有欲望他可以理解,修道之人也许本来物欲就低,但这男子眼中的红色瞳孔虽然看起来有些渗人,估计是带了什么美瞳,小年轻的做派,眼神看起来依然没有像他们这样生意场上的人,掺杂着欲望,他就在犹豫了。 他开朗的笑声把沉浸在思绪里的李长安唤了回来:“当然只有这一件事,我们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二位名字呢?” 李长安回过神后礼貌的回道:“我叫陈长安,这位是小九,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之后如果有什么新的情报,或者有别的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随时和我们说,我们尽力而为。”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和给许家一模一样的名片。 名片递到于笑兰手上的时候,他低头仔细端详了几眼,很普通的一张名片,不像他想象中的上面写着什么八字算命,算卦抽签,前面印着陈长安的名字,下面是她的电话,背面只有三个字风水师,仅此而已,甚至可以算的上是有些无聊的名片,不会让人留下任何印象的名片,这让他不由得正视了一眼面前二人,让他原本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此刻又咽了回去。 李长安听到他说只有帮着他家小妹安魂这一件事,不论背后有什么其他缘由,她先应下了,之后便想着切实的准备,便提出想去他小妹房间看一下,另外如果死者尸身如果已经重新下葬,她也希望再看一眼墓地。 于笑兰对于这两件事都爽快的答应了,他说自己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就让侍者送他们二人先去小妹的房间。 等到二人走出餐厅后,便跟在穿着燕尾服的男侍者身后,两人在带领下走上了金色旋转楼梯,就这样沉默中爬了三层,倒不是李长安体力不好,而是她有些奇怪这么大一栋建筑不会没有电梯吧,她用玩笑的语气问道:“不好意思,于先生这庄园里面没有安一个电梯吗?” 侍者停下脚步,特别恭敬的转身回答道:“二位贵客,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今日电梯正好坏了,小姐房间在最顶层,所以只能走上去了,还有一层马上就到了。” 李长安一只手撑着楼梯,一只手拽着九黎的袖子,真的很想翻一个白眼,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站在的楼层,:“够安静的,我们一路走上来除了我们三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侍者脸上带着标准化的笑容道:“先生喜欢家里安静,所以我们不论是打扫卫生,还是处理事情的时候都尽量保持安静。” 李长安从楼梯口走出去站在楼道上朝两边左右望了望,那位侍者并没有阻拦,一直站着颇有耐心的等李长安看完,甚至没有阻拦她的动作, 李长安举起手面带好奇的问:“这两边一排一排的房间都是做什么用的?可以问吗?” 侍者答道:“当然,我们家先生平时会在家开很多工作会议,经常有客人来访需要小住的时候,这些都是给他们准备的房间。” 如果是一个大平层她可以理解,但是像酒店一样左右各一排的都是门,甚至拐角处应该还有通道,更像是一个正方形的走道,两旁均是门口摆设一模一样的房间,每个门口上还有着房号,真的就像一个酒店的房间布局一样。九黎看到李长安这左右看的动作也有些好奇的往外走了几步,走了几步后他微皱了一下眉毛,所幸他背对着侍者,再转身时已神色如常的对李长安道:“走吧,还有一层。” 李长安便应声回来,侍者继续在前引路,再爬上一层视野格外开阔,通体粉色墙壁,近四米的挑高,天花板上是一整片的镜子,与一楼同样镶着雕花的金边,屋里的陈设与一楼不同的是没有摆放各类白色雕塑,这一整层都像是一位少女的房间,粉色的毛绒地毯,粉色的旋转衣柜,一排排的衣服和鞋子被放在玻璃柜里,等三人穿过三排放置着衣服鞋子的玻璃柜后,才走到这一层的中间,开放的粉色浴室,巨大的浴池在粉色的玻璃门后,浴室里还散发着蔷薇花的味道,就好像那位少女依然还在这个空间一般,再往后穿过门廊才到看到摆放在最末尾处的粉色公主大床,天花板上的镜子一直从最初进入这一层顶楼内就一直延伸到卧室,人站在最末端甚至能隐约看到门口的地毯。圆形的纱帐半开着面对李长安三人,只有最后的这个空间显得稍微有一些生活气息,粉色的大床旁立着一架金色的三角钢琴,钢琴上的琴谱还摆着,旁边还放了一支笔。 :“就这么摆着,于先生看到了不会触景伤情吗?”李长安站到钢琴旁边,往琴谱上看了两眼。 侍者表情不曾有一丝波动道:“先生希望这里保持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样子。” 李长安接着道:“这样啊,我可以翻一下琴谱吗?” 也许她提出的要求超出了侍者的能力范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色,侍者抿了一下嘴道:“贵客稍等,这我需要问一下先生。”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了电话,稍微走开了一些后,低声和于笑兰请示可以不可以给李长安看琴谱,侍者电话期间即使于笑兰并未在跟前也非常恭敬,身子微躬,点着头对着电话回应。 李长安和九黎咬耳道:“你发现一件古怪的事情没有,这里没有窗户,一扇窗户都没有,从外面看顶楼是有窗户的,但是我们刚刚走进来,这里一扇可以看到外面的落地窗,甚至出口都没有。” 九黎随着李长安的话,稍微侧了身子眼睛从进来的地方一路扫过来,确实,一扇窗户都没有,哪怕监狱都或许有一扇小窗户呢,更何况这么大庄园的小姐的房间,却一扇能看向庭院的窗户都没有。 侍者终于转身回来,表情一如之前恭敬道:“您可以随意翻阅,不过不可带走任何东西,如果您需要任何东西可以直接和我们先生说,先生之后会给您,但是请您不要擅动这间房间里的摆设。” 李长安欣然应道:“好的。” 第54章 她是不是记忆有损,不记得往事了? 侍者就在一旁站着,李长安倒也不好意思大动作的翻看屋里摆设,她从三角钢琴旁走过去,前面贴墙摆着一排木色书架,上面林林总总十分整齐的摆满了书,除了学习用的书之外,小说课外读物只有零星几本被放在最下层,她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露在外面的书脊,底下这几本书想来被这位小姑娘翻阅了多次,书脊上褶皱的痕迹与上面几层的书有显着不同,上面的书看起来格外簇新,她小心的从底层拿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封皮上印着夸张的花体字,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言情小说,封面被抚摸过多次,有些小字甚至已被摩挲的看不太清晰了,再看了一眼手上这本书的书顶,已经有些泛黄,想来单是这一本书,就被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感受到身后侍者的视线,没有打开书页就放回底层书柜里了。 这是一件逻辑说不通的事情,这样奢侈精致的房间里,这几本书应该是这个小姑娘最喜欢的书,被放在了最下层,就好像管教她的人不喜欢她有自己的爱好一样,仅有的一点爱好都只能委屈的放在不显眼的下层,而面上一眼看得到的地方,放着的都是各国名着与各类学习用书。 李长安偏头朝着侍者问道:“你家小姐姓名是?” 侍者恭敬答道:“于山青” 李长安顿了一下说道:“好名字。” 之后她在屋里又转了几圈,看似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后便对侍者道:“ 看完了,我们可以下楼了。”她与侍者说话时用余光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镜子,镜子里原本被挡着的地毯花色,突然移动了,想来之前门口还站着别的人,是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的人。 侍者原本正欲开口,他黑色燕尾服身侧口袋震动了一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后便对李长安二人道:“幸好现在电梯修好了,我们等下可以直接坐电梯下楼,这样二位就不用那么辛苦爬楼梯了,先生说了等下二位坐电梯直接到停车场,会有车送二位回城,他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就不送二位了。” 李长安面上不显,十分平和道:“这样啊,好,不过记得和于先生说一句,他家小妹于山青的照片,得发我一张,之后我送灵的准备工作需要,墓地我们二人也需要拜访一下,等于先生准备好了,随时告诉我们。至于楼梯嘛,都走上来了,还不如接着走下去,反正下楼梯不累。”她正迈了两步这就准备往门口走。 那侍者大跨步在前不容推辞的道:“客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人了,我们也是要拿薪水的,要是先生知道电梯修好了,还让你们走楼梯,我怕是一会就要被开除了。” 这话说的倒好像李长安故意刁难他似得,她心里转了一转,要么就是楼下刚刚路过的那两层来人了,他们再从楼梯下去恐怕会直接撞见,毕竟她是在警局挂了名的,万一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他于笑兰也没办法捂嘴,这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就是这位于笑兰先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此刻让他们二人从电梯离开可以不用碰到面。无论哪一种,李长安都很好奇,不过看面前这位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原本想撒泼打诨拿出十几岁少女骄蛮脾气蒙混过关的,想想还是算了。 九黎跟在身后进电梯前他最后瞟了一眼身后短廊,回以李长安一个古怪的眼神,也没有言语。 三人就在电梯里一路安静的到负一楼,一排一排的豪车排成两列,白炽灯下看起来这地下停车库像是车辆展览中心,侍者把他们二人送上车后便转身回了电梯,车内早有司机候着了,李长安报了家附近的地址后,车辆便从地下车库缓缓开上,逐渐离开了这硕大的庄园,车上李长安看着身后的庄园,她掏出手机把这里的地址给李队长发了过去,顺便把于笑兰妹妹于山青心脏的事情和他说了,让他顺便查一下于家这事是不是真的,此番被拉来这里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许家是怎么一回事,那松树要怎么解,还有之前菜市场找到的聚魂草,九黎一路提着手上这塑料袋,等到家后晚点给甘华回个信息,让她帮忙看看,这聚魂草被掐了半截,要再种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长,她正在一边打字想着这些事情,没注意到旁边九黎一点一点直勾勾盯着她手机。 :“你倒是什么都和他说。”九黎冷不丁冒了一句话。 李长安被他这突然的阴阳怪气弄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发完手里信息后,终于偏头看他,此刻毕竟还在别人家车里,司机还在前面坐着,她在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讷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你讨厌他,但是理由呢?” 九黎把身子撤回去坐直了,眼神看着窗外,再没蹦出一个字来。 真够拧巴的,李长安看了他就这么不言不语坐在旁边,也不回答,脸上也看不清喜怒,她倒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等车子开到市区家旁边,两人下车后,九黎开门下车后,头也不回就自顾自的往前走,活脱脱闹别扭的样子,李长安在身后更是一头雾水,这家伙今日怎么了,就看到她给李渭水发信息就不高兴成这样?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等车开走后,她看到九黎手上拎着装了聚魂草的袋子在前面走的飞快,她都不知道该说这人阴晴不定还是说小孩子脾气,也不管他,慢悠悠的踱步在身后跟着,也不追上去,反正一会两人还得回一处,等回去了坐下来好好问问不就行了。她原本是这样想着的,等走到老红木屋阶梯下,往上抬头看的时候,已有一人等在门口。 阶梯上坐了一人低着头拿着手机横着垫在膝盖上正在打游戏,九黎站在台阶下看到他的时候同样回过头看了在身后跟着的,此刻才看到的李长安。 九黎没好气的道:“喂,起来别坐别人家门口。” 那人抬头,李长安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日警局碰到的姜令仪吗?他在自己家门口干嘛?盯梢?而且要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的话,为啥不直接找李渭水拿?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等?他不想被李渭水知道他来老木屋找自己? 带着这些问号,李长安快走了几步到台阶下出口问道:“你是姜令仪,你找我有事?” 九黎手里还拎着聚魂草,他眨了几下眼睛,先拎着袋子把木门开了,自己反倒进屋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姜令仪用余光看到了九黎的动作,他权当没看到,面上带笑的走下台阶和李长安说道:“有事找你,请你吃个下午茶?” 他是真自来熟,上一次在警局也是,碰面的时候说话间好像两人很熟一般,今天也是,李长安感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立刻答应,便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找我什么事?先说事情吧。” 姜令仪走下来之后,因为两人身高差距,这人当警察的本来就身材健硕,加上身量又高,李长安得稍微仰着头和他说话,看到他走过来还不打算立刻说的样子,催促道:“你再不说我给李队长打电话了,说这里有人擅离职守,你这坐办公室的,现在也没到下班的点吧,这才下午四点不到。” :“你真不记得我?”姜令仪面上带着好奇开口问道。 李长安摇摇头道:“真的没有见过你,你记错人了吧,如果我们两之前见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姜令仪还想多说几句,就听到嘭的一声响,九黎把老木屋的门一甩,从台阶上两阶并一阶,快速的往下奔来,再有几步就到跟前了。 :“这位也见过我,你不认识我的话,他认识我。”姜令仪十分冷静的看着这火红色的人像团火一般,直奔眼前来,便笑言道。 李长安看着这人,打什么哑谜呢?今日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这还来了个警局的姜令仪,她看着九黎问道:“你认识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九黎到跟前后眼神都没给姜令仪一个,用手把这人往外一推,便让李长安和姜令仪之间隔开了些距离后,拉上李长安的手腕,就往回走。 :“诶诶诶,你啥时候认识他的?我怎么不知道?”李长安被他拽的身子往前倾,加上这家伙身高腿长步子阔的,被他这么一拽,简直脚下生风,九黎拉着门就要把李长安推进屋里去了,李长安扒拉着门框,站定了后问道:“你今天怎么了,难不成他我以前真的见过?在你被封印之前?” 这一句话问出来,像丢了一块石头到平静的湖面,突然激起层层波浪,九黎终于回过头看着李长安,十分认真道:“他是你大师兄同族,你要想问他是谁,就去问你大师兄,正好把今日你伤到手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李长安手已松开了门,呵呵的讪笑道:“那三条龙的其中之一啊,不了不了,不想知道了,估计以前的时候在哪个地方碰到过吧,大师兄没说的话,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聚魂草找到的事情还得给泰山婆婆和甘华他们打个电话,我先进去了,那你们两叙旧,说完再进来。” 九黎看着他走进去之后,自己留在了外面,看着姜令仪闲庭信步的从台阶下走上来,两人就这么站着两两对视,九黎这双显眼的银色手镯无法避免的被姜令仪目光直视,他甚至十分识趣的往门旁边走了几步远,没有在门边开口。 :“你这幅银手镯挺好看的,挺适合你的。”这话一出其实就是讽刺了,两个人以前也是打过架的,虽然不熟,不过一个蚩尤八十一人的后裔,一个要化龙的家伙,各自仗着种族优势,两边都没能让对方低头,以前如果碰面,话都不会多说一句,上来就是直接动手,向来都是五五开,一来九黎以前也是同样闭了修为在人间界修行的,一身妖力使出来有限,另一头姜令仪那边,从蛇到龙,整修了三千年才化龙,两人之前遇到的时候,他还只是虬离化龙还需五百年修行,差了一口气在,所以打来打去也没分出个谁高谁低来。 听到他这不咸不淡的话,九黎丝毫不在意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说话间红色眼珠子目含凶光,一身妖力虽然被压,血脉里的余威尚在,带着镣铐的困兽依然能在不经意的时刻咬碎敌人的喉管。 姜令仪摆摆手道:“好吧好吧,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就是有点好奇,她是不是记忆有损,不记得往事了?” 九黎在他开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木门,压低了声音道:“应咸没有警告过你,好奇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这下更让姜令仪好奇了,传说中的李长安,那位公主殿下,如今身奉了土正之职,却被困在小小的西市近三十年,甚至记忆有损,为什么?她到底犯了什么罪? 姜令仪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如今在警察局任职,她要是办案,我日后肯定能说得上话,我的官职可比那位李队长高了不少,他能接触到的资料,我也能,所以为着以后共事,我好奇一下总可以吧。” 九黎哼了一声,十分不屑的看了姜令仪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你不是李渭水,官再高也没用,赶紧的滚,前几日来屋外盯梢的,是你吧?别来了,再来我就真找应咸,让他去治你。” 姜令仪没被他的威胁唬到,反而更上前一步,非得问出个道理来,问道:“为何?这李渭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九黎回了一个你在作死的眼神看着他,转身就走,他甚至临走前故意的多说一句:“你要是哪天帮我杀了他,我从此遇人便说败于你手,见到你就退避三舍,以后打架绝不还手。” 姜令仪一惊,这话说的,上古众神还留下来的没几个了,自己还妄动凡人命格,那不是找机会给天道灭了自己吗,现在是三条龙,等自己真杀了李渭水,那世上就只剩两条龙了,自己有那么蠢吗?而且这李渭水有什么特别的,非得杀了他不可,他犯罪了?不能吧,这人刑警队的向来最是嫉恶如仇,自己之前要来西市查桐樾小区这案子的时候,看过他办事能力,也了解此人性格,行事粗中有细,若说得罪人顶多也就是顽固不化,做事过于刚直,但是不至于要杀了他吧。 这李渭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第55章 小长安,这个法子不行 李长安与九黎说完话后,进屋并没有立刻离开门边,她微蹙着眉,站在窗旁,想要听清他们两人说话声,寻了个窗内的视野死角凑到墙根,想听清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这屋子虽然老,隔音效果居然还可以,此刻她一点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都要把整个身子都贴在墙上了也没听清一个字,声音传来的时候像隔着闷葫芦,嗡嗡的,加上这两个家伙故意压着声说话,更是难以辨清到底说的什么,透过窗户一角看到九黎已抬脚转身准备回屋了,她赶忙从门边离开,提上还放在地上的袋子就奔到沙发旁坐下,当做自己刚刚一直待在沙发上回信息的样子。 九黎进屋后,特意在门口玄关一边换鞋,顺带磨蹭了一下,感受到门外已彻底没有姜令仪的气息,他才抬眼看向屋内,看到李长安貌若无事,毫不关心的坐在沙发上摸手机,他也不马上拆穿,这人估计刚刚确实在门旁边偷听来着,只是没听到什么确实的内容,不然肯定等在门口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李渭水,九黎窝进沙发旁,稍微隔了一点空并不挨着李长安,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的也从兜里掏出手机。 李长安见到他居然真的自己不提起的话,门口发生的事情他好像压根不打算提起,实在没憋住放下手机,双手按着沙发转了身子问道:“九黎,我们两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怎么不知道?以前小的时候认识的?” 仔细想想这话其实也没错,九黎最初与姜令仪相识就是年少用拳脚认识的,所以他抬头时眼里一点不虚,直视李长安道:“对,以前他不长现在这样 ,他与大师兄不同,并不是生来龙族,是由蛇身一步步修成龙的,所以样子变了你记不得了。”这话其实只能算半对了,姜令仪是蛇身化龙不错,但是自第一次化人形后,之后的样子便不会再变,但李长安到底是人族,并不知道他们妖族中的这类常识,只是恰好这些常识她知道的不如九黎他们那么清楚罢了,毕竟这种事情并没有哪份典籍会明着写蛇类化龙后,容貌会不会更改,这样明确的答案。 听了他的话,李长安便以为真是这样的,那大概自己以前见过他,只是他现今样子不同,所以自己不记得了,她其实有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自己难道在不知道的时候记忆有损?心里这样想着她没直接开口把心中疑惑说出给九黎听,嘴里说起了别的:“袋子里的聚魂草,一会我打个电话给泰山婆婆问她怎么处理,我们直接带回去给她应该就行,就是它被掐了半截,不知道还活的成吗?另外,如果那松树真是用的许家孩子的命格去保许家这么多年财路顺风顺水,要怎么救那两个孩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见她没有再追问姜令仪的事情,九黎便以为她相信了自己说的,眉目更显舒展,手伸长提起聚魂草的袋子往里看了一眼后道:“被掐了一截应该不会死,至于那两个孩子,长安如果我们到时候解了那邪门松树的法子,而那两个孩子会死,你怎么选?如果不除,他们日后还是会需要心脏以及各类动物来做药,其中孰轻孰重,你判的清楚吗?” 这话如递了一把长刀到李长安手上,问她此番先斩谁,李长安放在沙发上的手原本舒展的平摊在沙发上,此刻已紧紧握拳指尖抠入掌心,这次的事情究其症结,许家两个大人好说,该如何按照人类律法去彻查去法办,无需任何辩解,一切清清楚楚,而许家那两个孩子,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享受了父母所带来的财富,这财富之下垫着的是那些死者被刨坟掘墓后还被挖出了心脏,而那些更是无辜的流浪动物,变成了一块块的肉块放在冰柜里。可若是要她真下了死心将松树就这么毁了,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也许也命不久矣,这是一个很难做到对两边都公平的事情。 李长安此刻脸色极其晦暗,她嘴唇微动,有些磕巴道:“明日去见了泰山婆婆后,也许有两全的法子。” 九黎看她如此纠结,他原本说这话是想让她不要执着于他们此世的因果平衡,许家那两个孩子从降生时也许就被父母算计着用来做了财富的筏子,让许家能一路暴富,毫无坎坷的过了十三年,他们也享了平常小孩享受不到的财富十三年,若是一昧的追求两全,对于鬼界那些死后不得安宁的灵魂来说,那些枉死的十二种动物来说,又何其的不公。 九黎顿了许久后才重新开口道:“长安,你需要明白,这与以前不同,与之前战争年代更不同,当年是人界中人与人的战争,我们能帮就帮,在他们的因果之上并不会牵扯到更多,而现在这邪术坏的是土地的平衡,如果这法子被更多的人效仿,刨坟掘墓不说,一个个都跑去屠尽了动物,以人类无止尽的欲望来说,最后发展成不止是牲畜,甚至是他们自己,是人,是十二生肖的人,这邪术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你不能一昧的以善念去看。” 李长安当然知道九黎说的是正确的,她心里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总想着能有两全的法子,九黎说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总还有余地在,总要看看万一真的有法子,既能毁了那松树邪法,又能让那两个孩子活下去。 九黎看着她凝眉不语,知道这些话她听进去了,也不着急催,提着袋子就去屋里随便翻了一个废弃不用的陶土花盆,把聚魂草连着根带着土往里一放,再从厨房接点水随意在面上撒了点,就完活了,紧接着他就掏出手机再窝回李长安身旁,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李长安心里百转千回后,她拍了拍九黎手臂,面色已稍济道:“这事我们明日去问问泰山婆婆,如果没有两全的法子,鬼界那里我会和崔钰打好招呼,那两个孩子若真的身死就算抵了这番因果,将来再投胎绝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听到她所说,九黎想着她能这么快想通也好,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继续玩他的手机游戏。 李长安看了九黎一眼,又看了一眼放在玄关的那把雕花小刃一眼,眼里明灭几度,后面两人晚上便随便点了外卖,休息着待到明日再去寻泰山婆婆。 第二天李长安已经提前和泰山婆婆打了电话说他们今日过去,等两人站到店前的时候,看到店外加装了好几个摄像头,八十年代店铺的背景下装着几个现代的摄像头,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今日店门倒是敞开的,李长安就直接进去了,九黎抱着聚魂草的花盆跟在身后。 泰山婆婆正在吧台里面翻着账本一样的册子,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旗袍,上面零星的绣着几朵青梅,头发盘起只一支翠玉簪子固定,凝神于手上册子,微风袭来颇具风情。 听到门口有声音,抬头看到是李长安九黎二人进来,泰山婆婆面上十分高兴招手道:“来,小长安过来坐。”她正说着,看到九黎手上抱着的花盆,眼里的光更盛了,从吧台后立刻走了出来,九黎还没放下她便已上前深深盯着聚魂草,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收了不少道:“唉,原本你电话里说被掐了一半,我以为还只是小伤,养养就能好,这枝丫都坏了一半,叶子也只剩这么两片,估计灵识还没凝成就被毁了,问不出什么了。” 李长安已经预想到这样的后果了,那来偷聚魂草和聚灵器的人果然难找,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想表露出来,看泰山婆婆眼带惋惜的看着聚魂草,便安慰道:“之后可能养的好?” 泰山婆婆已经从九黎手上接过花盆,这就要往后院走道:“需要些时间,不过总能养好的,草植就这点得天独厚,只要不被毁的形神具灭,有土有水便能再次修复自身。” 听了泰山婆婆的话,李长安眼珠子一转,其实她一直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这法子能不能行,但她不想九黎知道,她便对九黎道:“虽然泰山婆婆装了监视器在这种周围,难保今日我们把聚魂草送回来之后,那人不会再来踩点再次下手,你帮忙在附近看看呗,要是被下了什么记号也好提前知道,早做防备。” 九黎手指上吧台上敲了敲,红色瞳孔里的李长安明显就是有事想和泰山婆婆说,不想自己在侧,他还是应声道:“好。”转身就出了店铺。 两人毕竟太过于熟识,一点细枝末节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李长安看着九黎真的走出了店门后,也不耽搁就跟着泰山婆婆的脚步走到后院,泰山婆婆此刻正在小心的把聚魂草丛花盆里从新移栽到后院的土地上,蹲下来摆弄时正一点一点的放入坑里,这样才不会伤到根部。李长安进来时还细心的把后门关上了,她一同蹲在泰山婆婆旁,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说吧,我听到你把九黎支出去了。”泰山婆婆头都没回道。 :“我右手的血可以帮助它立刻复原,如果我们想找到那人,这个方法可以试试。”李长安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所以才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泰山婆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等她终于一点点的将聚魂草从新移栽好,拍了拍旁边的土后,站起身看着李长安道:“小长安,这个法子不行。” 李长安同样起身,她追问道:“为什么?” 泰山婆婆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被盗走后损伤了根茎对它自然是一劫,可是如果它不靠自己重修,而是用了你的血快速凝结神识,对它恢复自然大好,可将来若它再想往前进一步,就得付出更多的辛苦去弥补之前走捷径的代价。”她俯身从一旁池子里沾了点水清洗手上余土,继续道:“况且,它重新移栽回来,我自会照看它,不需要你给它新的因果。” 见李长安默默的也不说话,想来她心底想问的不是这件事,泰山婆婆便道:“你想把因果揽到自己身上,不仅仅是聚魂草的事情,是那松树的事情?” 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土地神,双目如炬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泰山婆婆,李长安拍了拍水池边的高台,右手浸透在水里,眼底氤氲不明道:“您老人家玲珑剔透,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您就猜到了。” 泰山婆婆从池子里舀了浅浅一瓜瓢的水,撒在聚魂草旁边泥土上,叶子上还滴了两滴,这番动作做完,她才抬头道:“你想救人泰山婆婆不拦你,不过你还是得把前后的路给他们说清了,让他们去做选择,如果一昧的将他人因果转嫁到你自己身上,天道平衡未来终会有更大的处罚降临在他们日后。”她又道:“是因为你昨日说的许家那个病重的孩子吧,你倒是谨慎让九黎出去了,要是让九黎知道你想怎么做,他第一个不答应。” 李长安浅浅笑了一下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还有另一件事想问您,我之前记忆有损吗?” 泰山婆婆脸上与刚刚并没有区别,她缓缓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长安坐在水池边晃着腿道:“之前碰到了姜令仪两次,他好像和我十分熟拈,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怀疑是不是我自己之前记忆有损, 九黎扯了半天,一句实话都不肯和我说,在他那里都碰壁两回了,他甚至搬出大师兄来挡我,我就觉得这里面怪怪的,但是又实在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记忆有损,所以只能来问您了。” 泰山婆婆也跟着在水池边一同坐下,她浅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小妮子,知道老婆子最讨厌骗人了所以才来问的我吧。” 见终于能得到答案,李长安惊喜道:“婆婆你肯告诉我?是真的吗?我记忆有损为何?” 泰山婆婆爱怜的摸着李长安的头顶,甚至揉了揉,才道:“这是你自己封印的,我也得尊着土正大人命令,说了我这老骨头怕是得散。”看到李长安怔愣住了,泰山婆婆拍了拍李长安后背道:“这件事你问谁都没办法告诉你答案,小长安,不要执着于过去,当下和未来更重要。” 如果连泰山婆婆都不能告诉自己原委,执着下去也没有结果,李长安定了定神便道:“也是,那松树的事情我这几日就会去处理,鬼界找到丢失的灵魄了吗?” 泰山婆婆看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心里颇为安慰又添几分心疼,面上不显眼底到底流露了几分,听她问的话便道:“没有,鬼差之后在人界寻了不少日子,不过所幸因为这件事引起他们注意,在那之后鬼界灵魄就少有丢失了。” 李长安起身拍了拍裤子,呼了一口气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他如果要了聚魂草又不要整一株,散魂也只收集了那么一些,倒像是做实验用,所以浅浅试一下,您这里还是得好好保护,也许之后他还会来。” :“也不无道理,不过天地间并不是只有我这里有聚魂草,虽然存世的数量不多了,若是真的有心,也许真能在某处偏僻的山沟渠内寻得一株聚魂草。”泰山婆婆笃定道,毕竟这类草植与人界草植不同,人界植物若是受到气候土壤的骤然更改,没有办法适应土地变化,不曾与其他植株杂交适应气温与土地环境变化,便很有可能从此断绝直系植株后代,聚魂草毕竟是灵植,凭着一点灵气埋于土下总会有一日能破土而出。 第56章 拍卖会 李长安看着已被妥善安置好的聚魂草,用指尖轻触了触叶尖,虽然她此刻没有言语,泰山婆婆在旁看着眼里隐含欣慰的笑了笑。 听到九黎回到店里的声音,泰山婆婆便道:“出去吧,走之前有东西给你。” 李长安疑惑问道:“什么东西?” 泰山婆婆笑而不语,盈盈的推开后院门,回到她的吧台前,从底下翻出一个深棕色的正方形手掌大小的木盒,轻轻放在吧台上。 :“这是什么?”李长安进门后看到九黎已经寻了个位置坐在吧台旁了,一眼没看自己,她心里明了也不说什么,所幸先问泰山婆婆拿出的盒子里放着什么东西。 泰山婆婆依然不着急回答,从旁边酒柜上拿出了一瓶酒,又给两人拿了两个酒杯后,用眼神示意问九黎要不要,九黎用手指在吧台上轻点了一下,泰山婆婆就给他倒了小半杯,李长安面前的杯子倒是倒满了。 李长安不解道:“为啥给我这么多?而且闻起来这是药酒?”她还没靠近酒杯就闻到了一股中药味。 :“你受伤了,还是喝点补一补。”泰山婆婆倒没有给自己倒,她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绿茶。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泰山婆婆,上次在菜市场被花盆所伤,本来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九黎不说就没人知道,以泰山婆婆的眼力果然第一眼就知道她之前手受伤了,她也不好推辞,就双手捧着酒杯,一点一点喝,火辣辣的液体一入喉,像一把烈火烧的她半边身子都暖和了过来,也只能是半边身子。 泰山婆婆轻轻打开盒子解释道:“这盒子里装的是崔钰给你的骨埙,若你遇到了流散的魂灵或者破损的魂灵,可以吹奏后将散灵暂封印在这个骨埙里面将之带走,之后再一同交给酆都。”木盒里躺着一个通体白色的骨埙,上面还画了不少符咒,隐隐有些吓人。 李长安看到后倒并没有觉得害怕,轻轻拿起放在手心上,左看右看问道:“若对将死之人吹奏会如何?或者说这个是只对灵体有效?” :“对,将死之人应该也是无效的,不过,崔钰有和我说了一件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泰山婆婆故意的朝李长安招手,让她把耳朵凑过去,轻轻把手捂着对她轻语道:“过几日他要上来办几件事,顺便和你吃个饭,让你不许找理由躲,不然他就亲自登门拜访。” 李长安鸡皮疙瘩一下就上来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已根根竖起,几乎就要把身上的衣服撑起来了,她讪讪的笑了一下,低着眼眸喝了一大口酒,也没吭声。她心里还在嘀咕着又要被说教了,此番听到他要来找自己吃饭,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波动,内里早已慌做一团,眼珠子转来转去,正想折子躲过这回事呢。 她赶紧的用手肘戳了一下身旁的九黎道:“我们前两日才查到那个用邪法的松树,正寻到一些门道,此刻职责在身,这事还得紧着办,最近实在不得空,还是劳烦您和崔钰说一声,长安最近真的不得空,下次,哈哈哈下次。”她被逼的说话都拽着文出来了,打着哈哈就想退了这约,甚至她现在就想拔腿走人。 九黎嘴角带笑也不接她的话,把酒杯拿起放在嘴巴喝的时候,正好掩了面上笑意。 :“小长安,这饭也不是今日就吃,呐,这骨埙你先收好,若是对着生人吹是没有效用的,必得是魂灵才行。”泰山婆婆看她这巴不得此刻就走的样子,把木盒往前推了推。 李长安把木盒子放在手上上下摆弄着端详了一番,摸出这骨埙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十分轻巧,她有些好奇问道:“这骨埙有名字吗?九黎能用吗?” 一旁本以为没自己事的九黎,正看笑话呢,突然提到自己,他侧眉瞪了一眼李长安,话在嘴里转了个圈没说出口。 :“没有名字,你日后给它取一个吧,九黎用不了,他非鬼界中人,在他手上和普通埙没什么区别”泰山婆婆调笑着说道,甚至脸上促狭的看着九黎,就像长辈开小辈玩笑一样,故意说着捉弄的话,她笑的古怪让九黎心里毛毛的,只听泰山婆婆又说道:“不过你要是不信,也可以试试。” 九黎身子不经察觉的离那盒子远了一点,终于开口道:“我对酆都的东西不感兴趣。” 泰山婆婆也不继续逗他了,手上拿着茶杯浅饮着,眼底带笑。 李长安将骨埙放回盒子,一起收好,便打算和泰山婆婆说再见离开了,她看向九黎,结果这人明明感受到视线了连头也不肯回一个,她真想把这家伙丢这算了,便笑着和泰山婆婆说:“那我先回去了,婆婆你随时给我打电话。”便要离开,无所谓九黎这家伙是不是在闹脾气。 结果没想到等九黎真的走出了泰山婆婆的店铺,九黎也没跟上来,她干脆叫车自己先回去了,估计自己和婆婆说话不带他,他也得故意来这么一下心里才平衡,果断用手机叫了车就回小木屋了。 泰山婆婆看着这两人,她也不讲话也不阻拦,自己还续上了一杯茶,甚至已经煮上了新的一壶,看戏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九黎把酒杯里的酒喝了大半,看着泰山婆婆去煮茶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反正此刻李长安已经走了,他便敞开了说:“老太婆,你怎么看出长安受伤的?” :“哦这个啊,她今日身上鬼气有些不稳,若是她自己放血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体内阴阳气自会寻的平衡,但若是被什么东西伤了,便会气息不稳。”泰山婆婆说话间眼睛盯着九黎,又接着说道:“你呢,想问老太婆什么?” 九黎晃着已经喝完的酒吧,斟酌的开口:“她刚刚故意撇开我问你的事情,估摸着就是她记忆有损的事情吧,你没告诉她吧?” 泰山婆婆再次莞尔一笑,眼里玩味的看着九黎道:“你反应变迟钝了?” 话刚落,九黎一下抓住心脏从高脚凳上摔到地面,他从心脏蔓延到全身的刺痛,是那个酒,那酒有问题。 泰山婆婆从吧台后施施然走出,手上拿起自己的那杆长烟枪,眼里已不再是之前玩味的样子,声音稍显的有些冷道:“九黎,那药酒极阴,给李长安补气的同时,正好给你一点教训,你和龙族那个小孩子说让他去杀了李渭水?你可以看不惯他,但是你不该和他说那么多,这盘棋里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九黎此刻一只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气,刚刚这老太婆怪不得只给自己倒酒时只倒了浅浅一个底,要是真想罚他,估计一整杯下去自己能痛个死去来回的,他极力平复自己呼吸,若是以前的他一点小小药酒自然奈何他不得,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上妖力一成也没有,等于纯靠肉身扛住这从内蔓延开的阴气,真真难受的很。 :“几十年前的教训还没有让你明白吗?这是长安她自己决定的事情,你不能插手干涉,更不能让姜令仪介入哪怕一点,若是李渭水真的因此有个好歹,第一个来找你问罪的不会是我这个老太婆。”泰山婆婆将他扶了起来,还顺带拍了拍他的衣服。 九黎知道是自己莽撞了,撇了撇嘴,压下内里还隐隐作痛的心脏,认错道:“我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这药酒其实也不全是坏处,毕竟是药,这药效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了。去吧去吧,小长安估计早都回去了。”泰山婆婆吸了一口烟斗,摆摆手让他可以离开了。 走之前,九黎起身后原本打算走的,再多问了一句:“那她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这就要看她自己了。”泰山婆婆也不再多说什么,眼底氤氲不明,像隔着一层雨雾一般看不清。 待九黎也离开店铺后,泰山婆婆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长安呐,长安。” 九黎回到老木屋里的时候,沙发上没有人,屋子里空空的,他掏出手机直接就给李长安电话拨过去:“你在哪?” 李长安此刻在医院里接的电话,从听筒里传过去的声音嘈杂的厉害,她尽量大声回道:“在医院。” 九黎眉间立时便拧起道:“你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好。”说完李长安便挂了电话。 她从泰山婆婆店里出来后,刚到老木屋楼梯下就接到了李队长的电话,许家大儿子许数病的非常严重,现在已经住院了,便问她要不要一同去探病,她立刻就答应了,接到九黎电话的时候,已经站在医院大厅里了,正在寻急救室位置在哪,现场到处是疾走的患者与医生护士,她被挤的只能先站在大厅等。 此刻手上的电话再次响起,李长安接起以后听到:“你在医院哪里,许家也是固执,直接从急救室专VIP病房了,没办法知道具体情况。”对面李队长的声音传过来,她手上拿着电话在混乱的大厅里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到了同样举着手机的李队长。 李长安没有说话,饶了好一会走到他面前,放下电话后拍了拍他道:“找到你了,病得很严重吗?怎么突然这样?” 李队长才看到她,听到她的问话,拉着她走到安全通道里,给其他人让路,等两人开了安全通道的门,站在楼梯上,他本来还想点根烟的,烟盒掏出在手上握了握又放回去了,说道:“你让我们留意许家,所以我们后面确实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今天早上他家喊了一辆救护车,紧急送到医院了,本来想找他们夫妻两了解一下情况的,被拒绝了,问了护士也只知道送来的时候,许家大儿子高烧不止,甚至在急救车上还吐了,所以原本想着若是能探病就想让你过来看看,不过现在这个情形,估计许家不会让旁人探视许数。”他的声音在安全通道的回响着,楼道里回音很重。 :“这两天有什么异常吗?”李长安背靠在医院的墙壁上问道 :“暂时没发现,除了他家阿姨日常去菜市场买菜之外,许夫人从不出小区,散步也只在小区里散步,许明倒是每日都去上学,许数这几日没有上学,之后就是有同事看到救护车开进了桐樾小区,后面到医院才知道许数的孩子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他家阿姨陪着出来的,许夫人依然没有出小区,他家先生派了秘书和几个保镖来办的手续,之后就以我们无权探视,把我们都挡回去了,所以才觉得很蹊跷,孩子生病了,这夫妻俩一个都没来医院,都是让手下人处理的。”李队长说这话时非常困惑,他不明白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生病了更重要的事情,连来医院看病两个大人也不陪着。 李长安没有办法解答这个问题,她在楼道里来回走了两步后继续问道:“于家于山青的心脏找到了吗?” :“还没,今日有人会上门去于家拿他的DNA和他小妹于山青的DNA进行比对核实。”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于家和许家确实有不少摩擦,许家生意越做越大,也算西市纳税大户了,难免两家生意上有些往来,不过现在还没查完,与许家有生意往来的可不止于家一个,这个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李长安想了想后说道:“前几天,许家给我发了一个信息,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一个风水师聚会,这个你有了解吗?我本来打算一会问问王老头的。” :“不知道,啥时候约你的?”李队长掏出手机在上面翻了翻后回答道。 :“就前几日,他们夫妻两不来医院,会不会是被这件事耽搁了,具体日期我不知道,我只是有这个猜想。”李长安说:“算了,这事我直接问问王老头吧。”她摸出手机在上面找到王老头的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没响多久对方就接起了。 :“王老头,你知道许家之前邀请我去的那个风水师聚会吗?” :“陈师傅,您给我打电话真是蓬荜生辉,知道,上次去老木屋的时候就想着和您一起去的,这次听说他们要举办一个小型拍卖会,以物换物的形式,不过听九黎先生说你们最近很忙,老头子我只能自己去了。” :“拍卖会?以物换物?”李长安感兴趣的问道 :“是啊,我也是听几个朋友说的,就那个您之前关心的桐樾小区里的许家正是这活动主办方呢。” 李长安打开了电话免提,让李队长也能听到,便说道:“你知道那日期是什么时候吗?” 王老头听她的意思,像是有兴趣参加,语气格外轻快道:“就明日,今天也有一场不过我看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听说明天才是重头戏。” 李长安和李队长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她开口道:“能弄到邀请函吗,我和李队长还有九黎三人明日一起去看看。” :“应该没问题,李队长也要去啊?那可得乔装打扮一下,他们这种虽然不涉及金钱,不过也不算什么正经勾当,要是穿着警服肯定进不去。” 李队长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可以乔装打扮。 李长安便回复道:“好,那明日我们一起去,地址麻烦你一会发我。” :“好嘞。” 第57章 病房里的对话 等挂了王老头电话,李长安还若有所思的捏着手机靠墙站着,双眼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队长倒是有些意外道:“非得带上那家伙不可吗?我再带一个警员过去都比他有用吧?” 李长安回过神来看了看李队长,她原本想解释一下九黎毕竟已算游离五虫之外,即使身带封印,他能感知的也比他们二人强多了,这几句话都在嘴边过了一遍还是没能立刻说出口,淡淡的一眼让李队长不明就里,等她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半个身子出去后才斟酌的开口道:“不要小瞧了九黎,有些时候他可比我有能耐多了。我去许数的病房看看,也许我去探视的话,许家会同意。” 李队长前半句听的云里雾里,后半句听到她还是坚持要去探病许数,也是自己毕竟警察身份敏感,有没有大人在,把小孩吓哭了也不好,还不如让她去,自己还得和局里汇报明日拍卖会的事情,要早做准备便,便和李长安话别自己这就先走了。李长安扬扬手,她眼睛已经看到人群里因身高与头发颜色凸显而出的九黎,此刻正站在医院门口手捂着鼻子四处寻自己身影,原本李长安不想两人碰面的,李队长这会要是从大门出,两人估计正要撞个照面,抓住已越过自己两步的李队长道:“你从医院旁边那个急诊室门口出去吧。” :“为啥?”李队长冷不丁被抓着袖子,他身子还没转过来,正好瞟见了人群中那显眼的大红色,十分不爽的啧了一声道:“为什么我碰到他就得避开?我行事站的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他的,你给个说法?”他心里想着,次次碰面对自己每个好脸色,为了查案也就算了,这白日里碰到自己还得退避三舍,这什么道理?自己一身正气的,怕他作甚? 李长安另一只手捏着眉头,嘟着脸左边鼓一下,右边鼓一下道:“现在查案要紧吧,你和他碰面说不定又要吵架,你想在医院吵架吗?你现在很闲吗?你不先办正经事吗?” 她这话说的好像他俩碰上就一定会吵架一般,而且这都有些日子没碰面了,不至于吧,李队长还想再说几句,结果话还没说,人就被李长安往另一个方向大力一推,李队长一个踉跄,还不待站稳生气的大声说几句,李长安就对他挥挥手道:“我还要去找许数,等有新消息了,和你说,等王老头发我确切的地址和时间,我再告诉你,明天就不要穿警服了,穿便服。”她小步子在人群里快速一窜,李队长已看不到人影了,正想发火呢也只得先忙手里的事情先,从急诊室另一头离开的时候重重的挠了挠头。 李长安迎着九黎走过去,他还没靠近就已察觉出他不是因为医院的味道让他冷着脸,:“正好你来了,一起去看看许数吧”便上手抓过他手臂一起走,免得两人被大厅里拥挤的人群一个不注意冲散了。 九黎从李长安头上闷呼呼的传来一句:“怎么,警察局没有旁的人,每次都得派他来和你碰面吗?” 李长安听他这话就不想理他,等这整件事处理完了,再和他坐下长谈,要以后非得日日在一块,三个人碰面的机会多了,自己可没力次次拉架,到时候非得把他这毛捋顺了不可。 等李长安问了VIP病房在哪,两人终于在另一座独栋楼找到了VIP病房,急诊室后又走了一个小花园的距离才看到的独栋三层小楼,与前面急诊室大楼的拥挤不同,这里门口站着保安,每个出入的人都得询问的样子,特别是那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站在门口的人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闲人免进。 李长安虽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秉承着试一试的心态,上去问了一下,自己是来探病的,能不能与许数见一面,虽然与许家交情不深,自己也与那孩子说过几句话,甚至她还让九黎到一旁小卖部买了一箱饮料一袋水果提在手上,她想着若是拒绝探视了,也不好两手空空的来这一趟,而且那孩子现在爸妈也不在身边,哪怕东西他可能用不了,放在病房里看着也有点人气,不至于显得太过于冷冷清清的。 没想到她在门口和保安说了一下自己是谁,来找谁探病,其中一位进去之后没多久出来就和她说可以进去了。 李长安就自己拿着饮料和水果进去了,让九黎在外面稍等一会。 她没想到这么容易,等她进了这栋小楼后,里头走廊宽阔明亮,与前面的急诊大楼大为不同,没有病人家属密密麻麻的挤在走道上,十个病室便占了整整一层楼,没有前面急诊室里混杂着厚重消毒水的味道,这里味道显得柔和的多,被领进左手边走廊最末端的病房,进去之后就是一间五六十平方米的病房,这个时候她莫名的想起了前段时间孙承稷母亲冯娉婷住的病房,这个孩子享了许家富贵带来的恩惠,此处奢华处是孙承稷他们一家从不曾感受过的日子。 许数正躺在医院白色的枕头上,黑色碎发散落下他整个人更像是极易破碎的白瓷一般让人见之便心生怜惜,病床旁坐着的正是曾经在许家见过两面的福姨,见到李长安进来她客气的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许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福姨赶紧用手扶着他,眼里散不开的担忧,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示意福姨自己没事,许数说话时极其缓慢道:“福姨,我和这个姐姐之前就见过面,我想和她单独聊几句,你先去帮我打饭吧,这样晚点我就能直接吃药了。”他说话时气若游丝,说几个字就得带着小喘,这个岁数的孩子本应是朝气蓬勃的,像小火炉一般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宛若春日萌芽的种子一般,拥有无限向上的活力,而此刻的许数,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似一眼就能望到西垂日暮。 福姨看了李长安一眼,又看了一眼许数,她诶的应了一声,给他掖了掖被子,走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手机就在你旁边,紧急按铃就在床边,要是不舒服了就喊人,我马上过来。” :“知道了。”许数用手掌撑了撑身体,让自己能坐的更直一点,将脑袋靠在后背的枕头上,单薄的身躯盖在被子下却平坦的好像没有一丝起伏。 等福姨走出病房后,李长安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随便寻了个架子放,因为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对一个只有十三岁还被病痛折磨的孩子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有些模糊了来探病前内心里打的话稿。 许数很温柔的看着李长安笑了笑。:“姐姐,又见面了。” 李长安内心长叹了一口气,她坐在病床旁,看着他说话时语气也格外带上了几分轻和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也是才听说你生病了,今天正好顺路来医院办点事情,顺道就想来看看你,陪你解闷。” 毕竟没有多深厚的交情,李长安原本想着若真进来后,正好许家父母不在,自己能从许数的视角知道更多不一样的讯息,可是她看着面前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针管的孩子,她有些犹豫。 许数点了点头道:“我记性一直很好,上一次我们还一起摸了小猫,我当然记得姐姐,前几天我听说你在家里茶室的时候,本来想下去和您说话的,可是因为生病,妈妈不让”他语气里带了惋惜继续说道:“姐姐今天来看我,我真的好高兴,”这一口气太长,他喘了一喘平复了呼吸后继续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还是能大概猜到一点点的,姐姐想问什么尽管说,听弟弟说在我生病睡着的时候,家里已经有警察上门过了。” 李长安浅浅的弯了弯嘴角笑道:“你很聪明,我不是警察,我的问题在你听来可能会有些奇怪,你就当做闲话听听看,也可以当做是和一个朋友的闲扯,听了以后也别放心上。” :“好。”他紧跟着应了一声。 李长安终于问出口:“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甚至于等下我说的话,对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都非常残忍,不过听你说话间心智通明,一定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双瞳清亮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见他并没有露出困惑的神色,想来富贵人家的孩子多早慧,十三四岁也能有自己主意了吧,便不再犹豫道:“若是将来有一日你需要做一个选择,你要背负着父辈的因果活着,还是早早...”她把后面几个字隐了没有说出口,此刻这孩子人已经在医院了,说什么都得避讳一下。 不过,他听懂了李长安的问题,低着小脑袋沉思了一会,李长安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等他的回答,微风拂过时碎发散在他的额间,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好像阳光的重量都能压碎他,再抬起头时,他依然很温和的笑着道:“姐姐,我从小学开始上学到现在上初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病就没有好过,每天都需要喝很苦的药,一天都不能间断,可是我从小并没有为吃的穿的,书本费,学杂费,学费的事情担忧过,我在小学的时候,我身边各式各样的同学都有,有的每日放学还得跑步回家帮着家里工作赚钱,有的同学每次回家要学杂费的时候都得和家里闹矛盾,等我上到中学的时候,身边同学的家境就和之前不一样,十分优渥,但是我知道有人比我从小就过的辛苦得多。” 李长安没有说话,她静静的听着。 :“所以,之后不论遇到任何事情,我都没有抱怨过。”他看向窗外,眼底有些涣散道:“姐姐知道这是我第几次来住院了吗?每年都病的很重,都需要来住院动手术,从我清晰的有记忆起已经有十几次住院经历了,每年都得断断续续的住院一两个月,上手术台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小的时候父亲便带我去京市找了很多名医,都没有办法让我的身体完全恢复健康,不过,我住的病房也从之前热闹的普通病房,搬到了这边。”他转过头来,双手抓紧盖在身上白色的被子,他这样用平淡的语气描述自己生病住院的经历,听起来这一切好像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不知道他得扎多少针,打多少点滴,做多少检查,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躺过多少次,吃多少药才能病情稍好的出院,继续去上学,而且如果他住院次数如此频繁,怪不得许家两个大人没有陪在身边照顾了,大概再过一段时间病就会勉强好一些,许家就可以让他再回到桐樾小区。 李长安站起身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这孩子,她说道:“不要再喝那个药了,如果你想好好治病,总会有办法的。” 听到她安慰的话,许数回以温柔一笑道:“姐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心脏房间隔缺损。”他用没有插着针管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左胸,说道:“以前只是经常性的呼吸道感染,这一次我猜更严重了。”他能轻易脱口如数家珍般说出自己的病症,久病成医有的时候是很残忍的一句话。 李长安叹了口气,原本想摸摸这孩子头顶,手还没伸过去就放下了,:“好,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养病,姐姐先走了,下次再见。” :“好,姐姐拜拜。”他微颔首和李长安说再见。 李长安走出独栋后,站在日光下晒了一会,她让许数不要再吃那个药的时候,他并没有问那个药有什么不妥,说明他知道福姨熬的药汤里放了什么东西,他无形中已经回答了李长安问的问题,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家是如何越来越富的,也清楚的知道李长安的来意,他没有明说依然是因为他性子柔和,他对于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姐姐,问了一个不知道缘由的古怪问题,通过警察和最近家里和小区发生的事情,他猜到了一些,用迂回的方式回答了李长安。 其实,谁没有求生的欲望呢,可是哪怕明说了就一定能被上苍听到吗?就一定能实现吗?那还不如不说,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李长安,如果可以活下去,他很想活着,但是如果不行,也没关系,自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第58章 你真是聪明,一猜就中 本以为一出来就会看到九黎,结果站在原地左右瞧了瞧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她往外走了走,心里正纳闷他去哪了,往医院入口的方向走了好几步远,已经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了,结果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色正站在医院里小卖部门前,像是想买什么又还没下定决心的样子,她脸上浮起一笑,走到他身侧道:“你想买什么?我包了。” 她此时离他极近才看到他此刻脸色有些不好,红色大衣的映衬下今日不知道为何,他看起来脸色比早上更显苍白了些,她突然一下抓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刚刚在泰山婆婆那里,她处罚你了?” 九黎看到她如此思维敏捷,故意的勾着嘴角露出一点调侃的笑意道:“那你帮我脱了一只手的手镯,我应该会舒服很多。” 看他还和自己打趣,李长安却笑不出,别过身子站到他跟前,仔仔细细的在他脸上端详了一番,才说道:“是那个药酒的问题是不是?”她甚至抓起九黎一只手把袖子往上一撸,雪白的手臂上并没有任何痕迹,她心思飞快的转了几瞬后道:“这几日如果说有什么会让泰山婆婆不高兴,或者要提醒你的,只有那位姜令仪,你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然后他回去要么是问了人之后传到婆婆那里,要么就是他直接告密和应咸说了,结果被泰山婆婆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九黎双手搭在李长安双肩上,半个身子重量都放上去,让李长安看不到表情,声音闷闷的说道:“你真是聪明,一猜就中。” 李长安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怎么放,她眼底氤氲不明,像是胧上了一层厚厚的雨雾,就这样任他搭在自己双肩上,好一会后她才开口,此刻她的声音却不像是李长安反而像另一个人,:“九黎,我知道你很怕我想起过去发生了什么,可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你应该相信我。” 九黎直起身子,放开了搭在李长安肩上的双手,他眼底晦暗,他就怕自己猜到的事情变成真的,此刻更加不愿直视李长安双眼,这也许是他们见面以后,第一次两人真的开诚布公的谈起过去,那些被埋在阴霾下的痕迹虽然被现在的日子冲淡了一些,可一旦有人探了手下去浸到一点回忆,下面沉睡的野兽就会一口狠狠咬住,伤口就会附着在往下探入的手上,带回身体,用隐隐的刺痛告诉自己那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无法磨灭的。他看向四周在这医院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医生与病人,他们都在努力修改未来,都在尝试从疾病中脱困,从生死中寻到一条出路。 :“好,我知道了。”九黎整理好眼里的情绪,将几度沉浮的情绪像整理杂乱的书籍一股脑的全部塞回箱子里,再一脚把箱子踹进内心识海。 李长安给九黎拢了拢大衣衣领,她此刻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两人相识太久,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也许后面的日子再不能和以前一般,心底带着这一层顾虑,而且,她回过头看了一眼VIP病房的方向,手揣回兜里上下抚摸着那把雕花小刃,再抬眸时已与之前无异,和煦的拍了拍他肩膀道:“想来应该是极阴的药酒,也就难受今日,明日就好了,晚上咱俩去吃点好吃的,暖锅如何,让王老头推荐一家店。” 九黎嗯了一声,眉眼间已慢慢舒展。 李长安此时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王老头发来的信息,说是如果要参加拍卖会,参加的人不论交易不交易,都得带上个老物件,现场虽然说的是以物换物,但每人都得带个古董器皿类的充当入场券用,所以即使不买的人慕名来参加也能长长见识,所以在风水圈里这样新颖的拍卖会,还是挺受欢迎的,王老头之前来找李长安就是为了这件事,想问她要不要去,结果那天带九黎去买手机去了,九黎说她这几日忙事情,王老头就没说,这回没想到无巧不成书,李长安居然联系他要参加,王老头那是高兴的不得了,自家这位师傅有活也挑剔的很,在圈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名,自己要想以后跟着沾光,还是得一起多参加参加这种同行的活动,至少混个脸熟,所以高兴的发了一堆信息,甚至问要不要他去和许家打个招呼说一声他们一行四人明日要参加,说不定还能留个好位置之类的,最后李长安说不麻烦了,他们这几人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毕竟不是真的去拍卖什么东西,只是想看看许家夫妻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还得带着李队长,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也许就探查不出什么了。王老头也不气馁,反正李长安参加就行,到时候他要是再接单子也不至于总是像自己一人自说大话一样,高兴的应下了。 至于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充当门票,两人回到老木屋之后,李长安一个人在屋里转来转去,她这屋子簇新的很,也就这屋子有些年头,总不能卸根柱子带过去吧,甚至站在门外盯着那几个檐脊上的兽座好一会,要真卸一个下来也得费老大力气,回到屋里,李长安揉着下巴站在玄关,扫视屋内。 九黎窝在沙发上正拿着一袋薯片盘着腿在沙发上眯着眼极享受的吃着,对于这些事情他是一点也不关心,李长安看着这一点帮不上忙的家伙,要不是他今日已经在泰山婆婆那里受了罪,真想上去给他一脚,她二楼也转了一圈,感觉没什么合适的东西。 最后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要带啥了,头发因为在冬季屋里转来转去都带上静电有些蓬蓬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炸了毛的红色小辣椒一般,这时候她终于想起早上泰山婆婆给的那个骨埙,那是个老物件,而且还是个不知道使用方法不懂怎么用的物件,就带那个吧,走到大衣旁从口袋里翻出木盒,放在茶几上。 :“就带这个吧。”李长安也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九黎已经一袋薯片吃完准备吃第二袋的样子,他此刻吃薯片的手上两个指头捏起,翘起个莲花指的摸样,有种独特的搞笑,看到李长安已经挑好了,他看了一眼木盒然后起身去冰箱里用剩下三个干净的手指从里面夹出一瓶可乐,坐回沙发上,因为他手上十根手指都带着封印戒指,就用三根指头开瓶盖,有些艰难的样子,李长安已经憋着笑了,想看他用一只手怎么拧开,知道李长安在想什么,九黎左手抵着瓶子,愣是就用三根指头把瓶盖拧开了,甚至高傲的看了一眼李长安,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拧开了。 李长安噗嗤一下笑出来:“你现在真是越发融入社会了,手机视频看多了看来是有坏处,你之前还保持形象的,今日这样子真该录下来改日回放看看,哈哈哈。” 九黎也不反驳,他咕嘟咕嘟大口往喉咙里灌了好几口冰可乐,放下瓶子后畅快的呼了一口气,感觉把早上嘴巴里那股药酒味全部从身体里用可乐冲出去了,可算舒坦了,筋脉里还留着一些刺痛,此刻也被巨大的满足冲刷的不算什么了。 李长安也被他这番动作带动的原本交错郁闷的心情疏散了不少,她把拍卖会的信息整理整理给李队长发了过去,顺便叮嘱了几句,最好明日他脸上也带点妆或者带个口罩,搞个假发之类的,像李队长这样经常出外勤的,要真的随便换个常服就大摇大摆走进去,估计没待几分钟就得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什么消息也探不出了。而且李长安也在犹豫要不要给许夫人发个信息,王老头说这次活动地址不在桐樾小区,许夫人应该不在现场,报警那日虽然夜里远远看了一眼许先生许易之那个人,却没有真的两人面对面说过话,他估摸着也早就透过小区监控看过她和九黎两人的相貌了,还是说一嘴吧,不然明日这话不好圆回来。 李长安斟酌了一番,把编辑好的短信发过去给许夫人了,没一会就收到了许夫人的回信,对于李长安二人要去参加拍卖会表示欢迎,甚至特别好心的说了一句要参加拍卖会需要带上老物件,得到李长安会带东西过去的答复后,许夫人表示很满意,希望李长安等人玩的愉快,字里行间没有一丝忧愁,如果不是李长安知道许数此刻还在医院里躺着,她一定会以为此刻许数在家或者在学校,她盯着手机上的信息看了许久,沉默着关了屏幕,闭眼思索着,也许明日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吧,她想也许他们不是不关心许数那孩子的健康,只是希望从别的地方找到医治的方法呢? 她只能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那个孩子躺在医院病床上,即使如她一般,需要心如铁石再的人看过那空旷的病房后,对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沉默,如果父母不在,或者忙于事业,又或者蹦波于生活,她也许可以理解,可此刻,她闭上双眼,找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劝服自己。 第二日,三人在一处写字楼前汇合,九黎那一身红色无法更换就算了,李队长换了一身黑色,黑色皮衣加皮裤,头上带着金色假发,画着大浓妆,黑色的眼影配合着黑色眼睑,再加上黑色口罩,杀马特风格贯彻到了极致,李长安都耐不住歪了歪嘴角,让他打扮的平常些,也不是这样打扮的吧,谁家参加风水师聚会穿成这个样子,她呲着牙颇为面目狰狞的看着李队长朝自己和九黎的方向走来,她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想法,此刻她就想转身离开当做不认识这个人,太显眼了,就这个样子丢在人群中,绝对不是一眼望过去就会忽略的路人甲,她耐着性子走过去沉声问道:“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李队长举起双手看了看,甚至转了个圈道:“这很平常吧,这是我们警队里的人帮我打扮的,要不是你昨天让我好好捯饬,这会我随便穿个牛仔裤就进去了。” 九黎站在一旁,虽然颇为难得今日他没有冷嘲热讽,他看着这比自己这红色外套还显眼的装扮,颇为不屑的看了一眼后便退后几步,他的意思是并不想和这家伙待在一块,他嫌这样丢人。 李长安揉着额间发梢,她此刻非常想就把李队长这人丢在外面,反正他已经穿成这幅显眼包的样子了,丢在外面正好方便她两进去。 也许是看穿了李长安的想法,李队长难得有些局促道:“为了案子能有进展,你要怎么弄我都行。” 李长安首先把他这金色假发拿下来,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巾把他双眼黑色的眼影擦干净,一身黑色配合黑色口罩,再加上这一米八几的身材就可以了,等到终于捯饬完,她让九黎过来看两眼,九黎上前上下轻蔑一扫后道:“就这样吧。” 李长安将装着骨埙的小木盒拿在手上,三人此刻站在拍卖会场前,各自准备好已经是第二日晚上八点的样子,正站在西市郊区一个私人剧院外,剧院门口围着不少人保镖类的安保人士,来往的人群混杂,不乏一些蓄着长须的老道仙童,众人形状各异,李长安三人倒显得没有那么突出了,三人拐过了停车场的外围,从两米高的篱笆后绕过后,就迈步入了大约四十层的楼梯上,再抬眼就是一座圆形的建筑,想来里面就是拍卖现场了,旁边一同排队的人要么手里捧着铁盒子,要么穿着厚重的大衣蒙着面,李队长走在一侧用手肘轻轻戳了一下李长安道:“这些人,你认识吗?” 李长安在上楼梯着空挡,快速一扫而过身侧行走的人群道:“不认识。” 九黎站在一旁跟随者李长安的眼神同样这么一略,他回以李长安一个摇头,示意在场的人,没有他俩认识的,李长安撇见后微微颔首,等三人上到台阶最上层,门口不远处看到了王老头。 第59章 许家真是富 王老头今日大概用了很多发胶,那大背头看起来在日光下像个黑缎子一般亮闪闪的,李长安睁圆了眼睛道:“王老头,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王老头嘻嘻的伸手在自己双耳旁一顺笑道:“陈师傅,你不懂,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就非得这样捯饬才行,你带了什么来?一会要交给入场的人,进去之后得他们估价后,内厅里面他们一个个再放出来的,要是有想要的就在一旁留下号码牌,这样卖家和买家都不知道东西是谁的,之后如果多个人想要同样的东西会被带到一个中间房间,由许家做中间人互相之间交换交易条件。” 李长安同时看向九黎与李队长,她有些佩服道:“这还真是好法子,许家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是许家第一次办这种聚会吗?”她说话间就从兜里把小木盒掏出递给王老头,在来之前已经在盒子上和骨埙上做了记号,要想掉包或者弄丢都能找的回。 从李长安手里接过木盒后,王老头好奇的先转转盒子看了一下外面,打开以后里面白色的骨埙让他双眼一亮,:“每隔一年办一次,也就办了两次而已吧,上一次我参加过所以大概流程知道一些,这东西少见应该能行,不过这不会是人骨做的吧?”他声音越发的小,身子还凑过去道。 :“朋友给的,这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普通人拿了顶多当个装饰摆件,能进去就行,站外面被风吹的好冷。”李长安并不是冷,而是她实在受不了李队长这金色的假发了,太显眼了,他们四个人还站着不动在楼梯上,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本来就显眼,这边还有金色假发皮衣外套,往台阶上走的人路过他们几个都得双眼停驻好一会,那些眼神中,轻视的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有,蔑视的也有,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 :“好嘞好嘞,走着走着。”王老头在前带领下,后面三人便在后面跟上,李队长此刻已经十分后悔自己听了不该听队里人意见换了这么一套,特别是在智深兄的强烈推荐下带上的这顶金色假发,本来便装出行就是为了显得不起眼,他们一听到自己要去很多风水人士聚集的地方,一个个兴奋的提意见,那里肯定很多怪咖,自己这样打扮才能融入进去,说着什么越装扮特别其实越不显眼,结果这不就被坑了。 目前看到的男男女女里,有的的确穿着很特别,有的脖子上还缠着蛇,身上还有奇怪的纹身,有的身上衣服甚至看上去还带着陈年血迹,有的直接就穿了陈旧道袍,就像八十年代僵尸电影里出现的着装。 李队长低着头到李长安旁边问道:“这些人都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长安刚想回答,结果九黎就把李队长往旁边一推,走在他俩中间隔开了后,转过脸对着他道:“今天你是来找线索的吧,你管这些人是真的还是骗子。” 李长安伸手拍了拍九黎对着二人道:“几岁了?进去之后要是还吵架你俩就给我出去。” 九黎也不接话,全当做没听到,依然走在两人中间,那意思就是,你说你的,我反正该干嘛还得干嘛。 :“到了,陈师傅你把东西交给那两个人就行。”王老头转头对着李长安道。 走上台阶后就是一座两层中式会所,粉泥墙壁,红木做围,还没入门就看到内里大堂还建了小桥流水,等李长安走近门口那两人,已能清晰听到潺潺水声,两位穿着中式儒褂的男子见面前约莫十几岁少女模样的李长安上前来,面上一点轻蔑之色都没有,先开口道:“您好,请问是来参加鉴赏会的吗?” 李长安一楞手里的木盒本来要递出去的突然又往回一撤道:“您好,我们几位是想着来见识一下拍卖会的,之前家里主事的王先生已经和许先生说过了,喏,你看那是他名字。”李长安指了一下面前桌子上红纸写的名册,她走过来的时候大略一瞧,正好看到王老头名字在其中一行中。 二人见已经有预约,而且这人之前许先生打过招呼,以前来过一次了,脸上更带着几分亲切道:“老朋友了,那麻烦您将准备好的器皿交给我就好,之后如果没有完成满意的交易可在散会后前来取走。” 李长安点点头道:“好的。”便将手上木盒递给了二人,其中一位带着手套的男子双手接过后,看了几眼木盒后,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之后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睡着那个白色的骨埙,二人便立时双眼放光,面带欣喜,只看了这么一眼就合上了,接着对李长安道:“这是您的号码牌,之后会将所有参会人的器皿摆在内厅,如果您心仪其中任何一个,可以与一旁站着的服务人员说明自己的号码牌,之后会带您到单独的房间进行询价。” 接过方形木制号码牌,上面刻着46号,如果是按着顺位而来,那这参加的人数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了,把牌子收好放回兜里后,话别二人,找到不远处站着的三人,就准备一起从正门进去了。 进去之前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的人,她有感受到好几个不怀好意的视线,特别是当木盒子被打开后,见她走回来时脸色不对,九黎站在她身后掩盖住旁边奇怪的视线,李队长也同样敏锐的感受到了,四人互相换了一个眼色没有言语,直接从一旁的正门进去了。 等几人进去后,借着厅里小桥的水声,李长安走到王老头一旁道:“许家这做法真够毒的,他让人在外面验各方带来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谁带的什么吗,要是有心人在外面蹲守,到时候哪怕做不成买卖之后私下里解决,也赖不到他头上,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参加。” 王老头眼观四路,低语道:“这就是许家邪门的地方,这拍卖会虽然没搞几次,但听说他生意上的事情也是这样弄的,在后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多年还顺风顺水,邪门的很吧。” 两人说话间,几人已行至一处画栋雕梁的木门前,站着两排娥眉横翠,粉面生春的娇美侍女,身着白色绣衫,即使一点肉色不露却叫人看的心痒痒,其中一位半含笑的上前为他们几人引路,缓步慢行间会让人忽略了今日来此的目的,终于入了大厅后,满堂金灯,落地辉煌,其中没有一把椅子,只有一排一排的玻璃罩子,里头放着各类器皿,有各类符箔,有各类驱鬼法器,有古文典籍,有玉器青鼎,看的甚是唬人。 李队长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对李长安道:“这些都是真的?其中有一两个我以前还在博物馆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李长安没想立刻回答,等侍女引着带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侍女走后,才回他道:“假的,那里面要有真的那你可以直接报警一抓一个准,这些里面真的也就几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就一些近代的瓷器,值不了几个钱,估计真东西都摆到里面了。” 王老头附和道:“嘿嘿,陈师傅眼力好,这里这些都是给初次参加的人唬个派头了,好东西得等一会我们的东西鉴别出价格后,自会有人来寻我们到内厅去,到时候里面还得带上面具,切记到里面之后就不能再随意说话了。” 从旁边走过来几个人,人还未至,便听得声:“老王,这是你新收的徒弟,这么年轻?可够你这把年纪霍霍的?”贼头鼠脑的看向李长安三人,眼神越过王老头十分放肆不讲礼貌的,就这样上下打量着,尤其是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留着寸头的,甚至还给李长安抛了一个媚眼。 王老头礼貌上前挡住这几人欲再靠近的步子道:“诶,这几位可是有师傅的,我哪里来的能耐收徒,这不家里那位大佬不愿出门,带了几个朋友来长长见识。” 那带着眼镜的寸头道:“留个联系方式,要都是做的风水行业,将来互相介绍介绍客户方便。”说话间眼神污秽的很,一双鼠眼色勾勾的在李长安身上乱瞟,已掏出手机做准备了,王老头还在想着要怎么委婉的拒绝,虽然这三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地痞流氓样,肚子里一滴墨水也敢吹的自己大文豪一般,但若是今日真叫抹了面子,这碎嘴子估计在西市能给他们几个造些什么离谱的胡话出来,有道是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小人惦记,还没想好要怎么打发这三人走。 李长安已摸出三张名片递过去给那三人,面上也无轻蔑委屈之色道:“我年纪小懂不得太多,这一行也刚入门,这是我名片。” 那三人接过以后看着这名片上没有写太多宣传词广告词之类的,干干净净,估计这小妮子刚出炉,不懂这一行,原本还想探究一番这几个生面孔会不会夺了自己客户,看来这家伙还算上道,王老头在旁打了几个哈哈,这几人也就继续看新进来的器皿去了,唯独那戴眼镜的寸头走之前还特意淫笑的看了一眼李长安。 九黎在旁冷冷的看了一眼,没有言语。 待得三人走后,王老头颇为抱歉的对李长安道:“这三人经常帮西市一些有钱人士看看家里装修风水啥的,还有倒卖一些玉镯首饰,最是泼皮无赖,以后要真入了这行,这类人少不了。” 李长安耸了耸肩道:“没事,这不还有警察在嘛,要真上门来了搞些什么不三不四的就给李队长处理嘛。” 看她真的没放心上,王老头这才放下心来,此时从一旁侧门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男子,穿着与门口接物的那两人一样的儒衫,手上托盘放着四个面具,低声恭敬对着几人道:“王先生带的物品已估好价,请几位带上面具随我前往内厅,若在内厅看到任何心仪的,可以随时与我说,我会与卖家沟通。” 四人带上黑色面具,几人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同样是随后往里走,这一番就比之前那美貌侍女引路走的远得多了,内里绕过了三四个曲曲弯弯廊道,巨大落地窗外院内池宽树影长,与前面的富丽堂皇不同,后面这乍眼一看不懂行的人只以为后院朴素没花多少金银,明白人才知道这后院光是这假山木影,一径一阶都颇有门道,虽不是玉石为阶,也是玲珑亭台,真可谓内有乾坤,此处才算真的乾坤。饶是九黎都在此刻与李长安耳语感叹一句:“许家真是富。” 侍者住了脚后,微微躬身手引前门道:“请几位在里面稍候,我去给各位拿些茶歇。” 李长安拉上就准备往前走的九黎李队长二人,对侍者浅笑道:“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我们几个也不认路,麻烦你指个路。” 那侍者指着走道后拐角处道:“拐角就是,不过这一路都有监控,有侍者在旁,请不要随意进入别的房间。” 李长安应声道:“当然了,我们还想着能参加下次的聚会呢。” 王老头附和着点头搭腔道:“他们几个没见过世面,你看这会尿急了吧,我先进去等你们,你们几个快点的,真是的。”他推了前门便随意挥手,示意几人快些来。 等侍者退下后,李长安对李队长道:“你随便走走看,有什么别的发现,我真的无法相信就于家说的十几年,许易之就能这么富,这其中一点坑没踩,这么一路顺风顺水?以你探案能力,你看后别声张回来和我们说。”接着又对九黎道:“你要不跟着他?不然就得我跟着他。” 九黎原本想自己随便逛逛的,听到要李长安跟着李队长,红色瞳孔往上转了转道:“我跟着吧,你注意安全。” 李长安嗯了一声,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 三人就往前面分道处各自暂时分开了,走之前李长安还叮嘱了一句:“别待太久,手机虽然没信号也能看时间,差不多十分钟我们就得回去了。” 那边两人点点头。 第60章 什么鬼牌? 九黎与李队长二人原本互看不顺的,在这陌生的地方,九黎再有为难的心,此刻也拉着他在这曲曲折折的廊道内躲了好几次侍者与新进来要去内室的人。 李队长被九黎手臂按着紧紧贴在一旁门套内,正欲开口低声喝问他到底要干嘛时,只见弯道内正有侍者领着人往前走,两人这是恰好正面与他们避过了,待二人屏息等这几人拐到下一个廊道的时候,李队长才松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九黎觉得非得带上这人真是个累赘,原本他不想解释的,又怕他这十分钟里不停来回询问惹人烦,没好气的撇了一眼道:“找许易之,而且你没闻到这里有股尸油的味道吗?哦,你当然闻不出所以闭嘴跟着。” 尸油的味道?被九黎这么一说,登时李队长就不讲话了,他手臂上鸡皮疙瘩已经一个个爬起来了,身为警察他倒不是怕碰到尸体,但一想到这富丽堂皇的地方居然藏着尸油,他后颈都带上了几滴冷汗,为了查案要紧他此刻果断闭嘴紧紧跟着再不多言。 在九黎带领下两人又拐了好几个弯,走了二三分钟的路后,九黎终于透过墙听到许易之的声音,就是那日他和李长安蹲在别墅下,许易之站在二楼打电话的声音,而当时那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也在一侧,他缓缓蹲下后步子放的极慢,对身后的李队长做了一个嘘噤声的动作。 只听的门后传来争吵声,许易之大声怒道:“我什么都听你的,一切都按你说的做了,可是数儿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另一边声音暗哑,似老木弹弦不急不缓道:“你如今家财已是西市第一了,难道不想把生意做的更大吗?而且你有两个儿子,只需要许数一个儿子的命就能换的无穷无尽的财运,这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怎么还犹犹豫豫的,万一之后许家财富如落日黄花一去不复返怎么办?” 里面声音安静了几瞬,想来是许易之内心挣扎,几瞬后他否认道:“不,我已经用了数儿的命格来换了我许家这十三年富贵平稳,如今我要数儿健康,这财富够了,足够了,我只要我儿健康!” 另一边的声音突然离门口稍远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当初毫不犹豫的用了这方法,让你从许家一个破产的家境到了如今,呵呵,你现在说放弃就放弃?那许数的命早就活不长了,你当初用这法子的时候有想过让他活着吗?” 啪的一阵瓷器砸在墙上的声音。 :“桀桀,你莫急啊,今日这拍卖会不就是为了给许数找方法嘛。”此人恩威并施,大约是见许易之怒极砸了东西之后,他便转了话风继续道:“你要想想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你如今才用了短短十几年就换得了,这代价甚至小的可怜,你之后可以再生更多的孩子,男的女的,都可以啊,之后你的财富依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还会有更多的儿子女儿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不想让许家更上一层楼吗?你不想让那些当年在许家破产之后落井下石的人都看看,许家将来会多辉煌吗?”一句接一句的诱惑不断敲砸许易之的心。 里面再一次传来沉默,许易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厉害:“数儿还能活多久?” 听到他声音有些妥协,另外的声音敦敦善诱道:“要不是因为之前做药的心脏被警察发现了,数儿肯定早就好了,这次拍卖会上我已经知道有人带了好东西来交易,数儿至少还能再活好一段日子呢,你想想于家如今环伺在侧,你不得再往前走走吗?你已经尝过一次从高处坠落的滋味,那滋味不好受吧,难道你还想尝第二次吗?” 也许里面许易之默许了,后面再没有听到声音,他们二人从另一边开门出去了,九黎深锁着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准备立刻起身就走不再这里久留,转身与李队长面面相觑时,只发现他面容惊愕,他听到刚刚的对话比自己惊讶多了,九黎拉着这人就往回走,没想到过了一个拐弯,两边路口都有脚步声,九黎飞快对李队长说:“现在我两并排走,就当做来找洗手间的。” 两人敛了脸上表情,特别是李队长,他瞬间调整状态配合身上杀马特穿着,表情摆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两人就这么吊儿郎当的贴着墙走,李队长再一次庆幸心脏隔肚皮里面跳的再欢脱也不会被人听到,从左侧首先走近的是男侍者领着两人走近,看到他们二人在前面无人引路,便上前几步奇怪道:“不好意思,你们二位这是迷路了?” :“可不是迷路了嘛,啧啧啧,老子上个大号,你们这里怎么这么绕,上出来就找不到路了,你知道怎么走回去吗?”李队长歪着头格外暴躁的回他,还故意伸手烦躁的挠挠头。 九黎这时候上好上前道:“我们是之前内厅46号的,你知道怎么走过去吗?” 那侍者听到有牌子号数,便没多想便和身后客人说了稍等后和九黎两人细细说要怎么走,就在这时候右边廊道一人穿着西服快步走来,来人正是许易之,面色极其难看,见到这几人堵在路中,要是以前他定上前耐心关切询问,今日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看到已经有侍者解答了,瞟了一眼九黎和李队长二人,便径直往前走了。 几人插件而过的时候,九黎实在没忍住皱了一下鼻子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实在让人无法不注意,许易之立刻转过头来看了九黎一眼,那一身红色头发与红色外套,他虽然觉得今日来的奇人特异人士不少,但就这一身装扮还是独树一帜。 见许易之转头朝这边看过来,李队长那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难道这要被认出来了?他一个重手啪的拍在九黎脑袋上,没好气的大声吵道:“你这鼻炎什么时候好,看你这鬼样子,真上不得台面。” 男侍者见两人要吵起来的样子,自己身后还带着客人呢,耽搁不得,赶快拦着道:“没事没事,我这有纸巾,我刚刚说的路两位贵客记得了吧。” 许易之深深看了一眼,西服兜里手机一阵一阵的震动,他也不再犹豫加快步子往前走了。 两人躲过一劫,虽然不知道暴没暴露至少目前安全的,等和侍者分道后,九黎难得表扬了李队长一句:“临场反应不错,不算太废物。” 李队长呵呵笑了一下道:“你这是夸我是骂我呢,话说,真有刚刚他说的什么暴富的法子,用自己儿子换荣华富贵啊?” 九黎看着李队长似笑非笑道:“有啊,你要不要试试?” 李队长原本平行一同走的,瞬间后退半步道:“不了,我这还没有娶妻生子的,连孩子都没有一个,也不想要这种丧尽天良的富贵。” 九黎倒是侧眉心里难得高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听到真有这种方法巴不得立刻学来呢,这种逆转阴阳借自己孩子命格去换的富贵一时之间当然能看到成效,不过。”他停了步子上下看着李队长,话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什么?”李队长好奇问道。 九黎不再开口,他觉得自己今天和这家伙说的废话够多了,自己管他死活,巴不得他心术不正呢,自己反正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他加快步伐赶回之前小厅外,也不管身后李队长跟着一路小声不断地问:“喂喂喂,不过什么,你说清楚啊!” 等两人回到小厅门口,李长安已经站在门口了,看两人是快步走来便准备先一同进去后再细细问话,等两人走到跟前,只听得李队长还在问:“不过什么,你别卖关子,九黎!” 李长安心想这两人关系变好了?等三人都进去与王老头打了招呼,带好面具坐下后,还没等多说几句,面前的黑幕帘子就被拉开了,没想到旁边一排都是隔音良好的小间,前面是贴着防窥膜的落地大窗,有人站在中庭巨大的空间内,带着同样的黑色面具,甚至他不言不语,一个个走过罩着黑色盖子的玻璃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现给众人看。 王老头低声与李长安说道:“许易之他不让人讲解其实就是怕万一自己弄错了,把真东西说成假东西了,或者把假东西说成真东西了,到时候买卖的人来怪他许家,所以他就只把东西放在台面上,一个个拿过去给众人看,懂行的一眼就知道是不是真货,是不是大开门的东西,不懂行的买了也赖不了他,反正他这主办方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字都没介绍,买卖全凭你们自愿 ,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不正让所有人都觉得在他这交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长安一边看着侍者手上推着的一辆辆小车,透明罩子下面放着的各种东西,其实一共也就十五辆小车,也就是十五件,包括李长安的东西在内,有一些墓里出来的东西,有一些山上峭壁挖的,确实不用金钱交易只是换物的话,警察在也很难说什么,没有金钱流水痕迹,是很难抓到蛛丝马迹的,他们这顶多就算是鉴赏会的形式,进来直到坐到里面,一分钱都没有花,甚至身份也没有验过,只是看的各自带的东西。 等到李长安的骨埙转过眼前后,他们这个小厅的门开了,之前为他们四人引路的侍者上前到王老头耳旁恭敬道:“有人想与您交易您的骨埙,请问您愿意交易吗?” 王老头看了一眼李长安,李长安眼珠子左右看了看,那意思就是不急,他们先不交易,王老头就回道:“不了不了,目前还没有我心仪的东西。” 那侍者也不强迫便恭谨的退出去了,再之后落地玻璃窗后有一辆小车从后推上来了,上面放着一个白色质地的长方形白底金边小牌子,里面的材质看起来倒是与李长安的骨埙有些类似,不过更显青白色一些,甚至最中间纹路上隐隐沁着一点暗红色。 李长安突然一下子站起身,瞪大了双眼上前走几步几乎贴上了落地窗,虽然那牌子外面用金子包裹着做了极精美的雕刻,但里面青白色的不知道是雕的什么,绝不是坐佛之类的雕像,反而更像一些从国外流传进来的鬼母之类邪魅的东西,她扭头看了一眼九黎,九黎也颇凝重的看向玻璃窗外侍者推着的小车。 那白色的金边方形牌子并不是什么佛牌,而是鬼牌。 果然,在接下来一辆车上推上来的,还是同样的鬼牌,甚至那样子更显凄厉,已不仅仅是之前泛着青白色的骨色,已隐隐透着深灰色了。 有人在用邪术炼灵,在拿死了的魂灵来炼鬼牌,寻常人不知道这种事情真的用了有多可怕,这东西从别的国家传进来的,遇到小事请小鬼,若遇到更大的祸事呢,是不是就得请更凶的鬼,那欲望填的满吗?一旦撕开了一点口子,就永远停不下来了,在这片大陆上早就禁止了这类邪术,如今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这往大了说会坏了阴阳平衡乱了因果循环,若是人人死后不得安宁被挖坟掘墓炼成鬼牌,不得超生不得安宁,那阴阳交界一模糊会更生祸端,灾祸瘟疫横行,往小了说,若这邪法一经推广,多的是人受不住诱惑,人人都想飞黄腾达高人一等,可一切总会结算的,最终代价是什么呢? 九黎看到李长安此刻脸阴沉的厉害,她站在落地窗前,待所有小车全部从面前走过后,对九黎道:“一共三个鬼牌。”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想的简单了,得找到做这牌子的人,这事情决不能姑息。” :“到底什么事情,什么鬼牌?”李队长还云里雾里中。 一旁王老头听到李长安说那是鬼牌后都震惊的站起道:“鬼牌吗?是那个,那个?”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像他们这样从事风水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相信报应,这种邪门的东西那更是碰都不敢碰的,轻则伤财伤身,重则家破人亡,绝子绝孙的东西,这种东西他是听说过的。 李长安黑着脸,她对王老头点点头道:“麻烦你之后打听一下那三个骨牌都交易给谁了,又是谁带来的,我先去取骨埙,至于你们两刚刚听到了什么,回去路上说,现在可不仅仅只是许家的事情了!” 李队长还是一头雾水,他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又继续问道:“李长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长安眼底寒凉的看着落地窗内,低声道:“那是用死人的尸骨炼制的骨牌,用的邪术把死魂拘束在里头不让其往生,将消散不去的怨念不断催化变成一个任凭驱使的恶灵”。 说到之类她不由得担心,之前鬼界酆都里遗失的鬼灵其中有一部分不会就在这里吧? 对于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的李队长来说,他的震惊好像更大,他办案见过不少尸体,可是炼魂?鬼牌?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举着食指指着窗户,食指颤颤抖抖道:“你的意思是那里面是鬼?这...这不归我们管吧,这...这...这不归我管吧。” 第61章 被跟着了 一旁王老头听到李长安说那是鬼牌后都震惊的站起道:“鬼牌吗?阴牌吗?这种东西都敢用啊!”王老头他此刻惊讶的发胶头都散了几根落在眉毛边,像他们这样从事风水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相信报应,这种邪门的东西那更是碰都不敢碰的,轻则伤财伤身,重则家破人亡,绝子绝孙的东西,这种东西他当然是听说过的,走的全是阴毒的门道。 李长安黑着脸,她对王老头点点头道:“麻烦你之后去等会散会的人看看那三个骨牌都交易给谁了,又是谁带来的,我先去取骨埙,现在可不仅仅只是许家的事情了,另外你们两出去有什么收获?”她对着三人说完话后,整个心沉的很。 九黎也知这东西阴毒,他把刚刚和李队长在墙后听到的话一一说与李长安听,他说到后面甚至想起许易之靠近时那股味道,清了清鼻子才继续道:“那许易之走过来的时候身上一股尸油的味道,怕身上都已经带上这种鬼牌了,我被那臭味熏的还打了个喷嚏。” 李队长这才明白他当时为啥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还得自己打马虎眼逼得两人装腔作势了一番,饶是他这种见惯了尸体的,也不敢想象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面前玻璃镜下展示的小车都已退走,所有戴面具的侍者尽皆散了,李长安收了脸上不妥的神色,再次换出标准微笑对几人道:“我出去拿骨埙,等会我们门外汇合。”她特意和九黎说道:“那几个牌子估计也有尸油的味道,要真用尸骨炼的外面裹再厚的壳子,包着再厚的金银都会有味道渗出来的,你要是闻到了在谁身上和王老头说,到时候就好找到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九黎王老头两人点点头,李队长站一旁指了指自己道:“那我呢?” 李长安看了他一眼问道:“偷坟掘墓这事情要是做的隐晦你们想查估计也查不到,不过他既然说今天能拿到什么东西救许数,你最好派人或者你自己去许数病房附近等着,他今日或者明日应该就会去看望许数了,如果真的借了许数的命格那他绝不可能让许数住院太久的,那棵松树估计才是真正的阴毒的东西,不是治病用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后面半句没听懂?”李队长不知道是被假发刺挠的还是被这鬼牌的事情搞的,他坐在椅子上都感觉全身被一千只蚂蚁爬上爬下的,用手抓着自己左右胳膊,总感觉毛毛的。 九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李队长,就好像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会没听懂。 王老头拍了拍李队长肩膀说道:“等下出去我和你解释,先出了这小厅,咱们还是别在这久留了。” 四人走出小厅后,站在廊道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李长安就跟着侍者去取骨埙,另外三人就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去。 李长安跟在侍者身后被带到一个房间,之前遇到的门口站着的那两位收器的侍者正等在此处,他们安排的还挺好,前面一个人出去后才放另一个人从另一个房间门进来,互相领各自器皿时也碰不到面,一个出门后才放另一个进来,这廊道内弯弯曲曲的估计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二人见时李长安来领,带着手套的手双手奉上道:“原物奉还。” 李长安浅笑接过后打开木盒,里面睡着的还是那个骨埙并没有被掉包或者丢失,她还小意外了一下,不过她没有拿起来查看便合上了盖子道:“听说有人对我们这个小东西感兴趣,可以知道是谁吗?” 那二人恭敬十分躬身拒绝道:“这个当时如果没有意向做交易的话,我们之后是不能透露买家姓名的,就像对方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您的一样。” 这手段当真滴水不漏,要是互相说了名姓,那之后私下交易来往出了纠纷还得恨上许家,所幸他一概都不说,你们私下如何纠纷如何纠葛一概与他无关,哪怕不能领你的情也绝不得罪人。 李长安也就笑笑没继续再说什么,拿了盒子揣兜里就随着引路侍者出去了。 另一边三人从内里走过院堂再次回到富丽堂皇的大厅时,已脱掉了面具,李队长首先长呼了一口气,他走到王老头身旁,非得把这事问清楚了不然他今晚恐怕睡不着,:“许家那个孩子和松树有什么关系?” 王老头神神秘秘说话时还用手挡着嘴道:“从刚刚你们两说在门后听到的内容来看,也就是许易之这做老子的,用的是他儿子的命格做代价换来的财富,那中间肯定要有个媒介啊,那许家松树就是媒介,就拿刚刚我们看到的鬼牌举例,想要驱使阴灵获得财富姻缘,就得长期佩戴阴灵尸骨使那阴物知道主子是谁,方便使用驱使,若人离了牌没了新鲜血肉自然效用皆无,他既然是用的自己儿子的命换的富贵,那孩子就不能离开媒介太久,不然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李队长站在原处抖了一抖,牙齿都冷了冷道:“当真狠的下心来,那孩子前几日可是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去的。” 王老头都难免叹息了一声道:“估计是病的不行了,才拉到医院,不然肯定还得让他在家养着。” 李队长对于许易之的做法无法理解,他皱着脸道:“之前办过不少案子,那些人为求财也做了不少腌臜事,可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王老头毕竟长了几岁,又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好些年头了,便解释道:“所以说这种东西碰不得,他许易之也许一开始只是和普通人一样想着家境好一点,或者恢复到和之前家境就差不多了,可人的欲望哪里有止境的时候,更何况这种阴毒的法子要的代价只会越来越大,我们这些内行人轻易谁敢碰啊,一个不慎就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李队长看了一眼在一旁毫不关心的九黎,见他一同听到这些话却面不改色的,便问道:“你为什么不惊讶。” 九黎从出来后就在注意身边来往的人,对于这两人对话,他听在左耳又从右耳出了,他极冷的回了他一句:“比你见识长一点。” 李队长听着他又是这副嘴里没好话的样子,算了不和他计较,这次和他在走廊里走了一走对他也是颇为改观,九黎这人耳朵极好一路听声辨位,嗅觉也极好,要是诓到警队办案真能省不少力气,不过就这阎王脾气,也就是想想,所以这次九黎再冷嘲热讽他倒也没和之前一般剑拔弩张了,毕竟之前看他穿着红衣跟着李长安也不知道这人能耐,就仅有的见过那几次面也对自己一直没个好气的。 李长安走出里面后就看到了那三人,她走近几人后眼神示意赶紧离开这里,她轻声问道:“怎样有那三个牌子的踪影吗?” 九黎摇了摇头道:“我没闻到,估计里面也没几个人真的敢玩,许易之自己留着用了。” 李长安并不意外依然感叹了一句:“他倒是真敢。” 王老头走旁边听到那三个鬼牌许易之自己留用,凛了一下肩膀,颇有些害怕道:“啧啧啧,赶紧走,许易之这丧心病狂的疯狗,和他比起来我老王都得算大善人了。” 果然几人走出私人会所后,立时就有人在身后隐隐跟着了,直勾勾盯着他们四人,也不上前,毕竟此时还没下楼梯就还不算离开许家的地界。 九黎和李长安两人换了个眼神,九黎走到李长安身后,借着他高大身躯一遮挡,李长安瞬时掏出木盒把骨埙从里摸出放在自己外套内侧口袋里,那木盒子底下果然被贴了一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圆形GPS定位器,要么是许家,要么就是那里面两位验货的侍者中有一位被人收买了,反正自己这骨埙被人盯上了,所幸泰山婆婆给的这个木盒子没什么年头,也就是个寻常木盒,找个地方把它丢了再调虎离山把身后人甩了得了。 李队长此时也发现他们身后有尾巴了,他低头道:“要帮忙吗?” :“他们几个现在还没动手,你能咋抓,你还是去医院蹲守吧,看看许数,要是能想办法监听到他们病房里说啥那更好,这几个人估计是内场里哪个人的手下,这类脏活估计做惯了的,你抓了他们也就是十五天就放出来了。”李长安脚步已越走越快道。 李队长道:“监听啊这有点难,我试试,有结果和你说。” 紧接着李长安就用手搭上王老头肩膀借着袖子偏头盖住鼻子以下,让人看不清在说什么,她飞快道:“王老头,等下下了这阶梯你就往旁边走,他们估计不会找你麻烦,但是别在这打车,身后那几个尾巴追的是我和九黎,你和李队长两人走过了这几条街晚点再让人帮你取车,回家前记得多绕几圈。” 四人下了长阶后,李长安和九黎两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的拔腿就往前冲,跑过两条写字楼的街道就是商业区,到时候甩人就方便了。 王老头还没回过神这两人就跑的只剩人影了,李队长也从另一头跑开了,自己迈着脚还没走下两级台阶,身后冲下楼梯好几个黑衣大汉,就朝着李长安两人方向奔去,王老头赶忙站到旁边去,他老头子身板可经不起折腾,路过的这几个大汉瞅都没瞅一眼他,就冲下楼梯,其中领头几人耳上还带着耳机,王老头悄咪咪站在后面掏出手机给他们拍了一个背影,发给李长安和九黎,心里默默道:“陈师傅啊,王老头只能帮你到这了,打架的话我老骨头真不行啊。” 李长安九黎两人跑到写字楼下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几人越跑离他们越近了,他们两一个妖力被封了跑步本来就和常人无异了,另一个今日在里面走了许久,两人都耗费了不少体力,李长安也是九黎也是,李长安站定扶了九黎胳膊喘着气道:“快到了,过马路就是商场了,到时候我两分开走,估计他们就是跟着盒子里定位来的,我找个地方把盒子扔了就行。” 九黎点点头快速问道:“要不把盒子给我,让他们追我得了。” 李长安平复呼吸做好继续跑步的准备,张口道:“哪怕给你肯定也有追我的,还不如我带着等下当着他们面随便找个地方放得了。” 看着身后那几个彪形大汉更近了,他们两人也不能再歇了,对过眼神,过了马路之后就往人群里冲,此时正是近正午十分,广场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两人在广场上飞奔看起来尤其显眼。 九黎看了李长安一眼微一点头就冲向楼下,旁边立着的牌子上写着美食街,毕竟他这红色外套太显眼,美食街里面各种显眼的广告花花绿绿的正好,九黎进去乱走也不显眼。李长安则沿着扶梯三步并两步大跨步上扶梯,往楼上跑,这时候商场开始营业没多久,里面人群稀稀散散,李长安飞快朝四处看了一下,心想反正你GPS定位只显示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第几层,她用商场门口镜子余光看到后面跟着四个大汉,其中一人好像还对着耳机说什么,眼睛没有离开过李长安的方向。 李长安走到扶梯上蹲下身子跟在来往的顾客身后,所幸她身材娇小,面上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做些奇怪的举动也看不太出,等从一楼上到二楼后,二楼全是各类女装,这里也不行放个木盒子太显眼了,她站在扶梯旁,把旁边的商场介绍立牌瞟了一眼后,直冲下一个往上的扶梯。 她就这样跑着感觉自己今日真的运动量过大了,喘着粗气,满头的汗,身后这几个家伙自己也不能把他们咋样,真是有够折腾的,她终于沿着好几个扶梯跑到四楼,四楼全是各类精品杂货连锁店,她随便寻了一个店铺,走了好几个架子掏出小木盒放到其中一个放木质家居的架子上面,又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和帽子就去里面试衣间排队了,幸好此刻没什么人,进试衣间后,她把骨埙从口袋里掏出,换上别的衣服,此刻她已经极快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原本的外套裤子都换成了一整套驼色休闲运动服,带一个黑色眼镜,她顺便走到试妆台,给自己随便涂了一个深颜色的粉底,也不管深一块浅一块的,随便往脸上一抹,拿过一个试妆的口红随便一涂,反正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就行,前台结账的时候,她心里啧了一声:“为了甩几个地痞流氓还得花我的钱。” 就在服务员结账的时候,店铺门口已经站了那几个人,甚至其中一人还拿出手机一直看着,估计在看木盒定位,几人正好从排队结账的人旁边经过,李长安有点庆幸刚刚找服务员试衣服之后提前要了袋子把自己的衣服装起来了,等出了店铺后,那几人还在里面,她走着寻常步子,不急不慢的拐到另一端的女厕所,直接在里面随便找了个马桶坐在盖子上掏出手机,就等着九黎甩人后来找自己了。 就在这时,厕所门被急切的敲了好几下。 第62章 病房叙话 李长安坐在马桶盖子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厕所门还在不断地被敲,整个门嘭嘭直响,门外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小孩拉肚子了,能不能用一下这个洗手间。”同时间敲门声没有间断。 李长安想起进来时,这女厕空旷无人,原本这个时间就不是人潮拥挤的时候,怎么会特意挑着自己这一间,她实在不想理会,但门外的家伙丝毫不知放弃,一直敲门不止,好像就认定了这一个坑位一般,真够蹊跷的。 :“这位小姐,你就帮帮忙,旁边人都满了。”对方锲而不舍还在厕所门外敲着,李长安透过底下门缝看到确有小孩衣裳,罢了,要真那帮人,还花这么多功夫这么短时间内弄位妇女进来,那自己认栽,她若真一直在门口堵着,左说右说的自己也出不去,还不如开门看看到底什么缘由,所幸开门会一会她。 李长安把厕所门开了一个缝,但见门外站着一妇人身着米黄色长袖风衣,头戴一顶黑色圆帽,黑发披肩,貌若春日桃花顾盼生姿,纤巧媚姿,不施粉黛自显翩跹媚色,手里牵着一身着粉衣的小童,带着厚帷帽倒是将这小童相貌遮得个严严实实。 见李长安开了门缝,她一下急慌慌就朝里撞进来,把李长安都撞了个趔趄,被挤出去后,这少妇正要关门时,李长安脚一下卡在门缝里,抓住她手臂道:“拿出来。” :“什么?”那少妇做惊疑状,牵着小童,面露委屈让人直生怜惜,让人不由得生疑莫不是受了委屈,错怪了她。 李长安手上劲力未松,另一只手摸向外套口袋,那骨埙已然不见,她再次重复道:“拿出来,那不是你的东西。” 那少妇见已被揭穿,便浅叹了口气收了神色道:“我借来用一下,之后就还你,不是用来换钱的。” 李长安站定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突然抓过面前少妇手臂将左手袖子往上一顺,露出的手臂肤色黑白相间,颜色深浅不一的爬了半截禁咒符文,李长安放下了手,已心中有所了然道:“你拿了也没有用,不知道方法那就是个摆设。” 少妇俏脸顿时一垮,双眼瞬时通红便要落下玉泪来。 李长安用手指点开小童帷帽,果然,那不是个真的孩童,是一木偶傀儡穿着孩童服侍,怪不得需得长帽掩容,面前站着的这并不是什么闹肚子的孩童与少妇,而是一位木偶傀儡师,用了大量禁术已被反噬半身的女子。 :“那你帮我,我帮你躲过这些人,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那少妇见李长安已识破一切,便换了另一面孔,泪眼朦胧的便攀着李长安手,不让她走,就这娇嗔劲幸得李长安是个女子身,就这酿蜜功夫哪个男子抵得住。 今日真是倒了霉了,被人追了半日这才缓了一口气,这又来个不认识的美娇娘非得拖着自己,还拿了自己骨埙,李长安硬着心就当自己是个死灰槁木一般,淡淡道:“把骨埙给我,你想干嘛干嘛去,我自己能躲过去,而且那些人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同伙?” 少妇双目莹泪滴垂,轻移半步怯声道:“我认识甘华,而且我...我....” 她说了半响没说出个所以然,李长安长呼一口气,想来九黎这会应该已经甩掉人了,自己把骨埙拿回就能回家了,她不想继续耗着便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现在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分身乏术,你若真的需要帮忙,十日后你上我家找我,到时我听听原委再看怎么说。” 那少妇听了进去,立时不再纠缠,从兜里掏出骨埙,果真在她身上,李长安便将手机递过去道:“你电话写一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只见这妇人携袖口擦了擦眼角,眉目已再绽放如桃花瓣,接过李长安手机将自己号码录入后,还特意回拨了一下,才将手机递回,她轻声用极低的声音道:“木偶所视如我所见,你从哪里走进来的,我都看得到,我就一路跟过来了。” 李长安接回手机道:“所以你是之前也同样在内场看到这个骨埙,所以想用就一直跟着我了?” 少妇点点头,可怜兮兮的就这么站着,手里牵着木偶小童,这般凄楚坦荡模样,倒是让李长安立时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李长安也只好心想罢了,等回家后问问甘华,这事能帮就帮,当下许家的事情更是迫在眉睫,自己也分心不得,她便安慰道:“我知道了,之后我会问甘华,若我能帮我一定会帮你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那少妇可算面展喜色,霎时便如月上嫦娥展眉,秋波湛湛颇为欢喜的点点头。 收了骨埙入外套内侧口袋后,李长安也不想在这久待,她转身要出去时,那少妇见李长安站在门框旁,犹豫伸出半个脑袋往外探看,便上前道:“我帮你出去看看,等人走光了我给你发消息。” 李长安心里纳闷,也不拒绝就顺口道:“好,那多谢你了。” 听她答允,那少妇越过去时依旧手里牵着小童,现在该是木偶了,走了两步转过脸来道别:“我叫木槐一,我...我十日后等着你。” :“好。”李长安点头应声道,看着她走远的身影,那木偶倒没上心,只那半截手臂的禁术咒痕,在她眼前晃悠。 过了一会,手机上收到她发来的信息,她说附近没有那些追着她跑的人了。 李长安从里面走出站到商场长廊的时候,还左右看了几眼,自己实在没力跑了,便给九黎打电话让他先打车回家,他们俩单独回去,要是路上有跟车的还能提前分辩。 等两人回到老木屋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过,瘫在沙发里便如两根浸湿的鞋带,浑身臭汗累得直不起腰。 九黎举起双手到空中晃动着,银镯银戒牵着丝线碰撞得叮当叮当直响,:“要是没有这劳什子鬼东西,我根本不需要跑这么辛苦,我从地下一层跑到另一栋商场里,穿了好几层才甩掉人。”他颇无奈的还指了指自己红色外套,累得也只能用手指了指表达愤怒。 李长安同样瘫在一旁,双手垂落,左手心握着骨埙声音闷闷的道:“泰山婆婆给的这东西感觉是个大麻烦,虽然我们因此进去那拍卖会了,结果还得折腾这么一趟,今日我还碰到个木偶傀儡师,这些少见的家伙事今日真是撞了大运一一都碰到了哈。”她无奈到反讽自己一句。 九黎放下还悬在空中的双手道:“木偶傀儡师?以前也见过,算什么少见?” :“她那半个手臂因为用了不知道多少禁术,召了多少次阴魂失败留下的咒诅,我撸起袖子看到的单是一只手臂上咒诅都爬满了,她靠近我的时候还能身手极快的从我兜里摸走这骨埙,而且...”李长安原本准备继续往下说的话,突然坐起身醒神定定道:“被她诓了。” 九黎还瘫着没听懂,不明就以问道:“什么?” 李长安一拍脑门道:“我后来在商场里给你发消息让我们各自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没有人追着你了?” 九黎点点头道:“对,那时候我转了一层身后就没人跟着了。” 李长安便以一一将后来事情捋顺道:“估计来追我们的人就是那木偶傀儡师木槐一,她驱使手下来追我们,一早就知道骨埙在我身上,一路还用木偶监视着,在女厕所时她还说了一句木偶所视如她所见,只怕这一路我们两行路早就被她看清了,所以并未追你,找了几个手下追你作作样子,等我进厕所还关了门,她正好守株待兔进里面寻我,之后得到我答应她也达到目的,自然就让外面追着的人散了,被算计了。”这姑娘别看这一手爬着咒诅,在厕所里演的那叫一个真,任谁来了都疑心不到她身上。 说完后李长安双手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早上光是许家的事情就够自己劳心的,这还来了一人,不过她说认识甘华?罢了,等这边事了,再细细问去。 再次瘫回沙发里,两人吃了外卖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电话铃声催命一般响起,李长安还没看到来电的人是谁,已经身子被吓得往后一撤,今日名片电话交出去几多,不知道又是哪个讨命鬼的电话,电话声环绕不绝,在老木屋里来回喧嚣,李长安只得上前瞅了一眼来电显示便赶快接起。 :“你猜到的真准,许易之晚上来医院了,不过进不去,也听不到,他家住的VIP病房,没有特别指令不可能进去探病,更别说监听。”来电的人正是从会场离开后去医院蹲守的李队长。 李长安揉了揉下巴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今天晚上许易之就让许数,也许不会那么快,如果你听不到他们说话就回家吧,晚点我和九黎再过去看看。” 李队长迟疑道:“应该不至于今晚就接回去吧,我问了一个VIP里的护士,许数烧刚退身体弱的很,就这样也要回家去?” 李长安有些烦躁的用手拨弄着沙发上的毯子边边,她缓缓沉声道:“不要低估了一个人的恶,如果许数不是烧刚退也许现在许易之就会接他回去了,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我也希望许数能在医院多住几日。” 这边李长安在和李队长电话,而病房里,许易之正站在许数面前,他亲生儿子面前,此时已近日暮,窗外虽然被医院大楼挡住了落日盛景,还是能窥得一抹余辉,冬日里这样好的夕阳真是见一次少一次。 :“爸爸。”许数用还插着针管的手撑着坐起靠在床头,他纯真无害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许易之看着面前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苍白的双颊,此刻依然纯真无暇的朝自己展颜,他握着兜里的鬼牌几番说辞到底犹豫在嘴边,上前轻轻拍了拍许数的肩膀,只能开口道:“你好好养病,最近公司事情多,我不能经常来看你,明天我让妈妈过来陪你,快点好起来,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海边看看吗?等这次病好了,我们一家就一起去好不好?”他看着缠绵病床的许数,不知道是心中仅剩的一点父爱还是别的什么,让他没有掏出鬼牌,说下安慰的话语后他转身快步离去,不敢再转身多看一眼。 许数轻柔道:“爸爸,再见。” 直到病房门被关上,许数终似浑身被尽数卸力一般从床头狠坠落在床榻,闭眼时一滴清泪划过青白的脸颊,他伸手缓缓扶去脸上水痕,摸到床头手机给李长安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他从家里书房妈妈遗落的名片上看到的,只需一眼他就记住了。 此时李长安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不过经过刚刚李队长的电话,此刻她已平缓了许多,这电话响了四五声没听到末尾机器声报幕绝不放弃的架势,就怕是早上那几个泼皮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接起来了。 :"喂,你好" :"姐姐,你可以来医院看我一眼吗?" 李长安听出这个声音,是许数,她立时回道:“好。” 挂了电话之后,她坐在沙发上闭目深思了几分钟,睁眼后携九黎两人一同赶往医院。 李长安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已几近夜幕降临,天边阴沉沉的就剩下一点点余晖,摇曳着将被黑暗淹没。 门口站着的保安看到是李长安,便放行让两人进去了,进去后李长安让九黎站在病房门口稍候,她自己推门进去。 再一次踏入病房时,许数的脸色比起之前看起来更差,双颊微凹,双眼红红好似刚刚哭过一般。 :“姐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许数难得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话。 李长安走到床旁边看着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这个孩子,也许他早就猜到了,以这孩子的敏锐,也许他从小就知道。 :“你说说看。” :“我弟弟,他什么没有做错,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在我生病的时候,会在我床边读书给我听,怕爸爸放弃我,他从来不肯好好学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弟弟,许家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可以请你做一个证人,和警察说吗?”许数绽放着笑容看着李长安,轻柔的述说着。 李长安点了点头。 许数继续说着,他看向李长安时好像透过李长安看向了家里,那个茶室,那个他们兄弟两人一起练字的方形长桌,他缓缓道来:“许明他,在父亲的要求下做了很多他不愿意的事情,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温柔,每一次他看到我喝药都要晚上躲在被窝里哭,他很讨厌那些小动物,每一次都想把他们放生了,可是每一次都去晚了,他每一次从那个别墅回来的时候都哭红了眼睛,请让我的弟弟能快乐的活下去就好,一切的一切我来承担。”他抓着李长安的手,那苍白的清瘦的手,血管青透。 :“我尽力。”李长安没有办法独断的做出决定,她只能在自己所能处消弭因果,但这其中许家为了炼药养着松树,杀了多少流浪动物,偷坟掘墓毁了多少尸骨,那些阴灵,那些至今无法安宁的魂魄,她无法做出绝对的承诺。 许数好像耗费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一般,松开了李长安的手再次躺倒在病床上一喘一喘的道:“姐姐,你一定不知道我怎么会猜到你的身份的吧?” 第63章 看不到的日出 许数喘了喘平复了一下呼吸后接着道:“我在家里看过我们小区的监控,还有家里监控,知道了你和妈妈在茶室的谈话,我也看到你留下的名片,姐姐,你和之前那些来过我们家的人不一样。” 李长安轻和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上手给他垫了垫后背的枕头,看他呼吸不稳,想让他坐着说话时呼吸能平稳一些,就在手要收回时,被许数轻轻的抓住了手腕。 :“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我想只有你可以帮我,福姨她绝不会帮我,只有姐姐你会帮我。”许数非常恳切,李长安甚至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颤抖和因为紧张带来的微汗。 :“你说。”李长安眼里闪过犹豫,还是想先问问看是什么。 许数放开了手,低着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插着针管的手,声音有些飘忽道:“一会晚上医院里的人都睡着后可以带我和弟弟去一次夜市吗?我和弟弟从来没有办法一起出去玩过,因为...因为我总是生病,我想着至少一次,有一次就好,我和他一起在夜市随便吃点东西,一起聊聊天,我们在家里很多话不能说,妈妈在家会一直陪着我,所以只有一次,让我和弟弟一起出去外面看看。” 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请求,李长安一瞬间怔愣了一下,她点点头答应道:“好,需要我去接许明吗?” 听到李长安答应了,许数格外的高兴,他苍白的脸上再一次绽放如初见时,在菜市场两人一同逗猫时看到的微笑,那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笑,他高兴的摆摆手道:“不用,许明晚上经常溜出来玩,我给他发信息,他会自己过来的。” 但是看着他身体状况,李长安还是有些担忧道:“你身体没关系吗?毕竟现在还是冬天,你这样的身体出去会不会加重病情...” 许数生怕李长安因为怕麻烦,或者担忧自己身体而拒绝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他有些激动的举起食指,恳求道:“就一次,就一次,也许之后再没有机会了,爸爸他不会同意我出去的。” 李长安再也无法拒绝,她点点头同意了,这孩子脸上的青白哮喘之色其实已经昭示着,他的身体已经病的极重了,也许这是他最后...李长安这么一想,她便说服着自己同意了,等她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的时候,九黎站在一旁,轻声道:“真的没关系吗?” 李长安走出几步后,确定此刻离病房已经有一段距离,才缓缓道:“我拯救不了他的身体,至少能让他没有遗憾的...。”她没有接着说下去。 九黎便不再说什么,点点头看向了身后病房。 两人便在医院外随便寻个地方打发时间吃了便饭,等半夜时分,李长安手机上接到信息,她和九黎再次走进VIP病房的时候,许明已经红着双眼,好似之前哭过一般,坐在床上等着两人了,看到他们二人进来后,还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许数便拍了拍他的额头。 许明给哥哥穿上鞋之后,许数刚下床走一步就一下软着身子往前倾,李长安快步伸手扶住。 :“姐姐,对不起,我因为心脏供血不足,最近走路比较艰难。”他脸上有些懊恼,甚至有些害怕,大概是害怕此刻李长安会觉得他是个麻烦就这样拒绝吧。 李长安扭头看了一眼九黎:“你背着他好了。” 九黎红色深瞳睁大了一瞬,李长安本以为这家伙会拒绝的,结果他乖乖的蹲下来伸直了双手让李长安把许数放他背上的动作。 许明还在一旁担忧的叮嘱道:“你得背稳一点,哥哥身体真的很虚弱。” 九黎背好之后瞪了一眼许明,那意思是不用你这个小家伙说,李长安给许数理了理衣服,让他在九黎背上也不至于受凉,还给他围巾包的厚实了些才放心。 出了病房后,李长安后面看着,许明他上去和护士台的值班护士聊天转移注意力之后,另外三人就从另一边医护人员进出口跑出去了。 等四人出来之后,许明早就有想要带许数去的夜市,李长安按照许明给的定位打车到了一个夜景不错的夜市,旁边还有西市的城中河潺潺流过,还能看看夜晚的河景,夜色下还有一条跨河长桥,夜晚深深也不敌满桥灯火通明。 下了车之后,许明就十分高兴左蹦右跳的的一直和九黎背上的许数聊天。 :“哥哥,你看那个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汉堡店,我之前逃学经常去他家吃炸鸡和汉堡,你看那个奶茶店,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做了游戏联动那个,特别好喝,里面珍珠芋圆口感我超级喜欢的,我之前特别想带回家给你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软糯糯的东西了吗,那个真的特别符合你的口味,还有那家连锁店的火锅粉,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他此刻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蹦来蹦去的,眉飞色舞的给哥哥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之前逃学出来玩的时候,吃的店铺,看到的好玩的东西。 李长安听着都难免好奇道:“你到底逃了多少学啊?” 许明转过头:“要你管。”之后又看到了什么,:“那个那个就是我和你说的糖葫芦,之前给你看过照片的,哥哥你在这里等一下,那个你可以吃的,那个超甜超好吃!你等着我买一串给你。”他一下飞奔出去,冲到卖糖葫芦的摊贩那里。 许数在九黎背上一直笑着,此刻手在嘴巴处捂着咳了两声,他指了指前面夜市里有空位的长椅道:“这位哥哥多谢你这一路背着我,你放我在那里坐下好了,你一直背着也会很辛苦。” 九黎看向李长安,李长安点点头。 他们就寻了个空着的长椅,靠着河边长栏,同时还能看到桥上灯景,此刻虽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不过夜市依然有着不少人,四周还有人手里拿着啤酒瓶就这样坐在河畔的台阶上,大学生也有,中年上班族也有,有的还在河边玩着挂着彩灯的无人机,甚至更远一点还有人在斜坡上滑滑板,还看得到不远处有不少送外卖的人脱了帽子三五聚着,旁边摆了几个绿色啤酒罐子或坐着,或躺着在河畔平台上休息。 许数坐下后,十分好奇的不断看着面前这些之前从未看过的景色,这样的他即使能透过手机透过视频刷到过,他却从来不能亲临其境的感受过,这样最普通的生活,在岸边昏黄的灯光下,他脸色似乎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许明从另一边举着一大包冰糖葫芦跑过来,大概跑的很快,怕哥哥等的着急了,小脸红扑扑的,等找到他们的位置后,一屁股坐下后喘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 :“慢点,怎么跑那么快。”许数心疼的给许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怕哥哥等急了,你尝尝看,冬天吃冰糖葫芦真的最好吃了。”他从抱着的那一包里摸出一个最大最漂亮的递给哥哥,又从里面拿了一个糖葫芦在手上,就把剩下的扔到李长安怀里装作很不在意道:“买多的。” 李长安笑了一下,从里面摸出两个一样的冰糖葫芦,一个递给九黎,一个自己拿在手上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的,吃的人心里在这冬日里直冒甜气。 许明咬了一大口后,嘴巴里还没吞下,嘟着嘴十分高兴的和哥哥介绍着:“哥哥,我和你说,夏天的时候我也跑出来夜市过,那个时候会有放烟花的,在我们家那边不可以,但是在好几个夜市我都看过,真的一定要现场看,特别好看,在天上一下子炸开,就像黑色画纸上泼的彩色墨,然后那个时候有卖烤鱿鱼,烤肉串,特别香,我们家附近的夜市里卖的不好吃,我之前都是跑到学校那边的夜市,那里卖的烤鱿鱼的特别好香,边边会烤的脆脆的,然后撒上粉料,虽然有的时候我吃完第二天会拉肚子,可是真的很值得,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啊,如果你病还没好,可以就尝一口,就吃个味道也好啊,然后,然后,夏天还有卖西瓜的,我都自己买了冰冻的西瓜,因为家里不能吃凉的,要不然我一定带回去给你吃,还有,还有,哥哥秋天的时候烤地瓜最好吃,烤的蜜都渗出来的那种,冬天的也好吃,可是秋天的时候吃不会凉的那么快所以我更喜欢秋天吃,嘻嘻,之前你咳嗽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吃了烤地瓜就会好了,然后,然后,春天的时候,晚上还有卖风筝的那种店,我自己和小摊贩学会怎么放风筝的,风筝上面还有灯,晚上放的时候飘到空中可漂亮了,还有那种弯弯的亮闪闪的彩灯,可以团成一个球抛到天上去,再接住,特别好玩,我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没看到有卖,不然一定买一个给你看一下。” 许数浅浅咬了一口糖葫芦之后,就一直温柔的看着许明,看着他这样高兴的和自己说着他每次逃学,或者晚上跑出来玩吃到的玩到的,这是他好久没有见到的笑脸,是他们在家不能谈论的话题,在家不能说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会被妈妈骂,其他时间家里更是奉行着,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在家没有机会能聊到这些,而许明他为了让自己被妈妈厌弃,为了让爸爸妈妈不要放弃救自己,他总是逃学,他们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时候很少很少,今日说得这些都是他被禁锢在家里无数次畅想过的世界。 因为生病,他每次下学之后都必须早早回家吃药,最远也只是去过家旁边的菜市场,在那里看到一些仅有的烟火气。 许明突然停下了话,他有些担忧道:“是不是我说太多了。”他看着哥哥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芦,自己这样好像炫耀一样,哥哥会不会讨厌自己,他正这样想着。 许数拍了拍许明的额头,他轻轻道:“弟弟,你扶我到河边,我想和你两个人坐在河边看看灯,多聊一会,你再和我说说你还遇到了什么好玩的吧。” :“好啊,好啊。”许明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糖葫芦站起身,走过桌子搀扶着许数。 李长安有些担忧的看着,手还悬在空中,她心想要不要扶一下,她看到许数让她不要担心的眼神,她便只好坐回原位,眼神没有离开过不远处台阶下的两人。 许明把背包垫在地上,两兄弟紧挨着坐,肩靠着肩,就好像最平常的两个孩子一般,许明指手画脚的给许数描绘着他每次逃学之后在外面遇到了哪些人,好人坏人,他都高兴的讲给哥哥听,把在那个家里不可以说的事情,一次性说个痛快。 九黎看着李长安脸上担忧的神情,咬了一大口糖葫芦道:“你已经尽力了,更多的我们也不应该插手了。” 李长安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就这样聊了许久,李长安还去后面夜市买了个厚外套披在两个孩子身上,本来她是想着出来一小会就送两人回去的,结果许数一直不肯,甚至还掉下眼泪,几乎就要嚎啕大哭,颇为委屈的样子,一旁许明虽然也想送哥哥回去了,可是许数一直坚持着再待一会。 :“日出,就看到日出我就回去,也许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咳咳”他脸色更显尝白,可是精神却极好,隐约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了。 李长安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她实在无法拒绝,她只能硬着心同意了。 两个孩子就这样一直在台阶上聊了许久,周围的人群几乎都散尽了,背后的夜市尽数都渐渐收了摊,夜幕已越来越深,天光尽暗只待黎明从东方升起。 可许数没有等到,他在日出前,甚至余晖映照前就再次发起高烧,最后昏倒,被推上了救护车,许数严词命令许明让李长安他们不许跟过来,不许上救护车,就他俩回医院去,不然到时候问起,就是李长安他们二人带他们出去的,许明便拦在救护车上,掉着眼泪跑过去将李长安推出围观的人群,不许他两跟着,自己坐上了救护车陪着许数回了医院。 等他们走后,日出终于在天边映着河水透出了一点金色的光芒,那灼灼的光许数并没有等到。 李长安坐在他们两人之前坐着的台阶上,她不知道今晚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九黎陪着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聚集的人群随着救护车的离开也四下散开,没有人关注李长安和九黎二人,就好像没有人知道,昨夜这里曾有两个小孩子坐在台阶上彻夜长聊,他们只知道这里有一个孩子发了高烧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而他的弟弟陪着他。 第64章 这样也好 许数被送回医院后高烧不止,后面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情况真的很危急医院便联系了许家,这一次许家夫妻二人头一次两人一起等在了急救室外,许夫人路上已经听医院里的护士说了情况,是许明带着许数半夜出去玩导致他发起高烧,原本患有心脏病的许数就已经沾染了很多并发症,这一次高烧更是加重了病情,等她站到急救室外看到许明那一刻,她再也无法维持自己一直保持的教养与脾性,狠狠的一巴掌甩在许明脸上,就这么大力的一巴掌扇在一个十三岁少年脸上,许明的脸被扇的立时高高肿起,一下被打的跌坐在地上,一旁站着的许易之并没有出手阻拦,在他眼里这个不学无数的儿子与许数相比,许数自然更重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数儿出去玩?你不知道他还在发烧还在生病吗?平时逃课逃学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害你的哥哥呢?”许夫人还想上前再打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这才被许易之拦住了,只是他的脸色也并没有很好,因为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许明通红的双眼,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肿起的脸,咬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在回来的时候,哥哥躺在救护车里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弟弟,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自己求着姐姐带我出去的,而且...”许数用力的喘着气继续道:“我不想再吃药了,就当做我最后任性一次,只是这样你一定会被爸妈骂,是我对不起你,活下去弟弟...明儿...活下去。”他后面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 许数紧紧抓着许明的手,坚决的摇摇头道:“哥哥,只要你高兴,只要你愿意,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赶快好起来,我们再...我们再一起出来玩。” 被戴上呼吸面罩的许数最后说的几个字,许明没有听到。 所以许数被母亲打了他也没有辩解,他低着头眼睛没有离开急救室的门,心里想着奇迹也许会出现,哥哥会好的,他会好的,许明扶着背后冰凉的墙一点一点缓慢从地上站起。 许夫人见许明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急救室,原本还想再骂几句的,结果从急救室里走出了一个戴口罩的护士,奔出来严肃道:“你们是许数的父母吗?许数现在确诊感染性心内膜炎并连带着败血症,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要转入重症监护室,请你们在这上面签一下字。” 递过来的文件上赫然几个大字吓的许夫人脸色霎时惨白,她握不住笔,此刻她连哭的能力都丧失了,这样巨大的不幸的消息让她无法接受。 许易之接过文件签上了名字,签好后递还给护士,他抱起许夫人后看了一眼许明,他依然没有开口对许明说一个字,将许夫人带到一旁医院的长椅等待位置上,安抚着许夫人。 许夫人颤抖的抓着许易之的肩膀哭喊道:“你不是说数儿身体会好的吗?你不是说那些东西只是让他身体差了一点吗?” 许易之依然没有开口,也许他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他轻拍着许夫人的后背,他知道自己此刻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有用,他握紧了手,发白的指尖暴露了他同样悲痛的心。 另一边还在河边犹豫的李长安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来电人是李队长。 :“许数今天早上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了,你知道吗?昨天你不是才猜许易之会去看他吗?他今天就病这么重了?许家夫妻两个人现在都在医院,而且今天早上许家公司内部好像也出了别的事情,真够巧合的,早上许家公司门口出现几个拉横幅讨债闹事的,之前一直查不到许家内部到底有什么问题,这么巧今天就送上来了。”李队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毕竟许家是严格监控对象,医院那边有什么动静随时会和他们通气,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十分震惊,尤其是今天早上还有人破天荒的去许家公司门口闹事去了,一向滴水不漏的许家,就好像突然间出现了一丝裂痕,而因为周围人士报警的关系,警局很快就从这里介入重新开始深入调查许家了。 :“......好,我知道了。”李长安挂了电话后,她抬头望向此刻已天光大亮的天空,也许一切真的应该有一个了结了,她终于不再犹豫拍了拍九黎肩膀道:“现在许家他们夫妻两都在医院,我们去许家把一切结束吧。” 九黎站起后浅笑了一下,便随即跟上。 也许因为之前被许夫人邀请进来过的关系,这一次两人再次进入桐樾小区非常顺利,等再次站到许家门口,李长安看着院子里几个摄像头,对九黎耳语道:“记得摄像头位置吗?帮我把镜头都砸掉。” 九黎在附近捡了几个小石头,在手里抛起落下这么在手上掂了掂,一个个精准的抛出去把院子里的几个摄像头砸坏后,得意的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嘴角极细微的弯了一弯也只是稍纵即逝,翻身越过矮墙落在那棵松树前,此刻她的脸色坏的不能再坏的地步。 松树与之前看到不同,此刻内里被树干掩盖的深红液体此刻颜色更深,像干涸的伤口上留下的印痂。 她伸手轻抚上树干,里面传出细小的声音,隐隐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很多声音。 :“让我离开....” :“我好恨...” :“让我回去....” 这是那些被刨坟掘墓之人的散魂,一一都被邪术困在松树里,寻不得鬼差,到不了往生路,被许家驱使着为他那不见底的富贵做了筏子。 从兜里掏出那把小刃,李长安放在左手手心大力一划,顿时鲜血如注,刀尖上宛若绽放的茵红花卉。 李长安狠狠将沾着血的小刃插入松树中,原本看起来十分坚硬的树体居然就这么一下,被桶了一个洞。 :“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今吾以土正之职散妖法邪术,归灵与酆都。” 手上劲力不减,尽管左手鲜血浸染得整个刀柄湿滑黏腻,她也丝毫没有松手,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捏诀,随着她话音令敕之下,插入树体的小刃随着手上劲力从树洞中一点点一点点往下割入树身, 那树身居然像人一样流出了猩红的液体,那液体凝而不干,口子越向下流出的色泽越发鲜艳,与刚开始渗出的暗红液体相比,根部泥土处流出的几近就是人血的颜色,鲜润红艳,与李长安左手心伤处流出的颜色相比已无任何区别,就在李长安终于划到树根与泥土交界处。 她面色凝重的站定,将插在树身的小刃拔出,握紧刀柄将其插在泥土中。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的味道,不知道是李长安手里的,还是这松树上流出的液体散发出的。 她发出一声急厉令声:“散!”她这一敕令中气十足,格外威严。 一瞬间鬼气大盛,所有被束缚在松树中的魂灵,不知是那些流浪动物的,还是那些放在冰柜里的从死尸身上挖出心脏的,被压抑的鬼哭声细碎,怨灵声霍然自地底而起,从根部尽皆迸发而出,连带着冲天而起的黑气,此刻终于被解放了,四周阴灵纵横飞舞,九黎站在李长安背后,在李长安拔刃割破左手手心时,已经感受到有鬼差等在一旁,看到四散乱窜的怨灵,在空中愤怒嘶吼,一个个尽皆被鬼差指引归途,全部带回酆都。 再看那松树,就好像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整个树身都瘪了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死,原本粗壮的两株树体此刻却半个手臂就能聚拢。 鬼差走之前远远朝着李长安行了一礼后,便退去了。 周遭的黑气也逐渐消散,原本被黑气掩盖的院落,再一次被阳光照耀,日光是如此的刺眼。 李长安走到松树下,踮起脚折了一根已经干瘪的松树枝,握在手里,她左手手心的伤口也已缓慢愈合,恢复如初,一切都结束了。 许家用邪术拘着的那些散魂阴灵,都可以得到安息了,许家的富贵之路,用邪门阴法而得来的富贵,也会随之消散,所有因果论判自有安排。 两人离开许家之后,找了一个买冰激凌的杂货铺,正站在门口吃冰激凌,冬日虽无雪,在冷冽的寒风中,李长安非得大吃几口冷冰冰甜丝丝的东西,才能将心情平静下来。 她同时手机接到了短信,李队长大约此刻忙的前脚跟打后脚了,简短的说了一下,早上去许家闹事的人爆出许家公司内部经营问题,倒卖虚假文物敛财,诈骗钱财等等问题,其中还有各种许家竞争对手在后推手,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撕开了一点口子之后,一个连一个的变成一张巨大的网把许家兜住,再无法逃脱制裁。 下午的时候,李长安再收到短信,上面已经写着许数在重症监护室没有熬过去,多种并发症下,他在医院很快的就病逝了,许家夫妻二人也因为涉案金额巨大被刑拘带入警局暂做调查,许明被暂时带到了警察局,她有发短信让李队长帮忙问问许明,如果他愿意的话,自己可以暂时照顾他,被许明拒绝了。 李长安再一次来到警局是因为李队长希望她帮忙劝说一下许易之,因为在许易之听到许家公司被封,所有家产全数被暂压,需要用作诈骗案件调查之时,他在看守所疯魔一般撞着墙壁,即使双手被缚,周遭没有任何尖锐之物,他也拒绝开口,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只要将他放开,他就撞向四周墙壁,或者桌椅尖处,不论是额头还是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和淤青,再也没有之前冷静自持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在警局被动用了私刑一般,不论警局里的人,如何精神压迫他,又或者威逼利诱他,甚至不让他睡觉,这人也绝不开口,哪怕将他按在椅子上,双手双脚绑上,他有力气的时候便会发狂的冲撞着椅子,等到力气用尽了,他就只是发呆,不论任何人开口他都不理。 而许夫人被关到女子监狱后,也状似疯魔,即使知道许明还活着,可她除了一直大喊大叫:“我的儿子死了,我的数儿,我的数儿。”便再也问不出更多,别人和她说可以让她见到许明,她也没有任何回应,呆呆的看着墙壁,任何软话,任何刺激她的话语,她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木然的盯着周遭某一处。 :“也许我来也没有什么用。”李长安站在单面镜子后面听着李队长在旁和她说着现在的情况,透过单面镜看到里面被绑着双手双脚的许易之伏在椅子上,楞楞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队长挠挠头道:“这许易之迷信的很,他软硬不吃,我们熬了他几个晚上,让他不睡觉一直想让他开口说话,这人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也只有将他家里搜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法牌扔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上才有点动静,可是依然一句话都不说,他这心里防线不破,我们也很难做笔录啊,你看一下你和他说几句,让他配合调查。” 李长安看着许易之,最终点头答应了:“好,我试试。” 李队长抱拳高兴道:“多谢多谢,没成功也没关系,你随便说点啥都行,要实在不行再说。” 李长安把门推开,走进去坐在了许易之对面,许易之看到进来的人是李长安,他居然从椅子上缓缓坐直,眼神狠厉的看着她。 :“有反应,有反应,妈呀这么多天了,这硬骨头可算有点反应了。”还在单面镜后监控室里的李长安和另几个警局里的人,看到这许易之终于脸上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几人面上都十分高兴。 李长安看着许易之,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再多说一个字,可是想到许数,那个因为这人私欲而从小病体缠身的孩子,她缓缓开口道:“那棵松树的咒法我已经解了,因为你用邪术敛财困着的阴灵阴魂,他们全部都已往生去了。” 许易之突然爆怒而起:“是你!是你,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家?” 李长安将椅子往后挪一点,看着眼前青筋暴起的许易之,很是平静道:“我知道你因为许家中道没落,所以你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许家再度恢复之前的财富,之前的地位,可是,许易之,你不该用歪门邪术去坏他人魂魄安宁甚至恶意屠戮流浪动物,这千般业障都是因你私欲而起。” 许易之恶狠狠的开口痛骂道:“你懂什么,他们算什么,那些都是牲畜,我只是让他们更有价值,我有什么错,而且那些早就埋在土里的要腐烂发臭的尸体,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不过是用他们的尸体为我所用,我有什么错,你没有从高处跌落,你没有见过那些人的嘴脸,你看不到他们在我许家没落之后,是如何的落井下石,是怎样的冷嘲热讽,你一个贱民出生的家伙,你懂什么啊!是你害了数儿,是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啊啊啊!”他双手被束缚着,却因为用力而十指发白,额头上之前被撞破的伤口,此刻因为他面目狰狞激动,又破裂渗出血迹来。 李长安凝视着他,很平缓的继续说道:“许数许明你的两个儿子,天资卓绝,你自己本身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即使不用这样的邪术,少说十年,多则二三十年,你许家自然会再度富贵满盈,而你因为用了那样的邪术,急功近利,用许数的命格与冤魂做咒,即使短暂得了众多钱财,也不是你应得的,我并没有做任何事情,我只是将因你而受困的阴魂散灵,送回原位,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的私欲,许数不会从小就病的那么重,我想你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那孩子他已存了死志。” 许易之突然跌回椅子中,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在他听到如果自己不用这样的邪术,也不过十年就能让许家恢复如初,他不敢相信,颤抖的指着李长安道:“你骗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骗人的,骗人的,我还有明儿,我还能东山再起,我还可以...我以后还会有儿子的,我还可以...许数不在了,用在明儿身上也一样,我还可以....” 李长安打碎了他的幻想,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他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等你从牢里出来已经不知道什么年月了,你还不如现在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许明才会有以后。”见他神色落寞,已回过神来,门口李队长等人也准备进来对他进行审问了,她最后留下一句。 :“你和你夫人为何六亲断绝,亲缘淡薄,正是因为你们两人的私欲作孽,许数许明已经是上天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而你们夫妻二人却只把他用作生财的邪术,早有地底阴司抱怨,冤魂无处可去,你若是行事清正,为善为直,以你自身命数自然后代绵长,家业久固。” 许易之怔愣着,流下两行泪来。 走出来后,李队长还特意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要是真的不动歪脑子,搞什么邪门歪道,他自己就能让许家恢复门楣?” 李长安点了点头,她想到许明现在就在警局,便问道:“那许明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李队长手里正拿着许家案子的一堆文件案材,想到许明他也有些头疼回道:“那孩子倒是很乖,也不哭不闹,他哥哥在医院去世之后,许家两个大人状若疯魔,最后按许明的意思直接就带到殡仪馆火化了,之后拿回骨灰递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大哭大痛的,之后可能会送到福利院,或者青少年寄宿学校,毕竟他还不满十八岁,他们家确实没有什么亲戚,这事有问过他自己想法,他倒是没反对,只是希望自己尽早能回学校上学读书就行,所以现在正在办手续,之前的学校学费太贵肯定不行了,所以现在还在处理让他转校,办好之后他应该可以尽快回学校上课。” 李长安放下心来,心想这样也好。 等李长安告别李队长几人后,停步在警局台阶上,她看到许明站在院子里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朝自己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就跑开了。 也许那天他们兄弟两人坐在台阶上的时候,许数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弟弟,聪明如许数,他病情不断恶化的时候,他应该就想着和弟弟见一面,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好,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生病,为什么病一直不好,这一切一切的原委,最后那天让李长安带自己和弟弟出去,是他生前最后的愿望,他对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器官衰竭之后,加上久治不愈的心脏病,不管之后还能活几年,他每一日都得在病痛的苦海里挣扎,而这些都是他的爸爸妈妈带来的,他为人子既然享了许家富贵带来的生活,自然一并承担其带来的业果。 李长安回到老木屋的时候,九黎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端详着那半截松枝,李长安从许家那最后枯死的松树上折下来的那一枝。 :“你带它回来做什么用?”九黎用手指了指那干瘪的树枝问道。 李长安拿过树枝在手上上下看了看,很平和的嘴角弯弯道:“把他种到泰山婆婆院子里,也许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