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吟东风翠》 第1章 幸存 黎晓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黄沙满天，茫茫一片沙海。 脑袋一阵剧痛，嗓子也疼，嘴唇干裂，呼吸也时刻提醒着她胸肺有不适。 一阵狂风吹过，刮到脸上、身上，仿佛有鞭子在抽打。风沙迎面，眼睛都睁不开。 风停了，太阳照射到此处，万物仿佛热能都已经超负荷了。 她撑着沙地起身，望着无尽的天际线，脑海中浮现的是空姐颤抖着提醒旅客：“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因天气原因，正在经历强烈的颠簸，请立即就近入座，系紧安全带，或蹲下拉紧座椅下行李档杆，收起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洗手间停止使用，正在使用洗手间的旅客抓紧扶手，客舱服务已暂停。谢谢！”“Ladies and gentlemen……” 心中没有恐惧，甚至有点想笑。奇迹的是当时氧气面罩弹出，一瞬间只有天旋地转而已、只是失去意识而已，没有疼痛。 奇迹的是她居然在昏迷期间，居然没有被漫天狂沙掩埋。 她的随身包在风沙过后漏出一角，她连滚爬过去把包刨出来。里面的东西都在，居然都没有一点点磕磕碰碰。 随身证件都还在。有矿泉水水，面包饼干这些小零食，手机。关键是充电宝！ 必须给机长和空乘人员送锦旗！ 可是，机组人员他们在哪？ 可是，人呢？其他人呢！ 手机开机，没有信号，她以为是飞行模式没有关，还是没有！算了，谁家运营商喜欢在沙漠戈壁滩建基站。 打开地图，连GPS信号也没有？不过智能化就是好，地图自己放大，出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定位显示的阴影面积越来越模糊，慢慢的，定位范围消失。不过还好，距离箭头消失的地方，最近有应该有一片湖泊或者一条河流。手机也自带指南针。 拉动地图，附近怎么没有公路、铁路？怎么没有城市、村镇的地名？ 继续放大，拖动，显示无法加载。只有大致的城市地名。 北斗你行不行？不是网传你不仅北韩能定位，就连那美帝的五角星大楼都能定位吗，这自己家的沙漠咋就失灵了呢？ 温度太高，手机开始发烫，不会爆炸吧？待机。 吃了一块饼干，喝了两小口水，不敢全喝完。 翻包里还有啥能使，有个笔记本，对呀，笔记本后面有地图。果然智能电子设备在极端情况下还不如传统的方式。 跟着手表上的指南针，根据刚刚手机地图上的信息，再跟着笔记本附带的地图走。有救。 剩下的水每一个小时喝一次，不然气温过高瓶里的水也会蒸发。 要保持体力，要保证体温，要维持能量，要活着出去。 中亚地区就是怕早晚温差大，还好黎晓旭为了工作方便，穿的是走路方便的靴子，在飞机上的时候觉得空调太冷了，管空姐要了条毯子以后又怕不干净，穿了自己的防风夹克，还有围脖的方巾居然还在。 ……第二天。 还是要抱有一定希望的，如果飞机失事，那么新闻肯定有报道。 飞机失事的附近范围会出现搜救人员，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幸存者。 可如果飞机是安全迫降，为什么没有其他人？ 可是如果没有迫降，会不会给塔台汇报飞往其他最近的机场，但是机组人员为什么没有给乘客说？ 经历了什么样突发天气状况?雷电？强气流？ 脑袋疼…… ……过去三天了。 每天走十几个小时，从天亮走到天黑。 第二天一瓶水已经喝完了，空瓶子用来装尿液。里面黄澄澄的，黎晓旭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不会真的要到喝体液的地步吧？不会连体液喝完了还没能得救嘎了吧？ 还剩一瓶半。 每天走那么多路，体力消耗大，身体水分蒸发的也多。 才走了三天，黎晓旭就觉得快出现幻觉了。 ……第五天。 吃的都吃完了。黎晓旭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上绑了千斤的沙袋。 自己是正在往反方向走的吗？自己还走出去吗？自己还能有救吗？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待机五天的手机连看信号的勇气都没有了。 最后半瓶水。脑袋发沉，眼睛视线开始模糊。 ……第七天。 连尿意都要憋着，或者说连尿意都变成奢侈的时候，就只剩绝望。 七天只有风沙，烈日，落日后的寒凉。 是不是应该庆幸着还好不是冬天，不是白雪茫茫。 反正人生苦短，十有八九都是不幸之事。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控制住呼吸，起笔，写下“遗书”两个字…… 手发抖着，打开手机，拿出证件，开启摄像模式： 这是我的护照以及身份证，我叫黎晓旭，今年27周岁，天城人，祖籍齐州。你们见到这条视频时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了。但幸运的是还有人能见到这条视频。 公元2027年9月9日，当地时间9点10分，乘坐从伊斯兰堡起飞，目的地乌鲁木齐的Y990次航班回国。途中，因天气原因飞机遇气流或者其他原因颠簸，醒来时已经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航班上其他人员去哪里了，飞机或者飞机的残骸碎片也没有见到过。我跟着指南针以及笔记本上的地图指示一直往一个方向寻找水源或者人烟，一无所获。 今天是公元2027年9月16日，今天我会喝完最后这半瓶的水，我会继续向前走。 如果你发现我时，我的躯体有幸依旧保存完好，我会捐出我的身体用作医学研究，还有可以用的器官我会捐献。如果我的身体不幸腐烂或者被动物啃食了，不用埋葬我。如果只剩一副骨架，请将我火化，世间万物终究会尘归尘，土归土。 爸、妈，对不起……照顾好自己。 我的骨灰就撒在这片沙漠吧。 写完遗书，录完视频，黎晓旭眼眶依旧泛红，她在手机设置里把锁屏密码取消，把遗书那几页撕下来，装进贴身口袋。 手机连上充电宝，充电宝都快没电了。 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一口气喝了一半。 水瓶丢进包里，继续向前。 第2章 商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队商队不快不慢的向前行进。 “还要多久？就快天黑了。”商队中一个年轻男子问道，明显他是第一次走西域的路线行商。路线不仅不清楚，连各个部族都不甚了解。 “回公子，今夜应该就能到。那个向导说我们回去的路要绕过龟兹，不远应该就有龟兹附近的部族。”一位稍微年长的男子回答。 “公子，那向导说我们十日前看到的海市蜃楼就是就在这个附近，前方就快有水源了。”商队另一男子在驱马回来给年轻男子汇报。 “抓紧时间，让队伍加快行进速度，日落前赶到水源处整顿。”年轻男子发号施令。 落日还剩一半时商队终于到达了水源处。 “公子你快看，前方不仅有水源，还有马群呢！” “公子你快看，这马它体格高大，结构匀称，头部小巧伶俐，眼大眸明，头颈高昂，四肢强健。好马！” “公子，看见那边那匹黑棕色的大马了吗，我要是驯服了他您说可好？” “颈长适中且高举，前胸宽广，背腰平直，尻略倾斜，四肢强强壮有力，蹄质结实，上品，若是能蓄养便好了。公子，这小子拿不下它，让我来。” “青宇青泰，莫要胡闹！耽误了正事你们俩的小命死十次都不够。”年轻男子冷冷道。 “是。公子你看，那马旁边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人。” “走，过去看看？” “其他人就地扎营，生火食饭，补充水源。你俩随我过去看看。”男子一马当先。 三人到水源附近下马，周围的马群倒是不怕他们，有一匹小马倒是守着着地上的人。 青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避免惊扰小马。那小马好像通人性，点头示意，好像在说，这里有个你们同类，但她快不行了。 上前探了探鼻息，看着胸口还有起伏，用刀鞘推了推，此人无明显外伤。踢了一脚，还是没醒。 “是个女子，咦，眉眼倒是像个汉人。”青宇看着这女子面容枯瘦蜡黄，嘴唇干裂，估计是在大漠中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水源却没有了干粮。 “前朝设安西四镇时就有不少汉人了，也有不少胡汉杂交。她偏向汉人多吧，不过这服饰是哪个部族不太清楚，问问老胡？”青泰接着青宇的话，眼神看向他们称作公子的人。 “应该还有救，”青宇单膝跪下扶起女子的头，卸下水囊，掐住女子的下颌，“青泰过来帮一把手。” 青泰并没有立马帮忙，而是先看了一眼男子，待男子点过头示意后，又警惕地观察了周围，才缓缓蹲下用左手接过水囊，喂了小口水给那昏迷之人，右手却依旧紧紧握住短刃。 女子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征兆。二人望向男子，用眼神请示男子的意向。“带她过去吧。” 那匹小马好像通了人性，仿佛是女子的跟班，见青宇抱打横起女子，也不吃草了，跟在后面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商队犹如旅客，烟火袅袅。 黎晓旭做了一个很长但没有逻辑的梦。第一视角，过海关，取护照，前脚跟后脚的穿过长长的走道，拉开客机机窗，跑道越来越模糊，伊斯兰堡的城市建筑越来越小，最后跟其他城市也没啥区别了，耳边传来的是空姐甜美的声线……视线再次聚焦看见了远方的绿洲，还有马群，她想奔向前方，但是怎么怎么跟脚踩在棉花里一样呢，踩下去就抬不起来，绿洲也越来越远…… “是在做梦吗？做梦的话能控制应该能自己控制梦境吧。”黎晓旭暗自心想，“那匹小马驹真可爱，马不是能通人性吗，我生平没做过亏心事啊，乖乖快过来，帮我一把。” 看着小马驹小跑奔向自己的方向，用尽所有力气翻上马背。 好像在马背上又睡了一觉，短暂而又漫长。也不知是小马驹背不动自己，还是没力气控制身体平衡了，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梦好像醒了，从自己家里的床上摔到了地上，疼痛感那么真实。走出卧室，环境是那么熟悉，自己的小时候的家。看见父亲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爸，我回来了。”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晓旭，开饭啦！”妈妈熟悉的声音传来。厨房门打开，妈妈端着炒得香喷喷的酸辣土豆丝出来，还有青椒肉丝的香味。 眼泪莫名的在眼眶打转。 可是抬眼，怎么妈妈的头发花白。回头想问父亲为什么妈妈头发全都白了，但是发现父亲的头发也是花白。 黎晓旭感觉喉头发紧，从哽咽到哭得喘不上气，只用了弹指一瞬。 “喂，姑娘，醒醒。”青泰抬眼看着另外两人也是一脸疑惑，又拍了拍昏迷的女子，自言自语道，“什么品种的细作能哭成这样，你们说她为啥梦里都能哭得那么惨？” “公子，大哥，你们说她是不是被突厥灭族了？”青宇问。 “不知道。”被二人称作的公子裴照初悠悠说，夜里睡了没一会就被这眼前这个女子惊醒了。 “公子你在琢磨什么呢？魔怔得觉都不睡了？”青泰不解。 青宇一听青泰朝裴照初提问，忍不住调侃自己哥哥：“咱公子研究的东西你能明白吗？你不如学学公子，认真研究这西域还有啥好东西是咱能带回去的。” “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不过……”裴照初看了看已经停止睡梦中流泪的女子，“有点意思。” “嘿，她还能哭就说明还有气儿，明天咱走了要带她吗？还是给她留点干粮？”青宇翻了个身又继续，裹紧了衣被，瓮声瓮气地说：“不过公子看的一向比较高深，是啥我都不想去了解，你俩慢慢研究吧，不过劝你们赶紧睡，我不奉陪了。” 裴照初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也躺了下去：“明天出发的时候，青宇你把她带上。” “呼呼呼噜噜噜……” “好家伙，公子我弟他恐怕是猪转世的。这一眨眼居然就睡着了，还能睡得那么香。”青泰也学着青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裴照初也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明天让伙夫做点稀粥吧，老吃干粮和肉干其实有些受不了。” “呼呼呼噜噜噜……” “呼呼……唉，知道了。” 裴照初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有一队军马，从更遥远的地方，从不同的方向，连夜前行，赶着奔向某一个目的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第3章 哑巴 裴晓旭醒来之时天还没亮，慢慢爬起来，借着外面篝火的光亮，发现身边还躺了三个穿着汉服的男人，自己的背包在其中一个身边。她想过去拿，却不想惊醒了那人，刹那间那人眼神都还没对焦就直接下意识地掐住黎晓旭的脖颈。 那个男人喊了一声“青泰、青宇。”之后，另外两个男人也跳了起来。 “公子？刺客？”其中一个直接拔了长刀，话音未落刀已经架在肩膀上了。阵阵寒意也随着那把刀传遍全身。 我靠，妈的，什么鬼？ 是兄弟就来砍我？ 亡命之徒？ 黎晓旭被掐住气管，脸都涨红了，双手只能不住拍打掐住自己喉咙的手。 裴照初只不过是被黎晓旭惊醒了，出于本能直接出手，结果发现眼前这个胡乱拍打双手的“刺客”根本没啥力气，也没有招式，所以说她不是习武之人？裴照初松开了手。 “咦？她醒来了？她想要伤公子？”瞅瞅，这说的才是人话，还不算太亡命。 “……公子？……刺客？什么年代的说法？他们这是什么地方口音？是这几个亡命之徒救了自己？”黎晓旭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恢复聚焦，“当地的少数民族？怎么从来没见过？”大脑在飞速运转，“还是说，他们难道是贩卖人体器官？贩卖人口……” “小娘子，你是何人？”其中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男人，确切说起来应该是男孩，因为他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八的样子，他手里拿着烛台好奇地蹲下打量黎晓旭。 问话的男孩还递了个类似水壶的玩意儿到黎晓旭面前，见黎晓旭满眼惊恐不解，男孩还自己喝了一口，又递上前。生怕她不知道这是喝水的东西。 黎晓旭接了过来，仰着脖子饮下，当然没有对着壶口。 “青泰，行了收起来吧，她不会武功。” 原来要砍死自己的亡命之徒叫青泰，黎晓旭暗暗记下。 “咕咕……咕咕……”谁的肚子响了？ 裴照初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不知原由，暗自觉得好笑，“拿干粮给她。” “喏，给你。”青宇从怀中掏出干粮，打开外层包裹的布，递到黎晓旭眼前，怕她不知道这是吃的，又掰开撕下一小块丢进嘴里，给她示范。 黎晓旭这次还没等青宇把干粮丢进嘴里，就直接把干粮抢了过来，拿出一块，撕下一半，开启乞丐模式。啃了两口，觉得太干，又拿起刚刚的水壶喝了两口水，也不能吃得太快，不然没被饿死渴死，而是被噎死。 “你们是拍戏还是电视作秀恶作剧？”这是黎晓旭想问的，但是她发现她说的这句根本没有声音…… “什么情况？”张着嘴，用手摸着嗓子，声带几乎没有震动。失声了？ 黎晓旭的动作在另外三个人看来，还以为她被噎着了。那个人性化的哥们儿居然拍了拍黎晓旭的后背，“你是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还是你觉得我们中原的干粮太好吃了忍不住？” 黎晓旭没被噎死，但是差点没被一巴掌拍死。 “公子，她……她好像是个哑巴。” “我没瞎。” 三人看着黎晓旭用手比划着什么，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衣服，又指了指三人的头发衣服。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均没看到答案，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黎晓旭盘腿坐在地上，右边肘子撑着膝盖，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眼角看见了自己包，突然来了主意。 裴照初觉得这个女子未必是哑巴，搞不好是故意装的，得再多试探一下。刚好他看见哑巴女子指着那个背包，裴照初嘴角笑了一下，把包拎起来，盯着黎晓旭，问她：“你的东西？想要吗？” 黎晓旭愣了一下，心说，好家伙，这个哥们还是能好好沟通的，可惜我哑了。又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包，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满眼真诚的可怜巴巴的望着裴照初，隔了两秒又双手合在一起，掌心向上。她其实想着包里应该还是纸和笔，不能说话能写下来，这样就不影响沟通，避免很多误会。 “想要？过来自己拿。”裴照初勾了勾手。 黎晓旭一听，哪儿能过去，立马摇头，又指了指裴照初，又指了指自己，立马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吐出舌头，翻了个白眼。 三人看傻了，呵，这哑巴不仅能听懂汉语，还有点脑袋。这还没完，哑巴又指了指青泰和他的刀，站起来做了一个抽刀的动作，砍向一方，然后立马瘫坐了地上，作出被砍死的样子。演完了又坐起来，指着包，又指自己，看着裴照初，勾了勾手，示意他把包拿过来。 三人居然不约而同的被逗乐了，青泰决定再逗一逗她，拿出刀，又架到黎晓旭肩膀上，“自己过去拿。” 黎晓旭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刀推开，慢慢地靠近裴照初，接过包，开始翻找，可是笔记本不见了。 “哈哈哈哈，小哑巴胆子还挺小，哈哈哈……” “不过她演技还可以，哈哈哈……” 呵，感情玩我呢？什么世道，我累了，毁灭吧。 她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青泰，一副又怂又勇的样子。青泰没反应过来，看着一步步靠近，“你干啥，”收了刀，“你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叫人了，你别过来啊。公子，青宇，这小哑巴要疯了。” “哈哈哈，哥，你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哑巴，哈哈哈……” 另外两人居然在旁边又开始看戏起来，看着青泰被一个不识功夫的小哑巴拳打脚踢。 “哎哟哟，又不止我一个人笑话你了，他俩也笑话你了，你怎么不打他们俩？哎哟哟……”青泰没想到这小哑巴那么性子那么刚。 “哎哟喂，姑奶奶，别打了，我错了，我不该逗你。突然不明不白出现一个人，我这不是怕你是刺客吗？”青泰还想躲，发现对方居然暂停“攻击”了，慢慢地蹲在地上。“咱大丈夫不玩阴的啊，你别想憋着阴我。” 青宇在旁边乐得不行，继续拱火：“小哑巴别怕，打他，就是他逗你。嘿，别停呀，站起来接着干呀。” 逗我呢？凭什么？凭你们有大砍刀？ 虽然你们是我这几天以来看到的唯一的同类，但是凭什么欺负我？ 黎晓旭越想就越气，越气就哭得愈发止不住了。 “咦，不对啊，我怎么觉着，小哑巴好像哭了。” 第4章 马群 黎晓旭其实心里防线早就绷不住了，经历了空难，又在荒无人烟一眼无尽的沙漠走了几天，被渴死之际好不容易看见马群绿洲，结果就昏死了过去，结果醒了之后就被人卡脖子，被大刀威胁，好不容易人家觉得你没威胁了，结果还要被当猴子逗乐，自己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最主要的是看他们的服装举动听他们的言语用词，好像就是网络小说里传统必备技能：穿越。 “行了，别哭了，小哑巴姑奶奶，真就是逗你玩玩，没想砍你，刀鞘都没出来。”青泰也蹲下来弱弱道歉。 “就是就是，小哑巴别哭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把你怎么了。”青宇也跟着哄着可怜的哑巴。 “你要再哭得晕死过去，青宇不就白白救了你一命？”差点把黎晓旭掐死的裴照初居然说人话了。 裴照初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黎晓旭立马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狠狠地剜了裴照初一眼。 黎晓旭从包里翻出了一件T恤，脱了外套。 看着黎晓旭在眼前宽衣解带，把三个大老爷们吓一跳，青泰直接退出了帐篷，而青宇裴照初直接别过头去，青宇还不忘用一手挡住眼睛，又去挡裴照初的：“哇，你干嘛，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公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边说边拉着裴照初退了出去。 黎晓旭冷哼一声，心想，毛都长齐的小屁孩们，还跟姐说什么男女有别。利索的换了一件衣服后，把换下来的那件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汗臭味。 把青宇给的饼子和水囊连同酸臭的T恤丢进包里，黎晓旭决定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反正看他们三个那架势也不会对自己再做什么了。 三人坐在火堆旁，青泰碰了碰青宇，问“小子，那小哑巴什么路子？你瞧出来了没？” “我哪知道，不过感觉她应该不是胡人，其他的公子应该能看出来是吧？”青宇又把问题抛给了裴照初。 裴照初没说话，青泰倒是在一旁感叹，“她不是胡人怎么那么野，嚯，当着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宽衣解带的。，太野了。咱中原女子不会这样。” “说不定大小长在蛮荒之地，但祖辈是汉人。小哑巴能听懂咱的话。” 裴照初站了起来练了练腿脚，终于说话了：“她不是天生哑巴，如果真的是哑巴，她可能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 青泰问：“那她是啥时候变成哑巴的公子？” 青宇笑到：“你个呆子，公子是说，她有可能在我们面前是装成哑巴的。这小女子不老实得很。” ”为啥她是装的？她为啥要装？莫非她真是细作或者……不过她刚刚打我那几拳踢我那几脚，是真没力气。” “十聋九哑。那么多为啥你咋不自己进去问她去。” “你小子最近皮痒痒了是不是？” 裴照初听着二人小吵小闹，简单得打完一套拳，摸了摸胸口，心想她应该是在找这个东西，呵，小哑巴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有地图。 天边微白，伙夫已经开始架锅煮粥了。 五谷的香气飘到了黎晓旭的鼻子边，她睁开眼睛一边回忆，从在沙漠醒来后的所有事情，麻溜地收好背包走出帐篷，天已经快亮了。 周围的有人喂马喂骆驼，有人在整理帐篷，看来他们是要吃过饭之后继续前行，并不打算留在这里了，还有几个人光着膀子在河里洗澡，就是没看到那三个小屁孩。 黎晓旭一直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切，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穿越了的设定，她觉得自己一定还在梦里。她看见一群穿着古装的人，本以为他们是在当地拍戏的剧组救了自己，结果发现他们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就像自己也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他们一样。 黎晓旭不管那么多，避开那几个在河里光膀子洗澡的人，往上游走了一段，从包里翻出酒店送的洗漱用品，迅速打湿头发揉搓起泡冲洗干净，又把脏衣服掏出来把头发上的水珠吸干，才把衣服丢进河里开始洗衣服。 洗漱加洗完衣服也没花多久，她心里打量着，如果自己不是被剧组救了，更没有恶作剧，就是说明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可究竟穿到了什么时代什么地点，她都一无所知。必须找到他们三人，且跟着三人搭伙才能有救。 可他们三个人跑哪里去了？ 黎晓旭突然看见不远处有马群，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看来不是梦，是自己昏迷前见到的真是景象，说明连那匹小马也是真的，看看能不能找到救了自己的那匹小马。 小马本来在吃草，看见黎晓旭走向自己，兴奋得冲另外两匹成年马哼唧，仿佛在说：爹娘，你们看，我昨天救得两脚兽来找我玩了。 小马通体呈黑棕色，鬃毛还没长得像他双亲那么长，两眼中间有一处白班。母马跟着小马小跑停在黎晓旭跟前，用鼻子去嗅了嗅黎晓旭抬起的手掌。 黎晓旭本来还有点担心会被踢死，结果发现这群马儿好像还挺喜欢自己。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了抱母马的脖子。结果小马好像吃醋了一般，也把脖子伸过来紧贴着黎晓旭。黎晓旭顺势也搂住小马，没两分钟小马开心的躺下在她面前撒欢。 三人去带着向导以及两名护卫去附近打了点野味回来，准备再加点餐就出发，结果回来发现黎晓旭已经不再帐篷里了。 做饭的伙夫阿胜递了熬好的粥给裴照初三人，指了指那边的马群，“喏，公子你找的小娘子已经和马群打成一片了。看来她不是附近部族的牧羊女，而是个牧马人。”三人顺着看去，就看到伙夫说的那一幕。 又菜又爱玩的两脚兽站在马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马群尤其是小马格外享受两脚兽加入之后的欢乐时光。 “嘿，小哑巴，开饭啦，过来吃饭。”青宇冲着马群那边喊道。 黎晓旭听见这句“开饭啦”莫名的迟疑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嘴角也勾了起来。拍了拍小马，指着小马看三人，心中说道，你看，他们也是救了我的人。 “哇，这小哑巴什么来路，马群都跟着过来了。”青泰没想到喊黎晓旭过来吃饭结果马群也走向了己方，不过好在停在了近处没在前进。 然而小马却跟着黎晓旭小跑向三人，一点都没有害怕，还上前分别嗅了嗅。仿佛在说，让我闻一闻其他两脚兽的味道。 黎晓旭站在三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5章 分道 三人被黎晓旭这一鞠躬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青宇刚喝到嘴里的粥差点没喷出来。 黎晓旭回想起来，第一，他们救了自己；第二，虽然吓唬自己但是其实并没有伤害自己；第三，还把吃的分了出来。所以等他们出现，黎晓旭第一件事情就是表达自己感激。 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说不定这一路还得仰望他们呢。 裴照初的粥才喝了一口，递给了黎晓旭，说：“起来吧，把粥喝了。” 黎晓旭二话没说接过碗，早就想喝了。 “你醒的时候翻包是在找这个东西吗？”裴照初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拿去，还你。姑娘，萍水相逢，吃完这餐，我们就天各一方。” “去把东西收拾好，等马再吃一会儿草，我们就出发。” “那公子，这小哑巴怎么办？我们不带着离开这里吗？” “东西这不是还给她了吗，我们也把她救了，互不相欠。” 黎晓旭听及此处立马抬头盯着裴照初，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愿让商队带着自己前行，先吃饱，赶紧又喝了一碗粥。把水壶和饼子拿出来分别指了指青宇自己。 “嗯，给你了。”裴照初欣然点头，“青宇再去取些肉干和干粮给她。” 青泰吃完也没管他们了，来到野马的周围，正是昨天看中的那匹骏马，他拍了拍骏马，算是打了个招呼。掏出兜里的一把豆子喂给骏马。 那骏马也没跟青泰客气，吃了青泰手里的豆子，还准备去青泰兜里的找豆子。旁边的小马驹看见了，也凑上前。瞬间青泰就被包围了。 要是时间充裕真想把这群良驹给驯服了，可惜公子不同意。青泰心想。 青泰解下腰间剩下装豆子的口袋，丢给黎晓旭，道：“我怕你那么记仇，来日相见会变成你举刀砍我。所以这袋豆子给你，指不定能救你一命。” 青泰其实前半段话只是借口，他看着这马群又联想到之前黎晓旭跟它们好像自来熟一样，其实心中还是想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商队转眼已经跟着向导下一个部落走去。 “公子，我们走了之后她不会又被饿死渴死吧？” “这一片绿洲她能渴死？” “只可能饿死。” “不过还有可能被胡族虐杀。” “也有可能被狼群咬死。” “可是公子，昨晚不是还说要带上她吗。” “不必了，她非我们同路人。” “那小哑巴莫非是胡人？” “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了，她若是孤身一人，我们带上她以后又能如何？她若是有家有族，我们已经救过她了。她若不愿与我们一路，反而容易耽误我们的正事。” 小马驹躺在草地上，被一个孤零零两脚兽抱着脖子，还蹭到了从未吃到过的豆子，它表示很开心。 果然，商人重利轻别离。 看来必杀技在利益面前并没有什么用，毕竟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黎晓旭心里已经算明白了。本来想把劫后余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做大腿，结果人家大腿太粗，一脚给她踢得老远。 等商队走远后跑去河边洗了个澡，吹着风，舒舒服服晒太阳，一边跟马驹沟通感情，一边掏出手机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信号。这玩意儿已经和充电宝一样变成了一块砖。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打开包，除了他们留下吃的喝的，还剩两件件换洗的T恤，化妆包，洗漱包，一包药物，两包姨妈巾，对啊，以后来姨妈了怎么办？不行，必须尽快必须找到有人的地方。 黎晓旭爬起来，决定沿着他们出发的方向前进，她心里盘算着商队的路线应该是由部族的，这样才能售卖商品或者换不同的东西。 黎晓旭一边心里盘算，一边尝试跟马驹们建立信任，并试图沟通，她拍了拍一匹大马的脖子，想翻身上去，但是马背太高了，几乎跟她一样高，本来想放弃的，结果“老马”好像也通了任性，弯下前蹄让她上去。 不过高兴没超过两秒，“老马”一个假摔，黎晓旭就躺地上了。 “老马”把黎晓旭摔下去，又站起来，不屑地看着地上的黎晓旭，嘴里发出的声音好似“哈哈哈哈”一般的嘲讽。 黎晓旭不信邪，跟老马杠上了，又想爬上去。老马好像明白黎晓旭的意图，相同的套路又来了一次。 “卧槽，你这马这么阴？真是草泥马。”黎晓旭心中暗自恨恨道。 算了，不跟你们玩了，我要趁着东西吃完之前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黎晓旭收拾完包，一个人出发了。 老马没管她，但是小马要跟着黎晓旭走，小马的“爹娘”只能无奈地跟着黎晓旭一起走，走着走着，天都黑了，黎晓旭一回头，前行的队伍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整个马群。 呵，看来擒贼先擒王一点错都没有。 就着样，黎晓旭带着马群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走了两日。 看了看干粮，勉强还能撑三日，所以要加快脚步。 万万没想到的是，才过了两日日，马群居然已经跟黎晓旭这个两脚兽建立革命友谊，接纳了她。在此期间，马王的老婆居然还屈膝让黎晓旭爬了上去。最离谱的是，这马群居然还听两脚兽的指挥沿着商队走过的路线前进。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马，我就骑了你媳妇一会儿。”黎晓旭看着旁边的马王，也就是自己“救命恩人”小马驹的爹，“别吃醋啊，你又不让我骑，我只能骑你媳妇了。别说，你媳妇儿的脾气真好。”黎晓旭从小兜里掏出一把豆子附身喂给“老马”的媳妇。 天蒙蒙亮，黎晓旭就开始前进，谁知才走了小半日，马群不走了，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跟往日的完全不同。 难道是距离它们的那边气息的草场太远了，所以不愿再往前走了？ “难道你们也要丢下我一个人？”黎晓旭心想。 她下了马，依依不舍地依次抱了抱“老马”和他“老婆”还有“孩子”，背着包继续向前。 可奇怪的是她往前，马也跟着往前走，但是好像是不想让她往前继续。 “乖，别闹了，我不可能永远跟你们一家三口和马群待在一起呀。你们吃草，我不能也吃草吧？”一边不停地走，一边安抚“骂骂咧咧”的老马和他媳妇和小马。 “好马不挡路懂吗？”黎晓旭看着眼前的跟自己一般高的马背也很无奈。 但谁知马群纷纷开始刨蹄子，发出嘶鸣声响。 第6章 残兵 黎晓旭还在纳闷，这马群究竟为何焦躁不安，转眼风萧马鸣之间，前方就烟尘滚滚，冲出来了十多二十来号人马，红了眼冲向自己眼前。 马匪，胡人，匈奴，突厥，契丹，女真……黎晓旭脑海中一瞬间就闪过了无数个自己印象中的草原少数民族部落以及相关不好的联想。 黎晓旭害怕了，立马拍了拍老马，老马这次居然真让黎晓旭上了马背。 黎晓旭伏在马背上，一手紧紧揪住老马的鬃毛，一手紧紧抱紧老马的脖子。 她不敢下马，怕马群受了惊给她踩死，不抓紧跌落下去估计不死也残废。 黎晓旭微微抬起脖子看向前方，地上又起了一波烟尘。 逃在最前边的兀术良没想到前方出现了马群，看样子有的还受了惊吓，他心中暗骂道真是该死，难道天要亡我？ 兀术良本来带着两百多名勇士趁着夜色突袭，此战一定能杀光他们的男人，获得更多的粮草、羊群和女人，他已经准备好接受部族的高呼，欢欢喜喜地度寒冬，可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万万没想到，这城中部落的男人也是勇猛无比，虽然开始被突袭没反应过来损失了不少，但剩下的反应过来只想决一死战。所以在城中兀术良那时早已人手损失过半。战斗到天亮双方损失都很惨重，但更没想到的是，他想撤兵时，半路被一伙商队围追截杀，人手又去了十之七八，好好的商队怎么战斗力那么猛？还没想明白已经被来了个瓮中捉鳖，还被断了来时的后路，只能向另外侧撤离。但天杀的怎么还有马群拦路？真是该死！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也不能停下来。兀术良带着剩下人手冲进马群，准备杀开一条血路。 此消彼长，这支突厥残兵速度慢了下来，后面的追兵便拍马而至。有俩跑的慢的直接被箭矢射倒在马下，肋骨都被追上的马蹄踩断了。 黎晓旭看着杀红了眼的人举刀砍了良驹，试图冲开一条血路。她除了害怕，除了抱紧马脖子，眼睛都不敢睁开，更不知道马群感受到了血腥与威胁之后变得越发躁动不安。 而她胯下正是马群的马王，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族群被砍杀，带领着马群里的公马们对冲向对方。老马带着黎晓旭加速狂奔，撞向了对方的马，马上的兀术良被撞了下来，老马高抬前蹄，狠狠踩下。 兀术良摔落下马，脚骨在直接摔下去之后已经被被扭折了，所以无法立马站立，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蹄踩碎了自己的左肩。左肩被踩碎后疼得他瞬间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而剩下的多数残兵败将几乎都被马群冲撞踩踏而死，另外还有被追上的几个被箭矢射下踩死或者砍死。 追击的人马看见前方的马群也不敢继续，生怕惹恼了野马像突厥残兵一样被活活撞死。不过好在那二十来人几乎全军覆没。 裴照初在马上拉住缰绳，静静地看着最后的残局。 青宇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伏着的黎晓旭，拍手笑道：“哟喂，这小哑巴居然敢骑在那宝马背上，有点东西。” “是有点东西，但不多。嘿，公子，你看她那样。” “走，过去。都当心些，别再惊扰了马群。” 片刻之后，马群终于不再狂躁并安静了下来，扭头往回绕过那群残兵小跑了一段，最终停了下来。 “小哑巴小哑巴。”黎晓旭觉得自己幻听了，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加上当时在马背上的颠簸，缓缓睁开眼瞧见地上还有残肢，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瞬间从胃里到喉咙窜到大脑，趴着马脖子开始呕。 谁知她被吓得手脚发软根本坐不住，一回想后怕的劲儿越发强烈，一呕导致重心不稳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刚好栽落在兀术良的昏死过去的位置，鼻尖又刚好杵着了血肉模糊的手掌。 黎晓旭作为一个在和平国家、发达文明中，生活成长的现代人，哪见过这种阵仗，遍地血肉肢体，干呕了半天，除了眼眶里的眼泪，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她浑身被摔得生疼，也不知道肋骨手臂有没骨折，但最后的理智让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赶紧站起来，离这些玩意越远越好，哪怕爬也要爬开。可是从尾椎骨窜到脑门儿的寒意，让她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双眼发黑直接倒了下去。 青泰向前多追了几步，去解决掉剩下还想逃脱的士兵。 “嘿，小哑巴快醒醒！”青宇又把三天前熟悉的操作重复了一遍，扶起黎晓旭的脑袋，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往她嘴里灌了一口清水，拍了拍她的脸颊。当然结果也是跟之前那次一样，黎晓旭还是没有醒。 “把她交给我吧，你过去帮青泰，再把剩下的突厥人留下的战马牵回来。”裴照初跟青宇安排完，又转头冲着另外一名自己人喊了一声，“你去喊老胡跟这个部落的人沟通一下。” “是。” 裴照初看着怀里脸色发白的小丫头，暗自有些惊叹，心想不愧是有地图的人，这都能活下来，可惜是个哑巴，不过培养培养倒是不错的选择。 裴照初解开水囊，直接淋到了黎晓旭的脸上，果然，对方被冰水一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黎晓旭睁开眼，过了几秒眼神开始聚焦。她看见裴照初的脸，瞬间眼眶就湿润了。 在大漠走了数天，好不容易自己见到的第一批人，居然抛弃了自己，见到的第二批人却转瞬成了肉泥。 黎晓旭张开嘴想说话，想跟裴照初说：你别再丢下我了，我懂经商，带我一起吧。 可是却没有声音。 “小哑巴，你真是福大命大。”裴照初看着黎晓旭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你要不要跟我们走？去中原。” 听裴照初这么一说，黎晓旭瞬间眼泪就飙了出来，用尽力气拥抱住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黎晓旭的拥抱充满了各种不同的感情，有感激，有信任，有恐惧，还有对过去与未来的困惑。 当然，黎晓旭和裴照初都不知道，彼此间的这一问、一抱，从此，让他们之间的命运，如同基因中的双螺旋结构，十分牢固。 裴照初被她这么一抱，人当场就傻了：她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她该不会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第7章 血刃 另一边，青宇和青泰解决了还喘着气的突厥兵，带了的三十人返回了一半，剩下的跟着打扫战场。 “你们过来，把马套了拉回去。” 青泰和青宇已经心意这群良驹很久了。青泰上前拿着豆子安抚老马。而青宇忙着用强身套住它。 这两人自然没注意裴照初那边的事。 兀术良睁开眼睛，与黎晓旭四目相对。他看着裴照初的背影立马辨认出这就是刚刚在城外夹击自己的商队，杀意瞬间从眼内流出。这突厥人好像不怕疼，捡起地上的大刀，拖着只有断节的左胳膊冲了出去，向裴照初背心砍去。 黎晓旭出不了声音，情急之下，只能立马推了裴照初一把。一个翻滚，看清了对面举刀之人，裴照初只觉左臂发疼，本想拔剑奈何被黎晓旭推了一把刚好半摔在地上，长剑拔不出，只见那人又举刀砍来。 “青泰！青宇！” 眼见突厥人的刀就要砍到面中，裴照初立马抽出绑在腿上的短刀挡住。哪知这突厥人不按照自己预判的轨迹砍下，而是跪摔在自己身前，仿佛朝自己行了个大礼。裴照初看对方如此大的破绽，不留机会直接跃起拔剑刺去，一招致命。 兀术良万万没想到，身后这小女子直接一脚蹬在自己膝盖窝，不受力直接跪了下去。可方才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明明她那眼神跟被他杀过的人和羊没任何区别。 真是不讲武德，怎么还偷袭？还是他们只会偷袭？城外偷袭，就连单挑还要偷袭！ 兀术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群汉人商队战斗力那么猛，自己夜袭龟兹的这个小部族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来的两百勇士们会被这个一百人的商队杀得片甲不留。他看着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他明明可以带着无数的羊儿、马匹、草粮以及女人回到自己的部族，回去接受族人的敬仰，回去享受爽口的烈酒，回去享受英雄的待遇…… 兀术良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确实有点东西，虽然不多，但还是可造之材。”裴照初心中暗自道，“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小哑巴还能有些作用。” 青泰青宇套马的时候也没料到居然还有人想玩阴的，听到裴照初的呼喊立马赶了过来。只见裴照初左臂血流不止，怕是这刀不轻。 裴照初看着黎晓旭，不觉勾了勾嘴角，扔了手中的断刃给她。 “去好生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速战速决。” 青泰领命立刻又招呼了三人立马动手，“是。” 青宇却更担心配招初的伤势，上前道：“公子我先帮您包扎一下吧？” “不必，快去。”裴照初一边摆手，一边去检查尸体。 黎晓旭心有余悸，想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又怕恶心这种血腥味，只能忍强压下喉头想要干呕的感觉。 握住裴照初给她的短刃，抽出来看了看，感叹古人的冶金技术，虽然不及钢制刀具，但是可见这玩意儿也算是上层之作。她也学着青宇青泰的模样，走到一边跟着检查，暗自感叹，还好自己读书时候打射击类游戏有步枪的习惯，两枪肩膀一枪头，华佗见了也摇头。 一想这些就不免走了神，一不留神被套了一跤。 裴照初抬头看向她，想了想，道：“小哑巴，过来，跟着我。” 黎晓旭爬起来，恨恨的踢了一脚绊倒她那个人，哦不，应该说是那具尸体，转身准备去找裴照初。 黎晓旭万没想到，不踢倒还好，这一脚给那具“尸体”踢醒了。“尸体”一脚勾倒了黎晓旭，奋力压上去勒住了黎晓旭的脖颈。黎晓旭被勒得青筋暴起，差点断了气，不过好在摔下去之时，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短刃，她费力地将短刃拔出刀鞘，她想给抹了那人的脖子，可实际上被大汉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别说还被别着脖子，手肘根本别不过来。 黎晓旭憋着一口气，将短刃插刺进身后之人的腰间，也不知道中没中。只觉箍紧她脖颈的力道稍微一松，黎晓旭知道机会来了，刚用力挣脱开翻过身喘了一口气，可哪知那人居然想要跟他一换一。好在她身后还有个背包，方才使得那人没有将她一击毙命，那面目狰狞的狗东西居然哪怕吃痛也亚上前准备勒死她。 裴照和不远处的青宇初听到动静抬眼一瞧，立马拔腿冲过去帮忙解决那个突厥士兵。然而转瞬等他们赶到时，发现地上的两人一动不动，黎晓旭睁着眼睛，但眼神没有聚焦，眼角却留出两行泪。再看那突厥人，脖子直接被直接短刃从左至右给贯穿了。 青泰上去把突厥人的尸体抽让开，用力拔出那把短刃，擦干净装入刀鞘，递还给裴照初。 裴照初没接，低头看着被血色染红的黎晓旭，道：“没死就自己起来。”说完又示意青泰把断刃递给黎晓旭。 “公子，这‘赤练’可是您自小不离身之物。” 裴照初不答，却蹲下身，两指掐住黎晓旭的下颌掰向自己，四目相对，他言：“这短刃名‘赤练’，是我至亲之人送与我，伴我十余年，却是第一次饮人血开光，托你的福。” 裴照初伸手接过青泰递来的“赤练”，塞进黎晓旭的手中，让其握紧，又道：“此刃，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蹭你原因有二：一来，今日它在你手中开了光，与你有缘；二来，你虽心思矫捷，却口不能言，若他日遇险，望此物能救你于危难。所以，收好。” “报，公子，我们拿回了突厥的诸多兵器，我们还收了好几匹良驹，包括那些突厥人的战马及草原上的野马。” “带回商队。” 裴照初刚想起身起开，一只血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别再……丢下……我。” 第8章 人才 “别再丢下我”这句话是裴晓旭录完那段视频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只觉得声带被拉扯得生疼，自己都没听清、辨别以及控制自己声线。 而这句话，也是另外三人这几天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既不甜美也不温柔，口音也有点怪怪的，就像胡人说汉语。 “小哑巴，你能说话了！”青宇激动的蹲下来扶起黎晓旭。 青宇心想，这小哑巴能说话了，会不会像话本里演绎的那样，上演一出“多谢恩公相救并赠予宝刀，小女子无以回报。恩公如若不弃，小女子愿今生追随恩公左右，此生唯恩公之命是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说完就咵一下双膝跪地，哐哐哐地磕三个响头，接着就是…… 哪知黎晓旭出其不意借力将脸埋到青宇肩膀上，蹭干脸上的血迹。黎晓旭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了。冲着青宇咧嘴苦笑了一下，比鬼都难看。 青泰却瞧见了青宇瞬间的发愣，他耳朵莫名红了。青泰心想，这小子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吗，果然枯得太久，连见了鬼都觉这眉清目秀的。诶等等，不对呀，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过女人…… 黎晓旭哪管青宇青泰此刻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她看向裴照初，张嘴，努力用嘴型告诉他：“别再丢下我。” 裴照初向裴晓旭伸出了手。 两日后。 他们在这个龟兹的部族中休整了两日，食宿都被安排得十分妥当，受到了英雄般的款待。 黎晓旭跟青宇学完骑马，回到院子里看着这群朴实热情的少数民族，不断地给商队送来物资，心中暗自感叹，这是不是跟游戏里那种刷完副本后掉落的金币装备物资也没啥区别，甚是无趣。便拉着青宇转头就走，示意青宇带她去街上遛弯。 说到学骑马，其间她最欣慰的是，这老马一族，尤其是老马同志，在青宇青泰的调教下，终于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认清了自我，达成了与两脚兽一族展开合作的协定，实现双赢——换言之，老马被收拾老实了。 他们套了马群中几匹单身的良驹回城圈养，而老马作为一族之王，自然能享受最高待遇，放养。 黎晓旭还记当时青宇驯服了一匹成年良驹，那马儿全身棕黑，唯独四肢雪白，青宇便给它取名"踏雪"，骑着它身上往回走时跟"踏雪"说：“小雪，你要媳妇不要，跟哥回了中原给你介绍媳妇。”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拍花子。 嗯？拍花子，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黎晓旭脑海中划过。 其实她不是非要拉着青宇，相反是想一个人到处逛逛，但是问题在于，黎晓旭担心自己的奇装异服以及言语不通带来不便，加之没有货币，这是重点。 说起奇装异服，她那日回来就把外套T恤、鞋袜洗了，可惜裤子只有一条，只能换了当地民族的服装，好在天气炎热风力也足，换洗的衣服当天便干透了。只不过还衣服上残留着血迹斑斑。她现在的装扮造型就像逛影视城的游客，外面是古代民族服装，里面是T恤，披头散发的，还背着个背包，显得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这部族表面上说是少数民族，实则乃胡汉杂居之城。因为汉时便与之有商贸往来，至隋唐之时设立安西都护府，以统辖安西四镇，安史之乱后吐蕃趁机占便宜，结果被回鹘汗国和龟兹联合打得妈都不认识，随后回鹘龟兹反复拉扯，拉着拉着就脱离汉民族统治，变成了独立、自治的区域了。 加之这片土地印度、希腊罗马、波斯与中原通商的必经之地，所以这里有回鹘族人，有黑汗族，有吐火罗族等各民族，还有汉民族，之前被追击的就是黑汗（突厥的一支）。宗教信仰也随着统治王朝的更迭，由佛教变成了伊斯兰教。 一边溜达，一边听着青宇给自己科普这里的过往。虽然这里不是龟兹古城，但是也是其统辖的区域。所以大差不差。黎晓旭心想，这小子怕不是才是裴照初真正的导游吧，要是再掌握一些不同民族的语言，再多跑两趟，老虎恐怕要下岗了。 青宇虽说看她这副装扮也习惯了，但多少还是有点不适，逛到街上一家裁缝铺时他实在忍无可忍，拉着黎晓旭进去，让铺子的老板给她量身裁了一套。 黎晓旭嫌弃这玩意儿太麻烦，行动不便，自然不愿意穿上，懒得搭理青宇，她直接一屁股坐在街边啃水果。 “小哑巴，我告诉你，你一旦成为敌军目标被锁定，就难以脱身。知道为什么不？”青宇也学着样子一屁股坐在街边啃水果。 黎晓旭摇头。 “因为你的这身装扮太明显了，人堆里一眼就能找到你。你要学会隐藏自己，隐藏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自我保护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出来混，要用实力说话的，这道理懂吗？知道为什么我跟我哥都随公子左右吗，因为他有实力，是这个”青宇一边说一边比出大拇指，“所以现在知道我为啥自己调钱给你做了一套不？你得让自己强起来，我们都要做有实力的人，所以听话，赶紧换上，听话。” 好家伙，这是个高手呀！放现代，这家伙定是传销组织的最高头目，哦不，他一定是世界级销冠！不仅话术一套一套的，就连心理战术都用上了。要是打仗对战这小子说不定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毕竟上兵伐谋。嗯，不过好像做外交官也不错，国与国之间利益大于一切，还会用利他主义来达成己方目的，传统PUA技能之——我是为你好。 看来人才这种资源不管放在认识时代任何地点，都是很吃香的。青宇小老弟，若他日有机会，我黎晓旭能在这片天地混得风生水起，功成名就，你就来跟着姐混吧，不说荣华富贵，至少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不知不觉黎晓旭已经动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青宇哪里知道此刻黎晓旭心中的小九九，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红发烫。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这是为了你好，还不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第9章 昏迷 黎晓旭看着青宇的模样觉得挺好笑，待她啃完了梨，进去拿了衣服，在屋里琢磨了半天，终于穿好。 “怎么样，好看吗？” 青宇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口水，“好、好看。” “可惜没头饰，你要是把头发梳好能更好看。” 这小子不仅嘴真甜，关键是还特别有眼光。黎晓旭心想。她还给青宇一笑。黎晓旭把换下来的衣服收进包里背好。 “走，哥带你买头饰去。” 黎晓旭看着青宇说话没大没小的样子，心想他在裴照初面前也不敢这样。 俩人刚出门，还没走两步呢，就被追来了商队人员追上了，“青二爷，可找着您了！”那人贴上青宇耳边挡住说了几句，青宇立即眉头一皱，拉着黎晓旭手腕就疾步往回走。青宇好像等不及的样子，怕背包影响了黎晓旭的速度，直接拿了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青宇直接朝裴照初住的那间奔去。 “哥，公子怎么了？出了什么情况？” “一大早从我们去驯马，公子今日都没出门，之后你带小哑巴又出去了，当时少城主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老胡派人去赵公子商量此事，发现公子倒在床边昏迷不醒，老胡不敢声张，立即派人寻我，我回来公子也不见醒，便立即派人寻你。你快来看看。” 众人见青宇上前，纷纷为其让开位置。 裴照初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发白，细看脖颈挂有汗珠，青宇伸手往裴照初额头一摸，发现滚烫得不行，摸了摸脉搏，他让随行之人去拿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挑选草药配好，让人立马去熬煮汤药。 大半日过去了，裴照初还不见醒来，而青泰两兄弟跟他人在商量些什么。而黎晓旭也不好打探什么，只好在院子无所事事，给伙夫小五打下手帮忙从井里打水洗菜备菜，又用粟米熬了稀粥，打了一碗送到裴照初房中。 “哥，我这配的药喝下之后，理应两个小时内就能醒来，可这……要不让老胡派人去城中找找有没有当地懂行医之人？” “阿豹，你去带上老胡去找人。” “是。” 阿豹刚打开门，刚好看到黎晓旭准备拿粥进屋，黎晓旭指了指自己和粥，又指了指屋里，阿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并道：“小哑巴，你别费心了，公子还没醒来呢，吃不了。你要想看他就进去看一眼吧。” 就出门办事了。 黎晓旭进屋放下粥，只听青泰道，“你跟着娘学医不精啊，这半天不见起色。要是公子不见好，你就等着挨罚吧。”看见黎晓旭进来好奇的盯着床上的人，又道：“小哑巴你来添什么乱？” 黎晓旭摸了摸裴照初的额头，好家伙，该不会发烧烧过去了吧？那么烫还盖被子，也是奇葩。黎晓旭直接出去打了一盆温水进来，用帕子打湿，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准备上手。 青宇青泰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家伙，她醒来后要么当众脱衣，要么趁公子昏睡中动手动脚，这一路跟着公子该不会学着后宅那些侍女爬公子的床吧？若公子醒来定让他们两人保持距离…… 眼见黎晓旭解了裴照初的衣带，直接扒开衣衫露出胸膛，青泰赶紧上去捏住黎晓旭手腕，制止她接下来的行动。 哎，我这是在帮你救人呀，大哥，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呢，我对你们三个小屁孩能有什么破想法？黎晓旭很无奈，指了指床上的裴照初，又将帕子递到青泰面上。 “哥，你放开她，她好像想给公子止热。”青宇看向黎晓旭：“你懂行医？我说得对吗？”黎晓旭竖起大拇指回答了青宇的疑问。 黎晓旭麻利的剥下裴照初的衣衫，用帕子从额头擦到脖颈，给青宇递了给颜色，指了指装温水的木盆，后者立马将水盆抬上前。黎晓旭重新给将帕子打湿拧得半干，递给青宇，并用动作示意青宇给裴照初擦腋下，后背。青泰立马帮裴照初翻身，这一翻开发现床铺被汗水打湿呈现一个大大的人形印子，二人给裴照初擦完，想把裴照初放回原位，却被黎晓旭制止了，她拼命摆手。 “你是说不能睡到这里？要干的才行？”看来青宇比青泰聪明多了，见黎晓旭点头青泰立马吩咐人去换干净的床单，黎晓旭又做了做擦汗的动作，并闭了三根手指出来，“你是说，还要再擦三遍？”黎晓旭点头肯定。 怎么告诉他这些还不够呢，还得擦大腿根……黎晓旭用手指沾了水，在地上画出一个人形，拉着青宇看。“你是说，脖子，咯吱窝，……还有……那里？”黎晓旭扶额无声的叹气，摇头，比划了半天，青宇终于领悟，“嗐，大腿根，我还以为……嘿嘿，没事，没事。” 黎晓旭注意到裴照初从左肩到手臂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透过包裹的纱布还在盛出血。难不成是伤口发炎，感染，才导致发烧？黎晓旭上去解开布条，果然，开始伤口发炎化脓了。 “小哑巴我跟你说，男女有别，你在这里我也不太方便给公子擦拭身子呀，小哑巴你要不先出去？”青宇脾气比青泰好多了。 黎晓旭回到自己屋里打开背包，开始翻找。有感冒药，还分风寒风热的病毒性的，有止咳药，有止疼药，有退烧药，有止泻药，有维生素ABCDE，还有治疗上火的，还有一些抗生素，碘伏棉球。 黎晓旭很纠结，她其实担心，会不会古人抗生素不耐受，吃了就死翘翘了？要不等他自己退烧，说不定就好了…… 黎晓旭纠结了半天终于抱着家伙走到裴照初门前，敲了敲门，进屋站到旁边。 “嘿，小哑巴，你又来啦！你的法子真好用，公子没那么烫了。” “你解开给公子包扎伤口的布干啥？”青泰问。 黎晓旭过去坐到床边，把青泰给裴照初穿好的衣服又给扒下来。 这个哑巴，看来除了喜欢扒自己衣服，还喜欢一言不合扒别人衣服，以后除了让公子离她远一点，自己和青宇也得与她保持距离，嗯，队伍里其他人也是。 青泰两兄弟和其余照看之人，看着黎晓旭从包里掏出了一瓶黑乎乎的什么玩意儿，又开始动手动脚。 第10章 苏醒 “你又要对公子干啥？” 黎晓旭给青宇递了眼神，对方立即点头示意收到，把青泰拉到一旁。 只见黎晓旭用碘伏将裴照初伤口处擦拭了一遍，拿出短刃赤练用碘伏又擦了一遍，小心的蹲下去，调整拿刀的姿势，抬头看了一眼青宇。 青宇看见黎晓旭眼中流露的些许慌张和紧张，他向其点了点头，蹲到黎晓旭身边，问：“你是想划开伤口，让里面的脓液流出来？我试试？” 黎晓旭将赤练递过去，起身端来水盆，将手洗干净，示意青宇也将手洗干净。黎晓旭其实不担心给裴照初来上那么一刀，就是担心伤口再次感染发炎。二人准备完毕，只见青宇小心的划开伤口，脓液与血液盛出。之后黎晓旭用没有用瓷碗里装好的温盐水清洗伤口，再用碘伏在周围擦拭一遍。向青泰示意拿来干净的布条给裴照初包扎好才起身。 青泰看他俩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俩其实对这个举动心中并无多少把握，“完事了？”准备给裴照初穿好上衣，却被黎晓旭止住。 黎晓旭心想，裴照初还在发烧，发热本来就容易滋生细菌，流汗后汗液若是感染了伤口，只怕更是得不偿失。她一边心想，比划动作让青泰扶起裴照初，让青宇把桌上的稀粥喂下，可灌了五六口就灌不下了，黎晓旭眼看这样行不通，但是高烧发热必须喝水才行。 她又去院子了用小碗盛上梨子块，上锅蒸煮了一会，稍微放凉加了少许盐，端进屋帝国青宇，青宇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皱眉道：“这梨子水怎么还有点咸味？你不会学小五做饭还往里放盐了？小五你给我过来！怎么那么糟蹋盐和食物！” 黎晓旭一边点头，一边捂住他的嘴，比划让青宇赶紧喂给裴照初。期间，黎晓旭又拿出两粒抗生素和消炎药递给青宇，示意他给裴照初喂下，青宇满头雾水心中略有担忧，黎晓旭只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维生素C自己服下一粒，好在这药片长得还挺像，将药片吞下后黎晓旭竖起大拇指，表示没有毒，可以吃。 青宇无奈，只好照做。那一碗梨水裴照初居然慢慢的都咽进肚中。 “这样就行了吗？还要做什么？”青宇问向黎晓旭。 黎晓旭想了想，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魏公子吃饭？可刚刚你也瞧见了，稀粥他都喝不下去。怎么喂？你行你来！”青宇很无奈。 黎晓旭被他气笑了，给裴照初把被子盖好，左边胳膊放被子外，她指了指屋里所有人和自己，表示是时候该吃饭了。 “你饿了就早说嘛，你们先去吃饭，我来看着。”青泰也被逗笑了。 “青爷，我回来了，城里的大夫都去少城主家里了，你们知道吗，少城主也昏了过去，跟我们公子也挺像。”阿豹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报道，“你们去吃饭吧，我来看着公子。” 黎晓旭递了个梨给阿豹，阿豹喘着大气，但也甜甜的吃起来，冲黎晓旭笑道，“谢了，小哑巴。别说，你这副模样真好看。” 不说还好，青宇青泰一听，立马一左一右的夹着黎晓旭离开去院中吃饭，“你小子给我好好看着公子。” 青宇想的是，我选的衣裳能不好看吗？ 青泰想的是，不能让小哑巴蛊惑军心。 群子里外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席地而坐，蔚为壮观。 而他们几个坐在裴照初门口的台阶上，粥碗放在地上，一手拿着馕，一手拿着羊肉。“诶，小五，你这手艺见长啊，比以前好吃了。”青泰先夸到。 “就是，就是！”周围的人也很满意。 “嘿嘿，小哑巴给我打下手的时候教我的。” 青泰抬眼看了黎晓旭，道，“你还会厨艺呢，那你以为跟着小五负责我们的餐食，姑娘家家的，会做饭以后还能找到好婆家，不要一天到晚那么野蛮，胡人那套学不得。等回了中原，我请个师傅好好教教你。” 黎晓旭不屑的冲着青泰翻了个白眼，继续喝粥，心想小五的厨艺是怎么跟你们一起行商出西域的？ “她懂医术，你懂吗？小哑巴，你怎么还懂医术呢？谁教你的？”青宇问到。 黎晓旭摇头。 “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还说等回了中原，带你见我娘呢，她也懂医术，说不定能治好的你嗓子。我是学艺不精无能为力了。不过，你那天不是能说话了吗，要不你再试试？”回答青宇的还是一阵摇头。青泰先吃完，他把碗丢给小五，自己进屋看裴照初去了。 黎晓旭看着大家的模样，觉得卫生问题必须好好解决一下，但是肥皂啊洗涤剂都怎么做来着？唉。 青宇吃完准备把熬煮的草药给裴照初再喂一些，但是被黎晓旭拦住了。青宇不解，但是黎晓旭不知道怎么给他比划解释这个问题，索性懒得搭理他自己研究怎么做肥皂了。自己可不想天天扎堆在一群臭老爷们当中，何况自己的洗涤用品也快用完了。商队的人都在忧心忡忡，但都在有条不紊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日落月升，有人值守，有人休息。 黎晓旭很担心，她怕给裴照初吃了抗生素之后对方嘎了，自己也跟着丧命，还是草率了呀。不行得再去看看他。 敲门，给黎晓旭开门的青泰，而青宇已经跟着呼呼大睡了。递了一颗抗生素到青泰手里，“你给公子吃的这玩意有用吗？公子若是醒不来，你就去陪他。” 黎晓旭懒得理他，准备自己把裴照初扶起来让青泰喂药，青泰直接把药还给黎晓旭，道：“我来着公子，你来喂他。” 黎晓旭学着青宇的样子掐住裴照初的两颊，但是怎么掐不动？是力气不够吗？ “小哑巴你快点，好了没有？” 黎晓旭连续掐了好几次都没有掐起来，生气地跺脚，表示要和青泰交换，青泰看笑了，“那你过来扶着，你安分点，别对我们家公子动了什么非分之想。” 青泰准备给裴照初喂药之时，正对上裴照初睁开的双眸。 第11章 坦白 “公子，您醒了？青宇，快起来！”青泰从黎晓旭那里接过裴照初，示意黎晓旭去把青宇喊起来。 裴照初醒了之后没有睁眼，因为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所以刚刚黎晓旭怎么都掰不开裴照初紧闭的嘴。 裴、青二人一个眼神交流就将那药片收了起来。 青宇睡得死，被黎晓旭一拍下意识地要去抽刀，他回过神顺着黎晓旭的手指方向看去，“呀，公子你终于醒了！” 裴照初准备自己把衣服穿好，看了一眼黎晓旭，“我们帮你擦的身子，小哑巴什么都没看到。”青泰立马说。 黎晓旭指了指裴照初的伤口，示意青宇别让裴照初穿好衣服，递了碘伏给青宇，让他再给裴照初处理一下伤口。黎晓旭出门去把准备好的梨水兑了盐，又去加热了些许米粥，小五睡了，只能自己动手，将羊肉切成碎末，加进去，最后端进来让裴照初吃下。 二人正给裴照初汇报一天的工作，裴照初一天没吃东西，那一碗稀粥怎么够他吃，他把空碗递给黎晓旭，黎晓旭摊手表示“没了。” “你说我们救你有什么用，连粥都不知道多煮一碗。”青泰摇头叹气。 黎晓旭很委屈，大哥，餐食是小五负责，我哪里敢指手画脚。 青宇一边给裴照初把脉，一边说：“这脉象已无大碍，煎的药不必再喝了。不过，小哑巴，你给公子吃的药丸还需要继续服用吗？” 黎晓旭思考了一下，走到床边把裴照初放平，把他两只眼蒙上，然后猛的摇晃裴照初，又捏住他两颊，做了一个喂药的动作，又将其扶起，竖起大拇指；然后又指了指青泰青宇和自己，做了一个吃药的动作，接着做了一个倒地的动作。 “你意思是，公子昏迷时吃了药，就能醒来，而我们没事，吃了那药会昏过去？”青宇问。 三人见黎晓旭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重新做了一套动作，捂肚子，翻白眼，吐舌头，倒地。 “再吃会死？”青宇疑惑，黎晓旭点头。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已无事。休息两天就好。” “是也，是药三分毒，公子还是别吃了。”青泰道。 裴照初看着黎晓旭端着碗站在旁边，又看了看青宇刚刚给自己上药的药水，看着眼熟，想了一下想起来是黎晓旭包里的，冲她道：“小哑巴，多谢你。” 黎晓旭回了对方一个笑容，又竖起了大拇指。 “我想再喝一些水，就劳烦你再跑一趟？” 黎晓旭这次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三人没弄清她比划的意思，不过也不影响黎晓旭麻溜的去帮忙倒水。青宇在旁边也跟着竖起大拇指，碎碎念道：“这是表示有实力。那这是啥意思？”只见他学着将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另外三个指头翘起。 “你们说，这少城主跟我一样，也昏了过去？” “是也，您昏过去之后，青宇给您喂了药，高烧不退，半日都不见好，我只能派阿豹去寻城中懂医术之人，结果阿豹回来说医师药师都去少城主府上了。” “她给我吃的什么？” “属下……也不知道，但给公子服下前亲眼见她自己服了一粒。但她刚刚又说，没有受伤昏迷之人吃了，会死……”青宇皱眉，看向门外。黎晓旭一进门就看见三人盯着自己，汗毛就竖起来了，他们又再怀疑什么？原来漏洞是这个。 “明日一早就去少城主府上，答谢他，小哑巴你也跟着一起去。你们也累了一日了，去歇着吧。” “是。” 黎晓旭却没动身，她做了一些写字的动作，看向青宇。 “你要写字？你识字？”青宇又开始了翻译工作。对方点头。 “去给她取纸笔。” 黎晓旭本来想着怎么编自己的身世，可以日后好好利用一番。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古人是古，但是不傻。 纸笔就在眼前，黎晓旭抬笔，写了三个词：“无毒”、“死马”和“活马”，她已经尽力写的繁体字了，能不能看懂，会不会暴露全看天命了。 “那药无毒？死马？活马？你是说，死马当做活马医？” “字太丑。”青泰关注的重点很奇葩。 黎晓旭点头，吐了一口气，丑不丑无所谓，反正能活就行。 “你会写字就好办了，那你是从哪里来的，谁教你的这些？” “这什么字？师傅？华？华夏？”黎晓旭点头。 “那你师傅呢？” “不见了？” 黎晓旭点头，又开始写。 “大鸟？青宇，你来看小哑巴写的和比划的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和你师傅坐在大鸟上，一阵风沙吹过，你师傅和大年不见了？然后你就在沙漠里了，后来就遇见了我们？” 黎晓旭连连点头，她张开嘴，拼命说了俩字，“中、原！”扯着嗓子太疼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裴照初喝剩下的盐水喝下去了，被呛到咳了一下。 “我知道了，小哑巴，原先你跟你师父，乘坐着你师父的坐骑，本打算准备去中原，结果风沙太大，半途中你就一个人掉在了大漠中，你也要去中原找你师傅？你师傅是中原人？”黎晓旭还是点头，心想，这青宇果然是个人才，故事都帮她编圆了。 “你师父，叫张弦？那些药也是他给你的？”裴照初开口。 黎晓旭一边点头，一遍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裴照初，转念一想，是了，他看过了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是张弦送给自己的，他是带自己入门的亦师亦友的同事，也算是师傅，笔记本扉页上写了两句诗，是对自己的激励。 “你师父应该也教了你不少东西，不然不会写给你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吧？” “你那手字，写得那么丑，比我写得还丑，你师父怎么看得入眼？”青泰真的喜欢随时随地补刀。 “那你师傅希望你在何处一展拳脚大展宏图呢？”裴照初又问。 “商？你师傅要带你回中原经商？你师父教你一身武艺就是为了经商？士农工商，商最次之。所以，为何让你经商？” 黎晓旭白了他一眼，先在纸上写着“农、工、商”三个字，又在这个三个字后面分别写下：“稳、富、活”。自己本来就是个跑腿销售，说经商也是本行了，不为过吧。 “好一个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第12章 地 青泰关注的重点还是不太一样，他问：“可你师父要带你去中原，那你们原来是在哪里呀？我看你也听不懂胡人说的话。” 黎晓旭无奈，只能又开始表演。 “哦，我知道了，你是从小被你师傅捡来的，而你师傅是不仅是中原人， 还才学广博？”青宇一边看着黎晓旭手舞足蹈，一边翻译，“你是说，你师傅不仅养你，还养了好几头会带人上天的大鸟？你的衣食住行都是你师父管的，哦不，造的？他还教你读书写字？哇，连药物都是你师傅做的？你师父真是个高人。” “你师傅到底都会些什么？你又学到了多少？”青泰问。 黎晓旭想了想，指了指小拇指，表示只学了皮毛。 可不是啥都不精通吗，自己做个销售还被踢到国外做开荒牛。更别说那些高精尖领域了，那都是人类工业社会以来，上百年文明的传承，纺织工业，医学制药、土木工程、路桥工程、航空航天……现代文明就是我的师傅，不错。 “那几幅地图呢？你师傅画的？”裴照初开口。 黎晓旭听罢，看了一眼裴照初，知道他看过地图，不然不会如此防范自己；但又知道他没完全看懂，不然不会留着自己，放在身边试探。好在青宇陪她逛街的时候说过唐朝对此处的管辖和安史之乱之后的失控，那说明现在是唐朝之后的朝代，那也毕竟是文化一脉相承。 提笔，她大致画了一个地形出来，写了几个地名，什么河西的“敦煌、张掖、武威、长安、关中、陇西”之类的，在关陇高原南，地图的西南角，写上了“巴蜀”，巴蜀的西面又画了几座山脉，巴蜀再往南一点的位置写上了“云贵”，找到位置勾勒两条江河，一条黄河，一条长江。地图已经大致成型了。 她拿起看了看，还是不太满意。又在长江接近入海口的位置往北，经黄河下游交汇处在往北的位置画了一条河，注明‘运河’。在运河、黄河交汇处的稍微靠右一点的位置又画了一个三角形，写上‘泰山’。 又在现在闽南附近标了一个点，表上‘泉州’，泉州对面是台湾岛，紧跟着在地图最南又画了一个岛屿，标注‘儋州’，往上是雷州半岛，但是她不知道故事后这里叫啥，就在地图上雷州半岛靠右的位置写了一个‘广州’，而雷州半岛正北一些的位置标注了一个‘桂林’，在长江中下游分别画了三个小圈，并标注：‘洞庭湖’、‘鄱阳湖’、‘太湖’。 随后勾勒了几条山出来，分别标明了‘天山山脉’、昆仑山山脉’、‘祁连山山脉’，又在大致的位置画了几个写上沙漠，她记得天山北面是准格尔盆地，而天山南面是塔里木盆地，而塔里木盆地南就是昆仑山，也就是现在的青藏高原。 他们现在刚好就塔里木盆地的边缘，但具体在哪面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在龟兹。 她又翻了一页纸，重新标注勾画了一条天山山脉，在塔里木盆地北边缘与天山只见画了一条细细的河流——塔里木河。她不知道古时的龟兹现在是叫什么，只能这样画了。 她趴在地上将地图大致画完，标注完‘华夏’二字，刚准备站起来，结果发现，这三人已经对她，哦不，是对地图虎视眈眈了。其实还没等黎晓旭画完，三人已经将她和地图围了起来，裴照初连衣服都没穿好。 “小哑巴，你懂山川水经地理堪舆？”青泰大惊。 黎晓旭坐到床边活动肩颈，看着三人却目光灼灼研究她画的不堪入目的地图。心想，姐虽然只是个销售，但是当年全国各省市也跑了不少地方。自己的第一任老板虽是来自宝岛，但祖籍跟自己一样，所以老板没事天天找自己唠政史地，言语中不免透露着盼望早日一统两岸的那一天。 黎晓旭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啥好得意的，只要不是九漏鱼，大概都会背的，“两广两湖两河山，五江云贵福吉安，四西二宁青甘陕，海内四直港澳台。” 黎晓旭很不知味很很伤感，指了指地图上‘泰山’的附近，用动作表示自己师傅是在那里捡到的自己。 青泰也不知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装不懂，故意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在哪，你倒是画出来呀。” 黎晓旭指了指第二张地图，在塔里木河附近，然后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又想了想，拿纸写了个“安西都护府，又写了个龟兹”，三人对望，不言。 “这里”，黎晓旭顺着裴照初的指的位置看去，大概在地图上的——东北三省，“按照你师傅教你的，也是华夏？” 废话，那必须的，没有那里的老铁们，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岂不少了很多乐趣。黎晓旭点头。 “那你怎么没标注地名？” 黎晓旭在纸上只写了‘东北平原’，并抬了抬下巴向其示意。故意又写到：“中原，在哪？” 裴照初没有回答她，而青宇看着地图，又看着裴照初眼中的火光，自己心中也是澎湃万千，也不作答。 裴照初拿着第二张地图与第一张地图对比，第二张是按照比例放大的，有的地名标的更细了一些，除了天山、塔里木河，还标注了：‘罗布泊’、‘南山’、‘北山’、‘疏勒河’、‘党河’、‘弱水’、‘黑河’，以及‘青海湖’，还有祁连山附近的河西走廊，标注着：‘敦煌、酒泉、张掖、武威，中卫、天水、长安、陇南’。 “你这地图画的地方，你师傅为何都做‘华夏’？你师傅都去过这些地方？” 黎晓旭点头，写下：“他都去过。他说此图……” 裴照初指着地图上的西北大漠天山、青藏高原、贺兰山-黄河-河套地区往北的位置、西南三省的云贵川以及刚刚问过的东北三省，又看了一眼地图上最醒目的‘华夏’二字，扭头看向黎晓旭，目光如同刀锋利剑，一字一句问道：“你这地图上画的所有疆域，都是你师傅告诉你的，乃我华夏之大好河山？” 黎晓旭点头，站到地图旁，不顾嗓子的疼痛，一字一句答道： “尔等目光所及之处，皆乃华夏之河山。” 第13章 分析 “哈哈哈，好！好！好！”裴照初连叹三个好，眼眶中晶莹剔透，胸中如火如潮，“好一个‘国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之言！好一个‘华夏地图’之愿！好一个‘目光所及之处，皆乃华夏之河山’之志！” “小哑巴，明日你辛苦些，再画一张大一些的地图。你去睡吧。”裴照初对待黎晓旭的语气已经算是温柔了不少，“还有，明日要去少城主府上，据说他跟我一样症状，你去帮忙看看。后日我们就启程，回中原，帮你找你师傅。” “等等，往后你跟着青宇除了学骑马，还得让他教你写字；再跟着青泰学两招拳脚功夫。算了，你还是跟我学吧，我有空就教你。” “公子你什么意思？” “公子意思是说，你的字也拿不出手。” 黎晓旭笑着点头，退出去时还乖巧地帮忙关了门，回到自己房间。她其实画地图也是故意试探的手段，看看对方的反应。看到他们当时激动的反应，是同宗同源的自己人没错了，自己的身世应该也没有太大漏洞。好在今天又能开口说话了， 虽然嗓子还是很痛，但是总比哑巴强。 画出地图之后，裴照初尤其看到东北、西北、西南之后的反应，更让黎晓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什么样的商队能随身带刀刃啊？什么样的商队能追着草原骑兵砍啊？什么样的商队看见良驹就走不动路，还想着驯服它们啊？什么样的商队能个个都一身腱子肉啊？什么样的商队能外穿桑麻内着软甲啊？ 她笑了，青宇还教育自己要学会伪装隐藏？裴照初还说要帮忙找师傅？小子们，太嫩了。 别的不说，裴照初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哪怕自己身在天涯海角都能听见，不过想找我“师傅”，再等几百上千年吧。不过，究竟差多少年，他们在唐朝之后，究竟具体是什么朝代呢……黎晓旭想着笑着就去见了周公。 待黎晓旭离去之后，裴、青三人神色万分凝重。 “公子，小哑巴这师傅真是世外高人啊！若她说的是真话，那她师傅会不会已经到了中原，入世了？” “我见过她‘师傅’的字迹，还不错。” “那我辈开疆扩土、驱胡破奴、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你师傅借诗作之寓意给你写寄语落款留全名？” 青泰青宇对望一眼，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均摇头。 “可她若说的假话，欲意何为？难道是为了打探我们的虚实？” “非也，”裴照初看向青宇，“你这两日跟她走得近，她衣装比第一日初见时作何比较？” “她倒是爱干净，洗过两三次，几日下来不过倒是显得旧了许多。” “从上到下，她除了那日染突厥人之血，你看她衣服上可还有其他污渍？” “是也，她若独自一人长途跋涉，衣服鞋袜必定早就破旧污脏不堪。可她若不是一人独行，有人帮她驱马呢？” “你替我驱马驾车我还用随时背着行囊包裹？”裴照初又问青宇，“她这身衣裳你替她挑选的还是她自己选的？” “我见她那身衣服血渍过于、过于慎人，就替她挑选，她起初还不愿换。” “过于招蜂引蝶了，扰乱军心，明日挑一套新的男装给她。你知她为何不愿换上你给她挑的那身衣裙吗？” “她又说不了话，我哪里知道。难道舍不得她师傅给她做的？” “衣裙于她而言过于繁琐，行动不便，她自然不愿意换的。可她双手细腻白皙，又无老茧，说明她不事生产耕作劳动。汴梁京中贵妇贵女们同样不事生产耕作，穿戴又显如何？” “她们?丝绸绫罗，脂粉香膏，只怕是恨不得披星戴月。” “丝绸绫罗桑麻，你说，她的衣料是哪种？” “哪种都不是，柔软却御寒，保暖却透气，京中哪家纺织作坊能做出如此的布料？别说是西域他国，最好的纺织机、最好的绣娘都在京中。” “难道她真有师傅？确实她师傅给她做的？” “她识字，字迹却丑陋如爬虫；不懂拳脚，不事生产，却又要求衣装简洁方便；她不识医术，却明晓药理；她明晓药理，却治好自己的嗓子；不懂骑马，却能一个人出现在茫茫大漠之中……”裴照初拿出一副羊皮地图，摊开与黎晓旭画的做起了比较，“她险些迷路饥渴客死他乡，却又能画出沙漠山川江河湖泊，连大运河画得都与她‘师傅’的那幅相差无几，这苍茫大地如她胸中沟壑；她非胡人也认不得胡人，也不知中原究竟乃何处何地，却又能将这些疆域全都划入我华夏汉人文明之版图……” “公子，你说了那么多，得出的结论是？” “对了，那身衣裳，是你结账？” “是的，我送她的。” “呵，有趣，想要经商，却身无分文，甚是有趣。” “嗐，公子你分析半天，这小哑巴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或假，究竟留她不留？您若有所疑虑，那就留不得她，我就……” “她的话，七分真，三分假，真假无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也可用，所以，疑不疑，也无所谓。” “公子，您得出最后结论了再吩咐我，剩下的您给青宇分析，我歇会。” “公子您接着说，我哥脑子不好使。哎哟，打我干啥。” “青宇，你说，一个会说汉语，却没见过汉人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的意思是，她确实有师傅，她师傅也确实懂养大鸟，那大鸟确实不仅能载人上九天飞跃数万里，还能不用喂、不被世人所见所闻所知；她师傅有治世之才，更通天文地理，也懂耕作蚕织，还识岐黄祝由之术……” 裴照初笑而不语，摸着刚刚黎晓旭指过的地图上的‘泰山’，齐鲁，呵呵。 第14章 理解 黎晓旭梦中香甜，并不知道他人对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 裴照初看着地图。 “你又提醒我了，”裴照初拿起剩下的那半瓶碘伏和抗生素药片，“你说，她今天只瞧了一眼，便知我是因此伤炎症而引起的热症，也知划开伤口让脓液流出？” “是的，我也好奇，问她是否懂医术她却摇头否认。对了，我们用凉水为公子降温，她却让我们用热水为公子擦拭脖子、腋下、还有……大腿根，不过照她说的法子试了之后，您确实好了很多。” 裴照初看了一眼青宇，笑了，道，“自小一块长大你有什么好害臊的。不过，若真是这祝由之术，那是不是跟麻衣相术、鲁班书一样，乃绝学禁术了？” “绝学？禁术？鲁班书？鲁班……”青宇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东西，比如什么锯、矩、尺、斗、石磨、伞、井、钥匙、云梯、强钩、传说中鲁班的石刻‘九州图’、还有传说中能飞三天三夜不停歇的木鸟…… “地图！大鸟！我知道了，您是怀疑，她师傅不仅确有其人，且她师傅有可能懂那鲁班术！而小哑巴说的大鸟并非真的大鸟，所以‘大鸟’不需喂食，实乃人为驱动之器械！ “怪不得，怪不得，您说她三分假七分真。她不事生产农耕蚕织，却无钗冠、头饰，不施粉黛，不着华服，因为她要做其他的事情，那些需要行动自如的事； “所以，就连途中，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但不知何故，她的‘大鸟’损坏了而她不会修或者修不好了，所以只能靠双腿跋涉，不然她师傅明明带她进中原，如何会丢她一人不寻她；不然，她师傅都走遍万里河山，如何会不知该带多少口粮何至于饥渴致死？ “而她确实不懂岐黄之术，而是她师傅早已经给她备好了她途中对应病症的所需之药！她失声了不懂治疗嗓子，因为她师傅没有料到途中会有此故； “所以，极有可能，她知道乘坐‘大鸟’需要多少天能到达目的地，却不懂驭马也不知骑马走路所需时长，所以她带的口粮、衣物、包裹药物都是经过计算的； “而她所说的‘经商’，有可能是真的，‘算学’‘经学’是她主学；她师傅并未让她入朝，所以治世之学她只懂个大概的道理，她字丑因为她师傅不过问，不想让她像那些贵女一样吟诗作乐舞文弄墨；不通岐黄，救人不如救世，可学医却救不了华夏之人； “无商不活，这话是真的！地图上一统河山也是真的！” 青宇对自己的分析十分满意，因为这样分析下来是逻辑最通顺的。刚想问裴照初自己分析得如何，就见裴照初躺床上闭着眼，秦宇也不好吵醒他，只好悻悻自己躺下，不过心中却是难掩激动之情。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那么过分，她师傅有可能不止一个人，而她跟她师傅们的世界，非你我所知。” “公子你还没睡着呐？为何得此结论？公子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闭嘴，闭眼，睡觉。”这样比较下来，青泰可比自己还要聪明多了。 黎晓旭这厢哪知青宇那头不仅剧本帮她编完了，连阅读理解都做好了，且这阅读理解堪比标准答案，不给满分都不行。 第二天大清早天都未亮，黎晓旭就被叫醒了，青宇给黎晓旭又给黎晓旭送去了一套男装，黎晓旭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青泰提到院中开始练习扎马步，学习呼吸吐纳，又练习一套拳法。 黎晓旭突然想起在学习读书的时候，大家都很厌恶每天的晨跑，但是对体育课就乐此不疲，体育老师“生病请假”全班就怨声载道；接着又想起食堂的餐食，跟现在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珍馐，话说小五的厨艺什么时候才能提高…… 一走神就被青泰发现，用教棍就打了几下在黎晓旭的背上。 ——哎哟喂，玩真的？我最多也只拿了粮饷还没领军饷啊，你的兵几乎都在睡觉呢，我又不是你的兵，那么严格干什么？还真是说，军队里面不养闲人啊。 “我也知对你而言习武确实有些难了，但你要记住，我们到时候若不在你身边，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我也没教过姑娘习武，若是太累太辛苦，你就说。” ——我怎么说？我拿什么说？来你教教我？还有，你们仨有保护过我吗？在我不远处都保护不了我，废物。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理你才怪。 “你师傅也真是的，不仅不教你武功，防身的武器也没给你留，明晓得你独身一人还不寻你，还得我们带你回中原帮你去寻他，这样的师傅不要也罢。” ——你要是能寻到我‘师傅’，我不不仅谢谢你，我还跟你姓。再说，我比你还想找到他，想要跟他‘回家’。 “再过半个时辰天也就亮了，公子醒来要先练一套拳，在进食。半刻小五醒了你就跟他做饭去，你昨天跟小五做的羊肉和粥好吃，公子昨天昏睡了一天，没吃上，好不容易喝了一小碗，哪里会够呢。既然你懂医理，就劳烦你辛苦一些。” ——你的好弟弟，那位全方面综合性发展的人才，青宇，不是也懂吗？怎么不喊他？大哥我是半路捡回来的，不害怕我给你家公子下毒吗？劳烦我作甚？ “对了，你虽然懂医理，也是为了行医救人，但是切记，往后不要随随便便扒男子的衣服，这样很不好。等到了中原，你千万别这样做，在中原，女子这样做会被浸猪笼的知道吗？以后不许再扒公子的衣服了。青宇的也不行，我也不行，队伍中任何一人都不行。” ——我要是能说话还用亲自动手吗？我对你们这群臭男人真没兴趣。 “我虽不如你师傅那般才学过人，博古通今，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不所不知，但如今也是你武学启蒙之人，你叫我一声师傅也不为过，并非我拿大，而是尊师重道是应该的，等你的嗓子治好了能说话了，你是要给为师敬茶的。” ——那裴照初教我写字，青宇教我骑马，我是不是也得叫他们一声师傅，问题是我敢喊，你们还真敢应呐？ 第15章 思汉 裴照初醒了，虽然身体觉得有些疲乏，但是练武一事重在吃持之以恒。 他洗漱完看见黎晓旭做了早餐端来，冒着热气的米粥，里面还有些许肉碎，闻着就喷香。 “你一会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少城主，他若无事，我们即可启程；他若病症加身，你能救好他，等到了中原，我便给你出一份经商的本钱。他日若经营得善，那便能添做你嫁人的嫁妆。”裴照初觉得米粥还挺合胃口，递了空碗过去，“再盛一碗。我们相遇看来是命运的安排，何况你也算是尽心尽力救我一命，我更不会亏待你。” ——呵，连嫁妆都能替我考虑到了？这小老弟还算是会说点人话，做点人事。不错，挺靠谱。等姐飞黄腾达，也带你吃香喝辣。 黎晓旭连忙点头。 “呵，那不如你给小哑巴择一良婿，再添置点嫁妆，直接从我们府上走。”青泰已经喝了三碗外加一个馕了。 “哥你是不是傻，小哑巴去中原是为了找夫婿吗？他师傅是为了给她找夫婿才去中原的吗？她、”青宇话都没说完，黎晓旭连忙堵住他的嘴，示意他此事不足以被外人知晓，又比划了一下，表示此事只能他们四人知道。裴照初见此暗自勾了勾嘴角。 “诶，公子，那小哑巴随我们回中原，我们到时候给她找个什么身份？” “既然要办事，那什么身份方便就用什么身份。” 几人吃完了东西便来到城主府，交代了身份后没多久便有人带领他们进去。 刚进院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就上前问道：“逆门师会揪人吗？” 黎晓旭隔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你们是会救人吗”，这家伙还是个‘歪果仁’。 老胡上前交流了几句，说道：“他叫阿扎克，他的哥哥叫阿克苏，他的哥哥就是少城主。大半年前老城主病逝，可是其他部族的长老觉得阿克苏太年轻，应该由他们的人来取代老城主的位置。前日突厥部族突袭，少城主负伤，几日不见好转，本来要亲自答谢我们公子，却不想昏迷了去。如今阿扎克公子听闻公子也是受伤昏迷，同他哥哥症状一般，今日公子苏醒，自然希望我们能够帮忙救治他的哥哥。” “这位壮士稍安勿躁，一切都好说，我们也是听闻此事特地过来探望。” 这三言两语简略一说完，裴、青一听，情况便了然于胸。大概就是老城主病逝之后有人觊觎这里的位置，找了个借口说少城主阿克苏不适合无法胜任，但是阿克苏作为接班人自然不愿意旁人插手城中事务，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这小城就被突厥人盯上了。不过极有可能突厥人那边收到的风声就是对方走漏的，搞不好还出谋划策了一番。若此城守不住，自然大家就会怪罪阿克苏。好在裴照初带的商队犹如神兵天降。 老胡还准备继续翻译，阿扎克说道：“窝听得懂汉话，窝的麻麻是汉人。窝芝是说得不太浩，汉话。逆门谁能揪窝的阿熊？快快跟窝赖。”一边说，一边领着众人往里走，“窝的汉名叫思源，我啊熊也有汉名，叫思汉。大汉来的贵客，揍快一点。不过逆们还是叫窝阿扎克，汉名不好记，窝分不清窝和阿熊的名字，不知道逆们是叫他还是窝。” “思源公子，哦不，阿扎克，我们是汉人，但不是大汉，现在叫做大宋，您不能记错了。” “都一样，都一样，都是一个祖宗。阿克苏就是窝爷爷的姓氏，窝阿熊叫克苏也一样。快一点！” 黎晓旭听到新的情报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听到的内容，不曾想肩膀上来突然受力跟着加速。因为除了老胡，就她的位置离阿扎克最近，阿扎克一抬右手就顺势拎着黎晓旭加速走了。 “阿扎克，你阿娘给你们兄弟所取二人的名字是表达她对故土的思念。” “窝知道，窝知道，快点。” 青宇见黎晓旭被阿扎克拎着肩膀往前抓着走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就提醒道：“阿扎克兄弟，你现在抓的就是帮阿克苏看病的医者，你给她抓坏了她就没法给阿克苏看病了。” “啊！堆不起，堆不起！小熊弟你快救窝阿熊，阿克苏醒了窝就能跟逆门一起去中土大汉了，哦不，大宋？对吗？”阿扎克一脸歉意地看向黎晓旭，“你能救阿克苏窝就跟逆走，以后就保护你。” 黎晓旭不答，也只是看着他，发现这个人长得五官比例确实精致，放现在绝对是妥妥的明星大帅哥，只不过五官深邃确实比较容易显得更成熟，这个阿扎卡其实年纪应该不大。 “你不说话湿不湿没办法救阿克苏？” “她说不了话，是个哑巴。”青泰都看不下去了。 “啊！说不了话，小个子，好可怜。”阿扎克拍了拍黎晓旭的肩膀。 黎晓旭心中也很无奈，暗自摇头，拉了拉阿扎克，示意他继续带路。 众人来带阿扎克床前，黎晓旭先跟裴照初和青宇对视交流一眼，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些默契。青宇先去把脉，而后跟黎晓旭小声说道：“跟公子脉象差不多。症状也极为相似，浑身发热，两处刀上也是发脓溃烂。” 听青宇说完，黎晓旭上去又确认了一眼，接着跟青宇一通比划，交流内容，在场的人里面除了他们几个几乎没人能理解。 青宇看向阿扎卡，道：“我们需要盐和糖，烧开过的热水，干净的碗，干净的布条，没有是使用过的布条。一会需要有人帮忙你哥哥擦拭身体，阿扎克是你来动手帮忙吗？” “当然可以，阿曼也可以，她是阿克苏的女人，哦不，妻子。”阿扎克指了指默默站在青宇和黎晓旭身后的一名女子，只见她肤白似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是个标志的美人。 阿克苏这名病人躺在床上，阿克苏阿曼家属面容忐忑，另外一旁的众人就像是看着专家讲解病情的实习医生，这一幕就跟现在病房里专家会诊的场景十分相似。 此外，黎晓旭还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神色紧张的老妇人，看上去不似阿曼这种胡族女子的长相，而更有七八分向汉人，应该就是他们两兄弟的母亲了。 第16章 托孤 一通操作之后，黎晓旭给青宇示意需要喂一些流食，又拿出一粒消炎药，然而她并没有准备抗生素类的消炎药。 因为她还是害怕有人对抗生素不耐受。何况她作为穿越者，不知道携带了多少不同的细菌病毒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她的身体习惯了这类菌群或者病毒，但是不代表几百上千年前的古人能够适应。说不定自己身上的某一类菌群就会导致周围的团灭。 毕竟自己都能穿越，搞不好恐龙时代的物种灭绝就是因为有人穿越到了那里。 所以黎晓旭一直在观察，她究竟是不是人类族群中“行走的生化危机”。 收回这类问题的发散性思维，黎晓旭又观察了一番，会诊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阿扎克招呼他们吃饭用餐，而裴照初谢绝了阿扎克的盛情邀请，言明等少城主阿克苏醒来之后，就要离开这里，期间若是有什么问题再派人到他们居住的院落去找他们便是。 几人往回走，黎晓旭联想到除了刚刚老胡说的“城主之争”的问题。近日闲逛，看着周围有一些田地是开垦过的，就知道这里的人除了贸易往来，还依靠种田畜牧为生。而城中人口规模大约两三百户，这里的户籍制度沿用了唐朝的制度，也就是说，若每个成年已婚男性作为户主，按照一比五的比例计算，整个城里加起来最多不过两千多人。 听商队人口中的信息，那日应该是裴照初其实已经到了城外，却扎营在外，并提醒商队人员时刻戒备，果然，入夜人最迷糊的时候突厥兵马发起了进攻，城中火光四起，哀嚎遍地，不过因为裴照初及时援救，城内不仅及时止损，还将兀术良带领的突厥骑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哪怕是深夜突袭，城中之人也非善茬，纷纷奋起反抗。阿克苏和阿扎克，反应及时，指挥得当知道是突厥人趁夜急袭，立马组织城内的女人带领孩子老人躲起来，而带领勇士一条生路出来。 战斗接近尾声之时，那突厥人还在做垂死挣扎，趁着阿克苏准备出城追敌，不慎被偷袭了，好在阿扎克勇猛无比，以一当十，救下了自己的哥哥。阿克苏身负重伤，被抬去医治，没能组织人手继续追击，只能将城中的困兽绞杀干净。这也是当日黎晓旭只看到追击突厥残部的居然裴照初的商队人马的缘故。 事后统计伤亡人员，裴照初这边几乎毫发无损，阿克苏这方损失成年战斗力上百。换言之，城中有接近百户孤儿寡母。那日黎晓旭城中瞎溜达，其实就发现有许多关门闭户的人家。 几人还没走回住所，就被阿扎克派来的仆人又给请了回去，说是少城主阿克苏醒了，想要当面答谢并商量一些事宜。裴、青用眼神交流一番，确认无诈，几人只好又折返跟去。 阿克苏在几人走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当时的情形阿扎卡给他详细介绍了一番。他忧虑过甚才导致至此伤情反复，昏厥了过去。他一则担忧是其他部族与那突厥通风报信里外联合，否则那突厥人为何南下进攻自己的部族却对沿途其他不闻不问，更无人通知自己；二则担心此事过后其他部族首领会借此机会找茬；三则是这次虽有商队相助全歼对方，但对方恐怕也不是善茬，会不日之后卷土重来未可知，到那时只怕是自己才是难以防守，全族被屠也不是不可能。 “阿扎克，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唯独你能胜任，你可答应？” “那有什么难的，你说就行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几人被仆人领到厅堂，而非刚刚的卧室。阿扎克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说什么必须留下一起用餐，还准备礼物。言谈间不一会儿阿克苏就被他的妻子阿曼扶着来到了众人面前。 一番寒暄感激之后，众人还是被阿克苏邀请入座用餐。 “裴公子，您的大恩我阿克苏及族人铭记于胸，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们是我自己人，不必介怀。少城主您若还是疑虑，我跟你去便是。” “那就在这里说吧，来人，去吧礼物给客人呈上来。” “这是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有这个，是主用天山雪莲熬出的膏药。听扎克说，医治我的医者是发声不便，希望此药能够对其症状有所缓解。” 裴照初看着阿克苏送来的礼物，最下面还有一份礼单，他直接打开了看，微微皱眉，拿起礼单问道：“少城主，您是何意？” 阿克苏也不多说，一手贴胸，单膝下跪，屈身道：“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母亲是汉人，在母亲的教诲下，我这个弟弟阿扎克，亦是对中土憧憬万千，一直希望能去中土游历一番。” 阿克苏一拜，他身后的几人也跟着拜了下去。 “带着这些礼物游历？我怕是承不起您的情啊少城主。” “裴公子，您那日出手我便知您与一般商贾不同，您胸怀大志。您若不弃，还请将小弟带在身边，阿扎克虽然年方十六，但可谓勇猛无敌，还让他护在您身边，以报您对我族的恩情。” 裴照初之时喝酒不语，手指节轻轻地扣着桌面，做了一个虚扶阿克苏起身的动作。 “少城主说笑了，我非您的恩人，那日出手并非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我等本就要与您商贸往来的，他们那些突厥人若是屠城了我上哪做生意赚钱去？再来，您一个城要是都没了我这一支小小的商队怕是只能葬身西域大漠了。”裴照初又看了一眼黎晓旭，“况且，您恩人在那里呢。若不是她的神药，我怕是也没命吃着餐饭了。所以您的天山雪莲膏我就替她收下了，不过，其余的礼物，还请您收回吧，在下实在受不起呀。” 旁边的黎晓旭倒是听明白了，这个阿克苏好像给了不少东西，说是还恩，其实就是希望裴照初能带阿扎克离开这里，这行为言辞给人的感觉像那什么来着，哦，是托孤。 第17章 雪莲 回到了住所，裴照初将阿克苏送的天山雪莲拿给青宇，问：“这玩意儿对她来说有用吗？” “我再配一副药试试，搭配天山雪莲膏应该有用。” “弄好了你去叫小哑巴去试试。” 黎晓旭没想到电视剧小说当中传说的天山雪莲，居然就这样被自己三两下吃下了腹中。而且好像并无卵用。 三人盯着黎晓旭，“小哑巴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不说话我今天傍晚就继续给你加练了！”“哎，你往后还是好好练字吧。” 黎晓旭啃着梨子，差点没被裴、青三人的围堵呛死。 甩手出去跟小五备菜去了，她准备将小五好好培养一下，以后开个酒楼之类的，把小五挖过来做主厨，一个好汉三个帮，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一个人干到死。培养人才的计划必须执行下去，不然机不可失。 小五用黎晓旭教的香料配制方法腌制出来的羊肉果然美味，自己开开心心的继续从事自己的本命行业。小五这边忙着点头做菜，只觉得黎晓旭拍着他的肩膀，道：“小五呀，好好干，认真学，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小五点头：“一个厨子，哪有什么飞黄腾达，小哑巴你别拿我寻开心了啊。”小五说完，两人都呆住了，就连旁边烧水的六字都惊呆了，六字在一旁大喊：“哇，小哑巴，你能说话啦！” 三人激动地勾肩搭背原地蹦蹦跳跳了半天。阿豹出来打热水喝，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哑巴借着公子重病时让青宇宣布，往后饮水必须引用大火烧开后的水，不过无所谓，上面吩咐什么他们下面人就做什么。阿豹一边倒水，不解到：“小五六字小哑巴，你们仨够了啊，发什么颠，赶紧做饭，百十来号人等着吃饭呢。” “小哑巴，她、她……哈哈哈” “她怎么了，又做出什么新花样的菜式了？” “小哑巴，她、她能说话啦！哈哈哈……” “咦，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好了，嘿嘿嘿，兄弟们，小哑巴能说话了。” 众人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小哑巴能说话了，路过的人也友善的跟小哑巴打了个招呼。 他们本来对公子路上捡的这个女子无感，只当公子是行善积德了，却没想，这个小哑巴不仅救了他们的公子，还改善了他们伙食，所以黎晓旭在众人之中的声誉也稍微得到了改善，毕竟谁都讨厌吃白食的人，尤其是在他们这种艰苦条件下的队伍。 然而，屋内商量事宜的裴照初和青家两兄弟还在纳闷，院子里怎么那么热闹，就见阿豹端着碗进了屋，阿豹道：“公子，二位爷，快尝尝，小哑巴新做的果汁，可香甜了。” “她该不会到了中原后靠着化身厨娘挣钱过日吧？”青泰笑道。 阿豹也跟着说了一句，道：“那可不，她跟小五小六子说，以后回了中原跟她好好学厨，将来必将飞黄腾达。还问营里的兄弟们有没有愿意跟着她干的呢，我都有点心动了。”阿豹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什么？她挖兄弟们给她打下手？她居然挖公子的人？” “什么？她还真想做厨子？不是说好经商的吗？” “她能说话了你们怎么都没人过来禀报一声？” “啊……这……属下……嗯……” “唤她过来。” “是。” 黎晓旭刚进屋就被青泰青宇敲着脑袋好好教育了一番，问为何不先来告诉他们之类的，黎晓旭也不脑，这几日跟大家相处下来发现他们其实很善良很仗义，笑着冲上去同时搂住两兄弟，“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多亏了你们，谢谢了。” 青泰、青宇被她这么一抱瞬间就消停了，缩在一边。黎晓旭虽然也想过去抱抱裴照初，但看见他自己稍微往后一靠就知道自己的行为稍微有点逾矩，就用拳头碰了碰配招的肩膀。 黎晓旭又能说话了，心情大好，自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裴照初皱了皱眉，因为她不小心碰了裴的伤口。 “我能说话了，可你还是会教我写字的吗？” 裴照初点了点头。 黎晓旭站直了身子，随后冲着三人拜了三拜，“一谢你们救命之恩，二谢你们不弃之恩，三谢你们教导之恩。” “我叫你们师傅我觉得不合适，以后我们以兄弟相称吧。我叫黎晓旭，我比你们年长，以后叫你们阿泰、小宇兄弟可好？” “你个小丫头骗子怎么张口说谎不打草稿，还比我们年长？嘿嘿，你说说你多大？” “你们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二十而已，对吗？” 青泰闻言点头，问：“哪有如何，你不还是比我小吗？” “我都二十七啦，你们应该叫我姐姐，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你个十六七的小丫头吃药吃傻了吧？还是你师傅把你教得不知年岁几何？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什么啊，我看起来才十六七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中原有一种东西叫做镜子，待回了中原我们教你怎么使用，哈哈哈，实在不行，你撒泡……哈哈啊哈哈” 黎晓旭不理他们俩了，看向裴照初问道：“那，公子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连你名讳也不知道吧。” 裴照初笑，看来有的东西真就是命中注定了，自己单名一个‘曦’，字‘照初’，而路上捡的这个女子居然叫‘晓旭’，看来果然上命中注定。他笑了，对黎晓旭道：“我姓裴，家中排行老三。” “那以后可以唤你做裴三吗，呵呵呵，我觉得比叫你公子好听多了。” “可以。” “你们以后可以叫我旭哥，以前我的、我的师兄弟们都这样叫我。”黎晓旭转念，接着道：“哦对了，其实我师傅在不在中原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人出来的，我可能比划动作的时候没有比划清楚，看你们理解的差不多也就点头了，不然你们总是怀疑我这这那那的。现在说清楚了。” 第18章 谋划 “哦？那还有什么是我们误解了的吗？” “那谁知道你们都理解了些什么东西。回头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你们别想撇下我了。不过，如果到了中原，你能拨两个人手给我做下手吗？我赚了钱，肯定少不了咱们商会的好处。” “你自己不是夸下海口要带着小五和六子配黄腾达吗？我倒是拭目以待。” “嘿嘿，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你那么慷慨，我也送你一份礼。” “你能有什么礼？” “我这不是能开口说话了吗，我的礼物多嘴说一句。你们刚刚是不是在商量什么时候动身东回中原，且在商量那少城主的用意。” “说说吧，按照你师傅教你的方法，你作何高见？” “嘿，都彼此救过性命了咱就别那么见外了，什么高见不高见的，都自己人。”黎晓旭称兄道弟的功夫可是炉火纯青，立马趁机拉近彼此的关系，“我看可以带阿克苏的傻大个弟弟走，不仅带他走，他们族人若有愿意一同前往的中原的，也可以一律带走，能带多少带多少。” “作何缘由？” “第一，唐设安西都护府后，此地总有汉人后代，胡汉融合至今，不似往昔‘非我族类必生异心’之境；第二，就得你们来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 “现今中原王朝可是大宋？” “是也。” “大宋的君主，大宋的民生，大宋的国土，你们都得告诉我，我们再做进一步分析。” “怎么，你师傅没教你？” “我师傅他要是踏入中原，早就教我了，可这些年什么时候踏入过中原了，他自己能踏入还要我去游历干什么？往后再拿我师傅开玩笑我可是要翻脸的。”黎晓旭故意装作一副尊师重道要发火的样子，“不过，大宋的都城是在长安？洛阳？还是汴梁？还是……” 黎晓旭默默念叨千万别是杭州，千万别是南宋，千万别让我在靖康之类废物君主统治下生活的。如若不然她可能会民族血脉觉醒，极有可能要有追随岳家军“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举动，如果不幸在那个时代，作为先知，一定将秦桧、王氏、万俟卨(mò qí Xiè)等乱臣贼子丢进油锅烹煮煎炸。嗯，做个当代花木兰也不是不行…… “喂，小哑巴，你发什么呆呢？怎么一脸悲愤又一脸慷慨激昂的神情？”青宇一把将黎晓旭拍醒，“你寻思什么呢，公子跟你说话呢！” “啊，我想到一些事情，不免走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刚刚跟我说什么了？你再说一遍呗？” “京都何处，君主何人，与你的高见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废话，当然有，经商者必定要跟着国政国策而行，你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这个道理都不懂？” “也是。那往后你跟我学学律法，读读四书五经吧。” “你别磨叽了行不行？” “大宋国都确实是在汴梁设开封府，建国不过数十载，你可是关心田赋之策？” 大概介绍之后，黎晓旭算是听了个大概，也知晓了个大概。她面色凝重，对三人道：“你说的大概我懂了，还是有些还是不明白，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世间事，千变万化，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那首要的民族认同问题我已不再复述。第二，按你刚刚所言，宋随唐制，那唐中叶起所行之‘两税法’可是关键，土地既然可以自由买卖，也就是意味着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因税制不均导致人丁流动，自然有许多田地是荒废了；我们若带上几百人，找一个处，畜牧养殖耕种，日以月计带来的经济效益可谓金山银海。” “什么叫经济效益？” “就是好处，多多的好处。” “你能养活几百号人？我不要求你养活几百号，商队里百来号人你能养活？” “哎哟，你听我慢慢解释。”黎晓旭让青宇拿出地图，“汴梁，水域四通八达，我若没猜错当时在此建都就是因为交通便利，方便运送潦草货物，可是此地地势平坦，无攻守之据，只能驻兵数万，可对？” 三人点头。 “官、军、民、农、工、商都聚集于此，汴梁因此而人口众多，同时输运、工商都很发达，可对？” 三人又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军备、军中人口则是一大患，可对？” 三人连连点头。 不错，裴照初回忆军中的募兵制，要发钱粮，又要管军备，开支不可为不大。 “所以，如果，我们将懂得畜牧的胡人，带到中原，光是养马养羊这两项，就能只赚不亏。我若没猜错，阿克苏送你的礼单上面应该是有无数良驹肥羊的吧？”黎晓旭看裴照初点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又接着道：“他送你那么多羊和马，光靠商队肯定无法安全送至中原，所以他会贴心的让族人‘帮你运送’羊马以及其他物件到中原，而且当中除了会有很多牧羊女，还有会诸多勇士帮你运送，等到了返程之日，他们却没了粮草也无钱财，无法安全返乡，大概也只好在中原扎根了。” “依我看，不如成全了阿克苏的一片心意。有人口，有牲口，有耕地，有牧场，有钱财，更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跟权势砸到你身上，你不心动？”黎晓旭笑了，“此计，于你、于他们、于军、于民，哪怕是于大宋，都是有利而无害。你若不心动，就当我跟你说闲话就行了。” “你凭什么认为，你、我、商队能将他们平安无事的带回中原，凭什么认为，带着他们，我们又能平安无事的、不耽误时日的回到中原。” “就凭你自己知晓，自己究竟是不是商队。” “你知道些什么？” “我们就当彼此互相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我对你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但是，我对能同他们一起平安到中原，很是感兴趣。还望裴三公子成全。” 第19章 迁徙 裴照初笑了，“一件事对我是利还是害，我自然心中明了，如你所言，百利而无一害。但我想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黎晓旭不知道的是，在她点出裴身份之时，裴对她已然起了杀心。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其实我捞不到什么好处，对他们好处倒是极多。我要他们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的，带领他们赚更多的钱，更好的生活下去。因为我要他们以后为我所用。” “我若依附于你，我最多也就混个酒楼来玩玩，然后虚无度日了却此生。我想要的，比那个多一些，你给不了，其他任何人也给不了，只能靠我一个人慢慢拼。” 听罢，裴照初慢慢用手指节扣敲桌面，他心中杀意渐退。“你既然想要，就要自己争取，我能配合你，自然乐意出手。” 黎晓旭终于塌下心来，道：“和亲。龟兹一部首领阿克苏有个姐妹要嫁给中原皇室，沿途既有勇士护甲，又有嫁妆牛羊财宝等登记在册，过各地关卡名正言顺。而两个，只不过是碰巧顺路同行而已。通关、日程皆不误。” “入境之后呢？” “能不能入境，如何入境，入境之后住哪，那就是你去安排的了。裴三公子，你安排得越到位，将来，你的回报就越高。你也非等闲之辈，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如何养活？” “我有法子，前期只需少许钱粮过度。” “他们恐怕只能在边境。你是不准备随我入京了？” “入京什么的那不打紧，此事若成，你往后就当我是你大本营，有我在后方，你尽管放心。不过，必须在入冬之前到达，沿途风险太多无法估算。” “事不宜迟，这就随我去少城主府上。” 阿克苏本来还在郁闷，一听下人来报，说是裴照初等人又来登府来访，他立马从卧榻上蹦跶起来迎接他的救世主。 屋里只有最彼此亲信的几人在商议，阿克苏跟裴照初在一旁商量，时不时有人补充说明两句。就比如黎晓旭问什么要如何让城中之人自愿离开故土迁往中原，阿克苏回应说只要自己令下，几乎无人不从。 不知不觉，众人讨论的重点变成了是否全城人口一起离开，如果能够全城一起离开，阿克苏更应该一起走。阿克苏所持的观点则是自己不能离开，还得留一些人家断后，因为阿克苏一旦也动身弃城而亡，自然动作太大，势必谁都走不了。 而阿扎克终于听见这个救了他哥哥性命的医生的声音，居然是个女子，虽然不悦耳且还有一些沙哑，对方年纪不大却别有一番见地，果然还是中原女子独特一些。他一旁其实很开心，因为他可以跟随这个商队一起前往中原。要是哥哥能带领全族和他一起离开最好不过了，这样路上还能有伴。 辩论双方进入了火热的自由辩阶段，阿克苏最终被黎晓打败，因为黎晓旭放大招既当参赛的选手，又充当裁判左右对局输赢。她说无法确保沿途的民众是否能够听从自己的指挥，如果想如期到达中原，只能由阿克苏一同前往。 一旁的裴、青、阿扎克几人都对这个突然能发声哑巴投之佩服的眼神，心想果然有的人开始是哑巴是有原因的，不然杀伤力太大了。 裴照初心想，当年秦国张仪为相时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用六里地骗走了楚怀王六百里地，差不多应该也是这样子的吧。要是黎晓旭从小跟着学的是那鬼谷子的游说、纵横之学，说不定如今还能做个幕僚，智取千里江山。这能帮国家节省多少钱粮人马，不比那经商强？ 最终双方达成了共识，由阿克苏带领全族，跟随裴照初前往中原。 到了半夜，阿克苏作为城主设宴，召集了部落的人，宰杀了不少羊，准备好了美酒，用黎晓旭和青宇给他准备好的演讲稿，进行了迁徙总动员。确实有不少人不想离开，表达出大不了鱼死网破跟突厥人不死不休的民族气节。 而阿克苏则表达：我们这个真正堪称勇猛的民族，并不能以鱼死网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目标，任何白白牺牲的勇士不能称为勇士。相反，真正的勇士，真正勇敢的民族，而是要学会“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战术方针，现下正是处于“敌进我退”的实际情况，所以要保存战斗实力，迁往中原，保存实力。 阿克苏自己作为族长，并非贪生怕死，反而应该为了部族的将来做长远打算。自己好不容易苦苦央求汉人商队，人家终于答应带上父老乡亲们一起前往中原，只能呼吁大家一定要牢牢把握机会，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表示，哪怕有一个人不愿随大部队迁往中原，他阿克苏都会留下来，与自己的族人同进退，不抛下任何一个。 此番演讲完，他的真诚与勇气已经动摇了不少人。 接着就是老胡，表达出自己长期在西域商贸线路上作为导游的见解，并表示胡汉民族融合已有悠远的历史基础，谁家又能保证没有汉人血统呢。并且这次迁往中原，并不是舍弃自己的故土，而是背靠真正会保护自己的祖国母亲，保存实力，未来将曾经受到的耻辱一并奉还。 然后就是阿克苏的妻子，阿曼作为传统回鹘族人，进行了一场感人肺腑的演讲，内容大概就是自己这片大地的女儿，也不能舍弃这片养育了自己的土地，但是，如果不是汉人商队突然出手相助，恐怕已经死了夫君，作为战利品被突厥人羞辱，又如何能回馈这片土地？她慷慨激昂，说，谁都有母亲，难道希望自己的母亲白白遭受侮辱吗？她又说作为妻子，十分感激汉人的帮助；她作为一名母亲，也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学习到如此强大的文化，感受不同的优秀文明。 最后，压轴的是青宇，当然，青宇的演讲稿是由黎晓旭帮他打磨的。说家人们呐，我们此次迁徙，并非可耻的背叛，而是光荣的团结，团结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民族，团结着能保护自己的强大民族，团结着将来能统一河山、驱逐外敌的民族！只有团结，才是共赢；只有团结，才能长久；只有团结，才能实现伟大民族的复兴！ 虽然有不太理解汉语的族人，但是大家都被这种民族一家亲的情绪感染了，掌声如潮。此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老人还是小孩，都在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声通宵达旦。 他们都在尽情的欢呼、雀跃，他们不能用眼泪告别自己的土地。 阿克苏宣布，部族迁徙计划正式开始。 第20章 画饼 历经了三个多一月，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边境。 这一路至此损耗了近三分之一的羊马，瓜果已经所剩无几，好在乘着日头好的时候，早就风干了不少，可以用作充饥。 月明星稀，天气越发寒凉了，沿途诸多地方都开始飘雪了。 几人坐在帐外。 “好险，差点被那西凉的将军看穿了，还以为是生死一线的关头了呢。” “西凉？也就是他们占据了河西四郡？那他们现任国君叫啥名讳啊？” “你不是自称江湖百晓生吗？这都不知道。”青泰是补刀王。 “那百晓生也不是无师自通，也得收集各方情报的呀。青宇，我以后就任命你为我方情报一科科长。情报科科长，现在命你来回答。” “那也不能叫国君。只不过永嘉南渡后河西胡族崛起，后经唐一统，胡汉又成一家，又至安史乱，吐蕃趁机侵扰，遂尽取河西陇右诸地，虽沙洲首领张议潮跟回鹘部族驱逐吐蕃守军，但多族已经在河西有了根基，其中以回鹘为盛，继回鹘后，党项族取而代之入驻河西，自唐末占据银、夏、绥、宥、静诸州。此党项一族本姓拓跋，曾赐姓李。” 看来不论什么民族，大家都喜欢听故事，周围陆续围过来不少人。 “那是说我们部族本来也是扎根在此，只不过打不过他们？方退到了天山一带大漠？” “是也。”青宇点头。 “那我呢？青宇都能做科长，我也要做科长！”阿扎克已经一把胡茬了，乍一看和怪蜀黍也啥区别，只不过风吹日晒之下更显成熟魅力的他的言辞不太符。 青泰听不下去了，这小哑巴自从能说话以后，忽悠人的套路简直一套一套的，这个阿扎克明显就是被官职糊地一愣一愣的，一心只想着过官瘾，他道：“小思源呐，你怎么就喜欢被小哑巴糊弄呢？你咋不问问她，他们整个团伙有多少人？” “不许你这样说我的神医，她才不糊弄我。诶对，小哑巴，咱们团伙一共有多少人少？还有什么科？” “啊这，什么团伙不团伙的，别听青泰瞎说。还有，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看你人高马大武艺不凡，以后你就是我的安保科科长了，顾名思义，就是担安防保卫的重任，不过你年轻尚轻，你能胜任不能？要不我还是把这一职务交给青泰吧？”黎晓旭这一路也没少画饼，也不计较多给这个年轻小伙子多画一个，毕竟出来混，早点跌倒才能早点爬起来。 “我可真是谢谢您呐，这福气给阿扎克这聪明的小子留着吧。” “怎么你还不喜欢安保科科长一职？那给你做秘书长吧，给裴三做贴身秘书。” “秘书长是啥？” “跟副官差不多吧。” ——她怎么知道我差不多就是公子的副官？ “哦？有趣，我都有秘书长了？那我是担任何职呢？” “额，你就做董事长吧，不，大股东加董事。” “那俸禄几何？” “看我们业务范围以后能有多大了，赚的越多，你拿的越多。” “哦，就是没有俸禄呗？”青泰跟裴照初一唱一和，拆台补刀。 “你们懂什么，这叫原始股，持有原始股的股东，等将来，啧啧，那叫一个……” 小五端着熬煮的羊汤给众人送过来，一听将来有好处，他就忍不住了，小五也习惯了听黎晓旭画饼，而他则负责实现，立马追问：“旭哥，什么原始股？我跟六子能有吗？” “旭哥，那我能不能分？”经常吃瓜的阿豹也跟着凑热闹。 “都自家兄弟，都好说，阿豹一天天跑腿也不容易，就做信息科科长吧。小五不仅厨艺见长，还要担任大家饮食的重任，不容易呀，必须是大一点，那就炊事司司长，小六子给你打下手，那就是炊事司司务长吧。” 青宇一听立马有疑问：“我是情报科科长，阿豹是信息科科长，有何不同？”本来青宇也只当大家在说笑，但这一听职务分配，他就开始不服，明明自己职位等级应该比阿豹高，怎么到了黎晓旭这里就变成了平级了。 “啊你别急啊，很多信息都是情报是，包括对内对外情报信息的收集整理，就像行军打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就是知己知彼的关键，懂了没。而信息科，重在内部信息的整理和传递，比如过两日要渡黄河，如何让大家安全、秩序的转移，信息科就是在此显现关键。” “那我和小六子的有何区别？” “你看似是管理大家的伙食并不重要，实则，每日需要食材数量，要烧多少水，需要多少柴火，食品的卫生安全，都要劳你操心，任重而道远啊小五；等回来中原，每日的采购、库存管理等任务就算是六子司务的责任了。” 老胡也凑了过来，觉得黎晓旭画的饼很香，也跟着讨要职务，问：“黎姑娘，老朽虽然年纪偏大了一些，但是不仅熟知多族语言，还熟知通商路线，不知能为姑娘大业贡献一二？” “那是当然，我都无法想象这一路少了你劳苦的会是怎样一番境地，老胡你看，往后与西域往来，自然需要培养更多的人才，你可愿意作为对外通商科科长？不仅要负责相关事务，还要负责如你一般通晓地理方言的晚辈？就怕你会觉得很辛苦。” “嘿嘿，老朽不怕辛苦，自然愿意，愿意！” “那你得赶紧去找寻学徒了，最好是从我们队伍中找人，因为走过一道之后，毕竟多多少少有些许了解。往后，不仅要负责我们的西域通商业务，最好还能承接其他商队的往来业务，哎哟，想想都觉得辛苦呢！” “是，是，怎么会辛苦呢，老朽这就去。” “我都能有职务，那神医，我兄长和阿嫂能否……？” “那必须的，你阿兄作为一族统领，自然要但任民族事务司司长了呀！这一路你阿嫂安抚了多少妇孺，以后更是必须担妇女儿童科科长！” 阿克苏本来在跟族人交代事宜，来商队的营帐寻阿扎克回去，阿扎克成日跟着裴、黎、青几人，变成了小跟班。但听到阿扎克替自己讨来的职位，阿克苏瞬间坐不住了，怎么自己作为一城之主居然还被降级了，就不能平级？ 第21章 渡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看，对岸是在冲我们的人吗？”一戍边的士兵看到了河对岸有人在打旗语，立马冲身边的同伴问。 “好像是，快，给他们挥旗示意，快差人上报。” 裴照初带着黎晓旭、阿克苏和阿扎克先渡河，在皮筏艇上，黎晓旭跟初入中原的阿克苏、阿扎克两兄弟一样，对黄河充满了无限的敬畏。虽然曾经看过，但是只是车水马龙之中匆匆一眼，而如今经历过生死，切身俯身伸手就能感触到滚滚黄河从指缝中流逝，再不是往日感受。 黎晓旭喉咙哽咽，在河中心抬头望向两岸，回想当年在中山桥上有人对黄河的介绍，涛声依旧，往日不再。往来两岸的浮桥只剩一座，以黄河为天险，重兵把守。 靠岸，自有官兵前来验收通关文牒，青泰与其一一对接，裴照初上前拿出令牌，道：“枢密院禁兵殿前司，裴家三郎，裴曦，字照初，授上命领百人化作经商西行，往返耗时两年，今率龟兹回鹘一部户三百余，总计口一千五百余外族迁中原定居，还请劳驾通报。” 裴照初一个眼神，阿克苏立马将“礼单”呈给负责交接审核的将士。 黎晓旭在一旁听得清楚，心下道，好家伙，这哥们还是大有来头啊，枢密院就国防部，禁兵就相当于中央卫戍军，居然带着中央卫戍军跑境外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一个眼神飘向裴照初，裴照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心虚了，只好摸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历史上兰州应该是北宋中期跟西夏打了一架后才抢回来的，是北宋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对外扩边作战，从秦渭向西推进，收河湟两千余里。后来西夏和北宋围着兰州这座战略要地打了很久，双方死伤无数，可这西夏都没成型，怎么兰州就回来了？可裴照初说过方才建国不久呀？怎么跟自己的认知对不上了，算了，他管呢，穿越这本身已经超过自己的认知范畴了。 边防的小兵一听，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中央直属，执行本来的完境外任务归来，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超标带了外族人口，您可别说了，这是我能听得嘛？ 金州知州王郁，本来在处理文书，还在头疼过冬所需的粮草，听小兵来报说是对岸好像有自己人举旗打出旗语，没多久小兵又来报，小兵将裴照初所言一字不差的带到，什么鬼？自己连民带兵不过四千余人，怎么来了个殿前司，还从塞外带了一千五百多人，怎么想河对岸都不是殿前司该出现的方向呀？ 小兵又将阿克苏准备的“礼单”呈上，王郁看着礼单上的统计的羊马数额，好家伙，这是真投诚啊？ 王郁那头还在找军师帮忙分析应对，而这头，小兵们却头顶冒汗，不知用何态度应对裴、青等人。若要真是殿前司的人，态度不好恐怕要给自己和领导惹麻烦；若不是殿前司，而是敌军使诈，恐怕自己小命都不保，搞不好最后审查下来安个通敌罪还要把家人性命都搭进去。就怕山芋烫手，吃不了还要兜着走，总的来说，不管真佛假佛，都是大佛，知州大人，快把大佛请走吧。 “咕咕……”黎晓旭的肚子很不懂事，不适时宜叫了两声。“咳咳，这一早没忙着渡河，没来得及吃东西垫垫肚子，饿了，你们身上带有吃的吗？” 裴、青两人笑着摇头，阿克苏和阿扎克也跟着摇头。 “小的有些口粮，诸位若不弃先垫吧垫吧？”小兵从胸口取出自己的口粮，先递给裴照初，收到裴照初的眼神后递给黎晓旭。 黎晓旭不好意思地接过，只掰下半块，给对方留了一些，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瞧瞧，多有眼力劲儿的小哥，你叫啥名？” “小的李宪。” “多谢李宪兄弟关照。”等等，李宪这名怎么那么耳熟，李宪该不会是北宋那个带兵收复了河湟两千里的宦官将军吧？“李宪兄弟，你的宪是那个宪？” 小兵听罢，就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黎晓旭一看，“咳咳咳”地呛着了，不由上下打量李宪，心想不会那么巧吧，大概是重名了吧，怎么看也不是宦官呀，时间也对不上呀……“你为啥入军营啊？” “还能为啥，俺家里穷，军营里管饭，再加上王将军带兵勇猛无比，打得那西凉人不敢进犯，我追随王将军自然是也想建功立业一番。不过现在王将军已经是知州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随他征战沙场。” “咳咳，我不能白拿你的吃食，我随家师学过一些易学，给你算上一挂就当抵这饼的银钱了，你看如何？” “一个饼而已，哦不，半个，不至于谈银说钱的，你会的话那我看看也可。” “那你要问什么？婚姻？前程？” “前程！我能像王将军一样驱逐胡虏吗？” “你来此地应该不足两年吧？” “是也，是也。” “我观你面相，察你之志，”黎晓旭面向黄河对岸，指着说对岸道：“将来必有扩土破虏之命数。” “真的吗？何时？” “不要多问了，半个饼你还想问那么多干啥。” “那都给你。”李宪又把饼递给黎晓旭。 “不是饼不饼的问题，而是天机，不可泄露。”黎晓旭一脸严肃。 自从黎晓旭能说话以后，裴、青等人已经习惯了听她满口胡诌，连一旁最单纯的阿扎克听本来也想咨询一二，听罢后只能摇头，心想好家伙，连戍守边疆的士兵都敢诓，简直不要命了。 另一边，王郁跟同僚们打定了主意，派人前往迎接。 “怎么还不知你懂得面相占卜之术？怎么没见你给我算过？”裴照初难得打趣一回。 “初见你时，你一睁眼就差点给我掐死，我哪有心情给你们几个看。” 别说，确实没有啥印象。不过两宋重文轻武，文官留名的多，但是能让后人张口就来的武将也没几个，好不容有个精忠报国的武穆大将军，却叫那真正该死的秦桧给害死了。 不留名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是好事。黎晓旭记得当年有个知名的电影导演，拍了一部以武穆大将军词作命名的电影，借岳大将军的家国民族之情，行秦桧奸诈卖国求荣之事，用烂片捞老百姓的钱财，结尾居然还让饰演奸臣秦桧的演员在影片结尾朗诵岳大将军的《满江红》，简直就是其心可诛死全家的操蛋玩意。 恐怕当年影片上映后，武穆将军的后人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掘其祖坟了…… “我呸，人家一个戍边小兵都有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之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们怎么不好好学学人家，就知道一天天的拿我开涮。”黎晓旭将回忆带来的一肚子撒在他们身上。 几人还没见过黎晓旭如此态度，就连带路的小兵都被吓了一跳。 第22章 薄礼 裴、青二人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心下回忆，难道当时掐她脖子她就已经生气了？还记仇那么久？ 而青泰在想，还好当时拿刀架她脖子上吓唬的仇，让她当场就报了，如今还教她拳脚功夫，她不会跟自己怄气。 黎晓旭哪管他们想什么，看着兰州城，四四方方，跟多数城池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座城池北面就是黄河。 古代城池的建筑物非常密集，几乎无在建成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城中没有多余的地带。在这种情况下就得在全城的东安西北四个城门外，另外建小城，这种小型的城就叫做关城。通常，这样的东南西北关城就被称为东关、西关、南关、北关。 另外关城的建筑意义就是防备主城门被敌人轻而易举攻破，起到了保卫主城的重要意义。敌人需要先破关城城门，才能破主城城门。像兰州这样的军事要塞，北面黄河，东南西三个方向再建关城。而西安的古城，则是东南西北都建有关城。 因地理地势、军事防御的不同，历史上有些城池的关城比主城还要大，而有些城池只设东北或西南。 到了主城中的行政中心，就是官员办公的办公楼，阿克苏、黎晓旭心中都是比较忐忑的，毕竟不知道是否能被这里的官员接受。 “快请，裴三郎果然是少年有为啊，郁佩服，佩服。” 黎晓旭还没看清这些官员的长相就被一个声音吸引。说话之人正坐堂中主位。 裴照初、青泰等人先行礼，黎、阿克苏也跟着有样学样。只见裴照初又拿出他的密函手谕以及令牌，堂中官员各个冲着裴行礼。 “诸位大人快快请起，在下授命前往西域，今携龟兹回鹘部族而返，不知道几位大人可愿意为今上分忧？” “不知三郎何意啊？不如给老夫指点一二。” 裴照初看了一眼黎晓旭，示意让她去解释。黎晓旭心中寻思，这里有我说话的份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道：“裴三公子，照初的意思的就是说，他看上这里的地皮了，诸位大人不如找块地安顿从龟兹一路跋山涉水投奔而来的回鹘子民。 这回鹘一族当年就是跟着唐人张议潮驱逐吐蕃，为汉室立下过功劳，只不过不敌党项拓跋，退到了河西之外。今突厥侵扰不胜烦之，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又巧遇裴三公子出手相救，便携全族迁徙以报汉恩。 自古为将者守土开疆，为官者忧国忧民，为君者则心系天下苍生，我华夏文明渊远流长，也滋养不少类似阿克苏一族这样的非传统汉人民族，他们也以汉人自居，心中也以华夏文明为傲。阿扎克，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大人您可知，汉人商队的商品就是最好的证明，来自中原商品在西域都是畅销无阻的，连中原商品都是最好，更何况我们中原这个民族的思想学说！所以我们母亲给我哥哥取名思汉，给我取名思源。我今日方才领路其中奥妙呀！” “嘿嘿，阿扎克，你可知座上何人？座上正是往日裴照初给你们说的故事的主角。” “难道是王郁，王将军？”阿扎克看向对方，“大人就是那个以十当百、以百当千，率两千奇兵就将西凉两万人马打得落花流水，还一举夺回金城的王郁王将军？阿克苏，哦不，思源见过王将军！哥哥，快将我们准备的礼物给王将军。” 阿克苏心中摇头叹息，自己这个弟弟真是没头脑的急性子，总是被黎晓旭三两句话就煽动了情绪，不过他们这个双簧唱得不错，看那王郁大人虽面上表情，但眼中流转定心中已起波澜，阿扎克拿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刻画着从龟兹沿途至此的山川河流，已经途经的城池、塔防部署。 此图一现，座上的几位大人们当然都坐不住了，这比他们以往看过的任何地图都要精细，仔细看下来，连哪些地方是绿洲森林，哪些地方是荒漠戈壁，都清晰可见。就连地势高低也做说明，河宽、山高都有标注比例，更别说沿途所见的城池大小、城墙高低，最为称奇的是，连筑城的材料也特着说明。 好比那沙洲的城池，全城正四方，东南西北各有一城门，西城门比例较其他三座更为高大，在大城墙与城门交汇处，画有一段“护壁”。四角均有角楼，角楼四面窗四门楼，而楼顶平台无窗，楼顶壁身还有墙洞眼。城墙笔直，全无垛口，并描有阴影，城中有主题楼阁，各大街并不直通。并标注有土城。 王郁带兵打仗，怎么会不知道这地型图、城池图的重要性。 一干人等还在拿着地图称奇之时，谁知这时候，黎晓旭却上前将地图卷了起来，说，“王大人，这地图呢是我们画的，不过呢，却只能让裴三郎呈与圣上。只希望到时候，能将此图派上用场的，还是您。” “你别此般胡闹放肆，将地图给王大人。此图曦不能给大人，不过大王可速速将地图拓印一份，以备日后所需。曦还要回京复命之前，还望大人能相助。” 王郁听得裴照初统一，立马派人开始抄抄画画，还派人送来了点心茶水。三言两语间，王郁就将裴照初领进了内厅商谈，剩下几个官员也不是省油的灯，开始来回试探。 黎晓旭也想看看阿克苏两兄弟额反应，在一旁狂吃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二人应该是协商完毕，两人面色都缓和了不少，说说笑笑地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王某对回鹘一族的大义深感敬佩。阿克苏首领若不嫌弃，稍后某便派人在附近择一良地出来，划给我已派人八百里加急给京师汇报此事，所以阿克苏首领大可放心。”王郁言语间又看向了黎晓旭：“听三郎说，这次促成回汉再聚首的美事，非黎小哥首功不可呀，听闻黎小哥当日可是立了军令状，在三郎面前信誓旦旦用项上人头作为保证呢。黎小哥真是谋略胆识无双之辈呀！” “呵呵，那是王大人胸中有丘壑，裴三公子成人之美。” 第23章 展望 黎晓旭大脑转了好几个弯才想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裴照初要回京了，要跑路了，然后把她的性命卖给王郁。王郁又是武将出身，这金州以及这金城是军事要地。人可以留下，但是若在此期间出现任何纰漏，黎晓旭就准备好洗脖子吧。 而阿克苏、阿扎克两兄弟一听，就更深感愧疚。他们心想，黎晓旭救了自己不说，还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们部族的生机。果然传说中的中原仁义忠勇之辈是真实存在的呀！人间自有真情在，且还是跨越了不同民族的存在！二人再看向黎晓旭的目光，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敬佩。 “黎小哥那今后要替这阿克苏一族作何打算呀？不知某作为一方知州，能做些什么呀？” 好家伙，这直接被绑死。毕竟在阿克苏他们看来，自己是中原人，跟裴照初、王郁他们一样；而在裴照初这个知情人看来，自己来路不明，好像是跨越了胡汉以外的存在；而在王郁看来，自己则是裴照初安排好的人，且必须能指挥得动这群胡人，否则就只能死。 这群人，每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而自己和阿克苏两兄弟加起来一共三个人，还不足两个心眼。只能实打实招来。 黎晓旭看向阿克苏，几人之前已经商量规划过很多次，见对方点头，就答道：“回禀大人，旭不才，不仅对来迁的回鹘部族的将来有一些小小的打算，对金城的发展也有小小的展望。” 黎晓旭一边说，一边让人拿来笔和较大的纸张，她又开始趴在地上画图了。一边手上画地图，一边嘴里念叨：“此为金城城池，北面黄河，入冬河面结冰，大人只需在金城西南或东南后方不远处划出一片土地让我们居住、建立商社就行，只不过其中必须含有草场，但草场不可太过于靠前。牛羊马的数量想必大人已经知晓，成年马匹可驯做军马，每年还可以配下不少良驹。阿扎克，有多少来着？” “成年良驹还剩九百四十余，幼年马驹三百五十余；羊群千四百只，牛百头。” “大人，回鹘一族迁来此处除了吃住，首当其冲需要解决户籍问题，不知大人何时能解决？” “我已上报。等他们渡河入城一一查验便可入我金城户籍。” “那按律令是否能获得人均耕地？” “你们会耕地？” “会，但不多。” “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要那么多耕地也没有用，能帮忙畜牧就上天保佑了。” “我给你地，住怎么解决？” “老弱妇孺先居城中可否？青壮男丁便修建村社，开垦荒地，初春之前建成便可搬出。” “吃的问题还需要大人相助。我们借，但不白借，且只借一半，剩下的一半用东西交换？哦，忘了给各位大人看了。”黎晓旭让阿扎克拿出准备好的羊毛保暖衫。“喏，裴三郎、青泰穿的就是，我也穿了，阿克苏他们兄弟也穿得有。” 羊毛衫是黎晓旭让部落的女人们收集羊毛羊绒帮忙编织的，每件衣衫含羊毛的份量大概是百分之五十到六十。一路跋涉还要干活，真是不容易呀，三个月总共编了不到两百件，他们把羊毛衫都先供给给了裴照初的队伍，可谓军民一家亲。 而此刻，河对岸的优秀劳模们也没闲着傻等，无数回胡族人民连同裴照初带的人都还在搓羊毛编制衣衫。当然，那日在城中黎晓旭买衣服的那家店铺老板功劳十分大。 王郁立又让人试穿了一下，试穿者反馈表示非常暖和，很是满意，迟迟不舍拖下。 “除了三百户人口往后的人丁赋税，这个羊毛衫就是我们往后交税的重要来源之一，还望大人能够暂且减免人丁赋税两年。” “你的意思是往后还有其他税源？” “哟，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一事。大人您看。”黎晓旭掏出一块肥皂。 肥皂的主要成分就是油脂还有火碱或者草木灰，也就是氢氧化钠或者氢氧化钾，反应凝固后加水就能生成皂化反应。本来黎晓旭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提取氢氧化钠，但是某天小五说他们生火的草木灰如何如何的，就给了她灵感。 她当时饭都不做了，没事抱着草木灰和羊油研究的时候，小五以为她疯了，还跑去给裴、青偷偷汇报来着。 王郁和同僚拿着其貌不扬的小块肥皂不知作何，问：“这是何物？吃的？” “吃不得吃不得，是这旭哥做的肥皂。类似皂角，但效果比皂角强十倍不止。”阿扎克只有逮着机会就立马为自己的偶像说话，“王大人，您看，我们做的羊毛衫和肥皂，能不能用来借贷一部分粮食、炭火和木材？等旭哥带领我们成立商社之后，我么一定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阿扎克小兄弟呀，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尔等背井离乡，随裴家郎君至此地，说明你们信得过他，而他又信得过我。往后，尔等就是我治下的子民，可千万别说那么见外的话了。” “大人，我大约估量了一下，若有织机，以现存羊毛数量，我们还能多提供150件羊毛衫给您。” “我立马差人去办。来人，准备船只，并进行通关检查，没有问题的便可入籍造册登记。各位大人还请劳心。”王郁心想，裴照初年纪不大，身边的能人倒是不少，以后必是大才。 王郁久经沙场，怎么会看不出黎晓旭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以为是裴照初的贴身人儿，也没有揭穿她。可是当他看到黎晓旭趴在地上做图时，颇为震惊。按照他们入城满打满算一个时辰，这黎晓旭就能将金城城池以及周围地势画个七七八八。 她若不是跟在裴照初身边，自己恐怕早就将有这种能耐的人拖出去砍了，虽然看似损失了一个人才，但绝不能让其落入敌方之手，否则后患无穷。 黎晓旭就像是给领导做汇报一样，有的比较细致，有的说个大概，重点是给领导画饼，要保证工作指标的完成率，当然免不了和领导讨价还价一番。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领导还比较满意，签字通过。 第24章 防患 经过两日的来回运输，终于将对岸的人畜和物资全部运进了城。王郁接收了这群从几千里外来的人，从此之后，至少在任期之内，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官了。 他让精通算学之人开始将回鹘族人带来的物资清点入库，并让官兵腾出城中空的房舍，并开粮仓计算这一千五百余人一月所需的粮食……黎晓旭也在一旁规划往后的用地，并也在估算如果让回鹘族妇女纺织羊毛衫和粗制肥皂的时间和人数……而回鹘族人来到城中才发现，他们曾经用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牛羊马，换取的来自中原的异常珍贵物品，不过是人家习以为常之物。 王郁虽然是知州日常也繁忙，但是他还是亲自带着黎晓旭与阿克苏夫妻去了城外找适合建村落以及畜牧之地。黎晓旭按照图纸上的规划终于找到了一处还不错的地段。 “黎小哥还懂风水堪舆之术呢？” “风水堪舆我其实一窍不通，不过万事之变化，却有一定的原理。就像建城池，最好依山傍水、有险可依，金城的城池就是这样的原理。所以是兵家必争之地，那西凉人是断然不会放过这里的，王大人真是辛苦！” 王郁听言，对黎晓旭突然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赞许之意，心想不愧是裴三郎带出来的人，这军事理论也能懂。王郁虽然有带兵打仗之能，如今又做金州之主，但也是个谦虚好学之辈：“按黎小哥之见，这西凉如果要打，何时会来？” “您这是考我呢？您这个收回金州的大将军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不过，兵不厌诈，入了冬，收了人，放了粮，想想，城中防备自然更加严格，不会有人想不开吧？”黎晓旭顿了顿，看着裴照初和王郁，又道：“你们对战，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兵行险招的家伙？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虽然城中防守稳若金汤，但是敌军就是赌一赌搏一搏呢？” 裴照初立马眼里精光一过，问道：“你的意思是？” “两族生活习惯、言语也不通，必然会出现诸多问题，若治理不恰，易生动乱。外加城中粮草紧张，这时候趁机突袭，再来个离间计以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的什么许诺，会不会有里应外合的效果？” “再过几日，天气渐凉，遇寒冬河面结冰，过黄河天险就轻而易举了。啧啧，放心吧，除了恩公你给我行贿，我会收，其他人若想利用我阿克苏对付恩公，我一定亲手拧下他的人头送给恩公当球踢。” “若是不久之后真的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不妨来个里应外合。阿克苏你看如何？” 裴照初见王郁面色难看，两人都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了黎晓旭阿克苏的对话，真是一个敢问，一个答，只怕到时候一个敢说，另一个敢做，“咳咳，你说出来找建村落的地方，怎么敢妄议军政大事？若再有一次，王大人将你砍了以示军威我可不管。” “怎么叫妄议，我是有理有据！所以我们要防患于未然。王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城中搞一个民族教育厅，不仅让城中孩童有学可以上，也让外族的孩童学习中华的文化，还可以彰显我大宋之国威。这钱我们新村商会出，不过您前期先垫钱办着，等我们新村商会赚了日后再一并连本带利还给您。” “第一，你到底要在我这里借贷多少？第二，我也没钱没粮了；第三，你刚刚说，有理有据，什么意思？” “这个，我选这里就是为了日后有钱了给您修个关城，到时候村里住不下了，又不好直接往城里搬迁，修个关城正好。在金城的东南西面都修上，而且得用砖块修。” “你说重点。” “重点就是要修啊，不然西凉过来打金城，你守肯定能守，但他从侧面搞我们新村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放羊养马种地，等他打完秋风我还能剩啥？” “重点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打！” “那日，我们过西凉府，那守城大将不是不信我们是和亲的队伍吗？险些差点过不了关差点折在里面了。” “那全靠两位恩公足智多谋我们才能脱身呀。” “我这几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人应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主，怎么会已经明知道我们有漏洞还放行呢？第一个猜想，他是我们人，或者收过我们的好处？”黎晓旭看向裴照初、王郁都摇头，表示没有无间道碟中谍那一说。 裴照初淡淡说道：“那就是第二个原因，他让我们走，让我们自己乱。这也是为什么阿豹一直报有斥候跟着我们的原因。也是你一直问他们西凉国君叫啥的原因？” “现在知不知道无所谓了。” “为何？” “无所谓，反正王将军，哦，王大人会出手。” 王郁听后面色比猪肝还要难看，道：“你们如此重要的军情为何现在才报？” “那不是军情，是一种合理猜想，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能防患，比如，让阿克苏管理好族人，别让胡汉冲突，让敌有机可趁。”黎晓旭虽然挺怕这些个当官且有军功的人，不仅心眼多，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货，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反正他们要是敢打，大人收拾他们的方法多了去了，要是情况允许，咱连他们大本营一起收回来。” 一边继续画饼，一边计算了畜牧大致用地，人口居住的用地，几人就打道回府了。 测量完土地后，黎晓旭坐在木桶里泡着热水，几个月来终于好好地洗漱一次。她回想这一路，觉得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就不应该做销售，而是应该做职业行骗之人。 她骗了裴照初的势做为担保，她又骗了阿克苏的族人作为免费劳动力，又骗了王郁的地作为给阿克苏的回报。来来回回之间，她几乎没有投入。用裴照初的势骗阿克苏的人，用阿克苏的人骗王郁的地，将来再用所得骗裴照初继续合作，简直完美闭环。 第25章 家人 黎晓旭洗澡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左臂上的疤痕不见了，她以为看花眼了，结果还是白白净净。 那条疤痕是十六岁的时候见义勇为时被划伤的，当时跟着父母旅游，刚下火车站，就有一群人追着一个扒手，那扒手冲着黎晓旭迎面而来，黎晓旭随然脑海里过了好几个想法，但最终还是伸出脚绊住了那人一下，谁知那人掏出弹簧刀冲她一比划，黎晓旭就挨了一刀。还好民警大哥们给力，立即冲来将那人制服。 想当年自己也是个热血的中二少年呀，因此还受到了表彰。可是伤疤呢？一穿越全好了？病痛全不见了？虽然不科学但是黎晓旭很满意。 第二日一早黎晓旭还没睁开就被青泰拎起来练功，裴照初也是早早起来习武。 “我今日就要回京复命了。你自己在此，万事多加留心，不要过于冒头，不要冲撞王大人，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即禀报王大人。” “知道了。还有啥嘱咐？” “我只能将青宇阿豹和小五六子留给你，其余人马我要带走。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晓旭摇头，练完武之后跟在裴照初身后来到马厩喂马，她的老马一家也在此处。 “你知道，很多动物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活物都会将其当做自己的亲人。”黎晓旭先将草料喂给老马，“裴三啊，我在大漠数日，睁眼后你们仨是我看见的唯一的活人。”她说了一半，抱住小马的脖子，轻抚道：“我醒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我看着绿洲就在眼前，可是我的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样走不动，怎么都走不到水源处，是它将我驼到了溪水边。” 小马好像感应到黎晓旭的情绪，“嘶嘶嗷嗷”地回应着。 裴照初和青泰、青宇一边喂马，一边静静听着她说，“你不知道我从而来，我也不知道你究竟何人，但是不要紧，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会相信我，就如家人一般。” “放心吧，我会万事当心。你教我的律法我会好好复习的，而你，教我功夫我也会每日练习的。”黎晓旭分别冲着裴照初、青泰二人行了拜礼。 “那我呢？”青宇不服。 “你？你以后就只能跟着我混了。你大哥丢下你回京咯，你还不好好跟着我混？以后你就管我叫大哥吧，哈哈哈哈。” 几人难得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起来。去到王郁那里一起用了早饭。王郁对黎晓旭的态度从昨晚回来以后已经有了根本的转变。大概原因应该就是因为黎晓旭变相的提醒以及给他画的大饼，王郁想知道黎晓旭到底还有多少才能是没有展露的，因此也不敢怠慢小觑。 王郁不敢小觑黎晓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日他们上岸后黎晓旭跟那个叫李宪的小兵说的一番话都被如实的传进了耳朵。 但王郁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跟西凉那边朝廷跟黎晓旭想的差不多，准备等到黄河结冰以后，再等阿克苏带来的回鹘族人跟金城的百姓官兵发生冲突，实在不行用一些离间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兵临城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开城门的时辰，城下几人告别。裴照初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黎晓旭，黎晓旭欣然接下。裴照初还是放心不下，又跟王郁交谈了一番，并找阿里青宇、阿克苏、阿扎克相信交代了一番，才让青泰去召集人马出发。 “我不知道你身份，也不知道你能耐几何，反正京城人多水深，别淹死，游不动的话就来找我，我带你干一番事业也不是不行。”黎晓旭手里拿着裴照初给的玉佩晃了晃，“反正这个玩意就先当你入的股了。一路顺风，多加小心。” “你也是，多加小心，财源广进。” “那就谢谢裴三公子，借您吉言了。” 已经走出一段路程的裴照初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笑了笑，他倒是很少听到黎晓旭管她叫自己裴三公子，要么是裴三，要么是裴照初。再见不知何时。奇怪，怎么才分别就想相见之时呢…… 黎晓旭那头已经忙得头昏脑涨，哪有心思搭理心中隐隐泛出的伤感。她要忙着跟城中管理的大小官员打交道交接，又要忙着指挥城外开始已经开始大兴土木的人工，还得处理老弱妇孺的的吃住，还有筹划他们这“新村商社”的未来发展问题，虽然有青宇阿扎克帮手，还有老胡帮忙做翻译，但还是分身乏术。 她先管王郁要了两所空房，开始安排人手做肥皂，技术难题主要是草木灰水分离沉淀加热后与羊油反应的比例，如何搅动，搅动的速率，搅拌的时长，除了她没有人知道。 好在阿克苏的母亲是汉人，懂汉话，还心细，虽然四十来岁，但是记忆力和动手能力都不错。黎晓旭就放心的将肥皂作坊交给了她。 王郁也给她从城里和军队里找了几个会修建营房民居的帮手，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土木工程师。古代虽然很多技术不如现代，但是智慧等级却不低，黎晓旭构思绘制了很久的平面图和“施工图”，经过略微的讲解土木工程师们就能会意。 工程师也很震惊，没想到黎晓旭的图纸上，除了民居的结构以及新村大体的规划，还有水渠开凿的特别说明。 工程师甲问道：“旭小哥这个是什么？要挖蓄水池？” “茅厕，茅厕下面要挖一条下水道，下水道连接粪池，这是配套的。不仅民居要修建茅厕粪池，田地牧场周围也要修建，等有时间以后城中也要修建茅厕。” 工程师们没想到这个黎晓旭居然先考虑的是如厕的问题，怎么感觉多多少少有点本末倒置呢。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多此一举了？在屋里拿个捅或者野外就能解决了？应该把重点用在水渠开凿等事情上？” “不知旭小哥此想法有其他深意否？” “一千多人啊，还有那么多马羊牛，以后还要养鸡鸭鹅的家禽，不把卫生问题解决了，到处臭烘烘脏兮兮的，一旦有疫情怎么办？” 工程师们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决定回家就按照黎晓旭的设计，去做茅厕。尤其是从军中来的工程师一听，突然觉得找到了灵感，觉得回去就能为军营的兄弟们修建一些设施了。 第26章 王韵 黎晓旭其实只是受不了脏乱差的环境了，毕竟在城市里生活久了，一路都在跋涉到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要到了固定的生活环境，还是要干净卫生才行。 “旭小哥，按你这图中设计，每五栋民居为一个单位，再配套一间茅房，可是这时日久了，岂不是臭气熏天？” 黎晓旭给他们继续解释，笑着说：“没错，所以才要修建化粪池。每五栋民居为一个单位，每十栋为一个小区，每两个小区共用一个化粪池，一共。所以要挖下水道，最后就是填埋管道，管道材料的用那种砖，我已经叫人在烧砖了，但是问题就是需要测压、填埋深度，” 黎晓旭虽然不是搞土建的，但是当时在中亚的巴铁工作的时候，见到过中方的基建公司给巴铁做排水工程的过程，勘测、挖土方、埋管、防水防渗漏、压力测试、防渗漏测试等等，最后经过多方验收，再回填，铺设混凝土路面… 虽然没有混凝土、没有专业接口的管道，缺少的东西和技术也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做一个简易版的倒是可以实施。 “就是距离要挖到以后开荒的田地附近，以后做粪肥比较方便，以后我们再做一个肥料厂，这样大家的收成应该能有提高。” 王郁忙完领着同僚们来现场查看，刚好听见黎晓旭跟工程师们吹牛说可以用粪肥提高粮产，金城的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肯放过黎晓旭，追着她问了个仔细。 黎晓旭也没有种过田，哪里敢打包票，只是说了个大概表明理论上可以比一般的粪肥要效果要好一些，主要经过发酵，但是具体的过程她也需要反复试验。大家却都以为黎晓旭不愿交底。 “为何要将民居做此规划？”王云身边的一位官员问道。 “嘿，我还没来得及给各位大人禀报呢，我和阿克苏，也就是思汉村长商量，每户一栋，每五户设一伍长，每十户设一什长；每户出一男丁，组成民兵小队，差不多总计三百人。主要是以防西凉搞事搞破坏，就平时巡逻什么的，也为了防止两族因小事而冲突。虽然大人暂时减免了新村的减免了人丁赋税服役，但是我们绝不能松懈，要时刻准备战斗。” “那些没了男人的寡妇怎么办？” “嘿嘿，这日子少了谁还不是得照样过，又不是少了男人太阳不升起了，再不济说不定城里的兵哥哥们就看上了俏寡妇呢。” “你这算盘一刻也没停过呀！” “我这可都是为了王大人您治下的州县村镇能够太平安稳呢！大人，您看，反正早晚两族都要通婚，不如您顺水推舟，胡汉两族通婚生的孩子就有人丁赋税的优惠如何？” 王郁身边刚刚主动问黎晓旭话的人叫王韵，是王郁的族弟。差不多现在就是金城的现任的一把手。 王韵听了黎晓旭的话，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两族通婚育有子女后，对其子女若有人丁赋税的优惠政策，必定能更好的收买民心，若此政传散播到西凉，说不定还能引来不少西凉的流民的居民，依此扰乱西凉的民政。 何况，待胡汉通婚后子女长大成人还要不少年头，就算给他们的子女十年也无妨。十五年孩童长大成人期间，其父母就能增加不少劳动力了，他们养马带来的收益难道不比普通农户强吗。 王韵认为自己虽然带兵不如族兄，但自诩治理一县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便在王郁收复金州被封为之后主动请缨，来到王郁身边帮他治理州县。 黎晓旭的提议深得王韵的好评，王韵不免给这个年轻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王大人，这个，我们现在主要是修建民居和养殖场，以及三座工坊，到时候呢，给您的税赋主要靠这个马匹的繁殖和商品的买卖，您看看，能不能给一些方便？” “你一天到晚要这要那，还想要什么方便？” “反正这回鹘族人都入了城中了，粮食您也拨了，这都快十二月了，城中的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乡亲们帮帮忙一起种种房子呗？” “种房子？” “嘿嘿嘿，这不是种了房子才能收获人口吗，种了人口才能收获粮产牲畜吗？您拨的粮食其实不是粮食，是种子，收获的是金城无限的未来。再说了，您让士兵过来除了帮忙修建，不是还能起到监督的作用吗？” “拨五百出来参与屋舍的修建，正月之前务必保证人人有房可居。”王郁倒是爽快。“这位是主簿王韵大人，你到时候向他汇报吧。” 黎晓旭冲着王韵拜了拜，这位主簿看来以后就是自己的直系上司了。 王韵倒是对黎晓旭的规划草图比较感兴趣，他看懂了水渠、水塘、民居以及农牧场，但是对另外一排房屋和空地的设计看不懂，问：“ 敢问黎小哥，这是作何？” “这就是我说的粪池，用于收集人畜的粪便，到时候发酵制作成为肥料。旁边的屋舍就是用于制作的肥料的作坊。” “肥料还要制作？” “需要按照一定配比加工制作，如果成功，则比一般粪肥的效果更佳。但是我还没有时间好好研究，所以刚刚诸位大人所问我我也不知如何回答。”黎晓旭如实回答，并且又开始拐着弯向王韵要人了，“大人，对土地而言，这动物的粪便比人粪更有养分，若日后加工制作出优质的肥料，能使田地产量加倍也不可知。但是我学艺不精，不知大人能否帮我找到一两个懂得耕耘的农家做帮手？” 王韵心下了然，这家伙跟自己的族兄要完懂得修建房屋挖渠的工程师，又要了人来砍伐树木搭建屋舍，现在自己也难道被所求这这那那的命运，好在这黎晓旭的要求也还算合理，只要了几个懂得田间劳作的农家，答应她也不是不行。 何况，重点是如果真的像黎晓旭说的一样，通过人畜粪便可以做出优质的肥料，那么这个技术就能传到周围的村镇，若果收成不错，还能上书推广到全国各地，简直利国利民。 第27章 故事 黎晓旭对自己的直系领导相当满意，因为王韵是个十分爽快而又心细的领导，自己的要求他几乎都不带讨价还价的，还能及时发现不足之处，给予更多补充。关键是王韵不像其他有点小权在手的领导上司一样，动不动就用官威欺压打工人，一句话还要让你反复琢磨，就是不肯直说，就是要你猜。 小孩子啊，还猜！ 王韵这边对黎晓旭的工作也十分满意，他没事就喜欢看着黎晓旭的施工草图，主体新村的建设规划除了民居，在手工业方面设有肥料作坊，肥皂作坊，还有屠宰场，肉制品加工作坊，毛料纺织作坊；商业方面设有新村集市、酒楼、脚店、食坊，还有各种小铺面；关键是还有公共服务设施，书院、医馆、民兵站，文化广场，戏台，球场。 青宇和阿豹很无奈，他们难以理解黎晓旭这样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为何能对肥料，尤其是粪肥那么情有独钟。他们已经安排了人手去开垦了几块田地，并开始播撒了小麦种子。所以看着黎晓旭堵着鼻子带着一群人正在围着粪坑指指点点，青宇、阿豹只能摇头叹息。 整个新村建设的工地上人们正在如火如荼地挥洒汗水，羊圈、牛棚、马厩还有禽舍的搭建是最快的，其次是黎晓旭口中所谓的“给水与排水工程”，也就是挖凿水渠和修下水道。 两人走到黎晓旭旁边汇报了她交代的任务，黎晓旭才恋恋不舍地取下堵鼻孔的布条，离开她当前的工作岗位。 阿豹率先提出了质疑：“旭哥，你说带兄弟们飞黄腾达就是玩粪么？我看你也不是个庄稼人懂种田啊？” “你懂什么！想当年，我听过一个话本小说，故事的主人翁就是个要饭的叫花子，开局一个碗，结局夺得了天下，爽不爽？” “什么话本，这叫花子还能逆天当皇帝？”青宇对画本子倒是充满了兴趣。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小说家怎么那么敢编，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是让乞丐夺得天下也太夸张了吧。 “故事设定是某年外族入主中原，统治了百年，但民不聊生，各地纷纷爆发起义要推翻外族的统治。叫花子小时候家境贫寒只能给地主家放牛，一场蝗灾过后，他父母兄长纷纷离世，奈何他们家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躲进了寺院，做了一个和尚，也借此机会云游四方增长了见识。” “哇，这也太刺激了吧，还做过和尚？不过这就跟咱情况差不多，前朝乱世税赋严苛，世人多数为了躲避战火，纷纷剃了头发当和尚去了。”青宇和阿豹听后感叹，“你接着说，然后呢。” “哪有什么后来，他见识了人间疾苦，毅然决然投身起义军，杀出了一片天地，不过各路反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大战之后除了故事主角，还剩下两方强敌。”黎晓旭像个说书的先生，口若悬河，给青宇和阿豹讲述她心目中最强王者的故事，心想这大明就是妥妥的大男主爽文啊。 “你接着说啊，然后呢？”阿豹已经等不及了。 “你急什么，这本小说太长了，我这不得慢慢回忆吗。哦，当时他在军中得一军师，如有神助。” “他有了一个如同神仙的军师，所以称帝了？” “嗯，也不完全是。军师告诉他，另外两方敌人太强了，如果想要称帝，只有一条法子——高筑墙，广积粮。” 青宇听完故事后，暗自称奇，稍加改编，将重点放在了种田的必要性上，而后就告诉了老胡和阿克苏、阿扎克两兄弟。 改编后的故事几天后也纷纷在民众中流传，大家也慢慢了解了种地畜牧的重要性。 当黎晓旭听到了另外一版本的故事后正在吃饭，差点没喷饭。因为青宇说的版本大概是： 主角境贫寒，到了春天家里连种子播种都没有，只能到处借高利贷，结果连利息都还不上，只能卖了田地给地主家放牛。 然而世道艰难，他们的国家除了要有被突厥等部族的风险，还有越来越多的土地都被地主家占有，越来越多像主角一样的可怜人出现，他们要么被地主家劳逸致死，要么只能逃亡成了流民。 一年蝗灾过后，主角成了孤儿，也开始了流亡之旅。 好在主角光环庇佑，主角遇到了一个老道士被其救之，并跟着四处云游学艺，眼界开了，自然也有了兼济天下苍生的胸怀。 主角的师傅，也就是老道士驾鹤西去之后，他又成了孤身一人。他云游之际遇到了另外一群流民，除了中原的，还有西域的，主角想起师傅教他的话：高筑墙、广积粮。 主角便带领大家种田畜牧，搭建房屋，毕竟自己动手，方能丰衣足食。游牧民族的人民将自己的牛羊分给了农耕民族的人民，而农耕民族的人民也教授了游牧民族屯田的技巧。 两族人民也在这个过程中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尊重彼此的宗教、文化、信仰，共同努力，紧紧团结在一起，建立了新的家园。 毕竟能够将两族人民相互紧紧捆在一起的，除了对生活的展望，还有中原文明最强的包容性。毕竟古语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啧啧啧，青宇，你跟在裴三身边可真是大材小用了呀！”黎晓旭啧啧称奇，果然，会说故事的人果然不能小觑，他们都是顶级设计师。如果可以，黎晓旭真想按照青宇给她安排的剧本进行下去。 城中，王郁等人也从民众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升级版： 主角跟随老道士学习了不少知识，还将许多技能也无私地教授给流民，比如毛衣、肥皂等等。流民们除了农耕畜牧，还能将物资换取更多的钱粮…… 黎晓旭也没想到劳动人民是那么的质朴，先是青宇有目的性的美化传播了一道，又是阿扎克阿克苏兄弟稍加报恩地渲染了一道，接着就是回鹘族人民些许善意地显摆了一道。 第28章 厨子 本来王郁每天一睁眼就是无数百姓、兵员的吃饭问题，外带着还有城防、外敌的问题，但是自从听到这个故事后心中郁结终于释然了不少。 他看着手中的文书，突然觉得黎晓旭就是一道光，只希望在他任期之时，黎晓旭能有所作为。 文书中表扬了王郁作为知府，积极吸纳不同民族人口的魄力，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些批示，暂下不表。 城外的新村，一间间土木砖结构的民居已经搭建完成了，从外观上一眼望去都差不多，风格比较统一。可进去之后就能发现，跟东北农村的结构相似，因为除了客厅还有两三间卧室外，居然还有土炕。 大家对这个设计都十分满意，不用再屋里烧炭了，主要是大家都觉得炕的出现比烧炭划算多了，就连睡觉都踏实了许多。 不久这个设计，就被黎晓旭从城里、军营里薅来的土木工程师们借鉴到了城里，所以城里城外的砖窑都是热火朝天。 本来按照设计是大家抽签决定住房位置，但是大家一致认为黎晓旭作为新村公社的书记，就应该跟新村村长做邻居，所以分配到了一个比较中心的位置。 房子建成后，黎晓旭带着青宇、阿豹、小五、六子他们一起从城里搬到了村里，四个人成了舍友，青宇跟阿豹一间，小五跟六子一间，黎晓旭自己一间。 黎晓旭大早上起来，除了跟着青宇几人一起练练拳脚，帮小五准备一下早饭，又去马厩喂马，又开始研究如何制作肥皂才能高效快速。 毕竟不是每天都杀羊，何况羊还不是公社的，是牧民自己的私人财产。 炼出来的动物油脂还得做菜做饭用，能剩下作为工业原材料的根本不多。别说其他人了，就连黎晓旭亲自操作都未必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所以黎晓旭就告知牧民不要随意宰杀牛羊了，油脂够大家吃食之后再用剩余的交给肥皂作坊。因此，大家迁居新屋之后都没有大规模的庆祝。 除了油脂的问题，肥皂主要原料之一的碱化物，本来是用草木灰提取的，但是对温度的控制，沉淀、过滤、搅拌的一系列操作都要不断试验，做基本的控制变量分析，以达到最优。 怪不得古代无论中外，肥皂都是奢侈品，根本无法作为平民的日常化工品。因为肥皂的制作工艺对于匠人的要求确实很高。 黎晓旭本以为制肥皂还挺简单的，自己鼓捣几天意外制作了一些，当时带领大家一起做也成功了，可是不可控的意外太多了。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但没成想这条道路如此艰辛。 在现代社会做一个销售，首先黎晓旭考虑的是整个产业链，一个新产品的上市，首先是离不开实验室设计研发的，现在，她就卡在实验室的研发阶段。 其实除了草木灰，还可以去找石灰岩，煅烧石灰石的温度至少需要九百度，生成生石灰，加水放热生成熟石灰，再加碳酸钠反应生成碳酸钙沉底物和碱溶液。 但是怎么保证操作时的安全，怎么测试溶液的饱和度，根本没有合适的容器和工具。还有就是，怎么保证石灰石的煅烧温度？烧瓷器的窑吗？别闹了。 这个想法被黎晓旭在脑海中否决了，自己的能力搞不定。 她开始想母亲了。因为母亲是化学教授，所以就逼着才小学三年级的黎晓旭背“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元素周期表。然而她那个时候就对化学充满了抗拒，现在才知道学好数理化的重要性呀。 每当她觉得无比困难的时候，直到差点放弃研究的时候，她都会对那些同为穿越者的优秀主角们，并对其表示深深敬佩之情。那些在穿越前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一穿越，除了能造肥皂，还能大炼钢铁，简直无所不能。 那他们怎么不搞两艘航空母舰直接征服整个亚欧、非洲、美洲大陆呢？非洲、美洲的黄金、白银贮藏量可不小呢。 哦，他们要谈恋爱。看来繁衍才是所有生物永恒的主题。 黎晓旭每天早上都要亲自去肥皂作坊观察、记录，做一个控制变量的分析，还要安排人手学着记录观察，但是他们也会言语不同，文字也不一样。 看来还是只能继续用草木灰作为碱液，只能继续找到最适合的浓度、温度了。靠着肥皂法发家致富目前只能道阻且长了。 并且书院的事情必须尽快提上日程来了，除了要教孩子，还得教村里的人。 黎晓旭心中感叹，光是“书同文”这一项，秦始皇就能堪称为千古一帝。什么暴政，那就是文人骚客对大帝的诽谤污蔑之词！何况汉承秦制，华夏文明的长河才能源远流长。 黎晓旭抱着一肚子忧虑回到小屋，随便糊弄了两口就开始记录。迷迷糊糊犯困了才在土炕上迷了一会。 醒来后问题其实也没有得到解决了，黎晓旭更加烦躁了。 必须找到新的出路，必须找到低成本高收入的法子。 “旭哥，你咋吃得那么少呢？”六子进屋收拾碗筷，看见黎晓旭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我在想怎么才能掌控温度。” “啥叫温度？” “这样给你解释吧，天气凉了水就结冰了，水凝结成冰的那个点叫做零度；水烧滚了那就是一百度。这样解释你懂了吗？” “我懂了，你研究那玩意儿干啥？是给我做们好吃的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黎晓旭狠狠地拍了一下六子的后脑勺，“你没瞅见咱做那个肥皂浪费了多少材料吗？就是温度和计量不对。” “啥意思？做肥皂不是加入油和草木灰水就行了吗？” “你跟小五做汤，水不烧开里面的菜怎么熟？盐放少了不够味，多了呢？” “咸呗，不过谁家放菜能有那么多盐能浪费呢？” “盐，对啊。你平时做菜能掌控好火候吗？” “那不废话吗？我称第二，没人……小五能称第一。” “有了！你快叫上小五跟我一块过来！” “少废话，赶紧的！” 黎晓旭表示很开心，后悔怎么现在才发现，原来厨子就是最好的化学家。那么多瓶瓶罐罐混在一起，什么能吃什么吃了相克，油盐酱醋各放几许，火候的掌控，看来厨子和大夫、方士也差不多，异曲同工之妙啊！ 别人找厨子是做菜，她的厨子是陪她做研究。不得不说，裴照初给她留下的个顶个都是人才呀！ 第29章 无衣 小五和六子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厨子，居然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作坊中的金牌研究员。 在黎晓旭带着两人反复研究后，他们终于掌握的原料的投放比例和温度。因此，小五和六子每天，就反复地教授肥皂厂的员工相应的步骤细节。 没几天肥皂厂的产量就蹭蹭蹭地往上涨，不仅比原来省了很多羊油牛油，而且每家每户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块肥皂了。毕竟都是淳朴的民族，他们都对这种制度都表示很满意。 刚开始其实他俩挺不乐意的，觉得这个是黎晓旭和他们的独门秘方，但是黎晓旭说这个东西得是大家的，必须共享。且在大家钦佩与夸赞中，小五、六子已经逐渐膨胀，差点在当中迷失自我。 不过经过他们俩的反复劝说才说动了黎晓旭，黎晓旭才在夜间开会时做了一个什么所谓的保密协议。 当然，会议从本来的每晚核心组成员的简单商讨，发展成了全村人民都可以参加的会议。 全村的会议模式自然也是跟小五、六子的关于肥皂制作产量的贡献密不可分的。毕竟原生态的农牧生活生产太漫长，而黎晓旭找到了快的原始资本累积方式。 “第一次新村公社集体会议正式召开！”大家纷纷鼓掌。 老胡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导游工作，居然还能当一次司仪。 会议内容很简单，首先是新村和新村公社的成立。黎晓旭思前想后，觉得商社格局太小，必须是公社才能确保村里的村民身份的平等。 紧接着是以王郁为守的官员们发表了贺词，任命了阿克苏为新村村长，负责新村的一切大小事宜；黎晓旭为新村公社的第一书记，负责全体人民的生产建设。 黎晓旭当时给他们的解释就是，这是组织形式和制度的确定，也是为了发展方向的确定，必不可少的就是领导人的任命了。黎晓旭自然是自告奋勇，自己当了第一书记。 虽然当时多数人听不懂，但都觉得很高大上很正确的样子。 接着就是阿扎克作为民兵队加安保队队长，除了告知了相关村规条文，还告诉大家，汉、回民族本就应该相亲相爱的，顺带告知了两个民族通婚后，其子女享受优惠的政策，并鼓励两族男女通婚。 这个政策的颁发让许多青年男女跃跃欲试，毕竟这段时间的新村建设过程中，总有看对眼的。 阿克苏说完之后，紧接着就是阿克苏按照黎晓旭给的建议与意见发言，进行了生产建设工作的分配，比如哪些家适合农耕，哪些去负责畜牧，哪些负责手工业，哪些负责后勤保障…… 再然后，青宇上台宣布了生产劳动所得的分配。青宇开始觉得还挺光荣，后来宣布之后，越想越觉得被黎晓旭坑了，万一事后有人觉得分配不公平，岂不是都来找到他？ “现在请新村村民发表迁居感言！” 有几个发言比较有意思的村民，就比如： 村民甲表达了领导者们的感谢，毕竟是因为王郁对他们的收留与优待，才让他们又有了新家；对阿克苏除了感激还有愧疚，毕竟当时阿克苏号召时他曾是反对的一员，但就目前的生活和安全状况而言，他愿意永远相信阿克苏。 村民乙则表达了对兵哥哥们的感谢，当时他们家的羊差点掉进了黄河，是某某兵哥哥奋不顾身拼死保住了他们家的羊。 被村民乙感谢的士兵，想起村民说的那一幕，他自己都有些感动，但又有些后怕。 他参军就是因为家里越来越穷，只能卖了地，给人更牛耕田，可是那是一头老牛，某一天牛老死了，地主家确说是他的错，用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而年迈的为了保护他，被活活打死了。 所以，当这位士兵看到牧民的羊要被挤到掉进河里之时，他只是下意识地要保护那些牲畜。 村民丙则表达了对青宇的感谢，感谢他当初在龟兹时，从突厥人的刀下救下了他，不仅如此，前几天他们牧马之时，一匹宝马受惊，也是青宇靠着身手矫捷从马蹄下救了自己的孩子。 黎晓旭等人对青宇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青宇听后脸就红了，心想我自己都忘了这茬了还提他干嘛，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村民丁说的则是，她自己没了丈夫之后，一路带着三岁孩子的艰辛，然而一路都有大家的照顾和帮助，特别是到了金城之后，某一天天气特别冷，黎晓旭书记居然把自己的羊毛衫给了她的孩子…… 大家听后都满眼钦佩看向黎晓旭，而后者不好意思挠挠头。 原来被当众感谢是那么回事儿啊？黎晓旭想到当初若不是这位寡妇，她还没灵感想到织羊毛衫这件事。 除了新村的村民，还有一些士兵发表了感想。就比如： 士兵甲表示，特地感谢某某姑娘在，那位姑娘看到他的衣裳被树干磨破之后，主动提出要帮他补衣服。士兵甲说着说着就哭了，因为他就那一件冬衣了。冬衣是他哥哥的，是他哥哥战死后留给他的。 众人纷纷对他投去的安慰的目光。他不知道的时候，他除了收获一件打上补丁的冬衣，还收获了一颗芳心。 那位姑娘听后就已经决心帮他缝补一辈子的衣裳了。 大家都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忆，从最初到当下发生的点点滴滴，这种氛围感染着所有人。 “各位，我们今日，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我们公社的第一书记，黎晓旭！难道不是吗！” “是！对！书记来说两句！” 仿佛有一道闪光灯，从阿克苏身上转移到了黎晓旭身上。黎晓旭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发言了，得简单说两句，也该上上高度了。 “父老乡亲们，勇士们，家人们，我黎晓旭，既然作为本村公社的书记，那下面就简单说两句……” 不过哪有领导上台说话会是简单说两句的。 黎晓旭按照惯例对迁至中原的过程进行了回顾，并对当中发生的种种发表了自己的感悟，且进行了深刻的本质解析，最后进行了简单了归纳和对未来的展望。 洋洋洒洒，堪称标准的总结发言报告。 虽然当中有不少汉人，且大家最近的汉语都突飞猛进，但老胡作为翻译，还是尽到了自己该尽的职责。 “诸位，在下父母早已不存与此世，可是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就是我黎晓旭的兄弟姐妹！ 我看到诸多互帮互助的瞬间，无论是路途上，还是在金城，相信大家的感受比我更加深刻！兵，是金城的兵，是大宋的兵，也是保护我的兵，因为脚下赖以生存的土地，也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只要在同一片土地上，在同一片天空下，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郁、青宇以等人，及阿苏克、阿扎克兄弟，都没想到平时那个嬉皮笑脸、只会画饼、只会把牛皮吹上天的黎晓旭，发言能力居然那么强悍，总结得十分到位，情绪渲染能力堪称顶峰。 周围的人早已经听得热泪盈眶，包括王郁的族弟王韵，他已经胸中热血澎湃，立誓不仅要将金城治理得紧紧有条，还必须要人民丰衣足食。 王韵听后则心下感叹，没想到裴家居然能藏龙卧虎，招收有此般能耐之人在身边，这口舌之利恐怕跟朝臣也能拼上一二。 而青宇则想的是，还好当初劝公子救了这个小丫头，以后她一定能帮公子出不少力，嘿嘿，不错，相当不错。 阿克苏、阿扎克兄弟则想的是，不愧是恩公二号，不仅医术了得，就连说话都那么有艺术性。尤其是阿扎克，对黎晓旭的佩服程度更上一层楼了。 而阿豹、小五、六子他们听后，对当初黎晓旭说的要带领他们走向飞黄腾达的诺言更加确信了，暗自窃喜还好投靠得早，按照黎晓旭的说，他们大概就是元老级人物了。 黎晓旭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继续慷慨激昂： 最后，我必须要重申一点，我们新村公社建设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生产，搞建设，发展才是硬道理！ “知道什么是发展吗？阿扎克你说。” “不知道。不过恩公你说得我觉得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 “家人们，发展，就是不断地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我们的学习水平，提高我们的思想水平。” “发展，就是要让大家吃得饱饭，穿得上暖衣，住得上房，兜里还有钱！” “好！书记说得对！”大家都纷纷响应。 “我们的新村，不仅仅是要‘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共同信念感，还得要‘不断发展，共同富裕’！”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带头，大家都开始齐声呐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断发展，共同富裕！” 在黎晓旭进行了最后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讲演之后，大家开始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响彻了新村的夜空。 第30章 李村 实际上，新村建设的第一桶金并不是来自肥皂作坊。 当时皂厂正式出厂的第一批肥皂并没有直接售卖，而是作为交换了一批种子和食物，最重要的还是小猪和鸡鸭鹅，交易对象并不在金城城里，而是另外两个村。 由此，新村公社的生意算是开张了。 随着皂厂牌子一起打出去的还有工匠手艺和砖厂，大家对热炕头的热情远比黎晓旭想象中的还要高。还好当初她早就让大家伙学习了搭炕的手艺。 最开始是他们拉着一车肥皂去隔壁李村售卖，李村的乡绅李响有意多囤一些，出门看见新村公社拉货的牛，便问负责此事的阿豹能不能进行配种。 阿豹回去就立马将此事黎晓旭汇报了。 黎晓旭就定了一个合作方式，让对方提供粮草、种子、鸡鸭鹅，来作为肥皂下一批次的交换物资；同时让他们自己备好车，让他们自己过来拉货。 李响并没有派人过来进行交易，而是亲自带队前来的。因为他们村的牛和马想要进行配种。 配种的时候李响在村里溜达，就发现了家家户户都有这种土坑，感觉比烧炭暖和多了。 黎晓旭做主表示他们再提供一些粮食钱财，可以让人去修。 当下李响就回村向村民商量了要不要家家户户修土炕的事情，但是有好几家都只贫户，不愿意出这个钱。 李响看着被冻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的贫户们，想到村里自己家的地最多，农忙收不过来，都是村里的邻里帮忙，变说：“这个钱我们家来出，都是乡亲，某不想看见去年的惨事再发生了。” 李响说的惨事就是去年秋天粮食歉收，好多家交了税赋后，剩余的粮食不够换取炭火冬衣，村里孩子连同成年居然陆续被冻死了十人，这对一个人口本就不多的村子来说简直就是惨事。 李响把决定回家跟媳妇、年迈的双亲一说，大家都纷纷赞可他的决定。毕竟这个也是大善事。 李响的大儿子才十岁，正是跟着先生学习的岁数。这个决定也让李响的形象在儿子心目中成了仁义无双的代表人物。 李村修土炕的时候黎晓旭和青宇。阿扎克也到了现场，毕竟新村的修建是按照黎晓旭的设计图纸，大小尺寸都是标准化，家家户户都一样。 但是在村里，每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就是要实地勘察测量。 黎晓旭跟当时负责修土炕工程师之一的陈同，开始了现场实地教学，按照屋舍的大小，就如何测量、计算、修建进行了讲解。 黎晓旭知道了给全村修土炕的是李响一家出的钱，除了夸对方高义之外，又给对方出了一招： 您都出钱给大家出钱修炕了，咋不给带领大家一起喝汤吃肉挣钱呢？着急村里家家户户出点钱，修个羊圈，在我们公社再买一些小羊崽，你们村收集的羊毛羊皮，我们公社负责收购。到时候盈余你们可按投资比例进行均分。 “黎老板您真会说笑，村里人粮食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有空管羊呢？” “若不是先生高义，我也不愿将这个法子告知您的。实不相瞒，我们收购羊毛是为了织衣物，喏，您看。”黎晓旭让阿扎克展示了身上的羊毛衫。 “从小羔羊开始，每头成年羊每年可以产多少羊毛，都是可以计算的。您可知江南富庶之地，蚕桑养殖更是首屈一指？” “黎老板的意思是？这羊圈之利，堪比蚕桑？” “在别人手里价值几许我不知道，但跟我合作，稳赚不亏。” “稳赚不赔的买卖黎老板怎么舍得拱手相让？” “这位是阿扎克，汉名思源，他的母亲是汉人，他是我们新村村长的胞弟。他们全族从西域迁至此，若想长期在此地扎根，自然需要邻村的帮衬。”黎晓旭笑了笑，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便宜，李响质疑才是正常的表现，可见他也不是贪心之辈，“阿扎克，你来介绍一下这种羊的品质。” 阿扎克道：“而从西域带来的羊不同中原大有不同，抗寒耐暑，除了可肉食，此类母羊每胎可产羊羔一至六头，羊羔最多一年便可成年，可人从出生到能牧羊，却要至少十余载。” “初到宝地，王大人借了不少粮给我们，我们应该报恩。当时我曾许诺王大人，粮草由羊毛纺织的衣物还，自然君子一诺，当值千金。” 李响的儿子在旁边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第六感让他判断黎晓旭的才学不亚于自己的先生。 “请问黎老板，这羊每头每年产羊毛多少？纺一件毛衫又需多少羊毛？若我们决定养羊，而你们负责收羊毛，又价值几许？” “珪儿，不得无礼，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来干嘛？” “无碍。每头成年羊每年可产十斤，进过筛选加工纺织成毛衫，所需几何需根据情况而定，而价值几许也需根据市场而定。”黎晓旭看着这个孩子，没想到年纪不大却逻辑条理清晰，想继续考他，道：“假设每头羊能养十年，每头羊每年产毛料十斤，而经过加工后毛料成品，每十斤羊毛产物只有七斤，每产一件衣衫需要毛料半斤，我今年需要交千见成衣给大人，今年一共要成年羊多少头？” 这边几人连问题都没听明白，那边李响的儿子李珪回想了一下，就说出了答案：“七十二头。” 几人看向出题的黎晓旭，等她对答案，黎晓旭没回答，看着李珪继续问：“鸡兔同笼，露头共十，露脚共三十二，鸡兔各几只？” 李珪心算了一下，答：“鸡有四只，兔有六只。” “有一田地长四十步，宽三十步，你和我分别站在对角，你走向我最少需要多少步？” 李珪没想到黎晓旭的问题越来越简单，“自然是七十步。” 黎晓旭摇头：“求最少。你可穿田而过。” 李珪迟疑了，没有得出答案。 “你多大？” “十岁。” “跟先生学过算学？” “不曾。” “那学什么启蒙？” “自然是诗书礼易。” “嗯，也不是不行，不过大材小用。” “以后想考取功名？” “先生说我天资聪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自然不在话下。” “那你读书仅仅是为了功名利禄光宗耀祖？” “额……不，我觉得读书可以明理明志。” “好，明理明志。那你志在何方？” 李珪又郁闷了，他没想明白自己的志向究竟在哪里，因为考取功名之后呢？考取功名就能光宗耀祖？他不这样认为。 “我听过一句话：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黎晓旭给出了引导。 李珪听后脑瓜子嗡嗡的，短短四十个字，就被黎晓旭将《礼记》、《尚书》、《论语》、《周易》的总结震惊得愣愣的。 他当下心想，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此人年纪轻轻，长我不过几岁，却才学不下于先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晓旭看得出这话已经进了李珪的脑袋里，也没再管他了。冲着青宇丢了个眼神示意他。 青宇脑子转得快，立马对一旁的李响道：“您还不准备银钱？令公子已经将为李家谋划好了。七十二头羊。” “什么？七十二头羊？这就要拿银钱吗？我们家刚帮全村订下土炕，一时也凑不出那么多呀。”李响觉得自己好像被强买强卖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找不到源头，但是好像这笔生意也不错。 “哈哈，谁说要您的钱了，你只出两成，剩下八成，村里每家每户都要出，有能力的多出，没能力的少出一点。到时候每家每户按照出钱比例分得盈利。” “为何我家只出两成？” “因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李珪替黎晓旭给出了答案，“此事可行。还望父亲成全。” 李珪冲着黎晓旭一拜，道：“谢过先生指点，请受珪一拜。” “先生？哈哈，别。谢我干什么？谈不上指点。不过，你若喜欢算学，倒是可以寻我切磋一二，我在旁边的新村公社。我叫黎晓旭。”黎晓旭笑嘻嘻地对这个叫李珪的小朋友说。 青宇对李响道：“您若不愿意，我们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凡事就讲一个机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几日我们会派人在村里修土炕，您想好了便找人来传个话就成。我等先告辞了。” 从新村来的匠人留在村里垒砖砌炕，而黎、青几人率先离开了李家村。 黎晓旭看着车上拉回去的钱粮，止不住上翘的嘴角显示着她此刻内心的满足，她笑道：“真好，前段时间烧的砖清库存了，村里的劳动力也没有浪费，不仅换了钱粮，还谈下了一笔新的生意。哈哈哈，以后的羊毛也不瞅了。” 而黎晓旭等人走了之后，天才少年李珪则在房里闷头苦思。 第31章 本质 “可是，那么我们族的牧民岂不是就亏了？”阿扎克虽然平时都听黎晓旭的话，但是对这个她决定还是有些担忧，怕自己的族人吃亏。 “思源呐，你都学了那么久的汉话了，今天恩公教你一句：创业容易守业难。记住了没？” “创业容易守业难？恩公什么意思啊？” “就是一家独大呢，容易招人嫉妒，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懂。” “就是咱从西域向东而迁，又扎在边关，虽然目前来看，王大人对我们的政策还不错，但他调任后，难保底下的官吏对我们多有防范、压迫，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官吏为何要压迫我们？你不是说上下一心吗？” “哎哟我的哥，远亲不如近邻懂吗？远攻近交懂吗？” 青宇听后率先提问：“可公子说过，应该是远交近攻。” “要异地之一，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策略！”黎晓旭被这两个问题少年问得快要崩溃了。 “好吧。”青宇也懒得继续问了。 “远攻近交？那要打谁？旁边的陈庄？” “当然不是打陈庄！我只是比喻啊！比喻啊！”黎晓旭快要爆炸了，“比如你、我、阿豹，我们三人中，只有你有钱不愁吃穿，我没钱，而阿豹呢，你说我们俩会不会对你下手？” “你要钱我给你便是，阿豹也为救我们出过一份力，他要粮我也会给的，只要我有。” “哎，哈哈哈，阿扎克你真是好兄弟呀！”阿豹突然有点喜欢这个憨厚老实的回鹘族人了，拍拍他的肩膀。 “算了，跟你说不通。反正你记住，第一，学会让利，互利共赢；第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第三，多个朋友多一条路；第四，永远记住前三条。” “那我懂了，恩公你的意思是说，让他们也赚一点，我们反正不会输；你想把李家村的人团结在一起；你想跟他们做朋友。” 黎晓旭终于欣慰地点点头。阿豹继续拍着阿扎克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旭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思源你的理解能力进步了许多呀，孺子可教。” “那恩公，我们还回公社吗？” “回啊，不回公社回哪里去？” “难道我们不该团结一下陈庄吗？难道我们不跟陈庄交朋友？” “哎哟喂，阿扎克，不得不说，你这领悟能力真的很强啊！” 青宇和阿豹听后，直接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难道恩公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笑什么？多跟思汉同志学习进步！” 几人一路打打闹闹，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新村。 “啧啧啧，还是改不掉一回来就洗澡的毛病，这天越来越冷了会不会着凉啊？”小五对黎晓旭的生活习惯表示十分不解。 “天天跟着我练武应该不至于那么弱吧，应该不会。” “可是烧水太麻烦了啊。”六子也表示抗议。 “不洗才怪呢，那个味道哟！你见谁家小娘子天天在粪坑抱着粪土玩啊？只怕旭哥以后嫁不出去了。”阿豹表示表示嫌弃。 “咳，你可别让她听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青宇抬头瞪了阿豹一眼。 小五把馕和肉还有小米粥端了上来，道：“有了，可以配些香料啊！” 青宇恍然大悟：“有道理啊，咱商队应该还有一些，一会问阿扎克要一些。” “嗐，大不了去城里的药铺瞅瞅呗，刚好我明天要去城里拿铁锅。”六子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铁锅？她又整了些什么玩意儿？”青宇皱眉，就怕黎晓旭整幺蛾子。 “旭哥说是做饭用的。” “小哑巴你洗完了没？快点，大家伙都饿着肚子等你呢！”青宇饿的大喊。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吃饭间，青宇问小五和六子：“一块田长四十步，宽三十步，我和阿豹站在对角，田间可穿梭而行，我走向他最少需要多少步？” “二爷您在说些什么啊？”小五和六子懵了。 “所以说是多少步？”青宇看向黎晓旭。 “五十。小六你算学如何？” “简单的懂一些。” 黎晓旭将白天给李珪的题又给小五六子出了一变，二人算了半天没有得出正确答案。“往后不就村里的书院就要开了，你们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明天早上起就跟着我一起学算学之类的。” “我们干嘛要学？” “因为我身边的人，必须都是个顶个的强。比如青宇，复合型高端人才，所以就得是情报科科长！”黎晓旭冲着青宇竖起了大拇指，“阿豹，虽然单兵战斗力不知多少，大概不如青宇，但是剩下信息收集、传递十分准确迅速。” “哦，所以我是信息科科长。” “所以我是炊事司司长，而六子给我帮手，所以他是司务长。” “嗯对！”黎晓旭没想到那头胡诌给他们画的饼，他们一个个居然都记得一清二楚，看来人还是不能随随便便许下承诺呀。 “明天起，除了算学，你们还要跟我一起学基础的记账，还要一起做训练！不能再我一个人训练了，这段时间每天都是青宇带我这练，阿豹偶尔跟着练两套拳法，你们两个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旭哥，我们是伙头兵呀。” “对啊，对啊，你那个是女儿家的花拳绣腿防身用罢了，我们就算练，也得练上阵杀敌的招式。而且，我们还得给你做早饭呢。” “你们拿起菜刀是伙头兵，可放下菜刀就得是强兵。裴三能带你们一起去西域，自然有你们的过人之处的，所以更万万不能荒废了一身武艺。” “那我们学记账干啥？我们都是什么信息科、情报科科长了，旭哥你看，是不是有点大才小用了。”阿豹还在讨价还价。 “河对面是谁？” “党项族，西夏人。” “我想把河西四郡拿回来，我想把安西四镇拿回来，吐蕃的那块地我也相中了。”黎晓旭又喝了一碗粥，满口说着胡话，说得像是明天想吃烤全羊一样简单。 当然，现在公社不许乱宰杀羊了，要给公社报备通过之后才行。所以，明天想吃烤全羊这事情也不简单。 四人神情变得十分凝重，表情严肃地盯着黎晓旭，想看穿她到底是不是又开始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那么严肃干嘛，我开个玩笑。”黎晓旭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看他们最后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道：“等咱攒钱攒够了，再去京中瞧瞧局势，咱们届时再徐徐图之。” “所以，你这学记账跟所谓的徐徐图之有什么必然联系？” “从古至今，对外战争比的是什么？比的难道是战神将帅、还是无惧生死的士兵？” 几人默不作声，都没说话，黎晓旭喝完了最后一口，将吃完的空碗递过去。拿出她自制的笔记本，继续慢慢说道：“始皇一统六国，可实际上却是奋六世之余！秦孝公有商君辅佐，律法、耕织，内强才能所向披靡。” 所以，由此可见，干架，比拼的是后勤补给。没银子怎么干仗？所以，我们要搞钱。” 几人见她对自己的言论相当满意，只听她继续说：“所以，我们不仅要自己搞钱，还要带着老百姓一起搞钱。老百姓肚子填饱了，衣裳穿暖了，兜里有钱了，才能想要更多。 他们想要自己种的粮能卖出高价，又希望自己织的丝绢能卖出高价，可又朝廷的税赋别太多；他们寄希望能赚到财主贵族文人雅士的钱，又不希望自己被权贵乡绅鱼肉。 可本质上，粮多价贱，粮少价高，粮贵伤民，粮贱上农；可是无论丰收与否，工、农、民、商，绝大多数人都挣不了钱也余不下粮食，因为钱粮都在地主豪强乡绅那里——李家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李家村怎么了？他们不是挺好的吗？那个乡绅，李响，该自己出钱给乡亲修炕呢不是？” “根据这段时间你们告诉我的信息，加上我今日亲眼所见，实际情况应该是：前年因征战而增加税赋，虽然土地田租看似不过四十取一，但税赋从其他地方是增加了。 税收嘛，‘租、庸、调’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朝廷不收粟稻麦黍，不收绫罗绢纱，不收丝线布葛，不收油纸坛薪，这些物资只能在市面上售出换取银钱，可是商贩却乘机压价。 市价不稳定，且通胀、通紧并不由朝廷控制，而是又中间那一层的士大夫、贵族、地方豪强、乡绅掌控，这是百姓的劳动成果被第一轮压榨。 然后交了税，有的人连口粮都断了，有的连开春的种子都买不起了，要么借贷，要么卖田卖地。去前年春加了税收，多地秋收欠丰，许多人都挺不过那个寒冬了。成年了的壮年男子还能入伍混点军饷，我说得对吗？” 青宇率先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第32章 愿景 但他心下大惊，小哑巴真是第一次来中原吗？这还没入京，光是在边关的村落里她就将事情原委分析得如此透彻。 而另外几人本来听不大懂黎晓旭在说些什么，但是仔细一想，发现好像事情的本源跟她分析得出入并不大。 别看黎晓旭平时咋咋呼呼的，几人终于对黎晓旭的实力有了新的考量。 跟青宇几人一样吃惊的可不止他们，还有文外站了半天的阿扎克兄弟、王氏一族的哥俩。 王韵本来白天派了人去找黎晓旭、阿克苏商量种马交配的事情，毕竟西域而来的这些马可谓每一匹都是良驹。 但是白天黎晓旭等人不在公社里，王韵就只好晚上再来，吃完饭时给王郁一说自己的想法，哥俩就商量一起来公社溜达一圈。 阿克苏作为一村的村长，且是黎晓旭他们的邻居，自然就给王郁、王韵带路，他本来也要找黎晓旭开会说卖羊的事。 而走到门口几人听见里面黎晓旭开始侃侃而谈，但是突然两位王大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都止步不前，几人就在别人家门口听墙根。 “其实金城收复不过才几年，王郁大人本来就是将帅之才，也是去年才被任命为知州，因这地确实不好管理。”是青宇的声音。 “我又没有说王郁大人管理有问题，别说王郁大人，就连他族弟王韵大人也不难看出对这里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另外几个大人也是难得的好官。 原来背后被人夸是这么爽的事情呀？王韵心中暗自点头，丫头你会夸就多夸一点。 “所以李村的事情我们要跟城中大人们汇报吗？六子说明天要进城拿你定做的铁锅，刚好我要去买些药。” “你有病？哦，不是，你病了？谁病了？” “你才有病，我去配一些香料出来，给你的。你虽然着男装打扮，但好歹还是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扎在粪土里搅和，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呵，好家伙，我都没嫌弃你们几个臭男人，你们嫌弃我劳动的味道？啧啧，你们懂什么，肯定要好好研究粪肥，这样田地产量才能上去。阿克苏他的族人不仅要畜牧，还得教他们种地，只有汗水落在这片土地里，他们才能为这里的土地死战。” “给大人们汇报这件事么，我看不必，向来官员治理不下乡，都是乡里村里都是乡贤豪绅自治，他们来也是权力几乎被架空，还不如底下的小吏们说话好使。” “不过，可以让每村弄个羊圈吗，这样金城的民众和官兵都可以有保暖的衣服了。嘿嘿，我们到时候就能挣大钱了兄弟们。” “挣谁的钱？百姓的？他们有钱挣吗？” “挣不了，老百姓都是穷鬼，没有油水的。劳资从来没有想过要挣老百姓的钱。” “那挣谁的？” “谁有钱挣谁的。” “谁有钱？你该不会想对城中的大人们下手吧？” 王韵听及此瞟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只见他挑了一下眉，却几乎不动声色。 “青宇，枉我还一直以为裴三带的人里面的脑子最好使，没想到你也是个呆子。教过你们多少次了，要通过表象看本质！ 怎么会对自己人下手呢？就目前的形式来说，王大人他们跟我们是统一战线的战友呀！ 慢则五年，快则三年，上面必将大规模征兵征税，很快就要对外征战了。”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跟我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 “建国初上面是不是收了各家各帅的兵权，是不是更为优待士大夫？你说的，朝中官员不仅是被许后禄，就连告老还乡之后还有工资，对不对？” “这有何问题？跟宣战有何关系？” “不仅如此，就连官员，尤其是重臣的子孙、弟侄，朝廷都要管。我们就管他们叫做臣工家属优待政策吧。官员的吃穿住行，就连出差费用、服侍人员都要配齐，是不是？” “那又如何？” “朝廷国库支出主要有三大项：一为皇家宫廷，二为军费，三为朝臣利禄，偶有各种灾情也要国库支出。 虽然现下国库尚有盈余，但最慢五十年，最快三十年，这些制度政策的弊端就将逐渐凸显。国库很快会空虚，出现赤字，只能不断向下横征暴敛。 一旦各种征税政策出台，下面的黎民百姓就将苦不堪言。但是他们缴纳的税赋却无法全部进国库，而是被中间那一层挣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久，现在已经能瞧见端倪了。就好比李村，他们迁来金城才多久，李响一家就能一家独大，怕是全国其他乡也是如此，都是豪绅说了算。 土地都在他们这群渣滓手里，到时候只会出现贫者愈贫，而富者愈富的局面。 你以为那李响当真是大善人，给村民修土炕？只怕是去岁死了好几个乡亲，他怕下面的人大则闹事，小则不给他耕田。” “所以你要拿他开刀？” “也不算是拿他开刀，我们可以争取他们。” “你所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对，我们要挣钱，要带着老百姓一起挣钱，可真正的敌人在内部，他们见不得老百姓兜里有银子。 真正的敌人不仅是境外虎视眈眈的敌国大军，还有爬满了我们敌国大厦的虱子臭虫。 所以很快会宣战，一来扬我国威，二来扩大领土，三来将矛盾中心转移，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所谓的上下一心。 所以，我刚刚已经给你们分析过了，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保障。而下面的老百姓，要么咬着牙出钱，要么把性命交出去。 所以，我等任重而道远啊。若不想办法，若只是躺平，最后只能被那些狗东西无限奴役剥削。” 青宇道：“可是他们是连接上下的一层，不可能全部打杀干净的，所以，我们只能争取时间，发展，发展，再发展，才能走向共同富裕。 所以你不断给大家强调，发展才是硬道理？ 所以你才给李响的儿子说那番话？” “旭哥给别人家儿子说啥了？”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旭哥，这话啥意思啊？你一次跟我们说明白呗？” “说了你也不懂，必须做，我带着你们一起亲自实践起来。要发动整个新村公社的民众一起做，如果条件允许，还要发动最底层的群众，一起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又指啥？” “在这里，我若想要富甲一方或者富可敌国，对我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难。难的是，我不仅要挣钱，还得带着最底层的劳动人民一起挣钱。 毕竟如果财困民乏，贸然对外征战只会雪上加霜；强行开战也不是不行，但却是劳民伤财的下下策。 所以，要挣豪绅的钱，要生贵族的钱，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曾经吃到肚子里的钱全都吐出来还给我们。 而百姓的钱，必须交到国库里，大宋才能有底气收复山河。 我黎晓旭今日不妨将内心话告知在座各位，我今生所求所图所愿不多，不过十二字而已：民富邦安，海晏河清，江山一统。” 屋内传来短暂的沉默，而后又听见：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们若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或者觉得难度极高，又或者觉得事不关己，大可出了这个门，讲此番话忘个一干二净，不过我们就从此陌路。 各位兄弟可愿意一路相伴相助？毕竟河西四郡、安西四镇，我是真的想要呀！” 又是一阵沉默：“小哑巴，你这话为何公子在的时候你不说？” “我要观察、分析清局势才能做出决定啊，他人在不在都一样，反正你是他的耳朵、眼睛。 青宇，你是不是忘记了，他把给你我了。嘻嘻，不管你愿意与否，以后只能跟着我混。 阿豹，当时可是你自己要加入的，你也跑不了。小五、六子，你们呢？” “我们愿意！管他是灶台掌勺，还是马革裹尸，我们都要跟你一起混了。” “这就对了嘛，反正本来就一无所有，拼一拼，黄土变黄金。” “青宇，你想知道裴三今生之志吗？” “你又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裴三的，我还知道大我们知州大人的，嘿嘿。” 王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族兄，只见王郁已经开始皱眉了。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王郁、王郁等人并没有进去打招呼，二人心事重重。 “兄长，这个丫头所言，您……” “是也。可此志我只在祖宗牌位前说过。关于她今日所言，你怎么看？” “不瞒兄长，海晏河清、国富民强，确实乃我必生所求。” “她绝非池中物呀！我倒想看看她能否实现她言，变换出一番新天地。” 王郁带王韵离去后，将黎晓旭所言一次不差的全部写下来。 听过这番话的人，今夜注定都将难以入眠了。 比如阿克苏、阿扎克兄弟。 阿扎克不懂，但是他一直都觉得恩公不会骗他。而阿克苏，受到的震撼不比王家哥俩小，那种感觉就像被闪电击中了天灵盖。 第33章 合同 李村那边还在整炕的事儿，陈庄就派人来探口风了。 陈庄一听，李响一家承担了整个村里修炕的费用，纷纷都是羡慕羡慕不已。陈庄的大户陈凯是当家的，他心想，要是自己的乡亲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岂不是也要大出血？不然十里八乡往自己就抬不起头来了。 第二日一早，陈凯就前往李村亲自找李响询问相关事宜。 而黎晓旭等人，一早就开始了训练。除了他们五人，隔壁的阿扎克也到场了。 “你大清早的过来有什么事吗？” “恩公，我以后跟着你混，我来帮你。” 黎晓旭、青宇几人对视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你昨晚不是说要人帮手吗？我哥跟两位王大人也都听见了。” “我滴个乖乖，你是说，你们昨晚在门外？听到了些什么？” “那你们怎么不进来？” “王大人说了什么？” “你兄长说了什么？” 阿扎克被几人跟机关枪一样的问题给问蒙了，想了想，答道：“额，该听的都听到了吧。难道有不该听的？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后来就直接走了。” “好在王大人也算自己人了，不过以后我们口风都严一点。两位王大人来应该是有什么事，他们没给你哥说？” “他们要配我们的种马，以后作为军马。” “好说，我们晨训完就进城去找王大人商量此事。你要跟着我们一起练？” “不可以吗？” “可以，训练内容，主要是体能训练，包括力量、速度、敏捷度、平衡度、耐力训练，往后还有抗击打训练，近身格斗训练。” “那我可以用这个方法来训练我们公社的民兵吗？” 黎晓旭欣然同意后，从那天起，小操场上都有人在训练。慢慢的，操场上还出现了沙包、跑道、木桩、平衡木等设施。 训练完之后，六子留在屋里开始背九九乘法表还有做算数，其余几人都进了城。 黎晓旭很满意铁匠做的锅，又定了几口。她满心欢喜，以后就能吃炒菜了，终于不用天天吃烧烤炖菜了。 她将锅递给小五，让他先回去按照她说的方法开锅。这时候，青宇也从药铺过来了，他也将手里的东西给小五，让他按照配比及方法进行加工。 几人来到知州办公的府衙，商量好装作不知道王郁、王韵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昨晚的对话。 “大人，在下已经挑好了一百匹良驹，可用作军中训练，不过……那些良驹是回鹘族从西域辛辛苦苦千里带来的，不如大人再提供一些钱粮作为交换可好？”青宇先上前汇报。 “说吧，又要多少？”王韵就知道黎晓旭带的人跟她一个德行。 “这些可是西域良驹，不过念在大人对回鹘族人的仁义之举，青宇愿意从中周旋一下，思源兄你看，我们按照市价卖给大人可好？” “这个，我们这边倒是可以，不过大人意下如何？”阿扎克跟青宇开始了唱双簧的节奏。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比西凉还喜欢打劫。” “大人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怎么能叫打劫呢，我们这叫强强合作，您前期投资一点，我们来负责运营，到时候再给您分红不就成了吗？”有在朝为官的人作为背书，害怕运营不起来吗，这种操作黎晓旭倒是很熟悉了。 继而接着道：“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您想想，在这些民间用马变成战马后，能减少多少从投入与成本？往后，等后期形成大规模的养殖场，我们的整个府的战马都可由咱们的金州马场提供，到时候，放眼整个朝中，那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呀！ 虽然前期这一百匹良驹不算啥，但是我们可以作为试点啊，想当年，汉武帝为了大宛的汗血宝马可是得发动战争的呢，现在，王大人只用打赏些许脚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再说，品种引进还能不断完善我们中原马种的质量，经过良种马的选育培育，我们金州可以作为试点，优先建设大宋第一所良种马繁育场。 外加人员的培养，马房管理员、繁育技术员。驯马员、兽医，一条龙，还能开设专门的培训院，一条龙，整个产业链我们做龙头，预计只用三年时间，就能完成这个构想。 一句话，您能不能做主，您要是不能做主的话我找王郁大人，他将帅出身，怎会不爱宝马呢？” “本官都听着呢，你真是一天天都不消停。”王郁慢悠悠从屏风后走出来，“你这个想法不错。回头就按照这个主意奏疏上报了。不过，钱粮不是问题，问题是一百匹太少，我不好意思奏给圣上，我还是要脸面的。” “也是，王大人身为金州，代表着我们颜面，一百拿不出手，那就五百匹。阿扎克你别舍不得，我做主了，你必须同意！再加两百匹未成年的马驹，另外，还得帮我们公社的村民解决劳作的问题，他们可以帮忙看管、喂食、医治，州府提供他们每人每月的食宿温饱和银钱。” “你这什么意思？” “我没啥意思啊，就是说，金州衙门提供食宿保障，我们提供技术服务，当然，良驹的所有权已然还是归为金州。底下的人为咱大宋军队干活，肯定更为卖力，也更有归属感，不然吃了粮忘了娘就不好了，您说不是？一举两得。” 黎晓旭继续察言观色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异议，继续道：“此计目的有二，第一，解决宋军马种问题；第二，两族潜在问题咱内部同化。两个问题都是刻不容缓的呀，大人。”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具体的事务你写进文书里把。” “那还等什么？王主簿，还不快叫人准备纸笔？青宇，我来念，你来写，一式三份，一份存档留底，一份给交由大人，我们留一份，落款为新村公社。大人们也来帮忙参详一下？” 其实文书也没有什么，说白了就是个合同，签合同是黎晓旭最喜欢的事情了，尤其是一份类似销售合同的古代文书。 当然，这不仅仅是一份销售合同，从某一层面上来说，这是一份由政府投资的养殖项目。而且一旦这份文书上报，不出意外的话，还能获得来自中央财政的专项拨款补贴。 就好比国家从国外进口了一批宝马，附带着还进口了一批专业技术人才，养马的，驯马的，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强？ 一旦这个项目成功，就能摆脱进口的束缚，成为“自主研发”的优良马种繁育、培育、训练试验基地，形成完整的供应链，不再担心被他国掣肘。 其实王郁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之所以至今一直没提这事，是因为怕唐突了，回鹘族的人不同意，没想到这事情那么简单就落成。 他看着提笔的青宇，只觉得黎晓旭念得太慢了，青宇也写得太慢了，恨不得躲过青宇的手中的笔，王郁恨不得自己写完再加盖印章，赶紧留档封存，再派人手快马加鞭向朝中上报。 而王韵虽然不曾在军中待过，但是也知道这以为着什么，他袖中狠狠地掐着自己，生怕这只是个美梦。 王郁也没闲着，一边赶紧让人通知军中的将领，让他们准备干净的马厩和草料，只待签字盖章之后就去交接，同时也让人去营房清点银钱。 “大人不必如此着急，我们人都在这里，您还怕马溜了不成？我们五日后交接把，银钱只用付一半，剩下的用粮食换。”阿克苏看着王郁虽然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何也能感到从王郁身上传来的一种莫名的激动。 合同写完了，青宇将其交给王郁过目。用一句话来形容此刻的王郁两兄弟，大概就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青宇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而黎晓旭此刻内心的感慨，其实比他们在座每个人都要深刻。因为在流淌着的历史长河中，这个民族经历过太多挫折和磨难了，尤其是在西方由工业化向资本金融化转换的时间段，这个民族不断遭受产业霸权和技术垄断的打压。 不仅如此，精神文化上的打压才是真正的炸弹，他们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黎晓旭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中东、中亚过久出差时，看到过被资本主义子弹打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的土地，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宣扬自己是正义文明之光，可当看到你有崛起的实力，就一边到处造谣诽谤说你很危险，又一边在暗地里偷窃别人的资源。 所以当时每在国外看到自己国家的企业品牌时，看到自己国家在当地建设的工程项目时，她内心都是无比的骄傲自豪，甚至有一种比发了年终奖金还要开心的感觉。 金融资本无国界，可是，金融资本家有国籍。 科学无国界，可是，科学家有国籍。 真理永远只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你眼眶怎么红了？怎么，是没见过钱还是没数过钱？” “估计是想到有那么多钱给她激动的。” 黎晓旭吸了吸鼻子，摇头不言，只是苦笑了一下。 第34章 香料 “哭什么，别跟小娘子一般。他日发兵西凉，老夫若有幸为主帅，叫人抬十箱西凉的铸币给你玩。” 王郁说的话一直回荡在黎晓旭的脑海，她听到这话时，抬头只见王郁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目光。确定过眼神，是自己人。 走在大街上，青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黎晓旭：“你今日怎么，怎么比大人们还要激动。” “因为我没见过破碎的山河。从我记事起，师傅就一直教导我，我们整个华夏是大一统的国家，所以我眼里容不得四分五裂。可惜我没什么能耐，我要是有你们这么一身本事，早就把西域的良驹都带回来了。这点想法都没有，亏得裴三带着你们一众都是军营里出来的，我呸，啥也不是。” 青宇心想，好心关怀一下，哪知道不仅自己被骂了，还连带着公子也被骂，立马反驳道：“小哑巴你这话不厚道了，你都懂的道理公子怎么会不懂，公子有重任在身，驯那么多马回来目标太大太明显了。” “啊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 几人在城中瞎逛之时，发现很多主要道路都铺上了砖块，而且，街头巷尾都有了公厕，洁净了许多。 黎晓旭对这种现象很满意，文明的进步是需要一点一滴积累得，不可能一蹴而就，总体来说，有改善就是好事。说明他们对新奇事物的接受程度还是很快的。 回到村里，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熏腊肉了，本来在西域，风力大日照足，只用风干肉类制品就行了，但是到了这边，一来天气寒凉，二来水土也有不同。 早就下达了不能随意宰杀牛马羊的村规，大家虽然颇感不适，但也都努力的严格执行。 而猪肉回鹘族人又不怎么吃，只是养殖宰杀熏制后可以售出，换取鱼鹿鸡鸭鹅。所以大家熏制的几乎都猪肉、鸭肉。 这个方法是小五和六子在黎晓旭的指点下研究出来，再由邻居村长家的老婆阿曼教给大家。 青宇让阿扎克和阿豹先去马场清点所要交付的良马，他自己则回去准备配香料。黎晓旭却没同他一起回去，而是往村里屠宰场那边取了一些猪下水。 回到他们的宿舍，三口锅都已经用猪皮、生姜擦洗过，还糊了一层油脂。 “旭哥，就这样可以了吗？” “差不多，等明天就能用了。” “啊，还要等明天啊？我都饿坏了，以为你回来就能教我做新的食谱了。” “哎呀，急什么，你给青宇配的药呢？去拿给我，再把你的存货的也拿给我。” “啊？他配的不是药，是香料，专门给你的。你说的存货是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诶。” “你跟我装什么装，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就是从西域带的那些香料，你留着也没用，快交出来。我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青宇和小五把东西交到手里的时候，从眼神到动作都充满了不信任。没办法，他们生怕这些东西被黎晓旭糟蹋了。 毕竟中华民族从古至今的传统美德之一，就是杜绝浪费粮食。 黎晓旭拿在手中一闻，果不其然，满满的卤料的香味啊。这青宇恐怕是对香料有什么误解，怕不是想把她当成卤味来腌制了吧？ 找出了一些茴香、八角、桂皮、花椒、丁香、沙姜、香茅、肉蔻、甘草、香叶，又从厨房着了一大勺黄豆酱，取出从城里买来的一些冰糖，开始了熬煮试验。 其实黎晓旭自己也不太懂做饭，但是大差不差吧。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虽然以前在家有老妈的家常在，在学校在单位有食堂，出国的时候还有专门的厨师，自己从来不用下厨，但是对美食的热爱是每个正常人的需求。 “你去把猪下水洗干净，还有猪耳朵，猪蹄洗干净。用一些白面洗。嗯，再和一些面，做成那么大、那么厚的饼那样。”黎晓旭腾出手给小五做了示范，比划起来，又对一旁的青宇说：“你去给我找两张纱布，就是裴三受伤时候你给他包扎的那种纱布就行。” “我来我来！我来打下手。”六子一听就放下了手中的学习笔记，比起背书背乘法表，学习库存统计表，她宁愿在厨房。 “你不学的话，等我以后教了学生，你就永远只能呆在厨房帮手了。” “那我去背还不行吗。” 青宇很不爽黎晓旭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举动，帮黎晓旭找来她要的那种纱布，就气冲冲地去了马场帮忙。 青宇一边拍着黎晓旭从绿洲带来的老马一家，一边冲着阿豹吐槽：“你说这小哑巴是不是有时候太不识好歹了吧？我给她买的衣服，多好看，结果谁让她穿得那么招蜂引蝶，惹得公子不快，只能着男装，那衣服就只穿过一次啊，多浪费。还有今天，想着她平时研究粪肥，寻思给她配些香料，省得她每日洗澡，万一风寒了怎么办？” “她不用配的香料？啧啧，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没见过香料，不知怎么使用。别瞧我们旭哥一副聪明犹如有大智慧的模样，她平时跟二傻子也没啥区别。所以别往心里去。” “有道理。那第二种可能呢？” “她见过更好的，她瞧不上你配的香料。哈哈哈哈哈。” “瞎说，公子从小用的香料就是我娘配的，后来就是我给公子配的。” 小马驹也跟着鼻哼，好像在嘲讽青宇的手艺。 “你敢笑话我？信不信我回头就给你弄到军营里去，不让你逍遥快活了。”青宇一边给那匹救了黎晓旭的小马驹喂豆子，一边恐吓它。 那匹小马驹已经长大了不少，到了可以骑驯的大小，平时都是青宇搭理得多。黎晓旭偶尔来一趟，带它出去溜达一圈。 但小马驹内心并不太买青宇的账，仿佛早已认了主一般，就认黎晓旭。大家都争相给自己相中的马匹冠名，什么踏雪、的卢之类，而那头，黎晓旭很满意这种忠诚的同志，便给小马驹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富贵。 别说青宇、阿豹这种倾心良驹的人士了，就连小五、六子这种伙头兵，包括村长阿克苏和阿扎克都听不下去了。都觉得黎晓旭给良驹取的名，俗，俗不可耐！ 可黎晓旭那边却解释说，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患难，将来一定要富贵与共，所以叫富贵。不仅是对历史的总结，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第35章 原料 另外一边，黎晓旭又留了一些香料出来，比如小茴香、丁香、肉桂之类的。她去村里找了一户人家，让帮忙收集一些松脂。 昨晚上青宇一说她才想起来，可以试着提取香精之类的。问题在于稳定剂，也就是稳香剂，以及香精的萃取。这个步骤就比较麻烦，在这个就是时代的局限，技术不够成熟，导致很多原材料的提取都是得之不易。 一般来自自然界的香味自然就是来自花卉了。芳香花卉一般就分为体质型和气质型。像玫瑰、金桂、薰衣草、橙花都是典型的体质型花卉，他们都是干燥后容易存储，香味差别不大；而像茉莉花、栀子花、百合花之类的，干燥后其香味就难以保存，就可分为气质型。 花香的主要化学物质就是醛醇、酮醇、芳香酚、酯类和醛类物质。 也就是一般玫瑰、薰衣草等体质型香味的花容易采用萃取的方式。那个世界经常听见的就是含有什么萃取天然保加利亚玫瑰精油、普罗旺斯薰衣草精油之类的广告用语。 但是，一般打那种广告的其实都是大骗子，因为他们清一色采用的蒸馏法，能得到的东西就是水而已。 而气质型花卉一般就是传统一点脂吸法。 通常情况下（指的是那个世界），提取精油的方法可以采用压榨、蒸馏、挥发性溶剂萃取（可以采用类似于酒精或者其他有机溶剂）、非挥发性溶剂萃取（可以采用油脂浸渍、固态、动态油脂吸附）、活性炭吸附、冻干花超临界二氧化碳提取法等。 最简单就是蒸馏法了，但是产量低，很多情况下得到的都是带一点点气味的蒸馏水，且在蒸馏过程中温度过高花香中的芳香物质分解破坏了，香味保留不下来。 如果采用酒精提取的话也很麻烦，还要先酿酒，高浓度酒精的制作就是一项壁垒了。而且就算有了高浓度酒精，可是它作为脂溶性和水溶性溶剂，而然鲜花当中含有大量的水分也会破坏芳香物质的提取，用索氏提取法也不靠谱，如果用干燥的花卉的话倒是可以。 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找到合作的酒厂，让他们帮忙提取纯度、浓度高的酒精。到时候萃取沉香、檀香、松柏的香味或者桂花之类的香味，简直就是生财之道。 脂吸法看来是目前可以采用的方法了。 第一种，可以将鲜花浸泡到油脂中搅拌，并将油脂加热到五十摄氏度至七十摄氏度后，过一段时间再换原料，如此反复，最后将花卉捞出，油脂加入酒精中清洗，等待就近挥发，基本上完成浸渍法提取了。 第二种，可以采用固态脂吸法，将花卉的气味用固态脂肪用吸附保存，这种方法的还原度极高，产量也更高。 问题就是油脂的选择，目前来说，要么动物油脂，要么植物油脂。其实无论哪种，只要饱和脂肪酸含量高就不容易被氧化，且吸附效果更好。 而自然界的很多植物中就含有大量的抗氧化剂，黄酮类、维生素类等，以及单宁酸，还有茶叶里包含的茶多酚；而蛋白质类的就比如什么色氨酸、丝氨酸、酪氨酸等也有一定的抗氧化作用；最离谱的就是某些细菌和酵母也有抗氧化的功能。 黎晓旭又想起了原来在家的时候，母亲天天嘲讽自己，什么熬最深的夜，擦最贵的乳霜，什么小红、小黑、小棕这些瓶瓶罐罐，其实都比不过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黎晓旭眼睛开始慢慢变红了，以前怎么不好好珍惜妈妈在实验室做的护手霜面霜，怎么不跟妈妈好好学化学呢。 怪不得老师常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数理化简直就是穿越者必备好嘛！ 可现在能回想起这些玩意儿的分子式和化学式和反应方程式有什么用呢？有本事让就她知道，在古代如何大规模提取保存并应用啊！ 像小五找来的和青宇配的香辛料，也就是其中也包含大量的酚类物质可以做为抗氧化剂。那堆价格不菲、得之不易的香辛料们，什么八角、桂皮、茴香已经被纱布包裹好，在锅里散发着他们的魅力了。 除了抗氧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防腐剂。防腐剂是为了防止在采用脂吸法的过程中油脂等物质发霉变质。 而一般常用的有机防腐剂就是苯甲酸类，苯甲酸也是一种芳香酸，多用于杀菌、香料制作。 比如蜂胶中就含有大量的苯甲酸。 像辣椒、大蒜、洋葱这样的植物当中，防腐剂更是妥妥的。而月桂、肉桂、胡椒、丁香、迷迭香这类香料中，其精油也可以提取出防腐剂。当然，就是采用刚刚说的挥发性溶剂提取。 除了蜂胶，一般情况下安息香或者马尿或者其他草实行动物尿液中也能提取出大量的苯甲酸。 黎晓旭在自制小笔记本上写到这里，突然停笔，她心想，要不要去马场、牛棚、羊圈、里搞点这些动物的尿液来，试试看提取马尿酸能不能成功？ 反正那么牛马，他们身上是最节省成本的了。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不损失什么。 香辛料的精油倒是可以作为防腐剂，但是需要大量的酒精，那不如直接用酒精萃取花卉树木的精油呢，捡芝麻丢西瓜的事不能干。 看来上策就是从马、牛、羊的尿液中提取马尿酸，马尿酸水解就能得到苯甲酸了。 说干就干，黎晓旭拿了器具就出门了，还不忘给小五和六子打招呼，让他们记得看火和烧水。 谁知道半路就遇见了完事准备回来的青宇、阿豹和阿扎克。 “你拿着竹筒干啥去？打水么？” “诶，你们来得刚好，再帮我搞一些竹筒，快跟我来。” “跟你去哪儿？” “去马场接马尿啊。”要是有电话或者手机就好了，一个信息就能让他们顺路带回来，自己就不用跑一趟了。 几人对相互对视一眼，瞬间不想说话。这个人，才消停了没两天，又开始把屎尿往身上揽，不仅如此，现在还要拖着他们几个下水。 救命！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黎晓旭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去马场接马尿，而是被阿克苏和青宇一左一右架着回了宿舍。 “哇，什么味道，好香啊。” “咦，你们怎么都一起回来了？”小五满头问号。 “小哑巴没给你说她要去干嘛？你不会盯着她吗！” “就说出去一趟，不是给我们找食材做饭吗？” “我……”几人听后更是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哪有用马尿给人做饭的？等等，她不会真的要用马尿做饭给大家伙吃吧？ “你们瞎想什么呢？喏，你看吧。” 青宇结果黎晓旭递过来的小本子，第一页写着“制香笔记”，他不解，问道：“你会制香？我给你制的不好吗？” “好啊，当然是极好的。所以我舍不得用，丢锅里煮了做菜吃。哈哈哈。” 青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爆发的时候，黎晓旭立马道：“我在研究一套新的制香方法，若是研制成功，我们就等鱼跃龙门，成为富豪榜上的人物啦！你那个配的什么八角桂皮茴香我闻着吧，他们实在是太好吃了，真的忍不住。你别气，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黎晓旭为了安慰青宇，立马转身回自己屋里，去包包里找到了几只香水小样，拿了其中一瓶递给青宇。 “你真的别生气，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是我真不在意那些，你试试看，我这个香料的味道如何？”黎晓旭打开，滴了一滴在手腕上稍微的按擦，又将手腕递到几人的鼻尖前面。 几人瞬间就问道了一股类似花香又不同于花香的奇异香味，沁人心脾。 “我就是在研究类似这种香水的香料，你见过大世面，你看，我在研究的这种香料值钱还是你配制的香料值钱？这个香水里面还要加马尿啊？” “你这个。可是为什么要用马尿啊？你这上面还记载这可以用什么牛羊之类的尿液？苯甲酸又是什么？” “就是一种天然的防止物质变坏的东西。其他物质里也有，但是提取太麻烦了，而且我技术不到家，弄不来，要么就是太贵太稀有、不方便，我也弄不来。 你怕什么，你学医难道不知道人的尿液可以入药，动物的尿液也能入药吗。再说了，这个香水里面没有家马尿。就像你熬药，药渣最后还不是扔了吗，我用马尿，是为了提取里面的这种东西，不是用马尿，懂了吗？” “非得马尿不可吗？你要是一时半会儿，从马尿里面提取不出来你想要的东西，岂不是要像你研究粪肥那样？虽然你身为公社书记，一直以身作则，亲力亲为，但是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呀！” “你以为我愿意啊？那不是其他的原料太贵了吗？” “是你这书里写的安息香、苏合香吗？”青宇倒是看懂了。 “安息香苏合香？我家好像只有安息香。”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你忘了治好你嗓子的还是他们家的天山雪莲来着？” 第36章 李珪 “阿扎克，晚上我们请你吃佳肴，你送我两块呗？” “好说，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取。” “你家还有牛肉没有啊？带一块过来，我给你做酱牛肉。” “好嘞！” “他能拿来吗？拿不来我们就只能继续研究马尿了。” “他连天山雪莲都能给你，区区安息香应该不在话下。” “马尿和安息香能叫事儿？我就是希望他家还有牛肉。” “咱啥时候能试试铁锅？” “他拿不拿来安息香都无法解决我得背乘法表的问题。” 另外一头，李村。 神童少年李珪和地主父亲李响之间的博弈终于结束了。李珪胜利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一车车钱粮，与回新村公社的泥瓦匠一起出发。 泥瓦匠并没有家家户户都去帮忙，只是把基本的要点交给了李村的村民，在旁指点一二。这也是黎晓旭的意思。所以他们看差不多完事了就打道回府。 民兵小队最先发现来人，上前按照他们平时训练的方法进行盘问，无非就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何贵干，可有证明之类的。 新村除了城里的王大人几位和帮忙建设的工程师们也没来过人了，不过那都是熟脸。今天阿布终于遇到了新鲜面孔，不由地满心激动。 可对方只是个小儿郎呀，而且还是跟自己的族人们一起来的。 “我找黎老板，她说让我们村来买羊，这是我们带来的钱粮。” 比起阿布不熟练的汉语和磕磕绊绊的问话，李珪倒是显得从容多了，不愧是天才少年。 旁边的回鹘族泥瓦匠用方言在一旁跟阿布说，这个小孩子是李村的大户李响的孩子，亲自带着钱来交给咱们书记的。 阿布才讪讪作罢并指了路。但他并没有直接指出黎晓旭的住所，而指的是“村委会办公所”。 “一切对公的事宜都要在咱村委会办公所里完成。”这是黎晓旭和阿克苏反复给大家强调了。 阿布又带着民兵小队检查了一遍车上的东西，才放行。 村委会办公所的文员是个漂亮的会说汉话的女子，她也有汉人血统，就是那天庆典大会上，给驻地兵哥哥缝补过冬衣并芳心暗许的女子。 “小郎君您先快请进来，稍等一会，我去汇报给书记和村长。” 李珪才将将十岁，哪里见过身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妙龄女子，不仅谈吐大方得体，还言笑晏晏，就宛如冬日里盛开的桃花。虽然才十岁，但是正常人类对美的欣赏大致上来说是差不多的。 对美的感受是主观的，但美是客观存在的。 “我叫李珪，你叫什么？” “我叫莉娜。” “没有姓氏吗？还是少数民族没有姓氏？” “嗯……可以跟着书记姓，那就叫我黎娜吧。” 李珪不太理解，心想，外族人民对姓氏都那么随意的吗？今天可以跟着黎老板姓黎，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跟着我姓李？ 还是说长得好看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可以在这里走走看看吗？” “当然可以，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莉娜带着李珪到黎晓旭的办公室休息，李珪看见桌上有一些书本。上去随手翻开了一本，他想知道黎晓旭提的问题是不是都是从这些书上看来的。 结果，他翻开一本，《畜牧指南》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目录：牛棚搭建手册，羊棚搭建手册，马厩搭建手册，猪舍搭建手册，鸡鸭鹅舍搭建手册；养牛指南，养羊指南，养马指南，养鸡指南……畜牧粪污资源化利用手册……畜牧家禽疾病防控手册……畜牧兽医指南……生态保护及修复手册……新村人民公社编写出版。” 其中内容还有很多没有编写完成，都是空白，但是总体来说大差不差。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还能编写成书？按照他先生的说法，若是先生看到这些，恐怕是会大喊一声“有辱斯文”的吧？ 李珪不死心，又翻开几本，《农产品种植指南之粪肥发酵技术》、《土壤恶化改良方法》、《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农村人居环境改善》、《乡村治理》，还有两本比较特殊的：《教学备课：基础汉语、地理、历史、农耕、畜牧、物理化生基础知识》、《财会基础知识》。 李珪非常不理解，他觉得黎晓旭看起来虽然吊儿郎当，但其实胸中别有沟壑，文理见识比自己的启蒙先生还有多几分，但是为什么这些书里一点读书人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儒、道、法三家一家都没有，也没有君子六艺，难不成，她其实不是经商的，她是农家？农家传人——新农人？ “咳咳，瞧见了什么，想得那么入迷？” 李珪听见声音，先拜过，答：“我在看你的书。这都什么书？你编写的吗？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才写完几天，好多都没写完呢，你又怎么可能见过。” “外面那些都你带来的？你爹不管你？” “嗯呢，我昨夜跟父亲长谈一番，最终说服了父亲。后来父亲与陈庄的叔伯和村长乡里商议过后，决定让村里养羊。” 李珪说着，拿出了字据：“黎老板您看看如何。按照您的要求，我们买七十五头羊，不仅我们李村，陈庄的人很快也前来购置，我们两村各养七十五头。” “这里没有什么老板，我是公社的书记，以后叫我的职称。这位是我们新村的村长，阿克苏，你可以叫他思汉叔叔。”黎晓旭介绍这一旁的阿克苏，心想这孩子真不错，办事及其麻利，不由多夸了两句。“少年老成。” “我们家出两成，但时候分红也是按照盈利所得拿两成，剩下的归为各家。两村一共一百五十头羊，明年这时候交付的羊毛应该能够你们织两千件羊毛衫了，到时候王大人应该会很满意。” “莉娜，都吩咐下去了没？羊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吩咐下去了。” “且慢，村长，书记，我们村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银钱了，村民们连休炕的钱都没有，都是我们家垫付的，这次买羊，我们能不能先付六成，其中两成由粮食绢布折算，四成为银钱；最后的四成，每半年付两成，明年这时候就结清。两位意下如何？” 阿克苏没说话，算账和讨价还价这种事，交给黎晓旭正合适不过，毕竟自己都说不过她。 而黎晓旭则不言，指节缓慢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咚、咚、咚”震在李珪的心上。 “你还吃过早饭了没?去我们那儿吃点酱肉？才弄出来，试试看？” “可是这养羊的事？” “不及，我跟我们村长商量一下。” “莉娜，你带李珪小郎君先去我那儿，让小五给他弄些卤肉。” “好嘞，书记。小郎君跟我来。” 二人出去后，阿克苏先问：“你觉得用粮食换不行？” “可以，但是不能第一次就被这小子拿捏了。不然以后镇不住呀。” “那怎么办？” “你说要镇住天才一般用什么办法？” “除了你之外，我还没见过天才。” “我不是天才，他是。” “那我更没有办法。” 莉娜带着李珪来到了黎晓旭他们几个的宿舍，屋里就只剩六子在刻苦读书了。只听得六子在碎碎念：“七七四十九，七八五十六，七九六十三……” “六子哥，书记说让小五哥给这位李珪小郎君做些卤肉吃。” “哎哟，他进城里去了。那没事，我来吧。你吃了没，也来吃点呗。” 小五今天又去城里铁铺和药铺定制铁锅和买香料了，而青宇和阿豹一早也去养殖场了，就剩黎晓旭留守家中，一个沉迷背书，一个沉迷搞研究发明。 只不过这种沉迷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极为痛苦的。 不过对比下俩六子的痛苦要少一些，毕竟他有不懂的可以问黎晓旭。而黎晓旭不懂，只能绞尽脑汁自己琢磨。 昨晚上阿扎克拿来了一些安息香，可惜不多，所以黎晓旭必须节省一点，何况现在还是在研究实验阶段。实在不行只能用马尿了。 “不用了，今天我当值，我还要回去办公所，一会儿估计还要去纺织坊。” 莉娜谢过，看见桌上的库存管理表，问：“六子哥，你也要学这个表吗？” “啊，看了半天没弄明白，你会不？” “我会，你要有不懂的，书记不在你来问我也行的，那我先走了啊。” “啊，行。”六子又进厨房，冲着外面的李珪喊：“小郎君你稍等呀。” 李珪拿起桌上的两张表，看了看，也跟着念念有词：“一一得一……” “弄好了，快来吃点，这个卤肉昨天才做好，可好吃了。一个馍一碗粥你应该够了吧？不够的话给我说，我再去给拿。” 李珪看着桌上摆了除了一个馍和一碗稀粥，还有一碟黑黢黢的酱肉。应该是搭配着吃的。 肉还没有入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应该是酱料的味道。 “六子小哥，这就是卤肉吗？是用香辛料做的？” “嘿，鼻子挺灵啊。你这鼻子要是能帮咱旭哥做香料就好了。” 第37章 六子 “这个酱肉怎么闻起来那么香？除了香辛料还有用什么吗？” “这可是秘方，我也不知道咋弄的。不过知道了也不能说呀。” 李珪虽然想要狼吞虎咽，但是从小学的礼仪不让他这样做，他一边忍着小口小口的吃，一边好奇地看着六子还在背书，他问道：“六子哥，你也需要背算学的东西吗？” “你以为我喜欢背？你学过？” “没有，先生都是教我四书五经，他说学这些用不上。” “小子你多大啊？就学四书五经？你祖上是读书人？”六子本来想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旭哥让自己学的算学都没用的话，那四书五经更没有用了。 李珪摇了摇头，否认了六子的猜想，他答道：“我十岁了。我们家就是事农而已。不过我太爷爷原来是一家大户的管家，后来大户家败了，但是还有不少藏书，就留给太爷爷了保管了，也算是送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李珪细嚼慢咽这个卤肉，话也变多了起来：“后来我爷爷因着有一屋子藏书，也跟不少读书人往来，也学了不少，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我父亲就没学到什么。到了我父亲这一辈，更是民不聊生，好在战乱终于结束，虽然我们家迁到了此地，但他也不忘让我跟着先生学习诗书礼仪。” “我父亲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其实我这次是好不容易求着他才能来这里的。” 你爹怕不是想让你读书考取功名，为了家族延续吗？不过现在上面对读书人的态度可是上上等的呀，这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何况对面才是一个小孩子，跟他较什么劲呢。 可在黎晓旭这段时间的熏陶下，六子已经萌生了许多的想法，比如：按照我旭哥的说法，天下初统，百废待兴，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才是好猫。能改善民生带领大家走向小康的，才是有用的。 所以想着想着，六子居然忍不住跟一个小孩子开始辩论起来。 “什么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发展才是硬道理，你懂不懂？” “发展才是硬道理？什么意思？那你的意思是读书有错了？” “我可没有说读书有错，你这孩子怎么还会偷换概念了。读书没有错，错的是这种用读书来改命的想法不切实际。你们读书人难道不知道，真正的君子、英雄应该是为了‘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读书的吗？你们读书人难道不是为了我华夏之崛起而读书的吗？” 六子没想到有一天黎晓旭经常说的台词自己居然也能用得上。 “哪个臭不要脸的、瞅教书的告诉你，除了四书五经其他的都没用了？他是不是告诉你，除了孔孟其他都是一无是处了？来，你同我说说，看我斩不斩他就完事了。” 六子一边展现的自己的辩论功夫，一边摆桌子瞪眼珠子，指着桌上的书和菜，愤愤道：“我虽然是个粗人，是个臭当兵的，但也是讲道理的。你吃的粮哪里来？是不是农人种的？可一个农人每年能种多少地，那地每年能产多少粮？产的粮又够多少人吃？” 李珪突然被问得目瞪口呆，他的先生并没有教过这些给他，他觉得现在才是真正的启蒙时间——被一个伙头兵开蒙了。 “你们李村的情况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们村公社一共多少人吗？又有多少成人和孩童，每月吃掉用多少量？这些我都要学着计算，要帮着打理公社的事务，所以算学怎么就没有用了？” “你学的那些四书五经能帮忙打理？别说你一个十岁的小子了，你先生都不一定能做到。还什么无用之学，就是他娘的扯淡。你一天到晚跟着他学，指定好不到哪里去。” 六子其实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他五六岁的时候家里人都没了，被远房表亲，也就是小五，带着一路要饭活命。 这俩孩子后来被裴照初的父亲捡了去，也就跟着留在了军中。 所以当时黎晓旭讲那个“开局一个碗的乞丐”的故事，小五和六子都觉得很励志，觉得跟着裴照初，或者说是跟着黎晓旭混，一定有出人头地之时。 当时裴照初要出塞，六子本来由于年纪太小不用去。 他和小五虽然是半路捡来的，但也跟青泰、青宇一样，从小就跟在裴照初身边伺候，也是忠心耿耿的，生怕不跟着几人一起去西域，以后不带他玩了，便央求着得来了这一份苦差。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国家的土地，终于不用再风餐露宿，饱饮风沙，可是裴照初却把他和小五留给黎晓旭。 他其实不懂，公子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监视黎晓旭呢，还是帮助黎晓旭呢？公子是不要他们了吗？可是青宇也跟着被留了下来。 但该说不说的，跟着旭哥这段时间倒确实是学了不少东西。 李珪被六子吓到了，但是还是有点读书的坚持在身上的，他到：“可是，读圣贤书难道就没有用了吗？” “读圣贤书不是没有用，而是因为读了两本书就觉得其他学说无用是错误的。这种想法很偏激，也很肤浅。我以前也不懂，总觉得我们粗人不配得读书认字，又或者是觉得粗人就算读了书认了字也没有用，还不是到头来粗人一个。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李珪突然觉得六子说的很有道理，堪比那天黎晓旭说的那四十个字的箴言，她他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因为是个人，都有有与生俱来的权力。有权读书认字，有权对自己的家国负责，有权去扞卫自己的身份地位，有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五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李珪和六子的对话，他也对自己这段时间在黎晓旭身上学习到的东西有了自己的思考与总结。 他这段话虽然借鉴了不少黎晓旭整日嚷嚷着的词汇，但是理解后总结得却是相当到位的。 “五哥你回来了，我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来。这小孩儿是谁？从哪里来？” “他叫李珪，李村来的。今天来找旭哥和苏村长买羊。” “李村没人了？让个小孩自己来。” “谁知道呢。不过你这话说得越来越有旭哥的风范了。”六子冲小五竖起了大拇指。 小五被这么六子一夸，心中的小虚荣被满足了不少。 李珪又被震撼了，这个叫五哥的年轻男子应该也是个厨子，多说君子远庖厨。但是没想到这个新村公社藏龙卧虎，不仅女子可以抛头露面，可以在村子里的“办公所”做事，就连黎晓旭身边的厨子都能有一定的学识。 这些道理李珪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从未敢想过，一定是有颠覆的他自己曾经的认知的。 “你少在这里溜须拍马，赶紧把旭哥交给你的东西学会，不然有你受的。” “我也想快点学会啊，可是真的有点难。” “不就是一一得以一二得二吗，赶紧的。”小五监督完六子的学习进度，就进厨房开始找猪皮和生姜，准备给新买来的锅开锅了。 “六哥，那个九九乘法表其实不难，其实就是数字之间相加就行了。” “相加？”六子想起来黎晓旭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对，你这样想，四加四等于八，两个四，所以口诀是二四得八。那三四，” “得十二，八再加四等于十二。” “对诶。就是这样。” “呵，好家伙，读书有用呀，所以小子你千万不能读无用之书，不然可浪费了。你这不仅鼻子灵，就连脑子都很好使。”六子一边按照李珪教他的方法对照乘法表，一边碎碎念：“我连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都比不过，果然要多学习呀。不过你那么小就学过乘法口诀了？” “不曾学过，不过是刚刚你进厨房帮我做卤肉的时候，我好奇，看了一眼。” 六子抬头，有点震惊，问道：“你没骗我？你就看了一眼？” “对啊。” “那七八得？” “五十六。” “五三得？” “一十五” “那……” “我真不曾学过，虽然刚刚就看了看，可这个真的不难。” 六子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那你看看这个表，你懂什么意思吗？” 李珪摇头，他其实不太理解表中、书中的内容。 “嗐，我还以为你是个神童呢。啥也不是。” 但是李珪他认字，而且对黎晓旭、对新村公社充满了好奇，所以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他立马证明自己：“你是说，计划、生产主体、物料、作业、成本、品质、综合管理？还有那个什么经营计划、生产规划、物料需求计划与车间作业计划？你应该是要学习那个采购和库存管理？” 六子低头一一对照，他虽然不理解书的内容，但是他理解了黎晓旭让李珪过来的原因了，大概也许极有可能，是因为黎晓旭要招揽眼前这个过目不忘的神童了。 乘法口诀可能作假，但是这个这个表格却做不了假。 第38章 师弟 李珪不理解的东西其实很多，这些应该只有黎晓旭或者跟黎晓旭走得很近的人，才能为其解惑。看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六子看李珪这个小孩子虽然有君子风范，但是眼前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没有吃饱。总不能亏待了旭哥要招揽的人才吧，又跑到厨房再给他准备一份。 “小子，你先等着，也再帮我看看，你要是学会了，你也别告诉别人，独一份的东西，不过以后你就得叫我师兄。” 李珪低头沉默不语，心中不免联想，虽然黎晓旭大体的话语思想表达对孔孟的不满，但却是个口嫌体直的代表人物——有教无类，连厨子都能是他的徒弟。 叫六子师兄也不是不行，可自己还没有正式拜师呢。 怎么开口呢？ 李珪当然不知道，其实黎晓旭那边也在头疼这个问题。 “那我们师傅是谁？黎老板？黎书记？他知道你替他收徒了吗？” “啊，这……这你先别管了，你要先把这个做了。” “那我岂不是算偷师学艺了？那不行，必须正式拜师才行。” “你懂啥，这叫入学考试。”六子直接活学活用。 “入学考试？通过了就能拜入师门？那师兄咱们是什么学派？” “啊，这……这你也别管了，咱们的学派不能随意对外透露，不过可以有个简称，就算是新社会学派。” “新社会学派？那是什么？” “无论什么学派什么学说，无论师承何处，都是最终要落实到人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是社会，以人为本，就是新社会的主旨。” 不得不说，六子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算数差了一些，但是对黎晓旭的言语风格掌握得已经有了五六成，现在连自创门派的技能都能学习到了。 “可是我不懂江湖呀。” “所以说，不懂就要学呀，之乎者也你学了，怎么不学一些更有用的呢？” “可是书记能看上我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找个机会我去帮你问问，探探口风？” “那珪先谢过六子师兄了。”李珪觉得六子师兄还是很靠谱的。 “你先别谢我，我们村公社可不养闲人。你除了做这个，估计还有很多考验的。你说说吧，你都会些什么？” “我……”李珪无语了，本想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这个说法刚刚已经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了。 李珪心想自己一个十岁的小孩，除了脑袋瓜子醒目一点，除了学诗书比同龄人快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技能了，这样的自己会被嫌弃的吧？ “这可就不好办了，来，你跟我过来。” 六子脑瓜子不知为何突然灵光了，他去厨房拿了一些香料，道：“你分得清这些玩意儿吗？” “没见过。不过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突然，李珪指了指桌上的酱肉，道：“我能吃一口吗？” “当然，你吃。” 李珪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酱肉，里面除了咸味，还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他吃了一片还不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继续吃了两片。 李珪拿起桌上的香料，每一种都小心翼翼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酱肉，用了这个，这个……”李珪指了指基本的肉桂、茴香、八角等等。 “呵，你小子，不仅脑子灵活，记忆力强，就连嗅觉都那么灵敏吗？” 李珪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喏，都给你，你慢慢吃。但这个你不能白吃了，你得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六子指了指乘法口诀表，“你今天得帮我把它背下来。”六子实在是不想再被这个破玩意儿耽误了。 “师兄，这个很简单的。”李珪嘴里已经塞满了肉，说话都口齿不清了，“师兄，这个就是一个术数的东西，道家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六子被李珪这么一指点，好像悟了。 小五看见六子居然被一个小屁孩拿捏了，嘲笑道：“你小子真没出息，还不如一个小屁孩。” “五哥，你可别瞎说，人家李珪可是小屁孩，他是我师弟，也是你师弟？” 小五一脸懵，难道说……“师弟？你要教他厨艺？你就那三脚猫的厨艺，还给人当师兄？你可要点脸吧。” “我呸，我现在厨艺也不比你差到哪里去！再说了，现在我们重点是学厨艺吗？我要学公社精神，要将公社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李珪看着六子，心想这人虽然傻傻的，可自己为何还挺招人喜欢，突然心中就有点羡慕六子了。 “师兄，我要跟你一起，学习公社精神，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五哥，你难道不加入我们吗？” 不得不说，李珪连喊口号这种事都学得像模像样，再不见之前那种书呆子神情了。 “加入你们我迟早也得成精神病。”小五白了他俩一眼，跟着黎晓旭说着之类口头禅了。 “不过我说，你干嘛来了？” “哦，我来交钱买羊，顺道拜师。” “拜师？” “对，黎老板胸有沟壑，我必拜他为师。五哥，你看我能拜师成功吗。” “看你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你师傅她老人家必定很喜欢。” 李珪也不知道小五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了，就当他在夸赞吧，毕竟见过自己的人都夸自己聪明。 “没事，有你六哥在，师弟你别怕！我会帮你的。”六子对李珪的欣赏，不仅仅源于这小孩的聪慧，而是，他就不是老幺了，他也有可以使唤的人了！ “你们俩继续一唱一和吧。我忙去了。”小五那边还要去开锅，还要去给一大伙人做饭呢，反正他的任务就是把饭做得可口美味。 李珪一边吃一边研究桌上的香料，六子则继续背他的乘法表。 办公所。 黎晓旭很烦躁，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聪明的小孩跑了，还在想对策，本想找阿克苏商议一下。谁知阿克苏也不管她了，自行带着大伙儿喂马操练去了。 第39章 拜师 李珪虽然才智过人，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吃完他舔舔嘴，拿起桌上的香料摆弄起来，冲着六子道：“师兄，这些香料一定很贵吧。只用来做肉岂不是很浪费？” “好吃就行，你管那么多干嘛。” “师兄，这些东西能不能入药啊？还是说可以有其他用途？” “可能吧。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六子直接三连。 “师兄，怎么还没有背完？” “你一直在旁边叨叨叨，我怎么用心背书！” “师兄，你看五哥多好，他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我是不是应该去厨房帮他？” “去去去，别烦我。” “师兄，你怎么那么凶。” “对不住。” “师兄，你说黎老板会认我当徒弟吗？” “你去问她。” “可是我不敢，因为我们村还欠着钱呢。要不你带我去问问？” “等我背完了再带你去。” “那边有书，喜欢的话自己拿去看。发挥你过目不忘的本事，说不定看完你就能拜师成功了。” 李珪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黎晓旭那里看到很多书，很多只有目录，内容都还没有编完。该不会这里的书也是这样吧？ 翻开一本，上面写着《肥皂制作工艺》，李珪心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肥皂的秘方？自己这样翻看会不会不太好？ “师兄，这书是叫做肥皂的，我能，看看吗？” “看呗，有不懂的问我。” “可你不是连个乘法口诀都背不下来吗？”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过不要小瞧别人，这书我也和五哥也有参与，自然是知道如何做的。” “师兄，你除了背不下来乘法表其他都很好。” 李珪顿时对这个新村，和这里的人又多了一层钦佩。 “那我看了？” “你再吵我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李珪看到最后，还有一章没有写完，只有一个标题，上面写着：如何制作香皂。然就是就一些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技术难点，香料提取、保存，原材料获取途径，大规模生产，销售方式…… 看完整本，李珪虽然对里面很多词汇不理解，但是不影响他对整个肥皂制作流程的掌握。 《肥皂制作工艺》被李珪牢牢紧握，他此刻心潮澎湃，还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还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书中的字字句句，以便让自己记得更加清晰…… “哎哟！我感觉我会背了！”六子突然发声，将李珪吓了一跳。 “快快快，师弟，你听听，我哪里背错了，一一得一……” “师兄，你一个都没背错。真厉害！” “哈哈哈，五哥，五哥，我终于背完了！”六子高兴得拥抱了李珪，又冲去厨房找小五分享喜悦了。 李珪跟着六子来到厨房，看着小五在灶火边自由发挥。小五将洗切好的菜丢进锅中，滋啦滋啦，冒着热气。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一阵食物的香气。 小五一脚踹在六子身上，道：“帮我把那个盘子端来。” “把那口锅抬一下。” “去把他们喊回来吃饭了。再去把阿克苏他们家喊来，咱一起吃。” 六子也不气恼，开始跟着忙前忙后。 “师弟，你记得去办公所的路吗？去喊咱旭哥回来吃饭。” “记得，旭哥是谁？” “就是黎老板，你未来的师傅。” “好，我这就去。” 李珪走在路上，看见家家户户干干净净，街道上铺着石板，没有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像自己村里那样。走到中心的办公所，远远就看见莉娜在教一群孩子跳舞，他走了过去。 “小郎君，你怎么过来了？来找黎书记吗？”莉娜笑着问。 李珪点点头。觉得自己看见一朵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不知为何红了耳朵。 李珪听见莉娜用回鹘族的语言，对那群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说了些什么，接着就转身对自己道：“走吧，我带你去。” 虽然李珪还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是谁还不是个颜值控呢。 “前面那间就是。你自己去吧。”莉娜冲着李珪笑了笑。 李珪也咧着个大牙笑了。待黎晓旭看到李珪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某样，跟之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屁孩被夺舍了。 “那什么……” “我有事……” “你先说吧。” “您先请说。” 两人几乎同时发声。 李珪鼓足了勇气，先对黎晓旭作揖拜了一拜，道：“我看过你们肥皂的制作秘方。我虽知道于礼不合，但没有忍住。对不住，要打要罚，任君处置。” “嚯，好家伙。你看完了？记下了？” 李珪点点头，“是，自古这种秘方不流外人，我看过了，虽然有些不理解的，但我记下了。不如你收我做徒弟吧。不然……” “不然如何？难不成你打算回去也开个肥皂作坊？”黎晓旭笑了。 李珪摇头，唾弃道：“此绝非君子所为，珪不屑为之。” “那想跟我学啥？学做肥皂？” “你要教我便学，不过我都记得差不多了，能学些别的吗？”李珪抬头，眼中透露着不可置信与窃喜。 黎晓旭一眼看出这个小家伙打的算盘，心中也暗自高兴，好好好，正愁你不愿意留下呢，来得好，来得好哇！ “但是我们宗门一向比较严格，何况我也不知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准不准我收徒，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听黎晓旭这么一说，李珪眼中闪烁着的光芒瞬间就暗淡了下去。 “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们的核心机密，不你为徒也说不过去。我想想，这样吧，过段时间我们就要办书院，你来书院中，什么都跟着学就行。” “书院？四书五经我都背完了，不能跟着你学吗？”李珪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跟着我必须要接受考验的。” “什么考验都可以。” “你可想好了再答我。” “我这几日早就想好了。” “那行，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说完，两人击掌为盟。 “六子是不是喊我们回去吃饭了。咱回去吃饭吧。” 黎晓旭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书院的事情，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第40章 办学1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新村中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 黎晓旭领着李珪到达家中时，青宇、陈豹也回来了。就连阿克苏一家也来了。一大大家，好不热闹。 李珪看见阿克苏还是有点紧张。 阿克苏看着一大桌子菜，很满意，尤其是那个酱牛肉。 阿扎克对那个酱牛肉是欢喜得不得了，直接动手了。 阿扎克的母亲都看不下去了，道：“你慢着吃，这么一大桌子人呢，怎么那么不懂礼数。” 青宇笑道：“阿婶，您就别管他了。赶紧吃。都吃完小五跟六子才开心呢。”话还没说完，就动手跟阿扎克开始争抢那盘酱牛肉。 “关六子什么事，今日的饭菜都是我做的。”小五很是骄傲。 陈豹道：“这炒菜也太好吃了，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我今日训练太累，得多吃些。六子你今日也没干啥，少吃点。” “凭什么，我就要吃，哼，气死你。”六子看李珪怯怯的样子，知道他明明喜欢可又不太放得开，继续道：“师弟，快多吃些。这个，你五哥做的腊肉。你用脑的人，得多吃肉。” “旭哥，听六子说，这小子你就打算收下了？”小五觉得这小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估计连给自己打下手做墩子都不行。 “我看他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我这里有一本武林秘籍，很适合他这样的少侠。”黎晓旭又开始满口胡诌。 大家都习以为常，就连旁边不怎么说话的阿曼婆媳俩都笑了出来。但李珪不知道黎晓旭的德性，认真问：“师兄，你难道要教我武术吗？你认为我适合从武？” 李珪很不解，毕竟有阿克苏和阿扎克在旁边，黎晓旭的小身板显得弱不禁风。 “哈哈哈哈。”众人被李珪的严肃逗得发笑。 “哈哈哈，确实是个练武奇才呀！我看他适合跟青宇你学武，哈哈哈哈哈。”阿扎克也在潜移默化中，会学了黎晓旭不着调那一套。 “去你的，我看他适合跟你做师兄弟。” “你不要可是你的损失，把他拿给阿豹教也不错。”阿扎克继续拱火。 “我？关我何事！旭哥你管不管阿扎克了！” 陈豹对阿扎克很不满，从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酱牛肉到自己碗里，手里拿着碗筷一个转身飞跃，踩着墙头上了房顶。还不忘冲着阿扎克挑衅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你过来啊！” 李珪不懂众人的玩笑话。却被陈豹的身手吓了一跳，心想难不成师傅是让这位少侠教自己，不过好像也不错。便默不作声继续吃饭。 阿克苏一边替阿曼夹菜，一边问：“那跟他们村的那些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办。按照现在我们的人手情况，只能找附近村的村民帮忙一起养殖，不然没有办法在明年这个时候提高产量。”黎晓旭叹了口气，开始认真起来，“只有提高产量，才能赚钱养活我们这么多人。我们总不能一直管王大人借粮食吧，万一西凉偷袭围城，我们到时候吃什么？杀羊宰牛，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你让阿扎克拿安息香是为了多赚钱？” 阿曼难得开始主动说话发言了。 “那个我还在研究中，要是能像肥皂、毛衫那样研究成功的话，我们就会多一笔收入啦！” 阿曼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她这段时间跟着黎晓旭学习，每天都在纺织坊、肥皂坊忙进忙出，她不想看着黎晓旭一个人那么累，这些总要有人分担的。 “那全靠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 “不能全靠我，也不能只靠我。我担不起那么大责任的。” 黎晓旭接了话茬，想了想，对阿克苏等人认真地说：“这些东西，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必须培养新生力量，培养出优秀的人才——我们需要办学堂！” 话毕，冲着阿曼夫妻笑着道：“所以，你俩也赶紧创造新生力量。” “我们？怎么创造？我什么都不懂。” “比如生个娃娃，到时候我将毕生所学交给他。嘻嘻。” “哈哈哈。”众人开始附和也跟着吃瓜。 “我教他医术。” “我教他厨艺。” 阿克苏母亲满眼笑意，阿曼则羞红了脸。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学堂？” “所有新村的孩童妇女都可以来学习，像阿扎克，他愿意的话也可以来学。” “那谁来教呢？你又要管公社，又要教书，忙得过来吗？” “我当然忙不过来。而且设置的课程多有不同，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样样精通。” “整个新村有人比你们骑术好吗？或者比青宇陈豹好？” “阿宇和阿豹已算一流骑射的水平了，跟我不相上下。”阿克苏心中觉得青宇和陈豹是顶级高手。 陈豹坐在房顶上吃肉，但不影响他参与大家的聊天：“旭哥，我看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努哈，呼德，他们两人就很不错。我今日还跟他们比赛马来着。” “那能让那个努哈跟呼德去教马术射箭吗？” “那还不如让我教呢。我射箭百发百中的。”阿扎克开始炫耀。 “哟喂，大家伙瞧啊，听说有人百发百中，怎么，你跟我和青二爷比一比？”阿豹跟青宇没事就喜欢跟阿扎克拌嘴。 阿扎克被一激，立马起身准备去哪弓箭。 “你们要是敢动手，未来半月都没有酱牛肉吃。”黎晓旭还是知道如何拿捏喜欢斗嘴的二人。 青宇立马在一旁摆手，并言：“你别看我啊，不关我事。” “好好好，我看你们是吃饱了，力气没地方用，今天明天的碗，你俩管。” “旭哥你这决策我跟五哥非常赞同。”本来今天应该是六子洗碗的，现在一身轻。 “你明天早饭前还没有把乘法表背完，你就等着未来十天，都去洗衣服洗碗筷。” “我背完了！喏，师弟可以作证。” 黎晓旭看向还在默默吃饭的李珪，李珪被点名只好抬头，点点头，道：“他真背完了，一字未错。” 青宇看着这小孩，道：“你怎么确定六子他一字未错？他可是折腾好了几天呢。” “我看了一遍，自然记住了，我说他没有错就没有错。除非他现在又忘记了。” 阿扎克看向黎晓旭，问道：“他也要跟着村里的孩童一起入学堂？” 第41章 办学2 关于要不要让李珪入学堂这个问题，黎晓旭还没有想好，毕竟太聪明了会显得其他孩子很笨，会打击其他人学习的信心。 “关于李珪，我自有安排。”黎晓旭吃完了，放下了碗筷，“除了骑射，其实还有很多很重要的。” 阿克苏、青宇都等她继续说。 “第一，识字和语言，公社中大多数人都不识汉字，所以汉语的学习很重要，这个我准备交给青宇和陈豹负责。你们觉得呢？” 黎晓旭心想，这两哼哈二将可是自己钦点的“信息情报科”科长，识字说话这种应该不难。 “可以，我没问题。” “我也没有问题。” “当然，你们除了教简单的汉字，百家姓三字经，诗词什么的，还要负责教历史。这个很重要。” 青宇和阿豹点点头。 “这还不够，除了汉语，回鹘族的语言和文字也不能落下。所以……”黎晓旭看向阿克苏两兄弟的母亲，“高阿婶，你可以来学堂教孩子们这些吗？” 阿克苏和阿扎克的母亲本就是汉人，她汉姓高，而她的父亲学识广博，自然从小精通不同的语言和文字。 “我也可以去学堂教书？” “这是自然，而且我相信，您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先生。”黎晓旭冲着高婶微笑，“你看看阿克苏和阿扎克，他们不就是你教出来的吗？这就足以证明你是最好的先生，只要把公社里的孩童当做自己的孩子，自然能教出最优秀的学生。” 这个中年妇女听到黎晓旭的鼓励，回想了自己的上半辈子，幼时学识再多也不过嫁为人妇，如今，还能再做些什么证明自己，又有何不可呢？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肯定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阿曼听到此话也很激动，但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来。 而阿克苏仿佛感觉到妻子的期盼，满眼温柔的问：“阿曼，你也想去学堂教书吗？” 阿曼害羞又失望地摇头否认，道：“我不像阿母，我只懂听说汉话，不懂识读写。” “阿曼嫂，我差点把你给忘了。不用你教他们识字，你可以教孩子们手工课吗？就比如纺织羊毛，制作肥皂，他们未来可能就是我们作坊的主要力量。” “我当然可以，这个不难。” “这段时间你管理两个作坊辛苦了，日后学堂开办起来，你只需抽出小半天时间教学，既不会耽误作坊的生产进度，也能教授学生知识。知识可以指导实践，实践也能出真知。” 李晓旭对青宇道：“青宇，你能帮忙让老胡去教孩子们地理吗？” “地理？老胡？” “对啊，至少要教他们从这里到西域的这段地理知识，老胡不知道的，我来补充；关于中原的，你们来补充。” “这个怎么教？” “我们沿途走来，看到的方方面面，都叫做地理。怎么不能教了，我回头编写完教本给你，你们就按照课本教就行。” “好吧，回头我去给老胡说。” “除了这些基本课程，最重要的就是数学、化学、物理、生物。数理化生这几个是自然科学的基本学科。” “这数理化生是什么？” “比如，没人每日所消耗多少粮食，一百亩草原能分别养多少牛羊马，一年到头这一百亩养出的牛羊马又能换银钱几何，这些计算都需要数学作为基本支撑。” 众人懵懵懂懂点头。 “而我们作坊制作肥皂，分别使用多少水、油脂、草木灰，用什么温度，什么过程加入混合搅拌，所需沉淀多久，这其中的道理都是化学、物理，而计算过程就属于数学。所以数学是当中的根本。” 李珪听到这些，瞬间又提起了兴趣，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听讲了。 而青宇虽然跟黎晓旭相熟，但是依然还是好奇，她究竟学了多少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我会让李珪帮我一起，把他们编写成册。” “可我不曾学过。” “我先教你，你同我编写完教程，你学会了再说吧。” 阿克苏问道：“除了课程安排，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必须让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都来学习，其余的自愿，只要不耽误生产，就可以来旁听。至于授课的老师，可以由公社多发放一些物资，书本桌椅等设备的费用也有公社承担。” “这个可以。” “哦对了，青宇，你还要多担任一门课程，医科。” “什么？” “你学的医术不能外传吗？” 青宇想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教授外人，道：“可以。可为何要教授孩童医术呢？” “很简单，医术也是属于基本常识的学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当他们学习过医术，我们才能从中选拔出更适合从医之人。 我们公社不能只依靠原先的畜牧。 因此，需要发展更多不同分工，但无论是什么职业分工，我们现在都要开始对他们进行培养。” 阿克苏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备用人选，阿扎提，自己以前受伤，都是阿扎提帮忙医治，便道：“阿曼有个族人兄弟，阿扎提，也懂医术，他能去教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就教简单的草药的识别，以及简单的疾病的治疗就可以，如果可以的话，简单的伤口包扎处理也不错。” “那自然没有问题的。阿扎提人很好，在族中颇有声名。” 黎晓旭在脑海中回忆，对这个阿扎提是有些印象的，这段日子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只记得他生得高大，威武雄壮。 几人又把这些问题来回琢磨，便也各自散去。 黎晓旭对李珪道：“那你以后便要常住在这边了，明日你且回家，给你父亲母亲告别，把跟公社和李村合作牧羊之事交代清楚。准备好了就过来。” 李珪心中很是欢喜，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还能学到更多的知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做了个梦，生怕梦醒了。 “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学那么多东西吗？你不是说我还要接受考核吗？” “这就是考核之一。”黎晓旭笑了，“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再把新的知识传授给更多的人。” 第42章 族兄 第二日一早，李珪便按照和黎晓旭说好的，回家好好休整，二十天之后再来提前报到。 李珪回村后，通过父亲告知了全村，新村公社即将免费办学，李村的所有孩童也可以免费入学。 大家各司其职，晚上新村公社又开了代表大会，会上阿克苏表示要办免费学堂，村中男女老少的开心不已，又是一个载歌载舞的大联欢之夜。 黎晓旭每天除了搞她的研究创新，就是负责教小五、六子以及阿曼，主要内容，就是一些库存管理的知识。 六子在背会了乘法口诀表以后，终于勉强跟上了进度。小五和六子除了每天做饭，还得学习如何管理粮食的分配。 阿曼除了要跟小五和六子学习粮草，还得学习纺织作坊和肥皂作坊的人工分配，物料库存管理以及生产运作。 她本身就聪慧，再加上之前作为阿克苏的少堡主夫人，就要学习打理家中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虽然会身体劳累，但也算得心应手。 阿曼在肥皂作坊中巡视完，回家路上听见有村民说阿扎提回来了，便第一时间去找黎晓旭。 除了黎晓旭，基本上没人在家。阿豹要去马厩，阿扎克要组织民兵训练，阿克苏和青宇则要去组织村民开垦荒田。 而小五和六子则要分头去教村民和金城中的官兵使用铁锅炒菜。 所以，只剩黎晓旭一个人留守大本营。 阿扎提不时去山上林中摘一些所需的草药，金州这里生长的草药，跟龟兹的大有不同，引得阿扎提入迷至深，常常流连忘返。 阿扎提自幼没了父母，所以阿克苏的母亲对待阿扎提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不时给他纳鞋底做一些衣衫。两人拿着阿克苏母亲给阿扎提准备的东西，前去拜访。 要不是青宇嫌弃要做的事情太多，想找个人跟自己分担任课的职责，阿克苏也没机会推荐了自己的小舅子，阿曼的族兄，阿扎提。 可扎提经常不在家中，新村公社大会也经常不见其人影，众人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个提议告知阿扎提。所以好不容易听到他回来了，阿曼这便寻黎晓旭一起去请阿扎提出山教学。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阿曼的话明显比刚认识的时候多了起来。 阿曼道：“阿克苏之前去找我这位族兄，他都不在家。今天我听到有人说他回家了，便第一时间来寻你了。” “他一个人，一直在山林中过夜不害怕吗？万一遇到豺狼虎豹怎么办？” “这有什么怕的，他好像自己在山林里面搭了一间小木房，时常去采摘草药，也顺便狩猎。” “他家怎么住的那么远？” “抽签抽的，他本来抽的住所距离我们不算远，但是他喜欢安静，就跟另外一家人换了。住哪里都一样，他住边上去林子里采药也很方便，无事的。外加他养得有猎犬，住在村边上也能起到巡防的作用。” 黎晓旭想起来公社里有不少人家养得有牧羊犬、猎犬，便点点头。 “他会说汉话吗？” “我这族兄自小无父无母，族人将其养大，他学得医，也练得武，吃百家饭，自然是会说汉话的，不然阿母怎么会那么疼爱他呢。” “阿扎提族兄可能是自幼无父无母的原因，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不像阿扎克那样活泼直爽，但是人是极好的。 我记得有一次，有户人家的兄妹俩外出牧羊，独自骑马去河边散步，结果遇到到了狼群，差点成了那狼群的腹中餐，还好遇到了阿扎提，阿扎提一个人就杀了好几头狼，还将兄妹俩救下，他就是那时候在族中有了名声的。 那一年，我还小，他那时候方才年满十六，无畏勇猛的战士哪个姑娘家不喜欢呢，追求他的姑娘从北城门排到了南边儿，可那么多女子，他就是没有一个喜欢中意的，我都长大了嫁给了阿克苏，他还一直孤身一人到现在。” “你们那里三十好几不结婚会被嘲笑吗？” “与心仪之人成不成婚都不英雄他是勇士。”阿曼认真思索了半天答道，“教授阿扎提医术的老人一生未婚，也不影响他在我们族人中的认可。啊，等等，你说觉得阿扎提三十好几了吗？” “难道不是吗？” “我与阿克苏成婚不过三年，可阿扎提族兄他比阿克苏还小一岁呢，才二十五六。你怎么会觉得他三十好几了？” “好吧好吧。” 虽然听阿曼讲故事很有趣，但黎晓旭更关心的是，这个阿扎提愿不愿意去教孩子们基本医疗常识。 “阿旭你说，你和青宇跟阿扎提的医术，究竟更厉害？” “这话得问青宇，他和你那位族兄谁更厉害。再说我哪有什么医术，瞎猫碰见死耗子，捡漏而已。” “胡说，我亲眼看见你救了阿克苏，所以你和裴郎君一样，是我们的恩人！” 黎晓旭听到阿曼提及裴照初的，思绪突然被拉扯得很远。这家伙还好吗，加官进爵了吧，说不定还成亲生娃了，就算不成婚，至少也会跟官家小娘子订亲吧，谁会不喜欢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的乘龙快婿呢。 但是，这家伙会不会，把半路遇到自己这个怪人的事，给他的领导全盘托出？ 黎晓旭被阿曼的声音打破了思绪。 “到了。阿扎提！阿兄！我是阿曼，你在家吗？我们进来了！” 阿曼刚推开门准备进去，谁知一道黑影就冲两人扑了过来。 “啊！” “小心！” “呜，汪汪！” 黎晓旭眼疾手快，将阿曼推到了一边。而自己则被扑倒，本想拔出裴照初当时送给她的那把短刃，可反映的时间跟本不够，眼看牙尖嘴利的一张血盆大口就要朝自己颈部咬去，她只能用手臂挡住面部…… 预期被撕咬的疼痛没有发生，黎晓旭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睑，只见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黎晓旭上前握住，借力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道了一声多谢。 阿曼脸色也被吓得煞白，连忙上去扶着黎晓旭询问有无受伤。 黎晓旭道只道无事，扭头便看见那个罪魁祸首——獒犬。 “阿兄，你这大犬也太吓人了！差点没被这畜生咬死。” 第43章 拒绝 阿扎提一手控住那獒犬，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黎晓旭，见她没有被咬伤才放下心来，将两人领进屋中。 一进院子中，黎晓旭就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狗味，也能听见犬吠，扭着头四处查看，却没见到除了獒犬以外的狗。 三人前后进屋坐下，黎晓旭闻到不同于外院的狗味的香薰味道，类似于木质香味，使人身心放松。 还看他屋中颇为干净整洁，墙上挂有好几把弓箭，还有一个书架，难得看见普通龟兹的回鹘人看书，而且还是汉字写的书。 “我手上我都是灰，我能去洗一下吗？” 阿扎提也没开口，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有个凉棚。 “真是个怪人，你家的大獒犬差点咬伤了人，不仅不道歉，态度还那么冷漠。混蛋！活该没老婆！”黎晓旭越想越气，气得骂了一句，“算了算了，莫生气，生气容易得乳腺癌。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何况他还是阿曼的族兄，阿克苏的小舅子……咦？”黎晓旭小声嘟囔着走过去，看见凉棚下一架用竹子做的引水系统。 这个竹子引水的结构十分巧妙，黎晓旭细细观察起来，将不愉快之事瞬间抛之脑后。 黎晓旭除了这个新发现，还看见这个引水排水架旁边，石台上放着两个木盆，还有一个竹筒杯子，里面居然放着疑似牙刷。 屋中，阿曼将婆婆给阿扎提缝制的鞋底给他，还有一件厚厚的羊毛衫，以及几大块小五做好的酱牛肉。 “这个，是阿母给你的，这个，你记得穿上，别冻着，这个，酱牛肉，阿克苏和阿扎克都特别喜欢吃，是小阿旭做的，你快尝尝。你喜欢的话我改天再给你多带点。” “谢谢高阿母。”阿扎提自小就管阿克苏的母亲叫阿母。 阿曼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怕族兄尴尬，便笑着开始说话，打破这个冷清的氛围。 “你这几日不在村里，不知道发生的一些事，我们开村民大会，决定办一个学堂。阿兄，我和阿克苏都希望你能一起帮帮忙。” “哦，可是我不会。” “哎哟，阿旭说，我都能去教孩子们手工课，何况你一身本事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我让阿旭过来解释给你听。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他是个极好的人。可惜你一直性子冷淡，不喜与人来往，而且他也成日忙东忙西，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阿曼说完，便转身出去看黎晓旭怎么还没回来，“阿旭，阿旭，快来！” “哦，来了。” 他知道黎晓旭，毕竟他现在是村里的名人。 由记得当时阿克苏当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阿扎提自己也束手无策，后来幸得黎晓旭前来医治。所以阿扎提当时就对黎晓旭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阿扎提本想向黎晓旭探讨一番，又想到医者秘方，通常都是不与外传的，自己去了也多是无功而返，只好作罢。 从龟兹迁徙来中原之时，阿扎提本不想一同前往，只想留在那里独自一人终老，只不过想到师父，便跟着出现到了这里。 通过为数不多与黎晓旭的照面，在阿扎提的印象里，判定她是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人。 师父说过，能说会道的人，多半是没有实力的，只会借他人之势。这类人多半心口不一，通常以小恩小惠，图谋不轨，更有甚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阿扎提曾旁敲侧击的提醒，将自己对黎晓旭的看法，告知阿扎克兄弟二人。谁知这两兄弟不仅没有注意，还愈发与此人走得更加亲近。来到金州后更是和此人做了邻居，故阿扎提与阿克苏两兄弟走动得愈发少了，只不过偶尔去看看阿克苏的母亲。 他偶有看见黎晓旭帮助过他人，虽心中有些许动容，但对黎晓旭带领众人做出的各项建设，比如公共卫生建设，比如保暖设施等等，阿扎提都只不过冷眼旁观，因为他料定，此人所图不浅。 阿扎提本来就目明耳聪，尤其是当他听到，黎晓旭方才嘟嘟囔囔的，而她进屋之后，却变得神色如常，脸上还挂着讨好般的笑意，便更加认定此人两面三刀，不可信，不可用，不可往。 黎晓旭哪里知道阿扎提对她的种种成见，她进屋之后，脸上挂着笑意，大大咧咧坐下，跟对方打过一声招呼。 之后便直接进入主题，提出希望对方能到学堂教村中，教授孩子基本的医学常识。她只觉得阿扎提作为阿曼的族兄，对这种刷名望，以及体现个人价值的事情，应该会欣然应许。 谁知当黎晓旭和阿曼两人轮流介绍完之后，阿扎提却不为所动。 黎晓旭心想是不是对方觉得自己没有诚意，一番察言观色，又开始了洋洋洒洒的劝说之词，其内容从个人价值，上升到社会贡献。 而那边，阿扎提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兴趣寥寥，起身给阿曼和黎晓旭倒了一碗热水后，便开始自顾自专心致志地研究调香。他听黎晓旭越是激昂澎湃，越是觉得索然无趣。 黎晓旭看见对方这副模样，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老实坐下喝一口热水。 三人无言，空气都开始安静起来。阿扎提本想送客，但是突然听见黎晓旭又开始说话了。 “无味。”黎晓旭简简单单说了一句，好像是在说这水，又好像在暗指其他，“有其他的吗？” “野果子酒。”阿扎提抬手指了指窗台边，但眼神还是停留在他的调香上。 黎晓旭也不跟客气，取来给自己倒了一碗，顺便问阿曼：“喝点吗？暖暖身子也好？”看阿曼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这酒还可以，但是不如我师傅以前给我做的。”黎晓旭见阿扎提不言语，便开始跟阿曼聊起来，“等开春，我们公社就出一款酒饮吧，叫新村玉液酒。阿曼，你说卖他个一百八一杯如何？” “啊？一杯？我听错了吗？不是一坛酒？有人买吗？”阿曼开始认真起来，灵魂发问。 第44章 身孕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这酒一直都是这个价格。”黎晓旭嘴上跟阿曼讨论着定价的问题，眼神却飘向阿扎提，“这酒可是宫廷配方，制作佳酿可是很难的，觉得贵的人，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阿曼眉头紧皱，自己的原因吗？可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你阿兄了，让他先好好休息。”黎晓旭对阿曼说完，又冲扎提道：“扎提老哥，教孩子们学医这个事情还望你多多考虑，我们择日再来拜访。告辞。” 黎晓旭拉着阿曼还没走开两步，又倒回来，拿起桌上的那坛果子酒，笑道：“这酒我觉着不错，我先拿走了。改日再给你送还一坛，就我说的那个宫廷玉液酒。记得多多考虑，谢了，告辞！” “不送。” 阿曼满头雾水，自己明明记得这个小子不爱饮酒啊。 院子里的獒犬见到生人，又开始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在听到主人从屋里发出的制止声，才稍微安静地趴下来。 两人出了院子，阿曼听到黎晓旭发问：“你阿兄这个大狗，跟其他人家养的不同，你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他平时可宝贝这些犬了。他能从野狼口中救下那对兄妹，估计这个犬也是功不可没的。”阿曼话还没说完，愈发觉得腹中疼痛难耐，疼得她背上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 “啊，阿旭，我……”阿曼两眼一黑。 就在阿曼快要倒下去时，好在黎晓旭及时保住了她，将其拦腰打横抱起，摒足了力气往回走去。 那坛酒被丢在地上，滚了两圈。 “阿扎提，扎提！阿曼她族兄！阿扎提，快，来，帮，忙！” “汪！汪汪！” 阿扎提听见黎晓旭求救的声音，心中冷笑，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怕不是想了什么让阿曼装晕的法子，低级。但不妨看看你还有什么下作法子，拆了你的台看你还怎么做戏。 抱着这种想法，阿扎提缓缓起身，开门走了去。 “快快，开门，帮忙。她晕了。”黎晓旭开始大喘气，却也不敢松手。待阿扎提开了院门，黎晓旭抱着阿曼紧忙进屋放下，还不忘提警告，道：“看好你的獒，它再敢冲我低吼，我定要了它狗命。” 见对方不答，黎晓旭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床榻上的阿曼，道：“你快给她瞧瞧，刚出门口两步，她便昏了过去，怎么回事？” 阿扎提还挺配合，开始给阿曼把脉。但阿曼的脉象…… “她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 “哇？她怀孕了呀？怎么样怎么样？不会有事吧？”黎晓旭开始追问起来。 阿扎提嫌她叽叽喳喳太吵，道：“闭嘴。” 阿曼可是她来到这里之后，交往最近的女子了，千万别让她有事，老天爷，求你。黎晓旭开始在心中为阿曼祈祷。 “她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加之最近劳累，胎气不稳。” “都怪你那狗，你最好祈祷她别有事，不然……” “‘你最好祈祷她别有事’，这话应该我和阿克苏同你说的。它认识阿曼，记得阿曼的味道。只不过，不认识你而已，你不推她，它也不会咬阿曼。”阿扎提打断她的话，有一说一，坦然道。 黎晓旭开始汗流浃背，只不过是热汗变成了冷汗，她回想起之前在门口推了一把阿曼那一幕。 可她不是成心要推阿曼，只是担心阿曼被那恶犬咬到…… “现在怎么办？她可有事？孩子可会有事？” 黎晓旭看阿扎提跟个木头一样不答也不再言语，留下一句“照顾好她”便转身离去。 “汪汪汪！” “你再狗叫我就宰了你。”要不是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黎晓旭是真的很想当场宰了它。 獒被眼前这人身上莫名的杀气镇住，“呜呜呜。” 出了门，黎晓旭开始让村民帮忙，去找阿克苏和青宇。好在阿克苏和青宇在一块，不久两人就气喘吁吁地跑来。 青宇这边也开始对阿曼搭手把脉，那头阿扎提已经开始抓了一些药给阿曼熬煮了。 黎晓旭看见阿克苏在一边帮不上忙，急得来回转圈，走走停停，心中满是愧疚之意。 她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知了阿克苏，包括推了阿曼一手的那一幕。 黎晓旭抱着那个陪伴自己的背包，她想看看这些药物能不能帮上忙。她祈祷着阿曼和孩子的平安，否则自己大概就要一命赔一命了，没了阿克苏他们族人的支持，就如同孤舟。 她低着头，等待着阿克苏的愤怒与责怪。原本以为阿克苏会掐着自己的脖子，威胁自己，谁知听得阿克苏知道后，缓缓说：“小阿旭，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而且天神会保佑她的。” 阿克苏看见黎晓旭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眼眶通红，他心中又有一些释然：“你不推她，她也会被阿扎提的大犬扑倒，只怕到时候会更严重。你只是出于好意，想要保护她而已，我知道的。” 青宇给阿曼把完脉，起身宽慰二人，道：“放心吧，她没事，只要配好草药，服下再好好休养一阵，会母子平安的。” 其实青宇内心也没有把握，何况自己学医跟在公子身边，是为了照顾公子，而不是给女子看病。所以他内心是还是有些忐忑。但又不得不如此安慰现在神经绷紧了的二人。 阿扎提进来，端着熬煮好的药，示意让阿克苏扶住阿曼，将药汁给阿曼慢慢喂下。 阿克苏问：“如何？” 阿扎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青宇：“中原的草药你更熟悉，你有何药方？” 青宇管阿扎提要了纸笔，写了一剂药方。黎晓旭瞟到一眼，大概就是党参黄芪白术砂仁之类的， 扎提接过，看完之后，道：“加两味草药或许会更稳妥。” 青宇道：“你只管加，不够的话，大不了我还可以去找王大人讨要。” “无事，我去山林子曾经见过。我这就去林子找就行了。” “我同你一起去。”黎晓旭道。 第45章 入山 青宇听到黎晓旭要跟随阿扎提进山寻药，自然不同意，立马提出反对意见：“不可，天色渐黑，山林中多有猛兽出没，太危险了。” “可阿扎提一人要寻药到几时，有个人帮他也是好的。” “你若不放心，那我同阿扎提一起去便是。” “青宇，我知道你担心我，但阿曼的安危更重要，你同他一起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段时间阿曼谁来照顾？我可不会，这里还有比你和阿扎提更好的医师吗？所以你同阿克苏留下来，我和他去就行。” 黎晓旭又低声对青宇道：“况且这几日裴三不是要来信了吗，你不在阿豹一个人怎么处理？” 青宇心下一惊，原来她都知道。 “小哑巴，不是……我……” “不用解释。我都知晓的。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我让阿扎克和阿扎提一起吧。” “都不用，现在等阿扎提赶来也耽误时间，再加上去山中回来起码两三日，山中你们也不熟，我自己去便好。”扎提对阿克苏道。 这是黎晓旭今日认识阿扎提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多话。 “我这屋子里没有烧炕，你们带着阿曼回去好好休息。药我配好了，多配了三日的，在桌上，拿回去给她煮。”阿扎提说完便收拾东西牵着獒犬出发了。 “你骑我的马去，就在门口。”阿克苏道。阿克苏和青宇是骑马赶来的，马还拴在门口。 阿扎提点点头。 三人则带着阿曼离开，走到半路，听得黎晓旭道：“糟糕，之前阿扎提给阿曼配的药丸没拿，你抱着阿曼回去，别让他着凉，我去取。” “三日的药不是在这里吗？”青宇提了提手里的一包包草药。 “不是这个，是暖身丸，你们来之前他交给我的，我给忘在包里了，刚刚包没拿。”青宇确实没看见黎晓旭背的那个包。 “好，那你快些回来。” 待两人将阿曼抱回家，众人草草吃了两口小五做的晚饭，用过晚饭便开始为阿曼忙前忙后。 小五道：“可惜了，今天做了阿曼和旭哥最爱吃的炒菌子，待阿曼好了以后我天天做给她吃。” 阿克苏听到小五的话之后，跟青宇对视一眼：道：“他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青宇一拍大腿吼了一句：“糟了，上当了，这小哑巴跟着去山林里了。” “可她不是说去拿阿扎提配的什么丸吗？难不成是没找到？” “你听得她的鬼话，阿曼昏倒后她第一时间就寻人来找我们，阿扎提应该也是第一是去开方子熬煮汤药去了，哪有时间再去做什么药丸。” “我让努哈和呼德跟我一起去山林中寻他们吧。” “算了不必了，由她吧。我看阿扎提也是个中好手，他俩搭档，两三日寻得草药归来应该不难。”青宇对黎晓旭只能选择相信了。 “只求她别把阿扎提兄弟气死，也别给人家添乱。”阿豹突然补刀。 “瞎说，平我恩公跟我扎提阿兄的本事，自然能够顺利找到草药，平安归来的。”阿扎克对阿豹质疑和吐槽，表示十分不满。又对阿克苏道：“阿曼会好起来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没事的，阿克苏你别担心，天神会保佑她的。” “但愿他们都能平安。” “哟，外面开始飘雪了。” 村舍外，黎晓旭一路沿着阿扎提骑马留下的足迹，跟着进了山林。 她只希望能赶紧追上阿扎提，她可不想一个人在深山里过夜。她想好了，要是追不上，或者找不到那个，阿曼曾提起过阿扎提搭建的木屋，就赶紧折返回去。 只不过夜色渐深，外加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足迹消失得无影无踪。银装素裹，皑皑白雪反射着月光，可黎晓旭只觉得瘆得慌，因为现在她想折返也找不到路了，她已经在这林子中兜兜转转好几圈了。 不是说老马识途吗？这青宇的坐骑不太行啊。还是自己的小马驹更可爱一些，以后回去要好好驯一驯它，可能像胯下这匹这么傻。 自从经历过在沙漠中徒步了几日，黎晓旭哪怕现在一个人在林中也没那么害怕了，实在找不到阿扎提和他的小木屋，大不了就在原地生一堆火，待日出天亮再往回走便可。 黎晓旭下了马，拉着马绳徒步往前摸索，发现前方隐隐透露着闪烁的火光。看来阿扎提也是准备在野外生活过夜。 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想法，她想吓唬吓唬臭脸的家伙，想知道那个冰块脸，看见自己突然出现会是个什么表情，并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黎晓旭便将马拴在一旁的树干上，自己悄悄走了过去。凑近了之后，只见火堆旁有个身影，但看着身形并不太像阿扎提。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见另一个身影，从一颗树下走进火堆，边走还边提裤子。 “冻死劳资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木屋里的家伙，抓起来拷问，这个鬼天气，真晦气。” “看他生得高大壮实，我俩联手都未必打得过他，何况他还带了两条恶犬。若贸然出手，胜算定然不高。” “也是，看他那副样子可能只是山里的猎户，要么就是采药的药农。就算能抓住他，再拷打盘问，他也未必能说出我们想知道的。” “明日一早，我们就扮做进城寻亲的农人，告诉他我们在这山中迷了路，请他带我们入城，待我们入了城，一切自然有办法。” “可是有用吗？我看那城池固若金汤，一般人寻亲能进去吗？” 黎晓旭本来无意中偷听到他们的对话，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屏住。 这两个人应该是西凉的探子，说他们不太聪明吧，又有点小理智，可说他们聪明吧，又有点呆头呆脑的样子。 那金城之中几乎都是职业士兵，说是城池，但实际上金城就是一座军营堡垒，正常人寻亲哪有往军营去的。 第46章 探子 那探子二人不再言语，而是闭目养神。 黎晓旭听完二人计划，也不再商量，便悄悄退了回去。 黎晓旭一想到这两个西凉探子的明日做的打算就想发笑。 再说了，就算要寻亲，最靠近金城的两个村庄，就是李村和陈村，可这两个村根本不在这个方向，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寻到这里来。只有从西凉渡河而来寻亲的人，才会在这座山林里。 脑海中有个想法萌生起来，这个想法犹如一只蜘蛛铺开的巨网，就等猎物到来。 明日，自己便跟着这俩探子跟到阿扎提的木屋，先让他们装作寻亲的农人，待他们向阿扎提表达完诉求，自己再登场。做一个向阿扎提求药救命的跑腿路人甲，顺便央求两位“好心的农人”帮忙，一起找草药，作为感谢，留寻亲者在家中吃饭以示感谢，表示带二人入城寻亲是理所应当之事……至于最后的谢幕，那就不是自己的管得了的。 思索了一会，又反复斟酌，黎晓旭还是决定，按照这个想法的计策实施行动。那个计策，应该就是当下，她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里的最优解了。 对，明日，便跟着这俩蠢货一起去木屋找阿扎提。 毕竟听这俩探子的对话，对方应该是监视了阿扎提好几日，知道他今日又回到山里，也知道他木屋所在的大致方位。 而且这俩探子，好像是为了不让身份暴露，挑了个距离木屋较远的地方生火，只不过在这碰巧让自己遇上了。 反正黎晓旭算来算去，大概凭自己的本事，今晚是注定找不到阿扎提和他木屋所在地了。她只求阿扎提不要连夜去采摘草药，且明日能乖乖出现在木屋当中就好。 一路上阿扎提还是故意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虽然不喜黎晓旭，但万一对方或者阿扎克要执意跟着进山林，那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黎晓旭是两面三刀的顽石，阿扎克是粘身上摘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待阿扎提进了山中，先去了一个仙鹤草的出现过的地方，他想趁着积雪还不厚，赶紧摘了回木屋。 可谁想，阿扎提在回木屋的路上，觉着有人在跟踪他，他原本以为是黎晓旭或者阿扎克。 但仔细一想，跟着自己的人既不可能是阿扎克那个小老弟，也不可能是黎晓旭，更不可能是村里来的。因为对方明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两个脚步声从他进了山里开始，远远跟了一路，却不上前来打招呼。 呵，有趣，阿扎提故意多绕了几处，像遛狗一样，把他们遛得累了，阿扎提才回到木屋。 本来想倒回去把那两个家伙解决掉，因为他担心万一阿扎克或者黎晓旭真的跟着来了，和这两个疑似西凉的探子撞个正面。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惹是生非，装作不知道。明日第一要务，就是尽快将剩下的一味草药采集到就回去，救人要紧。待摘了草药回去，再将此事告知阿克苏，至于最后如何处置，交由他定夺便好。 就算阿扎克跟来，对付那二人应该不在话下，何况高阿母是不会同意这个小老弟深夜进山林的。 黎晓旭么，她不会跟来。别说那个叫青宇的不同意，就算那个青宇同意了，可哪个正常人会在雪夜进山呢。再退一步，就算因心中对阿曼的愧疚跟来了，她来的半路上大概率已经飘雪了，半途折返才是最后的结局。 她是聪明人。不会来的。 阿扎提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怎么会觉得她会跟来呢。 聪明人都是这样的，各个看似重情重义，实则胆小如鼠，趋利避害，情义不值钱。 三方人马各自有各自的算盘。 一方则想来个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一方，不打算打草惊蛇，而是一石二鸟。 一方，准备将计就计，再使连环计，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黎晓旭本想牵着马儿走开，离他们一个安全距离，谁知突然马嘶一声。山林子里面本来夜深寂寥，加之初雪覆盖，林中的生物大多都保持了静默，这一声马嘶便传入两个探子耳中。 “怎么我听到马嘶声？不好，有人在附近！” “是不是那个猎户？” “走拿上家伙，跟过去看看。” 黎晓旭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心中暗道不好，但此时逃跑可能打草惊蛇，慌乱中极有可能迷路，且一对二几乎没有胜算。她当下把心一横。 待脚步声走近，她将本来解开马绳的动作装做是系绳，然后口中不断骂骂咧咧，独自演起独角戏来。 只听她十分沮丧，又带着些许埋怨，道：“这个老兄，怎么跑到山林子里面住下来了，我这找不到他回去救人，会不会被骂啊？可是我都转了好几圈了，我该不会再山中迷路又被野兽吃掉吧？ 不行不行，不能留在这里过夜，马儿大哥，求求你别撂蹶子啊，我们再去找一找，不然你不会被冻死，我可小命不保。”说完就又开始动手解开马绳。 二人听后，对视一眼，有了主意，冲黎晓旭那边大喊道：“前方可是有人？” “啊，来者何人？” 黎晓旭以身做饵，见鱼儿上钩，心中不免又喜又怕。 “小哥勿怕，我二人是前来寻亲的，只不过与一同前来寻亲的队伍走散了。小哥可是附近的村民？” “站住，你们别过来，我且问你等，为何会与大部队走散？” “路遇山匪打劫，我们好不容易死逃出。小哥你能带我兄弟二人出山林吗？我们被困在林中迷路了，已经好几日了，实不相瞒，现下我二人食不果腹。” 见对方还是不动，另一人又开始道：“是啊，小哥，我等不想在这山中祭了山神，还望小哥帮忙，我连路都走不动了。带我兄弟二人出了山林，寻到亲人，必定给小哥厚谢。” “可我进山是来找人的，我现在还没找到，我不忙着出山。” “小哥要找的人可也是骑马？” “是也，你们怎么知道？你们可曾见过他？” 第47章 碰头 “见过见过，入夜我俩听见好像有马蹄声，本想追去，可我俩几天不曾饱腹，凭着一双泥腿子实在是追不上那人。” “那可如何是好，我找他治病救人来着。两位大哥可否帮我一起去找到那位汉子？找到之后，我们可一起出山林，我四人结伴而行，也不必担忧林中出没的野兽。” “好说好说，小哥你且随我们过来烤火吧。我们在边生了火，不然怕是要被冻死在林中了。” “好好好，那我牵马过来，两位大哥稍等片刻。” “无事，我二人前方带路，你跟着就好。” 三人默默坐下，火光闪烁，照映着各自的面庞，显得忽明忽暗。 黎晓旭从怀中取出一块面饼，分了三份，递给二人。 “二位大哥慢吃些，别掖着了。” “多谢多谢。” 双方开始互飙演技，从最初担惊受怕，再到假意关心示好，又或者狼吞虎咽、满脸喜悦感激之情。 “老弟怎么称呼？我叫胡参，我兄弟叫张思。” “我叫李旭。” “那李兄弟可是家住城中？” 黎晓旭摇头，道：“我是城外村子里的，李村，不过经常入城，带着自家产的农物，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 她甚至不敢问对方去哪个村找人，是否要进城报官这样的话，她怕对方打不出来露馅，一旦对方露出马腿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黎晓旭心中开始盘算，不能再等，否则夜长梦多。 “二位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李兄弟太客气了，你但说无妨。” “我家中阿嫂胎象不稳，我进山也是为了让那猎户兄弟帮忙采药救人，搞不好我嫂嫂就会一尸两命。”黎晓旭装作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其实也没有装，毕竟救人确实很紧急，“救命之事实在是不宜耽搁，二位大哥若不怕劳累，可否现在就带小弟一同寻那猎户大哥？” “啊，这月黑风高，雪越下越大，怕是寸步难行啊。”一个表现得十分难为情。 另一人则是表现得助人为乐，只听他道：“胡参哥，你怎么能那么说呢，就是因着大雪，我们才得抓紧帮忙李兄弟找人救命啊，否则大雪封山，别说李兄弟的嫂嫂有一尸两命的风险，你我兄弟二人，外加李兄弟，恐怕都要困在山中了。” “是我糊涂了，怪我怪我，李兄弟海涵，莫要恼我呀。我们这就一同出发。” “谢过二位哥哥，我们这就走。” 一路黎晓旭和他们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两个探子故意多绕了一段路，假装不知木屋的具体方位。三人摸黑前进，深一脚浅一脚，天边泛白渐亮时终于看见了木屋。 待三人走近木屋，只听得恶犬狂吠“汪汪汪”。 只见屋外两条恶犬，龇牙咧嘴，准备要上前扑咬，除了那条黎晓旭见过的獒犬，还有一条中亚。 三人不敢上前，黎晓旭只能大喊：“阿曼她族兄！族兄你在吗？我是阿旭，你快出来！” 那边阿扎提只来屋外来人了，还不是善茬，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个黎晓旭也在其中。她都喊自己阿兄了，阿扎提也只好出门迎接，以不变应万变。 见阿扎提出来，拉住了两条恶犬，黎晓旭一边大喊，一边冲上去一把抱住他，道：“好哥哥，我可找到你啦！”紧接着放低了声音，“此二人是探子，待会儿看我眼神行事。” 阿扎提被这一抱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她怎么比族中女子还要奔放？按照师父所言，中原女子应该不是这般啊。 “好哥哥，这两位大哥是来金城投奔亲戚的，路遇山匪打劫，逃出后在这山中迷了路，好在我碰上他们，幸得这两位大哥相助，不然也找不到你！”黎晓旭做了一个简单介绍。 阿扎提点头，沉默不语。 “这位是胡参，这位是张思。这是我们村里会治病的好大哥，张獒。咦，你们还是本家呢！”黎晓旭开始变着法磕碜阿扎提。 两个探子阿扎提打过招呼，心中暗自窃喜，还好遇到这个不长眼的李旭，不然难以借此机会入城。 阿扎提帮黎晓旭把马拴好，喂了一些草料和豆子，又拿绳子套住两条狗，牵住其中一条递给黎晓旭，淡淡然道：“先去寻药，走吧。” 黎晓旭接过，将狗绳在手上绕了两圈，拍了拍它的头，道：“乖乖，你现在得跟着保护我，老实点，不然收拾你。” “呜呜呜”，狗子发出咽呜声。 黎晓旭满意的又拍拍它的头。 “二位大哥，我们一起先去寻药，再出山回城可好？” “李兄弟安排甚好，咱结伴而行，有个照应，需要帮忙只管提。你们要找的草药长什么样？我跟张思看看能不能寻到。” “这个不知道，得问张獒大哥。” 阿扎提听见她骂自己是狗，竟然也不恼，只在心中暗笑。 自从跟阿扎提碰头后，那两个西凉探子变得安静多了。不知道是獒犬的威慑作用，还是阿扎提的冰块脸冷场作用。 几人在风雪中被冻得行动迟缓了许多，不知道是下雪了草木难以辨认，还是那药草本就不好寻，直至天色又暗下去，依旧一无所获。 黎晓旭两天一夜没睡觉，偶尔咽一口饼子，逐渐体力不支，差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好在阿扎提扶了她一把。转头再看那探子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连路都走不稳。 “张獒大兄弟，那个草药怎么那么难找？” 阿扎提不答。 “我怎么觉着，咱们怎么越找越深入林子了。” “两位大哥别担心，我大哥会有办法找到的。大不了我们再在林子里待一宿，运气好的话明日便能出去了。”黎晓旭道。 阿扎提心中冷笑，居然还妄想出去，做梦去吧。他带着几人越走越深，若他没记错，前方有一个山洞。 那狼毒草就在山洞附近，而山洞里却是住着野狼的。 第48章 狼群 除了阿扎提，其余三人，包括黎晓旭都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进了狼窝。 狼群早就嗅到了生人的味道，四散开来暗中观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林中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几人。 走了一天一夜，黎晓旭和两个探子已经精疲力竭，只不过黎晓旭还在咬牙坚持。 “还远吗？”黎晓旭低声问阿扎提。 “就在前方。” “那两条狗走不动了，你的宝贝狗子们走不动了，一直在低叫。”黎晓旭见阿扎提好不容易答一句，便抓紧跟他套近乎。 “呵，那是因为，他们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什么意思？” “牵好它。” 阿扎提懒得正面回答，因为她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 不仅阿扎提和黎晓旭在低声耳语，西凉探子二人也在低声说些什么。“当心些，我觉得不对劲。”“此处我们怎么没注意到过？”“准备好家伙，不行就跑。”“他俩呢，怎么办？”“保命要紧。劳资汗毛都竖起来了。” 阿扎提开始放慢脚步，走到一处山壁前，持着用火把照亮，仔细辨认那些草木。 终于，等了半天，黎晓旭看见阿扎提小心翼翼的将一株草植连根拔起。“找到了？” “嗯，长这样，你看清了没？” “看清了，我去那边找。” 阿扎提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让他们去，别离我太远。” 一听这话，黎晓旭就知道阿扎提是在提醒她，有情况。她瞬间汗毛炸起，打起了十二分警觉，手心开始疯狂冒汗，她一手紧紧握住狗绳，一手拿住火把。 深呼吸两下，她故作常态，转身对探子道：“两位大哥，我们找到草药了。长这样，你们能帮忙一起摘一些吗，需要连根拔起。” “好，我看看，没问题。来，胡参哥，我们一起帮忙找。”那个自称叫张思的男人道。 “太好了，需要摘多少株？” “自然是多多益善了，我们快些摘完回去吧，我又饿又困。” “哈哈哈，好，没问题，我俩也是困得不行。” “大哥，你们拿一个火把，去前方找，我们去左边找。但是我们别分得太远。” “好。有事叫我们。” “辛苦二位大哥了。” 黎晓旭自从听阿扎提提醒后，不敢掉以轻心。 “你想杀了他们？为什么？” 阿扎提投以赞许的眼光，这小丫头还是蛮聪明的，虽然跟着进山很蠢。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我本想带他们进城来一个请君入瓮，计划全被你搅和了。” “你看他们身上有包裹吗？” 黎晓旭摇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 “那么他们在山里多日，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的意思是？” “他们还有人在暗处，相互接应。过来时我看地上残留的痕迹，表明曾有不下五人的活动。”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那你怎么还敢动手。” “我没打算动手。摘这些够了，走吧。” “呜，呜呜，汪汪汪”，两条恶犬开始夹起尾巴。 “怎么了，林子里还有什么？狼么？” 黎晓旭还不太确定，就听见探子那边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啊！他娘的，当心，有狼。”“啊，我的脚。快跑，发信号。” 夜空升起一束花火。 “你说对了，狼。”阿扎提一边终于有问有答了一次。他将火把递给黎晓旭，松了狗绳，取下弓箭，拉了一个满弓，冲着黑黢黢的林子中射了一箭。 黎晓旭学着阿扎提松开了狗绳，左手举高火把，右手从小腿间取出短刃。 食肉动物都会挑最弱的猎物下手，以确保成功率，尤其是群君的狼群。本来四人聚在一起，还有两条犬，头狼并不想对他们发起进攻，只在远远观望。可现在四人分开了，剩下两个软脚羊。 狼群先去攻击了西凉那两个探子。张思被咬住左腿，胡参一脚踹开，却没踹开，张思觉得自己好像被咬下一块肉，但不及思考，他抽出袖中短刀，直接插进了狼的脖子。 可战斗并没有结束，越来越多的狼开始向两人冲去。他们顾不得身上被撕咬的疼痛，卯足了力气往黎晓旭他们那里跑去。 “李兄弟，张獒兄弟，快帮忙，有狼……救我们。”二人挥舞着火把和短刀，逼退了想上前扑咬的饿狼。 看见夜空中的信号，分头行动的另外西凉三个探子开始出发。 狼群的数量远远超过阿扎提的估计，原以为五六只，最多不超过十只，现在看来，差不多十来只。除了刚刚被探子二人杀掉的三只，以及自己射中的那只，剩下的还能战斗的野狼将四人团团围住。 黎晓旭想起了阿曼说的关于阿扎提的故事，可她还是害怕，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她问道：“怎么办？” “杀光。火把举高些，别晃着我。” 四头狼一同出发，两头扑向受伤最重的张思，另外两头扑向了黎晓旭。阿扎提挽弓射中扑向黎晓旭的其中一头，另外一头快靠近时，中亚犬直接扑了过去，死死咬住了那头饿狼的脖子，它挣扎了几下断了气。 探子两人则没那么好过，张思没躲开，右腿被咬住后又被拖拽出了去，四人的阵型也因此被打乱。而胡参因搀扶着张思，也被拉扯得重心不稳，他挥动火把，吓唬中了本来想要张思胳膊的那头。 饿狼看咬不动张思，退了两步，一个蓄力助跑，冲向了胡参。胡参松开了张思，掏出短刀，一下扎中了饿狼，但他高举火把的左手手臂却也被咬伤。 黎晓旭看准机会，一个健步冲出去，用短刃刺向咬着张思的那头。饿狼被刺伤，吃痛松了口。黎晓旭趁机将张思拖了回来，继续保持阵型。 阿扎提看见这一幕，心道不好，因为黎晓旭露出侧身破绽，引来远处两头直扑。好在獒犬一下跟对方撞了过去，给黎晓旭争取了退回来的时间。 熬犬和两狼撕咬中，阿扎提的准心不好瞄准，黎晓旭直接道：“胡参哥，快随我用短刀刺它们。”张思见状来不及顾不得身上伤口，也一并跟上，两头饿狼倒地。 第49章 鏖战 可阿扎提那边却落了身位，趁他举弓瞄准时，头狼带领了三头饿狼直接冲向他。阿扎提被撞到手臂，空了一箭，他吃痛一个侧滚翻，躲开了致命撕咬，反手直接用弓弦绞杀住一头，黎晓旭趁机补了一刀。中亚犬和獒犬直接冲过来，保护自己的主人，两下就将那匹饿狼撕了个粉碎。 头狼扑了个空，它带着两个同伴，与对手拉开距离，转个身原地踱步。这一轮攻势暂缓下来。 四人两犬开始勉强重新恢复阵型，西凉探子张思哪怕依靠搀扶都站不直，胡参举火把的手也酸痛不已，四人中是有阿扎提和黎晓旭没有挂彩。 林中原本洁白的雪地，被人类和动物的脚印踩得一片灰黑，而鲜血渗入雪中，将其融化，成了一滩滩的血水。 加上头狼，还剩九匹狼。 除掉已经没有战斗力的张思，剩余三人平均每人要解决掉三匹。 血腥的味道已经激发獒犬和中亚犬的本能，就连它们都开始双眼通红，虽然开始变得愈发躁动，但还是站在阿扎提身前，做好冲击准备姿态，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叫唤声，只有从胸腔发出的低吼。 两条犬的口水从嘴角边流出，跟胸前的沾染的血液混在一块，展示了胸口的毛发。獒犬通体黝黑，看不大出来，但黄白的中亚犬几乎被染红了。 狼群在黑夜的林中来回踱步，有的将身形缩回了暗处，有的跑到了山壁上方。头狼仰颈对夜空一声长吼，第二轮进攻已经蓄势待发了。 虽然在龟兹自从加入裴照初他们队伍后，黎晓旭平时有跟着一起简单的训练，但是这个时候，精神高度集中紧张，全肉肌肉都处于绷紧的状态，乳酸迅速分泌，她的肌肉早就酸痛得不行。整个背阔肌、腹部核心肌群都变得硬邦邦的，带动着手臂的肌肉，她感觉拿刀的手都快要抽筋了。 “你能让它们一起只攻击一个目标吗？”黎晓旭看了看已经逐渐消失在林中的头狼，“让它们俩一起去咬死头狼。”说话时声带已经跟着变得不再松弛，声音变得又尖又哑，她都感觉仿佛不是自己在说话了。 不待阿扎提回答，只见头狼带了两个同伴向四人冲来，又藏进了深林中，它们只为将四人阵型冲散。 阿扎提一闪躲过，黎晓旭在地上滚了两圈，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两条忠犬扑向头狼，紧跟着追了过去。 俩西凉探子落了单，张思直接被拖进了林中，被群狼围住撕咬了起来，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胡参从背后被扑倒，火把跌落在地，他往前滚了一圈爬起来，狠狠抵住眼前的狼牙，不想右臂和右腿直接被咬住，也快要被拉扯进林子里面了。 阿扎提挽弓瞄准那只想要咬胡参脖颈的，一击必中。 中亚犬和獒犬追着头狼和另外两匹进入林中，中亚一个挑两个。一番缠斗，獒犬则和头狼相互拼死啃咬。 本来咬住胡参和张思的五匹狼，其中一匹对胡参开始发狠，下了死口。剩下的四匹则转换了攻击目标，向阿扎提和黎晓旭扑过来。 黎晓旭将跌落在地的火把用脚尖勾起，往前一踢，险险避让开两头狼的扑杀。 西凉探子组的另外三人，在黑夜中摸索着急忙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胡参和张思呢？” “那儿！快，帮忙。” 三人刚想冲过去帮忙，只见面上扑来了两只。狼群嗅觉灵敏，发现了新来的参战者，便优先攻击这三人。 阿扎提见来了人，对着黎晓旭低声嘱咐了一句：“快撤退。”他拉着黎晓旭向黑暗中隐去。 胡参一脚踢了咬他的那头狼滚开，狼口中还叼着一块皮肉，明显是胡参的，胡参也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黎晓旭见状，想上去探探这家伙的气息。“你干嘛？”阿扎提不解。“不能留活口，否则我们都得死。” 黎晓旭手握那把短刃赤练，她上次就是用这把赤练补刀的。她刚俯下身，却被胡参用一把夹着泥沙的雪糊住了眼睛，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赤练也从手心脱落。 好在阿扎提身手敏捷，一脚踹在胡参血肉模糊的右臂上。可这给了刚刚被胡参踹了一脚的狼空隙，它突然从暗中冲出，咬向阿扎提的手腕。阿扎提虽然不防，被狼扑倒，但幸亏绑着护腕，狼牙没有扎进肉中。可不想，沪深却捡了短刀，砍伤了阿扎提的左脚。 黎晓旭一个翻身起来，揉搓着睁开双眼，见状也来不及捡起赤练，她将短刃踢到阿扎提旁边，喊了一句“扎提，右手边”，便直接冲过去按住胡参，以防他在挥刀砍伤阿扎提。 阿扎提捡起黎晓旭的短刃，解决了搞偷袭的这头狼，抬头看向黎晓旭那边，只见胡参被她锁在地上，被她提起的拳头一拳拳砸中。黎晓旭拳拳到肉，直接将胡参活生生打断了气。 另外那边赶来探子三人，跟饿狼纠缠打斗在一块，虽然最后解决了四头狼，但三人也纷纷负伤挂了彩。留给他们的只剩血红的一地狼藉，还有胡参那具已将凉透的尸体。 “他不是被狼咬死的，他是被活活打死的。” “就是刚刚那两人。” “这里有血迹，他们也受伤，追？” “万一林中还有野狼该如何是好？” “有也是受了伤的孤狼，这满地野狼的尸体，怕什么，追。” “这个方向，走。” “他们能合力杀死那么多头狼，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当心些。” “其中一人还是个射箭高手。” “你刚刚受伤最多，你多加注意。” 三人追进了林中。 阿扎提和黎晓旭相互搀扶着躲进了林中，可谁知道林中会不会突然冲出一头野狼呢，毕竟喊了两条犬半天，都没有见到回应。 那可是中亚啊，那可是獒犬啊，它们可都是犬中战神。没有回应，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两只狗子追头狼的方向不是这边，黎晓旭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第50章 独处 肾上腺素飙升之后，就只剩下疲倦感，与其说是他们互相搀扶，不如说是她依靠着阿扎提借力才能走得动。 “它们两个打得过狼吗？” “不知道。” “我们就这样走了，它们怎么办？” “你怎么那么慢，快点。” “他们会不会也知道木屋所在，在那里守株待兔？” “不知道。” “我们要不要直接下山，不回木屋找马匹了。” “大雪封山，你想凭双脚走出去？” “那我是走不动了，我都走了一天一夜了。” 一路上黎晓旭跟阿扎提也没怎么说话了，主要是她想节省点体力，刚刚说话只不过是为了提提神而已。 “阿扎提，我眼睛好痒，我感觉好像看不清。”刚说完，黎晓旭还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滑了一跤。 “上来，我背你。”阿扎提十分不耐烦，但想起她刚刚第一时间将短刃提给自己，还压着那个扎了自己一刀的胡参按在地上猛捶，他心中就的不满就减少不少。 黎晓旭眼睛确实有些又疼又痒，在黑夜的林中确实看不清路，这样会耽误进度，便也没跟阿扎提客气，一下子跳他背上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阿扎提背上她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你能找到路回去吗？” “废话。”“自从我们在这里建村之后，你就经常来这山林转悠？”“嗯。”“你有系统训过那两条狗吗？”“算有吧。”“他们叫什么名字？”“狗还取名字？”“那你还养其他的狗吗？”“还有几只。”“好兄弟，你都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品种的狗？”“好兄弟？你怎么不叫我混蛋或者冰块脸了？还是叫张獒？”“我……你怎么知道？你听到了？”“呵，怎么？怕我把你丢这里不管了？”“你不会不管我的。”黎晓旭怕被丢下，将阿扎提的脖子搂得更紧了，还借着力往上蹭了蹭，“哎哟，好兄弟你耳朵都被冻得通红。” 黎晓旭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刚好喷到阿扎提耳旁，热气灌进衣领里，拂在脖颈上，阿扎提被弄得又痒又麻。“别乱动！再乱动真把你扔在这里喂狼。” “阿曼说你原来也从狼群里救过人。” “嗯。” “草原的狼比起森林里的狼，哪个更凶猛？” “狼都凶猛。” “我当然知道都凶猛，可也分个谁更高猛好吗。你是不是傻？”“就算我傻，也没你傻。” “你说什么呢？你居然说我傻？”“聪明的人怎么会跟着进林子，还引得探子前来，打草惊蛇。” “要是我昨晚不跟着进林子，你一个人怎么去摘狼毒草？遇到那些狼你一个人怎么对付？”黎晓旭立刻振振有辞反驳，“再说了，他们本来就要对你动手，他们都跟了你一路。还好你有我在，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的。我来找你，你就偷着乐吧。” “要是没遇到那两个探子，你准备一个人在林子里等死吗？” “我又不傻，岂会坐着等死呢。还有，你还是别说话了。” “为什么。” “你一说话不是凶人吼人，还喜欢骂人嘲讽人。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什么样的狗子，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要么不叫，一叫就让人害怕。” “你怕我？还是怕它们？” “我都不怕。” “那你啰嗦什么。” “不管，你还是冷冷的，继续做你的冰块脸比较好，不然一说话，就伤我心啊，阿扎提老哥。” 阿扎提心中冷笑，她怎么什么鬼话敢往外面说，真是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有种木质香料的味道，跟你家里的很像，又不太一样。你是会调香吗？我很喜欢这种味道。你教教我呗？”李晓旭趴在阿扎提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是真的很喜欢阿扎提身上的这种木质香调，“你说你养狗，可为何身上没有狗味啊？是因为你们懂医术的人都会调香吗？青宇也会。”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她提起其他男人时，他心中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们回去以后，去学堂教书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还有还有，如果能找回那两条大狗，你能不能多配一些这种犬出来啊？我们可以把他们驯做猎犬，还有牧羊犬，还可以看家护院，要是可以的话，还能把他们训做军犬。你说如何？” “咦，你怎么不话说啊？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确实生气。 “呀，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那么小心眼子啊？” 哪里小心眼了。 “对了，话说你为啥还没成婚啊？难不成是不喜欢女人？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医者不自医，我懂我懂，要不回去我悄悄的让青宇帮你看看？好兄弟你放心，我绝不外传，我嘴很严的。你别不好意思呀，讳不避医你懂吧？” 阿扎提心中大惊，想知道她脑袋里装了些什么，怎么喜欢女扮男装，居然那么粗鲁还口无遮拦，不怕人笑话吗。 看阿扎提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黎晓旭心中暗笑。 “我没有不喜欢女人，还有，我没病。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从现在开始一病不起。” “我错了，我道歉，原谅我，我承认是我刚刚说话声音太大了。我现在起闭嘴，再说话我是狗。” 阿扎提突然觉得，黎晓旭和自己印象中想的不太一样，难道说，是自己对她有些什么偏见？阿扎提走了一天，身上又背着个人，在雪中一脚深一脚浅，还得不断辨认方向，外加脚上还受了伤，一直在流血，他只觉得双腿越来越重。 黎晓旭揉揉双眼，听见了阿扎提吞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她心中寻思把他累垮可不行，赶紧道：“阿扎提，你累了吧，你快我下来，我好多了，能自己走了。” “你走得太慢，磨叽。”阿扎提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 “不是，好兄弟，我内急，你放我下来我去方便一下。” 阿扎提将她从背上放下来，见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半天不去方便，道：“你不是内急吗，怎么还不去？” “我都一天没喝水了，就算想内急也没法。”黎晓旭一边回答，一边将包中的的水袋递给阿扎提，“给你，你先喝。” 阿扎提接过，他确实需要喝点东西。“这是？果子酒？” “是啊，你家的，我顺手拿走的那坛。”当时黎晓旭骗青宇说回去拿包和药丸，去阿扎提家的半路上看见滚在路边的遗落的那坛酒，就赶紧装在水瓶里带上了。没想到现在发挥了它的作用。 待阿扎提先喝完后，黎晓旭也跟着灌了几口，热量瞬间就从胃里散发到全身。 “走吧。” “上来。”阿扎提又蹲下等黎晓旭。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好胳膊好腿的，我还能让你背着回去？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公社做第一书记，大家伙不得笑话我？”黎晓旭上去拉起扎提就往前走。 还从背包里找出了好东西，她赶紧塞了一块酱牛肉到阿扎提嘴边，“尝尝，特别好吃。” 这是黎晓旭倒回去阿扎提家拿包时，看见放在桌上的，没记错是阿曼带去给他的。虽说把送人的礼物又拿走有些不地道，但当时她只想赶紧追上阿扎提，也没功夫管这些了，她寻思回头再给阿扎提多带几块补偿就行。 “快走吧。好吃吗？” “还行。” “你喜欢吃嘛？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多送一点。” “好。” “还有多远到木屋？” “快了。” “阿曼说你性子怪，我倒觉得其实你人也蛮好的。反正我是挺喜欢的……唔”黎晓旭话还没说完，就一把被阿扎提搂过去，捂住了嘴，她听到阿扎提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嘘，他们来了。” 第51章 追击 “草药给你拿好，你先走，一直往东南方向，以你现在的速度，再走约一个半时辰，会见到一块半人高的大石，石头旁边有七棵树，一棵树干有麻绳，其余树枝上面有布条。从中间那棵往南下半山，你会见到木屋。到时你便骑马先走，拿草药给阿曼，去搬救兵。” “不行，一起走。他们多少人？” “三个。” “那我跟你一起留下，我们在一起胜算更大。” “你现在走路都是飘的，拿什么打？”阿扎提觉得她拖后腿，而且万一有什么不测，至少还有一人能生存，带着草药回去救人。“你走，别影响我，我对山里还算熟悉，能与他们周旋。” “大哥就算我找到木屋，我也不认识下山的路啊。再说了，你都说了我走路都飘，我万一没法找到木屋呢。到时候你这边一打三还没打过，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都没得赚。” 黎晓旭看阿扎提身上除了一副弓箭，还有一把挖草药的小锄头，就没有防身的武器，两条狗也没在他身边，估计是难以挡住三人的攻势。关键是她不知道阿扎提的实力究竟如何，万一他没了，估计自己也跑不掉。 何况现下李晓旭觉得眼睛是真的又痒又疼，好不容易强行睁开眼睛，却看不清事物，要是扎提不在自己身边，后果难以想象。而且传说中，远程攻击的射手是需要保护的脆皮啊，黎晓旭仿佛听见脑海中一直回旋着一句“保护我方射手”。 阿扎提想了想，黎晓旭分析得不无道理，当机立断，便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拉起她一路飞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黎晓旭都岔气了，干冷的空气灌进肺里，生疼，腿脚也发软不听使唤。她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突然一个力道将扯住她后背的包，一个重心不稳，在雪中摔了个四仰八叉。“啊！” “小心！没事吧？”阿扎提看见一道迅猛的身形将黎晓旭扑倒，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蔓延开，不知道究竟她有没有受伤。 只见暗处闪过一对墨绿的招子。老话说，狼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没想到头狼居然不仅逃脱了两头巨型犬的扑杀，竟然还一路追着他们到这里。阿扎提心中仅存的关于幻想破灭。 黎晓旭反应过来扑倒她的，是来复仇的狼，那么就说明，两条狗大概率是被反杀了。她内心叹气，别中看不中用啊。 扎提挽弓朝着暗中的冒绿光的那处瞄准，“咻”的一声，绿光躲闪过去。 黎晓旭也不想将背身露在外面，可现在她不仅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连眼睛都花了，实在不知道狼躲藏在哪处。好在她听到阿扎提射箭的声音，依此判断了狼的大致方向，吃力爬起来往阿扎提那边靠去。 可头狼移动迅速，哪怕在雪地中也行动矫捷，暗中观察，很快调整了一个最佳进攻位置，它后腿发力，一个冲刺，咬向阿扎提持弓箭的左手。 黎晓旭抽出短刃，猛地刺下。可是谁知一狼一人却偏开了，扭打在一块，导致黎晓旭刺扎歪了，不小心划伤了阿扎提。 “你还愣着干嘛，扎它。”阿扎提吃痛，但还是咬牙将狼按住。 狼被黎晓旭一刺，断了气，可竟然死也没松口。两人紧接着合力将恶狼的嘴掰开。虽然阿扎提戴了护腕，但还是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被咬出血了吗？伤口深不深？”黎晓旭实在看不清，她从狼体内拔出赤练，用地上的血将其搓干净，又赶紧将剩下的果酒倒在阿扎提的伤口上，“疼的话也你也能忍住吧？你有什么草药可以治这种咬伤吗？” “刚刚给你的草药，就用狼毒草即可解狼毒，再咬碎仙鹤草敷到伤口处止血。” 黎晓旭从包里找出两种药，按照阿扎提说的做，还撕下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内衫做纱布，给阿扎提包在伤口上，她一边做一边问：“这样就行了？管用吗？坏了，该不会到时候得狂犬病吧。” 阿扎提听到，一愣，低声答：“不会得狂犬病的。放心我没事。你没受伤吧？”阿扎提听到黎晓旭提到这个词，心中好奇，她怎么知道师傅曾经说的狂犬病的。 “你难道不应该问我什么是狂犬吗？” “难道你有狂犬疫苗？” 黎晓旭听到阿扎提的反问，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她紧紧抱住阿扎提，激动得连肩膀都开始颤抖。她声音哽咽道：“家人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扎提见黎晓旭这副模样，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一些。但他还未做出回应，就听见近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黎晓旭来不及跟阿扎提寒暄互道长短，就被他拉起一路狂奔，阿扎提只说了一句“他们追来了”。 第52章 拼死 “这狼的尸体还是热的，他们应该就在前面，追。” 二人还是被追上了，阿扎提一把将黎晓旭往前推出几步远，道：“我垫后，你先撤，如果天亮我还没到木屋，你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阿扎提站定回身，见来人不过百步距离，他淡定掏出弓箭，找准方向，算准距离，一箭稳稳射出，正中一人大腿。 “此人箭术了得，分散开。”一人指挥道，并开始给同伴比划手势，示意另一人摸近阿扎提身边。 被射中大腿的那人竟是个狠角色，一声不吭，将大腿上的箭身用刀斩断，小心快速地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便也佝着身躯向前靠近。 阿扎提手中只剩最后两发箭矢，他默默在心中盘算，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百发百中，否则自己手中没有利刃，若跟他们三人近战贴身肉搏，并没有任何优势。 中箭的那名探子行动稍缓，其余二人全速接着树木做掩体，靠近了阿扎提。阿扎提瞄准了很久，但不能再等，他对准其中一人，两发箭。最后，一箭只中那人肩膀，一箭矢钉在了树干上。另外一人则迂回，纵身从背后往阿扎提身上跳扑过去。 阿扎提被勒住气管和颈动脉，被压得双膝跪地，动弹不得。他左手紧紧扣住身后那人的手臂，喘气之余，右手掏出小铲子，用尖端使劲往那人手上一扎。那人吃痛松了力气。阿扎提再双膝发力，往后一倒，手肘向侧后猛击十来下，颈部却还是没有挣脱开来。只听那人大喊：“快，帮忙。” 肩部中箭那人速度奔来，举刀朝阿扎提胸口心脏位置砍下。阿扎提双脚一蹬，借力挪了一下身体的位置。那人被踢中小腿，脚滑不稳，只砍中阿扎提腰腹。阿扎提抬腿后背脖颈被锁死，只能顶膝，正中那人下巴，在双腿用力冲那人脖颈一绞，将那人快要绞窒息过去。 正当此时，大腿中箭的狠角色赶到，准备一刀结束战斗。阿扎提用余光瞥视着，只见黎晓旭突然从那人身后的树枝上跳下，用双脚从背后夹住那人腰胯，握住短刃向其脖颈刺下。那人掏出短刀，格挡住致命伤害。 黎晓旭两天两天没有休息，现在手臂无力，手中短刃被那人的短刀挡住后，再没有力气刺下。黎晓旭卡在脖颈对方的手臂被拉住，她感觉左手臂渐渐被拉开，而右手手腕被狠敲了一下，吃痛短刃掉落在地，紧接着被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 虽然被摔在雪中，她也觉得头晕目眩了。这是她根据前世，对战争片动作片武打片的所有记忆，外加最近几月的训练，能做出的最大限度贡献了。 但谁知道呢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没有所谓帅气的一击必中，没有帅气的拯救队友，更没有力挽狂澜。她没有听阿扎提的话溜之大吉，可她明明都走了两步，却又倒回来，还爬上了树，等着一个来绝地反击。 早知道就乖乖听话，好歹不会像现在这样丑陋地瘫倒在地，白白送一个人头。她内心开始自嘲，自己这举动就像个小丑，好像真是应了这个朝代的国号，大宋即大送。 那人路过她时，甚至没有拔刀相向，而是抬脚朝着她头骨狠狠一踹，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再死死将她的头踩进雪地里。 黎晓旭开始处于求生本能，挣扎四肢。突然，她握住救命稻草——赤练，就要快窒息时，她用短刃扎进那人的脚背。 那人吃痛，狠狠踢开她。黎晓旭此时不仅是头晕眼花耳鸣，而且感觉鼻梁要断了，下颌骨也要裂了。 阿扎提没有想到黎晓旭不仅没走，反而还倒伏击，不过这也给了他时间和莫名的激励。他双腿发力，被绞的那人直接窒息休克过去。阿扎提依旧用老方法对付背上的那人，手肘猛击对方侧腰，仿佛听到了肋骨断开的声音。那人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嘴角流出鲜血，终于松开了手。 黎晓旭恍惚中看见，这人要去过去帮忙，她只得拼尽全力为阿扎提拖延时间。她用手拉住对方右脚，对方应声倒地。 那人气急，决定先解决黎晓旭，便跟她扭打在一块儿。 黎晓旭现在是生死搏斗关头，她哪里会认输投降，便鼓足了抗揍的勇气。一时之间，两人难分高下，翻身扭打之间，便双双滚下了山坡。 坡度很陡，不知道滚了多少圈，黎晓旭用那人的背撞在树干上，才终于停下。黎晓旭也不敢松开揪住对方衣领的手，以及手里的赤练，要是再松开赤练，估计自己命不久矣。 两人滚了一圈又圈的雪在身上，像两只狗熊，只剩下一对眼睛露在外面，一人眼中都是怒意，一人眼中布满血丝。 那人被撞得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子竟然那么顽强。他被树干撞得全身发麻，还没缓过来，就觉得左胸传来一阵热痛感，低头一看，一把短刃插在左胸。他怒气到达顶峰，一脚踹向黎晓旭的腹部。 黎晓旭不防，被踹开，飞了几步远出去。她，心中暗骂了一种植物，草。赶紧起身往前，连走带爬。 那人直接拔下插在胸口的短刃，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追去。 黎晓旭被那人抓住了身后的背包，她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后那人一把抓住黎晓旭的头发，想要直接将他抹脖。而黎晓旭则直接勾腿再后踢，踢中了他的裆部。 不想那人吃痛弯腰时，手里的刀却直直扎进黎晓旭的右肩。真是个狠茬子。 黎晓旭被刺中，疼得双膝跪地。 那个狠茬子看着自己的胸口，早已血流如注，他开始双眼无神。手上却还是抓住黎晓旭的头发，跟着也瘫倒在地，半个身子压在了黎晓旭身上。 黎晓旭想往前爬，却没有力气了。她感觉有个毛茸茸的、散发着热气的东西靠了过来。它还滴着口水，它应该是在闻食物的味道，它们很多应该都不喜欢死的，喜欢鲜活的…… 黎晓旭瞳孔逐渐散开，她想爬起，可脑袋越来越沉。 第53章 守护 这边阿扎提看黎晓旭抱着那人滚下了山坡，心中开始焦急不已。 身后的人被他打得断了两根肋骨，疼得龇牙咧嘴，口中不断喷出血沫。阿扎提摆开他的束缚，站起身抬起那人胳膊，一脚踩住那人手臂，直接就给拧了下来。这还没结束，他半蹲下，一手捧住那人下巴，一手按在颅顶，随即一旋，“咔嚓”一声，他听见那人脊椎断裂的声音。 他走到被他双脚绞死去那个旁边，身上探了探鼻息，弯腰捡起弓，直接用弓弦将其勒断气，才作罢。 阿扎提捡起地上的短刀，别在腰后。眼看这风雪越来越大，也管不得腰腹的伤口，赶紧顺着那印记一路滑下去。 一路沿着痕迹找去，厚厚的白雪将地上的血迹掩盖得差不多，不过阿扎提也因此行动得很迟缓，他看见雪地上有血迹渗透，跟着痕迹往前，一直到痕迹消失。 他突然被一只巨型动物扑倒，脸被带有倒刺的舌头舔了好几下，“汪汪汪”。 阿扎提心中喜悦，高兴得搂住中亚的脖子，说：“大黄，你还活着！大黑呢？” “汪汪汪”中亚犬大黄听到主人问话，立刻咬着扎提的裤腿，把他往一个方向带去，是个不太明显的山洞，大黄跑进去，“汪汪汪”从里面传出回音，“呜呜呜”。 阿扎提跟进去，用火石带点亮。发现有一头被咬死的野狼，而獒犬大黑躺在里面，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痕，身上的血将地也浸红了，他再心疼只能拍拍大黑的头。他心中有了猜想，大概是大黄大黑将这野狼追逐至此。 阿扎提看地上还有一些枯枝烂叶，便将它们聚拢点燃，洞里温度瞬间升高了不少。他转头看向大黄，发现大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一边问，一边将手腕抬起来递到大黄鼻子边，那是黎晓旭给他包扎时用的内衫。 “汪汪汪”，大黄拉着他的裤腿往外走。走了几十步，就见有个小雪包，大黄跑过去四肢并用地扒拉。 阿扎提心道不好，赶紧上去跟着大黄一起开始刨雪。没多久，就看见被血染透的衣衫。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她，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傻要回来，为什么知道狂犬病，为什么要喊他家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香料是怎么调的，他还没有答应她去学堂教书，他还没有让她看见他训出来的其他猎犬…… 阿扎提红着眼开始拼命地刨雪，推开第一具，还是不是她。他颤抖着将手放在她鼻尖，还有气！他看李晓旭后背右肩处，插着她自己的那把短刃，他不敢乱动，将她小心的翻过身来，大致检查是否还有其他伤痕，好在除了背后没有其他伤口。 带她回去的路上阿扎提顺道捡了几根树枝，准备回山洞，他一手扛着黎晓旭，一手抱着一捆树枝，到了之后赶紧把火生得更旺。 他将衣衫脱下铺在地上，按住黎晓旭后肩，心一横将短刃直接拔出，幸亏没有刺进心肺，也没有伤及筋骨，这已经算是轻伤了。 黎晓旭在雪地埋了半天，不仅身体都快冻成冰块，就连衣衫也是湿的。 阿扎提本想一鼓作气将她拖回小屋，但考虑到两人此时的身体状况，就算他能扛住，可她却只怕是要被活活冻死。所以只能暂且将她回山洞里来，将她的身体和衣衫烤暖。再不济将那野狼给扒了皮，烤来吃掉，还能补充能量。 阿扎提迅速的扒开黎晓旭的衣服，架起树枝将衣服放在火边烤干，只剩里衫时他却犯了难，尤其是当他他发现，她最里面的抹胸也湿透了。 他赶紧从李晓旭包里取出那草药，用仙鹤草给她敷在伤口上止血，又学着她撕了一段内衫，给她包扎上。之后阿扎提立马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并拼命给她搓热冰凉的手脚。他又拖了一件衣服放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再给她盖上。 做完这些后阿扎提将她轻轻抱起，从包里拿出那坛果子酒，捏住她的两颊，将果子酒缓缓倒了一些给她。 阿扎提把黎晓旭放在火边，又取了一些药给自己包扎上，剩下的则给大黑和大黄。看黎晓旭包里还有一大块酱牛肉，他切了两片出来吃下，灌了一口果子酒下肚。 之后阿扎提又将那野狼的尸体拖出去，扒了皮，碎成块，掏出内脏，将其放在火上烤得半生不熟，先喂给大黄，再喂给大黑，大黑挣扎着起来吃了几口。 “我去添点柴火，你们俩去那里乖乖趴着烤火，别乱动。”他对大黑和大黄下命令后，两条大狗真就趴在那里没有动弹。 阿扎提去外面用雪将手搓干净，回来后他将黎晓旭抱在怀里，可为了不她肩膀上的伤口被蹭到，又把她几乎整个人都趴自己身上，害怕她乱动碰到火堆烧伤，他就用手锢着黎晓旭的腰，将她护住。 他此时也觉得眼皮变得极其沉重，不多时便缓缓睡去。阿扎提脑海里开始在回想整个过程，要是自己进山的时候，同意让她跟着，或者多等她一会儿，大约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可惜历史不容假设。 她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肌肉也酸痛无比，头也是很痛，尤其是眼睛，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感。 疼痛感让她的大脑终于开始活络起来了，那些片段的闪回开始浮现在脑海……流着口水要把她吃掉的动物，用眼神就要把她撕成碎片的西凉探子，差点把自己下颌骨踢碎的一只脚，阿扎提一挑二被被锁住，有人勒住了他的气管，还有人要偷袭他用刀砍他，咬他手腕的野狼……阿扎提人呢？自己在他的背上吗？他的气味好好闻啊，可是怎么有一股血腥味？阿扎提是受伤了吗？ 两人在山洞里不知道沉沉地睡了多久，直至风从外面刮进来，快要将火堆吹熄。 一阵风吹过，黎晓旭觉得身体变得忽冷忽热的，后背有些冷，全身都疼，又觉得口渴，可她最想看到阿扎提，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54章 失明 我侥幸穿越重生，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得有点起色，我怎么能死在西凉士兵探子的手里呢？他娘的西凉探子算个屁，姐姐我还得搞钱，搞很多的钱，多到可以富国强兵，全民武装。等着吧，姐不仅把你们西凉收回来，还要把安西都护府那一片全给拿下，姐姐才不要去天山还要办理出国手续呢……所以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 除了每一个细胞向她传递的信息，就连脑海中的信仰和意志力，都在召唤她快点清醒过来。 李晓旭能闻到一股木质的清香，睁开眼后，看到阿扎提被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的面庞，能感觉得到他五官轮廓，但瞧得并不真切。她想伸上去触摸一下，但是发现她被阿扎提的双臂死死地环住。眼睛还是很疼。 透过衣衫，她发现身下的阿扎提浑身滚烫，虽说男人的体温平均比女人高一些，但这也不像正常人的体温，大概他是发烧了。“阿扎提？”她喊了一声，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但耳边传来其他的声响，“呜呜”，大黄和大黑倒是回应她了。她心下大喜，这两条大狗不愧是战狼级别的。 难道说，昏迷前滴着口水舔舐自己居然是它们？黎晓旭心中有些嫌弃。 她费了点力气从阿扎提怀里挣脱开来，这才发现自己身穿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衣衫，就连最里面的裹胸也不见了。她下意识抬手看表，发现根本看不清，而且右肩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她这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从背后挨了一刀。 她吃力地爬起来，借着火光找到了鞋袜穿上，模模糊糊看见自己的衣服和抹胸挂在火边的支架上，她上前取下穿好，换下阿扎提的衣服，一股暖意传遍全身。脚边踢了水瓶一下，摇了摇，里面还有果子酒。又去添了点柴火。 火堆正上方的架子上还烤着狼肉，李晓旭也管不得那是什么了，反正阿扎提搞来的，应该能吃。撕下两块咽下，发觉又腥又柴，一点都不好吃。两条狗在旁边看着黎晓旭吃东西，也跟着呜呜呜，黎晓旭撕了一大块分给它们。 她回身拍拍阿扎提的脸，轻轻喊道：“醒醒。”黎晓旭摸到他脸庞后发现真的是烫的不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耳后以及脖子，都很烫。现在还不能直接用冰给他冷敷降温，不然会更严重。 黎晓旭喝了一口将果子酒喝完，一路趔趄摸索着出去，用空水壶去装了雪回来，将水壶放在火堆上加热，看着水咕噜咕噜烧开又再放凉，她已经再脑海中把当下的形式捋了一通。 黎晓旭知道，她可能眼睛出了问题，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原本以为，只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眼睛干涩不堪，疼痒，才导致的视线模糊。 可当她发现连阿扎提的轮廓都看不清时，一座大山在心中崩塌。她开始猜测其中的原因，可能是脑袋被踢了一脚，视网膜脱落或者产生了淤血，又或是被染了狼血的泥糊到了眼睛导致的感染。但无论是那种情况，现在的医学理论和医疗条件，都没法治疗眼部疾病，除了瞎，没有第二种可能。 但是，就算成了瞎子也不能等死。她一边在内心给自己鼓励，一边没出息的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和鼻涕。被阿扎提叫做大黄的中亚犬，好像感觉到她此刻的悲伤情绪，趴到她脚边用头蹭她。 她吸了吸鼻子，心中暗道，黎晓旭你拉倒吧，你可别哭了，哭泣跟流眼泪顶鸡毛用啊，狗都比你争气。在骂了自己一通后，她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必须把阿扎提体温给降下去，不然不烧死也得烧糊涂。他要是没了，她估计也只剩下“殉情”的命了，届时说不定他的两条恶犬还会把自己撕个稀碎。 黎晓旭理清了思路之后，扶起阿扎提的头，想将温水灌进他嘴里，可是水却从他嘴角边溢了出来。 高热昏睡中的阿扎提，觉得喉咙又干又疼，突然，他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甘泉灌进了他嘴中，他能尝到其中的清甜，舌头便不自主的想锁住那甘泉的源头，有点软，有点甜，他吸吮住，仿佛那样甘泉便能涌出更多。 “嗯……”黎晓旭本想用嘴渡一些水喂给他，没想竟被他搂住脖子。在被他含住唇舌的一瞬间，大脑直接短路了。待她回过神来，动手开始挣扎想推开阿扎提，手却又不小心触碰到阿扎提的腰腹的伤口。 “啊……嘶……”阿扎提被按到了伤口，方才疼得松了嘴。 黎晓旭觉得手上黏糊糊的，抬起来一闻，才知道阿扎提受了伤。她赶紧给阿扎提解开衣服，恍恍惚惚看见伤口的位置，阿扎提自己包扎的伤口开始渗血。她去包里翻找出草药，可她的眼睛已经分辨不出两者差别跟细节，只能依靠嗅觉来区分，又重新给阿扎提包扎一道。 其实要是眼睛没有坏，她是想找出包里的药给阿扎提吃的。 随后她用衣襟沾了一些热水，给扎提擦拭脖子、额头，又解开他衣服给他擦拭腋下。 高热时用热水沾湿帕子，擦拭动脉处才是最快的给体表降温的方法。这还是黎晓旭在那个世界，孤身在国外患流感又买不到药时用的方法。 这个法子，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上一次还是上一次，嗯对，在龟兹时给裴照初和那个阿克苏用的。阿克苏好兄弟，青宇好兄弟，你们有没有想起什么？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黎晓旭只好将这个工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中途还帮阿扎提换下了衣衫，那一件衣服都湿透了，再穿那件估计病情会更严重。她又去添了些柴火，烧了水嘴对嘴喂下，再环抱住他阿扎提。 毕竟又要降温又要保暖，这个生存环境下还是能艰难的。她现在只希望天亮以后，阿扎提能够恢复正常体温。 第55章 谈话 黎晓旭又几乎一个晚上没睡觉，一轮又一轮的，为了给阿扎提降温擦拭身子到天亮，又给他换了次草药，觉得实在睁不开眼睛时。 阿扎提醒来时发现外面已经大亮，发现黎晓旭枕着自己肩膀睡着了，但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她自己的衣服，再看看火堆，知道了曾经她醒来过。阿扎提看着黎晓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心疼，难道不是很反感她的吗？ 大黄和大黑听见阿扎提醒来的动静，开始摇头摆尾。黎晓旭本来就睡得很浅，阿扎提一动她也跟着醒了。 “你没事吧？”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问道。黎晓旭先动手摸了摸阿扎提的额头，说：“还好退烧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昨晚不是让你先走吗？” “大哥，不是昨晚，是前晚，你睡了一天。”黎晓旭坐起来赶紧将水壶里的水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递给阿扎提，“赶紧喝水，你昨天发烧烧了一天，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 “你没听过？好吧我觉得我们的童年不太一样。”黎晓旭耸耸肩，“请问我留下是不是耽误你拿三杀了呀？没有我你现在还能说话？你什么实力？你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你明明可以走，为什么要留下送死？我要是没找到你，你岂不是活活冻死在这冰雪里？” “你以为我不想走？我给你说，我都后悔死了。跟我摔下山那个，那大傻叉可狠了，我往他胸口扎了一刀，他直接把刀拔出来追了我一路，我这一刀是替你挨的知道吗？”黎晓旭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阿扎提展示肩后的伤。 阿扎提看到她的伤，联想到什么突然有些脸红，不过黎晓旭并没有看到。 “谢谢你帮我包扎，但是我是女人这个事情你不要对外说，要帮我保密，记住了没？” “好。”阿扎提想了想，继续说了两句，“你当时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我把你抱回来以后你都冻僵了，我只能赶紧帮你把衣服换了，还得处理你的伤口。” “我知道得，没事，你是医生嘛，我没事。”黎晓旭想到他昏迷时，自己给他嘴对嘴喂水的事，突然转移了话题，“再说了，大家都是好兄弟，你怎么像是一个纯情小男生一样的。” 阿扎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医生这个词语了，他陷入了回忆当中。母亲就是管师傅叫做付医生，自己则喊他付老师，黎晓旭说的这些词跟母亲和老师说的都很像，但又有一些区别，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些共同点，比如他们究竟从哪里来。 黎晓旭见阿扎提又不说话，想了想，决定还是跟阿扎提实话实说，她道：“我给你说一个事，虽然我很难过，但是你不要太难过，我看不见了，我快瞎了，呜呜呜，好兄弟，我要是瞎了你会照顾我的吧？” “你说什么！”阿扎提听到黎晓旭说要瞎了心中像是砸下了一块石头。 “我说，我快要瞎了，我从那天晚上就开始看不清了，但是具体原因不知道，无论什么原因，现在的医疗技术手段都治不好了。我们既然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会好好保护我的吧？” “为什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真的看不见了吗？” “大哥你觉得我再跟你开玩笑嘛？真的看不见了。我给你说，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我们要拿回龟兹，要干掉西凉，所以我们要存很多很多粮，挣很多很多钱，我们要招兵买马，我们要发育建设，我们要培养很多很多备选人才。我真的很需要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阿扎提听到黎晓旭的说的这些，心中大受震撼，她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你真的想做这些？” “对啊，不然咱们来这里干嘛呢？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到了这里，就要做出一番事业呀！要为这里的黎民百姓做一些贡献的嘛。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要在这里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好，我陪着你。 “那你会来学校当老师的吧？我们必须要办一个学校，培养更多的人才，教育也是可持续发展的根基，你要教会他们你所有的知识。你不要再拒绝了。啊对，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来当老师呢？教书育人真的很光荣啊，而且你传播的还是可以治病救人的医疗知识。” “没有为什么，不想。” “那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去当老师吗？” “可以考虑。” “别考虑了，回去开学了你就得去教。就这样定了，不要再那么婆婆妈妈了。” 阿扎提隔了一会儿道：“好” “好兄弟，爱你，么么哒。”黎晓旭笑了，终于搞定一件事，“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走不走得动？我们要快点回去，也不知道阿曼怎么样了。剩下的草药还够不够给她熬煮了？” 阿扎提检查了一下剩下的，道：“够了，回去的路上我再摘一些仙鹤草便可。” “那么我们快点回去，不然天又黑了，这大冬天的，天色暗得特别早。在这山里我快出心理阴影了。” “可你的眼睛怎么办？” 黎晓旭听到他提及此事，眼中有些晦涩，她笑得很勉强：“什么怎么办，我看不到了当然是你扶着我回去了。” “我背你走，上来。” “你有病啊？你这里那么重的伤。啊对了，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啊？我看不清，给你换药的时候也不敢碰到你的伤口。” “无事，没有伤及脏器。” “啊对，我想起来了，我包里有药啊哥们，你快拿出来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你包里有药？”阿扎提以为她说的是草药，摇摇头，“我看过了，就是仙鹤草和狼毒草。” “什么啊，你怎么没有往下翻啊？”黎晓旭自己动手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你看看上面的字，我看不清，那个碘伏，你看是直接用碘伏消毒还是继续用草药包扎？” “这个？碘伏？”阿扎提接过，脑海中突然想起师傅曾经提到过这种药品。 第56章 怕什么，以后有我在 “啊对，还有你看看没有什么消炎药，我记得好像有。” “没事，回去再用吧。” “包里是不是还有酱牛肉？” “有，我切下来喂你吃。”阿扎提顺势给黎晓旭把剩下的酱牛肉切下来喂到嘴边。 “我不吃，留给你的，你体能消耗更大，而且你睡着的时候我把狼肉吃了，虽然难吃，但是也能饱腹。”黎晓旭摇头拒绝，但是肚子却传来了咕咕声。 阿扎提突嘴角扬起了笑意，道：“快吃吧，我们一人一半，还有多的。回去你还能多做点吗？” “现在起每两个月才能宰一次牛羊，你可能要等等了。不过你吃猪肉吗？你不会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吃猪肉吧？” “可以吃。”阿扎提想了想，从小跟着师傅什么都吃的，他不像那些回鹘族人一样有忌口。 “我就说嘛，那我让小五和六子给你做卤肉吃。”黎晓旭想起她的这两个小兄弟，“这两个小子，还有青宇和阿豹，真是不担心我的吗？我偷偷跟着你进山，他们也不来寻我，真是塑料兄弟情。” “你怎么那么多兄弟？”阿扎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她提起那个叫青宇的，心中就很是不爽，还有那个小五小六阿豹又是谁。 “多吗？不多啊，就他们几个而已。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阿扎提听到这个回答心中很是不满，但又不知道究竟为何不满。明明自己对她是一种厌恶的心理，也不知道为什么才两三天的相处，就变成这样了。 “快吃，吃完了我们就回去，我们还得救阿曼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来得及。” “那你也快点吃，吃了把衣服穿上，我们就出发。” “好。” **** 青宇收到裴照初的来信了，开心得不行，想给黎晓旭分享，但是发现她根本没有在身边。“阿豹，小哑巴进山几天了？” “三天了，明日就四天了。” “那个阿扎提明明说三天就能回来，怎么回事？” “他们是不是因为大雪封山了出不来？还是说这场大雪他们找不到草药，耽误了回来的时间？小哑巴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小五也跟着担心，道：“就是就是，好几天没有老大在旁边念叨都不习惯了。” 小六也有点面容愁苦，道：“总感觉吃饭时候少了一个人挺奇怪的。我们要不明天试试看进山找她吧？” “走，我们去找阿克苏商量商量。” 阿克苏家。阿曼这边醒来过几次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动不动就睡着了。阿克苏这几天一直陪在阿曼身边，他们的母亲高氏也在日夜不停地照料，好在没有大出血的情况发生。 青宇也不时过来看望，给阿曼把脉抓药，病情算是稳住了，但是就不见当初那个安静温柔但充满活力的女子。每次给阿曼把脉，青宇心中就充满了对自己医术高低的自我怀疑。 青宇给阿曼把完脉，看着高氏给她将药水喂下，拉着阿克苏到一边商量。 青宇道：“阿曼她这久久不见好转，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阿扎提跟小哑巴进山这么几天，只希望他们摘的药派上用场，可这两人不知道是没碰见还是出现了其他情况，我们不如明天派点人进山寻一下？就怕到时候阿曼腹中胎儿保不住，阿曼也落下病根，就连阿扎提和小哑巴人也没了。” 阿克苏心中其实也很担心，他跟阿扎提是很好的兄弟，黎晓旭又救过自己，还为了他的族民亲人做了那么多，不能让他们有事。 “你说得对，阿扎提是个很守时的人，他说了三天，这都还没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就派两队人马进山。”阿克苏转头对高氏道：“母亲，你先在家照顾阿曼，我跟青宇还有小弟出去办点事。” “好，你们早去早回，多穿点。” “阿扎克，走，跟我们出去一趟。” 阿克苏、阿扎克兄弟和青宇、阿豹分成两队，赶紧去村里挨家挨户的通知，安排明日进山的人手。现在这个公社不是一般的团结，一会时间，就召集齐了五十名壮汉，包括阿豹提到过的努哈、呼德二人。其实还有很多人都想参加，比如莉娜这样的女子，大家都想出一份力，可是阿克苏等人一番商议后还是觉得五十人足以。 *** 阿扎提和黎晓旭在天黑之前，终于带着大黑和大黄回到了小木屋。两匹马在外面虽然有一些草料可以吃，但也已经被冻得快不行了。阿扎提忍着一身伤痛和疲倦，赶紧给马儿在外面生了一团火，又采挖了一些草叶子，给他们喂上。 进屋时阿扎提看见黎晓旭安静的蜷缩在地上，他便主动上去找话说：“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你不是一会儿不说话就会难受的吗？” “我只累了而已。” “过来，我给你换药。把药换了就睡觉，明日天亮就回去。” 黎晓旭听话的坐起来，把衣服解开，露出香肩，但是上面嵌了一条丑陋的疤痕。 “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开始是裴照初让的，他说男装方便行事，后来我觉得确实如此，就习以为常了。但对我来说，其实无论什么装扮，能把要做的做到，就可以了。” “你其实穿女装更好看。” “嗐，我要做事，我要什么好看，好看能当饭吃吗？嗯，不对，等等，我说我好看？你怎么知道我穿女装好看？” “我在龟兹城里的时候，其实看到过你穿女装，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阿扎提回想起来当时在城里去抓药时，看到过她身着红袍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坐在路边吃梨，一脸无忧无虑，笑容明媚。 “哦，你说那一身，青宇说我自己的衣服不好看，也太容易暴露，非要买了那一身送给我，我觉得还行，可裴照初和青泰觉得太招摇，会给他们惹麻烦，就不许我再穿了。那套衣服还在箱子里呢。” “你喜欢穿吗？” “谁会不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呢？就是我现在穿不方便，他们都以为我是男的，如果突然他们的村书记变成女的……咦，想想就麻烦，还是不穿女装的好。” “喜欢就做，怕什么，以后有我在。” 第57章 你以后有我，你就老实跟着我混吧 黎晓旭听到阿扎提说有我在别担心这话，心里就感觉很踏实。 “以后有机会传给你看。” “好，我给你买。”阿扎提不想看她穿别的男人给她买的。 “哟呵，那我就等你给我买。你叫什么？” “阿扎提。” “啊？你本名就叫阿扎提啊？” “不然呢？我应该叫什么？叫张獒吗？还是说冰块脸？” “噗，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呀，阿扎提老哥，你怎么那么记仇啊？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骂你是藏獒的。” “汪汪”，大黑在屋外好像听懂了什么，叫唤了一声。 “行了快点睡吧。” “嗯。”黎晓旭看阿扎提给自己换完药就出去了，以为他要干啥，就没管，隔了一会儿还不见阿扎提回来，心中开始担心，打开门想去寻他，结果发现阿扎提一人跟四只动物在一块取暖。 “你干嘛不进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跟你独处一屋不好。” “大哥，你装什么正经人？我浑身上下你哪里没有看过？你全身上下我又有哪里没有看过？” 黎晓旭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这话有点暧昧，轻咳两声打破自己的尴尬，道：“我不是说你不是正经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懂的。赶紧进来吧，你别又发烧了，咱大江大河都过来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我可不想到时候又整宿给你擦身子降温。” 阿扎提嘴角翘起，心想她居然看过我身子？她还给我擦了一宿身子降温？ 两人进了屋，和衣躺下。黎晓旭今天阿扎提道：“那你不在意男女共处一室，跟他们也是这样？” “什么样？跟他们那几个大老爷们？别闹了，他们怕我不方便，我们那间屋子隔了好几个房间出来，我自己一屋，小五小六一屋，青宇阿豹一屋。” 阿扎提听到这个回答心中还算是比较放心了。 “你跟他们关系都很好？” “那是自然。” “那你跟他们谁关系最为亲密？” “都很亲密啊，我们都是很铁的战友好嘛。” “青宇说是她把我救起来的，开始青泰和裴照初还不同意呢。所以平时跟他最亲。小五小六跟我也很亲，因为之前我们总在一起做饭，我可是他们伙夫头子！阿豹嘛，不远不近，但他很听我的话也很尊敬我。你来这里以后跟谁最近？” “没有特别亲近的。不过自幼跟阿克苏就很要好。” “不！你现在又最最最最亲密的伙伴了，就是我，黎晓旭，你记住了没？以后，我俩就是统一战线的革命同志，这种情谊，比真金都还瓷实！除了我以外，不许有人比我，跟你更亲近！” “好。” “你说你自幼就跟阿克苏就很亲密？” “对。” “那你岂不是从小就来这里了？” “对。” “那你年纪多大啊？阿曼说你二十四五，真的吗？” “对。” “咦，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我是说，你来这里之前多大？” 阿扎提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本来黎晓旭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可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太累，就没有继续问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了解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阿扎提和黎晓旭就出发了，雪已经深到膝盖了，差不多有三四十厘米厚。两人在马上很艰难地前进。黎晓旭眼神不好，导致重心不稳，从马上摔下。 阿扎提骑马走在前面，听见动静他回头去，只见黎晓旭一下子在雪地里成了被翻了壳的乌龟。 “哎哟，快来帮忙拉我一把。” “怎么，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不是要收复大江南北吗？骑马都不会了？” “你懂什么，我现在双眼视力下降得厉害，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视觉中枢的感应受阻自然平衡能力不太好，但是你放心，我小脑发育还是很完善的，我会克服的。” “你放心吧，我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阿扎提信誓旦旦地说。 “听我说谢谢你，不过拉倒吧，你虽然是学医的，医术也还过得去，但是现在这种医疗条件和水平，人发烧感冒都可能搞成肺炎挂掉，都快瞎了拿什么治。”李晓旭听了这话虽然挺开心，但是并不抱任何希望。万事只有降低期望值，才能从中找到乐趣。 “办法总会有的。” “好好好，总会有的。唉你干嘛？” 阿扎提将黎晓旭抱上了自己的马，一翻身他坐在了她后面，紧紧拥护住她，防止她摔下去。 “坐好，别乱动。” 黎晓旭眼神不好，但是其他感官知觉却直线上升。她背紧靠着阿扎提的前胸，除了能闻到阿扎提身上的气息，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就连刚刚阿扎提喉结滚动咽口水的声音都听见了，她便乖乖坐好，不然一个成年男性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身体变化就不好了。 “你说你自幼跟阿克苏就是很要好的兄弟？那你小时候就来这里了？那岂不是现在的很多东西都不懂？” “我有师傅教，我师傅是医生。”阿扎提实话实说。 “哦，怪不得，我懂了。你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了，你师傅也那时候也来了。那这样算下来，我们还能算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算是一个世界的呢？”阿扎提他心中有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是嫌弃自己吗？ “也是，怎么不算呢。” “嗯。” “怪不得我说宫廷玉液酒，你居然答不上接头暗号，看来你师傅没教你。” “那你师傅呢？他跟着来金州了吗？” “没有，他死了。” “啊？他就只有你一个学生吗？” “嗯。” “太可惜了。关于你的以前，你还有什么记忆吗？” “没有，记不清了。” “没关系，你以后有我，你就老实跟着我混吧。” 黎晓旭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当时他一个人来到这里应该很孤单吧，除了他师傅，什么都没有。 其实事实上并不是黎晓旭想的那样。 “在前面，他们在前面！”远处传来一阵大喊。 “谁？” “呼德和阿扎克，他们来找我们了。”阿扎提远远就看见了这两人。在马上跟他们挥手示意。 第58章 下山 阿扎提没突然来了一句：“我干嘛跟着一个瞎子混。” “你！你不是说要治好我的眼睛吗？” “你不是不相信我能治好你的眼睛吗？” “你！我服了你这个老六。” 黎晓旭心中有些失望，本来以为碰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但是没想到，他是从小就穿越来的，什么都不懂。 青宇听到阿扎克说前面找到了黎晓旭和阿扎提二人，赶紧狂奔过去。却见到他们二人共乘一匹，心中说不清道不明，有一种醋意升起。 “我不是教过你骑马吗？怎么还要人护着？” “说明你这个师傅没教好呗。”阿扎克在一旁调侃，“扎提哥，恩公，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久。” 阿扎提的伤在腰腹，黎晓旭的伤在后肩，二人又在马上，除了衣衫有些脏乱，其他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伤势。 阿扎提将黎晓旭包里的草药拿给青宇，道：“你先骑马回去，快拿去给阿曼熬煮。”我们随后就到。 既然他们已经安全到达，除了心里有点酸之外，青宇也没多想，拿了草药便有些赌气地转身就走，却听见黎晓旭喊住了自己，“青宇等等，阿豹呢？快让他去找王大人，说我们有要事相告，阿克苏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怎么了？” “我们有事给王大人说。” “阿豹，阿豹，快来。”青宇喊来了阿豹，“那我先回去给阿曼煮药。” 阿扎提却开口阻止了黎晓旭，道：“你难道不该先回去查看伤势吗？在山里我没有来得及给你好好处理伤口。” “你们受伤了？”阿扎克、青宇、阿豹一同道。 “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怎么受伤了？” “没事没事，这不没死活着回来了吗，快点按我说的去做。” 好不容易回来，还来不及回家修整和处理伤口，就要赶着进城给王大人汇报山中之事。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青宇道。 “你跟着去干嘛，你又不知道我们山里发生的事，快回去给阿曼熬药，听话。” “好吧。” “你让小五小六再多煮点好吃的。我好饿。” “知道了。”青宇背对着摆摆手，骑着自己的踏雪就先走了。不然他要是面对着黎晓旭，她肯定能看见他的表情，但他不太想让她看见自己此时的臭脸。 “走吧，进城。” “哟呵，你的狗怎么回事，怎么伤得那么重。”阿扎克看见大黑和大黄，满身都是抓药的伤痕，伤得很严重，很好奇他们在山里遇到了啥。 “被狼咬的。” “啊？遇到狼了呀？凶不凶？” “废话，你说呢？” 前来寻找阿扎提和黎晓旭的众人，看见他们平安归来，跟他们打过招呼也就纷纷散了，大家便去各自忙活了。有要去喂马驯马的，有要给牛羊圈清扫的，有要去巡逻的训练的，有要扫雪打扫道路的，还有要回家修修补补的。 大家回去的路上，听说阿扎提他们俩在山里遇到了狼，又开始议论起当初阿扎提救人的英勇事迹。 阿豹一路上观察着黎晓旭，发现她今天回来以后好像变得特别不对劲。她整个人闭眼假寐，缩靠在阿扎提怀里，看起来疲惫不堪，一脸落寞，哪怕睁着眼时眼神毫无平日光彩。 “旭哥，你咋的啦？” “恩公，你不对劲。”阿扎克发现黎晓旭跟阿扎提都很沉默，一脸凝重，他拉住阿扎提的马绳，道：“扎提阿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觉得你们从山上下来以后，就像整个人被山神吞了魂魄啊？” “就是就是，难不成你们俩被山神抓了去？山神长啥样啊？给你吓得魂不守舍的。” “你俩可闭嘴吧，我现在烦着呢，别吵吵。”黎晓旭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实在提不起劲跟他们相互调侃。阿扎克和阿豹吃了瘪，对视一眼耸耸肩，一路无言。 到了金城的城门，刚好守门的是当初那个叫李宪的小兵，他远远看见黎晓旭，就冲她挥手，见过对方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他只好冲黎晓旭喊：“旭哥，你怎么来了？来买锅还是药材啊？” 黎晓旭听见有人喊自己，冲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只见模模糊糊的人影，她问：“是李宪吗？” “是啊，你咋的了？认不出我了？是我今天变好看了吗？” “你一直都很好看。我今天进城有事，快带我去找王大人，要不劳驾你先帮我通报一声？” “嗐，不麻烦不麻烦，我直接带你们去。”李宪给守城门的长官报备过以后，领着众人往里去。 李宪看着阿扎提马下跟着的两条恶犬，有些怕又有些喜欢，他道：“旭哥，这两条犬是你养的吗？看上去好凶啊，不过我好喜欢。” “不是我的，是我身后这位大哥养的。啊对了，你身上有吃的吗？帮我喂点吃的它们呗，他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怕他们饿慌了乱咬。” “有有有，高粱饼可以不？”李宪从怀里掏出半个，递给阿扎提。 阿扎提没有接，道：“谢谢小哥，我先不下马了，劳烦你帮我喂给它们吧，有我在，他们不敢咬人。它们叫大黄大黑，你喊他们就成。” 李宪看着两只嘴角流着口水的恶犬，小心翼翼得喊了一声大黄大黑，将手中的半个高粱饼扔出。两条狗跃起，大黑伤更重，没有抢过大黄。可大黄没有只咬了一口，将剩下的留给了大黑，“汪汪汪”，它好像在给大黑说来一起吃。 李宪看见这一幕心中颇有感触，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想到这俩饿极了的畜生都那么有灵性，竟然会将食物留给同伴，他赶紧去旁边的煎饼铺子，又掏钱买了两个饼分给了它们。 “旭哥，你上次进城不是跟我说好的，要给我带一种新研发的特别的小吃吗？啥时候能吃到啊？” “我给忙忘了，回头让小五小六带给你，或者你休沐的时候公社找我不就行了吗。那个铁锅做的炒菜不好吃吗？” 第59章 民兵 黎晓旭前段时间做出铁锅后，让小五和六子去跟军营的炊事班推广来这。 “好吃好吃，我们大家伙都很喜欢。小五哥小六哥他们，现在可是军营里一等一受欢迎的人物，我哪里本事沾着他们的边啊。”李宪讪讪道。 “以后有的是好东西，你急什么。你若喜欢吃，经常来找我们便是。” “那我可以来公社找你们玩吗？到时候是不是还可以喂这两条狗？”李宪听见黎晓旭的许诺，很是欣喜。 “当然了，我阿兄，阿扎提，他那里还有很多猛犬呢。他有时要进山采药打猎，你可以来帮忙喂养。”阿扎克看出李宪很喜欢狗，也开始盛情邀请，虽然他知道阿扎提性子冷淡，但是自己实在是懒得没事就去往狗窝里钻，便将平时帮忙喂狗的这个工作，推给那些有耐心且喜欢狗的人。 “太好了！”李宪知道阿豹，如今见到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阿扎克，两人一见如故，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李宪从阿扎克嘴里得知，阿扎提和黎晓旭二人刚从山里回来，还碰到了狼，以及当年阿扎提的事迹，心中对阿扎提更是钦佩，非常想结识一下这位训猛犬杀恶狼的勇士。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王郁办公的府衙。这是黎晓旭第二次来这里，前方的建筑映在眼中，只剩一个朦胧不真切的轮廓，她心中感慨万千。 阿扎提翻身下马，抱扶住黎晓旭下来。阿豹和阿扎克才发现两人身上血痕斑斑，黎晓旭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一会你就知道了。李宪帮我引荐一下。” “这位是新村来的黎晓旭，有要事禀报给王大人。”李宪替黎晓旭报给守门的士兵。 “来找哪位王大人？” “王郁、王韵两位都可。” “谁找我？”王韵走在门口听见有人找自己，抬头一看，是黎晓旭和阿扎克，“哟，这不黎小哥吗，你怎么来了，快随我进来吧。” 黎晓旭冲着发出声音之人点头。王韵跟黎晓旭打招呼可发现对方视线根没有对准焦点，他挥手冲着黎晓旭眼前摆了摆，道：“黎小哥你这是怎么了？”然后用眼神望向她身边的几人，希望有个答案。 “哦，在山上遇到了西凉探子，被搞得瞎了。” “什么！”除了阿扎提之外的几人都被震惊得不动弹了。 “这就是我来找王郁大人的原因，王韵大人你快带我进去。” “好，快来，当心这边有门槛。” “恩公上来，我背你进去。”阿扎克倒是很懂事，他看阿扎提腰腹的伤，就主动提出要背黎晓旭。 “好家伙，你还算有点良心。” 王郁正在书房中看着京城来的信件，听见来报说王韵和黎晓旭几人来了。 大厅中，几人落座。 “晓旭兄弟你怎么搞得这副模样？” “别提了，我都快瞎了。 这是回鹘的阿扎提，他前几日与我去山中采摘草药，我们在山里遇见了西凉探子。他们已经跟踪了阿扎提几日，本想胁迫他带他们进城，一探城中布防究竟如何，但是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俩人与他们展开了厮杀。” 她将途中遇到探子以及他们计划、意外等等，一一道明。 “探子兵力如何？”王郁一边问，一边吩咐军中请医师，为黎晓旭和阿扎提二人检查伤势。 “我们俩人，拼死杀了西凉的探子，共计五人。但是他们既已然派兵前来窥探，就一定留有后手，我跟阿扎提不敢掉以轻心，第一时间下山便来禀报给大人。” 王郁听后双手拍案，怒道：“没想到这党项李氏竟然贼心不死，还想染指金城。” “大人，这西凉相当李氏一族，把控着甘州、凉州、瓜州、沙洲、肃州，东至黄河，西至玉门，南抵萧关，北控大漠，整个河西走廊尽数归于他们，若是这金城失守，乃至金州都被他们掌控，对整个中原实乃不利。” 王郁王韵心中暗道不妙，若是城中只靠区区几千士兵，只怕是守不住的。结果不难预料，别说自己战死沙场，恐怕届时朝中怪罪，就连整个王氏家族都要被灭满门。 “王大人，青宇曾给我说过，西凉其主勇谋兼备，善于学习我们中原汉族的政治、军事、律法和财政，让他们的部族迅速发展。所以不难看出，此人心机深沉，不容小觑。我等一定需要做足应战准备，否则，只怕被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乃冬季，他们定然不敢贸然大军压境。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来准备。裴三郎在京中，朝中消息恐怕更多，不知黎小兄弟和三郎可有书信往来？”王郁开始试探。 “咳咳，阿豹，你说给王大人听。”黎晓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知道王郁以为自己是裴照初的人，可是事实上，跟裴照初有书信往来的只有青宇和阿豹。 “公子前几日书信刚到，说是陛下会遣一支流民队伍前来金城屯守，他会随之前来。” 王郁刚刚看的书信确实也是这样的，朝中已经下令，由裴照初带领流民队伍屯守金城，以补充人口，开垦荒田，或补充军力。他十分头疼，因为现在天下初定，陛下对手握兵权的将士都是防备心理过重，若是自己贸然上书要求朝廷增加兵驻守，发放粮草，定然会被朝中不同党羽弹劾。 “大人可否调兵多加防范？” “老夫现在已不是那个带兵打仗的将领了，只是个不掌握兵权的郡守，文职，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人，小的有一计，若是大人不嫌弃，小的可以为大人排忧解难。”黎晓旭到时候想到一个方法，如果有王郁支持，自然是再好不过。 王郁听黎晓旭这么一说，心中颇有感触，因为他一直以为黎晓旭作为裴照初的家臣，自然会将能够扬名立功的机会留给自家主子。 “黎小兄弟但说无妨。” “可召集周边两个村庄的人作为民兵，我们公社的人也可作为民兵预备役，只要大人拨给少许粮食作为军饷，自然一切问题能够解决问题，粮草则可以向朝中申请。” 第60章 民兵计划 “民兵？” “对，就相当于乡兵，我们可以从新村、李村、陈村中挑选，作为预备役部队对他们进行训练，有作战需求时便可启用他们。比如每五户挑选两名适龄男丁进行服役，服役人员家庭可以免除人头税，其子女或兄弟姐妹也可以享受免费教育。” “免费教育？” “是，让城中的居民、村民的孩子可以免费求学，为朝廷、军队、乡里培养更多的可用之才。这样一来，大家的积极性肯定会提高。如果他们不战，自己和子孙就可能被奴役，只有用自己的血肉铸成的长城，才能永垂不朽。” 黎晓旭见王郁和王韵两兄弟不说话，她继续道：“大人，阿扎克和他的兄长现在已经在新村进行实验了，我们村里每天都有固定的人员进行巡逻，大家平时也会参与训练，一旦有突发情况，都能及时应对。” 她又指了指阿扎提：“这位阿扎提老兄，就是平时都有参与训练的，再加上他本身身手了得，骑射更是一绝。这次在山里，若是没有他，我们恐怕没法从那群西凉探子手里活着回来。” 王郁看见阿扎提身上确实还背着一把弓箭，他人又长得魁梧，听说他的事迹之后，顿时对其心生好感。 “按照您所言，这次裴照初公子来金城屯守，定是要屯垦戍边，我们不如打个样，做示范，这样定能事半功倍。若我猜测无误，除了迁入金城的农夫流民刑徒，定然还有禁军和厢军驻扎。” “禁军一向卫戍京师，由枢密院掌控，怎么会来边防？” “您莫非忘了，裴家三郎就是隶属于禁军呀！他能得诏令前来，必然不会单纯的只是迁徙流民而已，朝中一定会对金城加强防守。 您作为金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在这里管理百姓民生，自然还需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作为保障。 何况，你不是已经上书了，若要将金城作为大宋马场基地，自然需要严防，不会像如今只是区区几千人在此驻守的。” 王韵冲着族兄王郁点头，确实如她所言，刚刚家族中差人来信，说是有内部消息，圣上和丞相商议后，下令禁军和部分厢军来戍边。只不过现在王郁由武职转文职，虽然王郁有军功在身，但信中嘱咐王韵看好王郁，千万不要让王郁对禁军与厢军，有指手画脚的行为，否则犯了忌讳容易招来闲话，两兄弟只管做好行政便可，不出五年，便能升迁回京。 “其实王郁大人多年带兵自然有经验，屯兵戍边最讲究的就是自给自足，可能前期朝中会拨出部分钱粮，但后期还是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生产，无论是开垦土地，种粮收粮，还是手工业生产，我们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 现在您也瞧见了，我们公社正在准备以大牧场的形式进行生产，无论是毛衣还是肥皂，又或者是其他待研发的新品，其产品可以销往各地州郡县，若是可以补充人手，加快生产，不出两年，我保证金城一定是繁华之城。 而民兵，就是我们最好的后勤保障。战时他们可以加入战斗，农时他们可以参与生产，一旦与中原江南开始通商，贸易繁华，必然能为金城增加更多的人口。 届时大人可以对外宣布，来金城常住、与回鹘通婚者的优惠政策，只需要每五户出两三个男丁服役训练，闲暇时大家都生产，还有免费的学堂可供其子女读书，到时候还怕没有人来参与金城的建设卫戍吗？” “你就那么确定？” “是，小的计算过了，只需扩大一倍人手，按照新村现在的生产规模，从入春到冬至，届时年产量可以翻两番，五年，按照这个发展模式，金城财税一定年末有余。” 黎晓旭说的确实是她反复计算过的，这还不算如果研发出香熏制品或者皮具制品，光是制皂化工和羊毛纺织的产量就能养活新村、李村、陈村，如之后能种植棉花、水果、草药，这类经济作物，就算按照四分之一的商业税收，既能养活村民，也能追平现在金城的管理运营成本。 “你可知一万兵力每日需要多少粮草？你这公社就算再生产多少肥皂、毛衣，也不够我养那么人！” “一人一天粮食消耗一斤半，万人每天就是一万五千斤，一年就是十八万斤粮食，可这一万人若为厢军，则由州府供养，若为禁军，却由朝廷募养。 但大人，莫要忘了，无论是由州府还是由朝廷供养，人丁税、公田税、田赋税、财产税、城郭税、工商税，各种明税、暗税、附加税，再加上徭役、差役、杂役，折算下来又何止这些呢？且不说金州，就算金城下辖的村县，每年收上来的米麦绸棉帛绢钱银，别说养这一万人马，再来一万也是养得起的。 大人，这还不算农户将粮食换做银钱，再缴纳税赋时，折算下来所亏损的，这钱不都在各家账本上记得好好的？” 黎晓旭其实有问过青宇这里的税收的问题，发现明面上好像税赋减少了，但是各项杂税却是越来越多。 宋沿袭了唐中的两税制，而一千多年以后，这种两税制依旧在延续，只不过在其根本上稍有变革而已。 “大人，一锭银分一两至十两，每两又值钱两贯，钱又有铜铁之分，但凡以物换银钱再交易于市场，双方都必有折损，交易越多，折损越多，然铸币的官府却收益越多。区区一万兵马，怎么又会养不起呢？除非有人中饱私囊，当然，有也不怕，大人若将那些吃租、寻租者杀个干净，账面上自然有的是盈余。” 黎晓旭眼神虽然空洞，但掷地有声，继续道：“有了这些盈余，就算不养厢军，整个州换成民兵，那简直就是绰绰有余。大人，不心动吗？” 王郁听黎晓旭这么一算账，确实心动。 第61章 民兵计划2 黎晓旭给王郁提出民兵制度不是没有私心的。 按照她之前的计算，若要扩大生产规模，则需要大量人口作为生产力，尤其是畜牧带来的附加产业，只有形成产业集群，才能最大程度节省成本。 当她听说裴照初要带着若干劳动力前来的时候，内心说不激动绝对就是假的。这些劳动力如果不单单只是开垦荒田，他们就可以为工商业的生产发展做出足够的贡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黎晓旭要想尽一切办法创造出一个产业链。如果产品只是在这个区域内小范围的流通，那就基本上没有产值，必须对外销售交易，才能产生余生价值。 等裴照初回来吧，到时候就把生产的东西卖到中原去，也不知道他那次走时，带走的肥皂流入市场后反响如何。 但这一切稳定生产发展的前提，就是安全问题。若果今天生产的粮食也好，手工业商品也罢，明天就被西凉人掠夺了去，那一切都是扯淡。必须要一支属于人民自己的队伍，以保障他们的生产。 “大人……”黎晓旭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王郁打断了。 “你的意思我懂了。此计甚妙，但其中细节还需仔细规划，待裴三郎来时我们再从长计议。先让医师给你们查看伤势吧。” “我这个不必了吧？先给他看，我这都快瞎了还瞧个啥。” “你肩上不是还有伤吗？潘医士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呢，给你们抹上，伤口不深的话三日便好了。” “那让阿扎提先收下，我这里刚敷的草药，我亲自在山上采的，可不能浪费了。要不潘医士您给阿扎提看完，再来给我瞧瞧眼睛还有没有救？” 阿扎提本来想拒绝，但是想想人在屋檐下，万一人家的上好金疮药真的好用的，先替她试药也不是不行，谁让她女扮男装的，上好的金疮药现在还不能在人前用。 “大人，我们砖厂人手不够，您派点人来呗，成天在城里也训不出什么效果。浪费粮食。” “你成天胡言乱语！” “砖厂生产的砖就是为了修建一个关城啊，我又不是给自己修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阿扎克，回头你就给你兄长说，产出来的砖我们就自己围一个墙。” “要不把那座山围起来吧？省得你们上山采药又被西凉的探子偷袭了。” “好主意，以后谁进山采药捕猎我们再收他一点过路费如何？” “王韵，去跟齐将军知会一声，抽调一百人手去砖厂帮忙，再抽调一百人十日内再建两个砖厂出来。” “好的，族兄。” “说了多少次了，府衙内称呼职称！” “遵命，安抚使司王大人。” “安抚使司王大人，能蹭点吃的吗？口干舌燥啊。” 王郁挥手让人上了一些茶点，黎晓旭吃了两口，道：“还是我们家小五和六子做的好吃，您下次来我们村，必须得好好尝尝。”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你这瞎了怎么还那么贫？” “嚯，您不知道，我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哑巴，这不是生怕哪天又哑了，得抓紧时间絮絮叨叨个没完。” 王郁看向潘医士，询问黎晓旭的眼睛究竟如何，对方暗暗摇头。 “我就说吧，瞎了，非要我抱有一丝希望干嘛呢。行了，吃饱喝足了，要说的事情也说完了，民兵的事情您啥时候能办啊？要办的话我让阿豹和阿扎克去李村和陈村通知准备了，不办的话我就让他们陪我骑马遛狗去。” “大人，请您让阿扎克去试试吧！”阿扎克目光灼灼的看着王郁，毕竟王郁这样的将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大人，小人陈豹在禁军中也曾有过操练的经验，不妨让我们试试。以防西凉敌军做乱黎明百姓毫无准备。” “王韵，准备招募民兵的文书需要多久？明日？” “明日可下达。” “明日可以，但是说好的给民兵减免税收或者免费入学堂的事情呢？大人，您可别那么健忘啊。” “老夫心中有数，聒噪。” “那么王大人，我们先行告退了。说实话，您这个茶点真不怎么样。”黎晓旭一边嫌弃吐槽，一边把剩下的装进怀里。 “你小子不是成了瞎子吗？怎么还要打秋风？”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虽然难吃，但是不能浪费！” 阿扎提看了一下黎晓旭，心想原来她是走到哪里都喜欢薅羊毛啊，不管是自己还是王郁大人，都要被她薅，她薅自己的酒，薅了王大人的茶点，还有什么是她不薅的吗？ 几人走后，王韵将族中来信内容说明给王郁听，两人一番合计，觉得黎晓旭说的在理。若裴照初按照朝中指令二月底前抵达，还要给这数千的流民修葺房屋住所，给他们安排日常工作。 王郁和王韵便开始召集同僚开始着手准起来。 黎晓旭拜别了还在门口看狗的李宪，他们几人回村的路上，士气肉眼可见都很低落。 阿豹先发问：“你这瞎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我怎么知道，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就是老天给我的磨砺吧。”她回复完阿豹又问旁边的阿扎克，道：“阿扎克，你哥给的天山雪莲治好了我哑巴的毛病，还有雪莲没，试试能不能治好我的眼睛。” “你当那天山雪莲是什么？那天山雪莲可是阿扎提的父母，当年送给我父母的新婚贺礼，哪里那么容易就得来。” 阿扎提一听，自己竟然不知道此事。 “那你们这个天山雪莲保质期够久啊，几十年了都没有坏，居然还能疗伤治病。” 黎晓旭拉拉阿扎提的衣袖，道：“好兄弟，你知道这个天山雪莲哪里来的吗？咱安排一手？我真不想变成瞎子。”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找。” “好好好，等你找来，我先等个三年五载吧，且不论那天山雪莲到底有没有治疗眼睛的功效。” “走吧，先回去我给你治疗伤口。”阿扎提道。 “阿扎提好兄弟，我看你的伤势也不轻，不如到我们那里，让青宇给你和旭哥先看看，青宇对于刀剑之类的创伤还是颇有治疗手段的，顺道你还能看看阿曼。”阿豹心中担心黎晓旭女子身份暴露，主动建议道。 第62章 青宇 黎晓旭搬到了阿扎提的住所。青宇他们几人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找了个理由，说什么眼瞎了之后其他感官变灵敏了不少，一个晚上，他们几人打了多少个呼噜、放了多少个屁，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不利益休养。 青宇无奈，遂替黎晓旭打包了一些日常用品去阿扎提那里，还不忘提醒她，当心阿扎提心怀不轨。黎晓旭用一句“谁乐意打一个瞎子主意”以及“阿扎提有难言之隐”打发了青宇。 在这里住了五天，除了青宇阿豹没事过来唠嗑，阿克苏阿扎克两兄弟来汇报一些事务，阿曼也经常来陪着，更别说小五和六子每天做了新的菜式给送过来。 根据地只不过从那屋变成了阿扎提这屋，成天都是闹哄哄的，别说有多热闹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不是说治好我吗？大哥你不会忘记了吧？”黎晓旭咬了一口萝卜，特别欠揍地反问。 “青宇不也是说能治好你么？” “他还曾经说过要治好我嗓子呢。信了他的邪。” “我准备去学堂教书，你满意了？” “到时候桃李满天下的人是你，落得一个好名声的人也是你，关我何事，我有什么可满意的？感情瞎的不是你。” “你过来。” “干嘛。” “我教你听声视物。” “这是哪门子绝招？” “我若食言，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绝招。” 阿扎提每天早除了喂狗训狗，就是教黎晓旭基本功。此外，还教她辨别香料。黎晓旭也终于在第十天，学会了制作阿扎提身上的那款木质香调。 晚上，青宇又来了，他凑近黎晓旭闻了闻，不满道：“不行，你明天跟我们回去住，你现在住在这里，怎么连身上都是那个阿扎提的的味道。我不喜欢。” “可我喜欢啊，多好闻，我调了好多。” “不行，我回去重新给你调，你快别用这种香薰了。呛得我头晕。” “你懂个屁。李珪这孩子怎么还不来，我还得等他给我当助教呢，他不来，我怎么给孩子教书。” “是，我算算日子，啊，不出意外他明日便来。” “那裴照初呢？你家公子怎么还不来。” “你想他了？” “他带了那么人，我不得好好利用？当前只有扩大生产，才是我们的立足之本。他早一日来，我也能早日找出一个方法，解决生产规模的问题。” “哦。” “能看见你哥青泰，还有你的好公子，你怎么听起来不开心？” “我只是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我想我娘了。” 黎晓旭拍拍青宇的头，两人坐在院中，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笑着安慰道：“诶对，我们早日扩大生产规模，形成了产业集群之后，你就带我去中原吧，找你娘，让她给我看眼睛。” “好啊，我娘医术比我高明多了，指定比阿扎提强。” “那我们就把阿扎提带上，让他跟你娘拜师。” “不行，我们家医术不传外人。” “额，那你怎么去学堂教医术？” “那能一样吗？阿扎提已经有了师承了。” “哦对，有道理。那你跟我说说你娘呗，我挺好奇的。” “我外公是开镖局的，我娘是我外公的心头肉，不许她跟着押镖，可我娘倔，说镖局走镖时难免磕了碰了，必须有一个懂医术的人在，给大家伙疗伤。 有一次，他们走镖，走到一半，被山匪看见了，跟了一路。” “让我猜猜，你爹出现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哈哈哈，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不过话本里确实也喜欢这么写。大家也都喜欢看英雄救美的桥段。我爹那时候没在，是裴将军杀了山匪，救了我外公、我大舅和我娘。” “等等，剧情人物不对，你不是说你娘是你外公的独女吗？” “是独女，可我娘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我外公担心他走了以后没人能照顾我娘，便认了我大舅，希望我大舅做上门女婿，可我娘不愿意，偷偷追随裴将军去了。” “哇，她偷偷进军营没被发现啊？” “那时候还不是军营，是裴家的私兵。裴将军看我娘是个女子，怕赶她走后她在回家的路上吃亏，便留她在军营给将士疗伤。我爹那时候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前锋，不过冲锋陷阵多了，受的伤多了，我娘就跟我爹认识了，后来我娘就想带我爹回去给我外公认识。 可是外公不同意，他觉得我爹总有一天会马革裹尸，护不了山河，也护不了妻儿。可我爹当时就给我外公下跪说，一定会让他老人看见山河无恙、子孙承欢膝下的模样。” “后来呢？你外公同意了？” “还没，直至我爹平荆南、湖南，得三府，十五州，县八十三，我外公才同意我爹和我娘的婚事。” “多少？三府十五州？那你爹岂不是……少说也是将军吧？” “我从来没说不是啊。” “那你，你们，怎么……” “你是想说为何我和青泰待公子如此尊敬吗？如同一个侍卫？” “啊，对。怪不得，阿豹喊你青二爷。” “那是因为都是裴将军部署指挥得当，每次出战，裴将军都将后勤布置得妥帖，不让我爹有任何后顾之忧。若果我爹是杀出来的猛将，裴将军他就是我爹的伯乐。所以我们一家对裴家向来是十分尊敬的。这也是为何圣上为何没有收缴裴家的军权、也没有收缴我们的家的军权的原因。我们会相互支持，也会相互制约。” “那王郁将军，我们的王郁大人，他们家势力不大吗？还不是被缴了军权。从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变成了行政长官。”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大家世族。已经多少代了。从前前前朝开始，君王怎么换都行，每朝每代，他们王家的少说也能出至少一个丞相吧。” “不然你觉得为何圣上那么多禁军，非要派公子前来金城。” “难道不是因为他带领大家去西域探路吗？” 第63章 意志 “西域？这连西凉都没打过，派人去西域干什么呢？” “那时候无非是因为我爹要跟吴楚王干架，裴将军要跟广梧王干架，他怕我们俩的将军爹两线作战背着他干些什么呗，给我们三兄弟找点事情做。” “所以现在你爹还在广梧？他爹还在吴楚？” “嗯。所以现在必须给王郁增加人手，平定西北。不然多线作战，国库难以支撑。” “所以，你们听到我要经商搞钱以后，才决定带我来中原的。” “一半一半吧。我救了你，我想带你来中原。” “所以，你们仨到底谁听谁的？” “按军中职位来算的话，公子最高，我哥次之，我老幺。” “行军听他，也没见私下听过你的。你个老幺。以后你吃饭看来只能跟李珪一桌了。” “你这瞎了还不如当时哑了好。” “废话，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当时你们仨到底谁救了我？” “重要吗，中原不好吗？你不喜欢？” “喜欢，我更喜欢我师傅口中所说的完整的中原。冬天，可以去大兴安岭摘松子，秋天就去阿尔泰山山脉看树叶如如蝶飞舞，夏天，就去南诏大理赏风花雪月，春天，就去江南倚楼听梅雨朦胧。” “好。那就让它更完整。” “阿扎提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黎晓旭说着说着没了动静，青宇看她睡着了，起身抱她进屋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去。 “我这里不是办公所和广场，以后没事少来。”阿扎提坐在屋顶上摘药。 确实，这几日，除了青宇，阿豹阿克苏扎克阿曼都不常来了。看来这家伙赶人的技术一流。 “不要打她主意。” “你也瞎了？要不要治疗眼疾的药也给你多准备一副，看不出来是她缠着我？要不你带她走，你看她走不走？” 次日一早，李珪就来到新村公社了，发现黎晓旭并不在。 “师兄，我回来了。师傅呢？” “你师傅疗伤去了。” “师傅受伤了吗？严重吗？” “严重。” “那快带我去看望师傅啊，师兄。” “我现在没空，我要进城。你去找阿豹或者青宇大哥带你去。” 阿豹起来练了一套拳，道：“我不去。那个阿扎提脸太臭了，这大清早的，我才不去讨不痛快。青二爷要去给旭哥送药，你把行李放下，一会儿就跟着去吧。” “啊对，我煮了粥，咱先喝，一会儿你再把粥也带去。” 李珪一回来就发现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只好先点头应下。 “你说，那个阿扎提要是治不好旭哥，她难不成还一直住在人家那里？” “就是，治好了也就罢了。三五天也就算了，万一治个三五月、或是三年五载，那可如何是好。” “你说点吉利话行吗。” 阿扎提家，主人并不在。青宇不仅给黎晓旭带来了草药，还带了一个小家伙。李珪还没出声，就听见蒙着双眼的黎晓旭道：“青宇？你旁边还有一个谁啊？” “我是李珪。”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哎哟，你终于来了。太好了，你再不来我要无聊死。”黎晓旭笑了。 “过来把药吃了。” “能不能不喝了，太苦了。吃了也不会好的，青宇放弃吧。” “不吃更不会好，来，听话，张嘴。”青宇像是哄孩子一样，将勺子喂到她嘴边，“阿扎提再我之前的药方上又找到一种方法，回头等他找到草药了再试试，那种不太苦。” “好了好了，喝完了。快，把今天该练的功夫练完，我要给李珪小朋友上课了。”黎晓旭三两口解决了药和粥，拉着青宇开始练习剑法和刀法。 李珪坐在案前，没想到黎晓旭最先教的居然是制香。她道：“你把这套秘方记下，你有三日，需要你简化这种制香方法和原料，然后去制皂坊，将这种这种香和皂结合起来，计算制香皂所需的时间、原料、用量。” “你先回去找阿曼，让她带你去制皂坊，你需要自己记住所有工序，然后再自己做。你可以跟我住这边，也可以住那边，住我空出的那间也行。你自己决定。” “住哪里都行，离你近一点更好。那我先过去。” “你等等我，你先带我去办公所，我要去找阿扎克和阿克苏两兄弟。” “师傅，你现在是一点都看不到了吗？” “别叫我师傅，你叫我黎总或者旭哥，或者黎老板或者书记都行。” “大师兄。可以吗？” “可以。”黎晓旭现在确实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大致分清白天黑夜，比之前更严重了。眼睛还不时发疼，所以后来直接让阿扎提用了药布蒙住了双眼。 黎晓旭让李珪带着自己走到了广场和办公所，这是她是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离开阿扎提的家，她心中默默记住一路来所需要的步数，大概经过了多少户人家，那户人家主人说话是什么声音，那村口的小孩说话又是什么声音，那户人家中午做的饭闻起来是什么味道，那户人家晾晒衣服后的皂味，那户人家在热羊奶茶喝……原来那些她从未注意过的生活细节，现在都是那么平凡而又珍贵。 一路上大家看见黎晓旭纷纷热情地给她打招呼，阿克苏和青宇看见黎晓旭过来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让这孩子带你过来？不好好待在家？阿扎提是看不住你？”青宇着急得一顿输出。 “我要来，今天让李珪带着来，我明天可以依靠自己来。李珪，你先去做我交代给你的。” 黎晓旭冲着青宇和阿扎克道：“我眼睛是瞎了，但我的脑子不是残了，我要对自己负责，我要对阿扎克的族人负责，我要对给王大人和裴照初的诺言负责。裴照初到底什么时候到？” “最迟半个月，最快六七日。” “第一，开春就要办学堂，还要让李村和陈村的孩子一起来就读，我们需要改一个小一点的校舍。 第二，我们要争取裴照初带来了流民，让他们复制我们的模式，所以，我们必须做出一个榜样出来。 第三，开春，就要开垦荒田了，阿克苏，除了让族人畜牧之外，还需要种植地。除了种谷粮果蔬，还需要种草药。” 第64章 澡堂 三天后，李珪造出来了新村公社的第一块香皂。 木质檀香调，去污能力也很强。收到了大家的夸赞。他将成本以及制作工序一一列给黎晓旭听，后者听后直接决定实行量产计划。 制皂坊现在是由莉娜代为管理。阿曼那次受到惊吓后差点小产，虽然有小腹流血的情况，但是好在医治及时，保住了肚中的胎儿。只是为了让她安心保胎，不敢让她过于操劳，管理皂坊的这份差事便落在的莉娜头上。 黎晓旭教给李珪的莉娜的，除了是简单的生产管理，还将基本的仓储知识一并教了。包括原料的堆放、保存，生产器皿的使用规范，等等。李珪不愧是天才儿童，说过一次之后他就能举一反三，很快在基础上列出了生产规范手册。 在二人的带领下，皂坊很快出现了第二条生产线——香皂生产线。目前第二条生产线还在实验阶段，但总体来说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通过李珪的计算，按照目前的原料数量和人手，这个皂坊可以每十天造出五十块香皂。 如果将工艺变得更为成熟的话，每个月至少可以有三百块香皂，也就说，不算肥皂，单算香皂产量就可以翻一倍。按照黎晓旭的设想，库存产量达到三千，香皂便可以投入市场进行销售了。 为了开拓市场，黎晓旭决定先在新村实验。通过召开村民大会，大家决定在新村开设两个澡堂。大家听到她要开澡堂起先还不太理解，但是经过黎晓旭的阐述，大家觉得开设澡堂还是十分必要的。 一个是因为要保证个人卫生，再来公共卫生的建设大家都很向往。 澡堂分为男女，里面的有好几个浴池，还借鉴了阿扎提家的那种竹子给水系统，形成了更为卫生的淋浴系统。浴池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瓷砖陶瓷，但是也是干净易打扫清洗的，每日都会换水。 新村的工作分类中又多了一个，就是在浴室中烧水添柴的。机械化的工作简单，又可以有工资可以拿，所以很多人都纷纷想要竞争上岗，每天都有很多人找到阿克苏和黎晓旭，甚至有人找到六子问能不能通融方便一下。 虽然澡堂分为男女，但是开始在澡堂子里大家觉得赤身相对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坦诚相见。新村公社每月会分给每家每户洗浴票，无论男女老少，根据票子进场。 李宪去找小五蹭吃蹭喝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个神奇的澡堂子。小五跟李宪聊得来，决定带李宪见见世面。 李宪跟着小五走进澡堂，脱下衣物，本以为跟在军中大家洗浴没什么区别，但当他泡在热水里，全身上下所有疲惫在水雾缭绕中消散后，甚至后面皮肤都因泡在水里太久皱起，他都不想起身。 起身后发现还有淋浴，有免费的香皂可以将身上的污脏洗干净，之后还能留有满身的香味，他更是对澡堂文化爱不释手，巴不得能多休沐几日过来享受。他从小就是苦命人，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丘八，哪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全身散发着木质檀香味呢，那都是达官贵人才有的待遇。 真是这辈子命好，遇到了黎晓旭这样的人。他们也命好，能跟着黎晓旭混。李宪在心中默默羡慕。 在李珪制作出木质檀香的香皂后，他在黎晓旭的提点下，又突发奇想，研发了一款新的香味，松香。 李宪现在就是洗浴完后，熏着这种松香。 “那是什么？” “搓澡的。”小五答道，“用丝瓜瓤做的搓澡巾。” “搓澡舒服吗？” “我觉得搓在身上有些，但有的人说很舒服，可我不喜欢。” “疼他们还搓？” “不知道，但是旭哥说搓澡能搓下身上的泥垢，让身上更干净。” “我可以去试试吗？” “可以，不过得加钱。” “多少？” “现在活动，十二文钱，二十文还可以加按摩。” “你都花钱搓澡了干嘛不加钱按摩，更划算你懂吧？” 最后李宪掏钱了，他不仅掏钱了，还成了新村公社澡堂子的托儿，动不动就拉着军中的三五好友来新村公社泡澡堂子。 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没有超过五天，新村公社的澡堂已经成了金城士兵们的另外一个家，大家一到休沐就会掏钱买浴室门票。除了可以舒舒服服的泡澡，还有免费的香皂可以用，再加一点钱还能搓澡和按摩。 澡堂居然成了整个新村公社最快的盈利部门，里面的工作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除了打水烧水添柴的，还有搓澡和按摩的，甚至出现了专门洗头给头部按摩的。到最后，出现了专门的厨房，售卖一些果子蜜饯，卤肉卤菜。 金城士兵的军饷是闲暇时光，很多都花在了新村公社的澡堂里。 当裴照初带着四五千流民、刑徒、民夫，以及五千禁军来到金城时，最先听见大家讨论的就是：公社澡堂哪个按摩师傅的手法最好，小五做的卤肉配方和小六的卤肉配方谁更好吃，甚至小五和六子的粉丝开始口舌交锋…… “大表哥，他们说的那个卤肉是什么？他们说的澡堂又是什么？营中澡堂现在还可以按摩了吗？”秦蕾问道。 “我哪里知道。不过，公子，我没听错吧，小五和六子做的饭菜，居然有人喜欢吃？他们定然是没吃过好吃的。” 裴照初抵达后，率先安排大军在外驻扎，今天一早便带着一队人马金城和王郁交接。 朝廷中给的旨意，任命裴照初为金州随军转运使，领五千禁军卫戍边疆，另外控陕西路金、凤两军人马，相当于中央调了一个长官到地方，成为该地区的军队司令。同时带领五千人口迁至金州。 这道旨意，就相当于分了王郁的权。王郁从领兵的将军转职成为地方知州，现在还要分摊出民政的权力给裴照初，因为裴照初带来屯田的流民并不归王郁管。 第65章 就任 “我去见王大人，将文书交接一下，稍后还得商量一些具体事宜，你先带你表妹在城中逛一逛，或者去新村看看青宇他们如何了。”裴照初对着青泰道。 “不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没事。”裴照初一路上对青宇的表妹已经忍无可忍了，要不是她，也不可能沿途中耽误了五天，为此还以军令罚了青泰十鞭。 “哦，行。”青泰也许久没看见青宇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咋样，去瞅瞅也挺好，只要别在黎晓旭的影响下变成一个满嘴胡诌的人就行。 “哦，多了，让黎晓旭过来。”裴照初本来没想叫黎晓旭的，但是青宇和阿豹的来信的中，曾经多次提到王郁很欣赏她，多次采纳过她的意见。外加他确实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她地理堪舆还不错，这次应该也能有不少很中肯的意见。 沿途耽搁了五天，跟青宇阿豹的书信往来也没有如期，裴照初就担心中间出现什么变数，因此，他也不知道黎晓旭已经失明了事实。在他刚到金城中的士兵提到的卤肉、澡堂、搓澡、按摩等词汇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现在新村被建设得很错。 在城外南面不远方，他们路过时看见砖厂正在加班加点的干活，他知道那些大概率是王郁为他们的到来在做准备，看来王郁并不太反感自己，合作的机会大很多。那么这时候，黎晓旭在场的作用就会很关键。 “那青宇要喊他过来一起吗？”本来昨夜赶到时，是要去通知青宇的，但一个是上万人的驻扎问题，一个是时间问题，没有来得及通知。 “也行，那你们刚好去新村逛一逛的同时，再把他们带进城来。” 王郁昨天晚上睡觉睡到一半就得到了消息，裴照初他们昨夜已经城外十五里已经在驻扎了，今日一早定会来城中交接文书和官印，于是召集同僚加急安排各项事宜。王韵老远就看见了裴照初，上前打招呼，带着他去府衙同王郁会面。 王郁和一众同僚在金州的地图上指画，规划了好几块，他们认为最适合裴照初屯兵屯田的地方。一来不能离金城太近，二来又不能离金城太远，可又得养活那么多人，适当的土地山川以及河流都不能少。 “哟，来了？诸位同僚，还不快来，恭贺裴随军转运使就任。” “恭贺裴大人就任。” “诸位大人客气了。这是文书、令牌和官印，王大人请过目。” “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些地方，有哪些你觉得适合屯兵屯田的？觉得不错的话，我们抓紧时间，马上就开春了，农时不能耽搁。除了要开垦荒田还得搭建屋舍。一万人，那吃喝拉撒都不是小事。” “王大人，可以找一个离新村近一点的地方吗？” “当然，黎小哥说给你留城外西南角正好。他已经规划好了，西南往北可以做马场，养殖战马；往东可以畜牧牛羊，跟他们的连成一片，方便管理，还有两座山，平时可以狩猎，再种植一些果树在山间，秋天又可多收获一些吃食；西北正为黄河，以河道天险防范西凉侵扰，往南可以开垦大片荒田。如果需要，再修一城池，跟金城遥相呼应。裴转运使看如何？” “大人认为如何？”裴照初勾勾嘴角，没想到她还挺贴心，已经为他找到了屯田的地方。 “老夫觉得还不错，要不就你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再往南扩，作为金城的支撑。两地各有优劣。” 众人开始对接下来的部署开始进行一番讨论了。 新村，青泰在这里带着表妹秦蕾开始找黎晓旭和青宇，秦蕾则在一旁整理头发和衣裙。 “大表哥，哇，你看二表哥把这里管理得井井有条的，这里屋舍俨然，街道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想到这里这么漂亮，二表哥竟然这么厉害。” “呵，夸青宇的话你留着当面给他说吧。”青泰看着大家都各有各自的活儿，也不好打扰别人。找了大半天别说青宇了，阿豹小五六子一个人人影也没见着。 “劳驾，请问一下青宇您知道在哪里吗？或者您能带个路吗？”青泰看他上下打量自己，又自我介绍道：“我是青宇哥哥，在龟兹时一起的，您可能没有见过……” “跟我来吧。”莉娜看着青泰和青宇眉眼间长得很相似，“我记得您，您这是找宇哥和黎书记的吧？裴公子没有来吗？” “宇哥也是你叫的？你谁啊？”秦蕾听见这样年轻貌美的西域女子唤青宇叫做宇哥，实在忍不了。 莉娜被她一吼，吓得脸色都白了，道：“我叫莉娜，对不住，我们都唤青宇公子宇哥，如果叫错了您别生气。” 青泰道：“秦蕾不得无礼，给这位姑娘道歉。”他转头对莉娜道：“姑娘对不住，小妹顽劣，我替她道歉。”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干嘛要道歉。” “别别别，没事的。前面那边就是青宇公子他们住的地方。”莉娜赶紧只玩路就溜了，这个女子好凶啊。 青、秦二人往前走，就听见里面传来青宇的声音。 “姑奶奶，这都熬了半天了，喝一口吧。” “不喝不喝，喝了也好不了，我被他们气得，别说吃药了，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真是的，搞什么啊！” “那澡堂赚钱嘛，我们也想多赚一点替你分担一下。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我保证！” “你看他们认错了，快把药吃了，来，张嘴，啊……” 青泰和秦蕾走到门边，看见的就是青宇拿着勺子喂到黎晓旭嘴边的情形。秦蕾心说她刚刚没听错，二表哥果然说了那句姑奶奶，莫非眼前蒙着眼的瞎子是个女子？她究竟是何人，还要二表哥如此费心照料。 青泰走进屋，道：“你们怎么了？” “哥！”“青爷，您来啦！公子呢！”几人异口同声道。 “公子去府衙跟王大人商量相关事宜了。走吧，公子还等着你和小哑巴呢。”青泰在黎晓旭眼前晃了晃手，“她这是怎么了？” 第66章 表妹 “瞎了！瞎啦！你难不成也瞎了看不见吗？”黎晓旭没好气的道。 “你这个瞎子怎么说话呢！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秦蕾生气地说。 “我跟你爹说话呢，关你屁事啊！滚。怎么还跟个了女人？这谁啊？”黎晓旭皱眉，刚刚一阵风吹过她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原来是这个女子的。听声音这人也不大，说话没大没小的，她才不惯着这种叫小姐呢。 “你！”秦蕾听到黎晓旭这番话一下子被气得不行，抬手顺势就要往黎晓旭脸上扇一巴掌下去，谁知对方扼住她的手腕，一巴掌居然落在了秦蕾的脸上。 “干嘛？来到我家还要大呼小叫的？还想动手打人？有没有家教了？你是欺负我双眼瞎了看不见吗？那么没礼数我来教你。” 秦蕾脸上瞬间起了五个手指印，眼泪扑哧一下就往下掉，哭喊道：“大表哥，二表哥她打我！呜呜呜呜呜。” “你们谁家表妹啊？”黎晓旭故意问道，她知道对方喊出这大表哥、二表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青宇和青泰的表妹。她心说好好好，这大表哥第一次见面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这小表妹第一次见面就想扇自己。 “咳。”青宇冲青泰使眼色，假装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这个刁民，你知道我姑父是谁吗？惹了本小姐信不信将你拖去砍了！啊！”秦蕾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黎晓旭真不给她惯着，直接上去一把掐住她脖子，直接甩出了院子外，只听黎晓旭骂道：“给你脸了！你他娘跟谁我俩呢？要撒娇找你那些表哥去，别来我面前恶心我。” “小哑巴，你干嘛！”青宇和青泰、小五和六子都惊呆了，没见过黎晓旭发那么大火。 “谁没礼貌的小丫头片子谁带来的谁带走！别来烦我。”说完黎晓旭自己进屋把门用力的关上。 “她现在脾气怎么那么大？反了她还！”青泰被一吼也没了好脸色。 “哥，不怪她。再说了，是秦蕾先动的手。”青宇低声道：“行了你别在我门前哭丧了，我还没死，自己起来。” “是，青爷，都怪我们。我们背着小哑巴她把卤肉和一些吃食，拿到澡堂售卖了，她本来想开酒楼的，所以她冲我们发火呢。” “你刚刚说公子找我和小哑巴？” “嗯。” “黎晓旭！小哑巴，你别气了，公子在府衙跟王大人商量事宜，你快收拾一下出来，我带你一起去。咱不生气了行不行，或者回来你冲我发脾气也行，别跟小五六子计较，他们以后不敢了。你也别跟我表妹置气了，” 秦蕾见表哥不仅不站自己这边，就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眼泪掉得更多了。小姑娘在众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心仪的人，被打了一巴掌，脸上自然是挂不住的。她听见青宇先去安慰打自己的人，心中暗暗记下。 “哥你先带她到处走走或者先回去吧。我跟小哑巴去找公子。” 青泰叹了一口气，只能道：“好。” 青宇站在黎晓旭门前很无奈，拼命的给小五和六子递眼色。 “旭哥，你别气了，快跟青宇去找公子吧。万一真的有很要紧的事呢？” “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紧的事轮到我一个瞎子吗？别烦我。” 三人无奈坐在门口，面面相觑。 黎晓旭烦的是除了小五六子没有商量过就把卤肉放到了澡堂售卖，这样到时候酒馆开张还拿什么招牌菜招呼客人呢？还有一点就是青泰来就来了，还带一个表妹，关键是据她第六感，这个表妹估计还喜欢他们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人，心怀妒忌的女孩子是没法让她理智冷静的，只会坏事。 她自己还在这边对新村发展建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允许一个那么善妒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工作里，惹不起躲得起，不如索性今日把脸皮撕破了。绝对不能让她以后跟在青宇或者青泰身边来搅局。 黎晓旭心想，上来就拿自己的将军姑父压人的女孩子，一定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主，看自己和青宇或者青泰走得近，指不定以后怎么使绊子呢。表妹放小说里就是那种女反派，因为猜疑嫉妒就会开始在某些事情上动手脚，上演一出撕逼大戏。 阿扎提看着青宇三人坐在门口，问：“她呢？我来给她换药。”现在平日青宇负责熬制黎晓旭口服的药，阿扎提负责外敷的药。 “开门，是我，来给你换药了。”阿扎提敲了敲黎晓旭的房门，“你们怎么招惹她了？” 黎晓旭打开门，让阿扎提进来。他解开她蒙住眼的药布，准备给她换新的，结果一双臂膀保住自己的腰身，只听她道：“阿扎提，我好累啊。我这边还没解决那么多烦心的事，青泰那边又带了一个表妹来闹腾，裴照初还等着我去给他出谋划策，虽然我觉得我就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不想去就不去。”阿扎提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 “你真的不用花心思找方法治疗我的眼睛了，我觉得意义不大。” “会有办法的。” “那你先给我换药吧，换完我去找裴照初。毕竟我之前和他有约在先。”黎晓旭松开阿扎提，乖乖坐在凳子上，“还好有你和青宇教我那些的防身术，今天他那个表妹还想动手打我，被我打回去了。” “嗯，没事就好。”阿扎提听见这话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心脏，莫名的疼痛，若是她眼睛治不好，自己护不住她，她是不是要被人欺负？自己为何以前对她怎么那么不友善呢？ “换好了，你要去找那个裴照初吗？我可以陪你去。” “真的吗，太好了。” 路上，青宇看着黎晓旭和阿扎提共乘一骑很不爽，可是想起她和表妹大打出手的事很不爽。 “阿扎提一起金城干嘛？” “他去拿药。青宇，你那个表妹是喜欢你还是喜欢青泰啊？” “咳，你瞎说什么？哪有的事。” “我哪有瞎说，我能感觉到。她一定中意你们哥俩其中一个。” 第67章 王家 “什么中意我哥俩其中一个。你可别瞎说。”青宇立刻否认。 “那她怎么上来就吼我，还准备打我？我干啥了就要打我？”黎晓旭反问道。 “她可能以为你是在辱骂我和青泰吧，毕竟表妹从小跟我们一起，自然见不得自家哥哥受外人欺负吧。”青宇有些心虚。 “哟喂，还是个护短的小娇妻。我把你或者青泰的小娇妻打了，你们哥俩不会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吧？”黎晓旭笑道。 “什么小娇妻，我求你别胡说了行吗。你调侃我我不气，你不要这番说女孩子，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青宇被黎晓旭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惜她看不到。 “你们家小表妹有啥来头啊？上来就要下我面子，替你们哥俩出头？你可别说她没来头啊，大将军的儿子居然需要小表妹来出头？” “有什么来头，只是她是我舅舅的独女，母亲自然打小就比较照顾她而已，能给她最好的就不会给她次的，吃穿用度都跟那些名门贵女没有差别，她自然也就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气。再加上在京中、营中谁敢向你这样，跟我和青泰说话啊。” “那我以后离你们哥俩远一点，省得我一个不小心，说话得罪了你们哥俩或者小表妹，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个没有一丁点儿战斗力的瞎子，就算不是瞎子你们想捏死我跟捏死蚂蚁也没差别。”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满口胡言乱语。一会儿见到公子你稍微收敛一点你的脾气好不好？” “我脾气怎么了？我跟裴照初无冤无仇的，我干嘛收敛脾气？” “你！哎哟我跟你说不明白。” “咋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连他也要打我弄死我？”黎晓旭想了想，确实没有说过裴照初坏话，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啊。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阿扎提，晚上我去你们家睡，你把大黑大黄放我门口，我怕晚上有贼人想暗杀我。”黎晓旭心想，本来是为了方便教李珪一些东西，可怎么才回去住了两天就那么多糟心事呢。 “好，我给你找了一条小狗，你自己训练它，它会把你当做主人的，以后就让它来保护你。”阿扎提认真的说。 “我跟你说真的，你见到公子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他最近心情不好。” “奇怪，我说话哪里夹枪带棒了？他这难道不算高升了吗？怎么还心情不好？难不成求娶哪家小姐失败了？” “不是，是家中给他安排的婚事他不同意，跟裴将军、夫人和大公子闹得不欢而散，最后其实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的。” “呵，好家伙，难道给他配了一个麻子或者是病秧子？他居然瞧不上？” “公子应该心中有其他人吧。” “哟，你展开说说。”黎晓旭听说有八卦可以听，就来了兴致。 “我跟青泰都猜测，公子应当喜欢的是王大人的千金。” “王大人？王郁大人？” “不是这位王大人，但是是跟这位王大人同族的王樟大人，今朝堂的左丞。” “哟，裴三眼光挺高啊，一般名门闺秀看不上，居然看上了丞相的千金。” “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王大人的千金曾经女扮男装，与公子一起在学堂学习，自然也是学识渊博的，而且她为人和善谦逊，性格开朗活泼，志向高远。公子喜欢她也不奇怪。” “咦，你怎么这么了解？怕不是你跟裴三都喜欢那王家小姐吧？” “我我我，我没有！你再胡说我可要跟你生气了。”青宇已经被黎晓旭逗得脸红了，说话都磕巴。 “逗你呢，你急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呗。看你都成了一个小结巴了。” “哼。” “行了不逗你了。那既然喜欢，裴三为什么不求娶那位王小姐？” “你懂什么？裴家已经保留了武职，手握一方兵马，再跟当朝左丞联姻，那圣上怎么想？就算圣上不多想，若朝中有人眼红，借故在圣上面前多次谗言，一次两次三次，难保圣上不起疑心。” “那既然娶不了王家小姐，那就听父母的呗，娶个何时的，有何不好？真是奇奇怪怪。” “我怎么知道公子怎么想的，我都多久没见到他了。所以你一会儿闲下来，千万不要口不择言，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求你了姑奶奶。” “行行行，知道了，啰嗦。这有什么呀，大丈夫何患无妻。没了王家小姐，说不定还有王家小姐的表妹呢。” “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 “你说裴三有个大哥，那是不是还有个二哥？” “不是，是裴二小姐。青泰说，这次公子回京，刚好可以送二小姐出嫁。本来二小姐两年前就要嫁人的，但是我们和公子一直在西域，她硬是等到了公子回京，这种情谊我可羡慕了。” “那裴二小姐的夫家不催吗？” “这有什么，东方家也是本也是出身行伍之间，二小姐的夫君东方曜，他本来跟我们也是手足之情。” “那按照你这么说，要是裴三有个妹子裴四，你和青泰是不是就可以做裴三的妹夫了？” “黎晓旭！” “你别吼啊，我只是在预测。” “谁稀罕你预测了！” “到了。”阿扎提听他们聊了一路，终于开口了，“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没事，你拿完药在府衙等我吧。我们一起回去。” “好。” 裴照初跟几位金城的官僚，已经初步定下了不少后续的安排，关于选址，他虽然心中已有了数，但还是想听听她的意见，毕竟一路走来，她的地理堪舆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甚至远超当朝诸多士大夫。 尤其是青宇来信中，说她把阿克苏和他的族人，以及新村公社的建设，安排的有条不紊，从民政到生产，都是可谓卓绝的。而且王郁等几位大人对她也是连连夸赞，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自豪。 可当青宇和黎晓旭通报过后进入府衙，他见到了一个双眼蒙布的她，心中对她的认可和自豪，却只化作无限的诧异和惋惜。 第68章 药田 青宇看到裴照初看黎晓旭的眼神，带有诧异和失落，上前低声解释了两句：“她进山采药，遇到西凉探子，不慎双眼受伤，暂时失明了，我还在找方法。” 裴照初点头示意知道了，对着黎晓旭道：“王大人说城外西南，是你认为我们屯田屯兵的最好位置，何为。” “依山傍水，这山水都可以作为天然的军事防御工事，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再加上距离新村也不远，与金城三方都可以相互呼应。还有，将人流汇聚在一处，可以加大商业流动，自然是首选。” “就这些？” “可能目前就这些。” “什么叫可能？” “那要取决于你带来的人有富贵之家，如果有富贵人家，我们新村售卖的手工业产品自然有了销路，不必远途运送到发达的大城市再售卖，有了销路就能有了利润，自然能解决很多问题。当然，后续的还需要跟王、裴两位大人商量，看看大人愿不愿意为出一份力，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对外贸易的榷场。” “对外贸易的榷场？” “对，直接将一些手工业产品售卖给西凉，用他们的钱养活我们的人。设立榷场，不仅可以对外贸易，还可以增进两国关系，你们若想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刺探敌情，利用这个榷场也不是不行。” “那岂不是也方便了敌军刺探我方的情报？” “那就看两位大人如何做好反间谍工作咯。军中如果军纪严明，万众一心，自然不会让敌军有机可趁；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只要生活富裕，自然也能军民一心，不会做出有损军、国之事。” “你为什么会想到设立榷场？” “大人不会只想屯田吧？就没想过要做些其他的吗？”黎晓旭对着裴照初道。 “直说。” “我们可以屯田，保证九成以上的粮食自有率，但可以不只屯田一条方法，我们可以种植大量的经济作物。经济作物包括药物等，但这个药物可以高价对外售卖，对内只是以市场价。 之所以提出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对这里土壤、气候、水利条件的考察。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青宇。这的条件可以大面积种植草药，除了满足本州府的使用，还可以大量卖给其他州府。 至于如何完成草药种植这一点，我相信你带来的人当然，应该有通晓此事的。对了，公社的牧场最近在研究如何利用动物粪便制造粪肥，让你带来的通晓农耕的民夫过来这几日过来找我，最好能够在播种之前研究出来。 这里种植的草药我问过很多大夫，大致有以下几种：党参、防风、苍术、狼毒草、仙鹤草、桔梗、天麻、白术、柴胡、金银花、板蓝根、地黄、黄芩，丹参，半莲子，鬼臼、枳壳，枣皮等，据此西北方，土地质量大多为厚层沙质土地，很适合种植这些。 如果在粪肥成功研制的情况下，保证每亩草药天施杂肥四千斤即可，我们以板蓝根为例，可以将金城作为全国板蓝根的生产地，让整个大宋国的板蓝根，超过五成都来源于我们金城。 词义类推，王大人，我之前给你说过，要办免费的学堂，这个学堂既可以培养孩童学习一些基础知识，也可以培养专业的医学药师，让在这里医学学堂出来的人，成为炙手可热的专业性人才。” 裴照初和王郁等人听完眼睛一亮，这些话怎么现在才说，不早点说，一旦按照黎晓旭的规划，金城可以作为整个大宋国的医药学人才输出地，也可以作为药草种植地，自然是能享誉全国了。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可以不让流民做药农，而是作为整个金城制药的一员，给他们提供住房、粮食。” “你的意思，难道是？” “没错，我们金城的草药全部以金城或者金州的名义对外售卖，而不是意思私人的名义，每年的售价都相当于以金州府的名义为担保，不过高也不过低，保证市场的良性竞争。这样，药农也不必负担草药价格过高或过低或卖不出去的风险。” “可如此操作，如何能保证种植草药的人能够尽心尽力呢？” “秦朝虽然二世而亡，却留下了许多制度沿用至今。其中有一项，听说蒙恬带三十万大军有修葺秦直道的，有联通整个燕赵秦长城抵御外敌的，那秦直道从咸阳至九原，道路笔直，至今寸草不生；而联通的长城城墙则是每一块砖都有专人署名。 诸位大人有没有听过一个民间话本，说的是盗墓贼的故事，那贼人从秦始皇陵中出来后，被吓得魂不附体，出来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秦始皇大军还存活着。 后来话本里说，那不是因为秦始皇大军还活着，是因为那盗墓贼定穴错了地方，去了不是秦始皇陵，而是陪葬坑。整个陪葬坑里埋的不是活人，而是专门的陶艺工匠烧制的泥人陶俑，按照秦军的真人比例，一比一还原所烧制。烧制陶俑则要求其各人特点各有不同，从剑弩兵刃、再到战车战马，都必须符合要求。 这一千年都过去了，怎么还没法解决掉不能保证质量不合格这个问题呢？王大人，我在西域时还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某个国，需要建一座桥梁，可是那座桥是承包给了私人施工，一日在没有地震的情况下却坍塌了。您认为，那个国家的国王和大臣该如何处理这个事故呢？” “何人施工、设计、举荐、验收、监察，从上到下，都一一从上到下，查个清楚明白，该斩的就按律斩了吧。最后的结果，他们是这样处理的吗？” “王大人，你都给出答案了，这不就结了吗？安排人手去做，排开自然因素，人若做不好，自然就按律罚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裴照初心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原以为失明对她的影响会很大，没想到她还能滔滔不绝的说那么多，对她的欣赏不由又多了一分。 第69章 规划 裴照初对黎晓旭的想法以及规划还是十分欣赏的，但问题就在于如果按照她的设想，前提是必须保证草药能够换取等量的粮食才能实现。 “你说要保证粮食自有率九成以上，如果开肯的田地都用作药田，岂不是难以维系？” “怎么会难以维系呢，药草跟粮食不一样，多数种植过后草本科的植物会有自己的生命力，而粮食，种了就要收，新的一年又要如此反复劳作，自然需要更多的人手，但是草药就不必如此费心。只需要前期的开垦种植施肥采摘而已。” 王郁想了想，对裴照初说道：“黎小哥之前跟我说过民兵一事，就是利用民众的力量，自发的成为一支队伍，保障地方人民的安全。不知裴转运使对此有何看法？” “我觉得此计甚妙。这跟种植粮食有什么联系？” “既然可以自发的组织出一支民兵队伍，也可以组织出农耕队伍。同理，还能组织出农田种植的人手，也能组织出畜牧的人手。从里到外，都能做到自给自足，无论是工商贸易，还是农耕军务，都能做到自我保障。” “王大人可真是会举一反三的百姓父母官。”黎晓旭冲着王郁抱拳，由衷地夸赞，“裴大人，这个方法只需前期小规模的成本投入，这个成本由官方提供，而此后每年的产出将远超你的想象。” 黎晓旭洋洋洒洒的说完，冲着王郁道：“大人，上回那个茶点还有吗？说了半天我有些饿了。” 青宇心想好家伙，让你在家里吃你不吃，跑到府衙来丢人，搞得他好像养不活她一样。 “如同用其中六成人手来用于屯田，以人均七十亩来计算，则需要四万两千亩。 若牧羊，每千只需要四十亩来计算，要保证以万只为基本数维持，则需要至少四百亩草地。 若养牛，每千头需要八十亩来计算，五千头牛则需要八百亩。 若马匹，每千匹需要草料两万石，另需要修建专门的马厩马场，还需要铁匠铺。现下小麦每石千文，也就是一贯钱，养一千匹战马，至少需要钱两万贯，这还不算杂粮，若要把杂粮加进去，每年养马千匹至少需要七万贯钱，比养人贵多了。 再加上药田，人均十五亩，千人则可开出一千五百亩，其中还必须要包括草药标准示范种植基地。 如果以我们屯边来要求，三年后，战马、牛羊都至少需要以万为基本单位。现在是最多是千，那就是说，今年的生产计划，需要开坑荒田五万亩，且一年内将牛羊马的数量，至少翻个两番……” 众人就听见黎晓旭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直接蹲坐在地上碎碎念，她一拍脑门，喊了一声：“他娘的，怎么这个生产计划那么麻烦啊！青宇青宇，快去把李珪给我喊来！救命啊，我的脑子快要烧掉了，好疼。” “你一天到晚叫李珪做这做那的，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啊？” “今天莉娜休息，他应该是顶了莉娜的班，在皂坊。快快快。” “行，知道了。” “哦对了，你看看阿扎提在不在府衙外，能让他进来吗？”黎晓旭想起来，她之前还让阿扎提等着呢。 青宇听罢点点头，又想起她看不到，应道：“好，知道了。”说罢便离开了。 裴照初见状勾了勾嘴角，有意思，自己带的人马中，少说也有几十号人精通算学的，这些东西都是从接到旨意以后，大家一起伏案计算的，得出的结论跟她的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比她细致也保守。 如今她一人就从整体上将这些算了个七七八八。 “李珪又是何人？”裴照初问。 “我替我师傅收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小师弟了现在。”黎晓旭一口将茶点塞进嘴里，“我说你带了一万人，就没有那种可以帮忙的？” “要如何帮忙？” “就是那种可以帮忙计算的、规划的。” “有啊。” “那你不喊来？” “你也没问啊。” “这种事情还要我开口问？究竟我是随军转运使，还是你是随军转运使？我又不拿俸禄，关我屁事，我操这个心。” “你还真就必须操这个心，我最近就住在府衙了，你跟我过来一起住，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找青泰青宇啊，再不济随军那么多人，必然人才济济。藏龙卧虎。我累了，我想毁灭了。”黎晓旭扶额叹息，“大哥，你看不到？我瞎了，瞎子能帮什么忙。” “眼盲心不盲就行。” “你可拉倒吧。” “万鹏、冯翔，你们也准备一下，按照她说的，各项事宜务必仔细一一算出，不得有误。”裴照初对着身边一同跟来的两人说道。 在青宇去寻李珪的期间，被裴照初点名的二人开始行动，跟金城的一些官员对黎晓旭刚刚提到的一些细节开始计算。 但主要问题就是现在大雪漫天，地图上只能瞧一个大概，具体开垦的地形、水径、土地质量如何，还需要过一段时雪化了去实地勘测。 “裴转运使，今日要住在府衙的话我这就着人安排。”王郁道。 “王大人不必客气，我近几日不住这里。我还要去看看阿克苏他们新村建设得如何。如果可以，按照新村的建设规划，作为范本，来安排这些屯田的流民。”裴照初道，“我得圣上旨意，但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戍边屯兵之事，需要将细节一一敲定，这新村刚好就是当下最好的、最合适的、可以提取经验的地方。” “无碍，我先让人安排出房间，随时可以入住，这样有什么事可以方便沟通商量。”王郁说。 这时，阿扎提跟着差人来到了府衙，他跟堂中的几人行礼完毕之后就坐在了黎晓旭身边。 王郁看见阿扎提，开始给裴照初介绍，主要提了当时阿扎提和李晓旭在山中的遭遇。裴照初听后，跟阿扎提点头示意。 “你也学医，她这眼睛可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好？”裴照初冲着阿扎提问道。 第70章 宴席 其实裴照初只是随口一问，他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毕竟王郁找的人和青宇都没有法子，这个龟兹的医师估计也没有更好的方法，看来只能托人去京中询问，看看还有没有良医可以治得她这眼疾。 “裴三公子，我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要是治不好眼睛，就找一个座山，这山里最好有一片湖，泛舟垂钓，了却残生。”黎晓旭又开始调侃，“大不了神游云海之间，身寄山林之中，作小诗几首，换银钱二两。” “等你做诗词歌赋养活自己，怕不是只有饿死的份吧。” “瞧不起谁呢，一人一屋，三餐四季，万水千山，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此生足矣。” “哟，会背诗呢。” “哈哈哈。”堂中众人笑道。 黎晓旭被裴照初一呛，懒得再跟他搭话，往阿扎提身上一靠，开始闭目假寐。 进来两个差人，对王郁耳语了几句之后，王郁道：“今日夕食已备好，虽然简陋，但也凑合做一餐，为裴转运使的接风吸尘。裴三郎可不要拒绝啊，诸位，还先请入座吧。” “王大人，既然你们这就开饭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黎晓旭听见要开饭了，就准备拉着阿扎提撤退。 “你不是喜欢打秋风吗吗，怎么这会儿不留下吃饭了。” “我没见过大世面，不敢跟那么多大人一起共饮共宴。”她说的倒是实话，不是怯场，而是真的有些不习惯。 “既然王大人开口了，你就留下来吧。你不是叫了李珪吗，他来了你又不在，多不合适。” 无奈，裴照初都开口还是只能留下。 “阿克苏和阿扎克他们两兄弟，将村子管理得如何？” “这不是废话吗，人家阿克苏好歹以前也是个城主堡主啊，不就是从草原换做中原吗，管理村子有什么难的。最多，难的是曾经他能拥有很多，只不过现在要分给村民很多，不过人家也不介意这些。”黎晓旭道。 菜还没上，大家的话题就开始从新村蔓延开来。 “黎小哥，我手底下有个小兵，叫李宪，到处吹嘘，说从你们新村公社预定了一种特别凶猛的獒犬，以后就特别跟着一起上战场杀敌，真的假的？”一县尉十分好奇，冲着黎晓旭问道。 “咳咳咳。”黎晓旭特别心虚，之前李宪来看她的时候，她确实许诺过可以送一个狗崽子给李宪，但是，还没有经过阿扎提这位正主的同意，“那个，我们龟兹回族的牧民一般是用那种獒犬来牧羊来着，牧羊而已，杀敌犯不上，犯不上。” “哎哟，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们从山里杀了敌寇探子回来，是不是还牵了那獒犬在府衙门口来着？好多人都看见了。”王韵突然道。 “那叫牧羊护卫犬，草原不是有很多狼吗，咱怕有狼把羊叼走了，就会养很多这种牧羊犬。” “那，你说的那种牧羊犬如果用练兵的方法，训过之后，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王郁问。 “咳，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行。”黎晓旭现在浑身都尴尬得要死，要是阿扎提这个怪脾气不同意，说再多都是白搭，“王大人，我之前也有想过将獒犬训一训，看看有没有效果，但是现下，发觉这个犬性子不是很稳定，所以还需要再培养繁殖几代严选才行。” 众人点点头，心道能将两人从山里护着走出来的獒犬，自然不是佛系犬，但若不能充分利用其价值，确实有点可惜。 “军中有专职牲畜繁殖培养的人，不如将种犬交给他们，繁育一番试试？”有官员提议道。 “可以没问题，这件事我们稍后再仔细商议。”黎晓旭打着马虎眼道。 “别稍后啊，我们现在不妨就商议一下。” 提议的官员刚说完，青宇就带着李珪来了。 “我们来了，诸位这是李村的李珪，他们村帮忙养羊，这孩子就跟着在我们新村学习一些知识，他才思敏捷，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青宇将李珪介绍给在座众人，看着大家都入座了，笑道，“这是我们刚好赶上了晚宴是吗？” 李珪冲着诸人行礼，他没见过那么多官员，心想十年寒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般，坐在这府衙之中吗？ 青宇看黎晓旭阿扎提已经落座，共用一案，便拉着李珪坐在他们下首。 “大师兄，找我来干什么？”李珪怯怯地问旁边的黎晓旭。 “还能干嘛，你叫过来，是为了检验你这几天的学习成果呗。” “需要那么多大人面前检验吗？” “需要啊。”黎晓旭除了让他来充当人形超级计算机之外，其实就是想让李珪在众人面前露个脸。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教了他不少基础的数学计算，现在是要检验实际运用的效果。 王韵在脑海中想了想，李村有能力让孩子从小读书的，应该就是李响家的孩子了，他问李珪道：“李响是你家父？” “正是家父。” 看着眼前这个十岁大的孩子，王韵又问道：“你都学过些什么？” “不过简单学过一些诗书礼易。” 王郁、王韵两兄弟对视一眼，按照他们对黎晓旭的了解，她应该不喜欢这些个背四书五经的孩子，这孩子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都从中学到了什么？”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李珪想都没想，不假思索地将黎晓旭曾经说的这番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都愣了愣。“啪啪啪”，裴照初率先为李珪鼓了掌，众人回过神也开始纷纷叫好，“少年自由少年强啊！” “你的启蒙师傅是谁？”王郁笑问道。 李珪看看黎晓旭，对方看不见他，他只好道：“我识字的启蒙师傅并没教我这些。这些是他教的。”李珪指了指黎晓旭。 众人听后看着被布条蒙住双眼的黎晓旭，心道没想她平时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样子是装的，心中竟然有这番沟壑与壮志。 “别听他瞎说，这小孩天资聪颖，他自己悟道悟出来的。” “十岁小儿能悟道悟出这些？那你平时又悟出了什么？”裴照初问。 “我嘛，日常所思所悟，八个大字，空空如也，江湖人赠称号：新村第一悟空。”黎晓旭看不见众人的表情，只能通过他们的语气语调来判断，便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怎么还不开席啊，饿了，王大人。” “是啊，怎么半天还没传菜啊，催一下。” 不一会儿，菜香传进鼻尖。裴照初这次归来金城，也算是老熟人了，众人自然在席间没有那么多拘束，都有说有笑，有人开始讨论黎晓旭对流民的规划，有人对李珪比较好奇，有人对药田比较看重，最直接的，还是讨论今日的菜色。 “公子，你快尝尝，这就是小哑巴教给小五和六子的卤肉，可好吃了。”青宇没想到竟然能在席间看见这个东西，赶紧介绍给裴照初。 “是啊，转运使您快尝尝，还有这个菜，你看看有何不同。”王郁指了指其中一碟萝卜炒肉道。 裴照初夹起一筷萝卜丝炒肉放进口中，一阵清脆咸香刺激味蕾，食欲大增，那卤肉也是极为下饭，肉质软烂有一种香料包裹的感觉。 “实在不错，不像是烤炙或烹煮的，这是什么方法做的？” “公子，这是小哑巴让人做的铁锅，在铁锅中放油少许，可以烹制出各种菜肴，用时短，出锅快，很是方便，且味道丰富。”青宇赶紧给裴照初介绍，“最近我们都是用这种方法烹制食物，省时省力，整个金城都开始流传了。” 青宇一边给裴照初介绍，一边把菜灌进嘴里，还不忘调侃：“王大人，你们这里的庖厨，学习能力很强啊。” “嘿嘿，学习能力强，但是还不如你们那个澡堂的师傅做的。” 大家开始点评起澡堂里面出的餐食，以及小五和小六的卤料配方谁更好吃。裴照初没想到，就连坐在这里的大人们，居然与士兵讨论相同的事情——澡堂以及里面的餐食。 “大人您莫非？” “好奇，好奇而已，不足为怪。” 王郁和王韵两兄弟，前几日听说许多守城的士兵，闲暇时都喜欢往新村跑，一番调查下来发现他们居然是去新村洗澡，回来时一脸满足。好奇心作怪，他们也换了常服跟着去探访了一番。 本来王氏这两堂兄弟，看见大群素不相识的人，乌泱泱的泡在池子里，很是嫌弃，但是最终没能够逃过真香定律。尤其在泡完澡之后，再来一个搓澡洗头按摩的全套，还能用上最新款的香皂，也跟着好评连连了。 当时两人靠在椅子上，嘴里吃着澡堂的餐食。王韵作为金城县的主簿给王郁做体验汇报总结：“堂兄，我觉得这个澡堂设计得甚妙，解决了很多人沐浴的问题，还能提供按摩舒筋活血，你闻闻，这股子谈香味，连日常香薰都省了，简直就是世家大族才有的享受啊。” “我也觉得，这卤鸡爪啃着味道还不错，特别入味，就是不大吃得饱。你说他们这个公社可谓应有尽有了，黎晓旭怎么以来府衙连差点都要顺手牵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是，确实过分，下次让他带着这些吃食才能进府衙，不然咱不见他。” “你说要是那裴家三郎，他不懂惜才，我们招这黎晓旭为入幕之宾如何？” “我觉得甚好，此人稍加培养，定然是经世济民的好手。” 两人那天就这样在黎晓旭搞的澡堂里，光明正大的讨论如何将她招到麾下。 府衙为裴照初举办的小型洗尘宴还在继续，只听他道：“这炒菜的烹饪手法确实很妙，但是这铁锅的设计我觉得更妙，不妨可以在军中大力推广开来。” “公子，您来的路上难道没瞧见吗，城里的几个铁匠铺都是在加班加点的做这铁锅了，现在整个金城军营都在采购这个东西呢。” 黎晓旭和阿扎提在一旁基本没有怎么动筷，好像跟正常餐宴格格不入。裴照初一边跟金城的官员们推杯换盏，他却不时斜眼留意着二人。 他见到阿扎提将筷子放进黎晓旭手里，又将他双手轻放到食案上，轻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然后黎晓旭再照他说的，慢慢的去盘子里夹菜，夹了好几次，终于夹了起来，将菜送往嘴边，却不想，筷子碰到了脸颊。黎晓旭并没有气馁，最终还是靠自己吃了起来。 裴照初看到这一幕后，不经意间勾起了嘴角，扭头继续跟大家举杯寒暄。 阿扎提见黎晓旭开始自己动筷子，待她吃完之后才开始动筷。两人开始低声说一些什么，阿扎提注意到她脸上还有蹭到一些油渍，便用手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脸掰向他，用手帕轻轻替她擦干净。又倒了一杯茶水喂到她嘴边。 黎晓旭本来很茫然，席间没准备动筷子吃饭，因为她不想那么丢人。没想到身边的阿扎提居然那么细心，看穿她心中所想，可谓体贴备至，维护了她那颗幼小却敏感的自尊心，“谢谢你。”她很认真的说。 “不照顾好你，以后还怎么跟你混。” “阿扎提，你那张零下五十度的嘴里，是怎么说出那么温暖的话语的？” 王郁注意到两人，冲其招呼了两句：“黎小哥，这菜肴比起小五和六子做的如何啊？” “还能如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呗，只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哈哈哈，你都说好，那便是好了。” “大人，你们金城府衙、军营里的厨子，都跑我新村偷师学艺去了，那我们开的酒楼打算，是不是可以提前打消了？” “开酒楼？你们要开酒楼吗？何时？” “也不算酒楼，就相当于一个食堂罢了。” 第71章 任务 “食堂？你说开酒楼食档不难理解，可这食堂与之有何区别？” “这澡堂是给人洗浴用的，食堂自然是给人提供餐食用的。” “澡堂需要洗浴票，那食堂也要餐票？”王郁问。 “王大人聪明。公社顾名思义，就是公共的社区，在社区里劳作的人自然可以在食堂就餐。不过觉得食堂菜肴可口的也可以用银钱换取餐票，在新村食堂就餐了。” “那食堂的菜肴岂不是比澡堂提供的餐食更美味？” “应该吧美味吧。毕竟现在小五和六子现在厨艺可谓突飞猛进。” “那食堂设立可是为了盈利？” “可以盈利，也可以不盈利。” “此话怎讲？” “十天后食堂开业，诸位大人前来一看便知。”黎晓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卖起了关子。 她原本其实就是想开个酒楼，开启一条征服味蕾的康庄大道。谁知道小五和六子这两个不开眼的，居然把卤味先放到了澡堂的餐饮部门进行售卖。无奈，只能换个噱头。 那边青泰将表妹秦岚送回驻扎的营地，又折返往金城。待他折返到府衙，宴席都到了尾声。 “怎么？就你一个？”裴照初看见就青泰一个人，他身后少了一个跟屁虫。 青泰瞟了黎晓旭一眼，道：“回去再详细给你说。这边如何了，可还顺利？” 裴照初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王大人，厨房可还能做一份？我哥大概率还饿着肚子呢。”青宇对王郁道。 “哈哈，这当然可以。来人，快命庖厨给青副转运使再做一份，副转运使稍等。” “青泰谢过王大人。” 裴照初是正的随军转运使，青泰是副的，可怜青宇没回京，留在了金城，所以只捞了一个口头上的虚职，不过好在封赏青泰已经替他领回家了。 厨房本来就备有多的菜，外加现在是铁锅炒制，只需要将多余的菜倒进铁锅一加热就可以出锅了，很快，青泰的那一份也冒着腾腾热气。 青泰来回奔波了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一上菜便见他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份明显是不够的，厨房又给他上了一份，这一次他才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嚯，王大人，你说你们厨子这手艺是跟小五学的？我们日夜相处了那么久，我咋不知道小五和六子还有这本事呢！”青泰吃完后满足的拍了拍肚子，还不忘剔牙。 “我骗你做什么，黎小哥可说了，过两天新村要开设一个食堂，你们可又有口福了，我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待青泰吃饱喝足，王郁命人撤下餐具，众人小憩片刻又开始了对选址以及后续事项的讨论。 李珪这时也没闲着，开始根据黎晓旭说的约束条件开始计算。之前裴照初带了万鹏和冯翔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李珪飞快的心算得出的结果，和他们手算后得出的结果并无不同，心中很是佩服。 他们开始对五千流民和五千禁军需要安居的场地面积进行计算，若按照新村的规划进行复制，得出了一个大概数字。 之后又以次新村公社为现实案例，开始计算所需的木料、土方，除了耗材，还需要计算整个工程的人工、工时，以及这段时间所需消耗的粮草。 问题的难点在五千流民中，还存在不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妇孺老少，他们很难参与前期的土木建设，最多只能去开垦土地。但现在时间紧迫，任务繁重，不能耽误了播种的农时，不能浪费带了粮草。 裴照初揉揉眉心，心道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是在军中练兵简单多了。 青泰的耐心也差不多被耗得所剩无几，干脆去找青宇聊天去了。 “你去哪里薅了一个那么聪慧的小孩儿？” “我哪里会注意这些，小哑巴之前相中的。这不就是收入麾下开始重点培养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些术学都是小哑巴教的？”青泰一直都觉得，黎晓旭可能只学了一些地理堪舆的皮毛，很多都是一知半解，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教出那么牛气哄哄的人。 万鹏和冯翔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神算师，他们原来一个是德馨居的账房，一个是王相家的门客，自然能力是首屈一指，没想到居然被一个黄毛小儿打了一个平手。 “打地基、搬运夯土、砍伐木材，搭建，最快三月个半，才能大致粗粗建好这一万人所需的房舍，还不算其他功能性屋舍，比如牲畜所需的棚圈，打铁的铁匠铺、织布的作坊、贮粮的仓库、还有办公用的屋舍，公共厕所我也没算进去，水利灌溉管道也没算进去。”李珪算完以后对黎晓旭道，“还有，这是按照流民中男女比例一比一计算的，并没有将老人小孩也算进去。” “嗯，知道了。” “届时已经入夏，再播种已经来不及了。” “刘行荃，你想办法把房屋设计得可以再简单一些，看看能不能在此基础上节省出工期。”裴照初道。 “可以简单，但不能简陋。这是个长期以往的工程，如果住不好，漏风漏雨，人病了谁来医治，没了人就没了生产力，只会更误事。”黎晓旭道。 众人皱眉，若是圣旨早一个月就可能从根本上省去很多麻烦，但问题就是现在应该如何取舍。 “还有一个办法，你的五千禁军原地驻扎，五千流民则在金城借住，那些空置的房屋，就是我们初来乍到时，同龟兹回鹘民众住的那些。王大人，空置的房舍可够？” “王韵，够吗？” “五千人，不够。”王韵也无奈摇头。 “公社！公社可以收容五百户，将近一半人，剩下的则住在金城，可以吗？” “公社怎么可能收容喜爱五百户？你疯了吧！”青宇持反对意见。 “现在整个新村一千五百人余人，也就三百户人家，每户空出一个房间，比如我的房间空出来，就可以借住给一户人家。” 第72章 杜家 “这个方法看似可以，那你把房间腾出来，你住哪里？” “我就继续去阿扎提那里住呗。他那里不是还有空的嘛。”黎晓旭指了指身边阿扎提。 “可这样最多也就收容三百户啊，你从哪里算出来的五百户。” “校舍。我们不是要办学校吗，校舍不是在扩大吗，还有，那个办公所根本用不了那么大，我算了一下，差不多能够空出三十间，那个房间很大，至少收六十户人家；教室白天上课，晚上就可以住人；还有我们的校舍，流民的孩子也可以住在哪里，白天跟着一起上课，晚上就住在学堂的宿舍里面；还有，新村澡堂子也能住人，那里暖和，也不怕冻伤或者风寒了。” 王韵听后沉吟了一阵，突然道：“我记得那时新村规划时，还有一块空地，那里直接夯土打地基，更方便，待我去翻翻图纸。” “诶，对，我记得当时规划的时候，小哑巴特地空了一块地出来，如果那里可以直接建一片小的民居，直接可以做新村二号了。”青宇一拍脑子，恍然大悟说。 “你不说这茬我都忘记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再跟阿克苏和村民商量一下，能不能每户空一间房出来。”黎晓旭起身，想了想，又对裴照初道，“应该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了吧？李珪我就带回去了。” “去吧，我回头再跟青泰来寻你们。”裴照初缓缓点头，对青、黎二人道，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等等，你们把刘行荃也带上一起回去，让他看看，新村的民居设计。刘行荃是我从京中带来的一等一的土木大师。还有万鹏，你也先去新村等我，按照那种标准在计算一番。”裴照初将一旁同行的灰衣中年男子刘行荃和账房万鹏介绍给青宇和黎晓旭。 在黎晓旭的建议下，几人带上刘行荃就先行回村了。裴照初和青泰等人则留下继续跟王郁讨教一些细节，以及禁军的安排。 禁军和流民驻扎的营地。 “秦家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若菊说你晚饭也没吃。”来人一袭淡紫色的衣裙，摇曳生姿，正是杜家的嫡女，杜艺璠。 她本来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跟裴照初的婚事。 裴照初从西域归来，自然在御前是有了不小的功劳封赏，论其家世学识、身材样貌、职位前程，都是炙手可热的佳胥人选。在京城无数子弟中都可谓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第一人。 许多正值芳龄的大家闺秀，都通过各种方式递过名帖请柬，想要跟裴照初见上一面。 听说裴家在京中挑选了无数名门贵女，杜艺璠本来想着自己家不配拥有这个资格。毕竟她父亲前几年之时，还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小县丞，好在兄长杜长彦中了进士，谋了一个少监的职位，杜家才能有进京之资。 她从小一直都知道，闺中女子只有为自己谋一宗好亲事，觅得一个好夫婿，有了正妻的身份，有了夫君的疼爱尊重，有了自己的孩子，作为当家主母后，才能将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所以，她逼着自己精通那些琴棋书画，听那些三从四德的教诲，日日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她跟着父兄进了京中后，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骨子里就透露着一种自卑，不过她并不敢在跟她们相处时表露出来。她只有不断暗示自己，心中才能稍微舒坦两分。 比如眼前的这个秦蕾，仗着自己姑父是大将军，就敢在京中作威作福。听说她亲生父亲不过是个镖局的镖师，凭什么她能那番，自己却要伏低做小，明明自己的父兄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中过举人和进士的。秦蕾在她表哥青泰回京有了军功后，更是用鼻孔看人，在名媛圈子中并不得其他贵女的喜欢，杜艺璠便有了接近秦蕾的机会。 好在父兄在京中也算为人和善，并没有得罪大人物，也有清流之称。所以裴家开始从各家名门贵女中替裴照初挑选媳妇时，杜艺璠才能入了裴家人的眼。 只不过杜艺璠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是有了这个消息，但并没有后续的结果了。裴家只说是裴照初要去戍边，可能婚事要暂缓。杜长彦作为少监，自然随军出行，而她不想理会京中传来传去的流言蜚语，找了一个借口说是陪兄长戍边，见见世面。这件事上裴家理亏，她便找了裴家帮衬，自然跟着一块前往金州。 杜艺璠用手帕替秦蕾擦干净泪花，轻轻抱住秦蕾，拍拍对方的后背以示安慰。 “艺璠姐姐，蕾儿现在心里可憋屈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秦蕾捂着还有五指印的脸颊，哭诉着。 杜艺璠透过烛光，看着秦蕾有些泛红的脸颊，心中猜想，怕不是在哪里吃了瘪，还被打了一个嘴巴子，可这里谁敢得罪这个趾高气昂的女子。青泰是她表哥，她姑父则是大将军，这里无论是禁军或者是流民应该都不敢开罪她，那就只有可能是在金城吃了大亏。 “没事，你慢慢说，我慢慢听，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姐姐在，姐姐帮你好不好？你那表哥大男人，可能有地方会照顾你不周到。但凡你表哥考虑不到的地方，我们同为女儿家，姐姐会心疼你，爱惜你的。来说给姐姐听听？” “嗯，还是艺璠姐姐最懂我。”秦蕾擦干净眼泪开始给杜艺璠缓缓说起。 “艺璠姐姐，你不知道，之前照初哥哥救了一个女子，将她安置在金城中，你说就算为了那女子，我照初哥哥才带兵来戍边，可就怕照初哥哥为了那女子前程都不要了。”秦蕾开始夸大其词，因为她知道杜艺璠是心悦裴照初的，女人的嫉妒心就是最锋利的箭矢，尤其是那种躲在暗处的箭，一击必中。 但秦蕾没想到，她编造的故事，冥冥之中，跟真实情况中所发生的，竟然中了一大半。 “女子？” “是啊，女子。但姐姐你别多心，我看目前那女子跟照初哥哥倒没有发生什么。” 第73章 心机 青宇两兄弟的母亲青夫人，虽然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格外宠爱，让其养成了从小娇纵跋扈的性子，但对她的教育却是没有落下过的。 秦蕾自然该有的心计也不少。她担心被杜艺璠嘲笑，自然就在告知对方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时，有一定特别的方法。 在她得知杜艺璠居然入了裴将军夫人的眼，从京中无数名门贵女中被选中，将成为裴照初的妻子时，心中其实是瞧不上对方的，毕竟杜家也没什么权势。尤其当杜艺璠各种接近她时，她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讨好自己。但谁不喜欢被舔呢，何况杜艺璠除了小门小户出身一般，毕竟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为人处世也算周到，所以就顺了对方的意，成了所谓的手帕之交。 秦蕾心中还有个算盘，万一杜艺璠真的进了裴家的门，也算是裴三夫人了，往后与她自然可以多亲近的。 其实秦蕾除了有个疼爱自己的将军姑母，也没有什么优势了，谁让她父亲只是个走镖的普通百姓。每每想到这里，她对杜艺璠是有羡慕嫉妒，又是看不起的。要是她的父母亲是姑父、姑母的那种身份地位就好。 “艺璠姐姐，你知道那女子有多气人吗，明明照初哥哥和表哥们对她十分友善，可她却如同西域的蛮族一样，不讲道理，到处贬低我表哥和照初哥哥，并不领他们的情。就像今日我听到她，不分青红的在人前贬损照初哥哥，还在人前大声斥责我表哥。我气不过，想与她说道理，可谁知，她非但听也不听，竟然还恼羞成怒，直接动手打人。” “你这巴掌是她打的？” “是啊。我表哥看她是一个女子，又是照初哥哥救下的，自然没有与她动手，我也不能拂了照初哥哥和表哥的面子，自然也没有还手。”秦蕾委屈巴巴道。 “你没有动手说明你是知晓事理的，好妹妹，忍一时风平浪静，没关系。” “可艺璠姐姐，你说，她这样在人前耀武扬威，以后照初哥哥还怎么在金城治下啊？只希望照初哥哥看到她这一面，可以早日厌恶她把她赶走。你说照初哥哥怎么救下这样不懂得通情达理的女子？”秦蕾专挑她认为可以刺激到杜艺璠的话说。 在秦蕾看来，裴家跟杜家的婚事，当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结果却石沉大海，没有了后续。而杜艺璠借着照顾兄长的理由，从京中一路跟到了这里，摆明是为了引起裴照初的注意，说明她还是想嫁给裴照初的。 “若她真是裴三公子救下来的，一定有一些原由，我相信裴三公子的眼光的。不过，她打你确实是很过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但是你也别气，万一其中有一些误会呢，日后找她问清楚就好了呀。她若是那种刁蛮之人，我们还是离她远一些好，这种女子我们不要去招惹。” 杜艺璠从小过得谨小慎微，自然不会轻信秦蕾的一面之词，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秦蕾当枪使。听秦蕾这话，摆明了想将那个打她的女子，跟裴照初联系到一起，以便让自己心生醋意，为她出头。真是单纯，杜艺璠心中不免讥笑。 秦蕾看杜艺璠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并不上套，她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事，小时候也有不少女子情窦初开，中意裴照初或者她两位表哥，她就利用中意裴照初的女子替她赶走那些围在表哥身边的。现下，没想到这杜艺璠居然善解人意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是真善还是假善。 “艺璠姐姐教训得是，是我自己心眼子太小了，若日后有机会，还是应该找到那名女子，与她解释清楚的。可我还是好奇，照初哥哥救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姐姐就不好奇吗？” “你这么一说我还是有些好奇呢。不过来日方长，会有机会见到的。” “姐姐说的对，来日方长。”秦蕾笑了笑，继续道，“可万一照初哥哥将她藏起来不让我们见怎么办，听说男人都喜欢金屋藏娇。” 秦蕾见杜艺璠听后愣了愣，故意装作无辜，说：“哎哟，瞧我这张嘴，姐姐放心，以我对照初哥哥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样做的。毕竟，我还希望姐姐能做我嫂嫂呢。而且，照初哥哥定然喜欢姐姐这样善解人意的美人儿。” 杜艺璠一脸娇羞说：“妹妹你胡说什么呢，女子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跟裴三公子清清白白，没有那档子事。何况裴三公子人青年才俊、家世显赫，是多少达官眼中的佳婿，那可不是我这等出生寒微的女子能肖想的。” “好好好，不肖想，那你就舍得将我照初哥哥拱手让人？” “好妹妹，你就不能别拿我打趣了吗？”杜艺璠故作生气，轻挠秦蕾的痒痒肉，惹得对方躲开。 两人闲聊完，杜艺璠回自己的住所，路上遇到了她的兄长，少监杜长彦。 “待裴转运使从金城回来，应该就与王韵知府商议好了屯兵和屯民的地址，日后定会大举修建屋舍开垦荒田，长期戍守边防，我也顾不上你，此番过程会甚为辛苦，届时你带着若菊回京吧。” “兄长这是要赶艺璠走吗？妹妹不怕吃苦，兄长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怕吃苦，我是担心你吃了不必要的苦，吃了没结果的苦。” “兄长这是何意？” “你非要我点明吗，虽说前段时间传出裴家有意跟我们杜家结缘的消息，可那裴照初不愿，裴家上下也不能奈他何。何况，在军中与他相处这段日子，我看他也颇有城府手腕，更不是他人可随意摆布之流，他也并非你良人啊！” 杜长彦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知她想攀上裴家的高门，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真心为她着想。 “兄长，你我人虽非同母兄妹，也是一荣俱荣的一家人，我若享了荣华，哥哥你自然也能富贵。” 第74章 自由 “好妹子，为兄自然是为你好，那裴照初前往西域归来，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见他乃心性坚韧之人，这样的人可会为了男女情长所动摇？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他的心只怕是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勉强不来的。” “可我就要勉强。”杜艺璠直接道。 “哎，我们杜家门第不过如此，无论他心中愿不愿娶你，你高嫁过去裴家，只怕也是要在后院挨苦日子的。” “兄长不必多言，艺璠心中已有打算。多谢兄长关心。兄长一路奔波，劳身劳心，想必今日更加是累坏了，就早些休息吧。” 见杜艺璠还是如此倔强，杜长彦只得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新村。黎晓旭他们回来之后，在阿克苏家开始讨论裴照初戍边屯田后的相关事宜，就能否让新村的村民腾空一间屋子展开商议。 阿克苏自然是觉得黎晓旭的提议没有问题，毕竟裴照初当初在龟兹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如今他们都要在金州扎根建业，就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可阿克苏的母亲高婶，听后表示了对这种提案的担忧。中原的汉族和西域的少数民族，在生活习惯上本来就有很大不同，部族中的很多中原血统的人，也是经过了好几代的人的时间，才逐渐互相融合。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一路艰难来到这里，对与大多数族人而言，他们自己的被子都没焐热，就要将一半的炕让给素不相识的人，谈何容易。 最主要的是，前来戍边的流民中，估计还有不少有罪之人，还有原先五代十国中的大战中，被大宋统一的人。他们未必会心甘情愿的听从安排，一心一意的为戍边屯兵做贡献，极有可能从中破坏，挑起各项祸端。 “是我考虑不周，疏忽了那么重要的事情，高婶您提醒得很对。那么我们明天，就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吧，把可能发生的这种情况，以及帮助裴照解决戍边屯兵，这件事情的必要性，都告诉大家，让大家做一个不记名投票。对于投票结果，最终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办法，如何？” 阿扎克听后道：“为何要投票，你和阿兄都觉得行，那就让大家都这样做呗，那些有罪的中原人，如果敢对我们不礼貌玩赖皮，我们回鹘族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我们可是有仇必报呢。” “你说我和阿克苏都觉得行，就这样做，那若有一天，对于某件事，阿克苏反对，我同意，我们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你会站阿克苏还是我？” “我……”阿扎克被黎晓旭问到语塞。 “我们之所以叫新村，之所以叫公社，是因为我们的每一个村民、族人，无论民族性别、年龄职业，我们都是平等的，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也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我们有自己平等的权力。” 黎晓旭听众人都没有说话，她继续道：“阿克苏同意我之前的提议，第一，是因为我目前还没做出过，有损我们新村整个回鹘族人的权益的决策。第二，是因为裴照初对你们曾有过救命之恩，他想要报答裴三曾经的恩情。第三，是因为他认为，帮裴照初解决了这次的难题，对我们未来的发展有利的。我说的对吗？” “是，都对。”阿克苏承认黎晓旭分析得有道理。 “我之所以有这个提议，第一，是因为我想加快我们的发展建设，这个发展不止是我们新村公社，而是整个金城，乃至整个金州。所以裴照初戍边屯田带来的人手，我需要帮他处理好。第二，对于整个迁徙而来的回鹘族人而言，未来需要不断跟中原人打交道，这是最快融入的契机和方法，所以不能错过。但无论我们赞同的原因是什么，于多数村民而言，一旦将来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他们就会不再信任我们了。所以，我们需要每一个村民，都需要为自己的将来、还子孙的将来做出决策，这种决策会带来收益，但也伴随着未知的风险，他们的决策就是决定是否要共同承担这种风险。”黎晓旭说完顿了顿，她想起了当时阿克苏决定带领族人迁往中源这件事，“人的自由与平等，不是说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时，他拥有可以说不的权力。” 在座的人都挺震惊，因为这是自黎晓旭失明以来，她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话。 其中，阿扎克第一次认真思考关于族人治理这个问题，因为从小他只需要听从父母亲的安排，兄长继承城堡之后，也只需要听从兄长的安排，他从没想过，原来做一个决定需要考虑那么多因素。 其他人听后，则第一次开始思考认真思考，黎晓旭所言的人权与平等。 阿豹开始回忆，如果当初，村长收购自家田地时，他们一家有可以说不的权力。没了耕田，他为了混一点军饷补贴家用，参军入伍，至母亲病逝都没能尽孝。 黎晓旭其实没有完全剖析到底，比如，阿克苏、阿扎克两兄弟的母亲高婶，她之所以反对，是担心收容流民后，万一有冲突爆发，那么阿克苏必然会在村民中失去公信力，她决不允许降低自己还在公信力这种事情发生。 当然，黎晓旭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立于一个比较核心的地位，她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整个新村的发展建设，脚步绝不能停下。所以，必须严查收容的对象，尽量将不可控风险降至最低。 阿豹和青宇在一旁讨论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同意收容流民的投票过半数，那还好说，反之的话，又该怎么办？” “那只能靠我们的土木工程师——刘行荃先生了。”黎晓旭将难题抛给了裴照初从京城带来的刘行荃，“刘师傅，您在屋里转悠半天了，看看，若按照这种标准，有没有办法将工期、人力缩减至最小数额。” “可以，我有法子了。”刘行荃很是自信的说。 第75章 功在千秋 “刘工匠，您不妨展开说说您的法子。”黎晓旭没想到，这个古代的土木工程大师，居然在观察新村的建设和房屋后就给出了结论。 “用土砖混搭木材的形式，加之牛粪稻草秸秆，混以部分石料糯米水，增加凝固性，这样墙体坚硬，密实牢固，防风挡雨不在话下，更能做到冬暖夏凉，降低成本，缩短工期。”刘行荃在大致观察后给出了自己设想的方案。 他当时如厕方便后，仔细观察了公厕的建造，以及给水排水，暗自称奇，尤其是当他进屋看到土炕这种保暖设施，心中欢喜得不得了。 他在脑海中已经构建了一幅关于戍边屯边的蓝图，既有屋舍民居，又有公共设施，若是时间充足，还能按照黎晓旭当初的方案延展开，做到尽善尽美。 其他人并不太能理解刘行荃所说，脑海中空空如也。 因为阿克苏、阿扎克等人生在龟兹，从小见到的基本就是土垒起来的房屋，风一吹就是尘土飞扬，他们所见过的壮观建筑，无非就是沿途而来时西凉所占的玉门关，以及金城这样的军事要塞。 而青宇脑海中的房屋应当是用实木建造的，不谈皇宫，京中繁庶，甲第星罗，比屋鳞次，楼宇密接，略无容隙，坊无广巷，市不通骑。但汴京水刀司横贯穿，水路交通便利，经纬井井，两岸搭桥而过，两岸石壁镌刻飞云水兽，两阙楼观对耸。最为壮观的就是京中东门的大桥，并无木柱、石柱，而是以巨木虚架，饰以丹艭，横跨大河，宛如飞虹。 阿豹等人离京之时，印象中的普通士民之屋，则是罔遵矩度，争尚纷华，室屋宏立，土木之交，楼宇高低起伏，更有飞桥栅栏，各自明暗相通。每坊每巷，每三百步，更设有望火高楼，上方观望民间，下设官屋无数，可屯驻官兵数百余人，以及贮存救火用具兵器。 小五六子他们就比较可怜，回想起当初住的茅草屋，小木屋，也不太懂刘行荃所说的那种。 但他大致的解说在黎晓旭听来，确实如一盏指路明灯，那种结构画面已经开始浮现眼前。不是大屋宏舍住不起，是土木之交更有性价比。 就在众人兴致盎然地听大匠师刘行荃做出详细讲解时，裴照初和青泰等人已经来到了新村。他们在王韵和众多村民的带领下敲开了阿克苏家的门。 虽然已经入了夜，大家不怎么出门，但总有那么几个巡逻的人自带喇叭效果，遇见裴照初之后他们都热情招呼，跟着他一同去往阿克苏家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已经预设，今晚将和裴照初、阿克苏一起不醉不归了。 黎晓旭听力越来越好，她不知道屋外何为聚集了那么多人，听见阿克苏、阿扎克热烈跟裴照初打了招呼、表示之情后，她仿佛明白了，这个男人在这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屋中挤满了人，没有地方坐的就自觉靠墙站着。 阿克苏将裴照初前来屯垦戍边的事情告诉了族人，并且提前告知了大家，黎晓旭提出收容流民的想法，在场自然有人觉得无所谓，有人赞同，有人觉得不太可行。 一番商讨之后，有人就回家相互转告。 黎晓旭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诸位乡亲父老，屯垦戍边，自古是我们一项优良、重要的国策。早在汉朝时期，其中央政府就在乌垒城，设立了西域都护府，开始对西域行使管辖权，当时汉帝国，就在西域屯垦，其耕种面积达到当时耕种面积的三分之一以上。 六百年后，唐朝中央政府也开始经营西域，在天山以南的高昌，设立了安西都护府，之后，又在天山以北的庭州，设立了北亭都护府，以便统一管辖西域的军政事务。在最鼎盛时期，其屯田规模，占整个西域耕地总面积的一半以上。其制度、物产、文化，以及先进的农业、手工业技术，商业，都传播覆盖了西域地区。 我们都知道，阿克苏的娘亲，高婶，她是汉人，我们新村不少族人也是汉人，也就是说几百年前，我们就是一家人。如今，我们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但是，其主要的屯边思想和政策，经过了几百年，还是一样的。 你们说，我们难道不该为屯垦戍边做一份贡献吗？” “该！”众人被她的激情演讲打动，纷纷附和。 “我一直都反复强调，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我们希望统一，只以为疆域的统一、文明的统一，才更有助于我们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我们有了这个机会，那就加入屯垦戍边的大军，尽情挥洒自己的热情和汗水吧！” 不得不说，黎晓旭的煽动性、鼓舞性是真的很强，别说新村村民了，就连王韵这种混迹官场的，或者是青泰青宇有一定阅历的，甚至是跟她初次见面的万鹏、冯翔、刘行荃等人，都为她的演说动容，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巴不得明天一早就扛起铁锹下地开荒。 裴照初看着黎晓旭，心中颇有感触。在来的路上，听青泰说了今天白天的经过，他原以为黎晓旭这段时间在新村呼风唤雨，已经脾气见长开始飘了，没想到，她居然会对戍边屯兵这件事情那么上心。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如何帮助裴照初带领流民进行屯田，以及之后种种又该如何。 听着大家伙议论纷纷，黎晓旭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道：“家人们，我们今天所做的贡献，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可以更好的生产发展，不仅仅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可以安居乐业，更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夺回我们曾经的家园，为了有朝一日，我们的子孙后代，回家时再无任何阻拦！” “对，说得好！戍边屯边，你我有责，发展建设，功在千秋！” 众人都没箱单，王韵居然立马第一个起身回应附和，喊出了一句响亮口号。 第76章 扎根金城 在王韵喊出了这几句口号后，众人反应过来，其中包含着不太熟练的汉语，齐声喊道，“戍边屯边，你我有责，发展建设，功在千秋！” 青宇看了一眼阿克苏，急忙也喊出了另外一句口号：“团结对外，统一家乡！” 质朴的回鹘族人民听到这句话更加绷不住了，这句口号更加响彻夜空，“团结对外，统一家乡！” 王韵作为一个有政治觉悟和手段的官场老混子，自然知道在黎晓旭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将民众的情绪调动到最高。加上他现在对黎晓旭的欣赏程度越来越高。虽然在王韵看来，黎晓旭是裴照初的幕僚家臣，但人才，任何朝代任何地点，都是大家可遇不可求的，一定要好好珍惜。 青宇本就是出生将门，在跟着裴照初和黎晓旭混了这么久之后，自然能学到他们的长处，摇旗呐喊这种事情，是最低成本但又高收益的项目。 要是黎晓旭没有失明，一定向青宇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告诉他：小子，不错，出师了。黎晓旭没做到的裴照初和青泰能做到，他们三兄弟之间的默契还是十分牢固的，一个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众人又怀着激昂的心情，热烈讨论了一会儿后，才不舍的纷纷归家散去，大家都有一种打了鸡血的精神状态，归家后一传十十传百，将今夜的商议过程相互告知。 剩下的几人，开始回归到如何规划建设屋舍、开垦荒田的问题上来，只怕又是一个不眠夜。 黎晓旭本来想跟刘行荃多聊一些的，看他的水平，一定比当时帮助新村建设的土木工程师，还要更上一层楼。奈何眼睛虽然失明，但实在酸痛，就和阿扎提先屋去换药了。 一番秉烛夜谈后，裴照初已经基本摸清了许多，尤其是青宇和阿豹在书信中未曾提到过的细节，还有那些对于新村发展的具体规划。当阿克苏提到，过两日学堂就要开学后，男女幼童皆可入学。他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想起了一个人的面容。 那个人曾说，要花二十年，做到实现全民基本教育，进行扫盲，提高国民教育基础，做到教育强国的目标。 没想到那个人还没有做到，黎晓旭已经将新村作为了试点，开启了通过教育，实现富强的道路。 “这个学堂的先生都找齐了？” “差不多齐了吧，不过本来晓旭说要亲自上阵教书来着，但她现在伤了眼睛，恐怕就没法教书了，很多最近都在重新安排人手。” 裴照初点头，道：“那学堂的开支由我们屯边的兵团来付，往后新村教学成果不错的话，日后屯边的村子中，也这般安排。” “裴兄弟，这万万不可啊。”阿克苏立马出言拒绝了裴照初好意，他知道，裴照初戍边是带着皇命前来，无数人听着他呢，如果将朝廷下拨的粮草，转手赠给了他们这些从龟兹迁徙的回鹘人，只怕是要掀起不小的风浪。 “无碍，给了你，你就安心拿着。我裴照初还做得了这个主。”裴照初示意阿克苏别再说了。 当裴照初问起村民住房问题时，刘行荃对新村的赞赏是毫不吝啬，他将心中以新村为蓝本的构想，一一说给众人听。裴照初也很满意，尤其是屋中这个热炕头。 “公子，小哑巴之前说要我去教小孩医术，可我不太想去，我想带兵。” “你们自己的事，我都随你。” “唉，我想征战沙场，而不是在一群孩子中间做一个教书匠。” “你确实不适合做教书匠。”青泰在旁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愧是亲兄弟，还是你了解我。” “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教人，我看小哑巴是挑错人咯。”青泰开始补刀。 “行了，我看天都快亮了，不要在这里打扰阿克苏他们家了，毕竟阿曼嫂嫂胎象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们先回去，明日再详谈。”裴照初发话。 裴、青这群人回到了隔壁的住所。青泰闻见厨房飘来一股香料的味道，肚子开始咕咕发出抗议了。 “小五，六子，听说你们来现在是整个金城上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青泰调侃道。 两人憨厚，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着道：“都是旭哥教的，他教我们的做的确实可口，之前在西域的时候青大爷不也经常夸赞吗。” “灶火没熄灭，锅里还炖煮着一些，我拿出来给大家当下酒菜，等着。” 小五和六子二人将野果子酒在火上微热，又打了一盘萝卜泡菜，卤的两斤牛肉两斤牛杂切成薄片，上面撒了一些茱萸粉，又淋上几滴陈醋，出锅时热腾腾冒着热气，咸香四溢，众人都开始咽口水。 当时黎晓旭让李珪先回来睡觉，屋中闹腾，加上卤菜的香味，在屋中睡着的李珪都从梦中醒来。他在卧室门前睡眼惺忪，问道：“哥哥们，师兄你们回来了？我大师兄呢？怎么吃饭不喊我。” “师弟，快来，也吃一些。”六子招呼着。 “师弟？哟，你也找到神仙拜师了？” “去你的，他管我叫师兄我总不能让孩子失望吧。” 哄人哄笑。 裴照初举杯，题词，道：“你们四人这段时间，在这里表现得都很好，新村的稳定，离不开你们。看着这里烟火袅袅，井井有条，鸡犬交闻，屋舍鳞次，是我们回京时没想过的。我裴照初，第一杯，敬四位兄弟，辛苦了。 第二杯，谢谢诸位陪我奔赴西域，一路同行，肝胆相照，所以，第二杯，敬过命的交情。 你们放心，虽然你们没有一同回京复命，但该请的赏赐，一个也少不了。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很安好，在京城、家乡都有安置。”裴照初对着几人道，他这话是说过阿豹、小五、六子听的。 “第三杯，敬未来，将陪我一同在这金州屯边、扎根的弟兄们！” 李珪并不懂他们之间的情感，以及此刻的敬酒词意味着什么，就觉得此刻的裴照初，跟当时在府衙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第77章 石头 黎晓旭跟着阿扎提回到家，阿扎提开始给她换药。阿扎提的气息吹到耳朵和脖子，有点痒痒的。她很喜欢阿扎提身上的味道，喜欢他为了她换药时的温柔体贴，喜欢他扶着她的肩教她如何听声辨物，喜欢他伏案教她如何制香，喜欢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辨别不同草药，喜欢他陪她一起训狗，喜欢他喂她喝药时的对坐，喜欢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她也不知道何时起对阿扎提起心动念，可能是因为山洞里和浑身滚烫的他不经意的吻，可能是因为山林中一同厮杀时可以将后背放心的交给对方，可能是因为他挽弓射箭时满脸自信，也可能是因为归来以后朝夕相处间他细致入微的关怀。 虽然那时候阿扎提很冷漠，可是他的责任心和给她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那种前后对比后的反差让黎晓旭更为沦陷，她知道，她不想离开他。 “药换好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烧水。”阿扎提知道黎晓旭喜欢洗澡，只要她住在这里，给她打水泡澡成了他每日的任务。 黎晓旭拉住阿扎提衣衫的一角，“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今天不方便洗澡么？”阿扎提心里算了一下日子，应该还没到那几天吧。还是说因为裴照初的到来，她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他等她开口。 “没事，你去吧。谢谢你，阿扎提。”阿扎提拍了拍她的头。 黎晓旭把自己沉到木桶里，又一次在内心告诉自己，其实这种对阿扎提的喜欢，只不过是分泌的激素作用，只不过是大脑因为刺激做出的错误判断，只不过是吊桥效应。遇到危机时，血流心跳加速，刚好身边有那么一个异性，她的大脑误把心跳加速理解成了心动，大脑混淆了事实和情感，从而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种虚假公干偏差。这种偏差错觉的心理情况，是把自身的特性转移到他人身上，将其认为一种普遍性，以加强自己的社会认知和正确性、普遍性的存在。简言之，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比如，她是穿越而来的，当阿扎提或多或少的出现过和她有交集的地方，她就理所应当的认为对方也是穿越者，和她有同样的价值观、世界观，就不自主的把对方当做同类，想要靠近。“黎晓旭，你醒醒，阿扎提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都是错觉。别说你已成了个瞎子，就算是个正常人你们可能性也不大。”她轻拍自己的脸，反复提醒自己。 阿扎提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敲门声。“好了没，怎么那么久？”他怕她看不见磕了碰了，赶紧来问。 “哦，好了，马上。”黎晓旭喊着，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往外走，不留神踩到地上的肥皂水滑了一跤，“哎哟。” “怎么了？”阿扎提赶紧冲进屋，看见香肩半露的黎晓旭，一手抓着木桶，坐在地上。他脱了外套搭在黎晓旭身上，一口气抱着她赶紧丢到炕上，不然到时候着凉换了风寒，发热还咳嗽。“真是不让人省心。” “对不起。”黎晓旭小声说。 阿扎提听到她唯唯诺诺的道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没事的。” 阿扎提捏了一下她关节，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你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吗？” “我不想麻烦你，怕你嫌弃我。” “你不想麻烦我，那你想麻烦谁？”“我谁都不想麻烦。”“还有哪里疼？”黎晓旭指了指磕碰到的几处地方，扎提给了她取了铁打药酒来揉搓。 “你知道吗，我那段时间从沙漠好不容易出来，却成了哑巴，裴照初他们以为我是探子，处处提防着我，我不能说话，不能和他们沟通，我写的字他们又看不懂……我生怕哪里做错了，惹得他们哪天一个不高兴，把我当成来路不明的间客奸细给斩了。” 阿扎提不言，仔细用药酒给她在伤处活血按摩，听她说话。 “好不容易来带金城落脚吧，裴照初要回京复命。我猜到过他的身份，不是普通西域商人那么简单，可没想到，居然是能面圣的那种身份。 我又怕了，怕处理不好和回鹘的关系，怕阿克苏不同意我的建设方案，怕王大人觉得我们太过于大兴土木，我怕王大人觉得我们有通敌的嫌疑，我怕哪天阿克苏的族人和金城的官兵发生冲突，我怕我的计划出各种岔子，我怕裴照初回京后把遇到我的事说给别人听，我怕自己不够强大，我怕我保护不了自己。 所以我拼命的做事干活，对周围的人都掏心掏肺，我想带领他们安家致富，尤其当我看不见之后，我想给所有人证明，我不是个废物，就算我看不见了我还是能再背后挥斥方遒，我还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可我越想证明自己，就越迷失方向，好像有我或者没有我都没有多大关系。” “不会的，你做得很好。” “我怕我的出现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我又怕我改变了什么事情。”“什么意思？”“这瓶子，里面只能装那么多药酒，可若往里面放一颗石子，药酒是不是就溢出来了？”“为什么要往药酒里放石子？” “是啊，为什么要往药酒里放石子，那颗石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瓶子里？”“你是摔糊涂了，还是困得说梦话了。”“阿扎提，金城外面就是黄河。如果有一天，突然天降一块巨石，堵住了黄河。黄河会不会因为它的出现而改道，会不会掩埋周围的一切，会不会从此出现一个不同的入海口？大家会不会为了不让黄河改道，将那块巨石一点一点的处理掉？或者说，那块石头还是会被黄河冲刷，没了棱角，最终消失在滚滚洪流中？” “你确定那是一块石头？它万一变出一只猴子怎么办？我小时候，阿妈给我说过一个故事，石头变猴子的故事。你听过吗？很有意思，我说给你听。” 第78章 实干 “那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是不是学了法术，能七十二变，还大闹天宫？” “你怎么知道？” “我也听过。” 阿扎提给黎晓旭说着故事，哄她睡觉。她睡着之前，确实把阿扎提的安慰听进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明天还是要继续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裴照初第二日来找黎晓旭。看着黎晓旭虽然失明，但也克服了各种生活中的不便，还早起跟着阿扎提一起扎马步练晨功。青宇又去开始劝着她把药喝了。 “关于流民和新村建设，你还有什么想法吗？”裴照初问黎晓旭。 “想法有什么屁用？我才不要跟你坐而论道，裴三，我们不要空谈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实干才行。必须动起来。 想法再多，也不如一步一个脚印。实践才能出真知。我不动手做肥皂，我也不知道做肥皂原来那么麻烦，从龟兹到金城，研究了一路才琢磨出来，到现在才稍微改进。 我不去研究肥料，也不知道想要把他们做成固体肥料方便运输保持原来那么麻烦，我不研究香料，也不会知道原来香料从古至今能是奢侈品的原因。每一个发明变成商品、用品，投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生产中，原来要经历那么多的工序，那么复杂。我不跟着阿克苏的族人一起放牧，不会知道原来饲养牛羊原来那么麻烦。 你之前可能在军中有过带兵的经验，可你我都没有屯垦的经验，必须再不断地实践中去总结，在实践中才能不断进步。我不是神仙，不能预测所有的问题，也不能解决所有的困难，这些困难，必须我们所有人上下一心才能克服。” 黎晓旭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裴照初颔首默认。 “如今你授命屯垦戍边，我们必须携手，才能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空谈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增加我们的内心的负担，让我们驻足不前，所以不要管我有什么想法，要先干，干了才知道结果如何，哪里出了问题，才能解决它。” “是了，你说的对，我确实心中有很多不确定。迟迟不愿动工。生怕哪一步做不好，惹来非议和笑话。”裴照初坦然。他从小就是按照标准的世家子弟的模板，去学习成长。凡事务必做到完美，不能给家族丢人，这是最基本的。 “昨天晚上，阿扎提一语点醒了我。他给我说了一个故事，有一只猴子，纵有七十二变的本事，却还是要陪他师傅在取经路上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无论多大的本事，遇到的苦难总不会少，克服了，你就是神佛。” “哇，小哑巴你现在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怎么那么深刻？”青宇道。 “你一边去，我对你们哥俩的气还没消呢。你和青泰把你们那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安排得离我远一些，我怕她给我弄死。” “杀人犯法，而且我表妹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我一个瞎子，弄死我的方法很多好吗，我还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新村和金城的建设中去，我还要带兄弟们一起共富贵呢，我还要把毕生所学都交给李珪呢，我才不想那么早死。” “明知道惹不起，那你打人家干嘛？你知道他们表妹的姑父是谁吗？” “青泰那家伙是不是跟你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明明是她先动手要打我的，我虽然瞎了，但是现在听觉和感觉特别准。诶，对了，你看，我明明只是跟青宇和青泰呛了两句，你知道她为什么她为何要动手打我吗？” “因为你嘴碎。”裴照初道。 “屁，你们京中的小姐们都是那么不讲道理胡作非为的吗？动不动就要打人，怎么，律法不对你们生效啊？” “那自然不是，名门和百姓都是遵纪守法的。” “那她凭什么打我？原因只有一个，她心悦青泰或者青宇，我呛了他们一句，他们表妹护短，心生恨意，非要出手教训我。你一路带着青泰表妹，你难道没发现？你这个人观察能力不行啊。” “咳咳。”青宇咳嗽。 “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虽然现在你女扮男装，但不能那么不羁，还是注意一点自己的言谈举止。”裴照初认真道，“既然你没其他想法和意见了，我还有事，先去处理，有事让阿豹或者青宇来寻我。” “公子，等等我。” 这几天黎晓旭工作任务又多了起来，她要教给李珪的东西更多了，还要让小五六子准备酒楼食堂开业的事，还要去操心学堂开学的事情。这都不算什么，而最恐怖的是裴照初，天天让她去开会，今天打了多少地基，砍了几棵树，开了几亩地，花了多少粮食，房子怎么修，都要她参与讨论。 黎晓旭很纳闷，提出了意见：“我说裴三，咱也没拿你月钱俸禄，咋就非得揪着我一个人薅呢？” “新村墙上写的那些标语，‘共同富裕’、‘发展才是硬道理’、‘促进民族团结统一’，难道不是你让人写的？” “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我们都是在金城屯垦扎根的领头人，自然要达成一致意见了。何况，你作为新村的书记，你理应负责啊。” “我只是书记诶，你应该找村长，阿克苏。” “阿珂苏他说，发展和富裕的方案是你提的，具体计划也是你安排的，所以要对接只能找你。” “我就是一个小小书记，就跟蚂蚁差不多，担不了你这大佛修寺庙的重任。” “诶，不要妄自菲薄。” “王大人才是应该和你对接的人。” “王郁大人很欣赏你，王韵大人也从主簿提升为知县，对你的作为也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你不应该辜负他们的期望。” “去你的，我要准备明天酒楼开业的事。没工夫跟你贫嘴了。” “明天开业，有我位置吗？” “肯定有，不过得加钱。” “裴转运使，这是你要的记录。”杜长彦作为监军，拿了一份记录簿送来。 第79章 热闹 青泰和青宇本来不太同意秦蕾住过来的，但秦蕾将杜艺璠和监军杜长彦搬出来做护身符，说什么杜监军的妹妹也不太方便住在其他地方。两兄弟一合计，也吃不准裴照初现在对杜艺璠是个什么态度，就只好如她所愿，两名小姐和婢女就挤在黎晓旭原来的房间。 裴照初也不住金城府衙，基本上就住在阿克苏家。无事就会去找黎晓旭商量一些事情，还把李珪带上，让他帮忙计算一些细节的数据。杜长彦想起裴照初让他忙完之后将记录簿送去，就紧赶慢赶来到了新村，他想着如此，还能顺路看看妹妹这几天在这里住的如何。 杜长彦问了一路，刚好听见裴、黎二人在斗嘴。他敲门，报明来意，还被守家的大黄吓了一跳。 裴照初招呼杜长彦坐下，一起吃茶，对黎晓旭道：“你要的粮草记录簿。里面记录了每日粮草的消耗。” “又不是我要，我看不见，要那玩意儿干嘛。李珪，小五和六子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我再去催催。” “不用了，他们来了。” “你听到了？” “听到了。” “旭哥，我们进来了。”小五和六子打过招呼进来，“吃饭咯。快吃，一路上菜都凉了。阿扎提大哥呢，他没在么？” “他去山林摘药了，今天不回来。”小五问。 “嘿，那他的那份归我。”阿豹道。 “想得美，那么多人，今天这不还有杜监军在么。”青泰敲了一下阿豹的头。 自从黎晓旭从那个院子搬到了阿扎提的院子，这里已然变成了一个新的会议室，人还是那些人。 杜艺璠和秦蕾不知道他们每天做完饭，给她们留了一份之后，拿着提篮去了哪里，也没多问。她们俩人闲无聊，就去找隔壁的阿曼聊天打发时光。阿曼听说了秦蕾曾经要动手打黎晓旭的事，心中自然不喜，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聊得没多久就借口怀孕，乏了要好好休息，赶走了她们。 杜艺璠混迹于后宅，总觉得哪里不对，留了个心眼，让婢女若菊去套了一下话，小五和六子这个两个短板却口风严实，什么都没问到。刚好昨天碰见阿扎克出门，一问他说是去找裴照初商量事情。 两人便悄悄跟着出门的几人，到了阿扎提家门口，看着大家伙在天寒地冻里围炉而坐，吃得好不热闹。杜艺璠看见自己的哥哥也跟他们在一起，心中更不是个滋味，觉得哥哥跟他们一同欺骗了自己。秦蕾则是醋意翻涌，尤其是见到了被众人照顾的黎晓旭，更是气得将指甲掐进了手掌里。 秦蕾其实有上门找过黎晓旭，但是对方直接闭门不见，表哥也劝她不用放在心上。可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明明被打的人是她，道歉的人也是她，吃闭门羹的还是她，这叫什么事？今天她见到这一幕，又把这笔账记到了黎晓旭头上。 秦蕾想上去找二位表哥理论，想问为什么连吃个饭都要躲着自己，自己和杜艺璠难道是会吃人的豺狼虎豹吗。他们既然那么不待见自己，那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她想问个明白，然后一走了之。可她心中却又不舍，又怕回了京中被其他贵女嘲笑。 “走吧，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秦蕾不为所动，心想要偷偷追来的人是你，如今看见了结果又要回去的人也是你，自己就是跟跟着跑腿的吗。 杜艺璠见拉不动秦蕾，又道，“他们肯定有要事相商，我们两个女孩子在那边，大概是怕我们多有不便，才来到这里的。兄长和那些手足，日夜操劳，那么辛苦，我们快回去多做些女工给他们，不要让他们分心烦忧。走吧，妹妹。” 秦蕾看似听劝甩了甩袖子扭头就走，实则对杜艺璠的抱怨又多了两分。心道，漂亮话也让你说了，善解人意温婉淑良的模样也让你装了，自己就做那个不懂事的恶人呗。 秦蕾虽然此刻内心怒气妒意并未消散，但她还是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上次莽撞就丢了不小的面子，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她时刻都提醒自己，要牢记那一巴掌，迟早有一天要打回来的。 本来杜长彦还有些拘谨，吃饭时发现大家都很随意，席间说说笑笑，相互玩笑也不见得有人生气动怒，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几分。尤其是那个双眼蒙布的人，就没见过有谁像他一样跟裴照初侃天说地，包括青家两兄弟都不曾。 “你还没说你要这个玩意来干嘛，这个可是军中机密。” “谁稀罕你那个机密，你自己说的要把学堂的粮食包了的。李珪你算一下，不对，六子你先算，然后小五来算，并且将这份记录重新制表。要求更改后更加简便易读，方便记录统计。最后你们两人各自将结果和制作的表哥交给李珪和两位大人检查核对。” “啊，这个重要的事我干不了，而且是军中机密，杀头的，诛三族的。我不干。” “我也不敢干。” “我们裴转运使和监军不就在这里么？不敢干就是违抗军令，就地处决。你俩不会以为自己待在新村，就忘了自己其实个兵了吧？还是说把我交给你们的忘了？”黎晓旭假装带着怒意问。 “没忘。”“现在就做。” “他俩做这个，那一会儿谁刷碗？”阿豹提出了他们五人小组，几乎每天都要爆发激烈讨论的经典问题， “我们玩一个公平的游戏，输的人就来洗碗。” “我们俩在家吃的，不要算我们。”阿克苏和阿扎克两兄弟立马摆手，表示不参与这个游戏。 “什么游戏？赶紧说规则。” “杜监军，那个，我们新村的规矩，就是吃了饭的就必须干活，你第一次来，要不您来做个裁判？”黎晓旭想起今天还有个客人。 杜长彦没想到他们还能这么玩，刷个碗还能整出这种花样，他道：“我既然吃了，自然应该参与的，愿赌服输，小哥请说。” “那行，除掉阿克苏和阿扎克，还得有一个裁判，那一共是九人。李珪，你上还是我上？” “我来吧，你做裁判？” “我看不见怎么做裁判，你做裁判，我来。” “小哑巴你赶紧说规则，今天玩什么。”阿豹道。 杜长彦觉得最好玩的事，是黎晓旭被他们称作小哑巴，但其实是个盲人。 被裴照初从京中带来的刘行荃、冯翔、万鹏也很好奇。觉得裴、青这种世家公子在这里居然没有一点架子，跟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还要参与游戏，通过输赢来抉择谁来刷碗，他们内心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想看裴照初刷碗。 黎晓旭把李珪拉到一边，开始给他说今天的游戏规则。 “各位，今日人比较多，需要分成三组，我们通过抽签决定。”李珪折了旁边的树枝，分为长中短，捏在手里让大家抽。 “哟，青大爷和二爷没在一组，太好了，我们有胜算了。”阿豹笑道。 “公子，你跟谁一组？啊？跟小哑巴。哈哈哈哈，长彦兄你倒霉了，怎么跟小哑巴一组。哈哈哈，我们不用刷碗了。”青泰笑。 “小哑巴，你要是跟我一组，我还能找着你，现在你就自求多福吧。”青宇也跟着说。 “一边去，我还稀罕你罩着？” “就是，问问小哑巴，也不看看最初教他拳脚功夫的是谁！”青泰笑，“不过听说你最近都是跟着阿扎提练？那家伙武功比我强吗？等他回来我与他比一比，不行的话你还是跟我练武，反正以后时间大把。” “武功你们谁上谁下我不知道，不过阿扎提确实百步穿杨。” “咦，有意思，那更要比较比较了。” 裴照初一手搭着黎晓旭，一手搭着杜长彦，道：“你们俩过来，别听他们扰乱军心。我们自己商量自己的。” 裴、黎、杜三人一组，青宇跟阿豹还有万鹏一组，青泰则跟剩下两人一组。 “一共分为三关，每组每人至少出战一次，最多两次。第一关需要一人，第二关需要两人，第三关则需要三人一起。我说完规则后可自行商议出战顺序，告与我知后，不能再更改。” “书记，你在吗？你们在干嘛？”莉娜过来找黎晓旭，跟她汇报一些事情。大老远就听他们闹哄哄的，好奇的问。 “莉娜你来了，快进来，看他们比赛？”阿扎克招呼着莉娜。 “我有一些小事要跟黎书记说。”莉娜道。 “莉娜姐你先来看吧，很快的。”李珪红着脸道。 李珪将游戏规则说了之后，他们开始商量每一关分别派谁出战。 “你们这是……不会又再分配谁刷碗吧？”莉娜对黎晓旭他们原来的五人小组的刷碗任务，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们每一次都像小孩一样热情的参与。 “第一局，推手掌，三组间两两较量，站在这块地中间，开始后谁先脚动谁就输，或者推到对方手掌以外的地方也是输。选手入场。” “若是他们各组都获得一胜怎么判定胜负？” “那更好，就进入加赛，更有趣。”李珪兴奋的给莉娜解说。莉娜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开始给他们加油。 阿扎提周围住家的邻居听见那么热闹，大人小孩也都跟着过来看。 裴照初他们组是黎晓旭出战，这个项目她可以不用眼睛。另外两组派出参与对战的阿豹和青泰。 二人原以为这个项目比的是底盘稳固和力气，谁知道上来微微一试，才知道除了底盘和力气，还有一种博弈在其中。若是你全力推对方，他可以躲开，那你就输了。若单论功夫，阿豹可能真比不过秦泰，但这可不仅仅是比功夫和重心啊，阿豹心中也就有了胜算。 “阿豹，你小子长进了，敢跟我玩心眼子哈。”青泰道。 “也不看看整个新村的民兵谁带的，少废话，放马过来。”阿豹挑衅。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起哄。负责看家护院的大黄也感觉到了压力，蹲坐在黎晓旭脚边。杜长彦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他还没见过那么大那么恶的犬。 “这犬跟咱中原的不太一样。” “那是，这犬叫中亚牧羊犬，体型巨大，撕咬能力强。要不是它，我估计我在山里就被狼咬死了。”黎晓旭拍拍大黄的头。 裴照初看见黎晓旭侧耳的样子，心中起了恻隐，道：“青泰好像不敌。” “哈哈哈，我猜到了。阿豹轻功那么好，比较轻盈，青泰想用蛮力结束比赛是不可能的。” “好！”众人开始叫好鼓掌，阿豹躲开了青泰的全力推攘，险胜。 “哟，我该我了。”黎晓旭被扶着站到青泰面前。 “我可不会让着你啊，上了场，我就全力以赴了。”青泰放话。 “少废话！来吧！” “让为师看看，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偷懒！”两人手掌相对，开始发力，微微一推，相互试探对方。看见黎晓旭上场，场外呼声更高了，莉娜也跟着跳起来。 黎晓旭发现推不动青泰，他的底盘比她稳多了。青泰也发现了这点，开始发力，“你不行啊，功夫这个事情上疏忽了，还得多练啊小哑巴。”黎晓旭不语，险险躲开。 裴照初和杜长彦本来在一旁琢磨她说的中亚牧羊犬，想着怎么去把这个品种繁育，如果可以的话，这就是不错的战斗力，牧羊的人力就可以降下来，可以去干其他的事情。眼看黎晓旭不敌，裴照初喊冲她道：“稳住下盘，敌进我退，以逸待劳，攻其不备。” “公子！你怎么不讲道理，观棋不语不知道吗！”青泰喊。黎晓旭趁着青泰说话的功夫，略微发力，引得对方反击，她利用下腰的柔韧性，往后闪开。青泰惯性作用收不住，为了稳住重心脚步就往前动了。 “哦！好！书记赢了！哈哈哈！”众人开始鼓掌欢呼。青泰则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没想到今天居然会两连败，这是他不允许的。 第80章 游戏 黎晓旭赢了青泰，直接跟阿豹开始了第一局游戏的最终胜负争夺。阿豹的轻盈，黎晓旭的柔韧，双方胜负确实难分。 “我不能让着你，你自己加油吧。”“谁要你让，我可是高手。”战斗很快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结束，阿豹成了第一局的赢家。 “第二局，背靠背。两人战，参赛的两人要背靠背，手挽手，最先拔掉对方旗帜的人三分，第二名两分，被拔掉旗子的倒扣两分，摔倒扣一分，摔倒三次后或者被拔掉旗帜后，都将判定阵亡。全程不能用手，不可踢对方五官脚踝下体，只有被背起的人才能用脚，回到己方营前才可换人。” 李珪和阿克苏、阿扎克他们又画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圈，插了三面旗帜，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这个游戏除了考验组队人员的配合，还要考验他们自身的速度、耐力和灵活程度，还有对战术的安排。比如青宇跟万鹏，万鹏就是个算账的，体力耐力自然不如青宇，可以让他背起青宇，但青宇一旦腿部发力，万鹏就会很吃力， 青宇跟万鹏商量战术：“进去以后我们跟刘大师和冯翔哥商量一下呗，先联盟把公子和长彦兄的旗子拔了再说。”“可以，我一会背着你，让他们拖住裴公子，我们就去拔裴公子的旗帜。若他们拖不住，我们就上，偷袭。” “他们好像在商量怎么对付我们，恐怕他们两家要联盟。”杜长彦道。 “联盟就联盟，打破联盟的最好方式就是我们尽可能先拿分，他们争不到第一，只能争第二，那时候他们的联盟自然就破了。”黎晓旭淡淡道。 “老刘曾经跟着我父亲，有些底子，不要掉以轻心。如果老刘要先动手，我们直接就给他们踹下马，下去两次之后，他们就不敢再来犯，那时候，就会轮到青宇他们动手了。届时我们就煽动老刘跟冯翔，让他们去夺青宇他们的旗子。”裴照初不仅对对手进行了武力值的分析，还将战术安排到位。 黎晓旭鼓掌说了一声妙栽，一边心里暗道这个老刘，真是诡计多端。 老刘和冯翔看着是三族人里最弱的，毕竟青泰第一局已经比赛过了。他暗自后悔，不该为了展现个人风采先上场的，导致现在团队的局面十分不妙。田忌赛马，他作为上等马被黎晓旭这个下等马赛了，真是丢脸至极。 场上气氛开始紧张起来，让众人越发兴奋。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争夺什么，其实他们最初只是为了不去刷碗而已。当然参加有的几人已经全然忘了初衷，都开始认真对待。 “青宇开始可能会找咱们联盟，我们只需要假意答应，先缠住公子，等公子要攻击时我们假装不敌躲开，等青宇他们上前战斗时再去偷袭。”青泰根据自己的弟弟的了解，给出自己的参考意见。 平时话比较少的万鹏道：“在下认为，偷袭裴转运使不如直接偷家。不过不是偷裴转运使的家，而是偷青二爷的家。反正我们两队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裴转运使和杜监军，青二爷只不过为了让我帮他牵制裴转运使才跟我们联盟的，一旦如了他们的愿，我们只能听命于人了。二位认为呢。” “我觉得万鹏老弟说得对，此计可行，根据场上具体形势来吧。”刘行荃道。 比赛开始。大家看得无比兴奋，莉娜则给黎晓旭讲解场上的形势。 杜长彦背着裴照初，以一敌二，冯翔不敌，挨了裴一脚，好在老刘下盘还算稳当，没有倒地。万鹏和青宇则趁机攻击裴、杜的侧翼，杜反应得当，及时躲过。“老杜你别躲，正面干他们。”裴照初冲着杜长彦指挥道。 “快撤退，撤退！拉扯！不要和他们打正面。”阿豹在场外指挥着青宇和万鹏。万鹏不信邪，背着青宇就往上窜。裴看准时机，一脚踢在万鹏的大臂上，万和青宇瞬间两个人翻倒在地。 “好！干得漂亮！”场外的关中开始欢呼，跟青宇关系好的人则在为他加油打气。青、万两人回到自己的旗帜前，交换背的人。 “老刘，换不换？”冯翔怕刘行荃累，问道。“不换，趁他们没有防备，我们去偷他们的旗帜。”“偷谁的？”“青宇和万鹏的。” 青宇换成了背的人之后，开始找裴、杜复仇。“别给他们机会，赶紧去拔了青宇的旗帜。”裴照初道。 “冯翔他们已经去了。”杜长彦抬头看了一眼，赶紧说。 青宇看准杜长彦分心，背着万鹏冲向他们。杜假意诱敌，引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并不怒，道笑：“你们家都快被偷了，还来？”青宇赶紧及时撤回，守住了旗帜。“你这个刘老头，怎么不讲武德，不是说好联手夹击他们吗？怎么来拔我们的旗帜。” “青二爷，青老将军没教过你‘兵者诡道也’这句话吗？老头子我也是顺势而为而已，不要记恨我呀。”刘行荃一边解释，一边给冯翔说，“冯翔小子，给我踹他，万鹏还不如你呢。” “刘老头，你说谁不如冯翔呢！”冯翔也被激起了斗志。 “家！家！老刘，冯翔，家被偷了！”青泰在外面看得很激动，“快点回去，要被偷家了。” 刘行权跑得气喘吁吁，回到阵地守护旗帜，冯翔像疯了一样对着裴照初乱踢。裴挨了几脚，对杜长彦道，“蹲下攻他下盘，他现在没力气了。”杜长彦照做，裴一脚踢向老刘，老刘为了躲避连连后撤，而给了裴机会，将给冯翔踹下了“马背”。 场外的喊叫声更是热火朝天，引来更多的人来围观，躲到这个小院子都装不下了，大家都在篱笆外看。 这个游戏的乐趣就在于你可以跟人联盟，但你的联盟队友可能会为了得分背刺你，而且除了拔掉对方旗帜，踹人下马也能得分的。除了攻击，还得做好防守。玩的人肾上腺素飙升不觉得累，看的人也跟着不亦乐乎。 裴照初和杜长彦回到自己旗帜的前方，现在他们只要拔掉青、万，或者刘、冯任意一方的旗帜，就能获取极大的优势并取胜。 “老刘，你这是自找的，说的联盟你却出尔反尔。”万鹏抱怨。 “那能怪我么，我们最开始出力，你们却在旁边袖手旁观，那我怎么可能不多想。只能怪你们。”刘行荃把锅甩了回去。 “就是，要不是你们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们怎么可能背弃盟友呢！”冯翔也跟刘行荃着一唱一和的。 “行了，别吵了。这一回合我们先上，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若你们能想办法拔下他们的旗帜，你们就不要犹豫，若果不能，我们就前后夹击。”青宇发话了。 他们两队摒弃了之前的不和，现在又再次达成了携手的协议。 “裴公子，咱们怎么搞？”“不好搞，他们又联合起来了。” “青宇这一回合是马儿？”黎晓旭问。 “是。”“遛他。一会你们就拼命跑。”“好主意。”杜长彦不懂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自己照做只要听指挥就行。 这一回合大家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另外两方想要快速解决掉裴、杜这二人，再来一个最终角逐。可惜裴照初却根本不跟他们缠斗，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方法。一会他背着杜长彦跟他们踢两脚，一会跑到青宇或者老刘的旗帜那里假装又要偷家。 冯翔体力不支，被杜一脚踢下马。裴、杜又积一分。青宇看了眼红，也不顾之前的约定，趁着老刘不注意，又给了冯一脚。老刘和冯翔因下马三次，不战而败，直接被李珪判定“阵亡”下场。 “没关系，数个游戏而已，我不也大意失荆州了吗。老刘，你体力还可以啊。”青泰安慰二人道。 “嘿嘿，老头子我以前跟着师傅学木工，少不了搬搬抬抬。后来也曾跟随裴将军和你父亲，在军中设计修筑一些工事，自然有些底子在了，背个人不在话下。” 所谓知耻而后勇，冯翔就是这样的人。他曾经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被人羞辱后就发奋图强，成了县里有名的术数大师，后面还混到了京中，后来被裴照初赏识，随他一同来这金州屯垦戍边，沿路出了不少力气。他一下场，就决心以后要好好习武，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日后绝对不能再那么丢人。 游戏还在继续，就剩下了裴、杜，青、万四人，场外呐喊声更加高了，有给青宇加油的，也有给裴照初加油的。小五和六子在屋里算账，被人群的欢呼鼓舞声，也惹得探头向外看去。 “五哥，你说，公子和青二爷谁能赢啊？” 小五不答，一巴掌拍在六子的后脑勺。“关咱们屁事，他们谁赢谁输都不用咱俩洗碗了。赶紧写，明天食堂还要开业，你想要通宵不睡觉写这玩意儿吗？” 六子想起黎晓旭交代的任务，和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不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赶紧让自己打起精神赶紧计算。 场上的攻守之势很明显，得分少的青宇和万鹏是守方。但无论裴、杜两人谁做驼人的马，挨踢的总是万鹏，他是除了冯翔之外，受伤最多的人，甚至比冯翔还多。 万鹏被裴裴照初踹没有啥怨言，心想不愧是将门虎子，但他被杜长彦踹就很不服，心想杜监军以前难道不是文官出身的吗，怎么下脚那么重。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准备继续战斗。青宇眼看这样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就重新安排了战术，让万鹏辛苦坚持一会，他去上马踢人，不然万鹏再下马一次，他们就输了。 裴照初和杜长彦并不着急发起最后的攻势，而是慢慢消耗。 万鹏被逼到老刘他们的旗帜那一方，双方僵持不下。青宇看着老刘他们留下的旗帜，好像规则里面没说不能拿已经阵亡的旗帜，他用脚一勾，取了旗帜。 “青宇方取得青泰方的旗帜，计两分。”李珪喊。 “什么，这怎么能算？”裴照初不服，杜长彦也不服。 “清扫战场还要人教？”李珪不理二人的抗议，很鄙视的说。本来他很看好裴照初和杜长彦的组合，谁知他们两人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很失望。 场外青宇的粉丝看见青宇那么机智，又燃起了斗志，纷纷开始欢呼呐喊，给青宇助威。裴照初很久没有回来了，自然没有青宇人气高。但被分配住进新村村民家中的流民一路跟着裴照初，对他多少还有点情感分的，所以在气氛的带动下也跟着呐喊，给裴照初加油。 青宇低声给万鹏指挥，趁着裴和杜二人不备，一个扫腿，将杜长彦扫下来马来，又记一分。连追三分，让他们场上和场下的士气大增，助威的人喊得更大声了。 阿扎克看得很兴奋，整个人都开始跃跃欲试。早知道这个游戏那么有趣，他也上场参加了，他一定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喂，你们不要轻敌啊，他们其实是连追四分了，你们被踢下马，要被倒扣一分的。”黎晓旭得知战况，也开始着急了，她可不想大冷天的去洗碗。 裴照初问杜长彦：“你有几成把握把青宇踢下马？” “不多。”杜长彦已经回答得很委婉了，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对战青宇，他君子六艺虽然也学过，但上限也就那样了，毕竟是不如青宇青泰这种，从小刀枪棍棒样样精通的将门世家的。 “还有力气吗，你背我，我来战。” “好。”杜长彦虽然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他觉得背起裴照初跟青宇最后的殊死一战还是不在话下。 战斗开始，前期场上还是裴照初跟青宇打得你来我往，场外一片叫好声，到最后直接是比哪方的呼声更高了。双方打得不分胜负，只好休战。 青宇不跟裴照初打了，与万鹏换了位置，背着万鹏冲向裴照初的阵地，万鹏也是咬牙，完成了取得敌方旗帜的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裴照初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青宇这小子偷家了。 第81章 准备 第三局游戏过后，三轮游戏积分的最后统计下来，青宇组排名第一，青泰组居然第二。 不出意外，大家对于能看到裴照初刷碗的是喜闻乐见的。 裴照初、黎晓旭和第一次被动加入吃饭的杜长彦，成了输家。换言之，他们三个要刷三天的碗。 本来眼看着他们是最后的赢家，可事实印证了那句老话，不到最后时刻，不知道鹿死谁手。 在第三局游戏的最后一个环节，杜长彦哪有青泰和阿豹这种老油条的默契，被阿豹和青泰联手干掉是他最后的归宿。 大意失荆州，大概就是那么回事。 在看完游戏竞技后，村里的人也各自散了。 杜长彦觉得是自己的失误，而造成了团队的失利，所以死活不让裴、黎二人刷碗，很有君子风范。 裴照初觉得这样不太好，输了就要认，自然跟着一块去刷碗了。但黎晓旭却不跟他们不客气，这种事，就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去吧。 黎晓旭没管他们二人，惬意的抱着暖手炉听莉娜给她汇报。其余的人要么忙着自己的事，要么围在一起聊天。 莉娜说：“明天食堂开张，按照您说的，要搞得热热闹闹的，我和族中的一些年轻姐妹说好了，可以去跳舞唱歌助兴，另外，像努哈、呼德，他们这些射箭高手，也会来表演助兴。” 莉娜其实很好奇，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店铺开张的表演。之前她听黎晓旭说，有的讲究的店面开张，还要请专门的舞龙舞狮的队伍前来助兴表演，很是精彩。 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就一切从简。但是该热闹的还是要热闹。 青泰在一旁评价：“好好好，又可以跟高手切磋，我很满意。” 青宇则说：“你明天不用去监工吗？” “那等我们监工回来，再好好切磋一番。”青泰有些失望。 他们的食堂没有开在新村公社里面，而是开在金城、新村，以及裴照初屯垦的民居中间。那个地址是黎晓旭最终敲定的。 紧接着，莉娜又给汇报了食堂人手的安排，从澡堂和制皂坊、纺织坊调了几人来帮手。后厨干活的，备菜的，做饭的，搬运的，洗碗的，传菜的，点单的，记账的，打杂的，都要一一安排妥当。 莉娜她本身也是聪慧好学的，在黎晓旭的培训下，已经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除了接手阿曼的制皂坊，现在也将食堂的开张事宜处理得十分到位。 黎晓旭对莉娜很满意，她觉得莉娜就是天选的职业经理人，可以继续重点培养。 最近几天，他们已经按照黎晓旭说的，公社中所有的劳动者都会发放饭票，可以去食堂免费就餐，换言之，食堂前期是不会有进账的，就跟澡堂前期一样。 但是饭票使用比较受限，每张饭票只能打一份主食，一份配菜。比如只能要一份烤馕和一份烤肉。这些东西，平常家里做也行，不一定非要到食堂用餐。 公社的人只是平常喜欢凑热闹，而不喜欢占公社的便宜，因为大家都知道，从龟兹千里跋涉到此，每家每户都出了不少力、吃了不少苦，如果占食堂的便宜，就相当于占了其他人家的便宜，自然就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以后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黎晓旭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利用饭票过来天天吃白食。以前，每家每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现在，要一步一步的发展，要把欠他们的慢慢的还给他们。 学堂也好，澡堂也罢，或者是即将开业的食堂，黎晓旭始终要求，整个公社的公共福利，该有的，一个都不能缺。 比如阿扎克，他之前做为城主，可谓家缠万贯，就连天山雪莲这种宝贵的药材都能送给黎晓旭做礼物。可现在，他将家里所有的财产都上交纳入了公社。而其他很多有私产的人家也是如此。成百上千的牛羊马匹，就都成了公家的。 既然已经实行了这种资源、财富的再分配，就必须好好利用起来，否则就对不起她毕生所学了。她身上的担子很重，必须带领整个公社走在前面，带领大家学会自给自足。 还是那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 大家对于明天食堂的开张都很期待，毕竟黎晓旭搞的澡堂在整个金城一炮而红，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王大人在城中，也开始命人盖一间屋子出来做澡堂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烦人的学人精。黎晓旭没想到，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头号学人精，不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是朝廷命官，王郁大人。 她搞热炕头，她烧青砖，修公厕，她搞畜牧养殖，她搞铁锅卤菜，她搞澡堂，王大人都要学了去。 其实不怪王大人，因为整个金城和附近的几个村寨，就没有商业基础。她搞的这些本来就不打算挣钱，只想着造福于民，建立可以推动发展的扎实基础。王韵学着派人去做去模仿，让她也省了不少心。 莉娜都汇报完回去了，众人见裴、杜二人还没洗完，纷纷开始嘲讽。 看着一伙人在那边闹腾，裴照初刷完碗之后，在旁边看着，只能摇摇头笑笑。 若不是还有屯垦戍边的要事在身，他也想去明天的食堂开业典礼上凑凑热闹。因为，他很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出什么。裴照初收回落在黎晓旭身上的目光，对杜长彦说：“长彦兄，改日与我去试试那澡堂，听他们吹的那么厉害，我心里痒痒。” “是了，不满裴转运使，我好几日没有沐浴过了。” “哈哈，不必那么客气，我字照初，这般叫我便可。” 裴照初与杜长彦同朝为官，加上与杜家做黄的婚事，以及对杜肠炎并不反感，他对待杜长彦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这位黎小哥，就是新村的黎书记，是您安排在这里的？” 裴照初点点头，在想如果对方深入细问，又该怎么解释黎晓旭身份的由来。 看来必须抓紧时间，是时候把她的身份背景好好安排一番了。 第82章 蛀虫 小五和六子终于在裴、杜离开之前做完了黎晓旭安排的作业。他们之前没有做过这种统计的事情，也没有经手过这种工作，诧异于上万人粮草的安排。 他们做了统计和革新了报表之后，才知道原来后勤工作那么繁琐。他们出使西域跟屯边这个事情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家家的小儿科。 黎晓旭眼睛看不见，现在李珪就是她的眼睛。 李珪近来没少跟着黎晓旭学习数学知识，学习效率是闪电一般的速度，加上他聪慧，不仅一点就通，还可以举一反三。 他看这本册子的速度简直一目十行，又将小五和六子做的统计结果和表格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 李珪对二人竖起大拇指，表示过关。二人舒了一口气。 “师兄，你进步了，一个没错。” 万鹏和冯翔也很好奇，看着小五和六子制作的表格，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立刻向李珪和二人讨教其中的奥妙。 其实对于李珪而言，这就是一份常规的库存管理表格。 他跟万鹏和冯翔一一介绍解释清楚。 很快，李珪就发现了要点，并对杜、冯、万几人道出。 这种统计其实就是物料的支出使用分发，但关键就在于人。 每家每户男女比例不同，老少比例也不同，如果按照黎晓旭教给他的精益思想，就需要控制足够多的细节。 就需要做足前期的统计准备工作，将人口男女老少的数量一一计入名册，按人口分配。 这样才能避免过多的粮食发放，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杜长彦听李珪指出要害，立马对这个十岁的孩童心生敬佩，若此人将来科考，必能一举登科，名震朝堂。 继而联想到李珪都是围在黎晓旭转悠，又对黎晓旭多了几分好奇，又想到这是裴照初的宾客幕僚，对裴的想法也多了几分。他心想果然世家大族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区区一个幕僚就能有此眼界建树，怪不得裴家能长盛不衰。妹妹想要嫁给裴照初，只怕比登天还难了。杜长彦开始对妹妹杜艺璠的将来感到无比的担忧。 几人发现这种表格的优点，便于观察统计计算。裴照初让杜长彦和万鹏、冯翔等人牢牢记下，之后好带回营地推广使用。 其中，他发现了有几处数据和其他数据不太一样。 “这怎么回事？” “可能有人冒名顶替代领了粮草之类的吧。”李珪道。 万鹏、冯翔不敢说话，杜长彦则背后冒汗，如果李珪没有说错，他这个监军可能就要做到头了，他都监察不周、监管不力。 六子立马拉了一下李珪，让他别乱说话。“小孩子不懂，乱说的，公子，你别听他的。” “青泰，跟杜监军一起详查。又若冒领着，按律处置。” 裴照初口中的按律处置，就是按军令当众斩首。 黎晓旭在旁边默默地听，这种情况就是粮仓里出现了偷粮食的硕鼠呗。或者说，出现了贪官污吏，砍杀不过分。她觉得裴照初的处理方式很有魄力，她想给裴照初鼓掌来着。 裴照初现在面临的处境很艰难，绝对容不下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玩花样。看着一边的黎晓旭和阿克苏，他心中十分羡慕嫉妒。为什么自己下面的人就不能做到像新村公社一样，万众一心呢。 “回营。”裴照初丢出两个字，率先走人了。 几人看着裴照初冷着脸离开，立马识趣的跟上。回去之后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一想到这里几人就开始打冷颤。 “裴大人、杜大人，两位明天晚上别忘了回来刷碗。” “得了你少说两句，公子现在想杀人。”青宇拦着黎晓旭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干嘛，跟我玩暴风雨前的宁静？少来！你们差不多就回去睡觉吧，我也该休息了。” 黎晓旭拍开青宇搭在肩膀上的手，转身回屋。 离开前，小五问：“那老大，明天怎么搞？” “按之前说的搞。” “行，明天我们来接你过去。” “不用，明天我不去。李珪留下，你们回去吧。” “那我明天来接师弟。”六子道。 “不用，他明天也不去。” “啊，那明天谁说了算。” “明天么，小五和六子，你们两个自己商量着来吧。你们也不小了，跟我这么久，要学会自己做主了。” 回去的路上，阿克苏拍拍小五和六子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好兄弟，你看今天莉娜表现得多好，你们也可以的。不要让恩公失望，加油，我的好兄弟。” 那边裴照初等人回营之后，已经是深夜。 但裴照初直接下令开始彻查，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在冒名带领粮草银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究竟价值几何，若这上万人的吃食都解决不好，恐怕日后难以肩负其他重任了。今天他是这当家做主，一分钱一斗米都不能出错，否则这上万人闹起来，恐生变故。 当他看见黎晓旭将回鹘新村治理得如此稳妥，心想自己也必须做出那番成绩。但现在，他的队伍里出现了蛀虫，必须先将家里的蛀虫清理干净才行。 难道回鹘族人能做到的，中原的汉族居然做不到？他不信。 确实，正如黎晓旭说的，暴风雨来了。整个禁军、流民队伍都开始彻夜彻查。所有相关牵涉的人都开始提心吊胆，但没几个能招架得住裴照初、青泰、杜长彦的铁腕手段。 天亮时，十来颗人头落地，剩下的几十人，该罚劳役的、鞭刑的，一个都没逃过。 流民和禁军没想到，他们的最高长官平时看似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模样，处理事情的态度居然那么坚决。 禁军中有不少不服裴照初的人，觉得他只是凭借出身家世，才混到转运使一职，根本没有多少本事在身上。但经此次事件过后，裴照初在军中的声望、风评开始有所转变，大家开始对他心悦诚服。 裴照初在流民中的形象也变得高大伟岸起来，觉得他是个正直、为民除害的好官。 第83章 开业 黎晓旭口头上说着对食堂不操心，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在她看来，金城的商业基础几乎为零，做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生意，并没有多少利润可以赚取。现在裴照初带着留人马来屯守，但是很多基础都没有搭建完成，流民的经济和消费能力也是个未知数。 商业的发达应该源于劳动产出的剩余，按照当下的情况，没有生产的剩余，就没有交换的必要。 如果老百姓的荷包里没有钱，又怎么可能消费呢。 前期饭堂如果生意不好，那也不是她能操心的。 让小五六子在那里照看就好。所以她索性不让李珪过去浪费时间，在这段期间，还是抓紧把一些重要的知识点教给他，让他为学堂开学以后做一些事情，比把他放在食堂要强。 最主要的是，李珪是天才儿童，往后他走上为官的道路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前期让他那么操心经营的问题，将来难免会为钱财所困。 李珪以后做官，要么是个权倾朝野的权臣，要么是个欲壑难填的大贪官，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希望李珪能做一个将民生社稷放在第一位的官。 所以现在就要培养李珪不为权、利、威、名所动的信仰，要让他体恤到民间疾苦，有一颗为民请命的慈悲心。 个人的积累的财富，不过都是制度构建下的产物。如果顶层的制度政策的设计，不再是为了皇权二字，而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么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历史的河流永远不会停息，那就让她以这里为起点，建立一座可以抗洪防旱的堤坝。她要找到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如果找不到，就创造这样的人出来。现在，未来，他们就是这座堤坝的基石。 如果李珪为官，二十年后，她要他成为最顶层的设计师。否则，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她现在就是不仅要教李珪那些知识，而是要教他如何修身养性，将来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个李珪还不够，要培养出无数个李珪这样的人。 培养人才也不够，要培养出无数个传承思想的人。 “大师兄，为什么不让我去？”李珪最近一直在公社帮忙，从畜牧养殖到手工制造，他都有接触到其中核心要害。短短时间内，他已然觉得自己也是新村公社的一份子了，他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而且，明天莉娜姐姐明天也会去，还会跳舞呢，他想看莉娜跳舞，身姿一定皎洁如月，明艳如花。 “你想去？晚上就去吃饭呗，反正那边就交给你那不成器的师兄管理，也是时候该检验一下他们的学习成果了。” “我可以开业的时候去么？” “你想去看开业？小孩子果然爱凑热闹啊。” “我其实想去看莉娜跳舞。我觉得她好看。”李珪对黎晓旭倒是没有什么隐瞒，内心的想法也是实话实说给她听。 “好啊，你小子！我居然那么久没看出来，我是瞎了吗。” “嗯，对，瞎了，不过我希望你的眼睛能赶紧治好。” 屋内传出小孩被打屁股的喊叫声。 金城。那个当时守城的小兵李宪，早就跟几个兄弟打好招呼了，几个特地调了时间值守，就是为了今天能去新村食堂。 李宪跟其他士兵不一样，每次去新村不单单只是去泡澡堂子。他时不时的去看黎晓旭，陪她唠嗑，再给她说一些金城和军营中发生的趣事，孙家铁铺今天又打了几口锅，王家那小子经常去找澡堂按摩师傅偷学手艺，张家的小子经常找阿扎克学习如何练兵…… 有时他能碰见阿扎提，经过对方同意后也会去狗窝里看那些猛犬，跟着阿扎提学着如何养犬。运气好还能碰见黎晓旭给李珪等人上课，他不识字，但也十分好学的做一个旁听生，将黎晓旭说的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 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不懂什么饕餮，不懂什么叫盛宴。 他们只想追求三餐能够饱腹，但黎晓旭的出现，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味蕾的刺激。 金城的士兵可以说，他们就是黎晓旭最早的一批追随者。 一想到从澡堂打包的卤菜，餐盘里冒着热气的炒菜，他们对食堂里的东西更是充满了期待。 得知今天新村食堂开业，三五成群的士兵拔腿就往新村赶。 有的昨日就去澡堂沐浴过了，有的昨天没休沐，今天一早就打了水赶紧用肥皂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 快到达目的地时，竟然还开始列队前进。列队走是他们去新村洗澡时发现的规律，新村的民兵都这样走。 小五和六子说那是因为阿扎克、青宇、阿豹几人这样培训要求的，当时，这个指示也是黎晓旭当时下的。 所以就出现了一个奇观，在公社食堂前面，士兵们都整齐的列阵，观摩开业表演。 看着回鹘族女子动人的舞蹈，看着回鹘勇士精湛的箭术，这群士兵体内的雄性荷尔蒙开始作怪。 李宪的百长也来了，他找到小五，表示金城的士兵也想来助助兴，可以表演一套军体拳之类的。 青宇在旁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说这你们群兵平日都不好好操练，居然跑到这里来秀功夫拳脚。 百长不服气，跟其他几个长官一商量，要给秦宇这个京城来的禁军展示一番，当然，主要是给新村的年轻少女们展示他们的英姿。 万一呢，万一有被少女相中的呢，万一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一声令下，数百人开始脱上衣，展示健壮的体魄。士兵们脱了衣服后回到列队，开始扎马步，出拳踢腿抱摔，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确实展现了军人风采。 一些新村来的妇女们看得面红耳赤，捂嘴偷笑。 旁边工地的干活的流民和禁军，前一秒还沉浸在曼妙的舞蹈中，或者沉浸在射击的准度上。这一秒，被金城的公孔雀们秀得头皮发麻，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他们不懂金城士兵的操作，在想他们这是干嘛，人家食堂开业，他们来搞检阅吗？关键是给谁检阅的呢？ 第84章 一般 青泰借着职务上的方便，今天特地拉着杜长彦，来到靠近食堂这边的工地，美其名曰：监工。 杜长彦和青泰在旁边嘀咕。 “秦泰兄，春天快到了吧。” “嗯，要抓紧开荒屯田了。咱们流民中有多少未成婚的女子？” “你表妹和我妹妹，以及他们的侍女也要算进去么？” 青泰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杜长彦，问道：“你跟我透个底，你想做我家公子的大舅哥么？” “啊，青泰兄莫要再提此事了，多说无益。” 杜长彦本来就有点担忧妹妹跟随流民队伍跟来金州，会对杜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怕她在裴照初眼中显得掉价。 最近相处下来，再加上昨晚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更加确信，裴照初心中没有儿女情长，而是心系家国。 现在，只怕是杜家跟裴家的联姻，要无疾而终了。可怜她那妹子，还在做着裴家夫人的美梦。 这边青泰在监工之余还不忘八卦，而那边的青宇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咩”，羊发出一声惨叫。 若要论西北美食，若离开了羊，就缺少了灵魂。 手抓羊肉，羊肉泡馍，羊杂汤，千里飘香。 还在建筑工地干活的人们闻着味，觉得手脚开始无力发软，前胸贴后背的。 刘行荃也忍住用眼角瞟向新村食堂，心想怎么这几天去黎晓旭那边蹭饭，就没闻到过那么香的味道，这个后生真不厚道啊。 流民的孩子在食堂门口凑热闹，迟迟不敢进去。肉香饭香飘出，他们嘴边淌着哈喇子，对食物渴望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阿克苏的母亲，高婶，也在跟着帮忙。她招呼了几个以前家中的做饭的厨娘也过来，在后厨忙着揉面烤馕，六子指挥着洗菜切菜，切肉烤肉，就连羊蹄羊血羊杂也要仔细处理。 金州这里的气候和日照，让土壤偏碱性。羊吃了这里的草，短链脂肪酸被祛除，吃起来并没有多少羊膻味，黎晓旭给小五、六子说了一些做羊肉的方法，二人早就跃跃欲试了，今日刚好可以大展身手。 黎晓旭凭着前世的记忆，回想起一种美食的做法，炒拨拉。 炒拨拉是发源于祁连山山脉脚下的山丹县，是当地一种特色美食，她曾经出差的时候去吃过，久久难忘。就将记忆中的做法讲给了厨子两兄弟，小五和六子当时听后，口水从阿扎提家一直流到阿克苏家。 小六端来炭火炉，架起一口几乎平底的铁锅。待铁锅烧热，舀了一勺羊油在热锅上烧化。羊肚羊心羊肺羊肝羊肠，之前已经细细切成丝，置于铁锅四周。皮牙子（洋葱）也切成细丝，加入秘制调料，一顿翻炒。 最后用剩余的羊油再加热，放入米饭，反复翻炒入味，加少许盐和皮牙子，主食也有了。 羊油滋滋作响，羊杂经过煎炸炒制，慢慢熟透，跟调味料和皮牙子的辛辣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焦香。 另外一道是葱爆羊肉。小五已经准备好了。 用羊外脊肉改刀成细丝，热锅冷油，下葱姜蒜反复爆香两次，加入酱料，快速翻炒均匀，羊肉下锅，快速翻炒打散，再放一大勺蒜泥，盐胡椒撒下，淋上少许陈醋增香提味，继续大火烹炒，加入葱白，爆炒出香。 一盘葱爆羊肉大功告成。就连高婶家的厨娘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们哪里见过这种美食，曾经一顿烤馕和烤肉就是美味了。 打上一大碗米饭，或者一块烤馕，或者煮一碗面条，有葱爆羊肉就着一块吃，那才叫佳肴。 金城的士兵们早有准备，有的自己带了干粮，有的带了碗筷，有的连小墩椅都准备好了。 小五和六子现在做菜没问题，正常管理也没问题。问题就在于，他们以前是按照人头做菜，有多人少，就做多少量的饭，现在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他们哪里见过店里店外那么多食客，这阵仗，干不动，一点都干不动。 好在莉娜聪明，赶紧和呼德他们打招呼，让村民把饭票卖出去，还没去食堂吃饭的村民可以回家吃，今天就是开业，热闹热闹挺好。 李宪花了三十五文买到一张饭票。 本来最开始村民十文钱就把餐票卖了，不知道是谁加价，说了一句十五文先给我，紧接着就是类似拍卖的情景，直接从十文钱涨到了三十。 李宪咬咬牙，一口价，三十五。 价格已经抬到了三十五，回不去了。 李宪跟小五对了一个眼神，成了食堂的托儿。 阿豹在外面再一番吆喝，饭票从三十五文涨到了五十文，多数士兵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咬牙买了一张。有的人则两人搭伙，各出一半，打了一份餐食两人分。 之前指挥打军体拳的百长挤在队伍里，他本来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面食，今天看到食堂里面居然有米饭，自然要大吃特吃，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五十文。 按照之前黎晓旭交代的，饭票可以一份主食一份菜，送汤一碗。 一碗飘着油花的羊汤，一大碗粒粒分明的米饭，还有看起来汁水充足的葱爆羊肉，鲜香扑鼻。 百长眼见没有位置，就端了这餐盘出来，蹲在路边吃起来。 他吃完抬头一看，发现头顶上乌泱泱的好几人，几双眼睛盯着他。 这几人来得迟，天天听见李宪吹嘘新村的伙食如何如何，刚好今日休沐，就想去澡堂子泡个澡，放松一下，来到半路，发现这边更加火热。 一问下来，才知道今天这里的食堂开张了。 “百长好吃么？” “我不好吃，也不能吃。” “我是问这个食堂的菜好吃么？比起我们营中的如何？” “凑合，相当凑合，也就那样，很一般的，不值得花这个钱，真不如咱营中的。你们别排队等了，真的很普通，跟咱营中的伙食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百长一边说，一边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话都说不利索。 “那你舔盘子干嘛？”有人提出了质疑。 “我是觉得不能浪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几个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吧。” 他话还没说完，盯着他的那几人，纷纷争先恐后的过去排队向村民买饭票去了。 第85章 火锅 小五看着门外那么多人，急得不行，开始想着要是黎晓旭在的话会怎么处理。 小五对六子道：“你说，要不，咱……” “你的意思难道是……” “对，就是那个意思。” “要，要不，试试？” 旁人还在忙活，哪里顾得了他们二人的哑谜，只是在不断催促他们快点一起忙活。食堂中餐桌明显不够了，外加后厨的备菜和碗筷明显不够啊，哪里还有功夫说话呢，旁人只觉得他们二人偷懒，这样可不行。 六子开始抽了几个人安排其他工作。 “大家注意了，你们准备一些木炭，前几天的那几口铜锅给我找出来，还有，把羊肚羊肠什么的切了腌制一会儿，其他的配菜也给我切了准备啊。” 六子说完开始准备汤底和蘸料，小五则唤过莉娜来嘱咐了一些事情，莉娜也应声而去。 还在排队问村民要饭票的人，突然听见食堂的负责人，那个水灵的西北女子在门口宣布些什么，但是人多嘈杂，听不清。 “她说什么了？”一个问一个的。 “哟，她好像说不用找公社的村民要餐票了。” “那是直接有钱就能吃了阿？” “不是，人家说可以分为团体餐和个人餐，个人餐就是主食和配菜一份。” “那个人餐要餐票不？” “不用吧。” “你听聋子瞎说，人家姑娘说了，个人餐要餐票，团队餐才不要餐票。” “那团队餐是啥？” “不知道，她说是一种很特别的就餐方式，四到六人一组，每人只需要四十文钱。” “那不是比个人餐划算？现在餐票五十文诶。” 之前在门口问百长好不好吃的几个士兵开始纷纷探讨起来，究竟是搭伙吃团队餐还是各吃各的，毕竟听其他人说个人餐可以有米饭、面条、馕什么的，而团队餐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管他呢，小五哥和六子哥做的东西能难吃到哪里去？” “就是，小五哥做的肯定好吃。” “我就觉得六哥做的比小五哥好吃。” “你懂个球，一边去。” 小五派和六子党又开始争得不可开交。 不过无论是价格，还是迎风飘来的肉香，都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总是有人第一个吃螃蟹，也有人愿意尝试新的事物。 那边已经有几个士兵决定搭伙，交了钱，拿到了团队餐的票。 不一会儿，就见食堂的员工端出了一口锅的东西。不过大家也见怪不怪了，从卤肉酱肉到铁锅做的炒菜，无一不让人叫好。 来这里的人除了好奇就是满心的期待了。 “诶，那不是澡堂的亚木师傅吗吗？怎么也跑食堂了帮忙了？” “嗐，估计是因为人手不够呗。” “要不咱吃完饭也去帮忙吧？” “你是不是傻？我们吃完还有几个人？还需要你帮忙？” “哟，你们吵吵什么，快看，他们的团体餐来了。” 阿豹帮忙搬了小餐桌和矮凳出来，众人不好意思让他搬，纷纷说自己来。 结果就出现了等着吃饭的人自己去搬桌椅的场面。 “豹哥，他们吃的这是什么东西？”搭手的人问道。 “火锅呗。” “火锅是啥？” “想知道是啥？” “嗯呢！” “这还不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我们排不到餐票，要不您帮帮忙？” “那不行，我们新村公社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瞧后面排队那些人，我可不敢给你们放水啊。”阿豹果断拒绝，“你们几个狗崽子赶紧排队去。” 几人只好在搬完桌椅之后乖乖继续排队。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注定是总是要被围观的。 一口铜锅，几块烧红的木炭丢进锅芯，持续提供热能。烧好的热汤倒入成为汤底，里面还有几块羊蝎子在熬煮着，红枣在纯白的汤底里显得十分夺目。 火锅在这个寒日里散发着无比诱人的热气。 两大盘肥瘦相间的羊肉片也备好了，还有一小碟羊内脏。 食堂女员工随即还抬了几个碗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眼看她被撞得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了。 好在那个百长吃完饭以后，也好奇这个火锅是什么东西，便留下来继续观望。他眼疾手快，赶紧帮忙扶住了那个女员工。 “谢谢。”女员工赶紧抬眸道谢。 女员工记得这个百长，他就是开业时要求士兵列队打一套军体拳助兴的那个。冲他一笑，就接着忙去了。 四眼相望之间，百长突然觉得春天来了，仿佛空气里散发着的不是肉香菜香，而是春天百花盛开后的芬芳，沁人心脾。 奇怪，他的心怎么跳的那么快。她怎么冲他笑了一下？她是不是喜欢他？ 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眼万年，百长就凭借女员工的回眸一笑，估计现在连俩人孩子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姑娘，这个东西怎么吃?” “很简单，你们把肉丢进锅中涮熟，放到蘸碟中裹上这个蘸料，就可以食用了，不过当心烫。” “多谢姑娘。”士兵道谢。 “呵呵，我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姑娘，我都是两个娃的娘了。” 百长听后当场石化，什么东西摔碎了？他听见了梦碎的声音。 鲜肉片下锅，不过眨眼一瞬，就熟了。一筷子下去，捞起一着，裹了厚厚的蘸料，有芝麻和花生的香气，不待吹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羊肉特定的香气瞬间在口齿中绽开，没有奇怪的羊膻味，而是一种奶香和蘸料的香味。 围观的众人不自觉的跟着咽了一口，仿佛是自己在吃着那新奇的羊肉火锅。 有人迅速做出反应，开始拉着去找村民换饭票的人，询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吃涮羊肉火锅，并开始添油加醋的，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汇量描述其美味。 词汇量不影响他人的判断，而是描述者声情并茂的面部表情，让听者相信了涮肉火锅比那个卤肉更美味。 于是众人开始纷纷开始组队。 第一锅，第二锅……到后面通过数量不够了。一共只有二十口锅。 最主要的是，没有那么多桌子了。 所以，众人也不管那么多，等到锅的人直接迫不及待就地用餐了。 第86章 来客 那边等着吃涮羊肉的人还在排队，这边小五和六子直接在单人餐上开挂了。 “单人餐隆重推出四种！臊子面，油泼面，疙瘩面，鸡丝面！十二文每碗，还送萝卜羊肉汤一碗！不用兑换饭票，一共一百碗，先到先得咯！这边排队！” 这些面条都是黎晓旭平时教他们做的，经常用作早餐。小五小六看着门外排队的人不减反增，知道他们这群丘八不在食堂吃上两口是不会走的，也不想让同袍失望，就赶紧在个人餐上推陈出新了。 面团是早就发好的，预计了差不多五百碗的量，但他们并没有直接给出那么多。因为黎晓旭以前就说过，有一个销售方法，叫做饥饿营销。 所以除了前来食堂用饭的公社村民和金城士兵，还有留一些给迁徙而来的流民和那些禁军，以及附近的陈村和李村的村民。 李珪的父亲李响就带着乡亲来新村了。 不为别的什么事，就是图方便洗个澡，再顺便交一些羊毛抵消买羊所欠的债。 是的，把剔下来的羊毛赶紧交了只是顺便。那玩意儿他们也不懂保存，要是像黎晓旭说的，被虫子蛀了岂不是很亏，所以早点交差是好事。 最主要的，在公社的澡堂洗澡保暖性很强，不必担心像是在家中洗澡那般容易着凉。这年头，风寒都可能会要人命。 虽然黎晓旭出的那个土炕很管用，但村中还是有村民不舍得烧煤炭柴火，那个土炕有一天没一天的，觉得日头不错，扛的过去的那天便不烧，冻得厉害时再烧。 李响号召大家注意保暖很多次，但各家情况不同，总不能勉强。 帮忙运输羊毛的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只不过好几个村民都是有孩子的，他们听说自家娃可以有书可以念，所以他们想看看公社的学堂。 “村正，这个上面写的啥？” “所以让你娃多读书哩，有免费的你还不让你娃读。牌匾上面写的，新村公社学堂。哟，还是王郁将军提的字！” 王郁在整个金州名气都很大，虽然他已经不再带兵打仗，但在百姓心中，依旧是那个沙场点兵收复金州的大帅！ “那这两边的柱子上写的啥呢？”李铁柱看不懂，只觉得自己龙飞凤舞，很是气派。 “写的两句对仗，这边，学海无涯苦作舟，这边是，书山有路勤为径。” “啥意思哩？” “意思就是让你家李二狗和三胖快来书院读书，不要将来做个睁眼瞎。” “那娃识字了懂道理了，看不起泥腿子不愿意下田种地了咋办？我跟我家那口子不得种地到死哇？她身体又不好。” “就是就是，不说别的，村正呐，你家李珪就五谷不分。我看要是娃都像你家李珪一样只读圣贤书，那不就没有没有人愿意耕田种地了哇？” 这名村民直接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 李响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怒道：“不要侮辱读书人。他们读书又不是为了当官发财，再说了，我家李珪回来的这几天有没有帮村里干活？我儿这次回来可是跟我说了，跟着黎书记学习，不仅能帮忙种地提高收成，还能帮忙村里挣钱！” 李响他已经不管黎晓旭叫做黎老板了，因为在他心中，黎晓旭的存在已经超过了孔孟，更别说是一般商人可以比较的了。 “真的假的？怎么提高收成？”他们听到可以提高收成之后眼睛都瞪大了。 “羊毛衫穿着暖不暖？土炕住着暖不暖？” “暖！” “这，就是读书的力量。具体怎么提高产量么，我也不晓得，但是娃娃们学了以后总会晓得的！” 几个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一辈子的农民终于心动了。他们此前总觉得，学堂不是娃娃的家，黄土地和粮食才是人这一辈的最终的归宿。 “可是我娃开年就十二了，他都可以正儿八经帮家里干活了，这要是来学堂，耽误了春耕咋办哩？” “他一个人可以耕地多少亩啊？少了他你家种不了粮食了是吧？让娃娃读读书，将来能开更多的荒也说不定哩。” 李珪归家时给李响透露过，黎晓旭正在研究一种粪肥，如果成功，可以提高亩产。但是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所以需要更多的人一起学习研究。他虽然心疼儿子不读圣贤书，而是干一些大老粗的活，但李珪引用了黎晓旭给他说的一句话： 处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居江湖之远则忧其民。 为君者，为贤人者，为圣人者，他们不都是为了忧国忧民的才成为圣贤的么。所以，研究粪肥不丢人。唯有土地和黎明百姓，才是最该忧思的。 他们来新村的时候，就有人前来问明身份，他们在学堂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又有巡逻队来问。 除了要干活儿的，巡逻的，家里做家务的，无论大人小孩基本上很多村民都去食堂的开业典礼热闹去了。他们刚刚听回来的人说，还有人把饭票卖了，换了钱。他们也想把兜里的饭票卖了换钱来着，可惜今天要值班巡逻。 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卖点饭票赚钱？ 所以现在，办公所没有人。 巡逻队本想让他们等等，去把黎晓旭喊来，但想想，黎晓旭失明了并不方便，便想给他们指路直接去找黎晓旭。 但问题来了，黎晓旭现在是住原来的院子呢还是住阿扎提的院子呢？他们也不知道。 巡逻的民兵引着李响几人，来到了黎晓旭原先的住所，看了一下，房门半开。他们以为里面有人，喊了一声：“黎书记，黎书记！李村的村正来了！” 杜艺璠和秦蕾开门出来。 民兵记得她们，其中一个好像是秦宇的表妹，娇滴滴的。 “这位哥哥，怎么了？有何事？”秦蕾开口。 民兵被一声哥哥迷得找不到北，差点忘记了正事。 “啊，黎书记没在里面吗？” “没有。” 民兵很失望。看来只有多跑一段路了，但是人家李村的村正还带着货物呢，也不好让别人多走一段啊。他很纠结。 第87章 心思 “那青宇哥在吗？还是说他去食堂开业典礼了？”民兵礼貌的问，但他并没有直接得到答复。 食堂开业典礼？秦蕾和杜艺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对方都不知道此事。 好好好，昨天小五六子等人回来过后，并未听他们提过。就连青宇也没说过什么。 连这种事都瞒着她们这两个小女子吗？这是有多不待见她们俩呀！ 这种全村都知道得事，是如何做到所有人都对她们守口如瓶的。 杜艺璠心里活络，里面联想到昨晚上的那些人的聚会，果然自己被排除在外了，都怪这个秦蕾不懂事，否则她表哥怎么会不带着她一起玩呢，这种事肯定人越多越热闹。 但杜艺璠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笑吟吟的招呼民兵小哥和李响他们，让他们进来等，她帮忙通传。 民兵小哥虽然看起来满脸络腮胡，但是实际年纪恐怕还没有秦蕾大，只是中亚人种显得比较成熟而已。 他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耽误，立马拒绝，说自己去就好了。 隔壁的阿曼高婶在门口绣花，看见他们来到，立马招呼人进屋歇息。 杜艺璠和秦蕾本来两人各自心生一计，想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达成各自的目的，看来现在只能作罢。 阿曼看着那两个中原来的女子，听说一个青宇的表妹，一个是随军来的大人的嫡亲妹妹。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两人，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劲儿，并不让人心生欢喜。 她也跟阿克苏提过，但男人家家的，总是说她是因为嫉妒别个小女子年轻貌美，多了心。她也不好再提惹人烦。 阿扎提回来了，带着从山上辛辛苦苦采摘的草药。他一回来就见到李珪带着黎晓旭往原来的院子走。寻思她应该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便没喊住，独自回屋准备给她熬药。 哪知道黎晓旭瞎了之后其他的感官更加灵敏了，一阵风吹过，她闻到了扎提身上的檀木香味，虽然现在肥皂坊里产的香皂是檀香，但跟扎提所制香的那种檀木香味还是有所区别。 黎晓旭一下闻了出来，一个转身，喊住了阿扎提。 “扎提？你回来了？”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院子里门打开的声音。 “嗯，回来了，我找到一种新的药，可以试试。” “好，那你等我忙回来。你先别研制了，你累了几天了，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带你吃饭。今天食堂终于开业了！” 黎晓旭上前，想抱抱阿扎提，但还是忍住了。其实，她想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想跟他分享喜怒哀愁，想听他说在山上看到了什么。 不一会儿，李珪带着黎晓旭来了，最简单的就是验货抽检，没有问题才是登记入库。 秦蕾很是看不惯黎晓旭瞎了还一副趾高气扬运筹帷幄的样子，总觉得今天有机会可以给她使绊子。 “怎么整个办公所都没有留人值守？” “都去看食堂开业了呗。你让师兄做的菜千里飘香，谁不馋？” “你也馋了？” “馋，想吃。” “也是，中午就吃了点面疙瘩凑合，晚上咱整顿好的。带上你爹，还有你同村的叔父们。” “真的？师傅你太好了，简直就是圣人转世。”李珪听后眼睛又亮了，跟着黎晓旭的胡诌本事见长，现在直接开始学会马屁了。黎晓旭发誓，绝对没有教过李珪这些玩意儿，也不知道谁教的。 第88章 祝姐姐得偿所愿 李珪把李响拉到一边，向问他道：“父亲这次出门，随身所带的银钱够不够？” “带了几百钱，怎么了？” “我们公社的食堂开业了，甚是美味。一会父亲你带叔父们去澡堂搓完澡，可以去食堂试一试，也不远，行两步就到了。” “我看是你小子自己嘴馋吧，来这里不好好读书，就想着吃？书读到哪里去？你要这样就赶紧跟我回家。”李响很失望，一脚踹李珪屁股上。 “父亲！你不信我还信不过我师傅吗？他做的哪样东西让人失望了？”李珪指了指旁边站着同高婶和阿曼闲聊的黎晓旭。 阿门每次看见黎晓旭都心怀内疚，觉得要不是自己动了胎气，也不至于害得黎晓旭瞎了双眼，更加尽可能的对他好。 这些日子以来便想方设法的向黎晓旭表示，要什么尽管提。 黎晓旭也不是不知道阿曼的想法，但生死有命，这种事情总不能怪在阿曼身上，都是那些该死的敌国探子，心下便下了决心，三年之内，必将收复西夏占领的河西走廊。 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兵马欲起，粮草先行。 必须把生产发展的脚步加快了！ “拿走拿走，不吃！表哥去食堂都不给我说，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居然对我如此，回去我就告诉姑姑。” 一个娇小姐的声音从黎晓旭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传出来，外面的人听到后神色各异。 一个炊饼从窗户被扔出。 “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了？”黎晓旭问。 她能听见物品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高婶去看了一眼，凑到黎晓旭身边捂住嘴小声的说：“那个青宇的妹子，扔了一个炊饼出来。” 黎晓旭听后后槽牙都咬紧了。好好好，整个回鹘部族不畏艰险，从千里之外的天山脚下迁徙到此，用牛羊、马匹换了这一亩三分地，半买半赊了这些粮食，今天分了一口给她们，可她们居然还不知道节约粮食，竟然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浪费。 “真是可惜了。好好的食物，怎么浪费呢。”阿曼一旁皱眉。 那些个炊饼是小六大清早起来给他们弄的，寻思她们几个小女子平日起得晚，早餐中餐凑合一顿吃了，吃炊饼刚好，抵饿一些。 李村的村民见了，更是心中道可惜，可惜，恨不得自己进院子去把地上的炊饼捡起来吃了。只不过人家院子的主人没同意，也不好搞得像个乞丐一样，虽然他们只是农民，但是农民也有农民的尊严！ 李珪本来只是听说黎晓旭朝青宇的表妹挥了一巴掌，以为他们有什么过节。今天这一幕，那个不知道爱惜粮食的表妹真是可恶！ 李珪原先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平日跟着黎晓旭学习，自然知道每一粒粟都是得之不易的！他实在想不通，青宇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刁蛮的表妹。 黎晓旭也顾不得秦蕾那番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想上去教训这个“不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贵女，但她只是捏紧了拳头，却迟迟没有上前。 她也动了一个念头，或者说，她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两个小姐，两个丫鬟，在这里吃着粮，却不事生产，往后，可由不得他们了。 公社不养闲人，她心道，别以为跟着流民禁军来这里戍边，就可以把自己置身生产建设的事外了。 她拉来阿曼，在其耳边嘱咐了一些什么。 阿曼听后连连点头。随后进到黎晓旭原来的那个院子，敲了敲门，道：“秦家妹子，杜家妹子，晚上一起去食堂用餐吧，今日青宇小哥没叫你们是因为今日肯定很忙，怕腾不出手来招呼你们。而且今日肯定很有多金城的士兵来食堂凑热闹，青宇定是怕那些士兵不懂规矩，冲撞了你们二位，所以特地嘱咐我，让我晚上带你们一同去。” 秦蕾开了门，两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通红，她道：“阿曼嫂嫂你怕不是诓我的吧？那为何青宇表哥不亲自给我说？” “他一天到晚要负责那么多事，定是忘了，但你可是他表妹啊，你那么端庄温婉，善解人意，他就是骗谁也不可能骗你，你说是不是？” 秦蕾心中暗自想了想，也是，青宇表哥比青泰表哥对自己好多了，不过那都是遇到那个黎晓旭之前了，她偷偷恨了隔壁院中那个瞎子一眼。也不可能跟眼前这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较真，便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晓了，阿曼嫂嫂，那晚上我们一同去。” 阿曼刚要转身，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阿曼嫂嫂稍等，这是我家小姐给您腹中的孩子绣的，以后用得上。”若菊对着阿曼道。 阿曼接过道谢。是一件小肚兜和一双童鞋，和一件小袄，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秦蕾在屋中，透过窗户看黎晓旭的身影，骂道：“不男不女的家伙！” “此人怕不是新村公社的书记了吧？妹妹为何如此不待见公社的书记？听小五六子、还有青宇阿豹言辞中提及，他可是很厉害的人物呢！”杜艺璠也凑过去看了看，心想，秦蕾为啥说他不男不女，是女扮男装，还是…… “她就是之前，我给你提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啊？就是她么？妹妹怎么确定此人是女扮男装？” “我的好姐姐，你还不信我吗？我家里可是走镖的，男人我见的多了，女人也见了不少，这种，典型的女扮男，她还真当别人傻呢？” “妹妹还真是生了一双慧眼呢！”杜艺璠夸人的功夫可是手到擒来的。 秦蕾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抬头道：“姐姐，你可千万当心她，青宇表哥现在可听他的话了，就怕我照初哥哥也是如此，只怕你的如意郎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妹妹！莫要再拿我打趣。男婚女嫁，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真的嫁给裴将军，是我幸，若不能，则是我的命，命数，强求不来的。”她头口上是这样说，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那就祝姐姐得偿所愿吧。”秦蕾心中无限讥讽，她是看不起这种，不愿承认心中所想的人的。 第89章 高人 李响和同乡的村民泡在热水里，本来觉得，关于吃进肚中的东西无非也就那样。但听儿子李珪说完后，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来都来了，学堂也看了，澡堂也来泡了，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去打打牙祭。 李响带来的四个同乡都基本上在澡堂，已经吃了八九分饱。当了一辈子农民哪里感受过这种服务，又可以泡澡又可以淋浴，还有专人搓澡按摩，里面还有小吃可以垫肚子。 太奢侈，当皇帝也不过如此了，他们心想。 听李响说还可以去食堂吃一顿，几人面面相觑，兜里没钱，哪儿也不敢去。 寻思着赶紧泡完澡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赶回李村。 最终李响尊重了同乡，下次再来看吧。几人出了澡堂，跟黎晓旭道别。李响无非就是嘱咐儿子李珪要听话上进，过几日同乡的孩子也要来新村求学了，要李珪给他们做好表率。 黎晓旭是想留人吃饭的，毕竟他们可以一顿饭而已，况且还可以让他们帮忙在乡里乡亲间宣传一下新村的食堂，奈何人家种地人就是老实，架不住人家百般推辞。 那边，裴照初带了的土木大师刘行荃，看了之前黎晓旭以前画的新村规划图纸，还有建筑图纸，以及给排水的设计施工图纸，研究了好几天，今日顿时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样的激动。 他一边看着食堂人潮涌动，一边又要研究这些图纸，好不容易像是参破了武学秘籍，自身功夫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哪里耐得住寂寞，要赶紧向他的最高长官汇报炫耀，以展现自身价值。 透过最近的观察，刘行荃对黎晓旭这个年轻人很是佩服，就快成为他的超级粉丝了。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新村的屋舍、街道设计、总体规划已经让人眼前一亮了，再加上配备了给水排水的设计，不得不说，布局者是个眼光超前的高人。 外行人大概只觉得日常居住生活或者劳动生产很方便，但内行人就能看懂，其中的门道。新村的规划不是一个小村落的建设，而是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而服务的。 除了公共设施的建设，还有南北东西两条街道的设计。刘行荃之前就向黎晓旭讨教过，对方给他解释过，一个是排水沟下水沟，道路两旁留有人行道，车马行道，车马停留处。还专门挖了一些坑，那是特地留出来种行道树的。 刘行荃很费解，明明金州的水土气候不似江南，一个干燥少雨，一个潮湿多雨，为何要修排水沟，为何要一边砍树又一边种树。 当时黎晓旭笑答，说人定胜天，必须依靠种树保持水土的什么东西，他没记住。不过经过黎晓旭和李珪的解释，他大概懂了。 每达到千平方公里的森林面积，就能多储水五到十吨，还可以保证生物多样性，以及能改善调节局部温度和湿度，提高冬季的气温，降低夏日的燥热。 那天刘行荃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四百毫米降水线。李珪给他解释，其实千年前老祖宗对长城的规划就是依据这个东西。长城以北，降水量减少，不再适合农耕，多游牧产生。 刘行荃不懂这个，但他好学，回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确实越往南越要考虑房屋修建的防潮防腐防虫，而北方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主要保证采光防风保暖即可。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黎晓旭是个上通天文，下懂地理的高人了。 关键是，黎晓旭告诉他，水土保持还可避免水患。 三四千年前，黄河中上游是利于农牧业并存的，只不过人口的增长和农田的扩张，牧区日渐缩小。以牧业为主的戎、狄、胡只有向西北迁徙了。汉朝以后，阴山山脉以南的地区已经鲜少出现成片的牧区了。而黄河中上游的农业产区已经能供养当时人口的七成。 而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水土保持率很低，农业区的开发与城镇的扩建导致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造成了黄河下游的泥沙堆积，以至于黄河泛滥决口和多次改道。魏晋南北朝后，农业凋敝，中上游恢复了一些牧区，水土得以保持。 刘行荃没想到自己仅仅提出了一两个问题，黎晓旭居然能扩展讲那么多。 黎晓旭对刘行荃的扩展讲课并没有白费。刘行荃这位土木大师举一反三，找到青泰，给他说了一些东西，表示要给裴照初汇报，两人立刻动身。 裴照初正在和王郁等人视察现场的开荒建设情况。 刘行权给几位大人行过礼，说明了情况，打开图纸，指着金州的地图和未来的规划图道开始给裴照初解说。 他希望重新设计规划村落：在金城四周和黄河沿岸，先空留出种植树木的林地，可种植果树或其他一些树木，宽度大概就是十丈左右即可。 “荒谬，若是按你所说，现在岂不是要让人停止施工！”裴照初怒道。 “并不是所有施工的地方都需要停工，且小人并非妄言，而是有所依据。”刘行荃将秦汉至隋唐黄河中上游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并对比了西南、东南和西北的情况，他将得出的结论告知王、裴等人：扩展林区对治理黄河有奇效，功在千秋！ 听刘行荃汇报后，都知道他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王郁心动了，但裴照初现在的任务就是戍边屯兵，他想看见成效快的。 “裴大人，小的也是听黎书记提点，才有了这个想法。几位大人可曾留意过新村的街道、民居，道路中间留有许多的空地，就是为了春天种下树苗。” 几人回想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 “她给你说的种植树木可以防止黄河水患？” “黎书记原话是‘植被可以保持水土，防止水土流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防止水患’，小人记得十分清楚。大人们若是不信，可向黎书记求证啊。” “废话，现在来戍边屯兵的是你，不是她！要给士兵、流民建物资的是你，不是她！什么都要找她，你干什么吃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就到了春季，农时不等人！裴照初每天的压力都愈发大，恨不得一睁眼就能看见开垦好的良田，恨不得安排所有人都去耕种！ 再加上之前还是在李珪的提醒下发现了军中那些龌龊事，他火气大到喝凉茶都压不下去，说话自然没有往日那么好听。 第90章 愚公 刘行荃被裴照初呛了两句，不敢说话，但脑海中还寻思怎么说服自己的长官。 他坚信自己从黎晓旭那里学到的东西没有错，而且付诸实践后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虽然他自己只是个小木匠，但是按照黎晓旭所说，不想当总规划师的木匠不是优秀的土建人。 …… 阿克苏家。黎晓旭跟着阿曼和高婶闲聊，并说了最近的打算。 阿扎克还来不及吃饭，简单沐浴收拾了一下，就带着草药去找黎晓旭，给她换药了。 阿曼看着族兄那么小心翼翼给黎晓旭包扎换药的样子，心中有个担忧，自己的族兄拒绝了那么年轻女子，怕不是有龙阳之好吧？两人现在还住在一块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敲门声响起。 裴照初和王郁等人再三思虑，还是纵马前去找黎晓旭了。 刘行荃将自己的设想又重新说了一遍。 “若是我们金城在这边种植林区，下游当真可以减少河水泛滥决口以及改道的风险？”王郁由衷发问。 黎晓旭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 南北朝永嘉乱离后，经济重心从黄河流域向南转移。但关中等黄河中上游流域的地区，依据黄河之便，是长期的经济文化中心，其农耕基础是非常深厚的，其规模不可小觑。 黄河中上游，从秦汉，到隋唐，在这一带的农业开发和经济发展，都是其建都关中的基础。 换言之，黄河流域中上游的自然环境破坏也是随之而来的。导致了后世的黄河流域的水患问题。 要从自然环境这个角度对黄河进行治理，任重而道远，并不是不是今天种一棵树就能解决的。 她回想起上一世，国家对环境的各种治理政策，退耕还林，荒漠化治理等。肆意开荒开发，加剧了环境的风化、沙化等危害，还导致洪涝、干旱、沙尘暴等自然灾害频发。 黎晓旭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新闻，西北地区有一家三代，都是林区种草种树人。结果有商人为了在当地获得开发权搞项目捞钱，官商勾结，停了他们的水源。不仅如此，还破坏了他们三代人种植的树林，一代又一代的劳作就毁于一旦…… 当然，退耕还林政策要点在于以粮代赈，保证重建林区恢复生态的同时，让那些护林人有国家无偿提供的粮食。且退还耕地为林地的农户家，不再征收农业税，此外，还有国家补助。 关键是，那些农户还有种植树木后的林木所有权，由当地政府颁发林权证。 这个退耕还林政策刚出台的那时候，差不多就是黎晓旭出生的时间点。但她是齐鲁人，并没有切身体会过其中艰辛。 可大致一想，也知道其中的不易。政策最开始是在川、陕、甘三省做试点，后来才推广的。西北地区，尤其是要还林的具体区域，本身就是水源匮乏，沙化已经很严重了，再加上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甚至连年缺水，人和牲畜都没有水源，农田都有可能颗粒无收，哪里还能保证林区的用水。 早期树苗的存活率和林木保存率可想而知。 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从不可能，华夏儿女创造了一个奇迹。 以鄂地区为例，退耕还林面积近两千万亩，创造的经济效益总价值超过一千两百亿，是该地区项目累计投资的五倍。 而三北地区——东北、华北、西北，有贯穿了十三个省份的八大沙漠、四大沙地、以及戈壁，从改革开放那一年开始，分了三个阶段八期工程进行建设，累积造林五亿亩，工程区的森林覆盖率从个位数增至十位数，成功了防止了更多的水土沙漠化、荒漠化、石漠化。 新时期的长城，是林木做的，是绿色的，是可持续的，是可发展的。新时期的长城，抵御的不是敌人的南下掠夺，而是在守护华夏的青山绿水。 黎晓旭回过神，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现在金城的具体情况嘛，可不会养任何一个闲人。除非，造林种树、保护自然环境是战略层面的安排，且由朝廷埋单。 可那个时候的人谁又能懂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呢？裴照初他也不懂，否则不会还要纠结半天。他要是懂的话，肯定早就同意的刘行荃的设想规划。 黎晓旭在心中暗想，刘行荃果然不愧是顶级土木大师，一通百通，那天自己蜻蜓点水般说了两句，没想到他居然能记在心里，还能在实践中运用。古人的智慧果然不是吹的。 她想试试，说服高层的管理者和决策者，造林。 上一世，作为一个生在黄河下游流域的人，听祖辈说过，黄河决口改道有多么恐怖。齐鲁地区是农业大省，沃野千里，一旦有气候原因导致干旱或者洪涝，都是不堪设想的。 黎晓旭想起了爷爷，那一年，她还小，爷爷看着电视中的干旱新闻说，有一年老家也是这样，地都裂开了口，龟裂的大地，能放下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 她从小出生在城里，也不懂老家种地那些事，只记得老爷子说话的声音颤抖，眼眶中包了透亮的水珠。 但她现在渐渐懂了。 曾经，她的国家把她护得很好，现在，她也会尽可能保护好华夏的每一寸土地。 “我是没有刘大师这种魄力，要是有他这种魄力，我就先让人在黄河沿岸种下百里长、五十丈宽的林区了。”黎晓旭道。 “什么！” “你们没听错，我要是有刘大师那种胆量魄力，一定设计得更加夸张。” 黎晓旭将自然环境和植被对水土保持的影响夸大了形容。 光是动嘴还不够，她让李珪去外面去了一盘沙子。她要动手，做一个沙盘模拟给他们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现在，有的是人做她的眼睛，有的是人做她的手。李珪显然在她可用的名单里，而且是一把手。 “用沙土模拟做一个河道。”黎晓旭冲着李珪道。 裴照初和王郁都是将门出身，自然知道沙盘的作用。但没想到的是，她要用沙盘做水道的模拟。 第91章 栽树 黎晓旭虽然看不见，但她无比感激上一世受到的教育。她曾有幸去参观过两个黄河模型基地。 一个在郑州国基路，“模型黄河”实验基地，占地十八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九万平方米，其中有个模拟完整的黄河流域的模型，从水土植被，再到地形地貌，以及流域上的水利设施，都是一比一复原。 另一个基地在她的家乡，东营胜利街，“黄河河口”实验基地，占地三十二万平方米，占地面积四万五平方米。 治河要看河口。黄河河口作为最大的水沙承泄区，也是世界上最难治理的河口。 无论是“模拟黄河”还是“数字黄河”，都是为了这条诞生华夏五千年文明的母亲河的治理而存在的。 其作用么，就有点像古人的“地动仪”，可以预测一些水患汛期，也可以做后续治理研究，总而言之，堪比大国重器。 “你按照地图上的黄河走向把它做出一个大概就可以了。”黎晓旭冲着李珪道。 “我们现在在说城区的规划，你扯黄河干嘛？”裴照初很不满，他不想耽误时间。 黎晓旭听出裴照初言语的不耐烦，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安慰他道：“格局小了，你好歹也是转运使，眼界打开。”她还用了一个手势。 “刘大师的规划就非常有格局。用在金城的三面种植树木形成林区，可以维持水土不流失，对即将修建的水利工程只有益处，没有害处。”黎晓旭又转身对李珪道，“从河道上游开始倒水。” 水流将李珪用泥沙做出的河岸冲散了。 “大师兄，河道被冲散了，很多泥沙堆积在下游。” “嗯，知道了。各位看到了？”黎晓旭继续缓缓道，“金城，顾名思义，固若金汤，不仅是为了抵御敌人才建成的，而且，对于下游的城池农田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地理关系决定的。 如果我们只顾着局部发展，却忘却了整体的完整性，后果不堪设想。但环境的整体性这个东西难以三言两句就总结。诸位大人，可曾观察过山林中的土壤，其土壤的含水性和我们农田中土壤的含水性谁跟高？” 王韵是琅琊人士，南方的气候条件自然不是地处西北的金城可以比拟的。他道：“我们出生南方，南方多丛林灌木，开垦比北方要艰难，但农耕收成确实要比北方要好一些。这难道就跟林区有关？” “有一定的关系。树木，其枝叶要向上，获取更多的阳光，但其根系，却要不断往下，汲取土地中更多的水分。盘根错节，根系跟土壤难舍难分。” 黎晓旭又开始给他们科普，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她用手沾了一些水，抹在桌上，对这着桌面上的水渍那处吹了一口气，很快，水渍干了，了无痕迹。 “诸位看见了，如果我们农田突然如此，留不住水，都不用风吹，一会儿它就干了，这样的土壤，就算开垦出来，是难以让庄稼丰收的。可若，在大环境中，有了树木的保护，形成了良性循环，结果就不同了。 最关键的是，我们中上游若可以减少水土的流失，让河道中泥沙减少，中下游的产生水患的次数就可以大大降低。” “原来如此。”众人学到了新知识，纷纷开始点头。 “那我设想的在金城西侧与东侧引入两条水道，是不是也可以得以顺利施工？”刘行荃赶紧问出技术性问题。 “理论上来说，可以。在你计划的水道旁边也出一片造林区，可以使得水利设施的效用更高。” 刘行荃得到黎晓旭的肯定，嘴角压都压不住。 “你说的可持续发展，是什么个意思？” “除了种植果树，还可以种植经济类作林木，做柴火的树木、做家具、建屋舍的种类，那种生长快，砍了可以再种植的那种。这样既保证树木巩固水土，也可以保证生产生活对木材的需求。” 裴照初很快就理解了黎晓旭的意思。砍树可能只需要一天，但一棵树为人所用需要十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木材的需求只会不减反增，那时候，对整片山林的砍伐会越来越多。若黎晓旭的说法是真的，那黄河流域的水土流失只会更严重，下游的黄河治理问题也会愈发艰难。所以，她让自己格局打开，不要为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耽误了整个江山社稷。 “不瞒各位，你们来之前我还在打坐冥想。”黎晓旭道。 “你那脑袋里能想啥？”青泰的补刀向来都是稳准狠的。 “我在悟道。” “悟道？”王郁和王韵两兄弟对看一眼，发问了，毕竟怎么看黎晓旭都不是那种能闲下来悟道的主。 “我问了我师弟李珪，他也不太懂。” “啊？”李珪对突然而来的点名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又要干嘛，差点没接住招。 “我师弟来新村之前，最多就在家中跟着老师学一些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可究竟何为道？‘无成执，无常形？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虚无为本，因循为用’？这些就是‘道’吗？ 每次都是给我诸位大人支招，现在，诸位大人，可否在此为我解惑一二。” “有屁就放，有话就说，不要那么磨叽，不然我让青泰给你做驱法事了，我怕你鬼上身。” “裴转运使，你格局又小了。你今日领命来戍边屯兵，我相信守土开疆是每个将领毕生所愿，可今日守的土，明日变成了寸草不生、颗粒无收的土，那今日的牺牲可还值得？” 黎晓旭的每个字都像是铁锤，锤在了每个人心间。 裴照初很头疼，他觉得黎晓旭太过于理想主义。 他不解，自己家的门前雪都没打扫干净，怎么还有功夫搭理别人家的瓦上霜。 裴照初作为将门虎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打铁还需自身硬，无须扬鞭自奋蹄。不管好自己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怎么就想着功在千秋了？ 第92章 辞职 “大胆，竟然敢妄议朝政！”裴照初瞠目怒道。 “别瞎说，不然我告你污蔑诽谤啊！我只是觉得好笑，大家都笑愚公欲移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痴人说梦，可我们这个民族不都是依靠人定胜天的信仰延续下来的么？ 大禹治水三国家门而不入，李冰父子在修建都江堰水利，秦始皇扫六合车同轨书同文，再修郑国渠、灵渠灌溉千里农田。 都说隋朝暴政，可大运河的修建就是文帝凿广通渠，炀帝又复通通济渠、永济渠、干沟、江南运河。 水路交通便利，巴蜀、湘南、荆楚、广府、闽越、苏扬整个区域相连，我们不就是得了前人的便宜么？ 可黄河流域呢？要么干旱、要么洪涝，中下游的农田难道就不是田地？中下游的农民难道不是我们的血肉同胞？ 尔等，若是不知大面积开造林区可以防洪也就罢了，我与刘大师好说歹说，偏偏为了为政期间的所谓政绩，竟然鼠目寸光，不顾后世之利，不顾他人之死活!旭齿与诸君为伍，今日便辞了书记一官，青山不改，绿水长留，不再见。” 黎晓旭慷慨激昂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裴照初、青泰和王郁等人没想到黎晓旭是那么刚的人，说不干就不干了，竟然还要辞官？出了这里她算个屁，她咋就走得那么洒脱呢？莫非有后手？ “黎小哥，且慢。老夫我作为金州知府、知州，我有说过不管二字么？”王郁给王韵使眼色，赶紧拦住了黎晓旭。 “啊？”黎晓旭立马见好就收，立马顺着台阶下了，这出戏太难了，心脏不好，下次不能再玩这一出了。 “那王大人你就同意了呗！”黎晓旭故作开心的拍手，高声宣布，“王郁大人要与小人一起做愚公移山之辈了！” 刘行荃在一旁汗流浃背，他没想到一个设计上改动的想法惹出那么多事。要是能够重新来一次，长官要是不同意就算了，绝对不去搬救兵，尤其是不去招惹黎晓旭这种难缠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 他发誓，以后绝不要去招惹黎晓旭，恐怖如斯。 开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到后面连辞官都说得出口啊。黎书记俸禄几何啊，干嘛玩命呢，究竟为了点啥呀？ 黎晓旭要是能听到刘行荃心中所想，她一定会回答：不为别的，为了前人之忧，为了后世之安，为了生我养我辈的河山无恙。 青泰虽然对于黎晓旭和裴照初正面硬刚很不满意，但是他很满意的是，自己的徒弟那么有种，居然敢跟裴照初正面刚。很好很有种。 王郁被黎晓旭两句话架在那里下不来了。但他不再思前想后，他还是有武将当年的魄力，当即直接让王韵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给朝中，另外的给金州其他的乡县，并命令金城入春后立即开始造林。 裴照初的戍边队伍是独立于王郁治下的，所以王郁心中明白裴照初肩负的重担，不好多说什么，便也没有相劝。 裴、黎没想到王郁那么果断，直接跟着一唱一和，下令将植树造林这件事迅速落实到位。 青泰和刘行荃觉得这位由武转文的大人魄力非常人所比。 王韵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他的眼神好像在说，看见没，为后世谋福祉这件事可是我族兄下的决心，这件事是我们琅琊王氏干的，你们裴氏就继续默默无闻吧，送到嘴边的鸭子都不吃，白瞎了那么好的门客。 当然，王韵心中想的门客自然是黎晓旭。可惜黎晓旭此刻看不见王韵的眼神，否则一定能读懂里面的信息：快把裴照初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抛弃了，快来投奔我们王家吧，我们惜才，我们听话！ 关于这场“是否该造林”的辩论，很多人都不敢发声。 阿扎提也是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虽然看起来好像黎晓旭是吃亏的一方，但他知道，她不会吃亏的。 阿扎提在刚才，又见到了那个口若悬河“不讨喜”的黎晓旭，不过和之前不同，现在，他看她的眼神既有欣赏，又有宠溺。 她不就想发动人民群众一起种树嘛，干嘛阻拦呢，让她做啊！ 阿扎提默默退出房中去屋外倒药渣。他已经在心中重新下了定义，她跟他的母亲、老师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她与他们不同。他的母亲想着活在当下，跟自己的勇士父亲结婚，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孙满堂膝下承欢；他的老师则是心如止水看淡生死，不求富贵荣华，不求万世太平，只想着等日子到了之后，了却残生。 王郁作为金州的知府，有自己的办公府衙；裴照初作为新就任的戍边将领，也有自己该待的地方；王韵作为金城的主簿，也应该在县衙办公；黎晓旭作为新村公社的书记，她喊人修的办公所里面现在也空无一人。 她双目失明之后更是长时间不去打卡签到。她在的时候还好，现在连她都缺席，村民更没有那种去办公打卡的意识了。 所以现在的画面很奇怪，戍边的、本地的，都聚在这个回鹘族村落的小屋里，商议着一件可以改变历史走向的事情。当中的气氛很是微妙。 屋主的老婆和母亲不敢说话，反正说不说都一样，她们铁定站在黎晓旭那一边，为黎晓旭马首是瞻，仿佛她说的话就是圣旨。 而房屋的屋主，也是村落的村长，却在食堂中带着族人忙里忙外，仿佛那里才是他的主场。 “王大人，裴转运使，我们公社的食堂今日开业，还请诸位捧场。”黎晓旭转移话题道。 “就是就是，我今天在那附近，闻见味道飘过，早就饿得走不动路了，抓紧时间，走走走。”青泰立马接过话来，缓和当下尴尬的气氛是其一，填饱五脏庙是其二。 “老夫自然愿意给黎小哥捧场了，很是期待啊！诶对了，今日屋中不见阿克苏两兄弟，想必已经在食堂了吧？”王郁道。 “是。” “怎么，裴三郎不愿意舍出一顿饭的时间？你忙活也忙不出个所以然，吃吃饭，放松放松，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王郁拍了拍裴照初的肩膀，显然这个时候王郁并没有把裴、黎二人看做下属或者是同朝为官的同仁，而是把他们作为后辈来看待。 可人都是逼出来的。黎晓旭心中暗道，可借她是个胆子也不敢把这话往外说。 第93章 双簧 结束了这场让大家僵持不下的辩论，最终以王郁的支持作为句号。之后，裴照初让青泰唤了隔壁屋中的杜、秦二女以及她们丫鬟，一同前去食堂用餐。 一路上，秦蕾拉着青泰抱怨：“大表哥，你跟二表哥都不在意阿蕾，与其这样让你们为难，阿蕾不如收拾行李回家得了。” 青泰则在一旁出言敷衍的安慰了两句。 杜艺璠看着和王郁并肩走在最前端的裴照初，他的气场竟然不输曾经带兵打仗的王郁，显得更加器宇轩昂，让人心动。 总有一天，跟他并肩而行的人一定会是我，他在人前的冷漠，但人后的温柔，一定只有我知道。 杜艺璠更加确信，现在的艰辛、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但女追男，只不过隔层纱。只要她主动一点，把那层纱捅破了，难不成还怕这个男人不上套吗？就怕他到时候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 裴照初冷静下来，意识到，其实黎晓旭、刘行荃的主张和坚持没有根本上的错误。用黎晓旭的话来说，为国家谋未来、为人民谋福利的事就要做。 利国利民，换成那个人的话，她也会举双手赞同吧。 他走到黎晓旭身边，小声道：“是我莽撞了，不该那么眼界浅薄。” “我们哥俩你居然说这些。我知道，你是跟我唱双簧呢，为的就是让王大人做出一个这种的选择，让他当机立断，又可以达成植树造林的目的，你又可以减轻压力，一箭双雕，好事。”黎晓旭赶紧顺着台阶下，还不忘抬举一下裴照初。 男人都是顺毛驴，毛被捋顺了，自然很多事情就能够水到渠成，自然裴照初也是如此。 他听黎晓旭的一番话很是受用，他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下次搞这些事情之前你要跟我提前打个招呼，还好我反应快，再说我俩也有些默契，不然我会真以为你要跟我唱反调，辞职不干了呢。” “嗐，那也是权宜之计了。不过你也没跟我提前打招呼啊，带着刘行荃和大人们就杵在我脸上了，我哪有功夫给你提前走一遍剧本，都是临场发挥，不要放在心上，哦对，一会儿还有一出戏，你要配合我。”黎晓旭赶紧给他打预防针。 “什么戏？”不仅裴照初，就连旁边的青泰都好奇的凑了过来了。 “你别掺和，跟你有关。” “我怎么了？”青泰一脸无辜，现在，青泰已经是比阿扎克还要小白的边缘人物了。在黎晓旭日益有心或者无心的影响下，就连小五、六子，都要比青泰这个少年将军要腹黑得多。 裴照初勾起嘴角，心想，小哑巴跟青泰青宇指定没有过节，所以，怕不是她要收拾青泰的表妹了吧？ “你别管，你一会儿就当军令难为，不要掺和就行。你就在旁边，好好看着我和裴三怎么配合，拿下这一程。睁大你的双眼，不要错过任何细节。”黎晓旭嘱咐青泰道。 裴照初刚刚在阿克苏家，被黎晓旭呛得找不到北，说来气也是真的来气，现在气也消散了。但是当他此刻又听到她喊“裴三”时，心中莫名又踏实了许多。 怎么听都是“裴三”比“裴转运使”顺耳多了。 一阵风吹过，黎晓旭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的脂粉味，旁人指定会觉着好闻，可黎晓旭皱起眉头，她心想，还是阿扎提身上的檀木香味好闻，就连青宇配出的“卤料香包”都比这种脂粉味舒服。 不用想，自然是那个杜家小姐和秦家表妹的胭脂味道。她拉过裴照初，低声道：“我听青宇和青泰说，你跟那杜家小姐……咳咳，是不是真的，你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裴照初白了青泰一眼，青泰心中大喊冤枉，天地可鉴，自己可从来没有给小哑巴说过关于公子的任何八卦，指定是青宇那个小子，可关自己什么事？小哑巴现在胆子肥了，敢拖自己下水！ “我与那杜家小姐清清白白，我心中有家国，只待收复失地，统一大宋，驱逐胡虏，自然与杜家小姐没有任何儿女情长。你问这个是要作何？” 裴照初心想，她该不会喜欢自己，吃了那杜家小姐的醋吧？可她要是喜欢自己，又怎么说得出口“我们哥俩”这种话呢……他还在纠结黎晓旭对他究竟有没有非分之想这个问题，就听到那边黎晓旭开始自言自语了。 “可惜了可惜了，没有婚姻上的联系自然就好办，可要是有的话，说不定更好办。”黎晓旭叹了一口气。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不是心悦自己吗？怎么还说自己要是跟别的女人有婚姻嫁娶更好了呢？裴照初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我可是为了你戍边屯兵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你切记，到时候要全力配合我，不要拆我的台。” 裴照初听话的点点头，嗯，要是有她帮忙更好了，她还是关心我的，不仅关心我，还关心我的工作来着。 “裴三，你当真对那杜家小姐没有半分遐想？” 黎晓旭问出这句话之后，不仅青泰好奇，就连万鹏、冯翔、刘行荃几人，包括和他们闲聊的王韵，都默默凑过来，想听些少年将军的情感八卦。 黎晓旭皱皱眉，她看不见，但是她其他的感官告诉她，有好几个人靠过来了，但他们屏住了呼吸，就像那些听墙角的探子。 裴照初自然摇头，但还是不放心，道：“我虽对那杜家小姐无意，但她是杜大人的胞妹，秦蕾也是青泰青宇的表妹，你不可对她们无礼，不可鲁莽行事。” 黎晓旭听他在无礼两字上加重了语气，自然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扇了秦家表妹一大嘴巴子的事，讪讪点头。 没听到预想中的八卦，众人又散开，继续聊之前的话题。 王韵则感叹自己作为主簿的困难，万鹏、冯翔则吐槽每天对着一堆数字很无聊，刘行荃则炫耀自己曾经设计的房屋建筑多么与众不同…… 以王郁为首，众人来到食堂门口，天色也渐暗。 第94章 规矩 王郁等人来到门口，食堂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排队等餐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几人一眼便认出，除了金城的士兵，还有不少迁徙而来的流民和禁军。 “袁百长？李宪？你们干嘛呢？那是小崔吗？”王韵喊住了之前那个只会打军拳的、给同袍说餐食很“一般”的百长，还有李宪，转眼就看见金城的伙夫小崔。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不少金城的士兵都在帮忙。抬桌椅的，传菜的，点单的，收钱的，抹桌子的，收拾碗筷的。 “有，几位大人里面有包房，快去吧。小的在这里义务帮忙。”袁百长简单的打个招呼就去忙活了。 “旭哥！真的很好吃啊！”李宪一眼就看见了黎晓旭，就连他的长官都来不及招呼，先跟黎晓旭招呼上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义务帮忙。本来先是阿豹看李宪懂事，就让他去后厨帮忙劈柴。当时小五一看是李宪，眼见食堂人手不足，便灵机一动，让李宪拉着几个用过餐的弟兄来帮手，承诺帮忙的弟兄晚上可以在食堂吃上员工餐。 李宪将拉着几个军营里的弟兄一说，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踊跃参与“义务劳动”。 袁百长刚开始纯粹是见色起意，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就用了一个借口，美其名曰，要做一个带头表率的作用，充分体现了金城的“军民一家亲”。 其实他就是单纯的馋回鹘美女的身子，一番了解下来，知道了那个已经是孩子他娘的回鹘女子，其实是个寡妇。所以，袁百长觉得他的春天还是可以如期而至。 但干了一会儿之后，他确实全身心投入到服务业里头去了，就跟领班作用一样，把食堂的大厅指挥的有条不紊。有本事的人，不愧走到哪里都能混个领导当当。在军营中可以做百长，在食堂可以做领班，反正就是管人就对了。 要是被黎晓旭看见了袁百长这样的人精，只怕会想方设法的收归己用。那话怎么说来着？大才！当今社会，最缺的就是袁百长您这样的人才！ 当兵的哪里会省力气，反正力气使完力气在，吃两顿又能恢复了，所以大家都不遗余力的帮忙。 京中来的禁军忙完今天的工作，来食堂看见金城的士兵居然那么热情，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京中的店家其实都怕他们当兵的，就是怕遇到兵痞子，能免单的都免单，生怕招了难缠的活阎王。 不想，在金城，这里的士兵居然吃饭要开钱买单，还很听话的排队，居然还有自愿帮忙的“傻子”。难道这就是传说的“民风淳朴”？看看，店家还敢指挥士兵做这做那，哪里是店家，简直就是他们的长官。京城中哪个店家敢这样，怕不是活腻了不想开店了吧。 等等，那个店家怎么那么眼熟？青二爷？阿豹？那就说得通了。 “阿妹，你们也来了？”杜长彦本来和几个禁军们也在排队，他们想吃那个涮羊肉火锅，他上前跟大家一一问好。 杜艺璠在京中本来也不怎么出门，没见过哪家酒楼那么热闹过。 “小姐，你看，好多人啊！小姐，你看，二少爷在柜台呢！”秦蕾的丫鬟春兰拉着她，语气里满是好奇。 “这里怎么跟京中的一品居和满香阁比？别人没见过世面就算了，你跟着我难道也没见过世面吗？”秦蕾噘噘嘴。 春兰被她一数落，就赶紧闭了嘴。 本来众人看见王郁和裴照初，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但裴照初和王郁刚回头准备找黎晓旭说两句话，一扭头，发现她拉着阿扎提和李珪就站到人群后去了，她居然在排队！ 青泰过去拉黎晓旭，不解的问：“你干嘛呢？” “排队啊！你们也要排，虽然给你们留了菜和桌子，但是还是需要排队的。”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王大人，公子，难道说我们也需要排队？”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插队！青宇说的。”黎晓旭秉着谁不在场谁背锅的原则，把锅甩给了青宇。 青宇在柜台，他一激灵，打了个喷嚏。他心道，难道一冷一热受了风寒？ “要排队？”裴照初问道。 “你不会觉得自己有特权吧？” 裴照初和王郁等人看着众人都排了半天，也很自觉的跟着开始排队。 王郁的出身，让他从小到大都有一种优越感，从来没有排过队，因此他很好奇，作为一个普通人排队是个什么感觉。 尤其在黎晓旭的带领下，新村公社的整体环境都变成了一个平等的情况。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没有谁强制，大家对“平对”已经形成了一种墨守成规。 秦蕾想看着前面还有几十个人，已经开始不耐烦，拉着青泰想去前面。 “表哥，我们去前面看看呗。” 青泰还没来得及拒绝，却被李宪拦了下来，他道：“姑娘你干嘛？” “吃饭啊，能干嘛？长眼睛了就别拦着我。” 春兰看了一眼青泰的眼色，立马拉着秦蕾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回到队伍中，“小姐，裴公子和王大人他们都在排队呢。我们也回去吧。” 秦蕾被李宪这个小兵拂了面子，自然想在他这里讨回来。 “我又不是新村的人，干嘛守新村的规矩。” “你在哪不得守规矩啊？来了金城就得守金城的规矩！”旁边的排队的人已经开始愤愤不平了。 “就是！老子们排了半天！” “就是！没看王大人都在排队吗！哪里来的村姑，规矩都不懂。” 除了金城的士兵的声讨，就连一路同行而来的禁军，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插队的秦蕾，她脸迅速涨红了。 “诸位小哥莫要气恼，我妹子只是好奇这里的餐食，没有要插队。”杜艺璠本来想坐视不理的，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很好的机会么，可以在裴照初面前博一个好感，所以才跟这些个大字不识的粗人笑着道歉。 一路而来的禁军们看见是杜艺璠出言相劝，对她印象颇好，也就帮忙说了两句：“算了，兄弟，那是青副参将的妹子，不要计较。人家不是道歉了么。” 第95章 主意 待几人终于排队进去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食堂中除了有单独的桌子，还有拼在一起的很长的餐桌，就跟后世的食堂的差不多。 有人站在那边，看着有人端了餐盘，有各式的主食。面条的臊子各不相同，有猪肉的，羊肉的，牛肉的，鸡肉的，做法也不同。还有新推出的炒菜，配上米饭或者馕、馒头又或者大饼，光是闻着就让人饥肠辘辘。 王郁等几位大人和裴照初、青泰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杜艺璠的兄长也过来跟他们一起排，作为一个比他们先到一会儿的人，还不忘给他们开始介绍起菜式。 “那个涮羊肉火锅，应该是最受欢迎的，里面除了有羊肉片，还有炖煮了许久的萝卜羊骨汤，听吃过的人说，裹上一口麻酱，滋味无穷。”杜长彦作为南方人，还没有吃过羊肉呢。 “其次就是那个手撕羊排，也是好评如潮。” “杜兄你是南方人吧？这羊膻味你可受得了？” “是江南人。实不相瞒，我跟我妹子确实还没有吃过羊肉呢。今日一定得试试，小五和六子兄做的羊肉，定然不比酒楼中的差！” 杜家父子的俸禄虽然不少，但来到京中以后就算不得什么了，家里每一张嘴巴张口都要吃饭，每一个人伸手就要穿衣，吃穿住行还要仆人车夫管家，逢年过节还要上下打点，他们父子算是清廉之辈，所以其实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杜艺璠听兄长说了这话，生怕旁人会因自己没有食过羊肉而看不起自己，默默地低下了头。尤其是当她听见一旁的秦蕾轻哼了一声，她心中对兄长的责怪又多了一分。 她心想，要是裴公子看不起我和父兄又该如何是好？ 秦蕾确实在一旁腹议，江南来的又如何，还不是个连羊肉都没有吃过的土包子，偏偏要搞得一副世家小姐的做派，真是恶心，怪不得照初哥哥死活不同意与她的亲事。 也不知道裴将军和裴夫人怎么想的，京中那么多名门贵女，非得与那么小家子气的女子订亲，她杜家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是佛前烧过高香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跟她虚与委蛇姐妹相称呢。 待他们一众的餐食终于端上了餐桌，其他前来用餐的人也终于走得差不多了。 后厨和前厅忙活的人终于可以坐下喘口气了。 “老大，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小五一坐下就开始跟黎晓旭抱怨道。 “那是你不会带团队！一直都给你们说，不会带团队，你们哥俩就准备好干到死吧。那么多人，你要学会给他们分工。” “分工了！可是确实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我们俩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不信你问青宇和莉娜，他们可以作证的！”六子接过李珪递过来的碗，里面装着热汤。 “还是我们的小师弟懂事，知道心疼师兄。”六子很欣慰，拍了拍李珪的脑袋。 “诸位大人也久等了，快试试菜吧。诸位可还满意？”黎晓旭一边招呼着王郁等人用餐，一边让来帮忙的袁百长、李宪等人赶紧加入。 青宇和莉娜还有厨娘把最后几份菜端上桌，锅碗瓢盆在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好像长桌宴。 王郁和裴照初在首，一侧是金城的官员和裴照初带的人，一侧则是黎晓旭、阿克苏新村的人。 阿扎克从阿豹手里抢了一条羊肋骨，往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的道：“我宁愿去喂马练兵，也不愿再在这里干活了。” “我也是！”阿豹青宇纷纷赞同，“我们宁愿上战场杀敌！” “我宁愿去老大给我们安排的算学！”六子也跟着抱怨，也许是太久没有准备过几百人的伙食，还要保证出餐的质量，简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也费尽了心思，对自己要求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六子想起当时被逼着背九九乘法表的时候，他想躲在厨房烧菜，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黎晓旭摇头，觉得这群货在人前这样抱怨，太没面子了，她没好气的说：“这才第一天！你们能不能行！能不能有点出息！” “师兄确实辛苦，不过刚刚好多人都夸你们做的饭菜好吃！说是以后都要经常来，你不会让他们失望吧？”李珪接了一句嘴。 “啊？这……不过为了大家的幸福生活，我们辛苦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王郁跟众人边吃边讨论这个菜色，很是满意，他跟族弟王韵又开始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了。 -必须安排府衙的厨子来偷学！抓紧时间！ -收到！必须安排！我听说军营的伙夫今天也来了，回去就向他们套话！ -这个红烧肉很好，那个菘菜烧豆腐也好吃，臊子面也不错，尤其是那个手撕羊肉，铜锅涮肉也务必学会，他们的蘸料才是关键！ -我也发现了，蘸料也是关键，这个有点麻烦…… -明天起让人天天来食堂排队，必须学会！ 黎晓旭哪里知道两位王大人正在进行一场明目张胆的“学习”，她道：“王大人，对菜色可还满意？” “啊？满意！十分满意！三郎呢？比起京中的酒楼又如何？” “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都不知道小五和六子，最近厨艺进步得竟然如此神速呀。实不相瞒，出使西域两年有余我可从来吃过如此佳肴，也不知道他们俩从哪里学的。” 裴照初意有所指，回到金城，吃过他们做的饭菜之后，他一想起在西域的日子，就莫名的生气。小五跟六子以前给自己和弟兄们做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儿。把青宇和阿豹留在这里真是便宜了他们俩，天天都能吃那么好吃的。 黎晓旭听到后翘起嘴角，得到王、裴的肯定她很满意，她道：“大人，我们公社是庶民的公社，食堂也是庶民的食堂。而大人，你则是百姓的父母官，所以，百姓的就是你的。” 王郁听出来了黎晓旭的言外之意，眼睛都亮了，他故作不知，问道：“黎小哥你何意啊？” 第96章 入股 “大人你知道他们刚刚排队为了啥么？” “不就是等厨房做菜咯？”王韵先达。 黎晓旭摇头，“非也，他们在等着换饭票。”她解释道。 阿克苏也拿出饭票给王郁等人看。 青宇则展开了解释：“饭票，就是一种票据，在食堂，不是有钱就能吃饭。这是一种变相的嘉奖，在新村，只有付出劳动的人家才可以得到饭票。” 王郁和王韵听后则在思考其中的意义，而后突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有了劳动才能换取饭票，有了饭票才能来食堂用餐？” “对，这种方式其实可以发展到金城和戍边的人群中。以防有人不劳动而消耗粮食，可以推动大众参加生产的积极性。”青宇点头，他看着埋头吃饭的黎晓旭，心想能找到这种法子，除了她也是没谁了，一个字，绝！ 裴照初听后则想到了如何将其复制粘贴到他的戍边队伍中。当中出了五千京城的禁军，除此还有农夫匠人、手工业者，还有不少是刑徒流民，还有从各地迁来的富商走卒，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死心塌地的想要在这里扎根。 虽然每天都有人安排食物的发放，但确实最多只能果腹，很难提高流民参与劳作的热情，长此以往，恐生弊病。 “大人，还记得小人之前给您承诺的，可以有办法增加州府的财政收入吗？这饭票，就是最好的切入口。”黎晓旭咽下口中的食物，淡淡说道。 “黎小哥还请明言。” “反正那么多人口，每天食物的消耗都是必须的，不如金城和戍边的两位大人一起入股，做这食堂的背后的股东，我们新村前期负责运营，后面有了钱大家就分账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王大人用粮食入股？”裴照初一点就通，“怎么个入股法，又分账法？你且一一细说。” “四六呗，两位大人各分带三成，我们占四成。” 黎晓旭觉得自己也不算狮子大开口，毕竟投入那么多心血，可不能白白给他人打工，她出人出劳动，他们出粮食做为成本，四六开，很公平，很合理。 裴照初和王郁相视一眼，继续问道：“就算按照四六分，那我们前期要出多少钱，你又如何保证我们年终一定能有的赚？” “嗐，诸位大人，你们想想，本来要分发的粮食，现在只不过通过厨房加工一道，就能卖出价钱，你们亏了什么？有钱的流民自然是想吃得饱且吃得好，花点钱享受一下怎么了？没钱的么，他们劳动了，府衙也给他们发了饭票，不吃的话转手卖给其他人，不也是不亏么？” 黎晓旭继续滔滔不绝的解释：“关键是，人民吃得饱饭，觉得吃的饭是美味佳肴，他们才觉得日子有盼头，有了盼头会更愿意参与建设！要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被剥削的被奴役的对象，谁会拼了命的给你干，你说是不是，裴公子？” 她可是为了裴照初的工作能够顺利下去，才想了那么一个招，不然谁会好心的把蛋糕分到市场中，还让王郁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算过这笔账，毕竟开酒楼，最大的成本无非就是人工、场地、原材料。场地么，公家的，解决了；人工么，也算是公家的，也解决了；就剩下原材料了，那么柴米油盐酱醋肉蛋，要是有投资人愿意来帮个小忙，她很是乐意分一杯羹。这不，王郁和裴照初就是现成的最优选。 王韵品着嘴里的美味，开始在内心算账。这些个食物在京中不曾享用过，在繁华的城池也没有过，必然能得到戍边队伍中许多人的青睐。不算前来戍边的禁军，就金城军营中那些个厢军，他们中多数人早就被舌尖的快感俘获了，他们的军饷以后估计都会落到公社的荷包中，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呢！这笔买卖很划算，而且根据以前跟黎晓旭合作的经验看来，这次只会稳赚不赔！ 万鹏和冯翔是算学能力出众者，自然知道这笔买卖背后的利润空间。按照食堂如今的售价，从今日的客流量进行一个大致推算，恐怕一年以后，这新村食堂的菜色和利润，就连汴京城中的大酒楼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多日冥思苦想，终于找到这种方法，既能增加府衙的财政收入，又能让百姓开心花钱！所以，二位大人要珍惜啊！” 王韵一想，确实如此。上面征税的那些法律条例只会让民生苦不堪言，若是从别的方面增加税收，谁会不愿意做个老好人呢。 入股食堂这种办法的可取之处在于，他们明面上减免了民众的赋税，对于上面朝廷也有了交代，实际上却还有一笔收入，可以入了本地府衙的腰包，用于生产，不用向上头要钱要粮，三五年之后，政绩也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拼命给族兄王郁眼色，表示可行，非常可行。 裴照初思虑则比王郁和王韵多，用黎晓旭的话来说，他格局又小了。 但他和王郁的情况不一样。虽然两人都有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但是王郁治下的村县已经具备自给自足的能力，他只用管好金城的一亩三分地就好，而金城军营的厢军，其实是由严将军负责的。所以，王郁其实在用百姓交上来的粮税，去挣百姓的兜里的钱，盈亏于他都不是事儿。 裴照初自然知道黎晓旭的提案是有得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能够及时开荒耕种，秋收时若能维持明年的口赋还好。可耕种是看天吃饭，若是不能正常收成，那一万张嘴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别说吃草根了，吃人都有可能。 裴照初默默皱眉，一边是万人的口粮，一边是可观的收入，不好选。 大概是黎晓旭感应到了裴照初内心此刻的博弈，她悠悠的，又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你可是担心秋收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第97章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王郁和王韵两兄弟，对于黎晓旭脑袋里的想法，现在已经是到了期待的地步。觉得她就是再世小诸葛，恨不得对其言听计从。他们偷偷竖起耳朵听黎晓旭的想法。 “要保证秋收，有两个法子，第一个，解放生产力，第二个，提高生产力水平。”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的青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自然是要倒背如流的，就像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又怎么会不懂孔孟之说。 她当年考研的时候，政治那一科可是接近满分的，其中包括了马列主义原理和教员思想，还有近现代史、思修和法律基础。不过当时也就是数学差了点。 “师兄，什么叫生产力？”李珪吃得肚子圆滚滚，终于抬起头，作为提问代言人，问出了在座众人心中的困惑。 黎晓旭小课堂又上线了，她开始给众人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可生产力为什么要解放呢？”李珪继续充当问题儿童的角色。 “假设你到了可以劳动的年纪，还是抱着书本，整日之乎者也，不事生产劳作，咱们村里是不是就少了一个耕作的劳动力？” 李珪点头，又随即摇头，他提出质疑：“万一我读书可以从其他层面提高生产效率呢？” 黎晓旭哑然，不愧是天才儿童，提出问题的角度果然很刁钻。 “错，第一，没有那么多万一，第二，你能提高生产效率的前提，是当地社会已经具备了生产基础。我问你，像裴将军戍边的情况，大家都跟你一样，若只读书，又怎么提高效率？谁来种地，谁来织布，谁来放羊，谁来建房？根本就不具备生产的条件，又从何提高生产效率？”黎晓旭找到了李珪问题中的逻辑漏洞，立马反问。 “你所说的解放生产力，就是让每一个人都投入到生产建设当中？”裴照初抓到问题的关键切入口，问道。 “是，不能浪费每一口粮食。你想想，春秋战国，秦是如何通过变法成为最终赢家的？”黎晓旭点拨道。 秦朝之所以能够成为虎狼之师，除了依靠以战养战的军功制度，还有商鞅提出的农垦法。 “以商之口数使商，令之厮、舆、徒、重者必当名，则农逸而商劳。”王郁和裴照初不约而同将《商君书》中的那句话说出口。 王韵也跟着将剩下半句接上：“农逸则良田不荒，农民不饥，行不饰，则公作必疾，而私作不荒，则农事必胜，则草必垦。” 杜长彦也在一旁，将同书另外一篇《农战》在心中默念：“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国大、民众，不淫于言。则民朴壹。民朴壹，则官爵不可巧而取也。不可巧取，则奸不生。奸不生，则主不惑。”这是他毕生所求。 几人相视一笑。 《商君书》这种禁书，像李珪、青泰青宇并没有机会读过，但是王、裴作为几朝几代的世家大族的子弟，自然是有看过的，不仅要看，还要牢记。 黎晓旭并不知道他们口中背诵的古言，其实就是出自商君书的内容。但她基本上听懂了，差不多就是论证劳动生产过程和结果的一段话。她要是知道这段话具体出自何处，则定然会感慨老祖宗的智慧，是那些央格鲁人永远都学不来的。 或许早在千年之前，早在春秋战国的时期，充满了智慧的老祖宗们，已经总结过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了，已经总结了社会劳动和管理体系制度。 “姐姐，几位大人说的是什么？”秦蕾问一边的杜艺璠，后者也没听过，摇头表示不知，但其中的内容她也听懂了。 青宇听裴照初和王郁几人口中所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满眼震惊，用手肘撞了黎晓旭一下，低声问：“你什么意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了解裴三之忧啊，为了提高生产啊！我能干嘛。” 青宇看着一脸无辜的黎晓旭，怎么可能相信她冠冕堂皇的鬼话，这人蔫坏！她是想用这种方法赶走表妹!哇，太坏了，可他好喜欢，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很合他的心意，省得无时无刻不被秦蕾缠着。秦蕾那种小姐自然不愿意去劳作，肯定只有打道回府了。 不过……那杜家小姐怎么办？那可是公子谈婚论嫁的对象诶…… 青泰还没有意识到黎晓旭这个提议的另一层深意，只觉得能解决裴照初难题的方法都是好办法，便在一旁连声叫好举双手赞同。 杜艺璠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腿上，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在肉里。不理秦蕾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看向裴照初，他会怎么做，他会接受那个瞎子的提议么？ 她心中已经大汗淋漓了，要是嫁不进裴家，只怕是京中已经没有人家愿意让自己进门了。自己不要脸不要皮的跟着来到金州，却讨个热脸贴冷屁股的结果，哪个有名有姓的人家敢要自己？可下嫁，她又是不愿意的。 她感受到一道目光，顺着看去，是兄长，满目都是担忧。 光是担忧有什么用！他怎么不能帮帮忙，她嫁给裴照初，于他来说，有个这样家世军功的小舅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艺璠并不领兄长的情，反倒是满心的责怪。 “解放生产力我懂了，那提高生产力水平，又做何解？”裴照初心中有了主意，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简单。就好比武器，从青铜到现在的铁器，就是一种生产工具的进步，比如利用水利设施资源，也可以提高农耕，也是一种进步。” “修建水渠水车？”刘行荃听后问道，他希望他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而不是单纯的盖房子。谁不想像李冰父子、郑国一样名留青史啊，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黎晓旭对着刘行荃点头，道：“这个是自然要做的，还请您到时候多多费心，整个金城水利设施都要仰仗您嘞！” 第98章 盈利 她先给刘行荃把高帽戴上去，想必对方很吃这一套，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 “这就能保证秋收了？”裴照初问道。 王郁等人也很好奇，就这么简单就能保证农耕的收成？ “光是解放生产力增加劳动力肯定不够啊，还有一个东西，肥料！你们难道忘了，我们有畜牧啊，动物的粪便就是最好的肥料，所以我们的粪肥供给绝对可以作为最强的保障。”黎晓旭甩出了杀手锏。 噗！还在吃饭喝汤的人听到黎晓旭的话，没忍住。 她的话杀伤力太大，味道也太重。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这个呢！ “老大，你等会再说。我这吃饭呢。”小五当场抗议。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我兴起就忘了，没注意啊，你们继续。” 真是粗鄙不堪，为何表哥和照初哥哥要对这种人言听计从？ 秦蕾心中很是不爽，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食堂的菜色确实一绝，但听她这么说谁还吃得下，除非是脑壳有包的。她放下了筷子。 像是在呼应秦蕾内心想法，裴照初和青泰还在继续动筷，还甚是津津有味。秦蕾只有扶额轻叹，无药可救！ “杜兄，听说你是南方人，这些吃得惯么？”黎晓旭突然热情的招呼杜长彦，只因她想起好像之前有让六子准备米粉。 杜长彦像是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他立马一番夸赞，道：“虽然这些看似都是普通百姓的饱腹之物，实则佳肴啊！” 黎晓旭低声问旁边的六子，米粉可还有剩余，后者答还有。因为米粉比起面食，在北方还是差了点人气。 “杜兄可曾吃过米粉？” “家乡之物，怎么，这食堂也有？”杜长彦好奇道，这食堂多是西北回鹘迁来的，没想到还有懂南方食物的人。 “当然有，食堂么，自然要尽可能照顾四方客人的口味和喜好了。” 六子机灵，听到黎晓旭的话后，立马动身去厨房煮了剩下的大半盆米粉，做了好几碗不同臊子的味道，既有汤粉也有干拌的。 “快试试。”不一会儿，六子端了好几碗出来。 一口咽下，只觉米粉弹牙爽滑，除了臊子的味道，还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在口齿中绽开，很是地道。杜长彦连连夸赞，还盛情的向王郁、裴照初等人推荐。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尝到家乡的美食。 “阿妹，你也来尝一口，这米粉当真有家乡的味道呢！” “是。”她主要是看见裴照初也吃了大半碗米粉，才起身上前去，不然她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呢。 杜长彦拼命的给同僚推荐家乡的美食，看裴照初两口并做一口吃下，心想他居然喜欢吃。 “这东西你怎么做的？”裴照初对着黎晓旭道，可对方忙着跟六子交流美食心得，并没有听到。 这米粉搭着六子做的臊子确实美味，杜艺璠看裴照初喜欢吃，不由地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便又上前夹了一些。恰好听见黎晓旭没搭理裴照初的问话，自告奋勇道给他介绍：“这米粉是用大米的米浆制作而成，鲜滑爽口是特色，一般人家家中用作主食，一日三餐都可食用。” “令妹懂得真多。”裴照初对着杜长道。 杜艺璠得了裴照初的夸张认可，立马毛遂自荐：“公子若喜欢，来日小女可以为公子做一碗。” 见黎晓旭没有搭理自己，裴照初也不恼。听见杜艺璠的话，他没有拒绝，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姑娘。” 若是世家公子都如他这般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就好了。杜艺璠心想。 之前关于种树这件事的不快早就被裴照初抛之脑后了，这一餐裴照初很满意，尤其是当他知道黎晓旭为了他的事那么上心，心情大好之下，也没有躲着杜艺璠。 杜艺璠没有被拒绝，脸上立马起了两分红晕，心中欢喜自不必多言。 “王大人，入股这事儿咱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让青宇和阿扎克把合同带给你，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这餐饭顺利得达成了金州府衙和戍边队伍参与入股食堂的协议。毕竟黎晓旭给出的利润很诱人啊，加上她给出的解决方案很合理。谁能不心动呢。 黎晓旭听到动筷的人少了，她进行了总结。 “食堂是大家的食堂，日后的定价肯定是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来这里吃饭，但是也不能不设一个门槛，所以就有一个饭票，不是有钱就能吃，而是要参与劳动，才可以享受这里的餐食，无论是军中的，还是村里的，都要劳动。” 众人听后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王郁也觉得这个安排甚好，让王韵收了现在食堂饭票的样式，准备回府衙让人多准备一些，按比例按固定日期发放给下面的人。 裴照初也准备这样做，不然开荒建房时总有人偷懒。 黎晓旭则担心来的人太多，怕吃的不够，供应不上就麻烦了，虽然现在王郁和裴照初同意入股，食材的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但定量供给的事情必须给它安排明白。 饭后，待王郁等人离去。黎晓旭则找到核心班子开始了算账。大家看到银钱，嘴角都是不住的上扬。 “多少钱？”阿豹觉得李珪算的不准，又或者自己听错了，拿起账簿看起来。 “共计六千一百八十钱，我绝不会错的！”李珪自从跟黎晓旭学了算数，他愈发自信起来。在看看来，这种简单的计算若出错，就收拾收拾回家学种地吧。 阿扎克率先道：“恩公，你以后发财也带我一个吧。我再也不怕累了。有你坐镇，挣钱也不是什么难事啊！”阿扎克已经开始幻想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那一天了，什么勇士，那些虚名不重要！ 他很感慨，曾经他们几乎是用不上钱财的，中原来的瓷器盐茶绢布都是用羊马什么的交换就好了，差价么，最多就是让那些行走在丝绸之路的西域商人赚了，但他竟然不知道其中利润那么可观。 第99章 当下 “你得排在我和六子后面！”小五道。 “凭什么？”对于小五给出的排序，阿扎克不服，论武艺，他觉得小五和六子加起来也干不过他。 “什么凭什么，就凭先来后到。再说了，这菜是不是我和六子做的？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确实好吃，但他还是不服，想再说点什么，可又词穷了。 阿克苏看着弟弟还有小五斗嘴也忍不住笑，他给阿扎克嘱咐了两句，就先行离开了。毕竟忙了一天，怎么会不累的呢。 “我先回去看看阿曼，你们先商量。讨论的结果让阿扎克回头告知我便可。” “等等苏哥，我们给阿曼嫂嫂和高婶做的东西你带上。趁热，赶紧回去吧。” 阿克苏拿着食盒，心中一股暖流。他们不是兄弟不是族亲，却胜似兄弟。 “这有什么好争的，我早就说过，要带你们一起发家致富的。”黎晓旭觉得好笑，她可是还没忘记当初的承诺。 小五六子还有李珪反复核算了一次，确认结果没错。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黎晓旭的预期。 “那明天也照今日这番吗？”莉娜问道。 “不行，食堂和澡堂一样，是一个长期的运营的项目，不能再到处抽调人手了。” “可人手不够怎么办？”阿克苏问道。 人手不够也不能这样搞啊，黎晓旭扶额。“可我们不能无限扩张啊，羊圈怎么办？马场怎么办？耕田怎么办？澡堂怎么办？学堂怎么办？还有我们的纺织厂、肥皂坊……” 确实，人手不够，劳动力短缺，是当下的问题。 “只能控制顾客总量了呗。况且，我们的不可能无限量的供应那么多食物啊！这得宰杀多少牲畜，这得花费多少粮食！”黎晓旭一想起今天为了开业斩杀的猪羊就心疼。 一切都是源于粮食储备不足啊。看来还是要提高生产剩余，否则商业贸易的活动就是扯淡，还妄想什么挣钱。 阿扎克点头，他很理解黎晓旭的担忧。以前他们的牲畜只用供族的人食用，现在不仅是本族，还有其他村的，金城军营的、流民的、禁军的。除了食用，还要用于制造肥皂、毛衣、皮革……根本不够。 若因为食堂食客增加，而随意宰杀，只会打乱黎晓旭的生产规划。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明日再试营业一天，看看按照本来的供给能挣多少钱，不能再随意征调人手了。你们做好统计。”黎晓旭对着小五和六子道。 二人便点头答应。 “对了，明日青宇阿豹，就连阿克苏和阿扎克，还有莉娜也不能来帮忙，你们俩要自己看着办了。”她嘱咐道。 “那怎么行！我们忙不过来的。”六子连忙想争取一下。 “没办法就自己想办法。”她决绝道，开始总结今天发生的事情，“今日李村的人来交羊毛，结果整个办公所都没有人，还好我和李珪在。往后哪里都会需要人手，要保证这个公社的正常运转。” 在她的安排下，阿克苏还是要负责整个新村的基本管理，阿扎克则继续负责民兵和畜牧养殖，阿豹则要负责马厩的事务，还要和阿扎克交叉负责一些民兵训练的事宜，莉娜则要管理制皂作坊和纺织作坊，青宇还要进行一些学堂的教育事宜。 所以，食堂还是只剩下小五和六子两个人。其实他们不知道，黎晓旭准备让裴照初再建一所食堂，小五和六子俩人分别负责一所。现在，只是让他们赶紧适应这种节奏。 小五和六子只能唉声叹气的接受黎晓旭的安排。他们既要对出餐的品质进行把控，还要组织人手分配后厨和前厅的工作，还得对食堂库存的粮食量和食客人数进行预估。 六子一联想到这些工作就觉得头发又掉了一大把。 莉娜偷偷在一旁笑，她刚负责制皂坊和纺织坊时也是这样。那时候他们肯定在家里闲着研究美食吧。 “黎书记，那金城的士兵还能让他们来帮手么？”一个黎晓旭不太熟悉的女声问道。 提问的是今天让袁百长心心念念、春暖花开的女员工，她叫古丽，确实有两个小孩，但是个寡妇。她的丈夫是个勇士，却不幸的战死在那场突厥人的偷袭中。 “不行。”黎晓旭道。 “好吧。”古丽对袁百长和李宪他们的印象还不错，也很感激他们今天的热情相助，不然她肯定会忙得晕头转向的。可惜以后他们就不能来帮忙了。 六子赶紧塞了用油纸包好的食物东西给古丽，后者想拒绝却推脱不了。 阿扎克见到后道：“古丽你就拿着吧，给孩子的，今天你忙了一天，孩子都没顾得上，就怕他们饿坏了。” 古丽红了眼睛，她知道大家都很照顾她和孩子。 “没事，古丽，等过两日学堂开学了，孩子们就有人照料了。你也不必担心，好好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青宇在一旁安慰，“嘿嘿，到时候我可以教他们射箭骑马医术。” “就是，你要打起精神，给孩子们做一个榜样，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也是一个勇士，也是能撑起半边天的人！”黎晓旭也跟着鼓励她。 妇女能顶半边天。她的母亲就是撑起她半边天的女人啊。 她想母亲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一边要工作，回了家还要照顾爷爷奶奶，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她想念唠叨又严厉，但却给她带来无比温暖的母亲。 “你怎么了？” 青宇见黎晓旭扶额，觉得不对劲，赶紧询问她可有不适。 “无碍，可能最近休息不好，总是头疼。” 新村的会议便以黎晓旭头疼而作为结尾。青宇带着黎晓旭回到院中，和阿扎提开始研究起黎晓旭的病情。 此刻，青宇无比希望学堂快点开学，他想把医术教给更多的人，让他们找到治疗黎晓旭眼疾的方法，让那群学子集百家之所成，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现在好像明白黎晓旭让他传授医术给大众的意图了。 深夜，王郁和裴照初走在分别的路上，两人开始攀谈。 “三郎认为黎小哥提出的解放生产力如何？” “甚好。” “是也，黎小哥的这个提议跟圣上的想法以及朝廷的政策不谋而合。”王郁给予正面的肯定。 第100章 政令 其实在当今朝廷，也是主张解放生产力的。田地分为三种，官田、屯田以及民田。官田就是最高统治者的私产，给官员的赏赐等也是出自这里；屯田就是裴照初这种，官兵闲时都要进行耕种，以保证粮产；民田则是李村、陈村这种普通村县的人家可以得到耕地。 最为关键的是，自行开荒的土地农民可以不用上税。比如，李珪的父亲李响，他们家分到了十亩的田地，但又多开垦了十亩，实际上他们家就拥有了十亩的田地，但只用交十亩的田赋，剩余的十亩则耕种多少都是自有。 这种开垦政策极大的促进了农户们的生产积极性。也为后面的朝廷征税提供了充足的税源。此外，就连年满十岁的孩童都要参与耕作劳动，耕不了田没有关系，可以种菜，朝廷规定，每个年满十岁的孩童都要耕种一洼的菜地。 但金州北部的这些土地条件受限，所以才作罢。不然李珪哪里还有功夫读书。 这些政策条件青宇并没有给黎晓旭细说过，因为他也不是农户。青宇两兄弟常年跟着裴照初在禁军中混迹，家里的田也自有佃户农户打整，他们只管每年收上来，剩下的分发下去就够了。 好在黎晓旭的提议，歪打正着，居然莫名其妙的符合了最高统治的要求，裴照初和王郁自然很满意，准备实施下去了。 他们哪里知道黎晓旭只是从农耕文明的角度，进行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角度进行了一番拆解，拆解过后，她得出的结论恰好符合一个农业大国生产的基本过程。 恰好，一个国度、族群的制度，其实是派生于地缘条件的。基于地区农业耕作条件，决定了大宋这个国家在建国初期，不允许普通人吃闲饭。 “明日一早，你等去将戍边流民中不事生产者的名册给我。”裴照初对着万鹏、冯翔以及杜长彦和青泰道。 杜长彦和青泰面色有些不自然，“啊？这……”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在纠结些什么，他下了决心：“吃了我戍边军的粮，就得算里面。”他看了看二人的神色，继续道，“随二位而来的……自然也算，还请如实填报。” 裴照初的话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再说开了就脸疼。 万鹏、冯翔还有杜长彦，又熬了一通宵，在天蒙蒙亮时将名单放到了裴照初的书案上，其中自然包括杜艺璠、秦蕾这种官家小姐或者贵女。 普通人不参与农耕会获刑，她们作为官家小姐自然不会获刑。可不参与劳作来金城干嘛，过来摆架子还是游山玩水？走吧，今日就送她们走。 那些留下的流民，不管原来什么身份，天皇老子来了都得下田开荒耕作，国法说的。 裴照初洗漱完毕终于勾起嘴角，原来这就是她要跟自己唱的双簧。 这份礼物十分得他的欢喜，既帮他解决了男女之情的难题，又帮他解决了上万人吃饭的燃眉之急。怎一个妙字可言！ 不然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杜家小姐。 等忙完这阵子安定下来，日后再好好郑重的谢过她吧。 万鹏和冯翔顶着黑眼圈，觉得今日的裴转运使和昨日的特别不同。他怎么嘴角带笑的，太吓人了。难道是他们没睡觉产生的幻觉？ 五日后，王郁的信件被呈到了整个大宋最高的行政机构。朝堂议会，开始对种树究竟是否能够预防水患，众臣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有人认为，不该为这种“有可能”、“有一定几率”防范水患的小概率事件劳民伤财，有人则认为应该试一试，毕竟农业才是根本，否则旱涝一旦发生，才是会真正的掏空国库，到时候恐怕民不聊生，国之基石不稳。 王樟作为王家的最高掌权者，自然要维护王郁的提议。 这封来自帝国边城提案，直接被圣上在廷议上说出来，王樟很意外。 他没想到的是，王郁作为王家这个大族的一员，之前并没有跟家族通过气没有经过商量，而是直接将书信八百里加急呈到了御前。 王樟那一瞬间在内心将千万种可能性过了一道，比如王郁是不是要摆脱自己，准备独树一帜在圣上面前博得好感。 可是事实上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是说，王郁他本人也不知道这个提议的效果，如果收效甚微，不通过丞相直接上书，可以减轻左丞王樟本人的负担。若引发朝堂和圣上的不满，届时让王樟和王家舍弃王郁，断臂处理。 就只一刹那，王樟依靠多年的政治敏感度和手腕、眼界，让他做出了判断。 最终，王丞相作为支持王郁的一方，力排众议，成功推行了植树造林的政策。就这样，一条新的政策，从帝国最高行政机构，往下不断执行。 黄河沿岸开始大面积的植树造林，一条伴随黄河绿色林带即将在未来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新的政令要求，植树的宽度不得低于三十丈。树苗的成活率还跟当地官员的政绩挂钩，无论再好的政策，一旦跟绩效挂钩，就免不得有各种声音。 王郁作为提议的第一人，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饱受同僚争议。虽然这都是官员们在私下议论，可那些往往在私下议论的事情，会更难听。 农户们听说朝廷种树的政策，其实是金州的知州提的，当今丞相也姓王，还挺支持这个王知州，便纷纷开始问候王家。 管他是不是同宗同源呢，支持此策的宰相由于也姓王，自然也免不了被农户问候，谁让他们都姓王呢。 哪怕本朝的皇帝姓王，估计也免不了被黎民百姓问候。 本朝左丞相王樟，就这样在长期的一段时间内，遭受着各方质疑。 中央的王樟左丞相，还有地方知州王郁，无论是出于家族原因还是政治见解原因，都必形成统一战线，对抗政敌。 第101章 齿轮 黄河沿岸的农民并不能完全理解朝廷的做法，觉得朝廷的政策是把他们当猴耍。 大多数百姓都比较听话，朝廷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只要不公然对抗朝廷，就算被怎么压榨，还是有一丝生的希望。 这就是千年历史中，农民们在层层剥削压榨的情况下，得以一代又一代生存下来的秘诀。 对于农民们而言，你征税也罢，至少他们还可以农作，还可以期待秋收后，能存有余粮。 但这一次，问题来了，耕田都忙不过来，怎么还要去种树？到时候没有粮布钱上税可怎么办？ 王家的政敌们便开始利用百姓的这种想法，让底层的百姓对朝廷的植树政令，有一定的抵抗性。因此，表面上大家都对政令口口声声维护，但在乡县并没有很好的落实。 植树造林政策的支持党和反对党，都有一种在剑拔弩张前的暗暗较量。 支持党里的也是鱼龙混杂。有的是真的相信植树可以改善环境、预防自然灾害的发生；有的则是无脑站边王家冲锋陷阵，王家指哪儿打哪儿；有的是想要浑水摸鱼，打着支持新政出台，从中谋取私利；还有一种是倒钩选手，表面上支持，等政令正式实施时便开始从中作梗，加以阻拦，破坏政策的顺利实施。 反对党的组成成分也很复杂。有的是天然杠精，杠就对了，他们的口头禅基本上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有的是质疑病十级患者，他们的口头禅通常是：“真的吗不我信”；有的是王家反对党，不管王家和其代表人说什么，他们只要反对就行；有的是忧国忧民型，担心新政不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劳民伤财；有的是维护现状型，生怕新政策会影响己方权势地位钱财。 还有一派叫做围观党，他们既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说是自己没有看法主见，其实无论新政实施与否，对他们影响都不大。若支持党胜利，新政实施后若能捞到好处，则支持，反之，就会倒戈。或者直接揣摩圣上的态度，圣上支持与否他们都能找到各种理由附和或质疑反对，跟着最高领导人走。 实际上，反对的声音其实比支持的声音大。 毕竟，少有人能理解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只觉得吃饱饭才是第一要义，只觉得上完税后还能吃饱饭穿上衣才是第一要义。 王家和其支持者，也不是吃素的。 哪怕反对声音再大，随之而来的，是种树的农户可以有免税的优惠政策，自然反对的声音在民间也就小了，这个百年大计自然可以得以顺利实施。 当然，刚开始并不是所有黄河沿岸地区都要参与种树。为了防止不可控因素太多，就在金城、咸阳、洛阳、晋城、汴梁、濮阳、泰安、东营设立了重点试点地区。 一来，这些地区除了有不少政治盟友，可以减少不少阻碍；二来，确实也是黄河沿岸的城市，要在这些地方种植检验成效；第三点，这些地方都是历史比较悠久的地区，包容性强，劳动力也比较充足。 植树造林的政策还有一点补充，就是枣树、桑树，这类有经济效益的种类，优先种植。当然，除了桑树、枣树，还可酌情，根据当地实际土质情况、气候条件，劳动力情况，选择最适合栽种的树苗。 就比如桑树，它既耐寒又耐旱，还可以耐水耐湿。无论是温暖潮湿长江、珠江流域，还是云贵高原，又或者土地咸碱的大西北，它都能完美适应。从哈尔滨以南可以种到海南，东到黄河长江入海口，西到新、青、陕、甘、宁。 除此之外，桑树的根系发达，生长很快，树龄寿命也很长久，一般少说都能生长百年，更有甚者，居然可以成活上千年。 桑树这种植物就跟华夏这类人种一样，适应性太强了，生命力也很强，关键是，他们都很有用啊！还能充分体现自身的价值！ 下面的官吏都没想到，关于种树的新政，就跟农耕的政令一样，是一项需要重点实施的政策，但凡有一点懈怠或者破坏，违者轻则罚钱服劳役，重则流放三千里甚至斩首。 延续了千年的官僚制度，在这种时候，就充分发挥它的效用了，一条条关于种树的政令，确实能给你安排得面面俱到，连种类和大小都能写进律法里，这就是传统的儒、法、官僚主义完美结合的制度。 在后来，不仅在黄河流域，就连长江流域都开始进行植树造林的试点了。 在长江流域，虽然还有部分地区没有收复，但最高统治者和他的巨型官僚机器，都觉得他们可以像秦始皇和他的蒙恬、王翦、李斯等一样，统一华夏，创下不世之功。 所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暂且先将农耕这类民生社稷问题，进行一个大致的战略战术部署，以便将来收复之后的动作。 源于黎晓旭这个穿越者，对于后世“三北防护林”政策的理解，影响了整个大宋，居然真的从上到下，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造林运动。 帝国的官僚制度体系这台机器的运转速度，果然是非同凡响的。 黎晓旭要是知道从金城送往京城的一封书信，居然那么快由上自下落实到位，她哪里想过所穿越的大宋是这样运转的，估计会惊掉下巴。因为她一直觉得大宋即“大送”。 这其实就是官僚体系的优越性了，也是农耕文明的优越性。 黎晓旭从没想过，她眼中历史上的“大送”，为何可以做到屡战屡败还能继续屡败屡战的；不断地割地赔款背后，为何还能出现大量手工业者……这其实都源于宋初的农耕国策，为后面的继任者提供了固定的税源。 她的出现，早就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却又在历史的某段齿轮上，与曾经或者未来，形成了完美咬合。 毕竟在真实的华夏历史上，那个“大送”创始人，黄袍加身的最高统治者，确实也实施过种植桑树枣树这样的政策。 第102章 回忆 裴照初和王郁都收到了中央朝廷正式的文件，让他们自行安排生产建设，尤其是林区的种植也是需要尽快落实到位的。 此外，裴照初昨天还收到了另外的来信，一封是家书，一封是王家来的。 本来他收到王家的来信，既意外又惊喜，还有些担忧。打开后，实则是两封信，一封是王左丞王樟的，大意是圣上对于戍边金州的看法，以及王樟对于未来金州建设的意见和建议。 王郁和裴照初讨论完王樟的信后也不再打扰，让他独自看另外一封信件。 王相的信中还夹了另外一封。 一看字迹便知道是她的，但信中没有提其他事，只说了如果种植树木可以防水患，希望他可以带领戍边的将士百姓一起，帮助王郁行动，推进植树政令。 所以他便安排刘行荃和一干土木建筑者的工作场地已经不限于搭建屋舍的工地了，他们还要去规划林区、农牧区。 裴照初看完信件后，心中从欢喜变成失落，还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巨大的戍边压力。 她难道是误会了么，自己心中并不中意那杜家的小姐啊，她应当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之人是谁。家中安排的跟杜家联姻自己也没有答应啊。只不过，谁知道那杜家小姐因着其兄跟着来到了金州。 裴照初又回想起他马不停蹄赶回京中复命时的心情。 除了要进宫面圣交代沿途所遇所得，还得汇报收集到的他国军情，生怕去西域一来一回耗时太久，惹得圣心不悦。 从宫中出来，除了归家看望母亲姐姐，最想见的人便是她。 送姐姐出嫁，借着机会大宴宾客，其实那些人都是陪衬，只不过是为了她，才顺带宴请其他人的，她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么。 他说了前往西域途中遇到的奇人趣事，想博得她一笑。她听后确实笑了，不过，是因为她最关心的，居然是那个提出了羊毛衫和肥皂的女子。 她的笑颜居然不是他，而是因为其他人，虽然是个女人。 不得不承认，要不是知道黎晓旭是个女的，他一定会吃醋，醋意可能会大到把黎晓旭打趴在地上。 她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都要比对他关心多了。 当然，她的好奇可能是因为，对他拿出来的肥皂爱不释手，她喜欢一切新颖的小玩意儿。 特意给她留了一块，这东西，确实博她一笑了。她捧着肥皂当做宝贝。 他告诉她，不必如此宝贝，以后有的是，造肥皂的人留在了金州，以后可能还会进京。 她欢呼，拉着他的手臂告诉他，将来一定要引荐这个人给她认识，她想见，非常想。 可谁知家中竟然想让他娶了杜家的小姐，他不愿，大怒。 他曾经不懂男女情爱，可在西域走了一趟后，也成长了不少。知道原来从小对她的关心关怀，就是中意于她，他想娶她为妻。 如今有了军功在身，却为何连心仪之人都娶不到。 姐姐回门，发现家中被他闹得天翻地覆。找到他一番好言相劝，他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姐姐黯然的双眸和浮肿的眼眶。 待他反应过来，一番追问，姐姐才说出事情起因经过。 原来，姐姐的新婚夫婿，他的手足，他的姐夫，在书房中居然留有她的画像。姐姐并没有找他吵闹，独自一人泪流罢了。 他一来怎么会忍心姐姐受这种气，而且他这个做姐夫的人，唯独他，更不能让姐姐受气，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啊。二来，他们三人一起长大，为何他心悦她不告知，却还娶了姐姐，负了两个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很久没有如此鲁莽行事，借着酒意与他狠狠一番较量。他取了先机，让对方狠狠吃了苦头。 一番逼问，对方终于说了心中所想。他说，“我东方曜一身坦荡，是，我心悦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姐姐的事。 我们三人自由读书学艺黏在一块，你及时方才知道她是女子？可我却早就知道。可我却不能言。 照初，你排行老三，你是没有婚约在身，我却有，我还没来到这个人世，就已经定下来的跟你姐姐的婚约，你姐姐亦是如此。我们要对得起父母宗族的养育之恩。 所以我不能负了她，又负了我未来的妻，更不能负了父母，不然我东方曜，还如何做一个行于天地的男儿？ 可当你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你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只不过，你当时还没有意识到，你其实与我无异，亦钟情她。 听说你可能要娶杜家的小姐，若是不想娶，你就自己争取一下吧。毕竟你已然是整个裴家最自由的人了。 她是我见过最为出奇的女子，非我泛泛之辈所能得，只愿她能寻觅得如意郎君。你若有那份自信，便不要负了她。 此事，千万不要说于你姐姐知晓。我怕她听后会多想，我不忍伤害她一分一毫。答应我，照初。” 他答应了他。可他们俩不知道，姐姐早已听到了一切。 他拒绝了家中安排的婚事，姐姐和姐夫也出了一份力，将此事压下去，还给他谋了一份去金州戍边的差事。 他找到她，想跟她解释，想将心中所求全数告知她，想听她亲口说出一句“我等你归来，嫁你为妻”。 她却提前恭喜他有了亲事，也恭喜他立马就要赴金州上任。 想说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他的醋意歉意怒意，很快就变为了震惊，因为他听她说：“照初，你去此次前往金州要好好干，这是我为你特意向父亲求来的。 因为你远去金州之事，定然与杜家小姐的婚期往后延迟了，两三年下来好不容与家人团聚，这次又得孤身离去，我心中很是抱歉。 我还记得年幼之时，你说你将来要驰骋疆场，统一河山。这次哦你归来亦是如此。你所愿我亦往之，所以我会祝你一臂之力。 我思前想后，认为你在西域捡了一个奇人。 可惜我不能同你前往金州，否则定然好好与他切磋一二，向他讨教指正。若真印证了是我想的那样，那人是怕是再世小诸葛的存在，可以助我等实现心中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