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裂》 chapter1秘事 (排雷:本文全程变态无三观,人设亿点扭曲,介意的小伙伴误入,千万勿带脑子,图个乐子就好。) 天地陷狱,一生如梦落。 —————— 急促的霓虹灯光肆意炸开,极具质感的各色激光在墙壁上游走,狂热拥挤的人群笑得放浪。 被打翻的高脚杯里酒红色的拉菲蔓延了一地,像浓稠的鲜血,闪烁着暧昧的色调。 gay吧角落的卡座上坐着一个青年,模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青年敛目垂头,灯光不太照到他这,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一双微垂的眸子潋着水光,美得摄人心魄。 他拿高脚杯的姿势不太标准,但手生得修长流畅,骨节分明,所以不仅不减分,而增添了几分清欲懵懂的美感。 杯子里几乎满溢的酒被他一饮而尽,吞咽带着喉结滚动,颓丧中透着几分沉欢。 一幅混沌中绘就的纯粹画卷。 沈陷本不喜欢酒吧淫靡荒唐的环境,但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乱哄哄的酒吧能让他暂时忘记最近糟心的事。 忘记那个幽灵一样无孔不入的洋娃娃。 但这酒吧的人大多是来寻欢,衣冠暴露,笑语荒唐。 他一个模样干净的男孩子独自来gay吧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这副模样勾了不少有心之人的干柴烈火。 对桌的几个男人贼兮兮的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知是谁做出了个极其下流的手势,引得一桌人哄堂大笑。 一个男人在众人的哄叫调笑声中起身,端着高脚杯跨过卡座,来到沈陷身旁,伸手碰了一下他身前捏着的酒杯。 玻璃碰撞发出“叮”的暧昧脆响,男人的指腹佯装不经意的蹭过沈陷的手背。 沈陷察觉到了靠近的阴影,涣散的眸子一瞬清明起来。 他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抬眼看到了一个极其妖艳的男人。 明明穿着偏商务风的西装,却将一双眼画的狭长。 像是一只躲在阴沟里的狐狸,偏生装出一副虎威。 不伦不类的,让人生不出一点好感。 男人扯出一个笑,想表示亲切,但看起来很促狭:“小帅哥,一个人吗,不如一起喝一杯?” “没兴趣。” 沈陷一口回绝,嘴角抿直难掩嫌弃,偏头又给自己满上了酒,凝视着那杯中微微旋起的红色水涡。 男人没生气,也没离开,嘴角依然挂着笑。 刚看清了青年的长相,心中的欲望更加浓烈。 他长的很漂亮,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白皙的脸庞三分温润,七分清冷。 眉骨微扬,眼尾划出一抹勾人的弧度,带着淡淡绯红,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浅色的眸子如朝露澄澈。 男人阅人无数,一眼便瞧出这是只从未经人事的小猫。 邪火被一把点燃,淫笑不自觉浮上嘴角。 他慢慢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朵纯色的玫瑰,递到了沈陷面前,佯装很大度不纠缠的模样。 目光灼人落到沈陷的绛红饱满的唇上,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诱人的禁果。 “就算小帅哥不喜欢我,也请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这地方俊男靓女不少,但我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闻声沈陷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 是一束极其惊艳的蓝玫瑰。 沈陷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染上了惊喜的亮色。 他作为一个植物杀手,对漂亮的花花草草没什么抵抗力。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蓝玫瑰,还是如此深邃的蓝,他仰头看着,不自觉的喜欢上了。 “谢谢。” 犹豫了一会,沈陷还是接过玫瑰,朝男人道谢后,敛着长捷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察觉到男人还没走,他又抬头:“你怎么还不走?” 男人答非所问:“花好看吗?” “挺好看的。” “那喜欢吗?” “还行。” “那小帅哥不表示表示?” 听着男人似乎还要纠缠不休,沈陷表情不耐,他将那花狠狠插进了还有小半瓶酒的酒瓶里,眼眸微眯。 “喜欢花,但不喜欢你,我对你不感兴趣,劳烦你快点离开。” 男人没说话,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沈陷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也是晦气,最近身边总是发生些奇奇怪怪的事。 一股古怪的香气钻进了鼻子,像甜到发腻坏掉了的巧克力。 他皱眉,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陷迅速伸手将插着花的酒瓶推到了地上,放在一旁的包搭在肩上。 刚准备站起来,才发现腿早已酸麻无力。 他用了很大的力,也只能堪堪将腿从地上拔起几公分。 紧接着便是强烈的眩晕感。 酒瓶在地上碎开,炸了一地的水花,沾着酒的蓝玫瑰掉在地上,晶莹花瓣散落一地。 轻盈却浓郁的香悄悄游走,沈陷眼前迷迷糊糊的一片苍白,刹那间漫天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覆盖了他整片视野。 满眼的洋娃娃。 典型的摄入过量尼古菲丁的症状,药剂刺激大脑神经,脑细胞的繁殖受阻。 摄入者会出现精神恍惚,意识丧失,重则休克死亡。 “阿陷,喜欢你的洋娃娃吗?” “阿陷,喜欢你的洋娃娃吗?” “阿陷,喜欢你的洋娃娃吗?” ...... 缠着他,甩不开,逃不掉。 加粗的字如恐怖的黑色爬虫,漂浮着,扭曲着,跳动着,旋转着。 组成不断战栗的黑色旋涡,如一把利刃般朝他的瞳孔射来,落在他脸上时朔然变成漆黑的巨手。 暴戾又温柔的抚摸他的脸颊。 “滚开,别过来!”恍惚中沈陷脑袋针扎般刺痛,虽用尽全力让自己摆脱,但还是陷进了黑暗。 又看到了梦里浮现了无数次的洋娃娃。 娃娃亮着眼睛,微笑着给他唱歌。 沈陷意识逐渐涣散,摔在了卡座上。 “豁——” 见状对桌爆发淫笑,几个人轻浮的吹着口哨,酒瓶将桌子敲得框框直响。 一群人跑过来围住男人捶他的肩,一脸揶揄。 “可以啊郑哥,不愧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药,轻轻松松就把人放倒了,今晚准备怎么玩?” 胖子伸手扯住沈陷额前的碎发,一把提起他的头。 青年的长捷还在微微颤抖,露出了一张极其纯欲的脸。 “你好奇?那不如一起,更刺激!” 郑风忙着将用塑料袋包好地上粘了大量药剂的蓝玫瑰,装进随身带着的包里。 得空用力掐了一把沈陷的白皙泛红的脸。 胖子咽了咽口水,心动地看着沈陷的脸被捏出一个淫靡的大红印子。 纠结半晌还是拒绝了,松开了抓住沈陷头发的手。 “这下药又强奸的事我可不敢干,郑哥你就自己享受春宵一度吧!” “怂货,滚一边去——” 众人对胖子的胆小怕事不屑一顾。 “胖子学学你郑哥啊,你这样活该一辈子也泡不着雏儿!” “郑哥,老子跟你一起!” …… 众人吵吵嚷嚷,郑风扶起沈陷,将他一只胳膊架在肩上,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 青年的腰线流畅舒展,摸起来手感极好。 上火的男人不自觉狠狠捏了一把,抬脚踹开了拥上来的众人, “滚滚滚,老子逗你们玩呢,这极品今晚得一个人享用。” “嘁——郑哥不厚道啊!”众人不满的嚷嚷,拦着他不让他走。 郑风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起哄的众人,驾着沈陷穿过拥挤狂欢着的人群。 过了延伸的走廊,昏迷的沈陷被带进了一个隐秘的包间。 郑风粗鲁的将他扔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被砸出了深坑。 “妈的,沉死老子了。”郑风一边骂着,一边将门摔上。 转身迫不及待的如恶狼扑食般压在了沈陷身上。 chapter2死者 沈陷再次醒来时是在白色的病床上,透明的输液管从挂在床头的滴瓶中延伸出来,连接着他的手腕。 滴管中的液体像被放慢了几倍一滴一滴的落下,似劈头盖脸砸下来的字。 脑袋里白色背景还偶尔闪烁着扭曲的黑字。 “阿陷,喜欢你的洋娃娃吗?” 沈陷烦躁地揉了揉山根,企图把这句话从脑袋里赶出去。 它像一句诅咒,黏住了他,使他陷进了一个怪圈。 “啊,病人醒了!”一个拿着数据记录表的小护士进来,惊喜的叫喊着。 沈陷飘飞的思绪被这呼喊声搅乱,他坐起来望向门口。 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警帽规整地戴在头上,面容郑重严肃。 一年长,一年轻。 皮鞋有规律地踏在洁净的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让沈陷的心颤了颤。 病房里弥漫着升腾起紧张的氛围。 小护士被请出了病房。 沈陷看着警察不知所云。 酒吧,蓝花,男人,病房,警察…… 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警察先是询问沈陷的身体状况,沈陷回答一切安好。 他们又问沈陷现在是否完全清醒,沈陷点头称是。 就在沈陷逐渐放松下来时,警察才切入正题。 “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前天晚上?”沈陷疑惑。 “就是你在——酒吧喝酒的那天晚上。” 沈陷仔细回想着,他刚醒不久,脑袋还有些胀胀的,想事情时更是感到阵阵钝痛。 半晌,他才开口回答:“我一个人喝酒,有个男人给我了朵蓝玫瑰,那玫瑰花上有东西,再后来——再后来我就昏过去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年长警察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你们在包间里发生的事情,你有印象吗?” “什么包间?”沈陷蹙眉,指腹猛地收紧攥住了被子,一下子警惕起来。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腰不酸,腿不痛,这才松了口气,视线再次聚焦在警察身上。 年长警察看青年淡色的眼眸里盛满忧虑,脸上的迷茫不似作假,便合上了记录本,开口解释。 “你中了一种效果极特殊的吸入性麻醉药物。” “它的药效可以瞬时使你的意识丧失,但肢体却不会陷入麻痹状态。” “我们在那朵蓝玫瑰上检测出了这种药物,下次不要一个人去酒吧了,危险。” 这种麻药沈陷之前听说过,类似毒品,强奸性犯罪的产物。 因为肢体神经并不会被麻痹,做事时该有的痉挛高潮一样都不会少。 能给侵犯者极大的快感,无论身心。 沈陷的心微沉,之前新闻报道时,他还不以为意。 没想到如今自己却着了道。 而且那男人一副促狭狐狸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眼神浮动:“那我——” 警察理解了他的意思,摇摇头:“没有。” “他那个男人呢,你们抓到了吗?” “他死了。” “死了?”沈陷讶异。 “死状凄惨,杀人的绝对是个变态!”小警察愤慨的说。 “怎么讲?” “死者被割破了声带,敲掉所有牙齿,眼珠子也被挖了出来,脖子处有明显的勒痕,但却不致死,死因是凌迟。” “慢条斯理,一刀一刀的,凶手像是在雕刻什么艺术品。” “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时,死者被挖掉了眼睛,嘴巴也被缝合了起来。” “小李!”年长的警察厉声打断了小警察。 小警察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马闭上了嘴。 沈陷听着,没露出什么表情。 小警察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 沈陷:“我什么反应?” 小警察:“这么平静,你不害怕吗?” “我又不是凶手,也没有目睹现场。”沈陷道。 “他是受害者,我更是受害者,我应该庆幸他没杀我,我害怕什么?” 只是在听到死者的嘴巴被密密麻麻的缝合时,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用线缝制的洋娃娃的嘴。 从脚底板升起一股恶寒贯穿他整个身体。 房间里一下子沉默了,半晌,年长的警察开口询问:“方便说一下你的家庭状况吗?” 沈陷点点头:“爸妈离婚了,我跟了我妈,没有兄弟姐妹。” “你母亲在哪,你住院时我们也联系不上她。” “在外地,她比较忙,工作时常常顾不上看手机。” “你有没有恋人?” “没有。” “喜欢你的人?” “没有。” “你长成这样,怎么可能没有喜欢你的人,我们问你的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听到这,小警察插话嚷嚷着。 沈陷无语:“就算有人喜欢我,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你们现在是怀疑我身边的人是凶手?” “不能排除,目前还在调查。” 沈陷问:“为什么不怀疑我,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是最大的嫌疑人吗?” “你摄入的那种药物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让你意识丧失,主要用于强奸性犯罪。” “你吸入的剂量很大,根据药效的发作时间和受害者死亡时间推断,凶手行凶之时,你还在昏迷中。” 沈陷恍然大悟。 …… 接下来,他听着两位警察的问题,逐个认真回答,警察做完了记录,很快便离开了病房。 沈陷坐在床上低头沉思着。 后来两位警察问的问题基本都是关于他个人的,但他还是通过只言片语大体还原了案发现场。 密室杀人,不可能犯罪。 房间里的监控被损坏,走廊里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人出入,窗户上安装了限位器,既然没被破坏,人便无法从窗户处离开,房间里也没有安装通风管道。 但凶手确实消失不见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一个表象和逻辑上都不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 但没想多久,他就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赶。 这不是他能干预的事情,也和他无关。 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最近一团糟的生活。 输完液后,医生又给他做了个全面的检查,确认他身体没问题后,沈陷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chapter3洋娃娃 沈陷回到公寓后,直奔卧室的床,躺上去微微愣神。 眸子没有聚焦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屋子里安静的连空气涌动都仿若有形,浮尘在微明的灯光下起起伏伏。 许久沈陷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到书桌前。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电脑。 他本想暂时远离互联网的。 这样就不用再看到那个,不断给他留言的洋娃娃了。 但自从父母离异后,爸爸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 车房写着爸爸的名字,一齐被法院判给了他。 妈妈无怨无悔跟了爸爸穷苦的十二年,到丈夫发达后只落得了一个七岁的孩子。 偌大繁华的平海市,容不下一个初中学历的单亲妈妈。 她找不着正经工作,最贫困时甚至交不起房租。 后来沈陷转了学,跟着妈妈回到了西省老家。 母亲去了一家菜馆子做服务员,勉勉强强能够糊口。 他不忍心看妈妈那么辛苦,高中时就开始学着做短视频赚钱。 如今若是离了网络,怕是连生活都成了问题。 沈陷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好日子。 幼时一家三口挤在一间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夏天四十度高温也不能开空调。 开一天空调,少吃一天饭。 偏偏父亲又是个爱慕虚荣的性子。 在外把小沈陷打扮的精致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在家逼着他不停学习,要求他考很好的成绩。 从小活在谎言和虚假编制的狭网中,待久了就很难出去。 思绪又飘回了那个灰蒙蒙的下雨天。 妈妈抱着刚上小学的自己,眼睁睁看着爸爸上了一个漂亮女人的车。 走得两袖如洗,夫妻一场该有的愧疚眼神也不曾有。 耳边是妈妈绝望的哭嚎和汽车划过水洼的锐鸣声。 雨水打在沈陷脸上。 又冷又疼,很茫然,不知道爸爸还会不会回来。 他记得自己没有哭。 记得妈妈将他用力的嵌在怀里,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陷陷,妈妈只有你了,以后妈妈只爱你一个。” 那个女人沈陷见过很多次,她会指着妈妈尖声喊乡巴佬,也会望着爸爸含情脉脉叫沈总。 以往沈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对爸爸那么好,却对妈妈那么坏。 那一刻才懂,她是来和自己抢爸爸的。 从此,一颗怨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纠缠了他所度过的大半时光。 …… 沈陷甩甩头,心口微疼。 眼底的晦涩难耐荡起一圈圈涟漪。 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但总会有那么一个虚弱的瞬间,想起曾经的事。 就像现在。 他发泄的捏了捏桌上的压力球,盯着电脑屏幕。 转移注意力。 他将自己最近的经历编成了短故事,增添了许多刻意营造的喜剧效果,以一个光头小人的自述方式讲述出来。 写稿,画图,配音,剪辑,成片。 沈陷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将名为《男孩子千万不要一个人去酒吧》的娱乐短视频制作好。 发布之前,沈陷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能把自己怎样的。 刚点击发送,便有粉丝留言: “啊啊啊啊终于让我抓住活的小孩孩了!!!孩孩最近怎么不翻牌子了,好想孩孩啊呜呜呜呜~” 又一个粉丝留言: “小孩孩长大了,是不是不爱妈妈了?最近也不在群里冒泡了呜呜呜呜QAQ~” 沈陷回复: “姐姐sorry啦~最近不翻牌子,是因为太忙,等忙过这段时间还天天翻牌子!” “确实好久没看群了,我这就去群里转转!!!” 对面立马回复: “啊啊啊啊啊小孩孩还回我了!!!我好开森!!!” 旋即沈陷进入了“助小男孩寻亲小分队三队”的Q群。 群里消息99+ 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姑娘的闲话。 今天看到了个帅哥加了微信,某某某明星塌房了,舍友睡觉呼声震天响,还有咨询大三挂了十几门课是否还有救的…… 沈陷饶有兴趣的向上划着屏幕,看到一些好笑的还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直到消息记录被翻到了前天晚上。 一个有着圆圆脑袋的小男孩洋娃娃的头像在聊天记录左侧闪烁。 他脸色骤变。 9点30分 洋娃娃:阿陷,你被人欺负了!!! 9点45分 洋娃娃:好恶心,好恶心他竟然敢摸你! 9点47分 洋娃娃:没关系阿陷,我会替你报仇的。 9点50分 我现在用皮带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表情要死不活的,真好看。 9点53分 洋娃娃:他总是叫,吵死了,我把他的喉咙割破了,这样就再也叫不出声了。 9点59分 洋娃娃:眼睛被我挖掉了呢,他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阿陷呢? 10点12分 洋娃娃:他的牙齿掉光了,嘴里满是血,黏糊糊的好恶心! 10点20分 洋娃娃:正好我随身带了针线,嘴给他缝起来。 洋娃娃:把不听话的洋娃娃肚子都掏空。 10点32分 洋娃娃: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10点58分 洋娃娃:他死了,好可惜还没玩够。 洋娃娃:阿陷你放心,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洋娃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一直陪伴着你哦。 …… 那人每发一句,底下便有不少人接话。 有配合着演戏的,有发段子调侃的,有让他不要发恐怖言论的。 但群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 毕竟这太离谱了。 谁杀人还会直播。 恐怕又是那个死肥宅在幻想自己是变态杀人犯,好博人眼球罢了。 沈陷愣在那里,脑子里反复确认了10月11日正是自己在酒吧的那一天。 我靠? 那人是洋娃娃杀的? …… 沈陷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牙齿轻轻的咬着拇指关节处。 大脑宕机了僵硬,脸色逐渐失去血色。 一股阴冷的寒气在他的心中滋生,飞速席卷了他全身,洋娃娃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瞪着黑黢黢的眼睛,括弧微笑似冰面上裂开的缝隙。 只是这次没有唱歌,而是费力蠕动着被缝合的嘴。 “阿陷你看,我保护好你了呢!” chapter4来电 沈陷第一反应是报警。 可是洋娃娃是因为自己杀的人,就算自己法律上无罪,舆论上也会背负骂名。 到那时妈妈会觉得天塌了,那个坏女人也必然会落井下石。 如果警察抓不到洋娃娃,自己便真成了众矢之的。 沈陷蜷缩着指头,指尖微凉。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沈陷的喉结才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冰凉的指尖开始戳动洋娃娃的消息,用管理员的身份撤回了洋娃娃的所有消息。 不能报警。 不能拿自己做赌注。 虽然撤掉消息显得他心里有鬼,欲盖弥彰。 但沈陷不想让凶手与他有关的信息明晃晃的暴露于白日,谁都能见,谁都可指认。 他又飞快的切出了该群聊,点开了其他粉丝群。 还好那个洋娃娃并没有丧心病狂的在每个群里都像放纪录片一样播报他的杀人“伟绩”。 沈陷稍微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他的心跳依然很快。 犹豫了好久,还在群成员里点开了洋娃娃的头像,进入了对话框。 The little boy:你是谁? The little boy:你真的知道前天发生了什么吗? The little boy:你真的杀人了吗? 消息发出去了一会,沈陷又将第三条消息撤了回去。 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洋娃娃只是在开玩笑。 脑袋胀的嗡嗡直响。 洋娃娃是因为自己杀人的。 牙齿没有知觉的用力,手指关节一阵刺痛,他赶紧松口,思绪被拉了回来。 就算洋娃娃真的杀人了,那也是那个男人罪有应得,和他没什么关系。 沈陷安慰着自己,一边点开了洋娃娃的资料卡,手心不断有冷汗冒出。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点开洋娃娃的资料卡了。 昵称:洋娃娃 性别:男 年龄,20岁 星座:天蝎座 现居地址:无 个性签名:阿陷会喜欢洋娃娃吧? 鼠标被沈陷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笔记本电脑都没关,便直接“嘭”的一声扣上。 他又气又怕。 妈的傻逼,谁他妈会喜欢你这种变态! 回过神来又赶紧将屏翻开,心疼的抚摸着屏幕。 可怜我的心肝小宝贝,我不该这么用力。 还好你血比较厚,没碎。 心烦。 没过多久,他又打开了手机,去看洋娃娃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已经很晚了,沈陷躺到了床上。 总是忍不住一遍遍亮屏,可直到他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洋娃娃也没有回复他。 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 梦境中,他被无形的束缚围绕着。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而扭曲,悬在他头顶的天空突然变得沉重,压抑得让人窒息。 周围的事物变得扭曲而怪异,逐渐生长成了洋娃娃的形状。 娃娃朝着他微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好像脱离了梦境,张开双臂从沈陷的身体里冲出。 沈陷被吓到了,他不停向后的奔跑,每一步都仿佛在沉重的沙地上跋涉。 他一直在跑,一直在逃,可他跑不出去,逃不出去。 翌日 金黄色的阳光穿越薄薄的窗帘,房间染上一层淡淡的暖色调。 光影在空气中舞动,勾勒出微妙的线条。 沈陷醒来,蹙眉眯起了眼。 光有些亮,刺得他捂住了眼睛。 他翻身打开手机,已经是7点42分了。 沈陷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今天是周一,早八是孟老头的行策课,每节课都按时点名。 若是迟了,平时分一定会被无情的扣掉。 他可是要拿奖学金的,一点点分也不想丢。 沈陷冲进厕所胡乱的洗了把脸,随便披了件外套便冲出了公寓。 自行车被他骑得像风火轮,轮胎都快摩擦冒烟。 路上差点撞到了一个老头。 他来不及下车,就他一手扶着车头,另一只手竖着放在胸前,朝老人深深的点头说对不起。 老人骂骂咧咧,说他骑这么快是要急着赶去上西天。 沈陷心里给老人竖了个中指,将车子蹬得更快。 老人吃了一嘴自行车的尾气。 到了教学楼下,沈陷一路狂奔,刚踏进教室的瞬间,便响起了上课铃声。 “铃铃铃——” 还好没迟,沈陷长舒了一口气。 “这谁呀?我的课一秒钟都不愿意早来,你是对我讲的课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孟老头不长头发的光洁的额头,在灯光的映射下亮的刺眼。 两根手指夹着粉笔在讲台的桌子上不住的敲着,语调阴阳怪气。 班里哄堂大笑,整个教室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后门口。 沈陷朝着孟老头尴尬的笑笑。 目光绕着教室里打量一圈,看到了最后一排窗边的顾明正朝他夸张的摆手。 他猫着腰一溜烟的跑到了顾明旁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随手把课本扔在了桌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累死我了,差点就迟了。” 沈陷坐在座位上,弓着腰大喘气。 顾明瞥了一眼孟老头,确认他没看着自己后,撞了撞沈陷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你小子这周末干啥去了,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被拐到缅甸嘎腰子了呢,你要今早再不来,我估计就报警了。” 沈陷讶异:“你啥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周五晚上,给你打了五个电话。” “我不提前跟你说了,周五晚上我有事吗,你还打电话找我干嘛?” 沈陷一边对照着PPT,将课本翻到今天要学的内容,一边道。 “这不是我们在宿舍搓麻将,三缺一。” 沈陷得空睨了他一眼。 “你有病吧?大晚上叫我过去打麻将,我就算有空也不过去。” 顾明不满地嚷嚷。 “我靠沈陷,你不仗义啊,上次你说让我帮你拍个视频,我可是排除万难,连王嬷嬷的课都翘了,只为了帮你。” 听到这颠倒黑白的话,沈陷也不满了,他一想起那次经历就头疼。 “我本来都没打算找你,是你自己说要体验演偶像剧的男主,那次要不是为了把你p的有点男主的样子,我也不用熬整整两个通宵。” “嘿嘿,”顾明讪笑着,“下次还找我拍啊——” “滚一边去,下次再也不拍了。” “那我周六周天也都给你打电话了,你不还是没回我吗?” “啊,你给我打电话了?” 沈陷昏迷了两天,可昨天他用手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未接来电。 他赶紧拿出手机,点开了电话选项。 10月11日,22点12分 顾明连着给他打了五个电话,字体都是红色的未接样式。 10月12日,10点28分 红色的未接来电:顾狗 10月13日,12点37分 红色的未接来电:顾狗 顾明也凑过来看,指着沈陷的手机屏幕。 “看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不接就算了,连回也不回——你给我的这是什么破备注,赶紧改了!” 沈陷没理会顾明的咋呼。 好半天他才神情复杂的看着顾明开口:“顾总,你很可能打扰到杀人犯行凶了。” “什么!”顾明惊呼一声。 声音有点大,引的周围的同学全都好奇看了过来。 讲台上,孟老头杀人的目光也朝着沈陷和顾明射了过来。 “你小点声!”沈陷一拳捶在了顾明的背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明捂着脑袋抬头龇牙咧嘴地问:“什么玩意儿,真的假的?” “——假的。” “你有毛病啊,开这种玩笑。” 顾明还在沈陷耳旁嘀嘀咕咕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沈陷“嗯嗯啊啊”,敷衍毫不掩饰。 chapter5异常 他又想到了洋娃娃。 手机很可能被洋娃娃翻看过。 不然顾明的未接来电不可能不显示。 但周五晚上的未接来电不显示可以这样解释,那天他与昏迷的自己共处一室。 可前天和昨天的未接来电该怎么解释。 洋娃娃的幽灵般消息忽然出现在沈陷的脑海里,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陪伴着你,一直看着你哦。” 难道洋娃娃是自己身边的人。 或者说,是很亲密的人? 想到这,沈陷小心的观察起四周。 首先想到的是顾明。 可扭头便看到了那人一边用小指抠着鼻子一边打游戏,2杠8的安琪拉战绩惨不忍睹。 呃...... 沈陷一脸黑线。 以这人的智商,还杀人? 估计刀还没拿起来就被警察请进局子喝茶了。 “哎,” 他撞了撞顾明的胳膊肘,压低声音问他。 “你说咱们身边会不会藏着一个变态杀人犯?” 顾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界面。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世界上哪那么多变态杀人犯。” “而且咱也不至于那么非酋,刚好就碰上。” “万一真碰上了呢?”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正面跟他杠,说不定我还能反杀!” 顾明说着,单手一套醉拳一气呵成。 “到时候我就成人民英雄了,各大电视台争相播报——我靠,我又死了!” “什么垃圾队友,都不知道保护法核!” 沈陷看着他那无能狂怒颠倒黑白的模样,反倒有些乐了。 就算洋娃娃真的在他身边,最起码他身边坐着的顾明是只真狗。 “啊对了,你去空间转发一下我那条说说,集满八十八个赞就可以免费吃烤肉,这周四下午没课一起去吃啊,一百三十八一位呢!” “行。”沈陷答应着,打开了QQ,三个粉丝群依旧聊的热火朝天,消息99+ 下方一个圆脑袋的可爱洋娃娃撞入了他的视野,屏幕右侧是鲜艳的红点,提示他消息未读。 沈陷打开了对话栏。 洋娃娃半夜两点给他回的消息。 一条一条的消息很认真的在回复。 “我是你的洋娃娃哦。” “我当然知道前天发生了什么,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大前天了。” “阿陷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呢,太危险了吧。还好我一直在你身边,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阿陷撤回消息干嘛,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看到啦!” “求求阿陷下次不要撤回消息了,你给我发的每一条消息我都会读上好多遍,不管发的什么,阿陷只要多发一条,我都会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的! “阿陷别误解哦,我的手并非谋杀的凶器,只是在清除畜牲们的罪孽。” “所有敢觊觎阿陷的人,在我心里都被判了死刑啊,只有死路一条啊!” “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只能去死……” 对话以一个跪坐着的乖巧的小人表情包结束。 沈陷吓得手一抖,手机直接从怀里滑了出去。 砸在桌子腿上,弹开落地发出“砰”的清脆声响。 “我靠,咋回事?沈陷,你帕金森呀!” 顾明吐槽一句,刚想帮沈陷捡手机。 就见沈陷快他一步闪电般的弯腰,伸手将地上的手机捞起来揽在怀里。 顾明看着沈陷的反常,愣了半秒。 旋即一脸坏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欠抽的很。 “看来手机里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是和哪个小帅哥聊骚呢?” “傻逼闭嘴吧!” 沈陷的心砰砰的跳着,打开手机给洋娃娃发消息。 手指快得像是在键盘上跳踢踏舞。 不安到了极点。 The little boy:你到底是谁! The little boy:你知道偷窥犯法吗? The little boy:不要再跟着我了。 The little boy:你是不是动过我手机?你怎么知道我的锁屏密码? The little boy: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洋娃娃,不要再跟着我了,也不要在我的帖子下面留言! 沈陷发完这些话,立刻把手机熄屏扔在一旁。 深呼吸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把脸整个埋进胳膊里。 一旁的顾明笑得贼眉鼠眼,悄悄伸过去两根手指想把沈陷的手机夹过来。 窥视一下高贵的沈公子,在跟谁拉拉扯扯。 可手指刚伸过来,就被沈陷一把捏住了手腕。 沈陷抬头:“你要死呀!” 被抓包的顾明尴尬的笑笑:“嘿嘿,就想看看,没别的意思。” 一边在心里吐槽沈陷是不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 “看屁,再偷看我手机,把你眼睛挖下来。” 沈陷一把将手机抽过来,揣进了兜里,伸出两个手指做抠眼睛的动作。 顾明翻了个白眼,继续打他的游戏, “不让看拉倒,不过沈陷,你搞男同我不反对,但你要当下面那个,我一百个不同意。谁要是敢搞你,我先把他的*捅爆。” “我谢谢你啊,顾总,”沈陷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说着, “不过还请未来的你手下留情,这要是真爆了,我还怎么反攻?” “靠,你他妈真想过当下面那个?”顾明将手机扣在桌子上,震惊地看着他。 “你男人的尊严呢?” 沈陷无语。 “什么尊严不尊严的?” “毕竟爱情这种事谁都说不准,要是以后我爱上的人喜欢做上面的,那我做下面的也不是不可以。” 沈陷对做0做1没有要求,前提是他看得上对方。 顾明眼皮子跳了跳,恨铁不成钢:“不行!你要真被人*了,咱俩就绝交。” “再把你开除男人籍!” “你拿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屁呢!”沈陷翻了个白眼,“至今还没人入得了我的法眼。” 顾明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表示了他的不屑。 “还法眼,我看是钛合金狗眼。” 沈陷也没得理他,趴在桌子上瞟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漂亮国对南海问题的政策演变在于以下几点: 首先,冷战时期,漂亮国对南海问题采取不介入和不表态的“中立”政策。 其次,冷战结束以来,漂亮国开始关注和介入南海问题,并逐步采取具有明显倾向的政治和军事干预政策。 ……” 平日里,沈陷虽不喜欢老孟这个人,但他课上讲的东西,其实沈陷很感兴趣。 以往他都会很认真的听课,但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像要破土而出。 他感觉眼皮变得十分沉重,连睁开都很费力,渐渐昏沉的,困倦的,迷糊的闭上了眼。 …… 睡了不知道多久,沈陷睁开了眼睛,老孟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课。 “睡醒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上课听讲那么认真,今天却睡那么香。” “哦,我知道了!” 顾明像是发现了什么华点,一把揽住沈陷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拖了过来。 “你周末是不是和你那小男朋友上床了,玩得太花累着了!” 沈陷没理他,用力地掰开了他的手,不耐烦地将他推开,自顾自地拿起了手机。 拇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打字,嘴角上扬,看起来十分愉悦。 顾明被沈陷的反常吸引,他有些好奇的将头凑了过去,想看看沈陷到底在发什么消息。 笑的这么——淫邪!? 沈陷却眸色一冷,“啪”的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偏头抬眼,凝视着顾明,目光森寒冰冷。 顾明看到沈陷微勾唇角,半阖眸子。 声调是刺骨的冷漠凉薄。 “说过了,再偷看我手机,把你眼睛挖掉。”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蔓延到顾明的颅顶。 “不看就不看嘛,谁稀罕看你那破手机?” 顾明小声嘟囔着,又将脖子缩了回去,僵直着脊背转过身。 “这么凶干嘛,真是被狗日了。” 沈陷摆弄完手机,又对着那屏幕看了好久。 没人看见他的脸,只有屏幕刺眼的光映在他淡色的眸子上。 chapter6找寻 “喂喂喂醒醒!都下课了,你怎么还在睡?” 顾明将老师课后发的卷子卷成了筒状,捏着他使劲敲沈陷的后脑勺。 沈陷被他这打桩机般的频率敲醒,他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顾明,好半天眼睛才聚焦。 沈陷问:“下课了?” 顾明无语:“下课十分钟了,卷子都发完了。” 沈陷问:“我睡了多久?” 顾明没好气:“我他妈怎么知道?” 想到中途沈陷醒来形同发疯的样子,顾明就一阵不适。 印象里沈陷从来没有那种语调说过话。 即使他们刚认识时,沈陷也只是有些冷淡,绝不至于冷漠。 顾明有些纠结,挠着头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提这事了。 他将沈陷刚刚的发疯归结为间接性起床气。 沈陷不知道顾明都在想些什么,只揉了揉胀胀的脑袋,起身拿起手机和课本。 手指触到了屏幕,屏幕自动亮了起来。 顾明目光无意间扫过,看见锁屏上有人给沈陷留言, “阿陷,一直爱你呦!!!” “沈陷,你果然谈恋爱了!” 顾明指着沈陷嚷嚷,忽然又想起了他刚的那句话,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补充。 “我这次没偷看你手机啊,我真是无意间扫到的!” 沈陷疑惑:“你说什么呢?” 他打开手机,洋娃娃的头像在弹跳。 他一惊,慌忙打开QQ,进入两人的聊天框。 9点02分 洋娃娃又给他发了消息。 回复了自己的每一条消息。 洋娃娃:阿陷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有点伤心呢!不过没关系,阿陷总会知道的,我一直期待着阿陷发现我的那一刻哦! 洋娃娃:嗯——偷窥好像是犯法呢,可是阿陷笨死了,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也找不到我,那警察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吗? 洋娃娃:不能不跟着阿陷哦,因为阿陷就是我的全部,阿陷就是我的生命。 洋娃娃:手机的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了呢! 洋娃娃:呜呜阿陷不要再说这样让人伤心的话了,洋娃娃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洋娃娃呢?没关系,阿陷总会喜欢的。 洋娃娃:因为洋娃娃最喜欢阿陷,阿陷也只能最喜欢洋娃娃。 洋娃娃:“所以无论阿陷如何逃避,我都能紧紧的拥有你,我无所不在!” 洋娃娃:一直爱你哟!!!【比心jp.】 …… 满屏都是洋娃娃发过来的密密麻麻的字。 沈陷头皮发麻,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在了桌子上。 顾明赶紧将磕在桌子上的沈陷扶了起来,看着他逐渐变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沈陷你咋回事?” 旋即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道:“感觉你今天精神状态有点问题,是不是被你那个小男朋友PUA了?” “受委屈了,跟哥们说,敢欺负我们沈陷,哥们替你揍死他。” 沈陷瞳孔有些涣散。 他没回答顾明的话,扭头在四周环视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透过窗户玻璃,教学楼后方的花坛树下,好像笼罩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立刻跑过去趴在玻璃上,死死的盯着那个影子看。 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但沈陷莫名觉得他一定笑得很怪异,就像是嘴被人用针线缝合了一样。 是那个神经病! “顾明你先走,我还有事!” 沈陷把抓起手机和书冲出了教室,向着楼下的花坛飞奔去。 顾明疑惑地看着沈陷匆忙的背影,挠了挠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花坛前。 博尔特至今还能保持世界纪录,肯定是因为洋娃娃没站在终点线。 但一切都白搭,他跑过来了, 那人却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他又不甘心的跑进了花坛,四处寻找着,可什么都找不到。 花坛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被沈陷吓到的狸花猫,飞快的从草丛里钻了出去。 一阵大风吹来,木叶簌簌像鬼在哭嚎,地上枯黄的树叶被翻卷起来,肆意正狂舞着龙卷风。 沈陷站在风眼处,被不断蜂拥上来的枯叶拍打的身子。 好像被捉弄了一样,他气的浑身颤抖,拿出了手机又开始发消息。 The little boy:你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东西? The little boy:我告诉你我看见你了,有本事出来,咱俩正面刚。 The little boy:别装哑巴,快点回消息! 沈陷感觉血直往头上涌。 脸也涨得通红。 被冷风吹着,直到一张脸渐渐失去了血色, 洋娃娃也没有回复他。 从愤怒到不安,从冲动到无力,从坚强到麻木,可能只需要短短的五分钟。 沈陷丧气的瘫坐在了花坛的长椅上,手指僵硬的滑动着屏幕。 页面停留在洋娃娃给他早晨回复的消息上。 那些字似乎有魔力似的,沈陷感觉他们在晃动。 黑色的,紧密的,扭曲的,恐怖的,像芝麻,像树皮,像爬虫,像从身上搓下来的一地的污垢。 沈陷望着天空,捋着现在的情况。 不知道洋娃娃到底是谁。 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隐藏自己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信息。 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都不知道。 他感觉那人已经在自己身边织了一张硕大的网。 自己无知无觉的,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沈陷很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这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掌控了,洋娃娃近乎病态的跟踪和监视,甚至让他开始恐惧。 不远处传来了踩断枯叶的咔嚓声,思绪被拉了回来,他顺着声音望过去。 来人让他倒了口冷气。 chapter7敌意 他迅速转身,想快点躲开。 但迟了,几人在远处就已经发现了他。 “哎,这不是沈陷吗?”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杠铃“哐哐”砸地。 沈陷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脑袋两个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个女孩挽手向他走来。 最漂亮的女孩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从最右边的位置挪到了最左边。 像着躲什么脏东西一样避开了沈陷,挽住好姐妹的胳膊也用了几分力。 “哈哈,”中间的女孩扯了扯漂亮女孩的头发。 “怎么回事啊,青青,不去和你的前男同老公打个招呼?” 宋青青一拳捶上安然的肩膀,小脸涨的通红:“你有病啊!” 走在最外边的女孩叫曲婷,路过沈陷的时候嬉皮笑脸打趣道。 “青青,你男朋友今年运动会也报了三千米,你说他们俩谁能赢啊?沈陷可是去年三千米的冠军。” 宋青青一脸嫌弃。 “别拿我男朋友和这个晦气的家伙相提并论,他连我对象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哈哈哈哈~” 女孩子们笑着走过,面上佯装无视,说的话却句句都给他听。 沈陷无语的扶了扶额。 这些人在嘲讽挖苦这方面简直登峰造极。 半年前宋青青不知道怎么喜欢上了沈陷。 大大小小的礼物从来没断过。 那段时间,沈陷总是会莫名其妙收到很多东西。 有时是零食,有时是奶茶,有时是些他从没见过精致小玩意。 都说无功不受禄,他无爱也不受惠。 但退也退不掉,只能都分给了顾明他们。 更让人头大的是, 宋青青就像是把沈陷的课表背过了一样。 每次下课,沈陷都来不及跑路,出门便能看到门口堵他的宋青青。 甜甜地笑着佯装随意跟他说一大堆调情的话。 沈陷被她弄得不胜其烦。 宋青青是长的很漂亮。 水盈盈的杏眼,白皙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是个直男都会喜欢的那款。 可他是个男同。 喜欢不了一点。 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取向如实告诉了宋青青,希望她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沈陷至今也忘不了,在他告诉宋青青自己喜欢男人时,那个女孩原本光亮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冷漠憎恶。 自那之后,宋青青再也没来找过他。 有时路上碰到,宋青青会毫不掩饰的对他表示嫌弃。 没里头的恶意。 到处造谣自己欺骗她感情,一边吊着她搞暧昧,一边和男人撩骚。 气的沈陷不止一次咒骂她怎么出门没被车撞死。 因为这事儿,顾明可没少嘲笑过他。 说他是个万人嫌的男同狗。 若是之前,沈陷多少还会郁闷一会。 可如今,有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洋娃娃,他都顾不上生气了。 好半天,沈陷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脚踢开了路边的石子。 宋青青他们倒是提醒了他,后天便是运动会了,他还要跑三千米。 本来他是不在乎什么冠不冠军的。 但被宋青青他们这么一激,也略微上头。 去年冠军就是他的,今年也得是他的。 尽力将脑袋里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走,他走向操场,想着跑步散散心。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操场上,橡胶地面被橙红的阳光染得金黄。 草地上露珠闪烁,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院旗在微风中飞舞,不少校园记者在拍照。 已经是运动会的第三天了。 正在进行的项目是800米决赛。 “快快快,顾总加油啊!” “我靠我靠,还差一点,再快点呀,我求你把你平时便秘在厕所拉屎的劲用上行吗?” 路泽在看台上乱挥着两个荧光棒,一边大声叫喊。 沈陷按了按耳朵,默默移开了半米。 “卧槽顾总要反超了,顾总上啊啊啊啊!!” “顾总不赢,天下不平!冲冲冲,快点,再快点!” 班里也是一阵沸腾,都替赛道上的顾明捏了把汗。 沈陷的手紧紧抠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明。 由于太过用心,以至于没注意到激动的路泽给他的当头一棒。 “嘭”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脸高地得被砸扁。 路泽“卧槽”了一声,赶紧把荧光棒扔到地上给沈陷揉脸, “沈哥对不起啊!” 听着响,其实不怎么疼。 “没事,手拿开,挡着我视线了。” 沈陷赶紧将他的手掰开,目光聚焦在终点线上,看到了顾明冲过终点线的瞬间。 “反超了,反超了,顾总第二名!!” 周围的同班同学都欢呼起来。 路泽抓住沈陷的肩死命的摇。 “咱顾总出息了啊……” “瞧你没出息那样,”沈陷拨开了路泽的手。 “我待会还要跑三千呢,给咱拿个冠军回来。” 柏文生拍了拍沈陷的肩,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咱院这次能不能上榜,就靠你了。” 运动会的大榜一共有七个名额,有金牌获得者是首要筛选条件,其次便按照分数排名。 他们公管是小院,一级一共也就二百来个人,以往成绩惨淡。 今年大一招来了几个猛将,倒是一路突飞猛进,分数挤进了前五,但冠军确实是没有。 沈陷去年三千米拿了金牌,今年能不能进总榜,他挺关键。 路泽担心道:“这次比赛,周游也参加了,他大一的时候就破了三千米的记录,去年参加省赛缺席运动会了,今年又参加了,沈陷你能跑过他不?” 沈陷轻松耸耸肩。 “我靠意念取胜,大不了冲刺的时候往死里跑。” “周游的肉体之莽,扛不住我的灵魂法力加持。” 柏文生“噗嗤”笑了,给沈陷竖了个大拇指。 这时校园官网通知三千米的运动员去北边的工作室检录。 看到消息后,沈陷将手机熄屏扔进了兜里。 一手撑上栏杆,轻轻一跃翻了过去,转身朝后面挥了挥手。 “通知检录了,我先去了,拜拜。” “去吧,加油!”路泽和柏文生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沈陷从操场的边缘绕过去。 他来的很早,到的时候几乎没人,检录的志愿者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他走过去敲了敲的桌子:“同学你好,我来检录。” 志愿者抬头,看到了一张极优越的脸。 尤其那双淡色的眸子似冰花初绽,看着看着不禁红了脸。 “同学,我来检录。” 沈陷看她半天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噢噢——抱歉,”志愿者慌忙拿起笔,翻开了花名册。 顿了顿问,“哪个公管?” 沈陷没理解他的意思,疑惑道:“什么?” “公共管理还是工商管理?” 沈陷眨了眨眼睛。 “公共管理,工商管理一般不都叫工商吗,公共管理才叫公管。” 志愿者郑重的摇摇头。 “没这说法,我是工商管理的,我们也叫工管。” 沈陷扶额:“好吧,我不知道。” 志愿者在他的名字前打了勾,伸手不自然的捋了捋刘海。 “你来挺早,先在附近等一下吧,待会等通知。” chapter8冠军 外面温度虽然不高,但有些晒。 沈陷决定去屋里躲一躲,在志愿者花痴地注视下进了操场旁边的铁皮房。 这房子修建的有些年头了,最初就是用来供学生换衣服和休息用的。 里面没人,但七七八八扔了不少衣服。 沈陷跨过去,坐到了屋子最里面窗边的椅子上。 根据去年的经验,检录一般会提前很久开始,他来得早,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沈陷规矩坐着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最近因为洋娃娃的缘故,他一直休息不好。 有事做的时候倒没什么,没事做的时候便会很困。 沈陷双手交叉抱胸,脑袋靠在墙上,被硌得有些不舒服。 没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熟人。 “游哥,这次三千米冠军肯定是你的,沈陷那个晦气家伙最近看起来虚的很。” 是宋青青的声音。 “青青,放心吧,你老公轻松吊打那个小白脸。” 沈陷:“......” 你特么是小黑脸,你全家都是小黑脸。 沈陷懒得理他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继续闭眼装死。 快比赛了,没必要和这个混不吝闹得不愉快。 周游拿出了叼在嘴里的半截烟,吐出了一口浊浊烟圈。 露出的小半截手臂纹着黑色的蛇头。 宋青青秀眉微蹙,“说了多少遍了,别在我面前抽烟。” “好好好,你别生气。” 周游举手做投降状,吸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上去碾灭火星。 他虽然常惹事,但对这个刚女神变女朋友的漂亮女孩,还乐意言听计从。 半天没再听到他们俩的声音,沈陷微微睁开了眼。 房子里还漫延着烟味,他没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看到了周游跑步时要换的衣服和运动鞋都扔在了长椅上,但人却不知所踪。 他啧了一声,估计是比赛前到哪个小树林补充能量去了。 难搞。 人家有物理和化学加持,可怜自己只有一腔热血。 和他无关。 沈陷又闭上了眼补觉,等待着志愿者通知比赛开始。 半晌,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 不舒服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好像在做什么事情,具体在做什么他感受不到。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笑。 笑的和洋娃娃一样。 我靠!? 又梦到洋娃娃了。 沈陷一瞬间神志清明,他睁开眼,动了动嘴角,确定自己没在笑。 刚怎么回事? 一股寒意袭来,他惊讶的发现屁股坐的椅子和一直靠着的墙壁都变得一片冰凉。 沈陷摸不着头脑,莫名觉得这房子有些惊悚,起身走了出去。 他走到阳光下,伸了个懒腰,视线跟随着奔跑着的运动员。 被玫瑰色的朝霞环绕,柔和的晨光映在他的轮廓上,给他皮肤抹上了淡淡的粉色光晕。 微风轻轻吹拂,舞动着青年的发丝。 就在这时,志愿者开始呼喊三千米的运动员集合,沈陷领了自己的号码牌,站在起跑线前。 周游从又从铁皮房子里出来,换了运动鞋。 一副食饱魇足的模样。 抬头刚好和沈陷对视,眼睛黑黢黢的,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陷微微讶异。 自己和他从没有交集,他这是无端把自己记恨上了? 但客观的评价,周游确实是个很强劲的对手,去年运动会因为参加省赛而缺席,沈陷才得以拿到冠军。 但沈陷不会惧怕对手。 随着起跑枪声响起,沈陷跃起迅速冲到队伍前列。 看台顾明那边大声给他加油,他也朝着那边挥了挥手。 周游在他前面压着他,一副要压着他全程的模样。 沈陷也没在意,三千米还长,他身子就这么宽,还能把整个赛道都堵上? 后期找个机会绕过他就行了。 还剩最后两圈时,沈陷要比去年累了许多。 周游跑的确实很快,他一路跟着他,感觉有些吃力。 最后一圈,周游已经开始冲刺了。 沈陷咬牙迈开步子,冷风灌进了他的喉咙里,不去管肺要炸开的抗议。 一米,两米,三米,周游和他距离越拉越远,不愧是国家三级运动员。 这次冠军确实是无望了。 沈陷本来已经放弃了。 可意外的是,周游在离终点线不到一百米时,忽然小腿抽搐,摔倒在了地上。 沈陷很快赶了上来,绕过周游时疑惑的瞟了他一眼。 只见周游大汗淋漓,气急败坏的在脱鞋。 因为周游的意外,沈陷率先冲破了终点线。 观众台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他扭头去看,一班的同学跳跃着庆祝,激烈的鼓掌,不停的大喊大叫,活像一群花果山的吗喽。 本来因为胜之不武,沈陷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被大家欢腾的气氛感染,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顾明,柏文生,路泽几人笑着冲过来。 顾明伸手要给他捏肩。 沈陷喘着气制止了他。 “别别别,先别动我,让我喘口气,我快累死了。” “大功臣,先喝口水。”柏文生递来一瓶矿泉水。 顾明接过来,“我给他拧开,他现在虚的很。” “滚啊!”沈陷喘着气笑骂,“我现在硬的能一拳锤爆你的狗头。” chapter8事端 就在一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时,宋青青带着一大波人走了过来。 “沈陷你找死啊,非要这么恶心人是不?” 蓦然听到这话,沈陷不知所云,转头看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没人料到。 宋青青抬手一巴掌甩在了沈陷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周围安静了一瞬。 沈陷也怔愣了一瞬。 随即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顾明立刻冲上去推开了宋青青骂道:“你发什么疯。” 两人的冲突如引线火花迅速蔓延。 两拨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周游拨开人群,拽住沈陷的衣领拳脚相向。 沈陷抬臂挡住了周游挥来的几拳,反手一拳捶在了周游鼻子上。 没什么废话,抓住他头发往底下拽,脑袋被他磕在了硬邦邦的膝盖上。 妈的,一群傻逼。 本就不多的喜悦先被宋青青莫名其妙的一巴掌尽数打散。 周游这逼又冲过来找事,对着他开大。 晦气。 周游被砸懵了,他就没想过沈陷会还手。 更没想到沈陷下手狠成这样,砸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毕竟这小白脸看起来就是个白斩鸡。 架是没打起来的。 周游不顾还在流血的脚底板,调整过来准备大展身手时,几个老师就冲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住手。” “都是成年人了,还打架。” 沈陷实在想不到成年人和打架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气的肺都要炸了。 世界都要毁灭了,打架算个屁。 “怎么回事?” 一个沈陷叫不出名的人拉开两人。 沈陷不耐抬眼看到眼前之人西装革履,直着腰板,一脸严肃。 “我知道怎么知道这群神经病……” 沈陷还没说完,就被顾明捂住了嘴,“是他们先挑事的。” 周游脱鞋露出了一双血淋淋的脚:“他往我鞋里扔钉子。” 沈陷怒意铺面,“你放屁!” 宋青青冷笑,“有人亲眼看见的,还狡辩。” “谁亲眼看见的,我去和他当面对峙……” 沈陷还没说完,就被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叫停。 周游被送到了医务室,宋青青和沈陷被请到了办公室。 他刚打开门走进办公室,宋青青便指着他。 “老师真的是他!曲婷和学姐她们亲眼看到他把钉子扔到了周游的鞋里的。” 沈陷蹙眉冷冷开口:“你不要乱说话好吗?” 说话时扯到了嘴角的淤青,一阵抽痛。 老师扬了扬手。 “行了,曲婷也没说看到沈陷往周游鞋里扔钉子。” “那他鬼鬼祟祟的跑去看周游的鞋子做什么?” 沈陷被他说的有些恼,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我跑去看周游的鞋?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行了行了,别吵了。”老师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很薄的小铁皮,递给了沈陷。 “你有见过这个吗?” “这是什么?” 沈陷接过来仔细打量,触摸着发现中间微微凸起一块。 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东西是干什么的。 “到底怎么回事?” “比赛前周游的鞋里被放了许多这样的铁片。” “这是一种压力钉,阈值设置的很巧妙,一般长跑比赛只有最后冲刺时才会达到压力极限,弹开钉子。” “脚都被扎成筛子了,刚还有力气冲过来打我,看来还是不疼。” 沈陷眸色冷淡嘲讽道。 “老师,你看他这个样子,钉子肯定是他扔的!” 沈陷不惯着她,怼道:“我什么样子?我莫名其妙的被你污蔑,莫名其妙的被你和你男朋友打,现在还应该真诚的对你那可怜男朋友表示同情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你——” “别吵了!”老师也是焦头烂额。 检录区那里没有监控,查不清楚钉子是怎么被扔进去的。 有几个目击者说看到沈陷在周游的衣物前蹲着停留许久。 但那些都是宋青青的朋友,了解到他们之间的矛盾,老师也不敢妄下定论。 老师问:“那你蹲在桌游衣服那干什么?” 沈陷道:“我闻味,她的男朋友连鞋都是香的。”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沈陷冷嘲热讽的态度让老师也有些生气。 “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可以怀疑钉子是你扔的。” 沈陷吸了口气,尽量平静说:“谁说看到我蹲在那看周游鞋的?” “当时检录区的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啊? 沈陷感觉莫名其妙。 寻思着自己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老师,我真没去看周游的鞋。” 沈陷语气认真态度诚恳,就差对天发毒誓自证清白了。 老师也很无奈,叹了口气,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都先离开吧,这件事学校会接着调查的。” “不行——” 宋青青还想说什么。 沈陷一个字也不想听。 办公室里暖风开的太大,热的他呼吸不畅。 他扯了扯衣服领子,转身走了出去。 最近真是水逆,沈陷暗骂。 事情已经开始发酵,给人鞋里扔钉子的事听着就很炸裂,加上周游和沈陷都自带流量,算得上是一个大瓜。 人不仅喜欢八卦,更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别人的行为评头论足。 根本不关注事情本身是怎样的。 更何况这件事有证人,事情真相是怎样的,更一目了然。 有证据的瓜,一点证据都是铁证如山。 沈陷走在路上,听到周围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个为了夺冠,往游哥鞋里扔钉子那个谁吧?” “公管学院的沈陷。” “对,就是他!真不要脸啊,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看不出来啊,真是人面兽心。” 沈陷垂眸看向路面,没理会这些声音,一直往前走。 “沈陷!” 顾明和路泽他们从身后跑了过来,围在了沈陷身边。 “周游和宋青青那伙人真不要脸,他们不知道造谣犯法吗?”顾明恨恨地骂着。 沈陷无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键这坏事我还没做过,真亏。” “你别乱想,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路泽安慰着他。 “是啊,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不相信那是你做的,班里的同学都在为你辩护。” 柏文生拍拍他的肩,“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沈陷没说话,出来被冷风吹着,脑子清醒了很多。 这事能传这么快,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勾结造谣。 二是真的有目击者。 c大是个好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有未来,不大敢造这种谣。 既然他们敢这么说,应该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联系到最近他身边发生种种离奇事情。 沈陷感觉自己有点接近真相了。 突然想起来他在检录区莫名其妙做的梦,又是一阵心悸。 沈陷烦躁地揉揉头发,加快脚步。 “你们别跟着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chapter9初寻 沈陷独自跑到了校园深处,踩着松软的土地爬上山顶,坐在了铺满的枯叶上。 天空染上了灰朦的色调,云层稀疏,阳光透过云隙洒在大地,汇聚成斑驳的光影。 因境生情,一股憔悴的感觉涌上心头。 扔钉子这种下三滥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 所以很容易猜到是谁做的。 那个自以为是的洋娃娃,为了让自己获得冠军。 他人都敢杀,扔钉子不算什么。 沈陷对洋娃娃初步的猜测。 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对自己有着莫名执念的疯子。 洋娃娃说,他一直看着自己。 那现在是不是也在自己身旁躲藏着呢? 想到这,沈陷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站起来四处张望,绕着灌木丛和树木仔细寻找。 踩断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洋娃娃,你在吗?” 沈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开口。 无人回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偶尔的几声鸟鸣。 沈陷继续呼唤,声音平淡无波。 “如果在的话就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依旧没有人回答,沈陷将小山处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毫无人迹。 如果洋娃娃还知道此刻发生的事情,那就只能用魔法来解释了。 他打开手机,点击洋娃娃的对话框。 这是他和洋娃娃交流的唯一方式。 还总是跨时间。 The little boy:放钉子的事是你做的吗?如果是的话,下次别做了。 The little boy:不要再按照你的意愿对我好了,你真的给我的生活添了许多麻烦。 The little boy: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还请尊重我的选择。 熄屏后沈陷靠着粗壮的树干蹲下。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下午。 他本来希望洋娃娃可以主动出面和自己好好谈一谈。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洋娃娃依旧了无踪迹。 等烦了,沈陷起身准备回公寓休息。 走在校园的大路上,他明显感觉到很多目光在自己身上聚焦。 对着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说话。 沈陷蹙眉,觉得很不舒服。 像是被扒光了衣服随手扔在地上,谁看见了都能踩一脚。 他加快脚步,匆忙向自行车停放区赶去,找到自己的车后蹲下来开锁。 钥匙刚插入锁孔。 身侧自行车的铃声急促响起,沈陷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辆山地自行车映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 什么情况? 霎那间瞳孔紧缩,沈陷来不及躲避,自行车的车轮重重的撞上了他的身子。 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推向空中。身体随着惯性倒向一侧,重重摔在地上。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沈陷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胳膊和膝盖钻心的痛。 他蹙眉蜷缩在地上,抬头剜了一眼撞他那人,没顾得上骂人,先翻了起衣袖和裤腿。 露出的胳膊和膝盖被水泥地擦伤,星星点点的往外冒着血珠。 他疼得龇牙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围的两个男生跑过来查看沈陷的情况,询问他是否需要去医务室。 沈陷想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刚感动着要答应。 一句骂声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别管他,这是他活该!” 撞人的男孩扶起倒下的自行车,走过去一把拉开那两个想帮忙的男生,一脸嫌恶。 “这就是那个运动会里给周游鞋里扔钉子的傻逼。” “我撞他,是他该。” 运动会扔钉子事件在全校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三千米路人选手怕被国家队选手抢了冠军,跑步前在人鞋子里扔压力钉。 “公管学院院草沈陷”用下三滥的手段打败了“长跑国家队的周游”,赢得了冠军。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盯着沈陷的脸仔细打量起来。 周围有人拿出手机对比沈陷的脸和论坛上的照片,一些人对着他咔咔拍照。 确定了这人真是论坛上的那个人,许多人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嫌弃。 “就是他呀” “真贱啊”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一类的字眼直往沈陷的耳朵里钻。 沈陷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他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的火气。 要是一个两个人,他必须得冲上去和那人理论理论。 但现在是一群人,白花花的脸围成一圈,沈陷就有些茫然了。 发脾气都不知道该冲着谁。 他站起来打量着四周的人群,谁都没放过。 淡然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他声音冷漠带上点凶狠,一字一顿清晰凌厉。 “你们说的这事我从来没做过,不接受你们安在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 说罢,沈陷像什么都没发生,默默开锁,推车。 青年的腰杆挺的笔直,纯白的T恤随着微风飘扬,目光坦坦荡荡。 “而且造谣是犯法的,法律有保护真相的义务,你们最好注意着点分寸。” 沈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蹬车,跨越,落座,飞驰而去。 他觉得自己帅炸了,无惧流言蜚语。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中二之魂燃起,这个逼让他装到了。 风吹来了撞人男孩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有人亲眼看到你蹲在周游的衣服那,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滚你妈的,什么东西。 沈陷压根没理。 chapter10帖子 沈陷回到公寓,拿出酒精和棉签处理伤口。 冰凉的酒精接触到血肉,一股灼烧的刺痛传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电话铃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 沈陷腾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小拇指轻轻一划,顺便打开免提。 顾明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宋青青她是不是脑子有坑啊,妈的,怎么偏偏逮着你不放,你之前也没得罪过她啊,她至于专门开个帖子造你谣吗?” “还有学校里的人是不是都没长脑子,都是经过十二年教育新世纪的人了,还真信这种扔钉子的脑瘫事。“ “宋青青他们有这功夫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倒不如好好想想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真是小刀拉屁眼,莫名其妙的祸水,晦气死了。” 沈陷往身前拨了拨手机,这样能听的更清楚些,顾明的维护让他感到很温暖。 “沈陷我跟你说你现在别上论坛,现在论坛上都是一些大脑萎缩的傻逼,排着队一个个给他家祖宗上坟呢。” “之前柏文生跟我说学校论坛就是个马戏团,小丑一大堆一大堆的,我现在算是真理解了……” “行了顾总,消消气,别骂了。” 沈陷将棉签扔到垃圾桶里,盘腿坐上了椅子。 顾明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我跟路泽和柏文生开了十几个小号帮你骂人,今天老子不睡了,非得和那群傻逼熬战到天亮。” 沈陷没忍住笑了笑,他打开电脑,一边道:“谢谢顾总,但顾总注意着身子,别因为小的把身子熬垮了。” 说着飞速输入学校论坛的网址。 热度最高的第一条帖子配上的就是他的照片。 谪仙般清冷疏离的脸庞,穿着白色的棒球服回眸。 一种惊艳了岁月的美感。 这张照片是沈陷刚入学时被迎新的学姐抓拍的,当时也被挂到论坛上,自此他成了校园的知名帅哥。 “公管虽小院,小院有谪仙。” 而如今的文案由当年的赞誉变成了诋毁。 题目:“震惊,知人知面不知心,好皮囊也遮挡不住肮脏的心。” “大家好。 我要在这里分享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我们无法想象这竟是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关于一名嫉妒心极强的男生在学校运动会上展现的卑劣行为。这个令人愤慨的事件让我们深思,究竟是什么物种才能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 在运动会的激烈角逐中,我们都期待着看到运动员们通过公平竞争展现出色的体育精神,然而这位同学(我们将他称为沈某),表面上看是个清冷无欲的人,内心深处却隐藏极其恶劣的人格…… …… …… 在这个事件中,我们不仅要关注受害者的安危,更应该反思社会对于竞争和成功的认知。嫉妒心理应该被更积极地引导,教育每一个学生通过努力和团结实现自己的目标,而非采取危险和不正当的手段。 愿这次事件成为我们共同思考、反思的契机,让我们一同维护体育精神、培养健康的竞争观念,让运动场上充满正能量,成为团结和友爱的象征……” 帖子很长,看得出发帖人满含恨意的写了许久。 沈陷一目十行的将它读完,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举报原因:引人不适,诱导互动,攻击他人,违背社会道德,造谣传谣,违法犯罪,价值观导向不正…… 沈陷把弹出的举报原因,所有能勾选的框,全部的勾选。 写的太好了,奖励你去小黑屋,一辈子都出不来的那种。 做完这些,沈陷倒在床上大字平躺着。 思绪纷乱,又想到那帖子,气着气着就笑出声了。 chapter11怪状 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都是从他收到洋娃娃的留言开始的。 半个月前,沈陷还只是一个有些起眼但也没有那么出众的大二学生。 面上冷淡,内里风骚,有一群还算亲密的朋友。 有时会将顾明他们带到自己租的公寓,四个大男生挤在一室一厅里开黑通宵打游戏。 沈陷至今还能记得,几个月前喝醉了的顾明用自己的手机点外卖。 三只澳洲大龙虾埋汰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第二天看到支付记录的他气的大脑充血,用一只运动鞋将顾明打的抱头鼠窜,连连求饶。 平静生活的转折在他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他像往常一样,睡前打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浏览评论,与粉丝互动。 讶异的发现了一个叫洋娃娃的用户,在他每一条动态或者创作下都发了同样的内容。 “阿陷,喜欢你的洋娃娃吗?” 所有帖子,一条不落,留言日期都很新。 可不知为什么获赞数和热度都很高,每一条留言都被置顶。 有粉丝开玩笑的私信他,问他洋娃娃是不是自己的追求者,不然怎么会这么锲而不舍的问沈陷是否喜欢他。 刚开始沈陷并没有当回事,只当是隐藏在网络背后的自己的某位偏执狂热的粉丝, 后来,他渐渐察觉到了异样。 首先便是阿陷这个称呼。 沈陷从来没有在网络上暴露过自己的真名。 身边除了顾明几个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人知道b站上小有名气的“the little boy”是他的账户。 后来沈陷开始莫名其妙的做梦,梦到各种各样的洋娃娃。 笑着的,哭着的,唱着歌的,跳着舞的,闭着眼的,凝视着他的,张着嘴的,没有牙的…… 全是小男孩。 每次看到那些洋娃娃,他们的容貌迥异,姿态各异,神情亦不相同。 但沈陷都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更奇怪的是,每次看到他们,心里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好像自己本应抓住什么,却失去了一些珍贵的东西。 十天前,沈陷收到了一个洋娃娃。 寄件人的署名也是洋娃娃,收件地址清晰的写了他的房间号。 沈陷这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吓得他赶紧联系了快递公司去查询发货地址和发货人。 洋娃娃来自他所在城市的一个玩偶专卖店。 但因为对方设置隐私权限,沈陷并不能得到发货人的信息。 这足够说明,洋娃娃没开玩笑,他不是匿藏在网络背后的人。 他就在自己身边,跟踪他,观察他,窥视他。 甚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意淫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沈陷汗毛倒竖,赶紧花大价钱下单了一堆东西。 防狼报警器,安排。 阻门器,安排。 防盗指纹锁,安排。 监控摄像头,安排。 甚至随身带了只多功能战术笔,会集合照明、破窗、书写、切割、求生等多种功能于一身。 只要有人敢对他图谋不轨,他立马化身水果忍者,分分钟给他做阉割手术。 金钱如流水般哗啦啦的逝去,沈陷那叫一个心痛。 但跟自己矜贵的菊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沈陷第一次对洋娃娃产生恐惧。 他将洋娃娃给自己的所有留言全部删了个干净,再将洋娃娃本人拉黑,随即洋娃娃被他从三个粉丝群里踢了出去。 洋娃娃寄来的小男孩洋娃娃被他第二天早上出门扔进了垃圾桶。 自那之后,诡异的事情便接二连三的发生。 沈陷世界里暂时没了洋娃娃,但很快洋娃娃又回到了他的世界。 先是洋娃娃莫名其妙的从自己黑名单里被移出,又给沈陷近百个创作和动态下重新一一留言。 那个被扔掉的洋娃娃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床头,朝着自己很傻气的笑。 沈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种从脚底板升起的,沿着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头皮的寒意。 洋娃娃进了他的公寓。 洋娃娃将洋娃娃放在了自己的床头。 沈陷急忙去查监控,但什么也没查到。 他最近安在公寓门口的监控镜头上粘了一大块口香糖,只模模糊糊的拍到一个人影。 经过仔细辨认后,沈陷失望的发现那是他自己。 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离奇现象。 自己一时兴起种下的紫鸢尾,叶生的异常旺盛,花开的过分妖艳。 根本不像自己这个植物杀手养的。 平日里可以保温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壶,如今过夜倒出的水已是冰凉。 好像有人刻意在里面灌了冷水。 半夜醒来时客厅莫名开着的灯,黑色的小虫子绕着灯泡飞。 他最近的记忆好像经常出现错乱。 明明记得将鞋子放进了鞋柜,可在穿鞋时却发现鞋子一副刚脱下来的样子,凌乱倒在地上。 记得垃圾袋被他打包扔下了楼,但再看时还是满满一篓垃圾。 要不是他真的将公寓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 沈陷真以为自己家里还住了别人。 一室一厅一卫一小阳台,全被沈陷装上了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工作,每天去学校的路上,他查看监控记录,却都是一如既往的一无所获。 但怪象还在不断发生,沈陷觉得自己在和某个不知名的隐匿在空气里拥有诡谲能力的怪物同居。 沈陷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又坐到凳子上,退出校园贴吧,合上笔记本电脑。 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床头的洋娃娃,微微愣神。 洋娃娃怎么扔都扔不掉,沈陷便自暴自弃的将他放在了床头。 黑黝黝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亮光,嘴角扯出的笑像极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 天真,无邪,甚至傻气。 一瞬间,沈陷真希望自己成为这个洋娃娃。 可以吓人,而不是被吓。 chapter12程落 “阿陷——” “阿陷,阿陷——” “阿陷,你看到我了吗?” 沈陷在一片粉色的花海中醒来。 樱花飘舞,如同花雨舞会,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 冬天开哪门子的樱花? 听说植物在反季节开花结果,是地震的前兆。 要完,赶紧往空旷的地方跑。 跑着跑着。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不用跑,因为周围一圈除了一棵树,什么都没有。 无奈,他只能向着樱花树走去。 走近了,好像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坐在花瓣之间。 树影在他身旁婆娑舞动,粉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飘洒。 男人嘴角勾起浅笑平淡得恰到好处,敛目注视着沈陷的眸子坠入深海的温柔。 发丝舞动,微微带着樱花的芬芳。 沈陷看清了男人怀里抱的东西,一个很可爱的洋娃娃。 他吃了一惊跑了过去。 “洋娃娃,是你!” 男人低笑着,声音磁性如陈酒醉人。 “是我。” 沈陷皱了皱眉,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好看。 他根本无法将这个人和那个疯狂又偏执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你是谁。” “这是哪。” “你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沈陷问出了三个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男人将洋娃娃放在地上,起身朝着沈陷走了过来。 黑衣翻飞,形同鬼魅。 他在离沈陷半米处停下。 伸手捏住沈陷的一撮头发,环绕指尖把玩起来。 沈陷本来偏头想躲过男人的指,但没躲过。 抬手就去推男人,奈何男人就像一座小山,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沈陷不信邪,他又推了推,还是推不动一点。 他尴尬的收回了手。 没办法,只能放弃,转而问他:“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弧度,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别急,我一个一个回答。” 沈陷蹙眉,“你是谁?” 男人幽暗深渊的黑眸里闪烁着诡异的柔情,“我叫程落。” 沈陷打量着四周,“这是哪?” 程落轻笑,“我们的二人世界。” 沈陷愕然,心想这人怎么口出狂言。 于是直直盯着他,眼神充满威胁,“你天天跟着我,你是没有家吗?” 程落歪头,“阿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沈陷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脆不说话了。 但程落一幅很高兴的模样,像得到了十颗糖的小孩子。 “很高兴与阿陷第一次见面。” “这个洋娃娃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男人指了指在花瓣中的洋娃娃,抬手覆上了沈陷的脸。 指腹自上而下轻轻摩挲过沈陷的眉骨,睫毛,鼻翼,嘴唇…… 被他摩擦过的皮肉很痒。 沈陷想后退,想推开他.,想打掉他的手。 但鬼使神差的,他动不了。 只能看起来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程落摆弄。 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 而且,他还挺好看的,算是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 就是一点分寸不懂,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摸人脸的,印象分倒扣五十。 得出结论:他们没可能在一起。 呸呸呸,想哪去了,沈陷赶紧将拐了十八弯山路的思绪拉了回来。 还想问点什么,那人却不给他机会了。 程落的声音带着缱绻和温柔。 “阿陷,下次见!” ? 沈陷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卧槽,你别走啊,回来!” “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 “回来啊!” 沈陷在心中疯狂呐喊,可嘴巴嗫嚅,脸涨的通红。 竟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转身,走远,消失在樱花雨中。 树下洋娃娃黑黝黝的眼睛也变得温柔。 消失的那人透过这双眼,正深情凝视着自己。 “混蛋,回来!” 沈陷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汗水如小珠一般沁湿了他的额头。 怀里抱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他看见了一张洋娃娃的脸——一个陌生的娃娃。 他擦掉额头的汗,从床的另一角摸过手机,有预感洋娃娃会给他发消息。 果然,刚亮起屏幕,洋娃娃的消息提示明晃晃的显示在锁屏上。 他点开查看。 3点26分 洋娃娃:你找我,你心里有我,我很开心。 洋娃娃:送给阿陷一个洋娃娃。 …… 沈陷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床头。 之前那个被他扔掉,后来又莫名其妙回来的洋娃娃正静静的坐在他那。 而他被子上躺着的这个,是另一个崭新的洋娃娃。 他眉头并成川字,起身去开灯,却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拖鞋。 只能光脚踩在地板上先将灯打开,才在床底找到了拖鞋。 沈陷用脚将拖鞋勾出来穿好,再次打开手机查看监控录像。 录像里,自己本来是侧着身睡觉,后来随意的一翻身,便从被窝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抱在了怀里。 沈陷放大它仔细看,发现正是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新的洋娃娃。 接下来的屏幕便一直保持静止,自己抱着洋娃娃看起来睡得很踏实, 沈陷十倍速的播放着视频。 直到画面显示他突然惊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洋娃娃从他怀里坠落。 这是他刚刚醒来。 他疑惑的关掉了录像,伸手将堆在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抖了抖,被子下面确实再没了别的洋娃娃。 仔细看了看那个睡梦中紧抱着的洋娃娃。 和梦里那个男人送给自己的洋娃娃几乎一模一样。 沈陷又想起刚刚那个梦,发生的一切都清晰的根本不像个梦。 梦里的男人眼眸有深邃的色泽,如橡木陈年的幽暗。 男人说他叫程落,还说他就是洋娃娃。 沈陷忽然没那么害怕了。 他将另一个洋娃娃也放在了床头,让他和最初的那个一起并排坐着。 比起之前想象的什么变态杀人狂,亦或是咒怨深重的鬼怪。 如今见到的洋娃娃更像是个魔法师——一个坏的很单纯的魔法师。 chapter13猜测 现在还不到五点,外面的天完全黑着。 沈陷睡意全无,昨天下午没吃饭,本来想晚上点外卖,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现在倒是有些饿的难受。 他穿好衣服下了楼,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些吃的。 路灯投下零星的光斑,照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 正是最冷的时候,沈陷冻的哆嗦,衣领被他高高竖起来挡住脸,旋即加快了走向便利店的步伐。 进了便利店,空调暖气才驱散些他身上的寒气。 沈陷关上门,放下领子,直奔冷藏柜里选了一份快餐。 结账时让营业员加热,端着饭菜坐在小店的桌椅上吃了起来。 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不时的将目光投向沈陷,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陷的余光看到他带着黑色鸭舌帽,身穿棕红色皮夹克。 在第七次察觉到男人不寻常的目光后,沈陷蹙眉扭头看向了他。 男人好像有些害怕。 踟蹰了半晌,还是弓着腰,一脸讪笑的走了过来,坐在了沈陷旁边的椅子上。 沈陷目光一直跟随着男人移动。 男人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紧张地凑到沈陷的耳旁,声音几乎微不可察。 “爷,东西还没备齐呢。” “你说什么?”沈陷疑惑。 男人却以为沈陷在生气,慌忙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照片和几张a4纸,将这些东西都摆在了沈陷的面前,语气异常讨好。 “爷你别气,你要的消息咱都打探好了,不过那药想弄来,确实有点麻烦,我今个再去催催李子,让他尽快把他东西弄到手,我也尽早给爷拿来。” 沈陷皱紧了眉头,他把东西往男人那边推去,开口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爷。” 男人愣了愣,随即上下打量了沈陷几眼,疑惑道:“不可能啊,你不就是——” 说到这,男人刹住了车,猛地想起眼前之人曾经对自己的警告。 …… “若再敢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的名字,我便要了你这条命。” 黝黑如深渊的眼仿佛滚血,浑身气息阴郁像是杀神降临,声音冰冷如从地狱里升腾而出。 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遭,男人至今心有余悸。 “我是?” 沈陷问,他忽然想起了洋娃娃。 这人是把他认成了洋娃娃? 他的心跳咚咚跳得厉害,直觉通过这个人,能挖掘出些关于洋娃娃的蛛丝马迹。 “我是谁。”沈陷语气有些急促。 男人咽了咽口水,连连摇头,心里愈加的害怕,“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爷为什么演戏,但他直觉今天要是真说出来了,可能小命不保。 于是乖乖听话,死活不说出他的名字。 他手忙脚乱将桌子上放着的纸和照片稍作整理重新塞回了包里。 一时着急没拿稳,其中一张照片从指缝里飞了出来,空中翻滚一圈掉在地上,正面朝上。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布料极少的泳衣,身材性感火辣。 沈陷不经意瞟到照片上女孩的侧脸,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 “嘿嘿,我的错,我的错,没拿稳……” 男人讪笑着朝着沈陷点头哈腰,蹲到地上捡起照片塞进包里。 沈陷没再想照片,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真的不认识我?” 男人还是摇头,重复着不认识。 沈陷没辙了,只能无奈的放开了他的手。 男人好像松了一口气,抱起包,压低帽檐后又缩回了便利店角落。 什么也没问出来,沈陷觉得遗憾,于是又转头去看那人。 只见那人缩在角落了,背对着他,没有在理他的意思。 他也只能作罢,自顾自吃完饭顺便刷了会手机。 学校论坛里还是一片乌烟瘴气,讨伐沈陷的声音依然响亮,但也有不少人替他说话。 人群大概分为三派。 声势最浩大的是讨沈派,一小部分是护沈派,最后一部分便是不知情也不参与的单纯吃瓜群众。 个个化身成了以笔为枪的战士,键盘当作战场,指尖间的点击声仿佛是战鼓的激荡。 “有这闲功夫,不如好好学学微积分。” 沈陷默默吐槽,退出了论坛,起身收拾收拾饭盒,扔进垃圾桶后出了便利店。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天空也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接线了十几秒,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女声。 “喂陷陷?” “妈,在忙吗?” “有点,怎么了?” “问你个问题,”沈陷抿唇,“我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就长的特别像的那种?” “啊?”电话那头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妈妈就你一个宝贝。” “那我爸,”沈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和那个女人除了一个女儿,还有别的孩子吗?” “没有,”电话那头回答的很迅速,“他们就一个女儿。” 沈陷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没有,好了,我现在准备去上班了,先不说了。” “好吧,那你别太辛苦了。”沈陷挂断了电话,有些失望。 双胞胎兄弟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这是沈陷目前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寒风刮在沈陷脸上,他冷得微微缩起了脖子,加快脚步回到公寓带上围巾和手套,沈陷就骑车去了学校。 chapter14无奖 昨天是运动会最后一天,今天进行闭幕式和颁奖。 按照惯例,每个项目的第一名,都会拿到五百块钱的奖金。 沈陷来到操场时,顾明已经在观众席上坐着了。 他走过去挨着顾明坐下,半解开围巾,问道:“来这么早?” 顾明还在噼里啪啦的敲字,回复栏里的密密麻麻一长串文字点击发送。 这才将手机息屏,抬头看向沈陷:“早早来听你拿冠军,好打那帮孙子的脸。” “辛苦了,这次奖金爸爸分你一半。”沈陷笑说,“别管论坛上那些人了,过几天他们自然而然就消停了。” “你也真是心大,”顾明在沈陷心口锤了一拳,“看你这脸肿成这样,昨天回去冰敷了没?” “还好吧,我回去看其实不是很明显,就没管它。” 闲聊间,操场逐渐热闹了起来。 各个学院的升旗手也已将自己学院的旗帜升空,各种各样的旗帜迎风飞扬,甚是壮观。 “沈陷,顾明,不好了!” 叫喊声传来,沈陷回头看到了匆匆跑来的柏文生和路泽。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怎么了?”两人走近时,沈陷问道。 路泽一脸愤懑,踹了一脚旁边的栏杆。 “咱院没贴你的喜报,说你的名次被取消了,我问了一下宁瑞,他说第一名是他们经管系的,就那个三千米在你后面撞线的那个棕毛。” “我靠,凭什么?”顾明一下子炸毛,拉着沈陷就往前冲,“体育部怎么想的,凭什么取消沈陷的名次,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柏文生拦住了顾明,苦笑道:“别去了,我们已经去过了,体育部的部长说沈陷的名次争议太大,只是体育组内部多半人数都申请取消沈陷的三千米的冠军。” “他们也咨询了相关负责裁判,说最后是裁判下的决断,他们没权利更改。” “草!”顾明骂了一句。 “我真忍不了了,狗屁的裁判,我们沈陷行的正坐的端,堂堂正正赢来的冠军,凭什么不给颁奖!” 沈陷叹了口气,拍了拍顾明的肩,“行了没事,一个奖而已,没了就没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这是奖的问题吗?”顾明瞪着眼睛看沈陷。 “学校把你的名次取消了,相当于侧面肯定了你往人鞋里扔钉子的事实,你明明没做这事,凭什么消受着无妄之灾?” “要是不给你评奖,学校那些键盘侠可又有的发挥了。” “顾明——”沈陷打断了他,半敛长捷垂眸道,“他们随便怎么说,我不当回事就好;我们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可是——”顾明还想说什么。 “别可是了,我没有伤害别人,问心无愧,名次什么都是浮云。” “如果这次体育部真的给我颁奖,肯定又会引来更多的争议诋毁,别再管了,就让这事赶紧过去吧。” 说着沈陷叹了口气,拉上围巾遮住了半边脸。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他的发丝。 顾明看到了沈陷眼底的乌青。 他欲言又止,气愤又有些无力。 半晌,顾明的拳头飘飘落在了沈陷的羽绒服上,抱头坐了下来。 “行吧,真他妈一群神经病,老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路泽坐到了顾明旁边,手搭在他肩上揉捏。 “要死啊,滚开。”顾明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哎呀,顾总别气了,今天上午闭幕式,下午没课,咱哥几个去吹几瓶,当去去晦气。” 路泽笑着看着剩下三人,开口活跃气氛。 “行啊,”柏文生答应着,按着沈陷也一起坐了下来。 “今晚去喝酒,把那点破事全抖落干净,说不准过几天就啥事也没了。” 沈陷笑着点头答应。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洋娃娃的资料卡,心底一阵五味杂陈。 他自问不是什么遇谤不辩,清者自清的人。 但无论如何,这事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纠缠下去,沈陷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为了他在阴沟里做了出格的事,而他明知却装傻充愣。 不仅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道貌岸然的为自己伸张正义。 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 沈陷暂时还做不出这样的事。 大约八点的时候, 太阳从云层里出来,带着些许暖意的光洒下来,体育进行曲响起,闭幕式即将开始。 操场上搭起的华美舞台旁院旗飞扬。 舞台中央,一群身着水墨衣的舞者款款上台,舞姿如画,意气风发。 随着表演的落幕,整个运动场欢呼声响成一片。 主持人走上舞台,声音激昂的宣布着本届运动会的各个项目的冠军、亚军和季军。 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运动员们在舞台上接受着掌声和鲜花的致意。 当男子三千米冠军宣布为经管学院的李铭宇时,围观学生的情绪如同燃烧的热火。 欢呼声、喝彩声、鼓掌声交织在一起。 这是一场盛大的狂欢,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干的漂亮,就该这样。” “用那种下三滥手段取胜的人,说他是冠军,都侮辱了冠军两个字。” …… 沈陷默默地坐在那里,心中涌动着晦涩的难过。 再善良的人,面对潮水般无妄的恶意,都会生出些歹念。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良人。 “一群傻逼,叫你妈呢!”顾明捏着拳头骂。 路泽拍了拍沈陷的肩,朝他微微点头。 沈陷偏头朝他一笑,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柏文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对剩下几人道:“走吧,别在这待了,那点破二课分,咱不要也没事。” “真的不要了?四个学时呢,我舍不得。”沈陷佯装轻松的笑着对柏文生说。 “再坐会儿吧,等待会儿签退了咱再走。” “你个分奴!”几人皆是笑骂一句,柏文生又坐了回来。 闭幕式结束时已经是中午了,四人一起去食堂,随意吃了点饭。 顾明他们说要回宿舍睡会觉,沈陷就先回了自己的公寓。 几人约好了,晚上七点去附近很有名的一家大排档。 路泽坏笑着说那里有很漂亮的小姐姐唱歌。 “小哥哥也有,”看着沈陷,他又补充了一句。 沈陷翻了个白眼,旋即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你说这沈陷怎么就喜欢男的呢?”路泽摸摸下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上帝给了他一张撩妹的脸,而他却搞基,真是暴殄天物!” 顾明踹了他一脚,“他就算搞基也看不上你。” “欧呦——”柏文生和路泽相视一笑。 “顾总你帅气多金,沈陷说不定看得上你,说不定哪天,你就有个金龟婿了。” “你俩龟孙再敢乱说!”顾明气急败坏,冲上去就要打人。 “哈哈哈哈哈——”两人笑着往后跑,顾明扑了个空。 “靠,别让我抓住你们。” chapter15聚餐 沈陷在公寓里补了个觉,六点左右的时候换了身衣服出门。 跟顾明他们出去骑车不方便,他便提前出发。 青年身着一袭淡蓝色的羽绒服,帽檐低垂,掩去了半边脸。 露出的发梢染上了玫瑰色的夕阳。 帽檐的阴影勾勒出他半张脸的轮廓,优越的令人羡慕。 “我去我去我去——姐妹,快看那!”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紧挽着闺蜜的手,用眼神示意着闺蜜往沈陷那看。 “好帅啊,怎么办我好想要微信。” “那你就去要——”闺蜜的话还没说完,便立马止住,“不行,我要不到,你也不准去要。” 沈陷没听到女孩们的拉扯,他径直向前走着,到了c大的校门口。 他到的时候,顾明他们还没出来。 门口聚集了另一拨人,三辆阔气的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旁。 “哇青青,你好漂亮,身材好好啊!” 校门口走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条淡粉色的偏休闲连衣裙,裙摆轻盈地摆动,如绽放花朵。 妆容精致而细腻,淡雅的粉色眼影勾勒出灵动的眼眸。 所谓冤家路窄,来人正是宋青青,沈陷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 多看一眼都晦气。 宋青青在几个女孩的簇拥下上了车,后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c大的学生上了车。 沈陷正低头看着手机,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关掉手机抬起头。 “来挺早啊!”柏文生笑着说。 顾明看着那气派的一伙人吐槽,“大老远就看到那宋青青扭着屁股走路,穿这么少,也不怕得风湿。” “人家去参加泳池派对,当然得穿少点,估计到那之后穿的更少。”路泽笑得贱兮兮。 “泳池派对?”沈陷来了点兴趣。 “不是快万圣节了吗?南洋梦时代那边办了一场泳池派对,你们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三人一口回绝,完全不带犹豫。 “切,没意思。” 路泽对着三人翻了个白眼,转身挥手向前走,“那就去听小姐姐唱歌。” 夜幕低垂,大排档的灯光闪烁。 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在灯火阑珊的巷弄中,霓虹灯招牌上的文字在夜色中闪烁。 路边摊的小桌小椅摆得满满当当,串串烤肉的炭烟在空中飘荡,烤鱼的香气随风飘来,摊前的大煮干丝,锅里传出沸腾的声音,一阵阵浓郁的辣椒香味扑面而来。 “我靠路泽,你从哪找到的地方?”顾明惊讶。 “咱们学校附近竟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 “那天打完比赛和宁瑞他们来吃的,我当时来的时候也特惊讶。”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挂着彩灯的一家店,店门旁搭了个小台子,一个漂亮的小男生坐在上面弹吉他。 “就这家,上次我们吃的,味道很不错。” “不是小姐姐唱歌吗?这怎么是小哥哥?”柏文生走到店门口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来这吃饭的又不只是男的,还有那么多女生——和基佬。” 沈陷捶了顾明一拳,笑骂道:“你一天不内涵我就不舒服是不,我喜欢男的招你惹你了?” 几人大笑,服务员递上了菜单。 “一大把羊肉,一大把牛肉,两把鸡翅,一只烤鱼,两把烤腰子,一份素拼,一盘花生米,再来份大煮干丝,你们还有什么要要的?” 顾明举手,“一箱啤酒。” “得嘞,各位请稍等。”服务员热情答应着,将写好的菜单报给了后厨。 等菜的时候,路泽突然兴致勃勃的对众人说,“哎,你们有没有看过那个新上映的悬疑电影?” 柏文生托着腮,指尖敲着桌子,“你说的是那个《恶灵》?” “对对对!” “听说过,好像是个关于一个古老娃娃的故事,怪核类型的,我还犹豫要不要去看。” 路泽的眼睛亮起来:“我昨天刚看完,绝对是个好片。关于诅咒的恐怖娃娃。” “诅咒?” 沈陷不自觉想到了自己床头的洋娃娃。 顾明呲牙,“我靠,能不能换一个话题?” 路泽鄙夷暼了顾明一眼:“把你耳朵捂着。” “电影里这个娃娃会在夜里哭泣,谁听到了哭声,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倒大霉。” 柏文生笑着打趣,“那沈陷肯定是听到娃娃的哭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背。” 沈陷沉默,他没听到娃娃的哭声,倒是经常看到洋娃娃对他笑。 “我要是听到娃娃的哭声,估计会被吓得半死。”顾明在桌下踹了路泽一脚,“你他妈好端端的吃饭呢?说这个干嘛。” “诅咒什么的,有可能是真的吗?”沈陷拿起启瓶器开了四瓶酒,递给了几人。 “沈陷你思政学沟里了吗?现在是社会主义法制社会,哪来的诅咒?”顾明倒了杯酒一口闷。 “唉,你别说,有些事就邪门的很,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块很奇怪的石头,每当有人试图搬动它,就会各种形式发生恐怖的事。这块石头已经有几个世纪了,但至今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无法移动。” “土耳其特拉布宗的掉头石,”沈陷接话,“我之前听说还有些不信,但现在觉得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你们两个现在怎么这么像那封建社会的余烬,社会主义的正道之光还没有普照到你们吗,建议你们回去把社会主义价值观抄一百遍。” 沈陷笑骂一句:“你胆子小就直说,写论文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坚信唯物主义,用的句子跟施法一样狗屁不通。” “我靠,你敢嘲讽我?” “怎么不敢,去年要是没有我,你思政都得挂科。” 大一期末的时候,占总成绩70%的期末成绩以“危机情境下大学生思想动态的复杂性与思政教育的引导机制探析”的论文打分。 顾明写的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把他在宿舍打游戏做网络喷子的精神状况分析的淋漓尽致。 最后得出了思政课不上也罢的结论。 论文被老师打了回来,评语:“学习关你什么事你可是猴子,打分关我什么事儿我也是猴子。” 最后还是沈陷熬夜给他改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内容,让他免遭挂科补考的苦难。 “有时候感觉,你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哭着也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众人笑得拍桌,顾明本来还想骂人,但还没开口就憋不住自己先笑了。 chapter16金牌 凉菜烤肉很快上来。 四人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又转到了那个万圣节泳池派对。 “都是同学,穿泳衣和裸着也没啥两样,他们不尴尬吗?”顾明问。 柏文生眉头跳了跳。 “我是真觉得挺尴尬,你们知道吗伟哥也去了,我靠,我真想象不来,伟哥那个死宅男只穿一条裤衩和一群泳衣妹子在一起的画面。” 沈陷随口道,“他可能会溺死在温柔乡里。” “溺死?”路泽听了差点没把饭喷出来,“他肯定是旱死,妹子摸不着,邪火上身又出不出去,那可不得旱死。” 顾明翻了个白眼,“你看不起谁呢?沈陷这样的都找不着对象,伟哥那样的能找着有啥稀奇的。” 路泽坏笑一声,揽住了沈陷的肩。 “哎沈陷,你咋不考虑考虑考虑咱顾总?咱顾总要钱有钱,要颜有钱的,跟了他包准带你吃香喝辣。” 沈陷无语拨开他的手,“怎么不让我考虑考虑你,毕竟你有一技之长。” “什么一技之长?”路泽来了点兴趣。 沈陷道,“你舞的一手好贱法。” 顾明和柏文生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气氛正浓,忽然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走了过来,咬咬唇轻声问:“帅哥,我,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众人闻声一副看戏的模样。 沈陷抬头,放下了手里的烤腰子,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抱歉哈,微信里有很多工作相关的信息,不太方便加陌生人。” 青年的声音清冷如流水淌过,拒绝的也很得体。 女孩攥着手机微微愣神,好一会儿红着脸说了声“抱歉,打扰了”转身逃离。 沈陷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吃着他的烤腰子。 “哟沈哥,这艳遇我怎么没有呢?”目睹了这一幕的路泽恶狠狠的啃着鸡翅,酸言酸语。 沈陷抬手将放在一旁的抽纸朝路泽砸了过去,“先把你脸上沾的油擦擦再说。” 几人没多久一大箱子啤酒便喝个精光,顾明上头的又要了一箱。 “不喝了,不喝了!”柏文生的脸已经红透了,目光迷离,满嘴的酒气。 沈陷也喝的眸光潋滟,脸颊微红。 “顾总,别喝了,再喝今晚你们得吐死在学校。” “那今晚去你公寓睡。” “滚,不行。”沈陷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三个醉汉住在他公寓,那他后天收拾的工程量得有多大。 “沈少爷你嫌弃我们呜呜呜~” 路泽已经喝醉了,他抱着沈陷的胳膊哭唧唧。 “起开——别把你那嘴上的油往我衣服上抹,你起开——” 沈陷摆脱路泽间,台上开始弹起了吉他。 紧接着便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的声音。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歌声空灵美妙,在这大排档里像夜天使降临。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是刚才那个要微信的女孩子在台上弹唱。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 锁上的躯壳” ”我站在你左侧 却像隔着银河” …… 一阵风吹过,听着歌,沈陷的头突然开始抽动。 女孩的歌声进入他的耳朵,好像又从他的脑子里生长了出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哼唱。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我站在你右侧,会永远抱着你” …… 是洋娃娃的声音。 半晌沈陷才从这抽离的状态回过神来。 酒精变得迟钝,醉意也消散了些许。 他拍了拍路泽靠在他胳膊上的脑袋,“你刚有没有听到一个男人在唱歌。” “什么男人?只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在唱歌,嘿嘿好好听啊,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啦啦啦——” 路泽一只胳膊抱着沈陷的手臂,另一只手拿了个酒瓶摇晃。 沈陷扶额,目光转向了还算清醒的顾明和柏文生二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什么男人的声音?没听到。”两人皆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沈陷捏了捏山根,扫视了一圈周围。 周围的男人太多了,但是他能肯定里面没有洋娃娃。 洋娃娃的气质十分有辨识度。 即使是背影,沈陷也一眼便能认出。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钝痛的脑袋,夹了一筷子的凉菜塞进口中。 女孩空灵伤感的歌声还在继续,但沈陷的脑海里全是男人的声音。 低沉的,醇厚的,悦耳的…… 一曲毕,观众们皆是叫好。 “再来一首!” “小美女,这次唱个嗨一点的呗!” “小姐姐,加个微信啊!”路泽在一旁挥手大声喊着,声音淹没在了喧嚣的人潮里。 女孩一连唱了四五首歌,中途又换了另一个男人唱。 一直嗨到十一点,沈陷他们才准备离开。 “这段时间谢谢大家了,谢谢你们都替我说话,都相信我。” 沈陷主动将账结了,分别时很认真的对三人说了心里话。 顾明和柏文生架着醉醺醺的路泽,“多大点事,都是好兄弟,说这就太生分了,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对,我们的事!”路泽也跟着喊。 “那把钱A一下,一共……” 沈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哎哟,我好晕啊,老柏快回去休息。”顾明扶额,架着路泽转身就走。 “我也是,好想吐,沈陷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一个个逃的比兔子都快。 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整整二百五的支付记录。 沈陷:“……” 独自一人向公寓走去,脑子里还盘旋着男人的歌声。 沈陷甩甩头,打开手机,看到了九点钟时发来了一条提醒及时取货消息。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沈陷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相比较凭空出现在他家里的洋娃娃粗暴投递,用快递的方式就显得柔和许多了。 沈陷取出了快递,不重,他捏了捏里面的东西,硬硬的像砖块一样。 到家后便将这快递拆封,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顺着袋子滑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无比的声音。 那块牌子在光线的映衬下闪耀着令人眩目的光芒。 沈陷赶忙将它捡起来细细打量。 金牌沉甸甸地躺在掌心,沈陷的心里翻滚起了惊涛骇浪。 大概率是纯金的,几乎和沈陷去年得的奖牌一模一样。 背面刻着c大的校徽,正面刻着“男子三千米金牌”的文字,被一圈麦穗环绕。 快递里还有一封信,沈陷将它拆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只简单的的写了几行字。 致我亲爱的阿陷: 金牌我给阿陷补上,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冠军。 ——洋娃娃 钢笔字舒畅自然,清晰凌厉,墨水还带着淡淡的木檀香,十分好闻。 香味勾起了他的醉意,晕眩的感觉如浪花轻拂大脑,脑子里又开始唱歌。 视线开始微微模糊。 而心境却渐渐被一种愉悦又痛苦的飘忽感所充盈。 在心灵深处涌动着一阵莫名的情感。 他忽然发觉对洋娃娃的恨意似乎变得淡了。 或许,洋娃娃真的如他所说,是在尽力保护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释然。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洋娃娃都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洋娃娃在酒吧拯救了他,然而他进入酒吧却是因为洋娃娃。 他送给他一枚金牌,却在同一时刻毁掉了他平静的生活。 他曾经深深地憎恨洋娃娃,理应如此。 但可恶的是,看着这块金牌,这份憎恨似乎不再那么深刻。 他是在乎自己的。 沈陷表面淡然,其实心里最在乎“在乎”二子。 他心里五味杂陈。 小时候被父亲抛弃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后来母亲为了生计也时常不在他身边。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开火做饭,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 初中时有同学说羡慕他的自由,无人管束。 沈陷都笑笑敷衍过去。 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有多羡慕他们有人陪。 chapter17博弈 深夜,南洋梦时代,泳池派对 两个裹着浴巾的女孩赤脚走在瓷砖地板上,溅开了一个又一个小水花。 “呼——那些臭男人终于都走了,现在没人,邱邱,我们现在泡会温泉吧。” “好,现在没有人打扰了。” “今晚就不该来这里,那些男的的眼神,我是真受不了一点。” “邱邱,你看那是什么,那,那好像是——” …… “啊!!!” c大门口,一群警车在闪烁的红蓝灯光中聚集,场面一片混乱。 清晨学校的宁静被这乱象打破,校门口熙熙攘攘围了很多人。 学校的大门被封上,学生们只能从小侧门进出。 自行车进过不去,沈陷只能将自行车停在了校门外。 围观人议论的声音很大,谈论的内容沈陷路过时听得一清二楚。 “你听说了吗?南洋梦时代那边死人了!” “我朋友昨天去那个泳池派对了,说是温泉里面淹死了一个女孩,就那个统数学院的宋青青。” 沈陷皱起了眉,停下了脚步,佯装不经意的听着。 “温泉里怎么能淹死人,不会是有人想杀她,将她按进了水里吧?” “听我朋友说,她没什么挣扎的迹象,有人说可能是泡温泉的时候睡着了。” “不可能,我之前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睡着,鼻子刚进水里,立刻就被呛醒了。” “所以说我觉得她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靠,谋杀啊……” 听到这,沈陷快步离开了现场。 无法启齿的,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愉悦。 她该死。 死了最好,谁让她那么对自己。 沈陷吓了一跳,赶紧将这歹念驱散。 不能这么想,无论怎样,她都罪不至死。 泳池,下药,女孩……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个便利店里的男人! 当时他掉在地上的照片,图片里女孩侧脸如今才想起来竟和宋青青的侧脸完美重合。 沈陷还清楚的记得那男人的长相,小眼睛,高鼻梁,尖嘴猴腮,带着鸭舌帽,大概率是个寸头。 这样想着,他迅速转身,朝着警车的方向快步走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手机不断的震动,一条消息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沈陷烦躁的亮屏查看。 竟然是洋娃娃。 洋娃娃:阿陷干嘛去?想要和警察谈谈吗? 洋娃娃:难道你没有猜到了宋青青为什么会死? 洋娃娃:我是因为你才杀了宋青青呢,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沈陷攥紧手机的手开始冒冷汗,界面依旧显示洋娃娃正在输入中。 洋娃娃:不过阿陷要是真的想报警就去吧,你想做什么我从来不会阻拦,只是这样的话,你可能就得遇到点点小麻烦了。 看到这,沈陷闷闷跳得飞快,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打字。 The little boy:你在威胁我吗? The little boy:你要是被警察抓到,我自然就没什么麻烦了。 洋娃娃:前提是他们抓的到,如果他们抓不到我,你可以想象一下谁会是最大嫌疑人?之前那个男人,好像把我认成你了。 沈陷手指有些发抖。 The little boy:他为什么会把我认成你,你和我长得很像吗? 洋娃娃:可能吧,我想活成你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阿陷。 The little boy:你个疯子!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还不够吗?你难道要把所有看不惯我的人都杀了吗? 洋娃娃:阿陷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The little boy:我不想,你不要乱来!!! 洋娃娃:怎么是乱来呢,我明明都是为了你。 The little boy:算我求你了,你要是真的为我考虑,就不要再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了,你真的让我很烦恼! 洋娃娃:阿陷也让我很烦恼,明明你那么讨厌那个贱女人,明明心里也想让她去死,现在我替你杀了她,你反而骂我,你的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 洋娃娃:阿陷,宋青青那个贱人死了,你难道真的不开心吗,你怎么可能不开心呢?我明明感受到了,在听到宋青青死了的那一瞬间,你皮下的红细胞疯了一样的繁殖,你的多巴胺在跳跃,你的毛孔在不断的一张一翕,你很愉悦,你明明很愉悦……阿陷,不要说谎。 洋娃娃:不要试图对我撒谎,你的一切我都感受的到,你讨厌的人,喜欢的人,我都感受的到哦,你讨厌的人我可以都杀了,杀掉他们,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洋娃娃:至于你喜欢的人,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有时候在想如果把他们都杀了,这样你就只有我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动手的,我知道若是他们死了,你肯定会很伤心,我太爱你了,舍不得让你伤心。 沈陷越看脸色越苍白,明明穿的很厚,却感觉冷的在发抖。 又被这个家伙威胁了。 The little boy:你还想做什么,你到底想怎样? 洋娃娃就是个变态,既然他可以轻松的杀掉酒吧里的男人和宋青青,那顾明和路泽他们…… 沈陷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满肚子的愤怒与恐惧无处发泄。 昨天就因为一块金牌,他竟然还傻傻的感觉洋娃娃没有那么危险了。 对方好像在斟酌,界面上方的正在输入中消失又出现了好几次。 沈陷等待着,手指不住的摩挲着屏幕。 洋娃娃:阿陷想让他们好好活着的话,那可要乖一点,好好想想怎么做,我会开心。 洋娃娃:毕竟我只有一个目标,想让阿陷全心全意爱上我。 沈陷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许久对面也没有动静。 他拿着手机的手脱力的垂了下来。 抬头看了一眼警车,认命似的,转身朝着教学楼走去。 他就是洋娃娃砧板上被扒光了所有鳞片的鱼任他宰割。 相反,洋娃娃的长相,洋娃娃的名字,所了解的洋娃娃的一切沈陷都只在梦里看到到过。 关键是, 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 他们之间的这场博弈,已经不能说叫博弈了,是由洋娃娃发起的,又由他绝对主导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沈陷感觉他根本无从招架。 chapter18传唤 生活有很多条路。 不是什么时候都知道怎么走的。 沈陷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英语教室里的。 正如他不知道是怎样课上到一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辅导员和警察叫到了办公室里。 班上众人齐刷刷朝他射来的目光让他有些无从招架。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坐了电梯,走进六楼的办公室。 刚打开门,一个双眼红肿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沈陷皱眉闪身躲开,但胳膊还是被女人抓住,手攀上了他的身子抓向他的脸。 “你还我女儿,你个杀人犯,还我女儿!” 女人歇斯底里的哀嚎着,像一只得了疯病的野兽。 沈陷挡住女人的胳膊把他往外推,警察也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她的肩膀向后拉。 “姐,你别激动,现在没证据证明这孩子伤害了你女儿。” 这句话让沈陷莫名的焦灼起来,一股热流在他身体里到处钻,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气愤。 自己果然成了嫌疑人。 女人虽被拉开,但还是撕心裂肺的嘶吼。 “肯定是他,除了他,谁还会起心思杀我女儿,我女儿那么漂亮,那么乖,怎么就……” 她瞪着眼指沈陷,活像一只索命的女鬼,“是他,肯定是他——” 沈陷攥紧拳,没理会女人,转身看向警察,忍着火气,“让她出去。” “什么?”警察愣了愣。 “我说你们要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的话,先让她出去。” 女人不依不饶的叫骂,“他让我出去,肯定是心虚了,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警察先生,她无凭无据说我杀人,已经构成严重诬告陷害罪了。” 警察还没说话,女人就大喊着“贱人”挣扎着又要朝沈陷扑来,好在被抓着她胳膊的警察及时钳制。 “子然,先把这位女士带出去,安抚好她的情绪。” 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警察答应着,将手脚乱舞尖叫着的女人拉出了房间。 沈陷走过去将门关上,转身面对着警察。 警察:“别紧张,我就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沈陷朝着警察点点头。 警察:“沈陷是吗?” 沈陷:“对。” 警察:“宋青青遇害的事,你听说了吗?” 沈陷:“听说了。” 警察:“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你在哪,在做什么?” 沈陷:“在金平路的巷子里吃饭。” 警察:“有人和你一起吗?” 沈陷:“还有三个朋友,我们一起去吃的。” 警察从皮包里取出了一沓照片,从其中找出了一张递给了沈陷。 “照片上的人有见过吗?” 沈陷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正擦肩而过,依稀能看出是在交换什么东西。 正脸的人带着口罩,夹克的风帽裹着脑袋;背对着他的人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顶侧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白色“S”。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帽子他很熟悉,那天凌晨见到的男人,戴的也是这样一顶帽子。 警察见他半天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沈陷压下心里的紧张,面上很镇定。 “别急,照片上的人又看不到脸,我得想想最近有没有见到过这样穿衣的人。” 警察静静的观察着沈陷的一举一动,眼前的青年表现的近乎完美,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的慌乱。 半晌,沈陷抬头,很肯定的回答。 “见过,见过很多,这种款式的衣服太常见了,光我们学校里就有不少人穿这样的衣服,就这一张照片看不出什么的。” 说着,他将照片递给了警察。 安之若素,以退为进。 警察的眼皮跳了跳,这回答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沈陷是完完全全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客观的回答问题,没有一点急于摆脱逃避的嫌疑。 仿佛他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他真的毫不知情。 警察接着问,“听说你和死者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谁想沈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会因为那种事杀了宋青青?” 佯装被冒犯,此时愤怒会显得真实。 没料到沈陷会如此直白,警察一愣,“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沈陷:“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叫我来。” 他尽量平静的说, “我没有扔钉子,我也没有杀人,前者我解释了很多次,但没有人相信,后者我也不用解释,你们要真怀疑是我,请拿证据说话。” “孰轻孰重,我还是懂的,没必要因为这样一件说大不大的事杀人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警察:“同学,我们也就是了解情况,至于凶手是谁,我们会接着调查的。” 沈陷深吸了一口气,先伸出一根手指。 “既然这样,我也就把情况说清楚,我和宋青青之间只有两个矛盾,首先是她喜欢我,追我,我没答应。” 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二”的手势,“其次便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既然会来找我,想必也都了解过了,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有人说亲眼看到我在周游的鞋子面前停留了许久,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人是怎么敢信一本正经的造谣的。” “这件事本来我可以选择报警,但我想着息事宁人,忍忍就过去了,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我高低得闹到警察局去。” 说完这番话,沈陷的心跳抽搐。 一种欺骗的罪恶和伪装的酣畅钻进了他的皮肉,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是个行骗高手。 警察有些无奈,“同学,你先不要说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下死者生前的情况。” 沈陷:“那你可以去找周游,他刑司系的,是宋青青的男朋友,他肯定更了解她,你找我干嘛?” 警察有些头疼,他们接到案子后,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起初是怀疑沈陷的。 于是顺藤摸瓜的查了沈陷最近的行踪,但这孩子除了一周前去了趟酒吧,发生了些意外,每天的生活便是学校和公寓两点一线,偶尔出去玩也都和朋友一起。 几乎没有去过可疑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消费记录。 况且沈陷现在明摆着拒绝交流。 警察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也不勉强,好了同学,你走吧。” 沈陷走出门时,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屋外没有暖风,寒气刺着他的脸,他感觉皮肉冰凉,血液滚烫。 霎时怒火真真正正蹿了上来,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 他明明知道是谁暗室不欺,却费尽心思替那人矫情饰貌,这和共犯有什么区别。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陷忽然很渴望宣泄自己内心郁积散不去的愤懑。 chapter19移山 顾明听到沈陷被老师叫走的消息,早早跑过来在楼下等他。 现在见沈陷出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导员找你干什么?” 沈陷呼吸微沉,语气烦躁,“传唤。” 他步子很快,想赶快摆脱顾明,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顾明愣了愣,赶忙跟上他的脚步,“什么意思?” “我是犯罪嫌疑人的意思。” “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你昨天和我们在一起,他们怎么能随便怀疑你?” 沈陷清楚的知道顾明没有恶意,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可是莫名的,这句话像一折火星子,点燃了他极力克制的一卷鞭炮。 “我说了,问题是我凭什么要向他们证明我没杀她,我昨天既没和她接触,那个狗屁的泳池派对我也没去,就因为她造我谣,我就可能杀了她?”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顾明,面上十分平静,但眸子里有火光闪过。 “我在那里很认真的解释,谁知道是不是在替凶手脱罪!” “沈陷你,你别这样。”,顾明虽然不太懂沈陷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细想,就安慰他,“警察肯定不会这样认为的,他们找你谈话大概率只是想了解情况。” 去他妈的了解情况! 听到顾明也这么说,沈陷的火更加压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为什么他们不找你们谈话?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他们偏偏就只找我。” “为什么只找我?他们怎么就不怀疑是你们杀了宋青青!怎么就不找你了解情况?” 顾明被沈陷说的愣住了,他停下脚步,眸色晦暗,“你什么意思?” 愤怒的时候总容易口不择言,说出的话会很伤人,就像现在。 沈陷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明,我——” 顾明气得咬牙切齿,“沈陷,你他妈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论坛上的事,我们几个兄弟哪个不是站在你这边力挺你。” “昨天叫你吃饭,只是怕你心情不好难受,叫你去散散心。结果你现在倒好,什么意思,想把我们也拖下水?” “为什么只找你,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和宋青青俊男靓女,那点破事全校人都知道,我们和她有什么关系,话都没说过几句,找我们干什么?” “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该。” 撂下这些话,顾明气急转身离开。 “顾明,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刚就是太生气了——” 沈陷在后面喊,他想追上去解释,但脚好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 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他身体里四处穿梭,让他想追上去,又迈不开步子。 “呵,吵架了呢!” 一个极其兴奋的男声,在沈陷的脑海里响起。 “想杀了他吗?” “想杀了他吗?” 沈陷四处打量着,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只要阿陷说想,剩下的都交给我哦!” “阿陷,阿陷,阿陷……” …… “滚!” “去你妈的!” “我不想杀人,你个变态快滚开!” 沈陷眸色暗红,声音微颤,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腿从深陷的地面里拔出来。 顾不上去追顾明了,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他惊恐地低着头拼命的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沈陷被撞的踉跄摔倒在地,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尖。 洋娃娃身上的味道。 沈陷喉结滚动,缓缓的抬头。 洋娃娃站在自己眼前,眉目寒情,黑衣翻飞。 眼帘微垂,神明一样睥睨着狼狈坐在地上的自己。 流过眼底的炽热似鲜血一样浓稠,笑似残忍的猎杀者。 偏生沈陷在里面读出了些许坠在深渊的柔情。 男人朝他伸出手。 “阿陷,起来,地上脏。” 鬼使神差的,沈陷搭上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滑腻冰凉,像蛇的鳞片,力气却很大,似乎没用什么力,便将沈陷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陷惊疑的抽出了手,“刚刚是你在说话?” 男人愉快承认,“是!” 沈陷:“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里?” 男人:“跟着阿陷,悄摸摸的就进来了啊,没人发现。” 沈陷:“你到底是谁?” 男人瘪起了嘴,似有些委屈:“不是告诉阿陷了吗,我叫程落。” 沈陷眉头并成了川字,“程落?那个梦?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 程落一根手指按住了沈陷的嘴,指腹用力的摩挲着他的唇。 “那不是梦,是我们二人世界,真实存在的世界!” 沈陷拨开了他的手,“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有樱花?” 程落嘴角微扬低笑,“你不信,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看。” 沈陷一口拒绝:“不去。” 这人邪门的很,看起来和他同龄,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沈陷丝毫不怀疑他真的能找到一片冬日的樱花林。 那地方也邪门的很,在那里沈陷就好像手脚被禁锢住了一样,只能任由程落支配。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在熟悉的学校,他才会觉得多点胜算。 沈陷将自己原本乱七八糟的各种情绪全部咽下,尽量平静的看着程落。 “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杀人,酒吧里的男人,还有宋青青。” 程落微笑:“想做就做了,很简单的。” “那天便利店的男人想找的是你吧?” 程落点头:“真聪明。” 沈陷太阳穴微微抽了一下,这话听着,就像明晃晃的嘲讽。 “为什么会把我认成你?” “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想活成你的样子。” 沈陷攥紧了拳头:“可你现在和我一点也不像!” 程落勾了勾唇:“别人看着像就行,毕竟——你也不想做/爱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浪/叫吧。” 沈陷愣住了。 被这露骨的话刺激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你个神经病。” 和你?我是疯了才会…… 程落抬手覆上了沈陷的发微微捻过,“阿陷别害羞,我就开个玩笑。” 害羞个鬼, 沈陷咬牙,忍住了将程落的手打下去的冲动。 “你听好了,其他人你怎么杀我管不着,但我身边的家人朋友,是我的底线。” 程落的手指顿了顿,半晌才哑然一笑,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行,我不会动你的家人朋友,但作为交换,你每天抱着洋娃娃睡觉,可以吗?” 沈陷气笑了, 他很想问自己抱着洋娃娃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程落真的什么寄生在洋娃娃身上的鬼怪,他今晚回去就一把火将那娃娃烧成灰烬。 但他不敢说,面上还配合的是答应着:“好,我答应你。” 程落笑得欢喜:“你真可爱,真想把你藏起来。” 沈陷没心情在意程落对自己的轻浮,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堪堪落了地。 只要洋娃娃,不要伤害他身边的人就好,那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放松下来,沈陷坐在了教学楼旁的长椅上。 程落跟在他身后,挨着他也坐了下来。 “你还不走,不怕被人看见?” “不走,想和你多待一会。” 沈陷嘲讽的笑笑:“你这人可真奇怪,明明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变成什么样呢?听到伤害过自己的人死去,你明明很快乐,我能感受得到。” 程落说的很确定。 沈陷摇摇头,“满口胡言。” 程落的眼意味深长,“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得承认,你喜欢这种感觉,而且,阿陷也喜欢我。” 沈陷揉了揉太阳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别给我洗脑,我不会听你这个变态的话。” 程落莞尔,“口是心非,阿陷明明很在意我说的话。” 沈陷:“……” 他侧过身子,决定不再理会程落。 好半天,耳旁没了程落的声音,沈陷再次睁开眼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10点26分 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跟那个变态共处了将近两个小时。 沈陷叹了口气,迷茫的情绪又翻滚上来,他拨通了顾明的电话。 响了不到十秒钟,那边就挂断了。 手机里传来冷漠疏离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沈陷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顾明全部都挂断,他攥着手机,忽然很难过。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呢? 怎么就跟个癫公一样不管不顾的刺人。 都怪那个洋娃娃。 自从他进入自己的生活,自己身边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沈陷指腹摩擦过屏幕,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会好好跟顾明道歉的。 下午沈陷照常上课,他坐在窗边,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惨淡的天空透不下来一丝阳光,整个学校都被阴霾笼罩。 老师绘声绘色的讲课。 沈陷满脑子都是浆糊。 看着翻转的落叶被风吹着怎么也落不到地面。 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他忽然对未来产生了一种很迷茫的感觉。 上次有这种感觉时,他还是个小豆丁。 被妈妈抱在怀里,甚至不敢问爸爸到底还会不会回来,我是不是没有爸爸了? 后来沈陷学会了坚强。 他对自己说,再也不要有茫然的脆弱。 大多时候,他都是云淡风轻笑着的。 妈妈最喜欢他的这副模样,好像平日生活的窘迫,沈陷都能轻而易举的绕过去。 某一刻,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甚至可以成为她的靠山。 可现在,洋娃娃在移山,山快要塌了。 chapter20暴力 沈陷觉得今天已经够水逆的了。 他根本想不到,当人一旦开始倒霉时,便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九点下了晚自习,沈陷一人骑着自行车向公寓驶去, 大路上灯光飘摇和汽车轰鸣。 穿过这个巷子就到家了。 沈陷拐进小巷子,巷子里比较窄,路边停靠着各种自行车和电动车,骑车不方便,他便翻身下车。 月光如水,洒在静寂的巷子里,投下淡淡的银辉。 风呼啸着吹来,刮倒了旁边的自行车,“哐”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巷子里。 沈陷犹豫了下,还是停下车,弯腰去扶砸在地上的自行车。 余光里瞥见了黑暗的角落,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是金属的光泽。 几乎是瞬间寒意从喉头涌上,沈陷丢下车子,起身拔腿向前跑,风还在耳旁呼呼的刮着。 面前的黑暗里走出了几个阴影,有人在吸烟,腾云驾雾,模样很凶。 拦住了沈陷的去路。 他转身想从后面离开,却被从后面堵上来的人阻止。 借着微弱的月光,沈陷看清楚了最前面那人的脸。 来人走近,将烟掐灭,丢在地上。 巷子寂静, 沈陷听见了那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和棒球棍在地上摩擦的撕拉声。 感觉要完。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刚亮屏,110还没拨出去, 一块石头朝着他的手砸来。 手机被砸落到地上,很大一声,估计屏得碎。 周游的眼睛阴冷狠戾:“沈陷,你找死。” 声线沙哑,满嘴的酒精味朝着沈陷扑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陷忍住了想呕吐的冲动,直接一拳朝着周游面门上砸去。 主打一个破罐子破摔。 先发制人,反正这一顿逃不掉了,也不用窝囊的压着火气。 “我他妈招你们惹你们了!” “一个个的,上赶着找我麻烦,很有意思?” 周游这次有了准备,侧身躲开,拳头擦过他的耳边,他感觉到一阵的风。 沈陷下了狠手。 但没什么用,他再狠,也不过一个人而已。 旁边的寸头男人捏住了沈陷的胳膊,目光晦暗。 “草你妈b,还登鼻子上脸了是吧,敢报警,老子今天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他力气很大,抓着沈陷的手像铁钳一样,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外面混的人。 再怎么样,沈陷也只是个学生,打不过那些真的混的人。 沈陷抬头,一字一顿道:“那件事跟我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他就踉跄跪在了地上,有人狠狠踹了他的腿窝。 膝盖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沈陷闷哼一声。 踹人的男人恶意笑着,“谁几把管你怎么样,老子看你不顺眼,就他妈想揍你!” 他们不知道从哪拖过来一桶水,把恶臭的冷水泼在了沈陷的脸上。 他们把燃着火星的烟头按在了沈陷的胳膊上。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怎么样,香吗?”寸头拧着沈陷的手腕,欣赏着他腕上被烫的溃烂的皮肤。 他把沈陷的下巴抬起来,又点了根烟,对着他吞云吐雾:“问你话呢!” 沈陷睁着眼睛,抿紧了唇,只盯着他看。 寸头一时感到恼火,扇着他的脸,“给老子说话。” 好像真的很在乎沈陷的回答,沈陷不回答,就是抹了他的面子。 怎么敢有人抹了他的面子呢? 沈陷身上冻的发抖,很多地方又火辣辣的疼,但他死死忍住不求饶。 盯着那群恶棍的脸,流着血,也要将那一张张脸刻在心里。 身体几乎被碾进肮脏的水泥地里,耳边都是他们的污言秽语。 “看他长得这一副婊/子样,怪不得喜欢勾引男人!” “唉还别说,这贱货长的真是不错,这副可怜模样快他妈把老子看硬了。” “那你从*进去试试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骚啊……” …… 很奇怪, 沈陷没在想闹剧何时结束。 他以前从没有胡混过,哪怕中学时期在很混乱的小城里。 沈陷一直是个本分的孩子,规规矩矩靠努力从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但明明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却没什么害怕和无措,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能很快的适应环境,平静的仿佛他并不是亲历者。 然后,想着如何反击。 这些杂毛混混和程落不一样, 程落对自己本没有恶意,但自己就是对他打心底的畏惧。 这些人对自己满怀恶意,但自己就是打心底的看不上他们。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未知,沈陷摸不清程落,但这些人一看就懂。 一群混在社会底层,只知道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渣滓罢了。 没什么好怕的。 沈陷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抽出了之前准备的多功能战术笔,按下隐藏的按钮,抓住寸头男人蹲在他身前大笑的瞬间。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一刀刺进了他的肩膀里,抽出,再刺进去。 他本来是可以直接刺进他的大动脉的,但沈陷第一次用刀,他不敢杀人。 这一刀只捅了一个人,却把几个混混都捅懵了,寸头男人大叫着捂住流血的肩膀。 几人忙乱的冲上去将笔夺走。 沈陷刚翻身起来,又被按到了地上。 “妈的这狗儿子还藏着一手,有刀牛逼是吧?” 白毛转着沈陷那根笔,突然一顿,用力的朝着沈陷的喉咙扎去。 寒光闪过, 沈陷瞳孔紧缩,不受控制的想要偏头躲,但头被死死的钳制住。 白毛只是在吓唬他玩,笔尖在他喉结前一厘米处停了下来。 看着几人的嘲弄的神情,沈陷一瞬间后悔了,他刚应该直接杀了那个人。 然后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杀了所有人。 夜里又黑又冷,沈陷感觉一团乌黑的东西在心里滋生,刚颤颤巍巍生出萌芽,所幸恰好被人摘去了叶子。 chapter21光夜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沈陷又挨了一棍子时,一声厉喝从巷口传来。 周游他们闻声扭头,看到了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 男人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的刺眼。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操你妈的,多管闲事的狗杂种!”白毛将沈陷摔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对着巷口的男人破口大骂。 霸凌者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人,那人站在巷口,也毫不避让的和他们对视。 寸头男人“啧”了一声,恶狠狠的指着巷口的人,像是威胁,随后朝着周游挥挥手:“游子,先走了,一会警察真来了就麻烦了。” 沈陷挪动脖子,抬头看到了一个亮着光的人。 所谓光夜。 混混们散去,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关切的声音在沈陷头顶响起。 “你没事吧?” 沈陷挣扎着坐起来,湿漉漉的头发扎进他的眼睛里,刺的生疼。 “没事。” 安黎的声音很温柔,听得沈陷心颤了颤。 “你报警了吗?” 男人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懊恼。 “没有,我刚看到他们在打你,没想那么多就直接开口喊出声了,现在报警恐怕也没用,那群混蛋已经跑了。” 普通人看到这场面都会被吓一跳,第一时间想不到报警挺正常。 这人倒也是勇,没报警,一个人就敢和这群人硬杠。 沈陷的声音低低的,“谢谢你。” “这附近有个诊所,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吧,你这伤的有些严重。” 说着他将沈陷湿透了的外衣扒了下来,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沈陷身上。 沈陷抓住了男人的衣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衣服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驱散了些许寒冷。 他将地上的手机抓住攥在手里,在男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那个是我的车子。” “我帮你推,你自己能走吗?” 沈陷没说话,走了两步算是回答了男人。 男人笑了一下,转身推起了车子。 夜里的路很是沉默,沈陷垂头空空的看着地面。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沈陷偷偷看了他一眼。 如果没经历这样的事情,初见这个男人,沈陷便会一眼喜欢上。 他身上有一种很成熟的气质。 但这种成熟又不是老成,是一种干净又纯粹的成熟。 像是那种年份恰好的果酒,既有果的香冽,又有酒的余韵。 很吸引他。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吊桥效应。 而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初见这个男人,沈陷便一眼爱上。 好久。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听着车轱辘压在马路上的声音,沈陷打破了沉默。 “安黎。” “我叫沈陷。” 见沈陷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安黎也放松了下来。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学生吧。” “嗯,c大的。” “c大啊,好学校,我是个医生,在w市第二医院工作。” 沈陷看着男人一身正装,微微疑惑:“医生,怎么穿成这样?” “今晚被逼着去相亲,我妈让我穿好看点。”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沈陷没忍住笑了,暂时忘了刚刚的不愉快:“要是我去相亲,绝对不穿成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压迫感太强了,小姑娘可能会紧张。” 安黎好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天坐我对面的女孩一直都显得很局促。” “你去相亲,不开个车什么的吗,听说去相亲不都得向对方展示一下——你的财力?” 安黎半开玩笑的说:“那太土了,现在相亲不兴这一套。” “我不知道,我没相过亲。” 安黎低笑起来,“你要相过亲才奇怪呢!” 沈陷不解,“安医生为什么要相亲啊,你长这么好看……” “主要是我从小到大还没喜欢过哪个小姑娘,我妈认为肯定是我见到的女孩子太少了,就想着扩大点范围。”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有朋友说我可能喜欢男人。” 沈陷的眼睛亮了亮,“你有怀疑过吗?” 安黎摇头,“怀疑什么啊,我纯直男,后来把那家伙揍了一顿。” 沈陷眸色暗了暗,“这样啊。” 两人走进路旁的诊所,诊所里的老大夫给沈陷上药。 酒精按上了他的嘴角,沈陷痛的叫出了声,“能不能换碘伏呀?” “有那么疼吗?”老大夫嘟囔着,转身去后面取碘伏和纱布。 沈陷小声问:“安医生是医生,为什么不能给我处理伤口?” 安黎拍了拍沈陷的肩,“我是眼科医生。” 沈陷笑了笑。 安医生是眼科医生,他在心里暗暗记住。 沈陷的伤口处理完后,安黎将他送到公寓楼下,停好自行车,将车钥匙递给他。 “不早了,快回家休息吧。” 沈陷接过安黎手上的钥匙,朝他点头微笑。 走到单元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看着灯光下的安黎眉眼弯弯。 “安医生,今天的事多谢你了,明天几点下班,我想请你吃顿饭。” “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做什么,医药费都是你自己出的。” 沈陷固执的说:“不行,要去,你救了我,我必须好好感谢你。” 安黎无奈答应:“我明天下午五点半下班。” “我去医院那接你。” “怎么接,用你的自行车?”安黎半开玩笑。 “你要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开车。”沈陷一手搭在门框上,摆出了一个他认为蛮酷的姿势。 安黎挑了挑眉,“嚯,你还有车呢,现在大学生都这么富裕了?” 沈陷老实回答,“没有,但我可以租。” 安黎被这话逗笑了,“不用破费了,自行车就很好。” 沈陷点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 无妄之灾,天降良人。 沈陷看着手上的伤口和远走人的背影,只觉得值。 chapter22请罪 翌日,阳光澄澈,但风依旧刺骨。 沈陷觉得自己昨天的经历离谱到可以写本小说了。 但安黎从天而降,这个欧亨利式结尾确实不错。 沈陷整理好心情,带了一大堆东西早早奔去了学校。 虽然自己的生活被洋娃娃弄得脱轨,但沈陷还是想尽力挽回些什么。 虽然他做不到完全扳正,但至少不要一错再错,甚至背道而驰。 他可不想在什么奇怪的方向上来一场孤独人生。 沈陷到顾明他们宿舍时刚九点多, 周四是公休日,他们只有两点钟的一节课,沈陷估摸着这会儿他们都在宿舍里睡觉。 他提着整整两大袋子的东西,好不容易爬上了四楼。 到了402,他先将东西放到地上,从兜里掏出钥匙往锁孔里塞。 宿舍楼建了很久,锁孔稍微有些生锈,沈陷捅了半天,也没成功把钥匙捅进去。 就在沈陷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把钥匙捅进去时,用力一拧,“邦”的一声,钥匙断了。 看着手里那从中间断掉的钥匙,只剩一个圆圆的铁片。 沈陷:“……” 是锁孔里太紧太舒服,让你不想出来了吗? “大清早的,谁在这搞事,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里传来了顾明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暴躁的打开了门。 沈陷抬头,两人大眼瞪小眼。 “原来是你这个龟儿——我靠,你手里这是啥!” 顾明眼尖的看到了沈陷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半截钥匙,一把夺了过来,探出脑袋去看外面那个锁孔。 “你能不能出来看?” “我就穿了一件睡衣,你让我出去,冷不死我。” 顾明看到了孔里卡了根参差不齐的铁条,眼皮抽了抽。 “你专门来报复我们的是不是?” 沈陷将顾明推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锁我给你们修,你先进去暖和暖和,别冻坏了身子。” 顾明没好气的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负荆请罪了。” “荆呢?” “荆没有,但有好东西,专门买来孝敬您的。” “那东西呢?” 沈陷这才感觉到两手空空,靠,东西扔外面了。 “唉,你等一下哈。” 他着急忙慌的打开门,去提那两大袋子东西。 一阵寒风透过窗子挤了进来,沈陷被吹的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冬日的风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只听“啪”的一声,门都来不及反应,就狠狠的关上了。 沈陷提前摆好的讨好的笑,直愣愣的献给了冰冷的门板。 …… 好在顾明又把门打开了,他也没收住嘴上的笑。 “都是给你们的,你看够不够?” 沈陷走进去将东西放在了顾明的桌子上,还在床上的两个人早就被吵醒了。 路泽掀开床帘,探出了个脑袋。 “这咋回事,你这是发财了,做慈善呢?” 柏文生从床上爬下来,走过去翻开塑料袋子。 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零食,他拿出了一袋士力架,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你刚起来,刷牙没就吃。”沈陷道。 柏文生一本正经,“你懂什么?早上起来,累了,困了就吃士力架。” 路泽挠了挠头,“不是东鹏特饮吗,难道我记错了?” 沈陷从袋子里找了找,还真翻出了一瓶东鹏特饮,扔到了路泽床上。 “睡一晚上了,估计也累了,来瓶吧。” “哎呀,”顾明叫了好大一声,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睨着沈陷,“小沈子,我肩膀疼。” “得嘞!”沈陷赶紧撇开路泽,凑过去给顾明捏肩,力道正好,舒服极了。 从顾明打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顾明的脸,心就已经放下了。 这货心大,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他愿意跟自己说话,八成就没多生气,只要自己道个歉,他们就还是朝夕相对的好友。 “怎么回事啊,你这是咋得罪顾总了?”路泽好奇地问。 沈陷微微讶异:“他没跟你们说?” 顾明偏过了头:“有什么好说的,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大张旗鼓的宣扬?” 沈陷哑然失笑:“你说的都对,哥,你看我这力道合适不?” “你没吃饭么,在用力点——唉卧槽,没让你用这么大劲!” 顾明真是个很好的人,即使再生气,也会把重视的人放在心上,合适的话说,不合适的话就会烂在肚子里。 哪怕他气的紧。 沈陷最钦佩顾明这一点:心大且会做事。 他自己就做不到,愤怒时内心滋生出的阴暗,黑到他自己回想起来都害怕。 两人现在依旧是铁哥们。 沈陷流转的思绪被顾明一掌拍了回来。 本来顾明只是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但刚好拍到昨日被烟头烫伤的地方。 沈陷“啊”一声,疼的条件反射反的缩回了手。 “怎么了,我没用多大力气?”顾明看着沈陷,这才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淤青。 立即皱起了眉:“你脸怎么回事?” 沈陷笑笑,“没啥事,昨天骑车的时候撞电线杆子上了。” “撞电线杆子上能撞成这样,我看你这倒是像被人揍的。” 顾明无心插柳,道出了真相。 “真撞电线杆子上了,就我公寓路口的那个,特别容易撞上。”沈陷从零食堆里抽出了一包辣条,拆开自己先吃了一根,然后递给顾明,“来一根?” 顾明拒绝,“你买的辣条都太辣了,我吃不了。” “明明一点都不辣。” “没见过你这么变态的,一个关西来的,比我地地道道川蜀的都能吃辣。” “我呸,”路泽在床上正色道,“顾明你个川蜀异类没资格说话,是个人都比你能吃辣。” 顾明捡起塞在鞋里的臭袜子,一把向路泽扔去。 路泽赶紧躲开,嘴里不住骂骂咧咧,“怎么了,我说错了?” 沈陷看着打闹的二人,心里松了口气。 chapter23牌技 事终于圆过去了。 昨天的事,沈陷不是没想过向学校求助,只是不知道报警会不会有用。 既然周游能在国赛上花团锦簇光鲜亮丽,卸下伪装后也能和二五仔们厮混一堂做尽坏事。 或许校园暴力对他来说不过是极小的插曲。 周游是金门绣户的大少爷,而他沈陷只是绳床瓦灶的寒门子弟。 父亲抛弃他们母子后,母亲夜夜都在因为钱而苍老着。 那时小小的他递给了妈妈一颗糖,安慰她“没钱不算什么,这世界上有很多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可那时他骗不了母亲,现在也骗不了自己,事实就是生活喜欢让没背景的人吃亏。 吃亏了,就得受着,否则会有吃不完的亏接踵而至。 沈陷没背景,但他有脾气,所以气是不可能一直往肚里咽的。 “今天沈陷在,刚好四个人,斗地主来!” 路泽从床上爬下来,拿出一副扑克,兴致勃勃地看着三人。 “不来,无聊死了。”沈陷拒绝。 他一想到下午要和安黎去吃饭,心就突突直跳,哪还有什么闲情雅致陪着这三个人斗地主。 况且他牌技实在是不怎么样,每次打牌不过是做散财童子罢了。 沈陷不想玩,可另外三人绝不会这么想。 每次他们谁手头拮据时,都会有各种理由把沈陷叫来打牌。 从中偷偷捞上三五十块,然后“义父长,义父短”的叫沈陷。 沈陷哪会看不出来他们那点小心思,但他这几年做短视频挣了不少钱,分点出去资助一下义子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顾明他们也都懂分寸,不会真的把他当成长期饭票,沈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他刚准备溜之大吉时,被顾明捏住了肩。 又是一阵钻心的痛,这狗东西又精准的捏住了沈陷肩膀上的淤青。 “玩,必须玩。”顾明威胁着他,手上的力气用的不小。 沈陷连连点头答应,拨开顾明的手投降,“我发牌。” …… “四个圈!”沈陷扔出了一个炸弹,看着手里仅剩的一个三,激动的有些想哭。 已经连输五局,散出去了一百二十块了。 就在沈陷满头黑线,完全放弃时,上天终于看不下去拉了他一把,第六局时送给了他一把顺子和四个圈的炸弹。 于是他自信满满的叫了地主,想靠着炸弹的倍率赢回点钱。 结果底牌给了他三张单。 就在沈陷以为又要糟心的输了时,转机来了。 对面的三个小平民好像单牌也很多,竟让他趁此打掉了两张。 最后沈陷只剩五张牌了,一个炸弹,一个3,于是他自信满满的用炸弹炸掉了路泽的2。 可就在沈陷颤颤巍巍想要甩出手里最后的一张的3。 激动地准备流泪时,柏文生反手甩出了一对王炸。 看着柏文生得意的嘴脸,沈陷一阵无语。 他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地将那最后一张三扔在了桌子上。 “又输了,没钱了,不玩了!” 三人只是笑,也没强迫沈陷接着玩。 这六局沈陷已经输了快两百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坑他的钱了。 沈陷将最后一局输的钱微信转给他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次给你们两百,下次还我两千。” 路泽收了钱,眉开眼笑,“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沈陷给他竖了个中指,末了,试探性的问:“你们有人了解化妆品什么的吗?” “你说什么?”柏文生一边收拾着牌,一边诧异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看上了个帅哥,今天请他吃饭,但我这脸……” “我靠你说的哪个,大几的,什么系的?”顾明问。 沈陷道:“不是咱学校的,已经工作了,是个医生,在二院那块上班。” 路泽摸摸下巴:“你的人脉还挺广,医生都能勾搭的上。” 顾明凑过来道:“有照片没,给我看看。” 沈陷眨眨眼睛,突然想起来他不仅没照片,竟然聊微信也忘了加了。 可恶,美色误事啊!他在心里痛哭流涕。 看沈陷这样子,顾明就知道肯定没有,于是说道:“今天我跟你一起去,给你把把关。” 沈陷心中警铃大作,赶忙阻止:“哥,别,你可千万别去。” 顾明开玩笑:“怎么,怕他喜欢我这款?” 沈陷道:“你别说,还真说不定,有些长得帅的人口味就是独特,放着香饽饽不要就喜欢臭狗屎……” 顾明指着门口道:“有多远滚多远。” 沈陷赶忙站起来拍屁股走人:“得嘞,滚了。” “你这次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了!”顾明朝着沈陷的背影大喊。 沈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逃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跑出宿舍了,寒风中沈陷才想起来:自己刚明明是想问化妆品的事…… 算了,问他们还不如问度娘。 出了校门,沈陷先去了美妆店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粉底液,遮瑕,散粉。 他照着视频教程,对着镜子忙活了许久,看到脸上的青痕依旧很明显,气得他一股脑将那些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 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单独约会,竟然要顶着这么一张脸。 他实在是没心情上课,就任性了一把直接旷课。 烦躁的咬着唇,翻开手机,看到已经四点了。 “怎么这么快!” 沈陷一惊,迅速套上了最近刚买的暖卡其色的牛仔外衣。 宽松灰色的运动裤正好裹住脚踝,冷色系与暖色系的碰撞,镜中的他满满的运动少年风质感。 戴上灰色的口罩,遮住了微微肿胀的右脸,他深吸一口气,拿上手机夺门而出。 公寓大门口竟然碰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顾明,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礼盒。 沈陷停下了脚步:“你这是干嘛?” 顾明抹了把汗,将礼盒塞给了沈陷。 “拿着,这是我和路泽还有老柏一起给你未过门老婆挑的礼物,我们挑了很久,绝对浪漫又实用。” “真的吗?”沈陷一时有些狐疑,他对这几个钢铁直男的审美持怀疑态度。 顾明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要不你拆开看看。” 听他这么说,沈陷倒是摆摆手,“不用,信你们一回,不早了,我先走了。” 如果顾明来时嬉皮笑脸,沈陷肯定会怀疑这礼物有猫腻。 但他一幅严肃模样,还坦坦荡荡的让他检查,沈陷不由放松了警惕。 殊不知现在他有多感动,以后就有多绝望。 chapter24约会 沈陷打了辆出租,四十多分钟后便到了w市第二医院门口。 眼科是第二医院的王牌科院,所以第二医院专门为眼科设置了一栋独楼。 沈陷到了楼下,靠在树下等着。 扑面而来的晚风搅动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沈陷抱着礼盒,有些焦急的看了看表。 正好五点半。 昨天他们告别的匆忙,沈陷忘记询问安黎的联系方式,以至于他现在只能站在这里,用眼睛去寻找安黎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刻都像是被拉长的弓弦。 沈陷紧张的望着大门口,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许久,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安黎套了件灰色的风衣,黑色的西裤将他的双腿衬得笔直修长,玫瑰色的夕阳笼罩在他的身旁,衬得他他整个人温柔又亲切。 “安医生!”沈陷有些激动的跑了过去。 安黎抬头,看到了跑来的男孩,笑着和他打招呼,“沈陷。” “这位是?”和安黎同行的男人看着沈陷,问道。 “我朋友,今天约了和他吃饭,你自己先走吧。” “行,”男人答应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和那男人告了别后,安黎将视线重新放在沈陷身上,两人并排朝前走着。 安黎打趣道:“不是说骑自行车来接我?” 沈陷闷闷的回答:“怕你觉得丢人。” “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我妈天天骑自行车送我上下学。” “那怎么能一样。” “这是什么?”安黎看着沈陷抱着的盒子。 “我朋友给你带的礼物。” “你朋友,给我带礼物?” 沈陷眨眨眼,大脑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他们知道你帮了我,替我谢谢你的。” 安黎笑了笑:“你朋友对你可真上心。” 沈陷条件反射的附和着:“对对。” 安黎朝沈陷伸出手:“要不我先帮你拿着,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沈陷虽然不想让安黎拿东西,但拒绝又感觉怪怪的,想着反正这东西都是要给安黎,就递给了他:“还行,没什么大问题。” 安黎接过盒子,问道:“那就好,去哪吃饭啊?” “我订了一家餐厅,是西餐,你喜欢吃吗?” “行,没问题。” “不远,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安黎伸了个懒腰:“那就走着去吧,坐了一天了,腰酸腿疼的,刚好锻炼锻炼。” 两人的身材都很高挑,又都是天生的衣架子,并排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很高。 “我天,你看那两个男人好帅啊!” 一个女生凑到她同行的朋友耳边悄悄的说着。 “真的哎,但我喜欢左边那个一点,看起来又成熟又温柔。” “明明右边那个好看一点,那该死的清冷的少年感呜呜呜。” 听到这些话,安黎轻笑一声,肩膀撞了沈陷一下:“那边小姑娘夸你呢。” 喜欢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哪怕安黎只是用肩膀隔着厚厚的衣服触碰到他,沈陷也感觉身体一阵酥麻。 “夸的是你,还是安医生更好看一点。”沈陷局促道。 安黎不以为然:“唉,你要是不戴口罩,他们就绝对不会夸我了。” 沈陷有些别扭:“我脸是肿的,摘了口罩不好看。” 安黎在心中轻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不久,两人便走到了沈陷定下的餐厅。 打开门走进去,沈陷忽然有些紧张。 餐厅里烛光摇曳间,缓缓的的音乐如梦如幻。雪白的桌布上摆着精致的银器和烛台,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欢迎光临,两位吗?”服务员笑着迎上来。 “两位,我们有预订。” “请报一下号。” “A542。” 服务员在手机上查找着,抬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两人:“确定是A542吗?” 沈陷打开手机,又确认了一遍,点点头,将手机屏幕翻过来展示给服务员看:“是A542。” 服务员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啊,里面请!” 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一个包间门口,打开包间门,微笑着说了“请”。 安黎看着里面的装饰有些震惊,他转头看向沈陷:“这是什么情况?” 整个包间被烛光点缀得如同仙境一般,橙黄的光芒透过蜡烛的炫彩罩子洒在桌上。 白色的桌布上铺着一层淡淡的玫瑰花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桌上放着一瓶红酒,透过酒杯的玻璃,光线在酒液中跳动。 沈陷也有些迷茫的眨眨眼,他问服务员:“这什么情况?” “啊?”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您定的是这个二人享浪漫烛光晚餐吗?” 沈陷心里咯噔一下,半晌,他艰难的点点头。 “烛光晚餐的话,我们会有专门的包间设置,还会提供别样的情调,这是我们餐厅的特色。” 沈陷越听心里越抓马,他是有追人的想法,昨天点这个套餐也是藏了一些私心,可他根本没想让安黎知道他点的是烛光晚餐。 “那个——”沈陷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对安黎解释着。 “安医生,我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我看那个两人餐里,烛光晚餐里包含的菜品要好一些,你要实在介意,咱们可以换一个?” “亲,现在要换套餐的话,定金是不退的。”服务员微笑道。 “算了,没事,我这个大龄剩男还没试过烛光晚餐呢,今天当体验一下。”安黎笑着说。 沈陷点头如捣蒜:“那行,就这样吧,咱们进去吧。” 两人进去,包厢的门刚一关上,灯光骤然消失,暧昧的粉色由浅到深,缓缓的又点亮了整个包间,头顶撒下花瓣雨,淋的二人猝不及防。 沈陷尴尬的脚趾抠地,别过头去刚想开口缓解气氛,一朵花瓣便飞进了他的嘴里,呛的他直咳嗽,赶紧将花瓣吐了出来。 安黎感觉有些好笑,他将头上的花瓣拨弄下来,礼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安慰着沈陷:“没事,这还挺好玩的。” 沈陷将头埋在胳膊里,双颊通红,这顿饭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撇开这抓马的环节,饭菜的味道倒是不错。 沈陷切开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试探的问:“安医生,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安黎抿了一小口红酒:“当然可以。” 沈陷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拿起酒杯,在安黎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一口闷掉了杯里的酒。 “你这个拿酒杯的姿势不太对。” “那安医生教教我?” “好啊,”安黎答应着,“首先,要将酒杯底部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用三个手指,食指、中指和拇指,握住杯脚,就像这样。” 安黎修长的手指覆盖住沈陷的手背上,握住了透明的玻璃杯。 沈陷小心翼翼地学着,手指在酒杯周围画出一个柔和的弧线。 他感到杯脚的冰凉,也感到安黎的手指温暖而有力。 “接下来," 安黎继续道,"用另一只手握住杯身的底部,这样你可以轻轻地转动酒杯,让红酒充分与杯壁接触,释放出它的香气。” 沈陷红着脸将手指从酒杯里抽了出来,拿起了另一个杯子,学着安黎的模样。 “这样吗?” “对,现在很标准。”安黎笑着回答,“你学的很快。” …… chapter25打闹 第二天早课。 沈陷坐在教室后排,不时低头看看手表,抬头张望后门。 昨天本来应该是极其圆满的一天,和安黎的第一次约会甜甜蜜蜜,沈陷幸福的冒泡泡。 可偏偏有三只狗不安好心把他的泡泡一个不留戳破,顺便兜头倒了一大瓶开塞露。 直到上课铃响的最后一秒,顾明才鬼鬼祟祟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 他看见了沈陷杀人的目光,摸摸鼻子悻悻坐到了门口的位置。 离他远远的。 这节是电影鉴赏的选修课,硬生生被老师讲成了阅读理解课。 电影是一点不看,PPT念个不停。快下课时,玩手机玩得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才重新精神抖擞。 “《平安夜,杀人夜》中,男主角比利是一个怎样的人?” 恰时下课铃响了起来,底下一片躁动,同学们噼里哐啷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激动的大喊:“是个杀人狂!” 老师无奈,咚咚咚敲着桌子。 “不是,不是,他是一个一辈子活在心理创伤阴影下,只能奉行自己认同法则下的可怜人。” “他曾经也是善良的孩子,你们要结合他的早年经历深入的分析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成为一个杀戮机器……” 他的声音淹没在桌椅摩擦和谈笑风生中。 没人在意那个杀人狂可怜不可怜,又是为什么从一个善良淳朴的人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杀人狂。 学生们只想着快点下课。 顾明早就收拾好东西,呲溜一下窜了出去。 沈陷也一样,追着他的背影冲了过去。 “你跑什么?”沈陷大喊。 “那你追什么?”顾明也大喊。 两人绕过了好几栋教学楼,在偌大的校园里展开了一场猫鼠游戏。 最后,顾明体力不支,被沈陷一把抓住了羽绒服帽子。 不由分说,一个过肩摔,他就把顾明按在草坪上,眼神凶狠。 “你干嘛!”顾明揉揉被摔疼的屁股,苦哈哈的叫着,一副受尽欺负的委屈模样。 沈陷被他气笑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嘛?你昨天送的什么鬼东西。” “你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 “我--——噗嗤——”顾明本是想开口狡辩的,但他一想到那个炸裂的礼物,就忍不住笑。 天知道他昨天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本应该丝滑从口中喷出的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不笑,看着严肃,纯粹是因为憋笑时用力过猛导致脸上的肌肉僵住了。 沈陷义愤填膺,举起拳头:“毁灭吧,咱俩都别在这世上活了,一起奈何桥上走一遭。” 顾明忙挡住脸:“啊别别别,这跟我没关系,我本来只是想送猛男胸肌抱枕的。” “是路泽提议用你的胸肌加腹肌照,跟我没关系,你去找路泽,这都是他的主意。” 安黎昨天晚上给沈陷发了张图片,后面还配了一个汗颜的表情包。 图片里的东西足以将沈陷创死。 那是印着一个沈陷臀部以上,头部以下的抱枕,能清晰的看到他白花花,不是很明显,却十分漂亮的肌肉线条。 抱枕两边还有两只伸出来的肉色手臂,要多抽象有多抽象。 沈陷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间血压飙升,差点原地去世。 在心里把顾明路泽他们祖宗十八辈挖出来全部问候了一遍。 沈陷咬牙切齿:“笑,你还好意思笑!等你下次看上那个姑娘,我肯定先把你那段骚男出浴的限制片发给她。” chapter26反击 顾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句难听的话打断了他。 “哟,这小母零怎么在上面,那下面是谁啊?” “你懂什么,估计是饥渴难耐了,得在上面自己耕耘。” 沈陷身子一僵,第一时间扭头看了过去,草坪外面的柏油路上站着两个青年,正指着他们恶意的坏笑。 他一眼便认出来,右边那人正是几天前在巷子里用刀指着自己的白毛。 沈陷翻身站起来,收起了原本怨怼的表情。 这白毛也是c大的学生,高中时被父母监禁式的管理,到了大学便彻底放飞自我。 大一时就跟着周游瞎混,明明入学时是个三好学生,两年之后却自甘成了地痞无赖,看谁不顺眼就逮着谁欺负。 沈陷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白毛打了个响指,摘下冲锋衣的帽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怎么停下了,继续啊。” 另一个穿着灰色羊绒大衣的青年也笑嘻嘻的凑过来,视线绕着沈陷转了一圈,一边点头一边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让你看硬的小可怜?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够漂亮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灰大衣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们谁呀,瞎几把说什么,有病吧?” 这时顾明也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沾着的草,抬头冲着那几人喊。 “兄弟,我们跟老朋友叙叙旧。”说着,白毛抬手就往沈陷肩上勾。 “滚开。”沈陷挥肘撞开了白毛的手,又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白毛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插兜上前一步狠狠撞在了沈陷的肩上。 眼神带上了点凶狠,凑在他耳边恶声说。 “现在这么凶啊,给你个建议,别出学校,最好别让我们再逮到。” 沈陷直挺挺站在那里,白毛的嘴凑在他耳旁,带出的空气满含恶意。 那天晚上发生的令人作呕事,刹那间又浮现在沈陷眼前。 他被那些人按在地上,有人给自己泼了一身的脏水,水花四溅。 烟头捻在他皮肤上,拳头落在他身上,被迫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 一帧一帧的,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 那一夜被安黎拔掉的嫩芽,这一刻又重新破土而出。 沈陷没说话,抬手就掐住了白毛的脖子,眼神很冷,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白毛被他掐得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干呕。 沈陷用的力气极大,指甲几乎全部嵌进了白毛的肉里,几人惊讶的看见白毛的瞳孔倏的放大。 根本来不及阻止,拳头便雨点般的落在了白毛的脑袋上。 那白毛痛的手脚乱舞,使劲去抠沈陷捏着他脖子的手,却怎么也抠不下来。 “卧槽,沈陷,别打了!” 顾明看那白毛的白眼翻的眼仁都快看不见了,赶紧上前拉住沈陷的胳膊。 沈陷没看顾明,眸色暗红勾唇冷笑,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不紧不慢掰出主刀。 泛着银光的利刃抵在了白毛的下颚,刀刃处已经溢出了点点的猩红。 刚才还一脸看戏模样的黑大衣此刻乱了阵脚。 本来想上前制止,但又怕刚刚自己说的话也惹怒了沈陷,万一下一个被刀子抵着的是自己,可就不好办了。 一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愣愣的傻站在那。 顾明惊的出了一身冷汗,直接捏住了沈陷握刀的手腕往后扯。 “哥,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还好他们跑的这地方很偏僻,周围没有什么来往的路人,否则见到这场景,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白毛还在挣扎,沈陷冷淡地开口:“你知道他前天也是这么用刀指着我的。” 说完,他像丢垃圾一样把白毛丢在了一边,用手抹掉了上面的血,将刀刃扣回去,随手扔进了兜里。 白毛摔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羽绒服的袖子被沈陷顺着胳膊推了上去。 碘伏处理过的暗黄,皮肉烧烂的焦黑,深浅交错的淤青。 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触目惊心。 顾明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回事?” 这事原本沈陷是不想告诉顾明的。 但白毛主动挑衅,而他也情绪激动失了控,若是不给顾明一个解释,有些说不过去。 沈陷道:“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弄得,他就是其中一个。” 说着又拽下了羽绒服的袖子,对着白毛冷声道:“这次是我还给你的,再来找我麻烦,好人也保不准会激情犯罪。” 此时没什么风,但天很阴沉,像一块被脏水泡过的蓝布。 周围的植物也没什么生机,耷拉着脑袋,更显沈陷此刻的目光。 炯炯中带上了点混浊。 莫名的有些毛骨悚然。 chapter27谈心 “走吧。”沈陷拍了拍顾明的肩,淡漠像无事发生,“你待会回寝室,还是?” 顾明扭头看了看白毛,“啧”了一声后追上沈陷。 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陷道:“你猜我跟安黎怎么遇上的?” 顾明道:“怎么遇上的?” 沈陷轻笑嘲讽意味十足:“前天晚上回公寓的时候被周游堵在巷子里了,带了乌泱泱一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对付什么狠角色。” 顾明焦急道:“那你——” 沈陷笑了一下:“快被打死的时候,安黎刚好路过,顺手把我救了。” “不然我怎么这么容易喜欢上他?” 没人能理解沈陷当时的感受,安黎不仅仅把他拽出了深渊。 也在那一刹那间,真正让他在夜里窥见天光。 又有了希望罢了。 顾明攥紧了拳:“你怎么不报警?” “那天来的人,不只是学生,你说周游怎么认识的那些人,又是怎么一边和那些人鬼混,一边在国赛上混的风生水起?” “如果校园暴力真的那么容易解决的话,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 顾明叹了口气,报警大概率解决不了问题。 学校顶多将周游批评教育一顿,掀不起什么大水花,到时沈陷可能还会因周游记恨而陷入更大的麻烦。 这一点他比沈陷更清楚。 他性子比较跳脱,又好热闹,学校里那点八卦被他打听的门清。 比如周游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又比如宋青青的妈妈是同妻。 但他还是拍了拍沈陷的肩:“以后我跟你一起回吧,安全点。” 沈陷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想把顾明也牵扯进来。 “别,就你这样的,被揍一顿不得在医院躺上个百来天,到时候医药费是不是还得我出?” 顾明撞了他一下:“看来那顿还没把你打结实。” 许久,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朝前走。 沈陷一脚踩碎了一片枯黄的脆叶,发出“咔吧”的声音,像是在呻吟。 他回过神来。 “我一直不太理解,宋青青对我为什么那么大恶意,还有周游。” 顾明道:“你喜欢男的,所以宋青青讨厌你。” 沈陷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顾明道:“他爸是同性恋,在外边一直有情人,娶宋青青他妈就是为了糊弄家长,顺便传宗接代。” “听说宋青青从小就没见过他爸几面,高中的时候和朋友出去玩,好巧不巧,KTV里刚好撞见了他爸和那个男的——” 说到这,顾明叹了口气:“刨去她跟你之间的那点破事,其实我不讨厌她,甚至觉得她很可怜,现在又这么死了,唉——你说这事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沈陷没说话,直直地盯着地面,一株小草从柏油路的缝隙里长出来,在寒风中抖着身子。 他懒得绕开,踩着它走了过去。 他突然想起了大一学过的经济人理论假设: 人必然是自私的,总是凭借所处环境判断自身的利益,唯一的目标是追求私人的利益。 顾明问:“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沈陷才回答:“但这也不是她伤害我的理由,娶她妈的人又不是我。” 嘴上这么说,但他其实很难受,不是因为觉得宋青青可怜,而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们其实是一类人,都在用自己的一生去治愈童年,现在好不容易走出了过去的生活,她却因为自己死掉了。 他恨,可是又不知道该恨谁。 恨洋娃娃吗? 他是这一切的开端。 那个永远云淡风轻的残忍猎杀者,会像个孩子一样叫自己阿陷。 沈陷至今也摸不清楚自己对程落究竟是什么感觉。 那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狂,可就是这样一个疯子说他只在乎自己。 只这一句话,便可以让从小孤独缺爱的沈陷抛开各种伦理道德底线不去憎恨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程落是个正常人,那该有多好。 顾明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唉,她之前做的事确实是很过分,但现在人都没了,你也就把这些都忘了吧。” 沈陷没回答他的话,抬手看了看表:“9:50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明先是愣了一下,随机一拍脑门:“我靠,我选的孙子兵法,快上课了都。” “孙子,好好学。”沈陷随口道,抬眼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倏的瞪大。 chapter28亲昵 根本听不到顾明后来对他了说什么,只感受到他跑的像一阵风。 然后沈陷眼睁睁看着一身黑衣的程落旁若无人地从汽车横栏上翻了过来。 平日里那个凶神恶煞的保安大爷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坐在棚子里听着小曲。 沈陷震惊地揉了揉眼睛。 这程落是保安大爷亲儿子吗,这都不拦一下的? “阿陷。”程落走过来,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将沈陷圈进了怀里,下巴埋进了他的颈窝。 “阿陷在想我,我很开心。” 虽然程落之前不止一次向他的示爱,但两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是第一次。 “放开我!”沈陷吓了一跳,用力的挣扎着。 程落不由分说,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嘬住一小块泛红皮肉,轻轻舔食着。 霎那间,暗流涌动,烟花炸裂。 沈陷嘴里不由自主溢出了小猫崽子般的呜咽。 电流般的麻痒迅速传遍了全身,多巴胺疯了一样的分泌。 这种陌生的刺激使沈陷有些无措,他僵直了身子,睫毛都在乱颤。 天哪,怎么会这样,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沈陷在心里呐喊。 程落低沉好听的声音音简直像从他大脑里由内而外长出来一般,狠狠刺激着他的神经。 “阿陷,乖一点,别动,让我好好尝一尝。” 沈陷声音不由带上了的哑:“别,这是在外面,唔——” 又是抑制不住的一声呻吟,沈陷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慌乱地瞟着四周有没有人路过。 他发现不少人打量着自己,那种眼神很奇怪,不像是看到情侣间亲昵时的调笑打趣,而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是因为自己被一个男人抱着吗? 沈陷如芒在背,他推着程落,可程落岿然不动。 周身升起的藤蔓开着妖艳的花,带着餍足的味道,将他包围,死死地禁锢。 程落在亲吻的间隙说着,唇肉似有若无的摩挲着沈陷的脖颈:“没关系,阿陷,叫出来,我喜欢听。” 他吐出来的气是冰凉的,简直不像个活人,但尽管这样,沈陷还是被程落刺激的浑身烧灼。 “程落,松开。”沈陷喘着粗气,梗着脖子道。 再不停下来,会出问题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遭得住这样的撩拨!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什么逐渐胀大的东西在顶着自己,而他的状况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年轻的他只知道喜爱时的心动,情爱的激烈于他而言是另一个陌生的领域。 但他今年也有二十了,陌生与懵懂不等于没有幻想和欲望。 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只是太羞耻。 而程落直接暴力的替他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和一个与他没有确定任何关系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着情人才会做的秘事。 “你放开我,别这样。” “不要……” 拒绝的话就是丢进大海里的石头,只有声响,没有回应。 渐渐的沈陷竟适应了这样的感觉。 许久,程落终于移开了脑袋,松开了圈住沈陷的手,将他转了个过,面对着自己。 沈陷看着程落,又许久,那种感觉才渐渐褪去。 很奇怪,没有被冒犯后的愤懑,脖颈上还是凉凉的,痒痒的,他只觉得有些惭愧。 明明不喜欢程落,却不反感他的亲昵,给不了他承诺,却享受着他无条件的爱。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那么良善。 他从来就没在乎过程落是否杀人,在乎的只是自己是否会受牵连。 他恨得也不是程落没有底线的做事风格,只是恨他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程落的五官。 自然是极好看的,眉如墨画,鬓如刀裁,瞳色琥珀,轮廓锋利。 可能总是一身暗沉的缘故,明明生的年轻俊朗,却给人一种萧肃悚然之感。 莫名其妙的,记忆深处好像闪过了一个人影,活泼的,爱笑的。 好像还在读高中,校服系在腰上,甩着书包,跑进了落日的余晖里。 因为直视着程落的眼睛,沈陷只感觉那人好像与眼前之人重合。 “阿陷,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程落自然的拉起了沈陷的手,还是一贯的冰凉。 沈陷被牵着,跟在他身后,抬眼便是男人的宽阔的脊背。 “去哪?”他问着。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程落将沈陷推到了前面:“去开门。” 沈陷想起了他刚翻升降杆的模样,没好气地道:“你那么有能耐,怎么不翻过去?” 程落笑笑:“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沈陷又震惊的看到了程落单手撑着台子,潇洒的越过了人行道闸,落地时还偏头朝沈陷笑了一下。 沈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保安大爷的喊声:“你站那干啥呢,要出去赶紧出去,别堵着门!” 沈陷看了看保安大爷,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满脑袋问号的刷脸出了校门。 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 甚至两人一同走了好远,沈陷都没回过神来。 这大爷,先是眼睁睁的看着程落翻了升降杆,后又眼睁睁的看着程落翻了人行道闸,愣是一句话不说。 怎么自己在这站一会儿,反倒被骂? 沈陷拽了拽程落的衣角:“喂。” 程落顺势牵去他的手,但抓了个空,沈陷及时将手抽回来插进了衣兜。 他也没生气,只问:“怎么了?” 沈陷道:“他为什么不说你。” 程落道:“谁?” 沈陷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你说谁,那个门卫大爷。” 程落道:“可能没看见吧。” 没看见个屁!你那么大块头,还长这么高调,只要不是瞎子,谁看不见?除非是什么鬼怪。 可程落欠扁的说话方式,实实在在的触感,怎么看都是个人。 沈陷眼神复杂:“你到底是不是人?” 程落道:“你觉得呢?” 沈陷道:“你是不是人我不清楚,但你是真的怪吓人的。”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所以你是人吗?”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说出来之后,沈陷竟然有点想笑。 怎么会有人郑重其事的问另一个人是不是人的。 程落低低的笑了一声:“可能算吧,但都无所谓,无论是人是鬼,我都只爱阿陷。” 得到这样的回答,沈陷也没觉得有多难接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相信程落的话,毕竟这人是真的很古怪。 沈陷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程落的表情只僵硬了一瞬:“看来阿陷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呢。” 沈陷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随即又低下了头,看着路面。 许久都没再说话了,沈陷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将脚下的一颗石子向前踢去。 看着石子跳跃着落地,然后再踢一脚,反复循环。 没理由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竟然有些愧疚,甚至心痛。 chapter29豆沙 “阿陷,绿豆沙,要喝吗?” 耳旁忽然想起了程落的声音。 沈陷向路旁看去,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三轮车旁,车上放着一个很大的保温桶,干净的桶面上贴着“绿豆沙”三个红字,旁边纸杯子垒的高高的。 沈陷犹豫了一瞬,还是点点头:“喝。” 程落笑的眉眼弯弯:“我就知道,你很喜欢喝的,不喜欢喝凉的绿豆汤,喜欢喝热热的绿豆沙。” 沈陷向老人要了两杯绿豆沙。 老太太打开桶盖,一边盛着绿豆沙,一边乐呵呵的说:“小伙子,我这量大,你两杯喝不完的,这绿豆沙冬天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陷愣了愣,看着从桶里冒出的热气,甜丝丝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我给——朋友买的。” 犹豫了一下,沈陷还是称呼程落为朋友。 “好好好,那可要快点给你朋友喝了,别凉了啊。” 沈陷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老太太这话说的像是看不到程落站在他旁边一样。 程落确实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接过绿豆沙,抬头看到程落向前走了好远,他赶忙将两根吸管插进了塑料袋里,跑着追了上去。 “走那么快干嘛?”沈陷追上来和他并排走着,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杯绿豆沙和一根吸管,然后将塑料袋递给了程落,“喏,给你的。” 程落笑了笑,没接:“我不喝。” 沈陷道:“尝尝吧,挺不错的。” 程落道:“我不喜欢。” 半晌,沈陷也笑了:“你不会绿豆过敏吧?” 依稀印象里,好像是有一个人,对绿豆过敏,但凡沾上点绿豆,便会长一身疹子。 程落摇头:“阿陷不过敏,我就不过敏。” 沈陷见这人又开始了陷言陷语,便也不再理会他。 提着塑料袋的手收了回去,将吸管插进了纸杯里,吸了一口,甜甜软软的味道在口腔里缠绵。 他是真的很喜欢绿豆沙, 可能因为这是爸爸抛下他们母子后,他喝的第一杯甜饮,自那之后,每次他心情不好时,都很想喝一杯绿豆沙。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穿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沈陷忍不住问道。 “不远的地方,带你去看一场好戏,阿陷一定喜欢。” 沈陷瞥了他一眼:“还要走多久?” 程落道:“去古道巷口,会有人来接我们。” 沈陷道:“你还有提前安排?” 程落眯着眼笑起来:“当然了,要不阿陷给我点奖励,让我……” 沈陷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闭嘴。” 忽然又想到了刚刚羞耻的一幕,程落将整个脸都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他的发丝很软,正如此,自己才会那么痒…… 耳尖不自觉染上了点红晕,程落见了只是低低的笑,末了补充了一句:“阿陷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牵阿陷的手。” 沈陷:“.…..” 他心想自己真是造孽,才会同意跟这个混蛋出来,声音不自觉也带上了些许恼羞成怒。 “牵什么牵,你谁啊,凭什么牵我的手?” 听到这话,程落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偏头直直的盯着沈陷,一语不发。 阴阴冷冷的,似一只毒蝎。 京剧变脸也没他这么迅速。 沈陷感受到了这目光,虽没看他,但还是能感觉到被男人盯着的左半边脸隐隐发凉。 好半天,就在沈陷受不了准备投降时,程落忽然开口。 “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不和阿陷计较了,不牵就不牵吧,不过下次,阿陷最好不要拒绝我。” 沈陷扭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他又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干嘛要看他脸色?又不是情人,他凭什么牵自己手? 况且现在是他让自己跟着他走,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怎么反而喧宾夺主,威胁起自己来了? 于是,他决定硬气一点,停下脚步,扭头瞪着程落:“你凶什么凶?我告诉你,我现在决定不去——” “嗯,阿陷又要拒绝我了吗?”程落也停下脚步,眼神微眯看着他微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沈陷眨眨眼睛,刚到嘴边的话,转口变了味:“现在决定不去——计较你的态度了。” 程落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收了笑容这才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阴间玩意,你不讲武德!除了会用你那一张阎王脸吓人,还会干什么! 沈陷在心里骂的咬牙切齿,脸上却平静如常。 只有手指在反复戳弄装着绿豆沙的塑料袋,将袋子戳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没多久,两人便走到了古道巷。 巷口立着两只石狮子,很大,纹路很漂亮,很容易就能想到曾经有多么威风凛凛。 可时光不饶,一样不会放过狮子。 曾经辟邪祈福的保护神,成了现在戏精引客的招子。 母狮子旁的道上停了一辆灰色轿车,也可能是白的。 沈陷不确定,因为上面全是灰尘和泥点。 汽车里的人看到了两人,按了几下喇叭示意。 沈陷问:“是这辆车吗?” 程落道:“嗯。” 沈陷径直走了过去,程落跟在他身后,伏在他耳旁轻声道。 “上去了少说话,他问什么,你便顺着他的话答就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问我就好。” 沈陷奇怪道:“为什么要我回答,他不是你的人吗?” 程落顿了一下,才愉悦的笑着。 “忘了告诉阿陷了,现在除了阿陷,谁都看不见我。” “而且那些人根本分不清我和你,阿陷就放心大胆的说,不会有问题的。” 沈陷刚走过去想打开车门,听到这话,一个手抖,没能打开车门。 “你说什么?” “嘘——”程落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快开门上车。” 沈陷咽了咽口水,打开车门,可他刚坐上车,程落便从外面迅速关上了车门。 “嘭”的一声,沈陷懵了一瞬,而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透过防偷窥的暗色玻璃,看到了程落阴侧侧的脸。 他下意识想去伸手开门时,就听到“咔哒”一声,司机将车门锁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沈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他刚想拍门求救,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疼痛感差点让他惊叫出声,他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程落。 这人明明没上车,现在却好端端坐在自己旁边。 chapter30司机 “怎么——”沈陷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又想到了程落先前对自己说的话,抬眼看了看正在发动汽车的司机,于是闭上了嘴。 程落说只有自己能看见他。 怪不得先前学校里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保安大爷不拦翻道闸的他,老奶奶要反复强调要快点把绿豆沙带给朋友。 因为别人看不见程落,所以误以为他在自说自话,像个神经病一样,才会感到奇怪。 那为什么只有自己可以看见他,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因为程落选择了自己吗? 他真的不是人! 想到这儿,沈陷不禁一阵毛骨悚然,他转头细细打量着程落。 男人狂魅倨傲的神情中带着些阴冷邪佞,但无论怎么让人害怕,看着沈陷的眉眼,总是含情的。 就像现在,明明嘴角咧出的弧度如此诡异,捏着沈陷肩膀的力道也很大,但一双眸子却深情款款。 有那种能将人溺死的流水柔情。 但沈陷现在没心情想那么多,他在心里憋了很多话想问程落。 但因为有外人在场,他又不好开口,只能用一双因震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程落,嘴唇蠕动,挤不出来一个字。 程落见他这样,只觉得很有趣,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低笑着凑到他耳旁,嗓音暗沉,眼神意味不明:“阿陷可忍好了,你不能乱来,但我可以。” 沈陷的耳尖微微颤了颤,他恨恨的看着程落,做口型对他说了句“你敢”。 “嗯,让我干?”程落抿了抿唇,“好啊,乐意效劳。” 沈陷看到程落这歪曲事实,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升腾起来的惊恐情绪竟全部烟消云散,到现在气得只想打人。 这神经病总是有这种魔力,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陷入恐惧,又易如反掌的将自己从害怕的情绪中拔出来。 沈陷在程落手上就是一只小动物,翻来覆去的被他玩弄。 但很快,沈陷发现自己必须得冷静下来了,因为这车上除了程落,还有另一个麻烦。 车还没开出去多久,麻烦的嘴就闲不住了。 开车的人一边将暖气开到最大,一边回头看着沈陷。 沈陷猝不及防的与他对视,心里一惊,赶忙开口:“哥们,看我干嘛,看路啊!”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迎面驶来的一辆越野车与他坐的车擦肩而过。 司机将方向盘打了半圈,车子划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又回到了原来的路线,随即咧开嘴笑:“程爷,兄弟咱开车,你放一百个心。” 沈陷刚刚被晃的差点撞到程落怀里,坐直身子后没好气的说:“兄弟,就你这样的,有驾照没,是不是科一都没考过?” 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竟然真的有人离谱到在大路中央开车时不看路,扭头和后座的人对视五秒的。 真是物种多样性,程落认识的人,和他本人一样,脑子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简言之:都是脑瘫。 司机的声音粗犷豪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总让沈陷误以为他了进哪个山窝子。 “程爷,驾照我有,但科一是啥子?” 沈陷无语:“你驾照怎么拿的?” 司机道:“别人给整的,但爷你放心,我十四五岁就出来拉车了,那时没驾照,都到处跑,现在肯定能把你安全拉到地儿。” 沈陷听了“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本来也没觉得他车技有什么问题,只是想提醒他开车看路。 但司机显然打开了话匣子。 “程爷,你是真厉害呀,独闯东夜楼,还把老鸟那群龟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卧槽,想想都觉得吊炸天。” 沈陷听着司机的吹捧,看了看程落,用眼神询问他:“你做的?” 程落就像有读心术,他挑挑眉,神情颇有些得意:“嗯,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厉害?” 沈陷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虽然但是他真的很想问什么是东夜楼,什么又是老鸟。 司机越说越激动,他问沈陷:“爷,你怎么想的,敢一个人去老鸟的地盘,你就不怕被他作掉,虎哥都没一个人去过东夜楼。” 沈陷看向程落,等着他提示自己怎么回答。 但可恶的是,程落只是盯着他戏谑的笑,眼神里都是玩味,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那样子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沈陷:“我就不告诉你,看你表演咯。” 沈陷气的牙痒痒。 司机半天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爷?” 沈陷绞尽脑汁,憋出了一句他自认为很程落的话:“没怕过,想去就去了。” 司机道:“牛,不愧是程爷。” 说着,他点了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了很漂亮的烟圈。 沈陷皱眉,打开窗子,吸着外面的空气,但车里依旧烟味浓郁,丝丝缕缕直沈陷鼻子里钻。 “把烟熄了。”沈陷沉声道。 烟总让他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每次想起那件事,负面情绪便会止不住的翻涌。 程落安抚的拍了拍沈陷的后背。 沈陷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透过后视镜,司机看见沈陷阴沉下来的脸,又吸了一口,才将烟捻灭扔进了口袋里,嘴里自语“才点了不到一半,待会还能继续”。 转而又问:“爷,你不喜欢烟味啊?” 沈陷咬牙道:“讨厌至极。” 司机道:“那我以后在你面前不点烟。” 沈陷道:“嗯。” 想着以后肯定也见不到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所以能同坐一辆车,同聊一个话题,不过是因为中间有个诡异的牵线者。 只是不知道这根线何时能摆脱,摆脱之后,他又真的能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爷,能跟你商量个事不?”司机笑的促狭。 沈陷道:“怎么了?” 司机道:“老爷子的寿辰,能带上我去不?” 这沈陷没法回答,在哪举办,何时举办,老爷子是谁,他统统不知道。 他又一次看向程落。 程落这次没有犹豫,朝着沈陷懒散地耸耸肩,说了句“随意,阿陷说带他就带他”。 抱着给程落能找一点麻烦是一点的心态,沈陷对司机道:“可以。” 司机喜笑颜开:“唉,谢谢爷,爷以后有啥事尽管找我,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陷:“……” chapter31旧区 一路上,司机都在絮絮叨叨的说不停,沈陷适应了便也能应答如流。 信息东拼西凑了半天,沈陷终于还原了程落丰功伟绩。 大概就是东街和西街的两个团伙相互看不顺眼,打打杀杀了近一个世纪,总归势均力敌。 今天东边闹点小事,明天西边占点便宜,谁也没法制服谁,一直维持微妙的平衡。 可在不知道哪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程落鬼鬼祟祟地潜入了东方的老巢。 趁其不备,阴险地噶了七八个人的腰子,其中包括了东街的老大哥。 于是西街的人趁热打铁,撅了东街的好多人和财。 就这样,东街走向了落寞,西街走向了辉煌。 一只鬼解决了一群人半辈子没解决的事,自这之后,程落就成了西街的座上宾,谁见了,都得给个面子叫声爷。 沈陷不像司机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 程落这东西连人都不是,施个法,随便杀几个人,那不是轻轻松松。 至于司机口中的程爷是西街的神话什么的,沈陷不放在心上。 四维对三维的碾压,都不在同一位面上,根本没什么光彩。 只是,沈陷看着程落的目光还是那么不可思议,拥有四维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程落不说话,只是任由着沈陷看,哪怕他知道沈陷此时在想些什么,但只要沈陷不问,他便不会主动解释。 他从不会干多余的事情,一切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的。 抓住他,拥有他,爱他,让他的世界只有他。 至于误会,他不在乎。 车子越开越偏,路两边开始出现大片的荒地和疯长起来的野草。 很多掉光了叶子的树都折断了枝,只有几片枯叶稀稀落落的挂在枝头。 这几乎已经是w市最偏的地方了,沈陷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司机道:“快了,开过这片地儿就到了。” 沈陷眉心一阵抽搐,还要开过这一片地儿。 程落道:“阿陷耐心一点,我保证,你待会儿会被惊喜到的。” 沈陷干笑两声:“我只求不是惊吓。” 司机道:“爷,你说什么?” 沈陷:“……” 忘记了,车上现在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沈陷道:“希望这片地不会大的给我惊吓。” 司机道:“不大,再不到十分钟。”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果然出现了大片建筑,不似s市中部的贵气繁盛,哪怕是条住的都是穷人的小巷子,也穷的很有格调。 这里的建筑都灰蒙蒙的,黑灰色的水泥墙,粗布拉的广告牌,没有一点装饰,随手丢在地上的塑料瓶,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野狗….. 沈陷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会和什么样的惊喜联系在一起。 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问道:“爷,临幸区到了,要不你跟我具体说说去哪,我再送送你。” 程落道:“下车吧,让他不必了。” 沈陷朝司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下。” 司机道:“哎好嘞,爷,那个寿辰的事——” 沈陷一边开门一边道:“忘不了,到时候联系你。” 下了车后,也没管程落,直接将他和司机的连连道谢声一同关在了车里。 临幸区,实在是让人生不出一点临近幸福的感觉。 这里的乱是沈陷想不到的,他刚下车,便看到两个男人在中门对狙。 其中一人滔滔不绝,口吐莲花,另一人显然没有其出色的口才,凭借一只“草泥马”续航。 一张脸渐渐被骂成了猪肝色,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拳捶了上去。 舌战变成了真刀真枪的实战,先前那个骂得很凶的瘦子被按在地上一顿猛捶,沈陷无语地听见他一边挨打还一边口吐芬芳。 真所谓的宁可挨打,也要让自己的嘴酣畅淋漓的战一回。 “阿陷别在意,这临幸区民风实在是彪悍,这种街头斗殴的事时常发生,大小混子和普通居民的数量大概五五开吧,所以阿陷可别在这里随便惹事,说不准惹到的就是哪只地头蛇。” 不出沈陷所料,程落果然又出现了自己身边。 沈陷道:“我惹个鸡毛的事,要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地儿。” 顿了顿,他移开了视线,朝着程落挑眉:“而且就算我惹事又怎样,不是还有程爷兜底吗,对吧?” “程爷”二字念的极重。 程落不管沈陷的语气里有没有嘲讽,只当他是真的询问,说道:“那当然,阿陷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那可真是谢谢你。”沈陷随口答,拿起手机对着周围咔咔咔一阵拍。 程落没阻止他,只问:“阿陷在干嘛?” 沈陷道:“拍照,记录,做视频挂到网上,让法律的光辉普及到这片罪恶之地。” 程落咧开嘴笑,眼里闪烁着讳莫如深的光。 “还是等一段时间再决定发不发吧,这对你有好处。” 沈陷愣了愣,将手机熄屏塞在了口袋里问:“为什么?” 程落道:“一会阿陷自然就知道了。” 他的嘴角还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弧度,沈陷看得心里一阵不安。 “好啦阿陷,先去吃饭吧,已经下午了,你中午饭都没吃,要是饿到了,我会心疼死的。” 沈陷吞了吞口水:“去哪吃?哪好吃——算了,哪安全?” 程落被他逗笑了:“我说了,这里还是有很多普通居民的,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找个正经的饭店,都安全,那家拉面很不错,会做阿陷喜欢的溏心蛋。” 沈陷不好意思笑笑:“好,那就去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陷不再讶异程落如何得知他的所有喜好。 程落时常会引导着他一点一点的挖掘着自己的内心。 沈陷也不必在程落面前隐藏任何事,反正那人什么都知道。 chapter32筹码 沈陷在程落的带领下进了一家小拉面馆,店内虽设施简陋但打扫的很干净,灯泡散发着橙色的暖暖的光。 竟意外的温馨,与外面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小帅哥,吃点什么吗?”收银台一个编着麻花辫的女孩笑着询问。 沈陷看看墙上的餐单,“一份麻辣牛肉拉面,多放辣。” “好嘞。”女孩直接走到后厨去忙活了。 沈陷朝里面看了看,厨房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这会店里没什么人,除了他和程落,就只有这个坐在门口餐桌上啃着笔杆,做着套卷的学生了。 男孩看起来很烦躁,像是被哪道题难住了,笔杆也被他啃得坑坑洼洼。 沈陷路过时随便看了一眼,“你第十二题写错了。” 男孩没抬头,“我知道我错了,只是不知道哪错了。” 沈陷道,“我看你写的过程,你用的是麦克劳林公式吧?” 男孩依然盯着题,“什么麦克劳林,我用的泰勒。” 沈陷指着他的草稿部分。 “你写的这个公式,叫麦克劳林公式,它是泰勒公式在零附近的展开,只有x无限逼近0时才能用。” “这个题ln1.4,你把0.4当成x,0.4和0差的有点多,会导致误差比较大,所以大小比较才会出现问题。” 男生刚开始倦倦的,听着听着就开始奋笔算了起来,没一会,算出了另一个答案。 他想要道谢,可刚抬头,便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青年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轮廓温润,恰到好处。 多一分便会稚嫩,少一分便会冷淡,而他是刚好的清清凉凉,又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尤其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几乎让男孩失了神。 沈陷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常,只是鼓励他。 “用公式简化计算前,得先把它们的原理搞清楚,不然便会本末倒置了,既打不好基础,又做不对题。” 少年红着脸点头如捣蒜,在与沈陷对视的一刹那间,他便移开了视线,几乎将脑袋埋到了卷子里。 程落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等沈陷离开男孩坐到另一张桌子前时,才凉凉地开口。 “阿陷真厉害呢,都毕业快两年了,高中的东西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沈陷看不懂少年,不代表程落看不懂,这样的目光,他见到的太多了。 他的阿陷太漂亮了,总是招人喜欢的。 只这一下,便把那只小崽子的魂都勾走了。 沈陷压低嗓音,若是不靠得很近,都听不到他的声。 “我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高中学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忘。” 程落托腮盯着他:“阿陷好漂亮,那个小崽子喜欢上阿陷了,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阿陷只属于我?” 沈陷无语,“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就只给这小孩讲了一道数学题。” 程落努努嘴,“往后看。” 沈陷依言转头,刚好撞上了少年移开视线的瞬间。 “人家明明在认真学习,别拿你那龌龊心思揣测小孩子的想法。” 程落盯着少年,笑得诡异。 “但愿吧,如果他真的觊觎阿陷,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沈陷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我又不是什么仙子,哪会有人看一眼就喜欢上。” “就算是真的有好感,以后没有接触,那点想法自然而然就淡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热气腾腾的拉面便被端了出来,女孩送给她了一瓶可乐,说是谢谢沈陷给她弟弟讲数学题。 沈陷本来想拒绝,奈何女孩子放下可乐后便离开了,便也恭敬不如从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拉面热气腾腾的,闻着又香又辣,面上盖着五片薄薄的牛肉。 沈陷夹起了一筷子面,刚准备塞进嘴里,就听到程落说,“你和那个医生,也会淡吧。” 沈陷闻言僵住了手,抬眼看着程落,心中警铃大作。 程落是一种只要看到沈陷就会发癫的生物,却在今日他们相处很久的时间里并没有提到安黎,这让沈陷起了一丝侥幸的心理。 可果然,这些事根本瞒不住程落,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可程落若是知情,安黎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安黎出了事,他想他会疯掉的。 沈陷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程落阴恻恻地笑,“就是,阿陷得认真考虑一下,他能否承受得了你的爱?” 沈陷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放下了筷子,盯着程落一语不发。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小店里的暖炉散发着热气,但两人眼神交汇间却结了冰碴子,这次,沈陷不可能让步。 半晌,沈陷开口道:“你要敢伤害他,我肯定杀了你。” 程落怔愣片刻,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阿陷要杀我啊,我有点害怕呢。” 沈陷也不理会程落的嘲笑,抿唇道:“如果你真的伤害了安黎,那就做好杀了我的准备。” “只要你狠不下心来杀我,我肯定会想方设法解决掉你。” 自己现在没有能力与程落对抗,唯一可以利用的筹码便是自己的性命。 程落的笑声戛然而止。 小店里只剩下了暖风机嗡嗡运作和少年的笔尖与白纸摩擦的沙沙声。 沈陷赌对了。 程落是个变态,什么都不爱,什么都不在乎,除了沈陷。 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沈陷存在。 享受沈陷害怕,不安,慌乱,惊恐的情绪;喜欢沈陷在他面前无从招架,丢盔弃甲的模样。 他要占据他,掌控他,让他离不开他,让他只爱他。 可如果有一天沈陷真的极度渴望杀了他。 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的剜心剔骨,将他的一腔炽热虔诚地献予他所爱之人。 这信仰印在基因里,刻在骨头里,流淌在血液里。 这样看,沈陷是小男孩,程落才是被操纵的洋娃娃。 “杀了他,会让阿陷讨厌我,阿陷放心吧,他的命还没那么值钱。” 程落的眼底有寒冰漫延,声音冷得如坠冰窟。 “但阿陷也要注意分寸,最好不要真的激怒我,否则后果自负。” 沈陷看着程落这样的表情,没再说话,转而低头吃面。 一方面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招惹程落;另一方面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包子,实在是饿极了。 沈陷吃面时一直垂着眼,酱牛肉和面条吃光后还一直不停的在汤水里翻找,用筷子捞出一块小萝卜或一个面疙瘩塞进嘴里。 翻到最后,他几乎是用筷子沾汤水吃了。 程落沉着脸看着他,声音都冻上了冰碴子:“别吃了,抬头看我。” 沈陷不理他,埋头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 静默了两秒,沈陷这个样子彻底激怒了程落。 他突然抬手捏住了沈陷的下颌骨,将他低垂的脸硬生生的掰了起来。 用的力气极大,沈陷脸上不多的肉全被捏到了中间,嘴巴被迫嘟起,眼睛也撞上了程落阴沉狠戾的眸子。 “沈陷,你听好了,我爱死了你了,所以绝不会杀你,但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别以为我下不了手,我其实爱惨了你哭着向我求饶的可怜模样。” “你再得寸进尺,别怪我在大街上要了你,让大家都看看你一个人发情的样子。” 沈陷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程落拽住了手腕,男人的手掌冰凉有力,无情的镣铐将他和程落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程落眼神暴戾,拉着沈陷就往外走。 沈陷被他扯得猝不及防,本来想大声喊叫,又硬生生地勒住了声,现在大叫,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是神经病。 便挣扎几下,抓起了桌上的手机和装着一杯还没喝的绿豆沙袋子,任由着程落将他拽出了门。 女孩听到声响赶紧从后厨跑了出来,朝着沈陷喊:“喂,你还没给钱呢!” 沈陷闻声将程落往后扯,奈何力量悬殊太大,他根本无法撼动程落分毫,只能脚步踉跄,外人看活像喝醉了一样。 忙乱地扭头朝着女孩道:“有点急事,一会儿一定回来付钱。” “不行啊,得现在付!你不会想赖账吧?”女孩急得跳脚,满手的水,随便往围裙上抹一抹,便要追出来。 倒是那小少年放下了笔拦住了姐姐,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沈陷离开,对姐姐道:“姐,他这顿饭我请了,你别追了。” 女孩气得掉眼泪:“这帮无赖,怎么现在的人都想着吃霸王餐,咱这店还能不能开了,每个月就赚那么点,小远到时候怎么上大学呀……” 少年替姐姐抹掉了眼泪:“姐,放心吧,钱的事我有办法。” 女孩嗔怪道:“你有个什么办法!你不准再和王立那群人混在一起了,咱上大学的钱要来的端正。” 少年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了十六块钱,塞进了他姐姐围裙的兜里。 “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了,他这顿饭我请了,”少年抿唇。 女孩咬牙:“你追出去把他微信加上,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题就问他,不能让他白吃。” 少年依言跑了出去,但他没追,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沈陷离去的背影,笑得痴痴的。 chapter33恶戏 沈陷被程落一直拉到了巷子里,此时周围没人,沈陷也不用顾及什么,推着他大骂。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先前让别人以为我是杀人犯,现在又让别人觉得我是无赖,不把我彻彻底底地毁了,你就不满意是不是?” “上去!”程落冷声道。 “滚你妈的,上哪去,难不成骑你头上去?”沈陷骂骂咧咧,用力甩手挣扎,两人的胳膊被他摇得像一条晃动得铁链。 “你个神经病,我又不跑,你能不能别抓着我了?” 程落冷眼看着他,压抑着心中的火气,手上的力气半分不减:“踩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去屋顶上。” “去个屁,杀人犯和无赖还不够啊?现在又想让我当小偷,你要偷东西自己去偷,别拉上我。” 程落深吸了口气,尽力忍耐着解释:“不是让你去当小偷,你先上去——” 他还没说完,沈陷另一只手上的绿豆沙塑料杯便朝着他的脑门飞来。 程落偏头躲开,一杯还未开封的绿豆沙飞了出去,砸在路边的铁皮上,“哐当”一声又弹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后,停在了路中央。 程落看着那杯绿豆沙,一时没注意到沈陷飞驰过来的拳头,硬生生的挨了他一拳。 沈陷出手前没想那么多,直到他看见程落眼底的寒霜,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眼前之人还在盯着那杯绿豆沙,原本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几乎漆黑一片,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戾气,宛若人间厉鬼。 沈陷一时有了他想杀死自己的感觉,忙止住了动作,对他道:“我不是故意的。” 程落将视线转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沈陷的错觉,这人的郁气似乎散了大半,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阿陷不用道歉,毕竟是我先弄疼你了。” 说着,便松开了钳着沈陷的手。 沈陷将手收回来,狐疑的盯着程落,一时不敢有什么动作。 这人阴晴不定的,沈陷担心这只是他发疯的前兆。 程落道:“阿陷,上去吧,不让你偷东西,等到天完全黑透就好。” 沈陷抬头看了看天,巷子不是很逼仄,一次可以允许四五个成年人同时通过,可由于丢弃的一地铁皮瓦罐和沾满灰尘的地面墙壁,沈陷感觉这巷子里的天都变得浑浊起来。 这家伙不会想让自己看星星吧,沈陷心想,不然怎么需要到房顶上。 这种郊区,星星应该会很好看的吧? 他将手里的塑料袋攥成一团,塞进了衣兜里,先抓着一棵小树,踩上了用砖堆成的围栏,抓着卡在房顶上的耙子,借力站在了细细的栏杆上。 “小心点。”沈陷听到程落在底下道。 “你也不知道给我在这整个梯子什么的,让我在这爬上爬下多危险。” 沈陷说着一边手撑着房顶的瓦片,用力一蹬,上半身便上了房顶,紧接着抬腿搭了上去,费了老半天劲才完全爬了上去。 刚准备起身,扭头便看到了正程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男人在微微倾斜的房顶上站的笔直,沈陷“啧”了一声,便调整姿势,抱着膝盖坐好。 程落也挨着他坐下。 沈陷拿出手机,亮屏看看,对着巷子和天空拍了几张照片:“已经六点了,你还有多久?” 程落道:“没多久了,等天黑就好。” 这时,大路上点亮了灯,但照进巷子里的亮光微乎其微,但若是等天完全黑下来时,这里能基本看清。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沈陷道:“待会我得去还钱。” 程落道:“只要你待会还想得起来,那你就去。” 沈陷忍不住问:“你在你们鬼界,算不算一只厉害的鬼?” 程落睨了他一眼:“你还觉得我是鬼?” 沈陷道:“不然呢?你这样变态的,肯定不会是神仙,只能是鬼,而且不是只好鬼。” 程落:“……” 沈陷接着道:“大概率还是弱鬼。” 程落微眯眼眸,起了点兴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沈陷言之焯焯:“在鬼界混不下去了呗,才想着跑出来欺负人。” 程落呵呵笑道:“阿陷想象力真丰富,我好喜欢。” 沈陷正色问:“所以你真的是想出现在哪就出现在哪吗,就像刚刚直接瞬移到房顶?” 程落敛目,好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阿陷,你现在可以看到星星吗?” 沈陷抬头,现在天已经几乎黑下来了,今天又是晴天,星星缀了满天,于是道:“看得到,满天都是。” 程落又问:“那你白天都看到吗?” 沈陷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废话?” “看不到,对吧?但他们本身是存在的,只是阳光太亮,被遮盖住罢了。” “同样的,我不是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我只出现在阿陷想见我的地方。” “阿陷只能在不开心时想起我,所以看得到我,心情明朗时会把我忘的一干二净,自然便看不到我。” “但我实际一直存在。” 程落慢条斯理地说着,眼底缓缓荡起晦涩的光。 沈陷听着他的话,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半晌他才问:“你的意思是,我能看到你,是因为我想看见你?” 程落微微勾起唇角:“阿陷真聪明。” 沈陷愣在那里,想反驳,可脑海里,他与程落的相处如放电影般不受控制的演映。 他与程落第一次相见,是因为他极度渴望知道洋娃娃是谁。 他与程落第二次相见,是因为他被污蔑是杀人犯,极度渴望有人陪伴。 他与程落第三次相见,便是今天,他自己无意中想到了程落。 事实将他反驳的话击溃在了嘴边,沈陷就这样哑口无言。 突然,巷口传来了喧闹声,沈陷飘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突然有些慌,赶忙看向程落。 只见程落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笑得残忍:“阿陷,好戏要开始了。” 沈陷闻声向巷子口看去,四五个人将一个手脚被牢牢捆住的人拖了过来,地上的人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瞬间,沈陷就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 他抓住了程落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再让我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本来今天进了巷子,沈陷就觉得有些心惊,如今再见这场面,更是心悸。 程落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安抚性的游走在沈陷手背的皮肉上,声音像恶魔低吟:“今夜一过,就没有人会再认为阿陷是杀人犯了,因为他们都会死得彻彻底底。” 从大路上照进来的灯光微弱,沈陷看不到那站着四五个人都是谁,但借着星光,他看清了那张面朝天的脸。 是周游。 沈陷瞳孔紧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呼吸的声音都放缓了许多。 那些人将周游扒光,让赤条条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冷水浇在他身上,烟头灼在他胳膊上…… 那天沈陷所遭受的,今日周游全部遭受了一遍,比他还要痛苦百倍千倍,沈陷知道,程落这是在给自己报仇。 沈陷承认,最初他是有些爽快的,可到最后他害怕了,程落是真的想弄死周游。 而且想在他面前弄死他。 眼前的画面太过于刺激,沈陷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不敢看,但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猎奇心理作祟,便鬼使神差地忍不住看。 只能捂住耳朵了,想要阻挡施暴者们的叫骂和周游的惨叫,可那些声音挤进他的指缝,直往他脑袋里钻。 后来,他对上了周游的眼。 这一瞬间,沈陷敢肯定,周游一定看见他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他张嘴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能看到口型,像是“沈陷,放过我”。 chapter34恐惧 等那群人散去,沈陷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屋顶上摔下来的。 他扶着水泥墙低着头边咳嗽一边呕吐,把下午吃的面吐了个干干净净,即使胃里空空如也,他还在不断的呕着酸水。 浑身都被紧张恐惧的汗水打湿,心脏依旧狂跳到让他感到休克程度。 程落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很轻柔,像极了一个母亲,怜惜地抚爱自己的孩子。 “阿陷,怎么了啊,这个礼物不喜欢吗?” “滚呕——”沈陷还在干呕,抬手推开程落,踉踉跄跄地往巷子外面跑,他跑出了巷子,弓着腰沿着大街拼命跑。 那喷出来的血红和死不瞑目的脸将他的视网膜几乎刺破。 沈陷浑浑噩噩,已经不记得他昨晚是怎么回到公寓的了。 只知道他一回来便将自己完完全全裹紧了被窝,昏昏沉沉地在惊惧中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暗沉。 昏暗的灯光时不时的闪烁,灯泡上沾着污渍,形成了大大小小阴森的光斑。 破旧地毯铺在褪色的地板上,空气也中弥漫着一种铁锈的气味,压抑得让人窒息。 沿着光亮,沈陷看到了两个人,他虽头痛欲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是谁。 剑眉星目,眸色琥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狂妄劲,盯着眼前人手中泛寒光的针管,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是程落! 一个截然不同的程落,沈陷从没见过如此青涩倔强的程落。 如果说他所见过的程落是一匹恶狼,那如今,他正看到的程落便是一只傲气、不认输的野鹿。 沈陷看不到背对着他的人的脸,但那人宽肩窄腰,脖颈上露出来的皮肤雪白无垠,一双手更是骨节分明,修长漂亮。 只看背影,沈陷认不出来他,但大抵可以确认,这是个很俊美的男人。 男人在一旁的桌上摸索了半天,拿起了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很不灵活地在程落的脸上做着什么,由于遮挡,沈陷看不清楚。 好久,男人扶着桌子移开了身子,沈陷被吓得捂住了嘴。 瞬间从梦里惊醒,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喘着粗气,浑身像被泡在水里一样湿透了。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程落早在他狂奔之时没了踪迹。 刚刚,刚刚…… 刚刚他看到了程落的血肉模糊的嘴巴,鲜血沿着密密麻麻的线流下,那个男人简直把程落当成了一个洋娃娃,他在用针线给他心爱的洋娃娃缝嘴巴。 沈陷感觉脑子要坏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眼目睹杀人现场,更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梦里见到如此血腥暴力的画面。 可这些没有那么重要,面对如此惨象,他除了恐惧,心底升起了一丝奇异的快感. 尤其是鲜血从周游脖颈喷出来的那一瞬间。 这种犯我者亡的舒畅,让他丧失了对生命最基本的敬重,这才是令沈陷最害怕的。 他好像变得不太正常了。 类似于抑郁症患者自残时于刻骨钻心之痛中挖掘到的慰藉似快感,像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虫,缠绕着,撕咬着,滋生着,又痛又痒。 沈陷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尽快和程落摆脱关系。 再也不要去想他,忘了他,这样就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只有这样,生活才有可能回到正轨…… 思绪纷乱之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顺着铃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最后烦躁地将皱皱巴巴被子一把掀开,才看到被他压在腿下的手机。 是学生会运营部的部长。 “喂?”沈陷的声音有些哑。 部长:“给你发消息怎么也不回,学校那个跨年红海欢乐节的通知你看到了吗?” 沈陷:“刚没看手机,还不知道。” 部长:“你赶紧去群里看一下,荧屏部分整个都是咱们部门负责的,任务量还挺大的,还有学校要求每个部门和社团都要撑红棚子。” 沈陷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又要卖东西?” 去年他们这个学校也举办了跨年活动,几乎全校人都出来狂欢,甚至吸引了很多外校的人来凑热闹。 一时间学校里竟是挤满了人,举办游行的操场上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当时他们也搭了红棚子卖东西,做得各式各样小蛋糕吸引了不少小女生,沈陷当时还被好多人要了微信。 部长:“对,我想今年咱们可以调酒,还有大荧屏那部分得靠你多操心操心,你可是咱们部门的骨干技术人员。” 沈陷:“行,没问题。” 刚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只要忙起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就会少很多。 部长:“你怎么了?声音听着这么哑。” 沈陷捂住脸闭上了眼睛:“有点困,刚睡起来。” 部长笑着打趣:“这么早就睡了?果然帅哥还是活的滋润。” 沈陷:“这根帅哥有什么关系,你困了不睡吗?” 说着他看了看时间,竟然才十点多,刚刚昏昏沉沉的,他以为已经半夜了。 部长;“行行,没关系,明天早上九点到那个小咖啡店,我叫了姚斌他们几个人一起开个会,咱商量一下。” 沈陷:“早上九点?那会儿应该有课吧。” 部长:“你睡糊涂了吧,明天周六,有什么课?” 沈陷又看了看手机:“还真是,忘记了。” 两人又随便唠了会嗑,便挂了电话。 沈陷将手机扔在床上,起身拉开了窗帘,打开窗,冷风呼呼叫刮在他的脸上。 这一通电话把他打得清醒了许多,沈陷开始仔细的思考起事情来。 首先是周游死亡,但他的整个遇害过程自己都没有任何参与,自己只是看到了别人对他的施虐过程。 他没有法定的救助义务。 况且当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又藏在房顶竖梁的后面,就算有人看到了他,估计也认不出来是谁,警察就算是查,也査不到他头上。 至于当时周游的口型,现在想起来,应当只是他恐惧导致的多心,即使他真的看到了自己,那也无济于事,死人又不会说话。 想到这儿,沈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松快一点了,他重新躺在了床上,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出神。 几乎是一夜无眠。 chapter35商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沈陷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便出了门。 昨晚他为了强迫自己不想起那件事,听了一夜的歌,脑子到现在还是胀痛的。 深冬的寒风凛冽,刮起来像是百鬼哭嚎,风大时落叶会重新卷到空中,飘摇地颤颤巍巍再落地。 沈陷紧了紧衣领,加快了去学校的步伐。 大约四十分钟后,沈陷到了学校的小咖啡馆,还不到九点,咖啡厅一角的小圆桌上已经坐了四个人。 沈陷和部门的同学没有那么熟络,但由于长得漂亮加上能力出众,部门的同学对他都很不错。 “唉,沈哥,来这!”一个娃娃脸的男孩挥着手打招呼。 “来了!”沈陷笑着答应,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咖啡厅的空调开的很足,暖洋洋的,刚沈陷走了半天本就有些热,现在一进来便开始冒汗。 他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在了椅背上。 一个夹着鲨鱼卡的女孩打趣道:“这下就差部长了,你和刘裕真是官威大,每次开会都是你俩压轴到。” 沈陷给自己点了杯美式提神:“今天有点冷,我走路来的,要是我骑车,肯定是第一个到的。” 娃娃脸道:“沈哥,你上次还说骑车带我兜风,到现在还没付诸行动呢。” 高马尾女孩翻白眼怼道:“沈哥的后座要带他男朋友,带你干嘛?” 娃娃脸也回怼:“我坐帅哥的后座,那肯定吸引小女生目光,说不定和哪个就看对眼了。” 沈陷无语:“你要真想谈朋友,可别坐我后座,我现在名声臭的很。” 高马尾“切”了一声表示不屑:“你怎么还在想那件事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听到这话,沈陷愣了愣,才想起来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和程落纠缠了这么久, 鲨鱼夹也道:“是啊,而且当时我就觉得这事很奇怪,平时沈哥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再说了,一个奖而已,沈哥得的还少吗?” 娃娃脸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沈陷“嗯”一声,再没说话。 谁能想到,因为他,那件事的当事人除了他外都死光了。 这时,一直刷手机的男生突然惊叫道:“我靠,你们知道那个翟胜文死了吗!” 男生名叫姚斌,部门里唯一一个计算机系的,经常和沈陷一起合作任务。 “什么,翟胜文是谁?”沈陷皱眉看他。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程落,他现在对杀人极度敏感,不管谁死了,他都觉得是程落的手笔。 姚斌道:“就刑司系白头发那个,昨天让车撞了,还挺严重,第一时间送到ICU去,今天人就没了。” 沈陷震惊道:“被车撞了?在哪撞的?谁撞的?” 娃娃脸道:“就学校里,咱食堂卖纸包鱼的那个窗口不是不干了嘛,昨天开车来拉东西,走时车开的挺快,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货突然就窜到路中间,不仅被撞了,还被撵过去了,我当时就在路边,刚好就看见了,你是不知道那一地的血,吓死个人了。” 刑司系,白头发,不就是那个白毛吗? 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一切都是提前谋划好的话…… 沈陷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是咱们学校死的第二个人了吧?”鲨鱼夹女孩忧心道,“怎么最近总出这种事啊,是不是有人对咱学校不满意,专挑咱学校的学生报复啊?” 高马尾道:“想什么呢,要是真报复的话,这么久,死的可就不止两个人了。” 沈陷面上不动声色,可握着杯子的手已经是一片冰凉。 确实是不止两个人了,沈陷甚至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他决不能再跟任何人起冲突了,毕竟程落这个疯子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来。 程落这个名字刚出现在沈陷的脑子里,便被他强行驱赶了出去。 沈陷下定决心,绝不能再有关于程落的任何念头了。 “你们都到了呀!”这时部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娃娃脸笑道:“部长,你又是来的最迟的!” 部长坐下,将包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主席团刚又把我们叫去开会了,又给咱们安排了组织节目的事情,真是麻烦死了。” 高马尾道:“这不应该是宣传部的事吗,怎么又安排给咱们了?” 部长道:“宣传部被派去拉赞助了,这次活动学校就拨了两万块钱,项目这么多,根本不够用。” 姚斌揽住沈陷的肩道:“老样子,我跟沈陷负责荧屏,剩下的你们分一分安排给其他人。” 沈陷点点头:“嗯,我最近再学学调酒,到时我去调酒卖。” 部长道:“你们两个人肯定不够,现在因为有晚会,加上了节目的荧幕设计,还要和各个节目负责人协商,灯光,舞台特效什么的都要考虑。” 姚斌啧舌:“好麻烦呀,又有的一阵忙了。” 沈陷安慰道:“我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多干一些。” 部长笑道:“那就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说罢,便跟其他三人说起了组织节目的事。 这边姚斌将电脑打开,点开了荧幕设计的要求,光标划过一段话:“这次大屏是16:9的,做得时候注意,我记得上次就做成4:3了,忙活了那么久,最后出来的效果也不太好。” 沈陷一目十行看着要求,点头道:“这次做动感一点的吧,上次走唯美国风,感觉不是很燃。” 姚斌点头:“可以,在网上下些元素什么的,回去先大概设计一下。” chapter36泥潭 两人正讨论着,沈陷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将手机掏出来,指纹开了锁,视线才从姚斌的电脑上转移到了手机上。 洋娃娃发来的消息,一个二十三秒的音频和一串电话号码。 他又想干什么? 沈陷没听那音频,先熄了屏,按程落的尿性,沈陷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能将他拉进更深的泥潭。 应激似的,他的手又开始泛凉了,不自主咬住唇肉,一时没了动作。 沈陷想起来,程落还是洋娃娃的时候,就曾对他反复说过“我一直看着你”。 自己想忘掉他,可他会那么容易的让他忘掉自己吗?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程落呢? “沈陷,沈陷?”姚明叫了他几声,半天得不到回答,便凑了过去,“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陷回过神来,将手机重新装进兜里,朝姚明摇摇头:“没什么,我妈的消息,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接下来讨论里,沈陷强迫自己专注,但几次都想起程落发来的消息,每当这时,他都脊背发凉,一股道不明的酸胀感在他心里浮动,使他惶惶不安,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了讨论结束,沈陷告别了几人,几乎逃离似的出了咖啡厅,走在学校的小道上。 沈陷一开始是想无视这条消息的,或者干脆一删了事,可一旦最初他没有下定决心这么做,时间久了,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一方面他很害怕这是什么道德崩坏的东西,可另一方面,少年时半夜躲在被窝里看不安人的心理作祟。 就像许多第一次吸毒的人,明明知道碰了会坠入深渊,可就是忍不住。 一个音频而已,或许又是程落发来吓自己,说不定他一打开,就会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现场版他都见过了,还害怕一段声音吗? 最后沈陷还是戴上耳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音频。 沈陷听着,脸色逐渐变白。 听完后,他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内容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听到了可能会毁了他一辈子的事情。 沈陷不是很懂法律,他想象不了,如果警察查到了昨天晚上周游死亡时自己在现场,加之曾经他们之间的矛盾,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叫你昨天手贱!”沈陷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脆声在道路上响起,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频频侧目。 他慌得有些失控了。 沈陷低着头,大步流星朝前走,明明很尽力的想控制住,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空气又湿又冷,身上被汗打湿,手脚却是一片冰凉,他忽然踩到了一块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但沈陷没管胀痛的脚,还是埋头快步往前走着,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很慌,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人群。 自己就像是一只呆呆扑棱着翅膀的小虫子,掉入了程落织好的蛛网里,根本逃离不了。 报警,报警, 受够了,受够了,他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像罪犯一样担惊受怕,倒不如自首,自己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如今主动坦白,连包庇罪也没有了…… 警察会有办法对付程落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到那时程落会被抓起来,自己就能彻底解脱了。 程落,程落,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我还是有办法对付你的。 程落…… 一阵风吹来,枯枝抖动,似百鬼哭嚎。 “阿陷,你知道我是怎么犯罪的吗?” 这个声音,又是他! 沈陷停下脚步,红着眼张望四周,可周围除了一个坐在事椅上看书的女孩,根本没有程落的踪迹。 “阿陷,我在这。” “你在哪?” 沈陷声音都在发抖,令他震惊的是,手竟然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抚上了自己的脸。 “阿陷,疼不疼啊,我给你揉揉。” 沈陷彻底说不出话了,张着嘴,几乎不敢呼吸。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经过自己的控制,在抚摸着自己的脸。 很轻,很柔,像爱恋,像怜惜。 “阿陷,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可以杀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但你打伤了自己,可真的会让我为难啊。” 这次沈陷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来自他的大脑,自他大脑深处响起,直击他的灵魂。 他想说话,可他连嘴巴也动不了,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 “阿陷,刚刚那个问题,我来帮你回答吧,就是用这双手杀的人哦。” 说着抬起了沈陷的手,细细地看着,看着看着,嘴角咧开了一抹很愉悦的笑。 “阿陷的手真漂亮,我真喜欢。” 沈陷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被高高举起,对着阳光,五指修长,白得发亮。 “其实它只亲自杀了一个人,只有酒吧里的那个畜牲,还是太干净了呀,干净的,竟然让阿陷起了自首的心思,不过阿陷这具身体还是弄死了这么多人,去报警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沈陷越听越惊惧,到最后,几乎要窒息。 不,不会窒息的,身体被程落操控着,他一直在替自己呼吸,极其可悲,就算是现在自己想死,都不知道该怎么死。 “嗯——这些事本来我是不想告诉阿陷的,一直怕吓到阿陷,可谁让阿陷起了报警的心思呢,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阿陷做傻事呢?” 程落的声音一直都是轻飘飘的,仿佛怕重一点,沈陷都会受不了。 脑子里回响渐渐微弱,沈陷这才回过了魂,他立在那,尝试着动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沈陷赶紧将举着的手缩了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几乎是难以置信的。 他一扭头,发现旁边站了个黑衣男人。 男人笑眯眯的望着他,在沈陷看来却似人间厉鬼。 “你,你,你……”沈陷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嗯?”程落嘴角噙着笑。 沈陷看着他,眼里都是惊恐。 刚刚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让人战栗的感觉,身体和感官被割裂,完全成了一只被支配的提线玩偶。 “你,你可以,附我的身?” 要不是刚才的感觉如此真实,沈陷怎么也不会问出如此荒谬的问题。 “阿陷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罢。” 沈陷又问:“你刚刚什么意思,你说,你说之前那些人都是,都是用我的身体——” 程落眼睛很亮:“对,很刺激吧!” 沈陷却几近崩溃:“为什么?你为什么用我的身体杀人?” 程落笑得很诡异,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住了沈陷的下颚,强迫着沈陷看着他:“阿陷之前说过,我是只弱鬼,不借助阿陷的身体,我没办法杀人啊。” 沈陷几乎咬牙切齿的骂出了句“废物”。 程落坦然接受:“对啊,所以一切还得靠阿陷。” 沈陷气得发抖:“那件事,你昨天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程落眉头拧在了一起,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委屈:“冤枉呀,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立马就告诉阿陷了。” 沈陷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痕:“那你继续附我的身,去解决这件事吧,反正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 说着,沈陷站直了身子,看着程落,眼角还是红红的:“我怎么做方便你附身?” 程落“噗嗤”一声笑了:“阿陷这么相信我呀。” 语调三分调侃,七分满不经心,让极度不安的沈陷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 他被刺激的太严重了,音频里的内容关系到他的生死,可他已经预感到了,无论他怎么做,无非是两种结果。 一是深陷囹圄,不见天日;二是坠入泥潭,画地为牢。 真是可笑,明明昨天还想着,一定要远离程落,今天却只能指望着,他会帮自己。 沈陷梗着嗓子道:“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蹲监狱,你用我的身体杀了那么多人,我进去了,会一辈子出不来的。” 程落“啧”了一声,他很享受沈陷这样的表情,慌乱,可怜,像惊弓之鸟,似乎一点变故,都能将他吓得失声。 “阿陷可以对警察说,你被鬼上身了,这一切都不是你想干的,你也是受害者。” “程落!”听到这话,沈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红着眼睛道,“你别再开玩笑了,这鬼话除了我谁会信啊,你快替我想想办法,算我求你了。” 程落借势握住了沈陷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阿陷,你得先冷静下来,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放心,我会陪着你做的。” 沈陷焦急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帮我?” 程落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那阿陷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怎么样能解决事,你就怎么做,和你之前一样,你之前不都做的很完美吗?” “那你觉得,我该去警察局把那杯绿豆沙偷出来?” “我一直提着塑料袋,那杯绿豆沙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摸过,上面只有那个老太太的指纹。但那老太太八成记着我。” 程落语气带着些调笑:“哟,阿陷这么自信呀,觉得自己老少通吃,连见你一面的老太太都忘不了。” 沈陷气得牙痒痒:“你有病呀,我在跟你说正事。” “好好好,你接着说。” “现在得想法子,让那老太太不向警方透露我的消息。”说到这儿,沈陷的眼睛带上了点希望,“你连附身都会,能不能施点法术,让老太太把昨天的事忘了?” 程落耸耸肩,一副为难的样子:“阿陷,我没那能力,都告诉你了,我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之前安排事,还是亲自杀人,都是靠着阿陷的身子完成的,并不是靠什么法术,所以阿陷得失望了。” 看程落这找借口的样子,沈陷便知道他是肯定不会帮自己了。 在心里嘲讽笑笑,何必指望他,现在这种局面,可能正是他一心所期待的。 将自己拉进泥潭里,让自己越陷越深,直到永远被禁锢在深处,永远摆脱不了。 chapter37心思 沈陷深吸了一口气,心跳依旧很快,但大抵上是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问道:“窃听器,你能弄到吗?” 他还没想好究竟怎么做,只是先得弄清楚,老太太到底记不记得自己。 如果不记得,那他算是逃过一劫,可若是记得…… 程落挑眉,大概是惊讶于沈陷能这么快进入状态。 “刚给你发的那个电话,那头的人能给弄来的。” 沈陷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什么人,便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将那串数字复制下来,粘贴在号码键上。 等了两秒,才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按下了拨号键。 响了不到十秒,那头便接通了电话。 “爷,有什么事吗?” 沈陷道:“帮我弄来个窃听器,今天之内越快越好。” 那头也没多问什么,只道:“得,还是老地方取。” 沈陷道:“多谢。” 那头也客气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沈陷长舒了一口气,转眼看向程落:“还好你这同伙比你靠谱点。” 程落一直在抓着沈陷的手玩,刚刚沈陷太紧张也没有察觉。 如今才看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被套了一个很漂亮的花环,竟比那昂贵的宝石戒指还要好看。 沈陷赶紧将手抽回来,看着那花环:“你干什么呢?” 程落笑道:“阿陷的手真的很漂亮,简直比花还好看,当然比起手来,还是人更漂亮的。” 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弄来的小蓝花,个个都开的很美,茎叶缠绕在一起,花蕊微微探头,甚至有一股芳香,莫名的很醉人。 沈陷盯着看了一会,将花环从指上扒了下来,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蓝色的汁水在指尖晕开。 “程落,他说的老地方在哪?” 程落看了那花环一眼,蹲下将它捡起来,花瓣和叶子都让沈陷碾的稀烂。 还算完好的部分被他细细展平,攥在了手心里。 “你公寓底下送牛奶给墙上订的小箱子,有几家箱子已经不用了,他们给我送东西都会放在那。” 程落这样的动作些许触动了沈陷,但他还是强装平静道:“钥匙呢?” 眼尾还是红红的,硬要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根本用不着,那锁一点都不结实,拿张卡塞进缝里别一下就开了。” 虽然手上的动作显得程落有些委屈,但他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就像刚给沈陷戴上花环那样。 “好,我知道了。”沈陷说着,一边凝视着程落似乎还带着笑意的眸子。 许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上次他们这样对视,还是初见时,程落的黝黑的眼眸也噙着笑,满是爱怜与占有欲。 只是沈陷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看都不懂的沈陷了。 沈陷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尽量显得自己冷淡一些,好盖过心里那点慌乱。 “程落,别当我是傻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想做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到。” “不过想看我吓得不知所措,然后低声下气地求你帮忙,满足你那病态的欲望,对不对?” “呵呵,”听到这话,程落先是低头笑了一会儿,才抬眼又对上了沈陷的眸子。 “阿陷,我才没有那么肤浅,比起这个,我更想让你认清,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给自己套了这么久的壳子,也是时候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沈陷冷声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多事。” “好啊,我不管。”程落说着,迈步向沈陷靠近。 沈陷发现程落原本攥着花的左手微微用力,估计那刚被展平的可怜花草,如今已彻底粉碎。 程落又换了一副笑脸,不再是刚刚的怜爱模样,一双眼冷得似幽暗蛇蝎。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看着他这熟悉的笑里藏刀的表情,沈陷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着。 程落半眯着眼睛,嘴角咧得渗人:“我曾经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拒绝我。” 沈陷瞪着他嚷道:“我又怎么拒绝你了?我明明在跟你好好说话。” “你拒绝我的花了,还把它弄疼了。” “操!”沈陷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混蛋,明明第二次,他自己捏得更狠,那花现在肯定每一个细胞都死透了。 好一个强词夺理,栽赃陷害。 最终,沈陷还是没跑掉。 他被程落逼到了隐蔽的角落里,压在树上,狠狠的亲了许久。 直到发觉沈陷推着他的胳膊由于长时间的用力快要抽筋,程落才不情不愿停了下来。 怪不得沈陷心慌,无论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被按在树上死命亲十几分钟,都免不了羞愧难安。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沈陷的慌乱被程落理解成了欲擒故纵。 一吻结束,程落的脸渐渐离开。 可不过离开了两公分,程落的脸依旧在沈陷的瞳孔里无法映全。 如此之近,看什么东西都会变形,可程落这张脸,依旧是极其好看的。 冷厉又含情,尤其是那对黑眸,凝视着自己时,真算的上风情万种。 但说出来的话,就让沈陷有些恼火了。 “阿陷,不可以再亲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沈陷微喘着气,揉着酸痛的胳膊,靠在树上骂道:“这句话究竟应该对谁说?” 这个无赖,明明是他蛮不讲理,强人所难:如今食饱餍足了,便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这一通胡搞,将沈陷原本因那杯失手掉落的绿豆沙引起的惊惧情绪冲得七零八落,满脑子竟然都是咒骂程落精虫上脑。 程落放开沈陷,向后退了一步,展平了刚刚因为亲吻而折起的衣角,微笑着说道。 “当然要对阿陷说,还有,下次拒绝我之前,先把你脸上那欲拒还迎的表情收一收,这样才显得有说服力。” 沈陷抹了一把被吻得通红的嘴,气急地朝着程落啐了一口。 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很难做出朝人吐口水这种事。 “狗屁的欲拒还迎,真是没见过你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脸皮比我奶奶家的墙头还厚。” 程落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看沈陷:“你奶奶家的墙头有多厚?” 沈陷盯着他,突然对着他的裆一脚踹去:“你去量量你脸皮有多厚。” 程落挑眉,闪身躲开,趁机又伸手在沈陷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啧啧,手感还挺厚实。” “程落!”第一次被人摸屁股,但对象是程落,沈陷也就顾不上羞耻,满脑子都是火气。 偏生又拿这疯子没什么办法,只得把后槽牙咬碎了往肚里咽,狠狠剜了他一眼后,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你不犯贱,心里不舒服是吧?” 沈陷一边走,一边说着。 程落在后面跟着:“给阿陷提个醒,待会记着管好你的嘴。” 沈陷放慢脚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他本来已经打算不再理会程落了,但程落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沈陷以为他要开始说正经事了。 可谁知程落微微一笑,只欠揍的道:“意思是我会随时亲它。” 沈陷忍无可忍:“滚,有多远滚多远!” chapter38计划 “阿陷,你走慢点。” “阿陷,理我一下嘛。” “阿陷,现在干嘛去啊?” 沈陷被他实在是叫烦了,实在是没好气。 “干嘛去,干嘛去,你说干嘛去,难不成跟你开房去?” 程落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阿陷想的话也不是不行,记得订大床房,床小了,我怕活动不开,委屈着你了。” 沈陷气笑了:“我劝你现在就躺下睡觉。” 程落道:“那不行,要阿陷一起,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沈陷紧咬着后槽牙:“我让你有白日梦躺下做,有意思的很。” 程落笑着道:“那阿陷陪着我一起做白日梦,好不好?” 沈陷终于是忍不住了,骂道:“你是无头苍蝇吗乱叫。” “没事的时候找事,现在整了一摊子事,又好像无事一身轻。” “你可以做你的甩手掌柜,但请你管好你的嘴,别欠抽。” 程落看着沈陷炸毛的模样,还是止住了话头。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才好给你提提意见。” 沈陷目光灼灼。 “如果那微绿豆沙上沾有老太太指纹的话,警方多久能查到她?” “若老太太的个人信息在本地数据库了,估计很快。” “很快是多快?” “我觉得今天,最迟明天。” 听了这话,沈陷的眉心拧在了一起。 “这么快?没时间了,该怎么办?” “其实阿陷可以先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我毕竟杀过那么多人,还是比你有经验。” “谈什么什么经验,我没想过杀人。” “哦?”程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那阿陷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那不如听我的,直接把那麻烦干掉,到时警察找不到人,那就没了麻烦。” 程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几乎是眉飞色舞,咧笑的变态。 沈陷的情绪或多或少也被感染。 心脏又像打鼓一般震了起来,万千蚂蚁在腐蚀他的身子。 这种感觉,每次沈陷极度紧张时都会有。 就和高考前十几分钟坐在考场上等待发卷一样煎熬。 他从来没想过杀人,也不觉得自己有胆子杀人。 “不行,肯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程落笑得阴森,“那我期待着阿陷找到那个办法。” 突然,沈陷定住脚步,下意识躲到了树后。 扭头对程落说:“她还在那。” 程落向前方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花格子衣服的老太太,身旁的推车身旁的三轮车上放着一个大桶。 正是昨天那个卖绿豆沙的老太太。 沈陷迅速戴上了帽子,顺便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在树后歪着身子偷看老太太。 看他这样,程落狠狠地敲了沈陷的脑袋一下。 “你干嘛!”沈陷扭头。 “你看看你这样子,伸着脑袋撅着屁股,把自己捂的那么严实,在做什么亏心事?” 沈陷站直了身子,从树后面走出来,靠在了树上,拿出手机盯着屏幕。 “我知道,用不到你提醒。” 说着眼睛时不时的往老太太那边瞟。 程落在心里暗想:偷窥的阿陷也好看。 沈陷在这里站了将近二十分钟,手都快冻僵了。 “她怎么这么久了,一杯都卖不出去。” 程落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听到沈陷说话,便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她生意好不好。” “她生意越不好,说明她昨天没见过几多少人,能记住我的概率又大了些。” 沈陷说着,将手机息屏塞进了兜里,两只冻僵的手被他插进了衣袖里。 “往这边走点,打辆车先回公寓。” 沈陷往回折了大约离路口有五十米,停了在路边,对程落道:“我回去换身衣服。” 程落站在他身旁道:“阿陷做你的事,不用和我报备。” 沈陷:“…...” 神特么的报备。 没一会儿便开来了一辆出租车,沈陷挥手把他拦下。 自然的坐进了副驾驶,沈陷系好安全带。 “师傅,去康源公寓。” 说罢,朝着后座看去。 昨天和程落一起坐在后座,那家伙没少占自己便宜。 这次自己坐副驾驶,程落就只能一个人乖乖待在后座。 想到这,沈陷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暗地里有些得意。 可他在后座没看到程落,一扭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我靠!” 沈陷吓了一跳,身子一抖。 “娃,你咋了?”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往他这边关切看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没事。” 沈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答道。 车子正平稳地在公路上行驶着,程落挤进了副驾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压在了沈陷的身上。 因为空间狭小,两人凑得极近,沈陷甚至能数清楚还有几根睫毛。 可现在不是数睫毛的时候。 惊悚。 “阿陷,你能把座位往后调调吗,有点挤。” 程落懒洋洋地道。 放在平时程落没生气的时候给他提要求,沈陷肯定会下意识的呛他两句。 可这次不一样,主要是他自己也感觉很挤。 程落趴在沈陷身上,几乎将沈陷压的喘不过气,他又不敢随便说话。 只能认命将座椅往后调,顺便将椅背也往下放了放。 空间大了后,程落扶住椅背,将身子撑了起来,沈陷这才感觉好受了许多,不自觉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 司机看不见程落,只见沈陷身子十分僵硬,觉得奇怪:“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沈陷偏头避开了程落赤裸裸的目光,闭眼道。 “我没事,有点幽闭恐惧症,车里空间小,一关门就难受,一会下车就好。” 司机像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有哮喘什么的,突然犯病了,吓死我了。” 程落也不管沈陷的难处,强硬地将沈陷的脸扳正,笑嘻嘻的欠揍模样。 “阿陷下次还坐副驾驶,这样每次坐车我都能和阿陷凑这么近了。” 沈陷瞪着他,一副哀怨的模样。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果然就不能跟程落耍心眼,这人不按套路出牌,耍到最后倒大霉的还是自己。 好在程落没过多为难他,让他有惊无险的到了目的地。 沈陷发誓以后再坐副驾位,他就是小狗。 付钱后下车,沈陷走到公寓楼下,果真发现了四五个钉在墙上的盒子。 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竟然有这么多送牛奶的盒子。 沈陷问:“哪个盒子?” 程落抬手指了指左边第二个。 “就这个,把你校园卡塞进去划一下,里面的铁片被扳下去,就可以打开。” 沈陷将校园卡从卡包里掏了出来,按照程落所说,轻轻一划,箱子便打开了。 里面放了个黑黢黢的扣子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放着一个比较大的黑色装置。 沈陷将它们拿出来装进了口袋,而后将箱子关上,没事人一样进了电梯。 “你的人动作还挺快。” 沈陷压低声音道。 “那可不,他们干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高效。” 电梯到了七楼,沈陷走出去,到了家门口。 刚打开门,程落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自来熟的坐在了沈陷的床上。 沈陷在心里骂了他几句,关上门,从兜里掏出了监听器,捏在手里细细的研究着。 这玩意儿怎么用? 他发现上面有个很小的按钮,长按了几秒后,一个红色小灯便亮了起来,亮了一会儿后又灭了。 沈陷估摸着应该是打开了,便又将那黑色装置拿了出来,从左上角抽出来了一根类似天线的东西。 那么多侦探小说不是白看的,沈陷大概是懂了。 这东西应该是个接收器,那小纽扣是个窃听麦克风,拾取周围的声音,经过放大调频变成载波信号,再被这装置接受。 他捣鼓了半天,竟然真的将这接收器和自己的电脑连了起来,鼠标点击的声音,从电脑里传了出来。 “成了!” 程落有些惊讶。 “阿陷真厉害啊,这种东西都会弄。” 沈陷给电脑充上电,起身将冲锋衣脱了下来,又套了三四件毛衣,最后将鼓囊的长款羽绒服穿上。 “瞎猫碰死耗子罢了。” 他满意的看着镜子里原本消瘦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将窃听器装在了口袋里,最后戴上了口罩帽子。 全副武装,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谁。 chapter39监听 几乎是一片暗沉。 半月以一种诡异的灰黑色挂在天中,周围没有一颗星,显得寂寥森冷。 公寓楼里, 浑身黑衣的男人站在窗前,眼里没什么情绪,望着起起伏伏的车灯,一动不动宛若暗夜雕塑。 “咔哒” 开锁的声音。 门口走进来了一个男人,那人将钥匙随手扔在床上,摘下口罩,脱掉外套,换上拖鞋。 “阿陷,回来了?” 窗边的男人听到动静转身,嘴角不自觉带上一抹笑,驱散了身上大半的阴沉气息。 “嗯,回来了。” 刚进屋的沈陷脱下了黑色的羽绒服外套,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毛衣,印着很可爱的小恐龙图案。 他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着。 “中午的时候我又去买了杯绿豆沙,监听器被我偷偷别到她袖口里了,我盯了她一天,刚跟着她回去,已经摸清楚了她家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警察今天没找她。” 程落帮他把扔在床上的羽绒服叠好放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陷身旁。 “阿陷今天做事太认真了,把我都忘记了。” “你在我旁边,老坏事。” 沈陷说着,将装置频道调好,戴上了耳机。 没一会儿,耳机里就传来了一阵嘶溜嘶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一点一点的喝很烫的水。 估计是那老太太在喝水,没什么有用信息。 沈陷松开了鼠标,将椅子转了半圈,侧对着程落。 “但有一说一,之前你在我旁边狗叫,我还能松快点。” “今天一整天没个声响,有些折磨。” 他说这话时有气无力,今天一人在外,神经绷的很紧,现在实在是身心俱疲。 此刻急需要陪伴,最好是个知道一切,可以让他知无不言的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在打开门看见程落的那一瞬间,心里就好像被塞了点什么东西,双脚也实实踩在了地上。 程落替沈陷倒了杯水,递给他:“辛苦了。” 沈陷接过来抿了一口,热的,淌过胃时很舒服。 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 “辛苦?我这是在犯罪,配不上辛苦这两个字。” 程落倚在桌前,腿微微屈着,抬手揽住沈陷的肩,眸光闪烁。 “自救而已,人之常情,别放在心上。” “这话还是留着等我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说吧。” “好。” 沈陷双手握住杯子,微微愣神。 “但愿你永远都不能说出口。” 程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嘘——老太太手机响了。”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了一阵“铃铃铃”的声音,沈陷瞳孔微微放大:“你也能听见?” 程落听了只是神秘地笑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脸凑近沈陷,装模作样听耳机里的声音。 沈陷感受到了他故意往自己左脸颊上吹出的风,无奈将他的脸往外推了推。 转过去面对电脑,点开录音键。 程落依旧离他很近,沈陷也没管他,一门心思扑在了耳机上。 很快,耳机里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老年机一般电话声音自动外放,电话那头的声音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喂,奶奶!” 这是一个脆亮的女孩声音。 “是珊珊啊,想死奶奶了。” 这是老太太慢吞吞,但极其慈祥的声音。 “奶奶,明天我和爸妈一起去给你过生日,我们订了个大蛋糕,是冰淇淋的,我还给奶奶买了个礼物。” “买什么蛋糕礼物,珊珊来了就行,奶奶明天给你做好吃的,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好!那我明天中午学完画画就去你那帮你,等爸爸下班,咱们再一起吃,我前几天刚学了烤蛋挞,明天我做给奶奶尝尝。” “好好,奶奶想吃珊珊做的!” “……” 两人之间的互动有爱,很温馨的日常,沈陷越听越不舒服。 没一会儿,他皱着眉卸下了耳机。 他宁愿这老太太自私贪婪,小气势利;也不愿她慈祥温和,淳厚有爱。 尤其不愿听到这样的对话。 她越善良,沈陷就越愧疚,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他会毁了一个家,会埋葬了世界上最真挚的爱。 程落问:“怎么不听了?” 沈陷道:“不想听了,烦。” “就不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万一一会儿警察敲门了呢?” “我录着音呢,待会快进着听。” “也行,”程落说着,转而又问道,“我有个问题,窃听器在袖子里,你就不怕她明天不穿这身衣服了?” “有的老年人,一个冬天都只穿一件衣服。” 末了,沈陷托腮上上下下打量着程落,补充了一句,“和你一样。” “呵!”程落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一年四季都只穿这一件。” 沈陷点点头:“那没被腌出味也是你的一种本事。” “我本事大着呢,阿陷喜欢什么味的,我回去试着腌腌。” “石楠花味的怎么样?” 听到这话,沈陷二话不说,抄起了桌旁的羽毛球筒,朝着程落的肚子抡了过去。 程落的一只手还在沈陷的肩上搭着,一时躲不开,被砸了个正着,“哎呦”叫了一声。 沈陷翻了个白眼:“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独门秘籍,打狗棍法,专打疯狗,记住了吗,程疯狗?” “阿陷怎么能随便骂人呢,有辱斯文。” “狗怎么了?狗都没嫌弃你,你反而嫌弃上狗了。” 程落耸耸肩,一副很大度的模样。 “算了,狗就狗吧,能*到沈陷的狗,也算是条好狗。” “滚!” 沈陷太阳穴突突的跳,又一次被气得够呛。 他起身走进了厕所,“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安静了一会,厕所里便传来了“哗啦啦”的马桶冲水声。 程落在卧室敛目轻笑:“阿陷这是解决人生大事去了?” 没人理他,厕所里又传来了“哗哗哗”的流水声,沈陷刷了牙,洗了把脸,这才从厕所里出来。 迎面对上的程落戏谑的笑,沈陷忙愤愤垂眸,扭头倒在了床上,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我要睡觉了,你赶紧滚。” 程落挑眉,兀自上了床,面朝沈陷侧身躺下。 “睡前要不运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睡得会更好?” 沈陷睁眼,翻了个身,伸手拉开了那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根跳绳扔给了程落,不耐烦道:“去运动吧,我不嫌吵。” 程落眼睛亮了亮,坐起来将那根条绳解开,向沈陷确定:“真的可以吗?” 沈陷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可以,你随意。” 得到允许,程落激动地一把将沈陷的手捞过来。 沈陷没反应过来,人和床单都被他扯的向后移动了半米。 程落兴致勃勃地将跳绳绑在了他的手腕上,接着就要把绳子往他身上缠。 沈陷惊得一下子弹起来,因为手被从后面绑着,没保持好平衡,又歪下去倒在了床上,腰部发力,才坐了起来,一脸惊恐。 “你干什么?” 程落将绳子捏的更紧:“不是阿陷给了我根绳子,还让我随意吗?” “你看清楚了,这是跳绳,跳绳!” 气得沈陷抓住跳绳往自己这边抽,“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程落听到这话,停了两秒,松开了手,顺便两只手并在一起递了过去。 “阿陷要教我吗,那阿陷绑不了自己,只能绑我了。” 沈陷看着他天真且闪烁着淫邪的大眼睛,一边将腕上的绳子解下来,一边咬牙切齿道:“好,我教你。” 旋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跳绳套在了程落脖子上,扯着他下床,赤脚往外走。 程落弓着腰,偏着脑袋,假惺惺地求饶:“阿陷,轻点轻点,我受不住了。” 沈陷没理他,将他扯到了门口,开门,连人带绳一脚踹了出去。 挥挥手,微笑道:“程爷,拜拜了您嘞。” “啪”的一声,程落被关在了门外。 chapter40对话 意外的,沈陷今晚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沈陷发现程落正懒懒地靠在转椅上,对着他的电脑看。 竟然没觉得意外,好像睁眼就应该看到他一样。 “几点了?” 沈陷捂住眼,倦倦地问。 昨天睡觉前忘拉窗帘,光直射在他床头,刺激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听到他的声音,程落转过头,看到他挡眼睛的动作,起身拉上了窗帘,眼底荡开笑意。 “九点多了。”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许多。 沈陷觉得眼睛好受了许多,便掀开被子坐起来,慢悠悠地套上了睡衣:“今天醒的好晚。” 程落轻笑了一声:“是挺晚的,我已经在这听了半天了。” “听什么,你在偷听我的歌单?” 沈陷大脑还在宕机中。 “没,听警察和老太太讲故事呢,都讲一半了。” “啊?”愣了一秒,沈陷这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旋即翻身下床,火急火燎冲到电脑前,将耳机从程落的脑袋上摘下来套在自己头上。 耳机里此刻是老太太碎碎念的声音。 “前天,前天,我记不太清楚了……” 一个语速很慢,但清晰浑厚的男声响起。 “老太太,您再仔细想想,顾客有什么特征都可以对我们说。” “嘶——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那天有个女娃穿的可少,大冷天的还是光腿,现在的小年轻,真不知道爱护身体。” “女娃,应该没关系?”警察喃语,还是被窃听器捕捉到,传到了沈陷耳朵里。 那边安静了一会,沈陷在这边听的心惊,趁没声音的空档,问程落:“刚那老太太有提到我吗?” 程落摇头:“可惜了,阿陷还没中奖。” 沈陷略微松了口气,那边又传来了响声。 “唉,我还想起来一个,那天还有一个小伙子来买绿豆沙,小伙子长的可惜了,比那演电视的长的都惜。” “惜?”一个警察问。 “就是好看的意思。”另一个警察答。 “那个男孩!”一个警察惊道。 “谁啊?”另一个警察疑惑。 “前一段时间南洋梦时代死了一个c大的学生,我和耀叔他们去c大,单独问话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特别好看。” “你这可不敢乱怀疑。” “我这次绝对是合理猜测,他和之前死的那个女孩,还有这次死的男孩,都有些矛盾。” 果然,没有好运气,他逃不过。 沈陷屏住呼吸,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从来没如此不满于自己这张脸。 出落得过于好看,成了标记他的工具。 “老太太您看,是他吗?” “像又不像的,那小伙子比他还惜,小脸白的很。” “你怎么看?” “这张照片他本人只有七八分像。” “我见到人了,应该能认得的,不是,肯定能认得的。” 警察的声音带上了点喜色:“那待会就辛苦大娘认个人了,快去联系支队,找那男孩。” 听到这儿,沈陷心里拔凉拔凉,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他卸下耳机,望向程落,手不经意地攥紧:“怎么办?” 心里朦朦胧胧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良知让他不愿意面对。 程落了然沈陷所想,便没有回答,只朝他笑笑:“今天阿陷自己来,还是要我陪?” “跟我一起。” 沈陷脱口而出。 昨天仅是跟踪那老太太,心里就挣扎的快去了他半条命,若是今日某一刻被良心束缚,那法律便会锁他一辈子喉。 决不能让警察知道自己昨天去了临幸区。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爱的人,如果自己真的入了狱,学校里的人会觉得他果真是个卑劣的败类,安黎会觉得原来他被打都是咎由自取,妈妈会被那坏女人羞辱,需要独自面对生活的重担,再也没了依靠。 不能这样,决不能这样。 老人的命,他的生活,怎么选择,答案毋庸置疑。 沈陷对自己说,要想好好活着,必须狠下心。 因为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必须带上程落。 “呵——”程落低笑,眸色暗沉,“行,我跟着你,会在必要时候帮你一把的。” 沈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仔细的分析现在的状况。 不能让警察知道昨天他去了犯罪现场,一旦被发现,那他可就是作案动机充分,作案时间充足,被逮捕,就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他又找出了昨天的录音,打开仔细地听着,一边听,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按照他目前知道的信息来说,老太太今天过生日,她孙女订了一个冰淇淋蛋糕,十一点左右到,为了防止融化,蛋糕盒子里面一般会放干冰,干冰长时间在低温下会发生爆炸。 她孙女补课班十一点半下课,现在九点半,老太太独处的时间仅剩两个半小时。 算得上是,决定他命运的两个半小时。 黑色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边掩藏,一边勾勒。 沈陷把这想象成一场游戏,他只是在玩角色扮演,需要完成一个个任务。 只要熬到游戏结束。 沈陷将手机调到静音,等查到他的电话,警察肯定会与自己联系,与其到时含糊其辞地找借口,不如不接电话。 毕竟周末的大学生都想一觉睡到十二点,接不到电话也情有可原。 沈陷又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准备动身出发。 “等等。”程落叫住了他。 沈陷扭头,看见程落拉开了书桌第二格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一双轻薄手套。 “带上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程落散漫的目光里缓缓敛起笑意,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沈陷身侧,将手套递到他面前。 沈陷接过来,带在手上,试着动了动手指,浅蓝色的手套薄薄一层,基本不会影响活动。 纠结再三,出门时,沈陷还是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多谢”。 chapter41事故 六台空调嗡嗡的运转着,偌大的教室像一个暖炉。 沈陷坐在第六排,淡蓝色的羽绒服大敞着,望着手机屏幕发呆。 “天哪,真惨。”顾明在他身旁一边摇头,一边说着,“真是没想到,蛋糕刺客名不虚传。” 路泽也咋舌:“我去年也把冰淇淋蛋糕放冰箱里了,还好我那是吃剩下的,干冰已经扔了。” “看来你小子还是命不该绝。” “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好的。” 沈陷像没听到两人说话,依旧看着手机。 现在是学院临时组织的冬日安全培训会,昨天的一场意外事故,给全市人民敲响了警钟。 手机界面停留在一则新闻上:生日惊变,冰箱爆炸悲剧。 20××年12月11日,w市阳光小区一位李某在67岁生日当天遭遇了不幸。 李某12月11日收到孙女买的冰淇淋蛋糕,并将其存放在家中冰箱中。由于李某未及时取出冰箱中的干冰,其在密闭环境中不断挥发,导致冰箱内部气压急剧升高,最终超出了冰箱的正常承受范围。 爆炸前,冰箱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声,然而,在李某走到冰箱前准备打开的瞬间,冰箱突然爆炸,冰箱门砸在李某的面部,将其砸出屋内。与此同时,窗台的棱角对李某的头部造成了二次伤害,李某当场身亡。 据阳光小区居民口述,最先察觉到意外发生的是一位年轻人,在他的要求下,物业打开了老太太的家门,才发现了已经遭遇不测的老太太。 沈陷昨天其实也没做什么。 蛋糕不是他点的,干冰不是他放的。 不过是特意提醒了骑手将蛋糕送上楼去。 不过是佯装不在意地嘱咐老太太一定要将蛋糕放在冰箱,否则化掉就不好吃了。 不过是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挑唆大家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趁机取走了窃听器。 不过是赶在警察和救护车来前逃之夭夭,做了回居民们口中警惕的年轻人。 昨天中午警察拜访了他的公寓,他们敲门时,沈陷从被窝里钻出来。 头发还是乱的,赤着脚便跑来开门,对上警察的眸子朦胧惺忪,一副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 他看到警察时先愣了两秒,随即目光从晕乎变成了疑惑中带点慌乱。 “怎么了?” 警察出示了他的警证,用严肃的语气道:“这位先生,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沈陷用力眨眨眼睛,好像在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梦,确定了真的不是梦后,才有些不安地问道:“为什么,我犯什么错了吗?” 警察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只是想请你见一个人,确定一些事情。” 沈陷穿着睡衣就跟着他们出去了,坐上警车后问:“到底怎么了?” “别紧张,去了你就知道了。” 无意间瞥见了身旁警察嘴角似有若无的笑。 直到看到阳光小区门口停着的警车,救护车以及老太太被炸的稀烂的脸,那笑容才敛了去。 沈陷最后在混乱中被安然无恙的送了回去。 只是即使回到家里,耳旁还震天动地的响着小女孩崩溃的哭喊。 她喊:“奶奶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给你买蛋糕的,都怪我!” 都怪我。 脑子里又闪过一片血红,周游的大动脉喷着血,瞪着眼睛,抖着唇对自己说:“沈陷,放过我。” 放过我。 一阵恶心到想吐的感觉涌上来,沈陷这才回过神来,他强压下喉头的酸意,抬头,看了看辅导员,收回眼底泛出的异样情绪。 昨天一整日都是这个感觉,没人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吃一点东西。 蜷缩在墙角,仰着头,眼神失距。 天花板在晃,他也在晃。 程落在一旁嘲笑他没出息,说他不过是杀了个人,至于这样吗。 沈陷昨天一直在演戏,按照他给自己设定的角色——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大学生。 演着演着,他骗过了警察,又妄想骗过自己。 程落这句话,一把掀开了苍白的遮羞布,他想极力隐藏的污浊被明晃晃的晾晒。 ——他杀人了。 这个念头让沈陷心中的逼仄的忍耐开始燃烧,将他最后一点窘迫也烧得干干净净。 滔天怒火,面目全非。 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冷静,差点就要跟程落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两人做了一个赌约。 程落不会主动现身,沈陷也不会主动寻他。 谁先违背约定,谁便输了赌约。 若沈陷输了,则心甘情愿的属于程落。 若程落输了,没有任何惩罚。 沈陷起初有意见,说这赌约不公平。 程落则冷笑着说:“这赌约于我没什么好处,我本来也没想答应。” 随即无论沈陷如何让步,程落都只冷眼相待,靠在墙上时不时嘲讽地笑笑。 沈陷以前说服自己这是场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他终于得面对一个严峻的事实。 游戏不是他想结束就能结束的,就像这个赌约,最终决定权从来不在他。 是程落平日的不着调给了沈陷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他会无条件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如今程落的油盐不进才让他真正意识到他从来不能左右程落,程落只做他想做的事情。 无力感撕裂了他天真的盔甲, 让最原始的焦虑无边无际地爆发在意识之中。 他不答应,他就只能无休无止地陷落。 所以他认命地垂下眸子,扬起脑袋,讨好地握住程落的手,在他眼尾上,鼻尖上,薄唇边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个吻。 因为祈求,所以他半弯着腰,v领衬衣勾勒出他诱人的脖颈曲线,肤如凝脂,白皙如玉。 恨不得让人狠狠啃噬,再添些凌虐的红痕,或许会更加美丽。 用极其卑微地姿态取悦他,以换取片刻的喘息时间。 自己这般下贱,只求程落一个口头程落,别来寻他了,放过他吧。 否则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恶魔总能想到折磨他的办法。 今天老太太死得无辜,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更多老太太遭遇飞来横祸。 只要程落想,就有。 送上门的温香软玉程落不会放过,他掐住沈陷的腰,纤长的指腹在腰间微微打转,俯身狠狠吻了下去,凉薄的唇交织着炙热的情感,像刚刚涌动喷发的火山,挟着滚滚岩浆,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沈陷的眼睛失距了,无声地滑下来一滴泪珠,浑身麻木到一捏就要粉碎。 程落的话句句像尖刀,割在沈陷心上。 “阿陷觉得这个赌约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走与留,最终不还是取决于我?” “阿陷别瞧不起我,我迟早能让阿陷心甘情愿的属于我。” “但既然阿陷想玩,那我就陪着阿陷好好玩玩,谁让我宠着阿陷呢?” chapter42鬼祟 自那以后,沈陷再也没见过程落。 没有人在网络恐吓自己,没有人再逼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没有人再扬着眼尾调笑他,没有人再拥着他接吻。 冰凉的感觉不复存在,开的旺盛的紫鸢尾果然死掉。 他好像真的得到了安宁,得到了自由。 除了深夜里没由来的一点点的心悸,沈陷从没感到如此的自在快活。 像获得了新生。 他开始在自己的账号发vlog,记录自己的生活。 想向全世界证明,他是快活的、干净的。 他会给自己做简单的小菜,鸡蛋加火腿油光锃亮,豆浆被他装在漂亮的玻璃杯里,两片面包被他煎的矜贵。 上课时一字不落的听课,老师说的每一个重点他都会用荧光笔加重的画好几个圈,课本被他做成了彩绘,漂亮且实用。 午饭吃的慢条斯理,前一口咽下去之前,他绝不会吃第二口,油星子不会从碗里溅出来,吃完饭的桌子干干净净。 顾明好几次吐槽, “能不能不要挺着腰板嗦四块钱的青菜面?” “你这是在食堂,不是在宫殿。” 真搞不懂,难道那个医生喜欢有钱人家的少爷? 晚上在公寓里,沈陷会剪视频,写作业,完成部门任务,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实在找不到事做也会听歌打游戏。 夜晚是最容易情绪泛滥的时候,他一秒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刻意将各种小事拉长,将他生活的所有空隙填的满满当当。 他自己筑起的甲胄坚实无比,半点不堪的回忆也无法挤进。 他想不起来,就什么也没做过。 现在是晚上9点15分。 沈陷打开电脑,点开自己的账户主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制作视频。 昨天上午,他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第十九届演讲比赛,有人录下了他的演讲,沈陷删掉答辩部分,将演讲部分略微修剪,插进了最新的日常vlog里。 淡蓝色的灯光映的舞台微凉,青年敛目站的笔直。 洁白的西装衬的他纯净优雅,头发被梳的整齐,连发丝都透露着干净清冷。 “善心是行善的基础,不以善心为动机的行善只会是昙花一现,绝对无法长久。” “若以金钱,名利为动机而行善,善举中会滋生出歹念;若行善皆为了诈捐沽名的钓誉,善的意义又何在?” “心中不可少善,行事不可无善。人前不为恶易,独处不为恶难。任性妄为是恶,行止有度是善。” “善心不是风雨,油然而来,沛然而去;却是高山,底色长青。” …… 青年的声音一直都是好听的,似凉风见山,吹拂青木碧水,不疾不徐,却表现力极强,字字戳人。 舞台上的沈陷好像发着光。 演讲结束时,台下爆发出巨大的掌声,连最严肃的评委也不禁点头赞扬。 接下来的答辩,沈陷也表现的近乎完美,谦和有礼又游刃有余,直到最中间的评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认为罪大恶极之人,是否还能有您演讲中所说的纯粹的善心?” 听到这个问题,沈陷的眸子暗了暗,握着话筒的指腹收紧。 “在您眼里,罪大恶极之人的定义是什么?” “比如,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之人。” 沈陷盯着评委桌前的矿泉水,缄口不言。 过了将近半分钟,沈陷依旧一句话没有说,台下逐渐骚动起来。 评委以为沈陷被难住了,安慰道:“六号选手,您刚刚表现得已经很优秀了,您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沈陷垂眸,掩去眼底晦涩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教授,据说每个犯罪的人,身后都有只鬼跟着,不是他想犯罪,而是那只鬼逼着他犯罪。” 沈陷的声音依然温润,像被打磨了的玉,但带上了冰川下的冷淡,冻住了缭绕身侧的光。 评委一愣,旋即声音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热情。 “我不知道您这是一种含糊其词的艺术手法,还是你就如此想,但恶人的恶总是来自主观意愿的,你不该在这种场合给他们开脱。” 沈陷声音平淡却又有一种沙石滚海的沉重,“我没有给他们开脱,只是在陈述事实。” “子非鱼,安知鱼;若您没犯过罪,您自然不会知道是否有鬼作祟。”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会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的那种。” 评委听着,神色逐渐染上怒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犯过罪吗!” 沈陷依旧固执,握着话筒,眼神轻微浮动。 “有鬼的。” “真的。” 观众们面面相觑,不懂原本台上那个意气谦谦的选手为何突然变得偏执。 沈陷最后是自己下台的, 他下台时掌声稀稀拉拉,好像有很多人犹豫该不该鼓掌,而青年最开始的表现又值得最热烈的赞扬。 最终他得了第四名,无奖。 chapter43熟悉 “你最后那会儿到底怎么了?” 安黎看着沈陷手上的动作,拧着眉头问。 沈陷将键盘敲的噼里啪啦:“我不知道,突然就魔怔了。” “听到他问那样的问题,感觉很烦。” 安黎伸手扣下电脑屏幕,沈陷都没来得及收手,还敲着键盘的左手被夹在了里面。 “怎么了?” 安黎看着沈陷浅色的眸子,神色复杂:“你别把自己逼这么紧了,视频没必要现在做。” “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不是这样的,当时还是个天真爱笑的小孩,现在简直,忙的比我还像个大人。” 不只是忙的, 现在身上有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阴郁,而他极力隐藏着,举手投足织成了一副完美的躯壳。 那身躯壳,里面藏着绵长的苦楚难耐,留在外面光鲜亮丽是他想证明的——他活的很好。 沈陷慢悠悠的将手抽出来,五指纤长,比例优越。 安黎用的力气不大,没有被夹疼,沈陷微微蜷起手指,抬眼看向安黎。 “我现在很好,没人逼着我做事了,是忙,但很轻松。” “说的好像是之前有人逼你做事似的。” 安黎小声嘟囔,旋即提高了音量, “你知道长时间对着屏幕会怎么样吗?” 看着安黎的眉眼,沈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话语也不自觉的放的柔和。 “知道,眼睛会不舒服,会近视,安大医生,对不对?” 安黎微笑,扯住沈陷的帽子,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不对,有辐射,会长斑,会变丑,到时候就没有哪个小姑娘喜欢你了。” 沈陷被他扯着往外走,咬着嘴唇抗议道:“我不喜欢小姑娘。” “上次在酒吧里看那个小姑娘时眼睛都直了,还说不喜欢小姑娘。” 沈陷抓住了安黎扯着他帽子的手,微微用力拉了下来,神色认真:“我没有,不喜欢她。” 安黎的手和他本人一样,温热的,暖洋洋的,让人握住就不忍心松开。 “还嘴硬。”安黎眉眼微垂,眼底荡起了笑意,像是打趣。 沈陷看着安黎柔和的轮廓,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那天我是看她了,但真的不是因为喜欢。” 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总盯着你看,我心里不舒服,才瞪着她的。 明明很凶的,一点也不像看着你的时候。 安黎一直对他很好,可那种好是很有分寸的,朋友之间,多一分逾矩,少一分凉薄。 像冬日的暖炉,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安黎鼻翼微动,轻哼一声:“随你怎么说,不过今天不准再坐在电脑桌前了,陪我去喝两杯。” 沈陷心里高兴,语气也带上了点雀跃,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嗔怪:“我今天放假,你还要逼我去加班。” 安黎“噗嗤”一声笑了:“那怎么能一样,平时你是给别人调酒,今天独一份给我调。” 沈陷觉得安黎这话说的很暧昧,明知道他从没那意思,却还是一阵心动。 平淡的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好,不过你可得少喝点。” 两人裹着寒风出了门, 沈陷将自己的围巾递给了安黎,“你这风衣没领子,带上吧,暖和点。” 安黎搓着手接过围巾,在脖子上随便套了两圈,“走吧。” 沈陷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默默上前替他理好围巾,加上一圈,再打一个漂亮的结。 “你怎么这么笨,连围巾都不会带。” 他喜欢的人成熟又谦和,能处理好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总是温柔到给人一种能够料到一切的释怀。 可在照顾自己的一些小事上却显得笨拙像个小孩。 安黎垂眸无声笑道,声音浮动,“之前没怎么戴过围巾,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也是你给我带的。” 沈陷一愣,思绪忽然飘飞,景色与画面停留在灯红酒绿,是他和安黎真正变得熟稔那天。 为了跨年的红海欢乐节,沈陷去了酒吧做兼职,一边练习调酒,一边挣点小钱。 他不是很喜欢酒吧欢糜的氛围,大多时候是垂眸盯着浮翠流丹的酒水荡漾。 那时正在给一位小姐调波菲利浦,白兰地加冰摇晃后滤入冰杯中,抬眼无意看到了角落卡座潋滟着眸光的安黎。 一个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抬手捏住了安黎的后颈。 用的力气挺大,隔着老远,沈陷看到了安黎拧起的眉头。 沈陷蹙眉,扔下了手中的冰杯,不顾那位花容月貌的小姐失礼大叫,冲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推开。 语气森然冷冰冰:“你在做什么?” 男人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许是心虚,没有一时间发火。 “我朋友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家。” “猴腺,”沈陷脸黑的吓人,端起一旁喝了一半的酒杯,眸色晦暗。 “你不知道他橙子过敏吗,四十五毫升的橙汁,你想做什么?”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凶狠:“谁告诉你他橙子过敏的,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橙子。” 沈陷没理男人,他轻轻的将安黎的脸抬了起来,扒开了他的领子。 果然,脖颈内侧的皮肉已经开始起红疹子了。 他将晕晕乎乎的安黎架在自己肩膀上,转身就要走。 男人拦住他,咬牙切齿:“你他妈要干什么?” “滚开。” 沈陷的面上阴沉的没有一丝血色。 若不是着急送安黎去医院,他高低要将这贱人揍得脑袋开花。 男人将他拦住,眉间染上戾色,“你谁啊你,他是我朋友,喝醉了也应该是我把他送回去,干你什么事?” “他没有你这种朋友,”沈陷仰头垂眸,浅色的眸子毫无波澜:“把你的脏手拿开,别挡道。” 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透着冷到极致的傲慢劲。 这是沈陷察觉不到的,程落带给他的一股子邪性,多少有点唬人。 男人或许是被他这一副样子吓到,又或许心里有鬼,咬牙愤愤:“你一个臭卖酒的,敢跟老子这么横,老子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陷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淡漠的眸子里盛满蔑视。 只敢狂吠不敢咬人,狗都做的没出息。 屋外冷的空气都结了冰碴子。 chapter44回忆 两人裹着寒风出门,沈陷将自己带来的大衣披在了安黎身上,又替他围好了围巾。 安黎贴着沈陷的身子,被寒意激的清醒了一些,酒意惹得他媚眼如丝,是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神色。 安黎盯得沈陷喉结滚动,薄唇轻启,声线魅惑勾人。 “爸爸,你来接我回家了?” 沈陷:“.…..” 还以为是什么好话呢。 别人喝醉了想的都是情情爱爱,他怎么脑子里都是父慈子孝? “你看清楚我是谁。” 安黎没听到,固执地搂着沈陷的腰,眸光潋滟“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 沈陷一次次的把安黎的脸扳正,好声好气地讲,“我不是你爸。” 最后实在没辙,沈陷定住脚步,淡色眸子凝视着他:“你要真想认我这个爸也行,但提前说好,我没多余钱给你压岁。” 安黎侧头愣了两秒,咧嘴笑得灿烂:“爸爸没钱,我给爸爸钱。” 沈陷无语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安黎打包塞了进去。 车上安黎紧紧靠着沈陷,微微上挑的眼好看极了,“爸爸我们回家吗?” 沈陷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你不能认我当爸爸的。” 安黎是直男。 沈陷只敢将这份爱意藏在心里,怕捅破一点两人便会形同陌路。 因为很喜欢,所以从不敢说出口。 只能趁着他醉酒,将心中汹涌的破竹敛成如此一句玩笑话。 醉了的安黎听不懂沈陷在说什么,只黏黏糊糊道:“我也喜欢爸爸……” 去到医院,医生替他开了些药,叮嘱沈陷千万不要再让他吃橙子。 那天出租车上沈陷怎么都问安黎都是一句“爸爸去哪,我就去哪”,弄得司机都忍俊不禁,打趣沈陷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沈陷只能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让满身酒气的安黎在自己床上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安黎晃晃悠悠从卧室里出来,看见了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沈陷。 一米长的羊绒毯子一角盖在肚子上,大部分拖在地上,沈陷抱着自己,眉头紧锁,像是冻的。 安黎按着还微微疼痛的脑袋,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捡起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又觉得不太够,转身走进卧室,抱着一张大被子又走了出来。 刚掖好被角,沈陷突然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愣神两秒,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语气些许倦懒:“你醒了?” 安黎黑眸潋滟,双颊还带着点潮红,“我昨天喝醉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 沈陷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低头在地上寻找什么。 安黎蹲下来,左手塞进沙发底下,两秒后掏出来两只蓝纹拖鞋,“我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谢谢,”沈陷穿上拖鞋,小跑进卧室找了件外套,这才缩着肩膀走了出来。 “不麻烦,除了在大街上搂着我叫爸爸,挺丢人的。” “是吗?”安黎的眼底蔓延上了尴尬之色,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那真是抱歉……” 他说话间将刚拿出来的厚被子在沙发上展开叠好。 沈陷端过来的两杯热水,其中一杯递给安黎,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忍住笑意,“别叠了,先喝杯热水,身子还难受吗?” “你先放那吧,”安黎想了想,又将叠好的被子拆开,“这被套得洗一下,我一身酒气的,真是,怎么就喝醉了呢?” 沈陷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水杯,从安黎手中抢过被子,团成一团抱起来扔在了一边。 “你不用管了,今天早上我没课,自己一洗就好,倒是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沈陷又将水杯递给他,“喝杯水,待会我简单做点吃的,你垫垫肚子后把药吃了。” 安黎接过水杯,小抿一口,“我只是喝醉了,又没得病,哪用得着吃药?” 沈陷没好气道:“昨天那杯橙汁酒是谁点的,你不知道你起了一身疹子?” “嗯?”闻言安黎眼中带上些疑惑,挽起袖子看自己的胳膊。 “昨天我喂你喝了药,疹子都下去了,脖子上最严重,你去照照镜子,肯定能看到不少红印。” 沈陷说着,走去厨房点火做饭。 安黎没去照镜子,而是跟着沈陷来到厨房,靠在门沿上偏头看着他。 沈陷开火往锅里倒油,一边问:“昨天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安黎点头:“上面领导的独苗儿。” 油开了,沈陷磕了颗鸡蛋进去,噼里啪啦的一阵油火声响。 沈陷的声音暗沉,“那杯橙汁是他给你点的吧,你以后别跟他来往了,他那人心术不正。” 安黎勾唇笑的有些苦涩:“我也是没办法,被院长指名道姓的要求陪酒,说是开导开导他儿子失恋。” “谁能想到他一上来就给我猛灌酒,我酒量本来就不好,两杯就开始晕乎了。” “还好碰到了你,你这也算是救了我一次。” 沈陷将煎好的两个鸡蛋和两根火腿盛到了盘子里,又从锅里取出了热好的馒头,一齐端到餐桌上,敛下长睫冷静道:“我也是顺手的事。” 安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怎么还记仇呢,非得把这句话还给我是不是?” 他记得上次沈陷向他表示谢意,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怎么现在听起来又装又欠揍? 沈陷眉梢微挑,眼底浮上笑意:“没有的事,来吃饭吧,我厨艺一般,别嫌弃。” chapter45酒吧 “哎,你想什么?” 安黎伸手在沈陷眼前挥了挥,“跟你说话呢。” 沈陷飘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扭头便看到了安黎微微簇起的眉头和一双盛满疑惑的眸子。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上次我把你从酒吧捡回来。” “没想到那次竟然是你第一次戴围巾。” 白色的雾气自沈陷说话时氤氲而出,一团一团的向上涌。 似飘飞涌动的心境。 安黎不以为意的笑笑,“我之前一直都觉得那东西扎脖子。” “现在不觉得扎了?” “是我想错了,戴着很舒服,一点都不扎。” 安黎的声音轻柔,纵然温和。 沈陷的嗓音依旧轻冷,夹杂些微不可察的纵容,“那我送你条围巾吧,反正你也快过生日了。” “成啊,我要羊毛的,暖和。” “行,那我买羊绒的,羊绒的更暖和一点。” 寒风不时游走,大路上的车灯明明灭灭,路边微黄的灯光映在沈陷脸上。 和安黎在一起时,他心中的那些不安与局促就会蛰伏起来,乖乖的,不出来捣乱。 这是沈陷最舒心的时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酒吧。 “北纬25度” 北回归线,既是太阳的终点,又同时是太阳的起点。 里面的人总是玩得昏天黑地,倒是符合它的名字。 两人出来的匆忙,穿的衣服都不是很合适。 沈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安黎穿着浅灰色的长款绒衣,两人不像来喝酒,反倒像来谈正事的。 明灭不定的空气里勾勒着暧昧的气息,入耳的是动荡音乐和放浪笑语。 变幻着闪烁的霓虹灯现在是紫色,摇晃着射在沈陷的眼上。 沈陷眸子微眯,无言“啧”了一声,正了正衣服,语气散漫,“走吧。” 吧台后的美女身材高挑,双眸剪水,顾盼神飞,一代倾城逐浪花。 纤指如蝴蝶翻飞,盈盈几时,便调好一杯暧昧的血红冰酒,推给了面前眼睛都看直了的男人。 见状沈陷鼻翼微动,敛下眸子,和安黎一前一后的向吧台走去。 “哟,这不是Lotus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白浅抬眼看到了走近的沈陷,掩唇嗔笑,一双缱绻的桃花眸子活像只勾人的精灵。 沈陷笑而不语,只点头疏离又恭敬的叫了声:“浅浅姐。” 白浅一手托腮,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半眯起倦懒又妩媚,薄唇轻启。 “你这是来帮姐姐分担工作吗,今晚姐姐可是累的很呢!” 安黎听到这话挑挑眉梢,手搭在沈陷肩膀上一副揶揄模样,“这姑娘好漂亮。” 沈陷偏头龇牙说了句“别闹”,转而向白浅笑道:“今天来的客可都是慕浅浅姐的名,我怎么好意思喧宾夺主。” “况那些客要是不满意,投诉我怎么办,我还怕丢了这营生呢。” 沈陷说的倒也没错,那吧台前的两个男人已经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投向沈陷和安黎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敌意。 若是两人姿色平平也罢,只怪来者皆翩若惊鸿。 一人清冷如谪仙,一人温润如暖木。 无论哪个,他们都自愧不如。 白浅闻言笑骂,“不想帮就不想帮,你打什么太极。” 说罢芊芊素手似有若无的拂过面前男人的指腹,媚眼如丝。 “沙哥,南哥都别生气,这小哥口无遮拦,我与他是同事,他也算我们小店的半个头牌。” 像是证明白浅的话,沈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垂眸开了柜台的锁,兀自走了进去。 白浅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了戏谑的弧度。 被称为沙哥的男人眯起了眸子,黑眸染上了戾气,“臭小子,你做什么?” 沈陷从一旁的柜台上拿了酒杯,清水浸润杯壁,又拿了丝巾擦净,抬眸眼神赤诚。 “哥,我给我的客人调杯酒,不占会用你们的太多时间。” 沈陷说着,朝安黎抛了个媚眼。 看着沈陷这样,安黎忍俊不禁,低沉的笑声似暖阳裹风,好听极了。 这小孩在酒吧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惹人媚态。 沈陷笑得似白梅树下的迎风花,果真是半个头牌,把那沙哥也看的恍惚了一瞬,轻咳一声,作罢了刁难。 青年的指甲是非常好看的椭圆形,圆润有光泽,灯红酒绿下更显得剔透。 “喜欢白兰地还是伏特加?” 沈陷一边打冰,一边问安黎。 安黎睫毛微动,抿唇没说话。 沈陷抬眸看了看安黎,强忍着笑意,推给他的一杯色调暖橙的酒,“这个,无酒精的莫吉托。” 安黎剜了他一眼,硬生生道:“我要长岛冰茶或者僵尸鸡尾。” 沈陷眨眨眼,一脸正色,“不行,它们会让哥哥醉,哥哥一醉又要认我当爸爸了。” 安黎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冷笑一声捏着杯底转身进了迷离灯光。 “那爸爸自个玩去吧,我还小,不懂你们成年人的花天酒地。” 糟糕。 沈陷暗道不好,忙端起酒出了柜台撵了上去,“哥哥别生气,我开玩笑呢。” 果然不能质疑一个成功男士的酒量。 “哥哥,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哥哥?” 沈陷咬了咬牙,一脸视死如归。 “爸爸?!我错了。” 白浅望着两人的背影摇摇头,一手取了酒杯,一手蜷指捂嘴轻笑,眼波流转尽显娇俏,“沙哥,南哥,碰一个?” chapter46坏人 酒杯碰撞的脆响淹没在酒吧的淫靡音乐中。 安黎走到了酒吧角落一个还算清静的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 目不斜视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傲慢的霸总。 沈陷靠着他坐下,“哥哥,还生气呢?” 安黎偏头睨他一眼,拿过了沈陷面前的玻璃杯,闷头喝了一大口。 喝的时候眉头微蹙,立马又舒展开来,抿了抿唇问:“我醉了吗?” 沈陷赶紧摇头,“没醉,清醒的很。” “你给你调长岛冰茶,给我调无酒精的莫吉托,什么意思?” “莫吉托是我给我调的,我酒量很差。” 沈陷忙解释,一边将安黎面前的莫吉托端过来,又将自己的长岛冰茶朝着他推了推,“哥哥,喝吧。” 安黎鼻翼微动“哼”了一声,端起酒水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不敢多喝又强撑面子的模样属实可爱。 沈陷强忍住笑意,怕一笑又哄不好了。 初认识安黎时,举手投足都很局促,觉得这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任何玩笑都是对他的亵渎。 可安黎脱下距离感的外壳后,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可爱少年。 温柔,温暖,温情。 让人总想开玩笑逗他,但又不敢一点过火,怕真的伤了他的心。 小心翼翼像个秀嫩的花骨朵一样呵护他。 安黎喉结微动,薄唇轻起似诱人采撷的禁果。 沈陷的脸有些发烫。 好好看, 好喜欢, 想亲。 沈陷没喝酒,却有些上头,心里闷闷的响,红晕悄悄浮上了耳尖。 人比酒香,这是醉人了。 鬼使神差的,沈陷开了口,声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哑,含着期待,“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这样的,有点脏的。 你会喜不喜欢? 安黎果真酒量很差,不过喝了半杯,两颊便起了潮红,他盯着酒杯,眼波随着荡漾的酒水流转。 “不知道,可能喜欢天真活泼一点的小女孩吧,叽叽喳喳的怪可爱,全当女儿宠着了吧。” 沈陷眸色暗了暗,他告诉自己不能灰心。 安黎说他喜欢天真活泼的小女孩, 他今年二十岁,安黎今年二十八,对比起来,他多少占了小孩两个字吧。 对,有机会。 虽然天真活泼和性别女都完全不沾边。 “那要是你完全不喜欢的类型,但他对你很好,给你买花,给你送饭,给你过生日,死心塌地的只追你,你会答应吗?” 安黎蹙眉,“只追我?什么意思,难道她会同时追好几个?” ? 沈陷心惊,喝口酒压压惊。 这什么关注点? “不是,重点在前面,他喜欢你还对你很好,你愿意接受他吗?” 安黎垂眸想了一会,“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人是个坏人,会和他分手吗?” 这个问题安黎没有犹豫,轻轻摇了摇头,沈陷看到安黎的眼底是无尽温柔夹杂遗憾。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坏人,总有许多人迫不得已的做着不愿意做的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我愿意做她菩提树下的故人,等着她迟早会回归的纯淳善意。” 每个人都有不愿回想起的遗憾往事,再温柔的人也不例外。 当年母亲重病,低薪的父亲火急火燎的从公司往回赶,开着不到十万块钱的小破车撞了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 他记得他是打了120的,但小少爷还是因为他截了左肢。 对妻子病情的焚心被一纸肇事逃逸粉碎。 面对对方律师的有理有据但咄咄逼人,己方律师的辩护显得极不走心。 兢兢业业一生的父亲哪见过这种场面,各类证人的作证,犯罪事实的既定。 看着法庭上严肃如魔鬼的法官,父亲只能垂下头,一遍一遍呢喃,“我还有老婆和孩子,可以少判几年吗”。 安黎忘不了法庭上父亲的迷惘无助,也忘不了小少爷醒来时看着他没了的腿绝望大哭。 年幼的安黎不知道该忧心谁了, 同情父亲,同情小少爷,还是同情自己和母亲的未来? 没有谁是对或错,只是因为一个该死的意外,相互折磨罢了。 如果当时父亲小心一点,小少爷的父母宽容一点,苦难便会被放逐,与他们都不相见。 安黎自问不是很善良的人,他只是心软,容易谅解生命的是非。 酒吧霓虹闪灼,灯光摇动明灭,酒水愈发的透彻清华。 安黎的眸子被衬得至诚如淡水滚着涟漪,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安黎,这样美好的安黎。 他说他愿意在菩提树下等故人归。 chapter47追夫 沈陷忽然有点难过,比起这样透彻恬淡的安黎,他真的是自私又虚伪。 他讨厌回忆起程落带给他的苦难,只想在喘息的日子里思甜思甜再思甜。 喜欢安黎,却从来逃避去想安黎是否为此受到牵连。 沈陷是个坏透了的坏人。 控制不住想要触碰彼岸星光,直到他黯淡熄灭不死不休。 两人间的空气沉寂了一分,很快被雷打的DJ轰了个七零八落。 安黎的低笑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怎么不说话了,觉得我是圣父还是恋爱脑?” 沈陷的声音闷闷的,“都不是,是觉得你太好了。” 我太自私了,依然要爱你。 “当年医生的失误间接导致了我爸爸的入狱,所以后来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主刀医生。” “让每个推到我手术室的病人和家属最大程度的安心。” “我相信我手中的刀,能帮助更多的人。” “但我最后还是成为了一名专治近视的眼科医生,无他,薪资高,工作清闲,能多陪陪已经退休的爸妈。” “只是偶尔想起来有点遗憾,如果当时我真的坚持了自己的初心,或许能救更多的人。” 一番话下来,安黎的眼神添了点落寞,转瞬即逝,旋即带上了微光。 “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陷咽下心中的酸涩,敛目却无目标的抬眸,“我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从来没想过那么多。” 想了也没用,都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未来。 就算他每天忙的像个陀螺,就算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谈心。 梦魇也会见缝插针,提醒他偷来的空隙。 偶尔想起他和程落当时的赌约,他是被完全拿捏的一方。 进行靠的是程落的口头规矩,结束也任凭他心情。 他不过是程落砧板上的一条鱼,被那人翻来覆去的玩弄,随时可以将自己一口吃掉。 “也是,人还是要活在当下。” 沈陷眸色暗淡叹了口气,无骨头地靠在了卡座的扶手上,忽然没了喝酒的心情,哪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又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安黎捏着杯角在沈陷的杯沿上轻碰,玻璃碰撞,酒水轻晃。 见状沈陷也拿起了酒杯,明明是强颜欢笑,却看着十分真诚。 他将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杯里的吉莫托不含酒精。 比起安黎的微醺,他醉人的劲缓过来,脑中一片清明。 看着眼前在糜乱酒吧中自成一片明净天地的安黎,沈陷指腹摩挲酒杯,不自觉的蜷紧。 他最终还是自利的。 就算他陷在泥潭子里,也可以仰望星空。 是可以的。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很难搞的人,他特别讨厌,但我打不过他。” 沈陷话语里绵延着隐晦的痛苦,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难过。 但多少又带了些嗔怪,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安黎一时觉得那人应该是可爱的,便开了玩笑。 “打不过那你就咬他,咬不动那你就勾引他,把他骗到你床上,他就得给你无偿打工。” “啊?!” 沈陷愣了一下,旋即脑海里浮现出不可描述的画面。 樱花树下指腹摩挲他面庞的程落,校门口如狼啃噬他脖颈的程落,古榕树下压他亲吻的程落…… 冰凉的,危险的,平淡如水的,沙海滚血的…… 假如他同床共枕? 呸。 沈陷甩甩头,清理了脑中七荤八素的想法,只是情绪铺面,羞赧的红还是爬上了脸颊。 幸好酒色灯光目眩神迷,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沈陷抗议:“这话不兴瞎说!” 安黎挑眉:“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紧张。” “开玩笑给我找个老婆!” “怎么你不喜欢她呀,听你语气娇嗔的像个狗崽子,还以为是你喜欢的哪个女孩子。” 沈陷一阵无言。 安黎是把他当成什么小奶狗男友了。 可从方面说,倒真没错。 可想他沈陷独立半生,归来时仍是狗崽子。 他怎么甘心? “你好歹是个大男人,让让人家女孩子。” “不是,”沈陷有些急了,说的咬牙切齿。 “他也是个男人,看起来岁数比我都大,就是个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的老阴逼。” 安黎愣了一下,旋极低笑起来,声音动人如华美管风琴。 “啊,男人啊,你不早说。” “男人的话,你多找点人把他打一顿。” 听这话,沈陷忽然就拧了起来,“男人就不能把他拐到床上了?” 安黎抿了抿唇:“你……” “你要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他忽然有些搞不懂沈陷是什么意思了。 安黎直了二十八年的大脑根本想不到沈陷喜欢男人。 沉默之际,沈陷叹了口气,安黎根本不明白,他便也换了话题。 “这段时间你做我的品鉴师吧。”沈陷凑近他道。 安黎微蹙眉:“什么意思?” 沈陷表情生动,“意思是,我是学做饭,你帮我试吃。” “这么有追求,还学做饭?”安黎来了点兴趣,“那你给我发工资吗?” “一个月100够不够?” “一个月100,你也太抠门了吧,打发叫花子呢。” 沈陷眉梢微挑,语气不满:“你吃我的用我的,明明是你占了便宜,还问我要工资?” “吃你的就算了,我怎么就用你的了?” “你不用我的碗筷吗?” 安黎:“.…..” 好吧。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当个饭搭子。”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沈陷终也满足的乐呵出了声。 所爱隔山海,追夫之路遥遥无期。 这个计策,他谋划很久了。 俗话说,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虽然沈陷觉得这是屁话,万一他一心一意把你当厨子。 但他还是决定用这一老套的方式追人。 无他,刻意的制造交集而已。 自己还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时,安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主任医生,他们之间足足差了八岁。 两条直线,即使相交,不过应是泛泛路人,各自悲欢,与尔无关。 八年的经历所带来的差距,像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陷妄想将这沟填起来。 chapter48治愈 安黎是一簇温暖赤忱的火,落落大方地照亮了沈陷千疮百孔的深冬。 沈陷向来是行动派,那日酒吧夜谈之后,他真的开始解锁厨艺技能。 他在公寓里反复的炒菜做饭,跟着视频学各式各样的菜肴,一次做不成,便做第二次,两次做不成,便做第三次…… 在几经疯狂的练习之下,原本他只能煎鸡蛋和火腿的双手已经可以翻炒出垂涎三尺的美味。 安黎每天五点半下班,沈陷经常会踩着点给安黎送饭,花样从不带重复。 投喂的安黎这个月都长胖了两斤。 每次沈陷来医院时,都会有小护士悄悄八卦的问他和安医生是什么关系。 沈陷只是回答很重要的朋友,帮过他大忙的朋友。 今天这一次是沈陷第二十五次将饭盒递给安黎。 安黎接过饭盒:“你每天给我送饭,不耽误你上课吗?” 这家伙送饭送的也太殷勤了,吃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沈陷摇摇头:“放心吧,不耽误的,而且我现在喜欢做饭。” 省略了给你两个字。 “你这人真奇怪,竟然喜欢做饭。”安黎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道。 沈陷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尝尝好吃吗?” 安黎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鲜香软糯在舌齿间炸开,眼眸带上了惊艳之色。 “好好吃,你这进步也太快了吧,可以去米其林做大厨了。” 沈陷松了口气,面上盛满被夸赞喜滋滋的雀跃,“好吃就行。” “那我可以一直给你做饭吗?” “你说什么?”安黎疑惑问道,沈陷后面的话声音微弱,听着像呢喃自语。 沈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沈陷托腮倚着桌沿,眉眼温和染上了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每次安黎吃饭时,沈陷都是这样动作,瞳孔没有聚焦,看似散漫却总能在安黎开口的刹那捕捉到对方的眼眸,然后一副“你说,我听着”的认真模样。 这个时候,安黎都会不禁恍惚。 明明青年在人海中是冷冽如高山雪松,面对自己时却似清清凉凉地薄荷叶,淡色的眸子里碧涟荡漾,漂亮的让人不忍沉醉。 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很在意自己。 看着安黎面前渐渐见底的饭碗,沈陷拇指轻敲了几下桌面敛目浅笑,“我今天先走了,下午还有晚课。” 安黎愣了一瞬,旋即点头放下筷子,“我送送你。” 沈陷摇摇头,“没事,你吃完后把饭盒洗了吧,下次我再来取。” 这些天,两人一直是这样的,沈陷负责做和送,安黎负责吃和洗。 沈陷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已经成为了爱人,在柴米油盐上默契十分心照不宣。 他裹着寒风出门,淡黄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沈陷舒服的半眯上了眼,不禁回头看了看。 “S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排头在阳光下矗立。 医院真的是个很神圣的地方,勾起无数人的悲欢,见证无数生命的存在与消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沈陷的心病真的在被治愈。他觉得再差一点点,他又可以变成一个好人。 “叮铃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沈陷抓起早早就已经收拾好的书包,另一只手提了一个很漂亮的礼袋,野马一样向楼下冲去。 今天是平安夜,他想将第一颗平安果送到安黎手上,祝他永远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我靠,沈陷你疯了吗跑这么快?当舔狗也有一个度吧!” 顾明感觉他几斤重的羽绒服都被沈陷跑路时带出的旋风吹的翻飞。 “滚你妈的,我这正常追人,你才舔狗。”沈陷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你快点,跟不上我就不带你去了!” 顾明好半天才收拾完东西,背着书包也往外跑。 “你当我稀罕去啊,要不是我健硕的胸腔已经容不下我膨胀的好奇心……” “我叫的车已经就到了,快点,再快点!”沈陷直接打断了他的逼逼赖赖。 顾明跑不动了,榕树道半中央停下来喘口气。 “我靠,累死你爹了,你他妈十二分钟跑都没跑这么快吧!” 沈陷没辙,只能停下来等他。 “我跟你说,要是我赶过去安黎已经下班走人了,我跟你没完。” 顾明不理解,“你怎么不给他发个消息,让他等你一下?” 沈陷一脸严肃,义正言辞:“我要给他惊喜,你懂什么叫惊喜吗?” “得得得,惊喜,惊喜,”顾明弓腰挥着手,抬头瞪了一眼沈陷,“把喜留给对象,惊都留给哥们,沈陷你好样的。” 两人稍作休息,骂骂咧咧的顾明被沈陷拽着又开始了跑路。 跑到校门口,沈陷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叫的车车牌号是多少?”顾明耸了耸跑溜下来的书包。 半天没回答。顾明一扭头,发现沈陷已经消失了。 环顾四周,发现他竟然已经瞬闪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 男人穿的随意,一身百搭的休闲,可气质拔人,只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这世界山温水软草木如画。 煦暖如篝火,明净如暖日。 饶是如此,顾明也不满,站在旁边默默翻了白眼。 “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沈陷的声音明显带着雀跃,安黎的突然来访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你下课了?”安黎嘴角噙笑。 “嗯。”沈陷现在就想刚拿到糖果的小孩子,发自肺腑笑得真诚,“刚下,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今天不用加班,我下班早,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安黎将手上提的礼袋递给了沈陷,眉眼含笑,“平安夜快乐。” 看着安黎的动作,沈陷嘴角的弧度扬的更大。 他感觉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久旱甘霖,枯木生花。 “平安夜快乐。” 沈陷接过安黎手上的礼袋,递过去自己的。 指腹悄悄的摩挲过安黎的虎口。 有轻微的电流滑过,酥酥麻麻的,他的指节仿佛一捏就要碎。 整个人像被泡在了糖水里,脑袋里噼里啪啦炸着烟花,心中斑斓齐齐绽放。 “能带我去你们学校转转吗?我都毕业四年了,好久没去过学校了。” 沈陷迫不及待地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勾住安黎的肩膀就往学校里走,面上意气风发笑靥如花。 前脚沈陷刚消失的无影无踪,后脚一辆白色的轿车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头来,气急败坏的大喊。 “沈先生是哪位,打电话也不接!” “我已经在这等了十分钟了,不走的话能不能把订单取消!” 顾明太阳穴突突的跳。 跑过去趴到车窗前给司机陪笑脸:“叔,那个我同学有点事来不了,订单一会就取消,抱歉啊叔。” chapter49告白 沈陷和安黎并排走在铺满银杏叶的小道上,踩在银杏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这条路真的很漂亮,和我家附近公园里的那条古榕树道有的一比。” 温柔的调子裹着风,颤颤地挠在沈陷心上。 “是很漂亮。” 沈陷现在脑子转不过来,只想着附和眼前的大美人。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捡两片,回去可以做书签。” 他停下来捡起一片叶子,抬手将它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着着叶脉间的纹理和颜色。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安黎穿上了金装。 “这片就很漂亮。” 沈陷蹲到了路边,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挑挑拣拣。 境由心生,其实他看着每一片都很好看。 比来比去,最后还是随便挑了几片扇面完好颜色金灿的叶子,捧起递给安黎。 邀功似的,“你看看这几片喜不喜欢?” 因为蹲着,沈陷上仰着头,眼尾的绯色一览无余。 安黎接过叶片放在手心里打量,“你这哪有一片是精致的?” 吐槽间另一手拉住沈陷的手腕。 不知道是安黎用的力气有些大,还是沈陷刻意为之。 起身时竟踉跄两步,好巧不巧与安黎撞了个满怀。 微风轻拂,带着他的围巾飞扬,男人身上些许清冽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了沈陷的鼻尖。 刹那间,心脏闷闷响得疼,浑身又烧的要命。 沈陷舔了舔突然干涸快裂开的唇,他以为他这是紧张的。 只在安黎怀里停了一秒,他便把沈陷推了起来。 一边笑骂道:“怎么还投怀送抱呢?” 沈陷定定地看着他,像在发愣。 他的心脏跳的好快。 他的头有点疼,像用细细的小针在扎。 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想抱住他的璀璨星光。 他有一种预感。 如果现在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哥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沈陷喉咙发紧,但他努力保持镇静。 安黎将手中的银杏叶揣到了兜里,一脸坦然凝目望向沈陷:“什么事?” 万千悸动卡在喉咙里难以进出,鼓起勇气开口前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喜欢你。” 沈陷闭眼一鼓作气,“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我不是想练什么厨艺,我只是想借着送饭的由头看看你。” “我喜欢看你吃饭时温柔的模样,喜欢听你夸我做菜做的好吃。” 安黎静静地听着,无言深邃的眸逐渐盛上几分诧异。 半晌,语气带着错愕,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沈陷,你是说,你喜欢我?” 沈陷愣了愣,眼中情绪沉浮乱了阵脚,声音微弱如蚊蚁,“嗯。” “啊?”安黎眨眨眼睛,“真的吗?” 沈陷沉着嗓子颤声道:“真的。” “真的啊?” 安黎向来沉着的眸子头一次带上了茫然。 “可我们是同性啊,又差了将近十岁,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把你当朋友的喜欢。” “我们,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果然,安黎拒绝他了。 心头一阵刺痛,世界一瞬坍塌。 沈陷忽然想给自己两耳光。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内心深处最隐蔽的地方被扒开,那点龌龊的想法赤条条暴露于安黎眼前。 他现在又失落,又尴尬,又恼怒,又痛苦。 冬风扫落叶,漫天的萧瑟飞舞。 叶黄的刺眼,在空中绕着抖着,张牙舞爪。 安黎沉默了好久,敛目沉声道:“对不起。” 沈陷的脸逐渐苍白。 他突然就捂住肚子开始大笑。 眼角笑出了两滴泪。 “瞧你紧张的那样,哥哥不会真被我迷住了吧?”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喜欢浅浅姐好久了。” chapter50现身 沈陷第一次觉得和安黎一起走过路是那么漫长。 金黄的银杏叶飘下来,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有些刺痛。 无论是不是真的,安黎表面上真的信了沈陷的鬼话,一路上都生气似委屈冷言。 沈陷一边难过,一边道歉。 最后安黎和往常一样温柔和他告别,沈陷笑着将眼底的泪逼退。 来不及痛哭一场。 沈陷转身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极其阴戾的眼。 月光如刀割般洒在男人的脸上,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 那人一动不动目光森然地盯着他,眼底的冷意似万年的蛇蝎寒潭。 像是藏在森林深处的狼终于现身,下一秒便会冲上来将沈陷生吞活剥。 沈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程落嘴角的微笑若有若无,白花花的牙齿仿佛是冰面上幽深裂缝。 他说:“阿陷,好久不见。” 说话间程落的眼眸冰冷阴沉,语气淡然却滚着血海。 “程落,你怎么——” 在这? 不用问这么傻的问题。 程落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悄无声息,如同黑夜中的幽灵。 抬手抚上了沈陷的脸,一点点描摹着他轮廓。 沈陷被他冰凉的手刺激的微微颤抖。 程落修长的手指突然发力,沈陷白皙的脖子被他钳住。 窒息的感觉从喉间直窜向大脑深处。 程落噙笑轻轻扭动,像是在玩橡皮泥。 他不能呼吸了。 “咳咳——咳——” 沈陷嘴巴痛苦的一张一翕,大股大股冰凉的空气卡在喉头就是进不去。 他快憋死了,像条濒死挣扎的鱼,拼了命企图掰开他的手指。 “阿陷,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程落的声音阴沉似撒旦索命,手上力气更加骇人。 “阿陷,你是我的。” “怎么能和其他人谈喜欢呢?” “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非得要我给你点苦头吃,你才长记性吗?” 沈陷被他掐得几乎看不见眼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真的快死了。 十几秒像几个世纪, 程落终于放开了手。 “咳咳咳——”沈陷狠狠摔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止不住地咳嗽。 氧气缓缓进入大脑,程落令人战栗的面庞又在眼前聚焦。 沈陷抖着身子怕得往后缩。 他蹲下来,抬手将沈陷圈进了怀里。 沈陷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冷的发抖,他又陷进了冰冷的囚牢。 “你、你个疯子。” “嘘——”程落按住了沈陷的唇,指腹狠狠的摩挲过殷红禁果。 沈陷眼尾湿润,汗水浸湿他的发。 知道挣脱不了,便认命的躺在程落怀里。 声线都冷的发颤,嗓子嘶哑得像得了绝症,“你刚应该在用力点,直接杀了我。” 程落无言沉默,只将他沾在额前的发轻轻拨弄到后面,吻上了他的额头。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下,扑面而来的是疯狂的占有欲,血红莲色的眸子里挣扎着得到和毁掉两种情绪。 周遭气息翻涌灼人,脖颈间全是男人身上滚血戾气的味道。 沈陷阖上眸子,没想挣扎。 他太累了, 像一只听话洋娃娃,任由程落摆弄。 “阿陷不是喜欢那个贱人吗?怎么任由我亲。” 程落的唇覆在沈陷的耳上,声线暗哑。 沈陷睁眼,眸光潋滟但平淡如死水无波毫无生气。 “我挣扎有用吗,你想对我做什么,不都轻而易举吗?” “就像刚刚,你随手就可以把我捏死。” “阿陷,我不是故意的。”实实在在抱着沈陷,程落逐渐褪下了一身暗沉煞气。 “我可以选择不原谅吗?”沈陷嘶哑的声音疏离又冷漠。 程落紧了紧胳膊,两个人的身子像长在了一起,程落恨不得把他揉了进自己的身体里。 “阿陷别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会伤心的。” 沈陷悲戚铺面怒目嘶吼,“那我不会伤心吗?” 你偷窥我狼狈的生活时我不会伤心吗? 你掐住脖子冷眼看我挣扎时我不会伤心吗? 你抱着我无视我的意愿亲我时我不会伤心吗? “你毁了我的生活,你凭什么随随便便毁了我的生活?” “我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脏的!” 沈陷红了眼眶,一身的筑起的盔甲碎了一地,泪水决堤。 一颗一颗,一串一串。 他捂住脸,无声痛哭。 程落依附沈陷而生,即使菟丝花野蛮生长成阴毒的狼瘤果,到底不过是个沈陷主义至上者。 病态的爱着沈陷一切的不安,恐惧,崩溃。 但如今沈陷真的在他面前溃不成军,他忽然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鼻翼一张一翕,像姜水刺激辣的生疼。 “阿陷你别哭。”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也不想这么卑鄙的。” “可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啊,我、我忍不住……” “阿陷你是我的命啊。” 程落向来冷漠阴翳的黑眸里染上了不知所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捻过沈陷眼尾的泪珠。 沈陷咬唇不说话,舌头绞得有些痛。 “阿陷我爱你。” “爱到我的骨骼、血液、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说我爱你。 “你听,你听……” 手指当作利刃,没有一丝犹豫,疯也似捅进胳膊里。 刹那间,深红的血如决堤的洪水溢出来。 程落搅动着,拨弄着,撕扯着,露出森森白骨。 烂透了的人养了一身苍白如雪骨,骨骼裹血,好像在跳动。 路灯下,沈陷靠在程落怀里。 空气里,充斥着腥甜铁锈味。 沈陷看着这一幕,抽噎梗在了喉咙里难进难出。 两人泡在血海中。血色变幻着沈陷的视野,从深沉的红到近乎黑暗的紫。 沈陷吓坏了,扒着程落的手,血如蛇盘旋上他苍白的指节。 “住手,快住手!” 血流了这么多,即使不是人,也会失血过多而亡的吧。 程落暖森森的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五指绞动,更加用力。 “阿陷,你听,你听,你听到了吗?” “他们都在说我爱你!” 沈陷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只有鲜血在疯长。 “听见了,你快住手,快住手啊!” “停下啊!!” …… 沈陷撕破了的里衣,缠在程落的鲜血淋淋的手臂上。 他疲惫地坐在长椅上,抬手抹了抹已经干涸,但还有明显触感的泪痕。 程落静静地靠着沈陷的肩。 感受着肩上的重量,沈陷眸子半阖语气倦懒,“你这人真是个疯子,难道不疼吗?” “阿陷听到了,我就不疼。” 或许是刚刚受到的刺激太大,沈陷竟在程落的语气里听出了半分温柔。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程落眸色暗沉,“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贱人?” 沈陷一下子炸毛,“你再这么叫他?” 程落偏头,垂眸幽幽地盯着沈陷。 半晌,还是投降了。 刚刚已经弄哭了阿陷,现在就再原谅他一次。 “好吧,你就那么喜欢——你那个情人。” “情人”二字说的咬牙切齿。 “你把我拉进阴沟,他为我点了盏灯,你说我爱谁。”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一个偷窥狂,杀人犯,还想让我给你什么高度评价?” “就算我是偷窥狂,杀人犯,可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可以满足你任何愿望,你那个——情人行吗?” 沈陷燥火焚心,表情不耐,“我的愿望就是和他在一起,你能满足吗?” 程落立即坐起,捏着的手指关节发出了“嘎嘣嘎嘣”的闷响,“你说什么?” 沈陷瞥了一眼程落的手,“怎么,又想掐死我了?” 程落硬生生挤出笑,“怎么会,我可舍不得。” 沈陷冷笑一声,“我的愿望,听到了吗?” “你能帮我实现吗?” 程落的眸色泼墨暗沉,“阿陷不觉得让我做这种事有点残忍吗?” “你掐我的时候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那是因为阿陷太不乖了。” …… 程落起身,走进了黑夜。 风吹来了他的声音。 冷淡寒意似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听的沈陷恍惚间坠落休伦湖大冰期。 暗夜里一地鲜血蜿蜒,化作血色蔷薇的养料,疯长妖艳渗人。 “我可以帮阿陷实现这个愿望。” “作为回报,阿陷要全须全尾的属于我一次。” “我给阿陷时间考虑,阿陷要是同意,就告诉我。” chapter51疏远 接下来的日子,沈陷大多都风平浪静的度过。 程落罕见的没有来找他,像又消失了一样。 某天早晨,他赌气似的点开安黎的聊天框,发消息告诉他“最近很忙,没空送饭”。 他以为安黎会关切地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可令沈陷泄气的是,安黎只轻飘飘的回了他一句“好的那你忙你的事情”。 难过的沈陷一礼拜没和他联系。 一星期后的下午,沈陷收到了安黎的消息。 与黎秋:今天忙不忙? 正上微积分的沈陷瞥了一眼老师,屁颠屁颠的秒回。 The little boy:不忙。 与黎秋:不忙上号。 The little boy:? 与黎秋:王者农药五排差一人。 The little boy:你怎么还玩这游戏? 与黎秋:陪朋友们玩的。 The little boy:什么朋友? 与黎秋:你别问这么多了,赶紧上号,四个人等着。 沈陷的心被开水滚过,但他还是依言点开了手机里已经落灰的游戏。 1.2 GB的更新。 The little boy:好久没玩了,要更新。 与黎秋:那算了吧,我们大厅征召一个。 The little boy: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沈陷划拉了几下屏幕,十五分钟了,安黎都没有回他。 他从后台切出游戏界面,更新完成了。 沈陷点击了开始游戏,弹出了一大堆回归玩家福利。 点了四五个叉后,才露出了游戏主页,他有些着急的点开了好友栏。 秋湫 排位5/5 开局16分钟。 沈陷的呼吸轻微急促,指腹狠狠摩挲过屏幕,面无表情的退出游戏熄了手机屏。 可能是他太敏感,总感觉自那次告白之后,安黎似有若无的在疏远他。 脑子里突然想起程落说过的话。 不,不行。 沈陷甩甩头,赶走这歹念。 又过了几天,沈陷主动给安黎发了消息,邀请他来自己学校跨年。 The little boy:我们学校的红海欢乐节很出名的,我去年也参加了,感觉挺好玩的,你要来看看吗? 一个多小时后。 与黎秋:没问题,我来凑个热闹。 最近安黎的冷淡给他的巴掌实在太多,以至于这一颗小甜枣,就让沈陷高兴了好久。 去食堂的路上, “我靠,你听说了吗?周游也死了!”顾明揽着沈陷的肩,神神秘秘的说。 “我觉得不止周游,跟他混的那几个,现在全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柏文生卸下眼镜,放进了眼镜盒里,扣上时发出了“啪”的声音。 路泽缩了缩脖子,感觉一阵寒意,“咱学校最近怎么回事,天天死人。” 沈陷沉默的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程落几天前便告诉了他,那天所有将自己围堵在巷子里的人。 全死了,一个不留。 沈陷:“你怎么做到的?” 程落:“找了些好朋友帮忙。” 沈陷:“那什么西区的混混?” 程落:“他们都是专业的。” 沈陷无语,好一个专业。 不经意的,沈陷嘴角敛起弧度。 “你不说话,笑什么?”顾明偏头看向沈陷。 沈陷回过神来:“没什么。” “都死人了,你还笑的出来。” 路旁一个女生经过,打量了沈陷两眼,接话道:“他当然笑的出来,死的人大多都得罪过他。” 沈陷转头,朝她礼貌的笑笑:“你现在也得罪我了,这几天注意点,小心突然死掉。” “神经病。”女孩暗骂一声,赶紧快步离开。 顾明竖了个大拇指:“牛!” 沈陷给了他一拳:“一会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还得去趟医院。” “去找你那个亲亲医生?” “嗯。” 他想找安黎见面好好谈谈。 顾明拦住他的肩,“你还没放弃啊,那医生太难搞了,你们年龄差那么大,共同话题都难找。” “沈陷,听哥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陷嫌弃的推开他,“我乐意吊着。” “那你就吊着吧,小心哪一天真吊死。” 沈陷抿唇没说话,又想起那天程落冷冰冰的话语。 “我给阿陷时间考虑,阿陷要是同意,就我。” 大不了就交给那个变态,反正他什么都能做成。 !? 怎么又这样想? 那混蛋,怎么能让他帮忙。 chapter52女友 下午 沈陷骑着自行车来到第二医院。 他将车栓拉上,钥匙扔进口袋,书包的肩带挂在了车筐上,沈陷没注意,随手一扯。 一用力,自行车被拽到了地上,撞到了一旁的车子。 停放区的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倒下,噼里哐啷一阵脆响。 沈陷头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门口的保安听到响声走了过来,先是指着沈陷骂了一句,从另一端开始扶自行车。 离太远,骂的什么也没听清。 沈陷没辙只能弯腰扶车。 手刚握住了冰凉的把手,余光间就瞥见了熟悉的咖色风衣角。 是安黎。 “沈陷,好巧!” 沈陷扭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安黎旁边站着一个女孩,正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笑的甜甜的,像极了一只小白兔。 “黎黎,这位就是你说的沈陷啊,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弟弟,今天见到了,果然是真的!”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砸在沈陷心上。 沈陷难以置信看着两人挽住的手,艰难开口:“你们?” 安黎嘴角勾起的弧度似暖阳春草,“这是我女朋友。” 这曾经令沈陷痴迷发狂的笑如今成了致命毒药,给他一阵噬骨焚心的痛。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一个星期前在网上认识的,小鱼很对我胃口,就在一起了。” “你好,我叫余荼。” 玉兔? 好可爱的名字。 沈陷敛目直直的凝视女孩,“你今年多大?” 女孩嗓音甜美,“我二十一了。” 沈陷继续发问,“你了不了解他的喜好?” 女孩点头如捣蒜,“知道的,黎哥口味比较淡,不喜欢吃辣,讨厌吃西红柿,还有,黎哥很喜欢散步,喜欢看电影……” “安黎是口味淡,不喜欢辛辣刺激的食物,但对甜辣却情有独钟。” “不喜欢吃炒的西红柿,却喜欢凉拌的。” “喜欢口感偏软糯的菜品,土豆得炒烂,菜花得焖软,最喜欢吃入口即化的茄子。” “他不是喜欢散步,而是喜欢散步时看街上的风景,想一天的工作,总结一天的得失。” “他也不喜欢看电影,而更喜欢看书,只会看他喜欢的书改编成的电影。” 沈陷语速极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一点也不了解安黎,怎么能照顾好他,而且你们差了将近十岁。” 女孩被说的愣住,避开沈陷的灼灼眸光,蜷着手指捏住衣角不知所措。 安黎忙打着圆场,走上前拍了拍沈陷的肩。 “她不太了解我也是正常,我们毕竟才认识了一个星期,沈陷你别怪他。” 一个星期, 千钧之重,刺在了沈陷的心上。 他每天忙前忙后,殷勤的为安黎当了将近两个月的保姆。 了解他的喜好,接触他的生活。 一点点的强迫自己也去喜欢他所喜欢的事物,明明自己的年纪更小,却事事都迁就着他。 如果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付出这么多? 但安黎却看不出来他喜欢他。 这女孩跟他不过认识了一个星期。 她什么都不用付出,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成了男女朋友。 轻轻松松就占据了他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位置。 无名的怒火窜了上来,沈陷极力压制。 沈陷喉结滚动,尽力扯出了个笑,声音微不可察的发颤。 “这么草率吗,才认识一个星期,就确定关系。” 安黎自然牵住了余荼的手,拉她到了身旁,半开玩笑。 “我感觉我们挺合适,小鱼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老大不小了,遇上喜欢的,不得快点抓到手。”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沈陷手捏成拳,腥甜的气息从腹腔一直蔓延到喉头。 “你之前不是说,就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有机会吗?” “被感动终究比不上双向奔赴,况且除了小鱼,也没人再喜欢我了。” 说着轻轻攥住余荼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明晃晃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安黎的话字字诛心,沈陷被杀的丢盔弃甲。 过去的点点滴滴在沈陷的脑海中回放。 他试图找到哪个关键的瞬间,能让他看到安黎对自己有一点点喜欢。 但他找不到,连欺骗自己继续坚持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的光如同一颗流星坠落,在沈陷的心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沈陷推着车子就往外走。 嘴唇被咬出了血,顺着齿缝向上渗透,血腥的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延。 “我说你这小孩咋这样,把车子撞倒了也不扶……” 看车子的老头发牢骚的骂着,沈陷推着车子路过他身旁,兜里掏出了五十块钱,扔在老头面前。 冷冷开口:“麻烦了。” 老头一脸惊愕,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侮辱谁呢,老子看不上你这点破钱……” 一边骂着,一边将钱捡起来揣进兜里。 沈陷没理会老头,他背对着安黎回头。 冷风中温柔男人和可爱女孩忙忙碌碌的扶着车子,画面看起来异常和谐。 他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甲嵌进自行车扶手橡胶套里,压的指尖生疼。 没关系,他们还是好朋友。 安黎答应他了,会和他一起跨年。 是和他,不是和那个女孩子。 chapter53调酒 12月31日早 “沈哥,你看看音响接好没,话筒怎么还是有延迟。”姚斌一边在后台调试着电脑,一边戴着耳机讲。 舞台边沈陷蹲在音响旁调声音,打开对讲机道,“音响调的没问题,设备问题延迟一两秒都是正常的,待会儿跟演出的人员通知一下,让他们不要等话筒。” 查完音响,沈陷去了舞台的另一边,叫住了正在审查节目单的刘毅。 “待会找几个人一起把酒从仓库搬到咱部门的棚子这里。” “好,我先把节目单扫完。”刘毅点头答应,两秒后又抬头。 “学长,活动晚上开始,酒现在放到那里不会被偷吧,要不要找人看着?” 闻声沈陷愣神半秒,感觉有些好笑,他自己去年好像也问过这个问题。 “你有听过一句话吗?”沈陷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学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愚蠢的物种。” “放心吧,没人偷的。” 刘毅和旁边的几个同学听到这话都乐了。 “暑假的时候我一哥们去银行实习,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人家账户注销了,事后唯唯诺诺递烟谢罪。” “我那朋友改备注时把学院的群名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管理员改回去三次,他改过去三次,后来气的群主把他一脚踢出去了。” “.…..” 沈陷还没聊两句,对讲机又滋滋啦啦带着电流声响了起来。 周围环境实在是嘈杂,沈陷将对讲机凑到了耳旁,姚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哥,那个python的代码有点问题,烟花的部分只炸不响,快来看看什么问题。” “好,我马上过来。” 沈陷说着朝刘毅他们挥手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取酒。” 来到后台的电脑前,此时姚斌正蹙眉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 沈陷走过去,双手搭在桌上凑到了电脑前。 看了半晌,眉头逐渐拧紧,“output这里括号的位置改一下,音效输出没在程序响应范围内。” “烟花是没有音效,还是音效是混乱的?” 姚斌道:“根本没有声音,上次在机房的电脑上调试还是好好的,电脑是不是带不动?” 沈陷拿过鼠标,将动画界面最小化,扫了眼电脑桌面的图标,思考了一会儿。 “咱们写出来的代码得在python的环境下才能运行,这电脑上的python版本比较老旧,估计是代码形式不适用。” 姚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那还得重新安装Python。” 沈陷刚要接话,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看到来电显示。 是安黎。 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暗沉的眸子少了点郁色。 还好,他们还是重要的朋友。 安黎也愿意和他分享新一年的开端。 “重新安装后还得适配,”沈陷抿唇,拍了拍姚斌的肩膀,“找个烟花的音效转成音频卡点人工播放吧。” 迅速交代了自己的想法,没等姚斌回应,沈陷就快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哥哥?” 声音不自觉揉上了暖意。 “沈陷,上面今天给我排了加班,我晚点去你们学校。” 安黎磁性悦耳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管听多少遍,沈陷都觉得宛如天籁。 “嗯,我晚上也有活动,晚点会换班,明晚学校没有门禁,你直接来南操场就好,就那条银杏树道尽头。” “行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医院冷冰冰的机械女音报号的声音和安黎温和的“请进”。 沈陷听出他很忙,道了句“晚上见”后主动挂了电话。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c大一瞬间从端庄雅致的书香美人摇身变成了热烈绰约的风火辣妹。 霓虹灯闪烁夜空,点缀街道成绚丽画卷。 高楼的外墙被彩灯装饰的犹如巨大的灯笼,黑夜被映照的红火。 路边每隔两米撑起了一个个红棚子,一棵高大古榕树旁的棚子里,青年的身影如松似玉颀长而翩然。 运营部的“The white house”小酒馆前聚集了不少的人。 “来瞧一瞧,看一看,十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美人调酒,只此一家。” 部长含笑大声吆喝着。 有沈陷的美色加持,他们运营部无疑会是这次活动很出彩的部分。 沈陷倒酒加料打冰忙的像个陀螺,五指修长翻飞亦是一道极好看的风景。 “美女你的血腥玛丽好了。” “帅哥,给你的曼哈顿。” 调酒师即使没在人堆里,依旧自成一派天地。 微风轻拂,额发轻掠,翻飞的墨色柔发在月影下泛着凉意。 赏心悦目的有些动魄。 人群里忽然有个女孩子大喊:“我买十杯酒,能送我调酒师的微信吗?” ? 这一嗓子撕开了封条,大家的含蓄都散的一干二净。 “收钱的小姐姐,你见钱眼开的样子真迷人,我好想认识认识你!” “小帅哥你好钓系,我晚上能爬你的床吗?” 来的都是些年轻人,开起玩笑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沈陷抬眸望向面前乌压压的人群,眉目间透露着淡淡的疏离之色。 但丝缕浅淡的笑意还是在唇边若有若无地荡漾。 露骨的玩笑话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心思听眼前人都说了什么。 一门心思只想着待会儿如何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 得空沈陷又亮了手机,安黎还没给他发消息。 鲨鱼夹女孩的一手拿着二维码,笑盈盈说道,“我微信不要钱,但我们沈头牌的微信可值钱的很。” 大家开心的有些上头,也不管熟悉不熟悉就随意的开起了玩笑。 “哟,值多少钱呀?” 女孩伸出两指竖直交叉,“至少十杯酒。” “这么贵啊!” “我买,列表里还没帅哥呢!今晚就十杯酒换极品帅哥的微信。” 沈陷手下忙碌不行,敛目暼了鲨鱼夹一眼,“就这么把我卖了?” 另一个女孩豪横将100元大洋拍在桌子上,“100块,不要酒,只要微信。” 沈陷:“......” 事情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动。 没人买酒了,都开始要好友位。 人群里挨挤着的年轻男孩女孩也开始互换微信。 简直成了大型联谊现场。 姚斌一脸乐呵,“沈哥呀,我这加了四个美女了,你说我选哪个发展发展呀?” “那个好清纯,好像这个更有女人味,还有那个那个腿好漂亮……” 沈陷用桌上的酒巾抹了抹沾水的手,五指纤长一把推开了姚斌的脑袋,嫌弃道, “她们哪个也不喜欢你,把你那副发情的嘴脸收收。” 说着将空了的酒瓶扔进垃圾桶,“娄宁,你来换一下我吧,我待会有点事。” chapter54纠缠 “Lotus!” 人群里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莫名熟悉。 沈陷眉心一紧,抬眼是连成一片的乌泱泱人群,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一个及腰波浪卷的浓妆女人拨开众人走到了中央。 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陷。 “Lotus,果然是你!” “姐姐我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竟然闷声不吭就走人?” 沈陷的眸子淡漠流转,停下了手中擦桌子的动作,“你是哪位?” 其实沈陷认得这女人,好像是叫谢雨薇。 但工作的时候认识,不等于生活时也认识。 在酒吧兼职时只要自己在工作,她便会点最贵的酒,而他也会陪着她碰杯,含笑说些她爱听的好话。 可那只是他的工作,取悦顾客罢了。 为这次活动做准备是去酒吧兼职的借口,真正目的是想忙起来好忘记程落。 而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跨年即将结束,程落也早已再次闯进了他的生活。 即使酒馆老板再三挽留,沈陷还是坚持辞了工作。 接他的班的是个长相清纯的小男孩,听说还被他的几个死忠客大闹了一场。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还是白浅发消息告诉他的,沈陷那时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还会事后起秋风。 “好啊,”谢雨薇指着沈陷的鼻子骂,哪还有从前那个娇俏姐姐的模样。 “我在北纬等了你一个星期,你一次都没来过。” “赚够了钱就跑路,贱货你可真是行。” 沈陷被贱货这两个字骂的手上动作一顿,但停留了一瞬,便继续擦着桌上的水渍,垂眸漫不经心。 “钱是我通过合法劳动赚来的,继不继续工作也是我的自由,怎么能叫跑路?” 谢雨薇气的胸脯起伏,“你之前明明说过你会一直给我调酒,你还说过我很漂亮,你很喜欢!” “现在就这副态度?” 沈陷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一边有条不紊的将抹布叠起来,放在了桌子旁的抽屉里。 “工作时给顾客调酒是我的义务,只要我还在岗位,自然会一直给你调酒。” “还有,喜欢自己的顾客,是每个调酒师必备的素养。” “我不是喜欢你。” 一番话说的平淡,却仿若百称沉金。 “你!”谢雨薇咬牙切齿,手指用力指甲好像要抠进桌面里。 沈陷说罢朝着谢雨薇笑了笑,情绪掩饰的很好。 “我现在要换班了,你想喝什么告诉这个小姐姐,她果酒调的很不错的。” “对对姐姐,你想喝什么?” 娄宁点头不住如捣蒜,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弄得氛围有点尴尬。 谢雨薇没理会娄宁,一把抓住了准备离开的沈陷的胳膊。 “那你把钱都还我。” 沈陷不耐地转过了身,甩甩胳膊却没甩掉谢雨薇的手。 她抓的很紧,指甲像是嵌进了他的肉里。 “还什么钱?” “苏格兰威士忌,红葡萄酒,波尔多……” “这些我都是因为你才点的,你至少还我三万块。” 沈陷敛着长捷诧异问道:“多少?” 三万? 他在那干了一个多月,加上提成,拿到手的钱不过一万多点。 姚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抓住女人的手,想把它掰开。 “美女,酒吧里点酒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再说卖这一瓶酒他也分不了多少钱,你不能这样无理取闹。” “对呀姐姐,你不能这样。” 娄宁也帮忙说话。 因为吵架,这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看热闹的。 几个大学生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姐你看这样行不?”部长从后面拿出了几瓶白兰地和伏特加。 “这些酒都送你,你也别找他的麻烦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谢雨薇不屑的瞥了一眼部长手中的酒,声音尖锐无理。 “这些酒不值一点钱,这骗子当初可是在我手中骗了不止五万。” “不是,那些酒是你点的,也是你喝的,怎么成沈陷骗你的了?” “我点的?我喝的?” 谢雨薇声色俱厉,“酒是他推荐的,每一瓶他都喝过。” 沈陷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已经烧到喉头的怒火。 刚准备说话,手机就收到了消息提示。 是他专门为安黎设置的特殊铃声“花火”。 沈陷屏息沉着脸亮屏。 …… 关掉手机时面上阴沉的更加可怕。 安黎告诉他,女朋友临时约他看电影,跨年场的,票已经买好了。 他不去女朋友会生气。 连着向自己说了好几遍抱歉,后面还配上了委屈狗狗的表情包。 沈陷的手攥紧,手机壳被他捏的作响,虎口硌的生疼。 好可怜。 他被他喜欢的人抛弃了。 姚斌以为他是因为谢雨薇生气,拍着肩膀告诉他“不要理会那个女人”。 “呵!”谢雨微冷笑一声,“怎么了,被戳到痛处了?” 沈陷冷笑,眼眸潋滟似出水红莲。 “名酒是你让我推荐的,我喝也是你逼迫的,我哪次不是难拒才从。” “若不是陪客喝酒是我工作的分内事,你当我稀罕喝那点破酒。” 沈陷眸色晦暗裹着风雨,冷冽的声音刺骨寒潭。 “好酒喝到肚子里也放不出来一个香屁,你没钱装什么大款?” 谢雨薇鼻翼翕动,脸色难看咬唇冷哼。 “你有钱你赔过钱啊,反正你卖这副皮相也挣了不少,拿出来九牛一毛也不难为你。” 沈陷猛的收紧指腹,摸上了桌上的酒瓶。 身体里有几把火在四处乱窜,手里若不捏点东西,他能把自己的掌心抠破。 攥着酒瓶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强忍着怒意不说话,奈何对方还是咄咄逼人。 谢雨薇叉腰站在那里,虽比沈陷矮了一头,但仰着脑袋的样子盛气凌人。 “你们还敢喝他调的酒?” “那天在酒吧,他对着一个男人搔首弄姿,说什么‘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 “呕,真恶心。” “女人还不够他吃的,还想吃男人?” “你是想同时吃几个?” “你吃得下吗?” 听这话沈陷几乎是两眼一黑,那句话是他曾经半开玩笑对安黎说的。 被别人听见了。 他发自肺腑赤诚炽热说出的话,被所有人都当成了笑话。 包括安黎,包括无心听者。 再想起来,像把沾着鸩毒的利刃,无情捅进了沈陷千疮百孔的心窝里。 眼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沈陷又眼眶微红一脸恍惚,一向总是和稀泥的部长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你有病就赶快去医院挂号,跑这来发什么疯?” “吃你妈的几个,人不能跟朋友开个玩笑吗?我告诉你,老娘后宫佳丽三千,你也是老娘后宫里养的一条狗。” 部长推开谢雨薇,指着她鼻子发狠的骂道。 不是单纯的维护沈陷,更是觉得被这样围观十分难堪。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用不着你在这评头论足,颠倒黑白。” 周围的灯光亮的刺眼,沈陷的脸庞被各色的灯光映得像大病了一场。 麻木过后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愤怒,可他越愤怒越冷静。 所有着火的情绪被他咽在肚子里,蚀骨焚心,痛的要命。 他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一手握着酒瓶,一步一步的向谢雨薇逼近。 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对于女孩子来说有不小的压迫力。 暗沉的阴影扑面而来,沈陷每一步都走的千均之重。 “你,你做什么?” 谢雨薇吞了吞口水,才有些害怕。 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身后都挤的是人,她也退不出去。 “你别乱来啊,这到处都是人……” “沈陷!” 姚斌伸手去夺沈陷手中的酒瓶,被沈陷侧身闪开。 直到沈陷走近,谢雨薇才发现那双原本迷的他神魂颠倒的浅色眸子染满了潋滟血红。 他是哭了,但强忍着。 青年开口的声音很冷,但若细听冷冰冰的话里藏着绵长的委屈难耐。 “那句话我说的至诚,请你别拿我的真心开玩笑。” 谢雨薇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怔愣在那。 “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沈陷又没头没尾地自说自话。 半晌,他垂眸哀叹,再抬眼时敛去了许多情绪。 “告诉我银行卡号,我转账给你。” chapter55跨年 最后,谢雨薇没有要沈陷的钱。 原因她确实是大款,小时候娇惯,长大了胡吃海玩,但本质上是个刁蛮任性的姑娘。 要钱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 以至于看到沈陷那副模样便起了后悔之心,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撂下一句“不稀罕你那点钱”便挤进人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斌皱眉,语气不满,“你刚还真要给她钱,她明摆着坑你。” 沈陷将一只攥在手里的酒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她这不是没坑吗?” 答应给谢雨薇转账时沈陷的脑子是混沌的,他很难过,就想这么做。 人在难过时总想花钱,这个时候银行卡上的钱不过是一串数字。 但钱没花出去,沈陷依旧很难过。 他没办法再和安黎长久纠缠,如今只是他漫漫一生中无足轻重的过客。 不能再和安黎谈笑相对,如今只是窥视他的生活都如履薄冰。 沈陷没心情再挤在人海里,周围的喧闹总给他一种感觉——他是没人要的。 他将被捏的皱巴巴的衣服展平,朝着几人平淡的笑笑,“我有事先走了。” 部长现在还是一脸怒容,经过这么一遭,活动策划的评级自然不会高。 心血算是打了水漂。 他们也没留下沈陷,本来就没有太深的感情,算得上是工作的伙伴。 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即使安黎不来, 沈陷还是独自去了南操场,那里有数不清的花灯,其中一盏便是沈陷画的枯木逢春。 当时对自己和他最好的演绎与祝福。 进操场时一个猫耳朵女郎塞给他了一个小号洋娃娃。 她笑容灿烂盛开:“新年快乐”。 沈陷恍惚了一瞬:“新年快乐”。 明明还没新年呢,她怎么这么着急? 沈陷攥着洋娃娃,手心里出了汗。 南操场里也到处都是人。 漂亮的红色灯笼前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拍氛围照。 一群少年少女们围坐成一圈摸着卡牌好像在玩狼人杀。 马里奥抱着一个大红蘑菇走在游街队伍的最前方,背后跟着憨憨傻傻的熊二,还有簇拥着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 所有人都在笑。他也想笑,但他不知道该笑什么,也笑不出来。 沈陷在篝火旁坐下。 火还没点,听组织部的人说,火会在零点时点亮,到那时光亮会蹿上去冲破天际。 沈陷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 他先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女人,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然后想到了顾明,估计那家伙正和自己的女神到处潇洒。 接着是路泽和柏文生。 路泽的朋友太多,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柏文生比起自己,更爱厚厚塌塌的书。 好像谁都没空理他。沈陷叹了口气,熄屏用手掩面合上了眼。 其实还有一个人,他无数次的说只爱自己。 可沈陷到现在也没明白,他到底爱自己什么。 喜欢自己这副皮囊吗? 那如果他瞎了,还会不会爱自己? 光影散了一地,织成了落星,远方隐隐绰绰的传来歌声。 正如安黎不喜欢他,他也爱不起程落,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有人以旱的方式死去,有人以涝的方式死去。 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能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不堪,而后憋死在胡同里。 沈陷觉得自己真是有病,直至现在,他还固执地想得到安黎。 哪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这时北边操场在演出,估计人很多。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设计的大屏幕很好看。 沈陷乱七八糟地想着。 本来思绪飘飞,天马行空,过去发生的事,他幻想的事,他期望的事,他害怕的事一股脑的往外窜。 他一边想着,一边难受着。 “十,九,八,七,” 快零点了,人们开始一起倒计时。 “六,五,四,” 沈陷坐直了身子,敛目望向篝火。 “三,” “二,” “一,” “呼啦——” 四方一齐点火,火苗先从底下蔓延,随后攀着枯木往上升,仅仅几秒,烈火便蹿上了天空,几乎同时,点亮了整片夜。 沈陷抬眸, 火光之中影影绰绰立了个人。 身形挺拔颀长,黑眸深邃如无波古井。 那人踏着火光而来,神情淡漠步履从容似暗夜的主宰。 抱住沈陷的手冰凉却怜惜,声音低沉磁性含着异样难耐的柔情。 沈陷定住身子,僵硬地任他抱。 “阿陷,新年快乐。” 旱死的和涝死的就这么在火光盛放和人声鼎沸中对望。 “程落,新年快乐。” 沈陷轻声说,声音到底是染上了一丝感激。 虽然不多。 “你怎么现在来?” 沈陷的声音闷闷的,不开心写了在脸上。 “阿陷是嫌我来的早,还是怪我来的晚?” 程落敛动长睫微微抖动,眼底宠溺压抑着沉山般晦涩难懂。 “我只是觉得你时机抓的真好。” 明明一个坏透了的人,却像是从黑暗里走了一遭后踏着大亮天光而来。 演饰的自己像个英雄。 “我只想让阿陷新年的第一天满眼都是我。” 可能是沈陷自己的心境使然,他竟然在这话里听出了丝缕哀伤难耐。 一样的痴情,一样的徒劳。 程落捏住了沈陷被风吹得泛凉的耳朵,僵硬冰凉的感觉传到他的指尖,他怜惜地替沈陷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阿陷,看到我开心吗?” 沈陷蜷缩在程落怀里,指腹来回摩搓着卫衣脚,垂眸低声道,“有,有点吧。” “只是有点吗?” 程落托住沈陷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与之对视,声音磁性低沉,蛊惑的人心尖发痒。 猛然撞上了程落深渊一样的黑眸,沈陷愣神半秒,旋即开始挣扎。 这眼神,沈陷太懂了。 被强迫了那么多次,他一秒就读懂了里面的情绪。 他这是又想亲他。 想把他按在怀里,发了疯的啃食。 蚀骨的冰凉会缠绕他的舌尖,翻涌的浪潮会趟过他的喉咙,战栗的悸动会席卷他的全身。 他不想和程落做这样的事。 尤其现在。 chapter56交换 沈陷一手按住了程落殷红的唇,一手撑着地面想往后躲。 奈何程落圈他太死,半分也没法挪动。 “你别,别,” “别这样,我不想亲你。” 沈陷说的磕磕绊绊,拒绝的意思写在脸上。 程落的眸色暗了暗,他凑到沈陷耳旁,呼吸微沉冰冷难耐。 “我特意来陪你跨年,你连这点心意也不愿给我吗?” “这个,”沈陷慌忙将握着的手伸到程落面前打开,“我给你的心意,谢谢你来陪我。” “你——你会喜欢的吧?” 沈陷自己都觉得扯淡。 一个傻乎乎的粗糙小洋娃娃躺在他手心中。 程落垂头望去,小洋娃娃黑豆一样的眼睛定定的盯着他。 像在嘲笑他,看得程落一阵恼火。 “你就拿这东西糊弄我?” 沈陷心里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我没糊弄你,你不是喜欢洋娃娃吗?” “你看他的发型,是不是,呃,很像我?” 程落唇抿成一条直线,吸气硬生把一口浊气咽到肚子。 “我、喜、欢!” 刻意把每个字都念的很重。 他当然知道这是门口那个猫女郎随手送给他的,但还是收下了这个傻娃娃。 “不够。” “这个娃娃太丑了,我想要好看的。” 程落凝视着沈陷的唇,眼底隐隐燃着欲火。 “我待会去买——” 男人的唇不由分说的俯下,沈陷赶忙偏头捂住了程落的嘴。 “不行!” “程落,我不喜欢你。” 沈陷微微拔高的音量,但看着程落近在咫尺冷静无波眸子又放缓了语气。 “我们做不成恋人,我们做朋友,” “我把你当好朋友,我们一样可以朝夕相对,谁也不用为难。” “可以吗?” 沈陷试探着问。 程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平淡如缓降的雪挟着冷意。 “你们朋友也做不成了,反正以后都要形同陌路,去把那个贱人杀了,” “可以吗?” “你说什么?”沈陷愣了一瞬,旋即怒意铺面,“你让我杀谁?” 程落冷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明明是想好好跟你商量事情,可你每次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恶语相向。” 沈陷恨恨地攥拳,他讨厌透了程落这副模样。 也讨厌自己在他面前的无能为力。 若不是他实在挣脱不了,他真想将程落踩在脚底下再狠狠给他两耳光。 “你在跟我商量什么事?” “你可以跟我商量任何事,但不能触碰到我的底线。” 一阵寒风吹的程落墨发翻飞,声音也多了分冷冽。 沈陷瞪着他,“你的底线是什么?必须得到我,心还是身子?” “你若真的爱我,你还会说出之前那些话吗?” “说什么给我时间考虑,强迫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样做和奸尸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程落的指腹猛的收紧,指甲嵌进肉里像要抠出血。 一头狼匍匐起来,喉中的腥味难进难出,是在忍耐。 “你为什么总质疑我的真心?” “有时候我真想直接杀了那个医生,可你以死相逼。” “在我心里,十条他的狗命都抵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 “你到底还要怎样逼我?” 压抑暗哑的声线似在悲鸣,眼眶里染上血色玫红。 纵然程落已经难耐到极致,沈陷依旧铁石心肠。 面对程落,他总是既害怕又有恃无恐。 就像是小孩子面对父亲,偶尔会被那恶言厉色吓到,但更多时候会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因为他们知道,面前的人很爱自己,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沈陷眼尾绯色愈显,拧眉低吼。 “是你要怎么逼我?” “我不喜欢你。” “你之前给我时间考虑,我同意。” 每一个字都说的缓而平稳掷地有声。 程落敛目凝视着他,很久都没有动作,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凝固。 两人就这么对视,几乎是针锋相对。 暗流涌动,火花四溅。 忽然程落咧开嘴大笑,他狠狠的将沈陷从怀里推出去。 沈陷被他推得猝不及防,手撑着地摔了下去。 橡胶地是软的,一点也不疼。 程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高高在上的姿态显示着他的绝对压制,声音冷酷肆虐如同撒旦降临。 “那阿陷可要好好的满足我,毕竟我们是等价交换。” chapter57初次 新年的夜星轨纵横,路上的车灯明明暗暗。 沈陷不时被对向而来的汽车远光灯晃了眼。 骑着自行车向公寓驶去,后车座的程落搂着他的腰。 明明看着那么沉的一个人,坐在后座上仿若无重。 夜半的风很刺骨,即使戴着口罩,沈陷的脸还是被吹的生疼。 到了车库,程落从后座下来,沈陷松了松车把,将手塞进袖子里才开始停车。 沈陷锁好车后起身,程落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本意是想为他暖暖手。 可沈陷手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缩,他的手已经被风吹的很凉,可程落的手掌凉意更甚。 “你好冷。” 沈陷打了个哆嗦。 程落的眸色暗了暗,松开了沈陷的手。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微妙的平衡起来。 他们总是这样,即使前一秒剑拔弩张恶言相对,下一秒也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沈陷惧他,利用他。 程落爱他,桎梏他。 在各自的目的面前,别扭没有必要。 到了公寓门前,沈陷要开门,在包里找了半天,也不见钥匙踪影。 他两手一摊,偏头朝程落道:“我没带钥匙。” 程落递给沈陷一串钥匙:“用我的。” 沈陷看着程落手上那把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钥匙,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自暴自弃接受事实,从程落手上接过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刚好吻合,稍稍一拧,便轻松的打开了门。 自己在他这里真的是毫无隐私可言。 沈陷走进去,随手将包扔在床上,眼神跟随着潇洒走进房间的程落。 熟稔的好像自己家。 “你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 “怎么会,明明是阿陷邀请我进去的。” “而且我帮了你大忙,要是没有我,你连家都回不了。” 说着,程落自然地拿起沈陷刚放在桌子上的钥匙,又揣进了自己兜里。 做完这些,他看着程落落落大方勾唇轻笑,“这是我的。” 沈陷:“……” 啊对对对,你的钥匙,开我家的锁。 沈陷也懒得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这神经病想去哪想做什么,自己一概阻止不了。 他看见程落敛动的长睫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盛满肆虐的笑意。 变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 沈陷的眉头拧成川字,“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程落走近沈陷,在他面前半米处停下,拍手捏住沈陷卫衣帽上的带子,指节缠绕逗小猫似的把玩。 “阿陷和我变得越来越像了呢,我很开心。” 沈陷一把扯过卫衣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谁和你这个变态像。” 程落愉悦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 “横刀夺爱,强人所难,自私自利,没有底线。” “不像吗?” 沈陷烦躁打断了他,“闭嘴!” 他捏了捏自己拇指指腹,坐在床上,“你打算怎么做?” “这阿陷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履行你该履行的义务。” “而且我觉得现在就是你履行义务的好时机。” 说着,按住沈陷的肩膀,倏的将他压在了床上。 像一匹食不果腹的饿狼。 程落等这一刻太久了。 沈陷的肉体,和他的心,他一样迫切渴望得到。 “滚你妈的! ” 沈陷用力推开男人凑近的脸,咬牙切齿,“事成之后再说。” 程落压覆在沈陷身上,沈陷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尝不到甜头,我可没有做事的动力。” 沈陷觉得好笑。 “你杀人的时候尝到什么甜头了?” “这怎么能一样,要让我杀了他的话,我一点甜头也不要。” “你敢!”沈陷怒目视他,眼里有火星。 程落怜惜地抚摸过沈陷的脖颈,语气三分漫不经心。 “他那条贱命还不配,杀了他,阿陷可就不愿意跟我上床了。” “我警告你,你不能伤害他,得让他心甘情愿,你要是敢伤了他,我就……” 答应程落,对于安黎,沈陷多少有些愧疚。 只能通过给程落提更多的要求减轻负罪感。 “阿陷,”程落冷声打断了沈陷的话,“我们之前的交换可没有条件这一说。” “你——” 程落的脑袋忽然压低了下来,都堵住了沈陷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气息喷洒在沈陷的耳廓,程落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无边海浪起伏。 “除非阿陷今晚好好表现。” 鼻尖满是男人脖颈的气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沈陷好像闻到了沙石滚血的味道,却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 “你真的能做到吗?” “只要阿陷做到,我就能做到。” 男人的眼如无尽的黑夜,沈陷看着,像被吸入了漩涡深渊。 陷落、陷落…… 心中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呐喊。 他别过头去,阖眸轻声道:“好。” 程落的笑恶意又怜爱,“我就知道。” 低头咬上殷红的唇,冰凉的手探入掀起的衣角。 冰凉没有温度的身子也能燃起滔天烈火。 掐住*,使坏的揉搓。 俯身亲吻着漂亮的*骨,慢条斯理的回味,气息冰凉。 身下之人被他吻得发抖,不知道到底是害怕,还是刺激。 火热的,冰凉的,压抑的,释放的,痛苦的,舒爽的,痉挛着,涌动着…… 暗夜的灵魂纠缠不休,深重的罪孽排山倒海。 沦陷,堕落,直至真正陷落罪恶的祭坛。 但无妨,这一刻,他们好像天生一对,连名字都那么般配,那么契合。 窗外的夜风呼啸着吹过,拍动着窗户发出咻咻的声音,恰巧淹没了沈陷支离破碎的呜咽和喘息。 chapter58游乐 沈陷翻了个身,脑袋咯在手机上,疼的他一下惊醒。 大脑恢复清明,昨天发生的限制级电影便在他脑海里回放。 程落托着他的后脑勺亲吻,操控着他已经变成榆木的脑袋。 将自己压在墙壁上俯身亲吻,手掌勾勒着他的背脊…… 喘息的空隙,他听见程落俯身他耳边说。 阿陷我好爱你。 他顾不上羞耻,只能梗着嗓子求饶,简直就像缩在程落身下的一只小猫崽,除了呜呜咽咽什么也不知道。 “可恶。” 沈陷虽骂,但止不住地面红耳赤。 只要一想到昨天的场景,他浑身就热的要命,明明心里羞愤欲死,身体却失控的迎合。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自己的身体。 很奇怪,经过昨天那疯狂的一遭,他的身体却无丝毫痛感。 只有大脑像是经历了什么严重的刺激,痛得要死。 自己的衣服穿的好好的,还是昨天回家时的那一身。 脖子上,胸前,腰腹,大腿内侧…… 所有程落昨天反复舔过咬过吮吸过的地方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 程落做的所有羞耻的事,都是无影无踪的。 要不是那真实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大脑,沈陷会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打开手机,早上9点02分。 洋娃娃的消息弹了出来。 “答应阿陷的事,我说到做到。” 沈陷的心突然开始狂跳,顾不上羞耻,只是抑制不住激动。 他丝毫不怀疑程落的能力。 想想安黎,沈陷内心深处的惊惧荒原便草木疯长。 坐在床上稍微愣神,平复了躁动的心情。 昨天下午他本就吃的少,又经过了那么一遭,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 沈陷换好衣服来到了楼下的便利店,进去一股脑的将想吃的东西都扔进了购物筐。 好巧不巧,沈陷碰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寸头男人。 男人和上次一样,反复偷摸着打量着沈陷。 而每次沈陷转过去看他时,他又慌忙移开视线。 又把自己认成了程落那个死变态。 他忽然很恼怒,昨天程落带给他的屈辱感和愤懑感齐齐如潮水涌了上来。 沈陷主动走过去凝视着男人。 “爷……” 男人吓了一跳,紧张得眼珠子不断转动,不敢和沈陷对视。 沈陷嘴唇翕动,声音冷冽至极,“别叫我爷。” 冷漠骇人的眸子,和程落如出一辙。 男人吓坏了,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哆哆嗦嗦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错了,以后绝对不叫了。” 心里想着这祖宗又发什么疯。 真是难伺候。 沈陷扫了他一眼,转身去了收银台结账,将买的一大包东西全部提回了公寓。 刚拆开一颗糖,手机便响了起来,沈陷含糖在嘴里,按了接通键。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沈陷,咱们这周末打算去团建,辛苦这么久了,一起好好玩玩。” 沈陷恹恹的眸子带上了点兴味。 “去哪儿?” “没想好呢,我在想去个好玩的地方,带大家减减压。” 沈陷想了想,“去欢乐谷吧,门票也不贵。” “成,我再问问大家的意愿,到时候通知你。” 天空湛蓝,清晨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斑斓的光影。 部门团建的地点最终定在郊区的欢乐谷,一个大型的露天游乐场。 “副部好!” 沈陷赶到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刚入部门不久的学弟学妹们热情的朝他招手。 跨年红海欢乐节的策划举办使大家熟络了不少,部门的氛围也变得欢乐起来。 “你们好。” 沈陷也随意的挥了挥手。 半高领毛衣裹住了他的脖子,山系连帽夹克随意的套在身上,黑白色的帆布背包斜挎在肩上,妥妥的一个酷飒男孩。 他就是这样,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的那点脏污被遮掩的干干净净。 “沈哥,今天这么帅啊。”同级的一个男生凑过来打趣。 沈陷笑了笑:“每天都帅好吗?” 姚斌朝着大家挤眉弄眼, “听说那边那家密室特别好玩,尤其是那个鬼新娘主题的,待会一起去啊!” “行啊。” “还有我,我也要去!”几个学弟学妹也凑了过来。 一大波人自动凑对,沈陷他们六个人先去了密室逃脱。 游戏的旋转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低沉的呻吟声,主持人介绍了游戏背景。 这房子曾是一位名叫玛格丽特的新娘的居所,但在结婚当晚神秘失踪,从此成为传说中的鬼新娘。 沈陷他们走在昏暗的走廊,烛光摇曳。 墙上绘制着一位美丽新娘的画像,冰冷的风莫名其妙的涌出。 同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三个密室里,沈陷刚将破解出来的密码输进了密码机里。 霎时灯光变暗,柜门猛地弹开,一只满脸鲜血的女鬼从柜子里冲了出来。 女孩子们被吓得尖叫往后跑去,姚斌也被吓得后退惊叫。 一时间一片混乱。 沈陷手比脑子快,抓住了旁边桌子上的道具酒瓶,狠狠的朝着女鬼的脑袋上砸去。 “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众人全都惊的呆住了,定在那不敢动弹。 灯光再次恢复时,他们清楚的看到了道具女鬼的身首已经分离。 沾满鲜血的脑袋狰狞着面目孤零零的躺在墙角。 “我操沈陷,这要真是个人,恐怕得被你这一下砸死。”姚斌目瞪口呆。 对讲机里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呢!不是告诉你们不能损坏道具吗?” 沈陷将酒瓶子放在桌子上,从姚斌手拿过对讲机, “她差点砸到我,我正当防卫。” 众人:“.…..” 密室之旅被迫提前结束。 一行人出来后,沈陷向工作人员道了歉,支付了些赔偿。 小哥笑着对他开玩笑,“兄弟下手可真狠,你比鬼都吓人。” 沈陷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上次的周游围堵给沈陷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有时会想,如果当能时快准狠的将第一人放倒,大概率他能从那巷子里逃跑。 可能是潜意识让他草木皆兵了,一旦遇到危险,便先下手为强。 chapter59野兽 接下来的旅程都很快乐,让他忘掉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旋转木马上的彩绘马匹舞动着,载着童年记忆在欢快中旋转。 摩天轮缓缓转动,顶端俯瞰整个游乐场景色。欢笑声在空中回荡。 他们排队等候着体验刺激的过山车和旋转飞椅,在速度与激情中刺激的尖叫。 热气球缓缓升起,带着一行人一同升入蓝天。 空中的微风吹拂着脸颊,带着大地的气息,投入了蓝天的怀抱。 沈陷刚从降落的热气球上下来,就听到了游客们议论纷纷。 “音乐广场那边有一个特别帅的男人,捧了一大束很漂亮的玫瑰花,是不是准备要表白!” “哇塞,不知道哪个女孩那么幸福。” “快去看看吧,我跟你说,那个男人气质真的特别温柔,估计喜欢的女孩子也很漂亮。” “走走赶快去,咱没谈过,但就喜欢看别人谈……” 几个女孩相互推搡着朝前跑去,沈陷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安黎的身影。 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想起来至今日,他和程落交易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以那人的手段,这时间办成这事轻而易举。 潜意识不去想他会如何做这件事。 即使不想承认,但沈陷对程落有一种极其盲目的信任。 就像每次被他的阴影笼罩时,周身萦绕着忍不住想要陷落的气息。 沈陷想到这时微微愣神。 陷落? 去他妈的! 他攥紧了拳。 下定决心等和安黎在一起后,要把和程落的那一次忘的干干净净。 “唉,咱们也去凑凑热闹,给那哥们加加油。” 去,他当然得去。 姚斌朝着后面的学弟学妹们怪叫,“沈陷,你也得去。” 众人笑着叽叽喳喳的往那边赶去。 没有人想到沈陷会是另一个主角。 更没有人想到他会像发情野兽一样把那人按在怀里热吻。 广场那里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中央喷泉的水柱如激射到空中炸开,飞扬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 像是一场盛大浪漫的烟火。 一个身材修长,眉眼极其温柔的男人站在音符与水花交织的中央,怀里一捧深沉的玫瑰红。 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美好淡然自成一派天地。 “哥们儿,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来啊,我这兄弟还等着接你的东风呢!” 人群里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切大喊。 一潮叠起千层浪,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开始起哄。 有人不知从哪搞到的扩音器。 “哪个漂亮的妹子快出来,你准男朋友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赶紧出来,我们也好沾沾喜气,明天就脱单!!!” “哪个漂亮的妹子快出来,你准男朋友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赶紧出来,我们也好沾沾喜气,明天就脱单!!!” …… 循环播放,在诺大广场回荡。 沈陷的手机有振铃提示,亮屏查看发现是安黎。 魂牵梦绕的人啊! 缱绻的温柔夕阳头像,简单五个字的对话框。 沈陷看到,发疯了一样拔腿就往前跑。 风吹墨发,露出了亮而有神的眼眸,嘴角扬起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疯狂炽热。 手机的界面依然停留在刚刚。 与黎秋:来音乐广场。 十二月的寒风凉的刺骨,沈陷的浑身的骨头都在燃烧。 他像着了魔一样,欢愉冲击着他的大脑。 已经不再单纯是因为浓烈的爱意。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胜利的喜悦,从别人手中抢到心爱物件的得意。 以及那个无所不能的人会帮助自己达到任何想达到的目的。 不仅有人爱他,他也能得到爱的人。 “沈陷,你疯了吗?”后面的姚斌看着疯跑的沈陷大喊,“你等等我们啊!” 沈陷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大脑只能思考“向前跑再向前跑,跑到音乐广场,安黎马上属于自己了”。 过山车在他头顶飞驰而过,尖叫也在他的脑海里被淹没。 寒风拍打着他的脸,刺激的他浑身燥热。 他拨开挤在面前的人群,几乎是冲撞向音乐中央的男人。 他将那个熟悉的令他着迷令他发狂的男人狠狠的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侧头亲吻他。 玫瑰花被两人的胸膛压扁。 利刺扎入沈陷雪白的脖颈,鲜血染上了毛衣的领子,他只觉得畅快。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反转来的太过突然。 谁会想到这部浪漫短片的主角竟是两个男人。 周围一瞬间炸开了锅,姗姗来迟的姚斌几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平日里清冷似澹泊寡欲的副部长,现在正抱着一个男人,如野兽一般粗暴地当街热吻。 安黎的唇色不像程落那般深得诱人。 但他的唇是炽热的,唇线很好看,沈陷爱不释手地捧着他的脸。 舔食着,啃咬着,翻搅着,吮吸着…… 一点也不温柔,喷薄而出的占有欲像沸腾的米粥,黏糊又滚烫,就像程落对他那样。 浑身的细胞都在欢愉的跳跃,疯狂的繁殖。 沈陷兴奋到了极点。 安黎忙乱的换气,偶尔泄出的闷哼,无不证明着自己对他的掌控。 他根本不会接吻,或许这是他第一次接吻。 他连换气都不会,他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这个想法让沈陷更加激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安黎在他怀里因窒息近乎痛苦的挣扎,他才松了口。 怀里的人早已没了握花的力气。 chapter60烟火 在沈陷离开安黎身体的瞬间,玫瑰花砸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殷红。 安黎弓着腰,胸口浮动,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沈陷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那束玫瑰。 散落卷曲的花瓣被他捻平,一瓣一瓣的都装进去。 抱在怀里似稀世珍宝。 抬头看安黎还在喘气,沈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能用鼻子呼吸吗?” “感冒了,鼻塞。” 喘息间安黎闷闷的声音沙哑难耐。 沈陷低头闻了闻那玫瑰花,一股好闻的气息钻入了鼻尖。 “这是给我的吗?” 安黎吸了吸鼻子,红着脸直起身来。 “你亲都亲了,还问我是不是送给你的?” “你前段时间交的小女朋友呢?” “不是什么女朋友,那是我表妹。” 沈陷皱起了眉:“为什么骗我?” 安黎移开了视线。有些心虚。 “当时我不喜欢你,但我看出来你喜欢我了。” “但你又不肯说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想了这么个坏法子。” 沈陷明知故问,“那现在怎么又喜欢我。” 安黎顿了一会,“现在我想开了。” “什么叫想开了?” “找一个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你对我很好,长得又好看,我想清楚了,喜欢你也不稀奇吧。” 沈陷敛目深情望着他,一双眸子秋水含波又冷窟坠冰。 你认识程落吗? 沈陷一瞬间很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期冀安黎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他又害怕这是假的,一切不过是程落的手笔。 清楚的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大的多。 他们的爱情就像是盐分很高的死水。 不能涌动肆意徜徉,只能禁锢画地为牢。 就算沈陷真的义无反顾的跳进去也只能堪堪漂浮,永远无法坠入真正的爱河。 但他好像又没有那么在乎了,只要得到,一切都可能改变。 不知不觉中,他变了许多。 沈陷一手捧花,一手自然的牵起了安黎的手。 攥在手心里是温热的。 不像程落,那人的身体永远是冰凉的。 即使做着最火热的事,也是浑身冰凉,仿佛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一切都是虚妄的。 沈陷甩甩头,用力攥紧了安黎的手。 程落已经是过去式了,接下来他会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安黎也垂头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静静的往前走着。 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想的,或许都是同一个人。 “饿吗?” 沈陷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黎点头:“有一点,刚来的时候没吃饭。” 沈陷笑笑,牵着安黎。 安黎被寒风吹的冰凉的手被沈陷攥着放进了自己的衣兜。 “去吃饭吧,你的胃我以后会一直娇惯着的。” 风吹来了他温柔的声音。 他们去了一家装修轻奢的法式餐厅。 从西冷牛排点到德克萨斯烤香鸡,从提拉米苏点到焦糖布丁,从意大利冰淇淋点到芒果绵绵冰。 沈陷恨不得将所有好吃的都点一遍。 安黎拽着他的胳膊阻止,“行了够了,吃不完的。” 沈陷笑着回答,“吃不完就吃不完,我不在意。” 他现在学会了握高脚杯,他和安黎碰杯。 旖旎的深红在玻璃杯里荡漾,消融了玻璃相撞时的清脆声响。 一切都是那么浪漫美好,身旁摆设着法式古典的桌椅和雕花石膏的墙壁。 烛光摇曳,投下柔和的光影,伴随着爵士乐的轻柔旋律。 沈陷沉醉在这一刻。 安黎的目光闪烁,深沉和爱意透过了沈陷的眼睛。 那个人说,他和他是一个人。 “等天黑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爱人,便能永远在一起。” 沈陷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真的。” 夜幕降临, 星光在闪烁,苍穹之下,汹涌着潋滟的霓虹灯。 沈陷和安黎一同上了一辆红色的摩天轮,红漆如火一样热烈,又如鲜血一样灼人。 看到了外面的游客扬起笑脸,嘴巴开开合合。 沈陷的心跳的很快,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安黎问他:“怎么了?” 沈陷抿唇:“我有点激动,第一次和你做摩天轮,我很开心。”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都有些焦灼,外面的世界却很大很美。 沈陷听到安黎说“我也是”。 摩天轮上升到一半, 看到了满天的星光,月亮被黑云遮成了一抹弯曲。 摩天轮接着上升, 看到了地下如蚂蚁一般的乌泱泱人群,闪烁的灯光像花一样绽放。 摩天轮即将上的最高点, 看到了安黎渐渐凑过来的脸,对他轻声说:“准备”。 沈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摩天轮里的氧气要被他吸光。 心脏疯狂的跳动,背上滋生的汗水侵蚀了他的里衣。 他也将唇凑过去。 刹那之间,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 刹那之间,外面的世界变成了白日,刺眼的光射入摩天轮的玻璃,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刹那之间,沈陷被晃的失神了一瞬。 刹那之间,摩天轮划过了最高点。 “好震撼的烟火……” 窗外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和欢笑声,如汹涌的浪潮起起伏伏。 光色变化,由刺眼的白变成了烈焰的红。 黑幕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鲜艳的,火热的,激烈的,狂躁的,愤怒的心脏。 跳动着,闪烁着,汹涌着,喷薄着,绽放着,而后消逝着…… 红色的火花如流星般坠落,烈焰的光芒交织着,勾勒出夜空的狂欢盛宴。 沈陷甚至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烟火激射时尖锐的嘶鸣声,而后在天上炸开巨大的轰鸣声。 不是游人想的热烈震撼。 像是有人在歇斯底里的肝胆俱裂的凄吼。 什么东西从他的大脑里冲出来了。 感官要消失了,身体好像不属于他了。 沈陷眼皮沉重,浑浑噩噩,昏过去前,他好像听见自己说。 “你找死吗?” 接着便陷入了一片空白。 chapter61疯子 好像睡了很久,沈陷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熟悉的灯。 这是在自己公寓? 可刚刚不是还和安黎在欢乐谷的摩天轮上?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扭头,看到了一张笑脸。 程落托着腮眼眸微眯静静看着自己,咧开的嘴角似冰湖裂缝。 眼底流淌的情绪沈陷有些看不懂。 “醒了?” “你怎么在这,我刚不是在欢乐谷吗,安黎呢?” 沈陷焦急问道。 “我守了阿陷一夜。” “阿陷醒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别的男人,我好伤心啊。” 沈陷不耐地按了按太阳穴,“别装了,我问你话呢。” 程落嘴角噙着冷笑:“怎么是装,我是真的很伤心。” “安黎呢?” 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你找死吗”令沈陷隐隐不安。 程落耐着性子答,“他走了,昨天晚上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和安黎在一起了。” “你和我之间已经没可能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有关系吗?”程落目光炯炯。 “你说什么?” 程落突然站起来,语气平缓,像讲故事一样。 “酒吧里我割了那人的喉,挖了那人的眼睛,缝了那人的嘴。” “因为那人想和阿陷做很亲密的事情,我不能容忍那样恶心的人把你弄脏。” “至于那个贱人,要是触碰你,也一样的。” “你疯了吗!”沈陷瞪大眼睛。 “我们是情侣,做那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那阿陷觉着你在床上伸舌头回应我的吻,放纵迷乱的叫我老公,哭着向我求饶正常吗?” 沈陷眸色暗红,想起那一幕幕他就觉得万分羞耻,“那是你逼我的!” “那这也是你逼我的,”程落坐在了床上,凑近沈陷,“你乖乖的,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沈陷觉得后槽牙快被他咬碎了,他死死盯着程落,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现在,吻我。” 程落强硬冷漠的声音响起,沈陷听来似厉鬼索命。 “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吻我。” 程落冷冷又重复了一遍。 沈陷的目光不由自主飘上了程落的唇。 唇形很是好看,色是深邃的殷红,像血一样。 程落语气不耐,“再不快点,后果自负。” 沈陷喉结滚动郁气难进难出,望向程落的眸子燃着怒意。 可面对暴怒的领导者,小孩子总是唯唯诺诺。 沈陷也不敢反抗真的怒了的程落。 闭上眼认命的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也是讽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第二天,他便和别的男人做着羞耻秘事。 我是被逼的。 绝不是自己想亲上去的。 不这么做的话,他会有危险。 我是在保护他,我没有背叛他。 程落撬开了沈陷的紧闭唇齿。 瞬间反客为主,拥着他上了床。 衣服,裤子,腰带,散落了一地,床单被拧得皱巴巴。 沈陷将脸死死埋在枕头里,还是能感受到那剧烈晃动着的床板。 …… 完事,程落穿好衣服,一副食饱餍足的模样。 沈陷怔愣的躺在床上,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 “舒服吗?” 没得到回答,程落又自顾自说:“肯定舒服。” 沈陷转头看他,眸光暗淡,声音憔悴似折了茎叶的花。 “这是最后一次,你能不能滚出我的生活。” 程落笑着,残忍的回答:“不行哦,我对阿陷的执念,可比阿陷对那个贱人要深沉多了。” 狗屁的深沉,变态还差不多。 “谁让阿陷非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呢。” “既然阿陷有胆子让我做,那可就要做好承受一切的思想准备。” 沈陷精神有些崩溃:“你当初可没说。” “我现在说了,一样的。” “既然我可以帮阿陷完成愿望,那阿陷也能帮我完成执念,作为回报我不杀那个贱人。” “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阿陷和我做最起码很快乐,而那个人活着,我浑身都像被刀割的痛苦。” “等阿陷什么时候受不了想摆脱他时,我就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那时就没有人能阻止我和阿陷永远的在一起了!” “所以阿陷最好长情一点哦,别像以前那样自私了。” 程落看着沈陷越来越惊恐的眼睛,忽然爆发出了欢愉的大笑。 他的笑充满恶意,几乎面目狰狞扭曲。 像幽暗蛇蝎索命,程落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 门在笑,灯在笑,桌子在笑,墙壁在笑,整个屋子都在笑。 沈陷感觉像被无数只魔鬼包围,他捂住了耳朵,将头包进被子里嘶吼。 “别笑了,别笑了,我求求你别笑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沈陷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只眼睛。 房间里空荡荡,程落又悄然的消失了。 他掀开被子,再次坐起来,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程落的恶语不断的在脑子里回放。 “疯了疯了,他真的疯了……” 沈陷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他啊? 跟程落相比,他是绝对的弱者。 像兔子遇到了狼,只能等待死去的命运。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程落总能高高在上睥睨他,玩弄他。 一切由他掌控,不能改变,也没办法改变。 他的指捏住被角,用力之大似要把他捏烂。 抑郁了许久,他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现在至少得弄懂这疯子到底想让他干什么。 就这样不管不顾无休无止地没名没分和自己纠缠下去吗? The little boy:你要我做什么,至少得说清楚吧。 发完这句话,他习惯了熄屏,没指望程落会回。 那家伙每次都是半夜才给他回消息。 沈陷曾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因为白天要无时无刻的守着阿陷。 令他没想到的是,手机很快震动,他拿起手机查看,洋娃娃几乎是秒回。 洋娃娃:以后会亲自和阿陷说的。 洋娃娃:阿陷先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做。 看到第二句话,沈陷立马删除了刚打好的消息,将手机摔在了床上。 他简直要气笑了。 这神经病装什么装,他能有什么事,他的事不就是每天跟踪偷窥加威胁自己? chapter62郊区 躺在床上的手机又震了震,沈陷暴躁的将它拿起来。 不是说有事吗,现在又发来消息是几个意思。 亮屏发现原来是安黎发来的消息,沈陷打开与他的对话框。 与黎秋:你怎么样? 沈陷想到刚刚与程落发生的事情,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他强忍着痛苦打字。 the little boy:现在还好,昨天是怎么回事? 与黎秋:在摩天轮上你突然晕了过去,把我吓坏了,我背着你下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男人,他说是你的朋友,很强硬的把你带走了。 与黎秋:你认识他吗? the little boy:不知道,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公寓的床上了。 与黎秋:那就好,我还怕他是坏人。 两个人各怀鬼胎,戴着面具和对方相爱。 the little boy:你以后再见到他,离他远点。 与黎秋:好。 对方答应的太快,反而显得蹊跷。 the little boy: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会儿。 与黎秋:他昨天很凶,挺吓人的,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朋友? the little boy: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不用理他。 与黎秋:明天能来给我送饭吗? 看到这,沈陷发自内心的笑了,阴郁的心情终于好上了那么一点。 the little boy:你想吃吗? 与黎秋:想吃那个肉末茄子。 the little boy:没问题,明天给男朋友安排上。 安黎给他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沈陷给他回了一个抱抱加飞吻。 沈陷随意的将对话界面向下划了划,发现了一个未读红色小圆点,是上次社会实践任务同组的学姐。 凉城:“小沈,那个社会实践的章子盖了吗,马上期末就要交了。” 沈陷一拍脑袋,最近发生的各种离谱的事太多,竟是完全把这个事忘了。 The little boy:“抱歉我忘了,我今天去盖。” 那边秒回,看样子挺着急。 凉城:“行,那辛苦了,尽快。” The little boy:“好的。” 他匆匆换好了衣服,在一厚厚的沓书底下抽出了一厚摞的社会实践报告,塞进包里出了门。 沈陷住的地方在市中心,他们报告的研究方向是城乡结合部的社会治安问题,盖章的地方很远,几乎是公交车的终点站。 上了公交车后,沈陷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看着窗外出神。 耳机里舒缓柔美的音乐,公交车时不时的微微颠簸。 吹在身上的暖风是温热的,不用担心坐过站,沈陷靠在玻璃上闭了眼。 一片漆黑中,沈陷又看到了程落。 他赤裸着身体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碍眼障心。 半梦半醒之间,左耳孔处突然传来轻微的痛感。 回荡在脑海里的音乐仿佛也被人抽走。 沈陷半睁眼,抬手去摸自己的左耳,发现耳机被人扯下来了。 顺着耳机线,他碰到了一只粗糙的手。 手的主人很轻浮的吹了声口哨,随手扔掉了手中的耳机,揽住了旁边人的肩坏笑。 “这不是咱虎哥说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沈陷看过去,旁边坐的不是什么正经人。 皮肤蜡黄,头发长又凌乱,黑色的皮夹克随意的披在身上,嘴角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 察觉到身边三个人都在打量自己,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那种常年隐匿在法律之外,做尽坏事的狠辣感。 沈陷不动声色,手攥紧了自己的包。 前面坐的男人侧过身来,微微偏头盯着沈陷,眼神阴沉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毒蛇,幸会。” 沈陷忍住紧张,微微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变化,沉声道。 “幸会。” 最初那个扯掉沈陷耳机的黑痣男人抬手熟稔的拍了拍沈陷的脸。 一脸赞叹,“你这张脸皮真好看。” “要是这张皮长在我脸上,老子干事都不用强的。” 沈陷的身子僵了僵。 虽然感觉无所适从,但用脚想的都知道现在该怎么装。 他向车窗那边靠去,一把将黑痣的手拍开,蹙眉狠厉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几把少过河拆桥。”黑痣面上有些不悦,“帮你解决你那帮学生崽子老子当时也出了不少力。” “我哥们还差点被弄到局子里去。” 沈陷越听心越沉。 这是碰到程落勾结的那些人了。 个个都是变态,个个都是罪犯,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程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尽力保持冷静,回想着程落平时的神态。 一双眸子孤傲冷漠,声音低哑暗沉似幽深古井。 “你们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遇上了,去我们那边唠唠嗑。” 前座的男人盯着他,眼眸泛着冷光一眨不眨,莫名惊悚。 人如其名,仿佛真是条毒蛇。 黑痣男人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肩,揉捏的有些用力。 “就是呀,咱大名鼎鼎的程爷,平日我们这些小人物见都见不着一面,赏个脸啊——” 沈陷敛目冷漠望向他们,压在书包底下的手已经出了细密的汗渍。 这些人和那便利店的男人完全不同,那个男人很害怕程落。 可这些人完全不惧,现在他就正在被他们威胁。 沈陷淡淡开口:“如果我说不去呢?” 黑痣挑了挑眉:“那兄弟们只好架着你去了。” 沈陷无语:“那你们倒是问个屁。” 身旁的黑痣男人又开始笑:“看来程爷这是愿意赏脸了。” 黑痣接着问:“唉,其实我还蛮好奇的,你一边上学一边杀人,不会感觉别扭吗?” “你上的什么,那什么政治课,还有什么心理健康的时候,唉我听说你们大学生都学。” “他们讲的东西你肯定狗屁都不认同,你急了会不会想杀了你老师啊?” 沈陷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很想揍人但又怕自此一命呜呼,只能将程落的锅背下。 “你废话真多。” 黑痣咂吧了一下嘴,刚准备继续说话,毒舌冷冷的声音响起:“快到了,准备下车。” 黑痣眯着眼睛看着沈陷:“程爷,请。” 沈陷刚想站起来,怀里的包就被黑痣突然的抽走。 他眯眼笑道:“我帮你拿着。” “给我。”沈陷冷声道。 抬手将包抢了回来,拍了拍黑痣摸过的地方,“少动我的东西。” “程爷你也是混道的,这是规矩。”毒蛇拦住沈陷。 沈陷站着没动,半晌拉开包的所有拉链,展示给那几人看,“没带东西。” “手机关机。”毒蛇看完后移开视线,起身站到后门前准备下车。 “跑这边来敢不带家伙,不愧是程爷。”黑痣咧着嘴笑赞叹。 看着几人的反应,沈陷呼吸微沉。 查包只是他的猜测,还好没露馅。 chapter63游戏 下了车,沈陷跟着几人在密集的灰色楼房间七拐八拐。 周围都是年代久远的水泥平房,外墙脱落、油漆剥落。 家家户户都盖了二楼三楼,楼体简陋,好像随时都可能坍塌,大概率都是等着拆迁时好分钱。 几个小孩趴在路中间玩弹珠,衣服和脸都是脏兮兮的。 鼻尖冻得流出两道水渍,他们也不当回事,吸溜一下继续玩耍。 他们玩的太专注,并没有发现沈陷几人,还在不停扯着方言叫喊。 黑痣走过去,一脚狠狠踹在了第一个男孩的屁股上。 黑色皮鞋尖硬像锥子,这一下,沈陷看着都觉得都疼。 他的眼皮微微的抽搐几下。 男孩捂着屁股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嚎叫。 黑痣一把拽住男孩的衣领,但狠狠将男孩摔在路边,语气狠辣,完全不像刚刚面对沈陷时的嬉皮笑脸。 “狗崽子挡道了,滚一边去。” 男孩的头“哐”一声砸在铁皮垃圾桶上,额角瞬间涌出鲜血。 剩下的三个男孩惊恐的连滚带爬的到了路边。 黑痣不依不饶的走过去,垂眼看着三个男孩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沈陷看不下去黑痣欺负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上前。 “行了!” 沈陷挡在了黑痣身前,三个小孩被他护在身后。 神情不耐,声音冷淡。 “快点干正事,我还赶时间。” 黑痣也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 “程爷这是要多管闲事?” 语气上挑不正经却有残忍恶意的惊心之感。 沈陷微仰起头,垂眸俯视着他,“老子说了,赶时间。” 他比黑痣高了半头,乍一看高高在上气质傲然。 两人就这样僵持下来。 沈陷最初还有些心虚。 但强迫自己支撑下去后,心里便滋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俯视一切,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感觉。 仿佛他本就应这样,无惧无畏,不可一世。 最后还是一直冷眼相看的毒蛇发了话。 “老六,程爷是客。” 闻声黑痣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抬手伸出食指虚空对着沈陷点了几下。 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前走去。 毒舌冷冷瞥了沈陷一眼:“走吧。” 沈陷面无表情的跟在了他们身旁。 经过刚才那一茬,四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死寂。 但正顺了沈陷的意,他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的情况,暗自记下了路。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几人穿过了一条极其狭窄的小巷子。 眼前出现了一个还算阔气的房子,除了身后狭窄的巷子,房子其余三面皆是向外延伸的土路,周围生长了不少掉光了叶子的秃树。 沈陷刚走进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就顿住了脚步。 一股恶寒贯穿了全身。 眼前一个浑身赤裸的中年男人呈大字状被铁链吊在了半空中。 伤痕淤青遍布全身,看着狰狞怖人。 几个男人站在远处事不关己地大笑,一个老头静坐在椅上喝茶。 “嘭!”的一声响,一个男人挥出了手中的棒球棍。 球如流星般飞射出去,正中赤裸男人的嘴。 那赤裸男人的嘴瞬时满口鲜血,四五颗牙裹着鲜血齐齐喷了出来。 沈陷血液倒流,这在干什么啊! 上次周游被杀,好歹蒙着夜色。 如今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恶行明晃晃的大白天下。 带给沈陷心理上的摧残远远严重于上次。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将从喉头泛出的酸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眼球不受控制爬上了暗红。 “哟,还没玩死呢,这货命可真大!”黑痣快步走上去,笑骂一句。 三个男人闻声转过身来。 其中的矮个问:“老六,你们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旁边的大胡子拍了拍矮个的肩,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沈陷的方向努了努嘴。 矮个子止住了话题,眼中带着疑惑,“老六,那位是?” “虎哥说过的,那个程爷。”大胡子将棒球棒扔在了地上,双手抱肩靠着横木。 “老二,这怎么回事。” 毒蛇沉着嗓子道:“这就是那个一个人干翻了东城那几只老鸟的程爷,今天路上碰着了,请来让大伙都认识认识。” 矮个儿走过去舔了舔唇。 “既然虎哥叫你声爷,我们做弟兄的都认,也称你句爷。” “狗屁的爷。”一直坐在后面没说话的老头冷哼。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罢了,你看他现在这副吓傻了的呆瓜样,也配让你们这样刀尖舔血的汉子称声爷?” 听到这话,沈陷抬眸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在几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调整好了表情。 眼眶血色暗莲,配上一副冰冷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甚至衬得他更加阴翳无情。 几人也都没把这话当回事,这老头是他们虎哥的爸,前几年时被东城的人救了一命,至此一直胳膊肘往外拐。 当时听说老鸟被杀,脸上的阴郁愤怒那是藏都藏不住。 虎哥也不愿意动他,毕竟这是他老子。 这些恶贯满盈的人,对待亲人也不会无情无义。 沈陷问:“他怎么得罪你们了?” 矮个子:“他顶撞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不开心。” 他将棒球棒从地上捡起来,从筐里拿了个球,递给沈陷:“程爷也来一发。” 沈陷盯着矮个子:“没兴趣。” 矮个子笑了:“程爷估计是不会打棒球,那我们先来,你在旁边观赛。” 矮个子凌厉的一击,球砸在赤裸男人的大腿上,一直垂着头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腿上生出了一个乌黑的球印。 “老三,你这球法太烂了。” “哥给你来一个。” 黑痣摩拳擦掌,抢过了矮个子手上的棒球棍。 一发正中靶心,精准无比的砸在了男人的鼻子上。 沈陷瞳孔紧缩,感觉男人的鼻子一瞬间被砸的凹陷进去。 脸上鲜血滋滋的往外流,这次没惨叫,似乎已经痛昏过去了。 几个恶魔还在大笑的继续着他们的残忍游戏。 chapter64勒索 沈陷看着男人身上被砸出了无数淤青,听见他昏迷间气若游丝从嘴角泄出的求饶。 妈的,这群疯子, 简直比程落还变态。 沈陷指尖微微发颤,大胡子嬉笑着又一次举起了棒球棍。 他指腹指腹猛地缩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下男人手中的棍子。 “程爷,这是也想玩了?” 玩你妈的! 沈陷的呼吸粗重。 “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怕他死在这?”老头盯着沈陷,眼神里满是轻蔑,“怂货。” 沈陷没理他,一手拿着棒球棍,缓步走到浑身伤痕的男人身前,抬起他的脸。 鼻子和嘴巴处已经血肉模糊,沈陷扶着他的下颚,沾了一手的血。 他强忍着恶心,佯装仔细打量。 半晌,他放下了手。 这副凄惨的模样,沈陷根本不知道他能不能活。 只是现在死不了。 还得在剧痛的折磨中醒来晕厥周复往返。 倒不如死了。 “怎么了,觉得他可怜?” 老头喝了口茶,朝着沈陷淡然一笑。 “你挂这儿让我来一发,我就放了——” 沈陷后退一步,收紧指腹。 指甲几乎扣进棒球棍里。 猛地挥出的棒球棍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砸在头骨上发出了怔怔的闷响。 一瞬间鲜血炸开四溅,男人的半个脑袋凹陷进去。 沈陷脸上沾着星星点点鲜红。 他立刻转身垂眸,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铁锈血味还是在口中蔓延。 “砰!”一声响,白瓷茶杯被砸在桌子上,茶水飞溅,溅在桌子上到处都是。 “我*死你个王八犊子!” 老头猛的站起来,椅子被他掀翻“嘭”声砸在地上。 “又跑到老子地盘上撒野。” 眼似铜铃怒目瞪着沈陷想要吃人。 “上次你吃了豹子胆在老子寿辰上动刀见血,这次还敢杀了老子的玩物。” “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是吧?老子今天非要了你这条狗命。” 声音近乎嘶吼,气血上头没有犹豫从口袋里摸出了枪。 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沈陷心神一凛。 本来想借着程落的名头和他们斡旋,根本没想到会直接亮枪。 What fack? 脑子里只来得及产生这一个念头。 这些人这么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且手眼通天吗? 怎么随随便便枪就掏出来了? 怎么办? 他不想自己的坟墓在这脏乱破的地方。 那老头根本不给沈陷斡旋的机会,拉栓上膛一枪崩出。 全程不过一秒。 “叔,不能开——” 大胡子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枪响震的七零八落。 “完蛋了。” 黑痣看着这一幕喃喃的说。 “老大那么器重程爷,知道这事,不会把他老子也崩了陪葬吧?” 完蛋了。 听到枪响的那一瞬,沈陷的大脑是空白的。 “蠢死了。” 枪响的刹那,脑子里响起三个字。 他的身体被另一股力量占据,迎着子弹,微微侧头。 潜伏很久的猛兽迅雷之势跃出,能优雅又残忍地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转眼间,局势就发生了逆转。 子弹射入沈陷身后的木桩上,老头被掐住手腕,仰着头半跪在地上。 手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沈陷的另一只手上。 青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头,嘴角勾起的弧度似割裂冰面的凶残猎杀者。 “沙漠之鹰你这半残废可玩不了。” 语气带着肆意的残忍和戏谑,漫不经心望向老头的眸子里全是蔑视。 “老了,不中用了。” “该是早早入土才好,让晚辈送你一程可好?” 说着,单手淡然上膛。 “嘭”的一声似是索命。 沈陷透过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程落?” 沈陷想发问,却发现自己并不能说话。 身体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程落能听到沈陷心之所想。 满是杀意的眸子流水淌过覆上了丝缕柔情。 “是我。” 声音低沉悦耳,两个字被他说的千回百转,听的人心尖发痒。 沈陷简直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嗓子可以发出的声音。 “程爷,高抬贵手,老头子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矮个子赶紧走上来打圆场,讪笑着对程落说。 “阿陷等等我,先把这些麻烦解决了。”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点着人头。 “一,二,三,四,五,六。” 每数一个人便伸出一根修长优越的手指。 解决无足轻重的人,从始至终对他来说不过是拿出帕子擦擦手的事。 最多再毫不在意的说句“真恶心”。 “六个人啊。” 程落长睫敛动笑容温和柔弱无害,垂眸用枪拍了拍老头的脸。 “老头,你这枪里应该还有八发子弹吧?” 一圈人听的心惊。 这疯子什么意思? 老头的背被他锁着,被迫仰着头与程落那双淡如水藏着恶魔的眸子对视。 冰凉的枪拍在他脸上,老头一个屁也不敢放。 “你说你怎么敢的?” “你觉得老鸟手下那帮人围我的时候带了几把枪?” “愚蠢的人是活不久的,更何况你这种又垃圾又愚蠢半身入土的老头?” 程落的每一句话都惊雷炸响,空气里都涌动着惊心之感。 老头颤颤巍巍,说话时也是哆哆嗦嗦,完全没了刚刚嚣张的模样。 “程,程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一时冲动,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程落笑道:“我跟老鸟没仇,我杀他们,不过因为他们一时嘴快说了些难听的话。” “你说你这一时手快,倒还让我挺难办。” “怎么能让你多死几次,好让我解气呢?” 疯子。 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除了程落的其余六人全都不敢动弹。 就算他们人手一把枪也屁用没有。 凭他五米躲子弹的身手,估计可以一秒天女散花崩了他们所有人。 毒蛇一向毫无波澜的眸子带上了示弱的情绪, “程爷,这次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给程爷赔礼道歉,您看想要什么,我们和你换振叔的一条命。” 程落冷笑一声纠正,“不是一条命,是六条命。” “你们想拿什么换?” “50万!” 跪在地上的老头大吼一声,“给你50万,放过了我。” 程落笑着随意加重了力道,老头被压的弓起了身子。 “你就值50万?” “100万。” 老头硬着头皮说。 程落思考了一会,“500万。” “好,好。” 老头忙答应。 程落笑得灿然,露出了八颗白花花的牙齿。 “我是说一个人500万。” 众人:? 沈陷:赚钱这么轻松? “三天之内分别打到我的五个账户,卡号去问你的亲亲宝贝儿子,他知道。” “三天后我会去查,要敢少一分,我建议你们以后出门至少带上十个扛枪保镖。” 这不是明摆着抢钱吗? 他们三天上哪凑3000万,怕是一人卖两个腰子都凑不齐。 大胡子和矮个子愤愤的瞪了一眼黑痣他们。 神他妈的把这货招惹来的? 他们这儿这么小的庙,怎么就摇来这么尊疯佛。 不对,是疯狗。 程落松开了钳制住老头的手,漫不经心轻吹指尖。 纤长优越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黑金色沉重的枪被他轻易转着把玩。 敛目歪头望向老头,笑的很欠抽,“这个,我没收了。” 老头:吐血阵亡。 沈陷眼睁睁的看着程落将手枪塞进了自己书包里。 他想开口阻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是, 这玩意不装到包里,难道挂在腰间招摇过市吗? 只是沈陷怎么也想不到,规规矩矩陪了他两年的书包,会有沦落到装违禁品的一天。 程落单肩挎包,在众人明明怨怼却又一脸恭维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巷子。 直到程落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 大胡子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泪眼汪汪。 嗷呜一声嚎了出来。 “咋办啊,我可是咱们这里最穷的。” “把我卖了也弄不来500万呜呜呜。”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十几个姐姐妹妹要靠我养,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老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踹了大胡子一脚,咬牙切齿。 “行了别嚎了,老子给你想办法。” “谢谢振爷,谢谢振爷……” chapter65失望 “那支枪怎么办?” 走在巷子里,沈陷忍不住问。 他们现在的状况,像是两个灵魂共用一个大脑。 程落掌控着自己的身体,他虽不能说出心中所想,但总是程落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留着吗?” “我留着它做什么?” “当个纪念,这可是我把你从虎口救出来的证明,阿陷你欠我一条命。” 沈陷撇撇嘴,“要不是你勾结那些人,我哪会被他们带走?” 程落轻笑一声,“你要是不被他们带走,哪来的三千万?” “……” 半晌,沈陷默默发问:“他们,真的会给你打3000万吗?” 要是真的,程落随便分给他个零头,都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他哪还用累死累活的做视频。 想到这儿,沈陷搓了搓手,“你考虑分我点不?” “你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百分之一就行。” 程落摇摇头哑然失笑,“我本来想全给你的,既然你只要百分之一,那就——” “那你折个中,咱俩一人一半。” 沈陷脱口而出。 程落戏谑的语气里揉着宠溺,“瞧你点出息,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一人一半,我再用1500万嫖你一次,怎么样?” 沈陷眼皮跳跳,“滚。” “他们真能拿出那么多?” 那些人看着土里土气,穿的衣服扑面而来的都是廉价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 三千万,也就程落敢问他们要。 程落默默道:“那老头脚上的一双袜子比你这一身都贵。” 沈陷:“.…..” 我知道我是穷逼,请你别说了。 “那如果他们拿不出钱,你真的会——” 接下来的话沈陷没说出口,眸子染上了忧郁之色。 “你能不能不要杀人了?” “阿陷这是在劝我从良吗?”程落的语气里带着愉悦,然而话锋一转。 “就算他们拿出了三千万,那老头也不能活。” 沈陷微微瞪大眼睛,“你这是财神爷翻脸不认账,骗财又劫命!” 程落话语平稳不疾不徐,眸子里漾着沉重的斑驳鸦痕。 “那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人,年轻时杀人劫货坏事做尽,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杀了他可不是做坏事,手刃他一人的命,不仅能换来无数人的新生,那些因他惨死的魂魄在阴曹地府也会奉为英雄。” 沈陷道 :“原来你也是会说人话的。” 程落耸耸肩,“当然这些我可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 “那就不要杀人了,我们做的坏事可以一直被瞒着,我们也就这样,一起好好生活。” 这番话沈陷说的至诚至切。 去他妈的三观,他沈陷本来就没有多少。 即使是坚如磐石的铁石心肠,被滚烫如岩浆破釜沉舟的爱意裹挟,也会禁不住失陷。 程落脚步浮动,眼里有了些许动容。 “等三千万到手,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这些钱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沈陷拒绝的很干脆。 “我有自己的生活,我还在读大学,我还想考研甚至读博,我的家人,朋友和,” 他顿了顿,后面两个字没说出口,“都在这里,我不可能离开。” “所以那老头必须死。” 程落的语气漠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人老了,脸面往往比命重要;对那老头来说,命不能丢,脸面丢了也得找回来。” “如果他某天找人随便在你学校的官网里挂条视频呢?比如今天的事,一棍锤爆一人脑袋,那得多炸裂。” 沈陷突然紧张起来,“他们录视频了?” 程落道:“我就打个比方。” 沈陷呼吸微沉,“那其他人不会这么做吗?” 程落微勾唇角,上扬的弧度看着轻挑不屑。 “年轻人一般比较惜命,他们都是些能屈能伸的主。”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那老头,”沈陷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剩下的人,也都是祸患。” “怎么,阿陷刚刚还劝我不要杀人。” “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迫不及待的逼着我杀人了?” 程落说着,进了一家小卖部,从货架上拿了盒烟,烟贵,老板便送了个打火机。 出门点了根烟,程落猛吸一口,中指点了点烟根,烟灰翻飞。 看着眼前烟雾缭绕,沈陷觉得脑子都被呛到了。 “你别吸烟,吸烟不好。” 程落冷笑一声,“你是觉得吸烟对我不好,还是对你这具身子不好?” “阿陷总是这么自私,所有做人原则处事准则都能为自身利益让位。” 程落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沈陷听了莫名一阵恼火。 冷下脸道,“我当然是觉得对我这具身子不好,你算什么,你的好坏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落又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弥漫障眼障心,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碾灭了火星。 他知道,沈陷在强撑,试图愤怒来掩饰内心深处的最阴暗。 “那老头你自己解决。” “你说什么?”沈陷讶异,他没想到程落会这么说。 程落面色平静淡如水,话语间,却有着万箭刺心的惊心之感。 “我不管为你付出多少,你从来不会感激,更不会因此爱上我,只会理所当然的享受我做的一切。” “就是享受,虽然面上总是一副惊惧或愤怒的模样,可心里像开水滚烫一直沸腾着异样变态的快感。” “你演技很好骗得过很多人,可你骗不了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我不杀那个贱人,不是因为我真的宽容大度到可以容忍你爱上别人。” “而是因为我明白,你根本不爱他,嘴上所谓对他的要死要活不过是极度扭曲几近疯狂的自爱。” “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总是拼了命也要得到,不是因为有多爱,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 程落第一次一次性对沈陷说如此多的话。 亦是第一次淡漠的不掺杂任何情绪。 听的沈陷心惊。 从起初逼仄的愤怒变得开始害怕。 差点以为程落不再爱他。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荒唐的认同夹杂着被剥开外壳后茫然的慌乱。 程落没跟他告别,这次是骤然消失的。 沈陷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感受到鞋底还硌着一只被碾灭的烟头,那是刚刚程落踩灭的。 “程落。” 沈陷有些慌张。 他四处张望,轻声呼唤着。 没人回应。 “程落!” 这次加大了音量。 没人回应。 “程落!!” 第三声近乎嘶吼。 依旧没人回应。 沈陷茫然地瞪大眼睛。 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说走就走,说不爱就不爱。 chapter66焦灼 可第一天程落没找他。 第二天程落没找他。 第三天程落没找他。 有人寄给他了五张银行卡,黑色镀金的,不像平常他用的那样。 去银行查了一下,每张卡600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五天程落没找他。 第二十天程落没找他。 …… 沈陷躺在床上失神,安黎隔着被子从一旁抱住了他。 两人同居半个月了,每天同床共枕,但一次亲密事也没做过。 一周前沈陷主动向安黎提了这想法,安黎听到后一瞬间脸变得苍白,好久才僵硬了点头答应。 沈陷淡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安黎不情愿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忽然感觉索然无味。 安黎一开始就不爱他,他这样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或许只是想保护更重要的人。 后来沈陷说:“算了,太早了。” 安黎好像才松了口气,“确实,太早了。” 这次安黎主动捧住了他的脸,柔声问道:“有什么心事吗,感觉你一晚上也没睡着。” 沈陷握住了安黎的手,温热的感觉给了他一丝慰藉。 “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想起一个人。” 安黎道:“你总想起来,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沈陷长睫敛动,半阖淡眸,“没什么重要的。” “你能陪着我,我很开心。” 安黎眸光闪动,“医院快放假了,我可能要回家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陕省?” “等你回去,我就回去。” “你跟你妈妈联系了吗?” “联系过了,她说她还没回去,我提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上周他刚放假时给吴女士打了个电话,吴女士告诉他,她在齐宁找了份好工作,过年要加班,回不来。 让沈陷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沈陷还纳闷,她能找着什么好工作? 不是他看不起母亲,与她相处了十几年,沈陷了解吴女士的能力。 就两个字,花瓶。 漂亮且没用。 沈陷忧心道:“妈,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 吴女士骂他:“想什么呢,我正经工作,合理拿钱。” “可咱们半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当然想,我这不是更想多赚点钱,分担一下宝贝儿子的生活费嘛。” 沈陷想起压在床垫下的五张银行卡,就她赚的那点,估计连转钱的手续费都不够。 “我的钱够花,你别赚钱了,回家过年吧,我想你了。” “哎呦我的好陷陷呀,你坚强一点嘛,春节福利很好的。” “这个年我可以挣好几万块钱,到时候可以给你买好吃的。” 沈陷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你好好工作。” 恍神之际,安黎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 沈陷反应过来赶忙坐起,穿上拖鞋往厨房跑去,“我去给你做早餐。” “不用了。” 安黎的声音遥遥从洗手间传来,“我在楼下买俩包子,昨天的资料还没整理完,今天得去早点,就不在家里吃早餐了。” “哦。”沈陷应了一声,拧上了刚打开的灶火。 安黎收拾完,在门口轻轻抱了抱沈陷,“我很快就回来。” 沈陷递给他保温杯,“多喝水。” 安黎接过水,出去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沈陷没动,浅色的眸子注视着门没有聚焦。 怔愣了好久,他突然冲过去打开门。 像个疯掉的孩子 满怀期冀又肺腑不安喊了声,“程落”。 门口什么也没有。 沈陷又默默关上门,靠着门蜷缩着坐了下来。 这是程落杳无音信的第二十六天。 时间随着流逝愈发烧灼滚烫,沈陷想见程落的欲望愈演愈烈。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那么讨厌他,却忘不了他们之间丝涟悱恻的纠缠。 暗夜中化作一对翩舞的夜蛾。 一边疯狂玩火,一边甘愿化烬。 明明那么憎恶他,却怀念他举手投足间明目张胆的偏爱。 只忠心耿耿把自己当做行为处事准则。 不问是非,不问对错。 心中有强烈的呐喊,绝不能把他弄丢了。 沈陷敛着自己的衣角,指腹收紧不安摩挲。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时间一分一秒迟钝地流逝仿若有形。 他现在害怕一个人待着。 没人的时候,他总能看到一些东西。 惨白的天血雾弥漫,远方一轮硕大灼眼的太阳,地平线以上一半被它占据。 太阳的背面是死去的程落。 chapter67杀掉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那老头并没有像程落所说有什么报复性的行为。 但沈陷依旧开始全心全意计划杀掉那老头。 心中的恶意开始烧灼,一点也不能被放逐。 程落喜欢看到他杀人,如果自己做他喜欢的事。 沈陷想,程落就会出现的吧。 他用程落的身份联系了许多地下的弟兄,给了他们高额的报酬,换取了老头所有的信息。 雷振,72岁,现今西区明面上老大的父亲,年轻时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心理变态且恶趣味极强,尤其喜欢活活折磨还不上巨款的债务人至死。 据说死在他手下的人至少二十几个,绝对算得上恶贯满盈,滔天死罪也不为过。 沈陷越听越兴奋。 他决不是寻不到人穷途末路才杀他,而是为了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老头除了吃喝嫖赌,还有一个很别致的爱好。 喜欢卧轨。 死在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上,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轨道表面的铁质在风吹日晒中略显斑驳,扣钉也有些生锈。 今天的夜景有些美丽,满天的繁星,称得上星光汹涌,一大片荒野被照的清亮。 今天不适合, 沈陷想。 他整个身子都埋在杂草堆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犯罪场景。 在家里画了许多草图,至少构思了十种杀人手法,任何一种在这一格信号都接不到的荒郊野岭施展起来都很容易。 沈陷本来不想今天下手,天晴的月高星亮,做起这种事终究是有些别扭。 只是老头今天格外配合。 另一边一辆老式吉普压过枯草缓缓驶来,老头从车上下来,先散了会步,便朝着铁轨而去。 草堆后,沈陷看着他的背影。 老头在原地站了许久,竟然躺在了铁轨上,望着满天繁星失神。 沈陷指腹收紧抓住了地上的草,弄了一手的尘土草屑。 这是绝佳的机会。 他跟了这老头六天,这是唯一一天他躺在了铁轨上。 过了许久,远处传来了火车刺耳的鸣笛。 “嘟——” 巨大的轰鸣声唤醒老头,火车刺眼白生生的光打在他脸上,他熟练的起身。 只是他刚起身,视力还未从晃眼白光中抽出,就感到眼前一个黑黢黢的身影逐渐靠近。 一股大力,将他推向轨道。 老头惊心偏身向右倒去,侧着脸摔在地上时鼻尖恰巧擦过铁轨,火车高速驶过的飓风吓得他冷汗岑岑双腿间失禁。 扭头对上了一张淡色如冰痕冷冽的眸子,那人蹲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老头身子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好半天才道:“程——程爷。” 沈陷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钱一分不少已经给你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老头挣扎想站起来,但被沈陷钳着肩膀,微微一用力又趴在了地上,仰头满眼血红。 “难道程爷是这种言而无信过河拆桥的人?” 沈陷缓缓叹出一口浊气,目光晦涩难耐。 “不是那种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没人懂他的好,只有我懂。” 老头没听懂,只知道月黑风高自己脸贴着铁轨生死难料。 “程爷,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沈陷慢条斯理道,“你都找过什么麻烦?” “没什么麻烦,我发誓,我,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平时多骂了您几句。” “您这么厉害,我敢找您什么麻烦呀?” 沈陷道:“你也是知道的,程爷杀人从来不给理由,一向随心所欲想杀便杀。” “程爷!”老头声音暗哑,满是祈求。 沈陷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平静淡然无波。 “你吵到我的耳朵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块很整洁的布,“来,含着他。” 老头被整得崩溃,破罐子破摔用尽全力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吼。 “你个背信弃义的王八羔子,老子以后一定要宰了你,把你的脑袋拿出去喂狗!” 沈陷冷哼一声,加重手上的力道。 “你懂背信弃义是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乖乖咬着它,我还没想杀你,只是觉得你很吵。” “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现在割了你的喉让你闭嘴。” 声音平淡却狠戾,眸色暗沉似厉鬼降临。 老头被他镇住了,一时间无言,沈陷缓慢又暴力的将布条塞进了老头的嘴里。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陷声音平稳,低声沙哑的声线似自天而降,周围寒冷的空气浮动仿若有形。 “程落没杀你,杀你的人是我,我叫沈陷。” “你口中的那个程爷,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所以总喜欢扮成我的样子。” “他杀的那些人,都是的罪过我的人。” “我之前不懂事,觉得他是个疯子,但我现在发现,他是个多好的人,我不能没有他。” “最近我总是梦到他在太阳的背面死掉,他不能死,他要死了,谁来爱我?” 老头的眼睛因惊恐逐渐放大,脸上的皱纹愈来愈深重。 电光火石之间沈陷拔掉了老头嘴上的布条,老头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被塞了一把枪。 “吞枪自吻,多适合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赎罪。” “你走了,世人还会为你安个良心未泯的善名。” 老头的眼瞪的越来越大不能瞑目。 满天星光璀璨,荒原铁轨中老头死在了自己的枪口之下。 沈陷将老头的尸体摆好,枪被擦掉了指纹,塞进老头的手里。 荒郊野岭,罪恶会被掩埋。 此时一点风也没有,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 沈陷看到那片晃动的草,弯腰将又手枪捡起,藏在兜里走了过去。 随着沈陷的靠近,那片草愈发慌张的摇晃。 没等他将草拨开,一个蹲着的人有猛然站起,咻的向后跑去。 杂草太多,起步太慌张,人影被绊了一跤,吧唧一声坐在了地上。 沈陷看到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还穿着校服,眼睛瞪得溜圆盛满惊恐。 校服的样式沈陷认得,武江市的重点中学,柏文生的妹妹就在那里上学。 女孩吓坏了,哆哆嗦嗦也不说话也不跑,定定地看着沈陷。 沈陷蹲下来和她平视,柔声问道:“你刚看见了什么?” 女孩头摇的似拨浪鼓,“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陷摸摸自己的脸,“那你这么怕我,我长的很可怕吗?” 女孩还是摇头,“不,不可怕。” 沈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结巴着答:“白,白千迎。” “千迎。” 沈陷轻轻叫了一声。 “我爸为了我供我上大学,向他贷了五千的款,一年后要我爸还五万,我爸到期没还上,他找人杀了我爸。” “五千块钱一年滚成五万,千迎,你说合理吗?” “我只是在报仇。” 或许是沈陷的眸子太过挚诚,眼底隐藏晦涩的不甘翻涌。 女孩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她颤声道:“这个老爷爷经常来这里看火车,我见过他好几次,一个喜欢看火车的人会这么坏吗?” 沈陷的声音平静,掺杂着陈述事实的淡漠真实。 “我去年和你一样,还在穿着校服读书,现在仍在读书,我像个坏人吗?” “可你看见了,我一枪把他毙了。” 女孩被他的话震到,坐着没有动作。 沈陷道:“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只希望你别报警,我还想带着我爸爸的愿望好好活下去。” “算我求你。” 女孩喉头梗着酸涩难进难出,她起身低头看着沈陷,好半天才说。 “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 沈陷仰头看着女孩微笑,也站起身来,语气轻柔。 “谢谢你。” 女孩显然还没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转身走开的动作十分僵硬。 沈陷看着她的背影,抬起了手中的枪。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我要有人来爱我。 我不要再过一个没有人陪伴的新年。 我要程落。 我只能杀了你们。 杀的人越多,程落总会有一天出现抱住我,用腻死人的语气对我说话。 他会用最冰凉的温度,说着最炽热的情话,他会夸我,会爱我,会抱着我,会亲吻我。 会说“阿陷真厉害,我最喜欢阿陷了。” chapter68夜谈 令沈陷绝望的是,程落依旧没来找他。 他梦到太阳背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无数次在看到程落的尸体后惊醒。 他开始严重的失眠。 以往安黎平稳的呼吸声是他最好的安眠药。 如今他听到只觉得心烦。 偶尔生出歹念。 如果有一天安黎也死了,程落是不是就会来找他了? 沈陷被这念头折磨的寝食自危坐立难安。 怎么可以? 无论真假,最难过时,安黎一直陪着自己。 他曾救过自己的命。 自己曾疯狂的爱过他。 沈陷觉得自己真贱。 用卑劣的手段把一个从不爱他的人锁在身边。 又像条恶犬一样毫无底线犯罪,摇尾乞怜那个更加恶贯满盈的歹徒归来。 他病的更加严重了。 今天是大年初八,安黎刚从父母家回来,沈陷便住去了他家。 半夜时候,沈陷忍不住拍醒了安黎。 安黎半睁眼眸,声音带着黏糊的睡意。 “怎么了?” 沈陷道:“你呼吸声太大了,我睡不着。” 安黎:“我打呼噜了吗?” “我记得我是不打呼的。” 沈陷平静道:“你没打呼噜。” “那你叫我醒来是?”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 安黎被噎了一瞬,旋即道:“你什么毛病,还不让人呼吸了?”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但沈陷没这么认为。 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往门口走,语气带上了委屈和不满。 “你骂我,我去隔壁睡。” 安黎诧异的看向沈陷,黑暗中眸子里满是不解。 “你怎么了?” 他离开了十天。 再回来时,沈陷就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变得粘人,情绪反复,胡搅蛮缠。 说好听点,像个被惯坏的小少爷。 说难听点,像个精神脆弱的神经病。 沈陷看着黑暗中安黎阴影的轮廓,忽然就泄了气。 他觉得好没意思。 要是程落,一定会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自己,俯在他耳廓轻笑着说, “那阿陷杀了我吧。” “没了呼吸,我就吵不到阿陷了。” 他不再作妖,重新上床钻进被窝,淡淡开口道。 “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安黎被他弄的也没了睡意,叹了口气答应。 沈陷直接问:“你认识程落吗?” 空气安静了许久。 安黎的身体僵了僵,“不认识。” 沈陷的眸子在黑暗里幽幽亮光,“别装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摩天轮那次,带我走的是他吧。” “是你让他带我走的。” 安黎没说话,沈陷接着说:“我知道你从来就不喜欢我。” “只是我突然有点好奇,他怎么威胁你了,能让你违心和我在一起。” 两人心里都清楚似明镜,一人捅破了窗户纸,便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安黎面色冷了下来,“你想多了,他没威胁我。” “那他是给了你多少钱?”沈陷道,“也不该是钱,要是他给了你一大笔钱,你也用不着大过年还赶来加班。” “他也没给我钱。” “那他给你什么了,你这么忠心的替他掩护。” 安黎的声音带上了恼意,“他什么也没给我,我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 沈陷无声笑了一下。 “是吗?”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快睡吧,我明天还要工作。” 安黎翻了个身背对沈陷,阖上了眸子。 沈陷偏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要离开,你会让我走吗?” 安黎的声音自黑暗里发酵。 “不许走。” chapter69戒指 经过那一遭,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微妙。 沈陷不想和他吵架,也不愿意离开,因为他想有人陪着。 安黎依旧那样温温和和,不疾不徐暖阳轻洒的语调总让人如沐清风。 那天沈陷出去给安黎买情人节礼物。 在一家首饰店,意外碰到了父亲的一家三口。 平海市的一家子怎么会跑到武江来。 父亲在外面养的女儿从没见过沈陷,那个女人也只与年幼的他有过几面之缘。 女生一见到沈陷就走不动路了。 她激动的跑过来,又略显娇羞的问沈陷。 “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沈陷觉得好笑,便佯装温和地点了点头,两人相互加了联系方式。 楚茜拉着沈崇平看柜台里的项链,没管搭讪小帅哥的女儿。 倒是沈崇平朝着沈陷看了一眼,轻蹙起了眉头。 沈冉诺双手搭在柜台上托腮看着沈陷,“小哥哥,你是武江市本地人吗?” 沈陷道:“我在平海市住过一段时间,来武江市上学。” 沈冉诺:“平海市!我也在平海市,你在哪个学校?” 沈陷:“c大。” 沈冉诺的眼睛亮晶晶,“哇,好厉害!” “我之前也想考c大,但我老妈早早劝我放弃这个念头,说我这脑子肯定考不上。” “她说我长的漂亮,去演戏肯定能做个大明星。” 说着,沈冉诺大喊一声,“妈妈,我遇到了一个c大的小帅哥,还和咱们是老乡,都是平海市的!” 沈茜闻声回头,看到了女儿正站在一个青年身边。 只能看到青年的侧脸,精致的轮廓惊为天人。 脖颈的线条恰到好处,说话间滚动的喉结清冽又性感。 楚茜眸色敛动,笑着朝女儿走去。 “小伙子,你也是平海市的?” 沈陷看着她似笑非笑,“小时候在那里。” “那你是哪个区的?” “平海市最穷的犄角旮旯,过了七年苦日子,后来爸爸发达了,却跟别的女人跑了。” 沈冉诺蹙眉骂道:“真是渣男贱女。” 沈陷笑了一声,也附和道:“是啊,渣男贱女。” “小哥哥你别伤心,这种人以后肯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次沈陷笑着没说话。 楚茜的神色僵了僵,赶紧转移话题,“冉冉看看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咱们买完去吃饭,去你最喜欢的那家法餐。” 沈冉诺瘪瘪嘴,“我不喜欢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 吐槽完又拽住了妈妈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 “妈妈,咱们请这个小哥哥一起吃顿饭吧,能在武江市遇到老乡,都是缘分。” 沈陷淡笑一声,“吃饭就不必了,我还要在这挑一挑。” 沈冉诺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妈妈也要挑很久呢。” 沈陷没说话,自顾自在专柜里看起戒指。 “小姐,帮我把这个拿出来试一试。” 楚茜挑了对祖母绿洲镶着碎钻的戒指,带着自己无名指上,另一款偏大的带在了沈崇平指上。 “冉冉,你过来看看妈妈和爸爸带这个好看吗?” 沈冉诺没听到,她正全心全意看着沈陷试戒指。 沈陷手上的是店里刚推出的最新款,BK系列angelfly,算是店里最奢侈的款式。 光亮的白金单翼裹在沈陷纤细修长的中指上,翅尖零零落落镶着碎钻似破晓天光。 “先生,这款戒指真的很适合你,这是BK推出的新系列半翅天使,是款情侣对戒,有很好的寓意。” “语意:我们是单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才能飞翔。” “刚送来的,我们店里就此一款。” “这个姑娘的指型也很漂亮,你们两个戴绝对赏心悦目。” 俊男靓女凑在一起,销售员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沈陷道,“帮我把这对戒装起来吧。” 沈冉诺听到销售员的话,本来就就心里羞涩慌张,竟以为沈陷要把另一个戒指给她。 于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要,这太贵重了。” 沈陷偏头瞥了她一眼,“我送给我朋友的。” “哦,”沈冉诺尴尬的红了脸,“我还以为——” “另一款麻烦也照着我的指型调整。” “好嘞,”销售员答应着,走去店后取对戒的另一只,“先生,您稍候。” 那边楚茜买好戒指,拉着沈崇平来到女儿身边,嗔怪道。 “妈妈叫你怎么都不理?” “妈妈你看,他戴这个戒指好好看。”沈冉诺红着脸小声说,“我也想要一个。” “好啊,宝贝想要当然买。” 沈崇平僵着脸扯了扯楚茜的袖子,“有点贵。” 楚茜转头看了下价格。 数了数位数,六位,三十二万。 不是金的,没有珠宝,看着唯一贵重的地方便是翅尖的碎钻。 楚茜皱眉问:“这款戒指看着不起眼,怎么这么贵?” 销售员微笑着解释:“这是F国顶级设计师Gabriella的封笔之作,售的是设计感和情怀。” 楚茜猛的瞪大眼,“这是Gabriella大师的作品?” “对,这也是Gabriella面向大众推出的唯一一款设计。” “老公,我要买!” 楚茜急不可耐的抓住了沈崇平的袖子,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戴上Gabriella的作品是楚茜一生的梦想,可Gabriella只接私人设计。 一生最廉价的设计也好大几百万,楚茜够不到。 所以她必须买到这个戒指。 “抱歉啊这位女士,刚刚这位先生已经订了这款对戒。” 闻言楚茜打量着沈陷,一脸笑意盈盈,“小伙子,能把这对接让给我吗,姐真的很喜欢这个设计师。” 沈陷淡淡道:“不能。” “你看这样行不,你把这个戒指让给我,我们请你吃顿饭好好感谢你。” “不行。” 恰巧装好对戒的销售员从柜台后走来,一脸笑意的将包装袋递给沈陷。 两次拒绝沈陷都没犹豫一秒,楚茜觉得面子十分挂不住,不由提高了音量。 “小姐,我出35万,把这戒指给我。” 她伸手就要去夺戒指。 销售员赶紧将手抽回来,陪笑着道:“女士,我们这没这样的规矩,是这位先生先预定的戒指,我们不能把它卖给你。” “怎么不能,价高者得。” “女士,我们这是正规店,得按规矩来,从法律上讲,刚刚我和这位先生之间已经有了口头合约,我们不能毁约。” “什么合约不合约的,你们又没签字,我出价高,你卖给我,多余的钱当我给你的小费。” “女士您不能乱说话,您这样讲话,我会丢了工作的。” “......” 楚茜想要这对戒咄咄逼人,沈冉诺拽着她的手,“妈我不要了,你别和人家吵了。” 沈崇平在一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楚茜将价提到了40万。 他们最近刚换了辆将近100万的车,车贷还没还完,哪来的40万买戒指。 沈陷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的笑蔑视又嘲讽。 在楚茜再次准备开口时,他慢条斯理的朝着沈崇平笑道。 “沈崇平,你这挑的什么阿猫阿狗,不知道抢东西犯法吗?” 听到这话,沈崇平的眉头突然并成了川字,转眼看向沈陷。 旋即厉声道,“你是谁,乱说什么!” 但沈陷却没理他,转而歪头看向了楚茜,看着她的眸子无害又乖张。 “楚茜,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十几年前偷了我爸,十几年后又抢我的戒指,你是跟我有仇吗?” “偷人犯贱,我没法管。” “抢东西犯法,我能报警请你到局子里喝一壶。” 青年平淡的话如惊雷乍响,周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好一出混乱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周茜先是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 “你,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沈陷冷冷道, “楚茜,你这是小三变老三了,记忆出现错乱了吧,当年是你偷我爸,明明你才是贱人。”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没有爸了,你们渣男贱女凑一对正好。” 沈冉诺在一旁呆立了好久,才支吾着开口:“你是——沈陷?” 她小时候在家里翻到了一本皱巴巴的《小王子》,打开书的第一页写着“沈陷”。 那时他还缠着爸爸妈妈,问沈陷是谁。 记得爸妈当时因为这个名字大吵了一架,后来爸爸向她解释。 这个沈陷是他远房表舅家的小孩。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远房表舅家的孩子吵架。 这时沈冉诺突然就明白了,沈陷哪是什么表舅家的小孩。 楚茜突然抓住柜台上的花瓶,朝着沈陷狠狠砸了过去,发疯的呐喊,“贱人快滚,贱人快滚……” 沈陷冷漠的偏头躲过,花瓶砸落碎了一地。 他从包里抽出了一张卡递给销售员。 “帮我结账,再把那个四叶草项链帮我包起来,一起结了。” 沈崇平瞥了一眼四叶草项链,脸更黑了。 12万。 这臭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销售员接过卡,有些惊喜的道:“先生,你是黑金用户呀?” 一旁的沈崇平听到这话,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沈陷一脸疑惑:“嗯?” 卡是后来程落寄给他的,卡里的钱是程落当时坑那老头的。 至于什么黑金用户,沈陷根本不知道。 “黑金用户是可以打八折的,一共352400元,您请过目。” 沈陷接过装着戒指和项链的手提袋,将小票随手塞进了口袋。 转眼对沈冉诺笑了笑,“小姑娘我看出来了,你刚刚想泡我。” 他又转头,一本正经的对沈崇平说:“你女儿刚刚想泡你儿子。” 沈崇平的脸黑的能滴墨。 沈冉诺的脸红的能滴血。 楚茜气的胸口起伏,指着沈陷大骂,“滚,你个恬不知耻的东西,离我老公和女儿远一点。” chapter70发疯 从店里出来,回家的路上, 沈陷的心里一直有股邪火在烧。 对于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他恨之入骨;对于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他亦深恶痛绝。 即使今天毫不留情的数落嘲讽了他们,沈陷还是心烦。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安黎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沈陷回来后抬眸温声道。 “厨房里给你留了饭。” 沈陷应了一声,换上拖鞋进了厨房,厨房里一片漆黑,他伸手开了灯。 盖在锅里的饭已经凉透,炒鸡蛋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沈陷小时候的事情突然一股脑蹦了出来。 那个负心汉从冰箱里拿出几天前炒鸡蛋,扔在餐桌上给饥肠辘辘的自己吃。 后来他上吐下泻,他却愣是舍不得带沈陷看医生,只在沈陷疼的冷汗涔涔满地打滚时扔给他一盒止痛药。 沈陷一边就着凉水喝下,一边听着父亲骂他矫情。 后来妈妈得知了这件事,只骂了他两句,他便气急败坏的扇了母亲两巴掌。 他就是个畜牲,不配为人父。 现在他又看到了凉透的炒蛋。 他最喜欢的人为他留的。 沈陷沉着脸一言不发,掀开锅盖,将三菜一汤全部倒进垃圾桶。 安黎听到动静,合上书走进厨房,站在门口就看到了全被倒进垃圾桶的饭。 沈陷看见了他,选择无视。 继续拿起锅里的两个馒头,在安黎赤裸裸的注视下丢进了垃圾桶。 “你在做什么?” 一向温柔的声音头一次布上了寒霜。 沈陷淡漠道,“凉了的饭,不吃也罢。” “凉了你不能自己热一热吗?” “你为什么不能帮我热一热?” 安黎秀气的眉头蹙起,也冷下了脸。 “沈陷,你是巨婴吗,这种顺手的事要我帮你做?” “你不想吃可以跟我说,没必要拿食物撒气。” 沈陷冷冷反驳,“你不想做也可以跟我说,没必要当完成任务一样敷衍的把饭菜往锅里一扔。” 安黎眉间的川字并的更深,书被他随手扔掉。 他看书有用小纸条做摘抄的习惯,几十张纸一齐散落在地上,狼藉一片。 “出去。”安黎忍着气说。 空气静谧了许久。 沈陷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片,慢条斯理的翻看,电光火石间撕了个粉碎,随手扬了出去。 白色的纸片在厨房里翻飞,似大片无妄雪花跳跃抖动,沾的厨房到处都是。 沈陷情绪扑面,近乎嘶吼。 “写写写,看看看,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你为什么不多看看我,我是你男朋友!” 他蹲下来,书被他铺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过,“簌簌”声在诡异安静的空气中漫延。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走过。” “但它一直在那儿,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沈陷突然开始高声念书里的内容,声音沉重撕裂近乎鬼魅。 “我早就迷失了,那个和我相逢的人在哪?” 在安黎震惊的目光下,沈陷猛的站起身,他拨开安黎冲向客厅,拿起了被安黎随手撂在沙发上的手机。 “我不相信你们没有勾当,密码是多少!” 沈陷的声音尖锐不容置疑,他突然想到了或许能找到程落的方法。 安黎不可能没与他交流过。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得到程落的消息,他也要不顾一切的去尝试。 安黎神色变幻,一向坦诚的眸子带上了隐秘的惊恐。 他冲出来要去夺手机,“手机还给我!” 沈陷抵住他的胸口,眸色狠戾,“别逼我,告诉我密码是多少?” “我不想对你动粗。” 安黎的指腹猛地收紧,拽住了沈陷的衣领,声音带上了怒气的哑意。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动粗,都是男人,你以为你比我厉害多少?” 说话间,沈陷抬手钳住了安黎的脖子,电光火石扳起他的右手拇指,按在了手机上。 两人的力气差距不大,沈陷胜在出其不意。 识别了指纹,手机立刻开锁。 沈陷迅速推开安黎,冲到了房间里,“砰”的一声把门摔上,再“咔哒”上锁。 安黎从沙发上爬起来,不顾被扶手磕痛钻心的手腕,发疯似的追了上去,攥紧的双拳狠狠砸在了门上。 “沈陷,你给我滚出来。” chapter71真相 卧室里漆黑一片,沈陷也没开灯,任凭感官被无限放大。 屏幕射出来的光越来越刺眼,沈陷看的近乎泣血。 他颤着手划屏幕。 与黎秋:我不爱他,我只爱你,我会听你的陪着他演戏,你把爱分给我一点吗? 洋娃娃:我之前与你说过,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杀了你。 与黎秋:要能杀了我,你早就杀了,用不着现在还和我废话。 …… 洋娃娃:你最好祈祷他能一直那么爱自己。 与黎秋: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上,你留我一命。 洋娃娃: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与黎秋:你为什么会喜欢沈陷呢? 与黎秋:其实理由是一样的。 …… 洋娃娃:你骨子里的疯劲一点可不比我的阿陷少。 与黎秋:我不要你欣赏,我要你喜欢。 …… 洋娃娃:你去喜欢他吧,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洋娃娃:我不想让我心尖尖上的人失望。 沈陷呆愣的看完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后来安黎拿到了洋娃娃的账号,他们在一起后向沈陷发消息的都是安黎。 不是程落。 安黎将门砸的框框响,沈陷靠在门板上,整个身子都随着门板轻微晃动。 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自己有病。 字面意义上的有病。 程落因他阴暗而生,被他的压抑滋养,是自血色莲红中开出邪恶妖艳的罂粟花。 他没法选择做个好人,因为他从出生便是恶种。 程落替他做尽坏事,若不是他,沈陷不可能良善到二十岁。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双生双死,沈陷也终于明白了程落从前的意思。 世界上没有人比程落更加了解沈陷。 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个好人,理解他的所有的阴暗与卑劣。 也清楚的知道他心底最隐秘的红线,一碰便能脆弱的碎掉。 在这荆棘遍布的世界, 他即使从没见过光明,即使被扎的遍体鳞伤,就算一次次的被拒绝撞的头破血流。 他也要来爱你。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的绝望与脆弱。 因为他知道你需要他。 这就是程落。 明明两人共用一具身体,他甘愿将所有白日与光明让给沈陷。 他想染黑沈陷,他想让他们之间有那么些相似。 只有那样,肮脏的他才可能被接受。 沈陷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抖。 脑袋被一道道惊雷击得粉碎,整个人都痛到麻木。 他快要晕厥,整个身子的细胞都在因悲痛而哀嚎。 原来,他所憎恶程落的一切,都是他默默替他扛下苦难的疤痕。 程落是不堪,但他是替自己扛下了不堪。 所有人都可以说程落是疯子,唯独他没有资格。 他真的又愚笨又冷血。 如果他再心细一点,早早的发现程落的存在。 如果他们单薄的少年时期,能够相互依靠。 那么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陷,你不该惹怒我的!” 一门之隔是从没见过的安黎。 门被他一脚踏开,毫无防备的沈陷被门板砸在了墙上。 手机掉落在地上,两人的聊天界面暴露在空气中。 沈陷坐在地上抬眸看向安黎,声音沙哑难耐。 “安黎,我们分手吧。” 安黎的声音在抖,“你说什么?” 沈陷沉着嗓子,说出来的话裹着潮意。 “你喜欢的不是我,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不要在相互折磨了,我们分手吧。” 沈陷说着,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今天晚上收拾收拾就走。” 安黎打开了灯,沈陷焦灼的痛苦被他一览无余。 他悄无声息的一步步走上前去,正在收拾书的沈陷被他逼到衣柜和墙的缝隙里。 “你不能走。” 沈陷的喉咙滚血一样的刺痛,满口都是难受的铁腥味。 “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连碰我都不愿意,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不要你了。” “起开,别挡着我。” 沈陷伸手去推安黎,却被他钳住了手臂,安黎透过他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冰冷又柔情。 “程落,你出来。” “你养的小崽子在我手上,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沈陷闻言冷笑,他挣开安黎的手,狠狠一拳砸在他胸口,肉搏的闷响在房间里回荡。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他?” 无形的气流在房间了漫延。 安黎捂住胸口后退两步,嘴角咧出的笑有几分渗人。 曾经的温柔被偏执替代,和煦暖阳中长出了妖艳狰狞的红梅。 “我不仅是个医生。” “房间里有很多你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还有十秒,我就能见到我的落落了。” 没里头的话让沈陷的心里生出了巨大的不安,他迅速将课本塞进书包里,迈步往门口冲。 安黎挡在门口,无论沈陷怎么攻击也分毫不让。 “三,” 他嘴巴开开合合倒数,沈陷一阵心慌。 “二,” “一。” “出来吧,我的落落。” chapter72落落 沈陷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苍白。 他猛的起身,才发觉头像被撕裂了一样的痛,胳膊上也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轻轻一动便有灼烧般的疼。 但有莫大的惊喜。 床前站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一瞬间思念化作洪流喷涌而出,沈陷说不出来话。 浅色的眸子逐渐变得莲红,泉眼无声向外淌着水。 “程落。” 他拼命的说出这两个字。 “程落。” 你要听见呀。 “程落。” 我以后只喜欢你。 程落将他抱进怀里,低哑暗沉又溺死人的柔情听的沈陷心尖发颤。 “阿陷,我想你了。” 沈陷怔愣了一瞬,随即情绪如洪水猛兽冲出,筑起的防线在这一刻崩塌。 所有的惊恐不安愤怒委屈全部窜出来,激得他心口酸涩痛苦难耐。 他抱着程落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颤抖着呜咽出声。 “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好想你。” “程落,你还爱我吗?” 程落指腹捻过青年的发丝,这次他只是好好的抱着沈陷。 没有心猿意马,没有东偷西摸。 “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是我的不好,不哭了。” “我以后都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衣襟被怀中人的泪渍染湿,程落安慰了他好久,沈陷还是很难过。 程落微微抬起他的脸,俯身轻轻吻了上去。 冰凉的吻带着炙热滚烫的情意。 沈陷闭上了眼。 久违的感觉,从没让人这么安心。 “不哭了,好不好?” “以后我们好好活着。” “我们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走很远很远的路。” “只想和你,只能是你。” 程落轻声哄着他,修长的指抚过脖颈的皮肉,带着安抚意味。 沈陷拽住他的衣领擦了擦眼泪,嗅到一股淡淡的焚香味。 有些刺鼻。 沈陷抬头哽着嗓子问:“什么味道?” 程落嗓音柔和,平静的调子说着最惊心的字眼,“化尸水。” “什么!”沈陷猛的坐起来,“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的味道?” “你没事吧!” 他焦急的掀开程落的衣服,查看他有没有伤口。 起来的太猛,扯到了肩膀的伤,沈陷呲牙“哎呦”了一声。 “你慢点,这么心急做什么。” 程落扶住沈陷的胳膊,翻起袖子去查看他的伤口。 沈陷没管自己胳膊上的伤,只问,“那东西的味道是哪来的?” 半晌他又问,“安黎呢?” 程落坐直,指了指那边的柜子,“在那里面。” 沈陷起身拉开柜子,准确的说,那根本不是柜子,柜子样式的背后藏着很大的空间。 里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器皿里装满了各色液体,墙上挂着白骨,像是各种动物的骨骼。 或许还有人骨。 最大的塑料缸里装满了透明的液体,里面泡着什么固体,大量的气泡沿着固体轮廓涌出蹿上水面。 沈陷跑过去趴在壁上看,他扭头问程落:“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程落看着他没回答。 沈陷指腹用力扒着缸壁,眼睛死死的盯着里面已经不成形的固体。 紧咬的后槽牙忽然松了下来,指尖顺着壁沿滑下。 “他——”沈陷看了一眼塑料缸,眼神飘忽转过了头。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活下去,最起码,不应该是你杀了他。” 程落语气平淡,“我没杀他,他自己跳进去的。” “什么?”沈陷讶异,“怎么可能?” 程落走去了床头,拉开了床垫的拉链,从里面抽出了两张诊断报告单。 “你自己来看吧。” 沈陷跨过地上的器皿,到了程落身旁,接过他手中的检验单。 程落第一次对沈陷提起了他人的事,低沉的声音千钧之重仿若有形。 “他有个很好的朋友陪他长大,曾替他做了他所有不敢做的事情。” “那人做尽了坏事,只希望重要的人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但那个好朋友后来死了,所有人都在恭喜他病好了,只有他感觉这时自己才真的病了。” “他觉得我和他的好朋友很像。” 沈陷看到诊断报告单的最后几行字。 “患者幻听、幻觉、攻击暴力行为消失,认知功能、睡眠、生活自理能力恢复良好。” “疑似暴力反社会人格安落被彻底治愈。” 他捏着报告单的手指攥紧。 黎明夕落,朝夕同行。 “他叫的落落,原来不是你。” “他的落落死掉了。” 沈陷突然想起了最近袭扰他的梦境,梦里他的程落无数次死掉。 他将化验单放在床上,挪到沈陷面前抱住了他的腰,梗着嗓子颤声道。 “我的落落不能死。” 程落轻笑一声,捧住了沈陷的脸,懒洋洋的调子温柔好听。 “你的落落不会死,他会一直陪着你。” 沈陷半敛长睫与他对视,“如果我一直不生出坏念头,你是不是也不用做坏事了?” 程落望着他,无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我若不行恶事,你便会生出歹意。” “我消失的那段时间,没有做过坏事。” 我自私了一回,不想再做恶人,所以你才会恶意缠心。 沈陷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当时才七岁。”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你的存在?” 程落幽深的眼底陷入了回忆,语气平淡叙述着沈陷从未知晓的往事。 “最开始我只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你观察到的世界。” “渐渐的我可以醒来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你每次痛苦到横生歹念时,就是我苏醒的时候。” “于是我明白了我出现的意义——替你背负苦难。” “当我理解了你所有的绝望与脆弱时,这份信仰变了质,后来我疯狂的爱上了你。” “我又害怕,这样干净的你,不会瞧得上我这样脏污烂泥的人。” “我知道我是个疯子,所以病态的爱满溢时我控制不住的发疯,就那样拽住了你。” “对不起。” 沈陷更加用力的钳住了程落劲瘦有力的腰身,不住地摇头。 他不能想象,只能行走黑暗感知压抑的程落踽踽独行十三年该是如何承受。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该早一点发现你的,如果我早一点发现——” “哦对,我差点忘了。”沈陷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手想走开。 环顾四周,眼睛里升起了丝迷茫。 “这是哪儿,我怎么出去?” 入眼几乎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白,盯着看了一圈,视网膜被刺激一阵恍惚。 适才沈陷重逢程落太过激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诡异。 “最边侧的梯子,顺着它爬上去,再将头顶的墙块推开。” “那人说他的落落最喜欢白色,这里是他们的家,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沈陷鼻尖一酸,抿唇不语,照着程落的话爬上了梯子,稍微用力一人身子大的墙体被推开。 他沿着洞钻出去,眼前的房间正是安黎的卧室,左侧是被挪开的床头柜。 爬出去跑去客厅,在玄关柜那里拿起精致的纸袋,又回到了房间。 沈陷强颜笑着朝程落跑去,在他面前取出戒盒递给了他。 “你打开看看,我特意为我们买的。” 程落依言打开,戒枕里躺着一只惊艳羽翼,皎皎明光展翅欲飞。 他声音淡如水揉碎了温情,“很好看,像要飞起来一样。” 沈陷笑的眼尾上扬,“我这还有一个,他们要一对翅膀才能飞起来。” 他拿过程落手中的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中指上,“你名花有主了。” 又将自己手中的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上,抬眸笑意更浓,“我名草有主了。” “真好看,太可惜了,你带不了。” 沈陷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所以才能看到臆想中的程落。 但他不在乎,他宁愿病的再重一点。 程落的眼底都是宠溺,他牵住沈陷的手。 一遍遍的抚过他指节的戒指,动作轻柔似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嗯,你名草有主了。” 看到袋子里剩下的那个锦盒,沈陷眸色暗了暗,他抽出手从中取出四叶草项链。 “这是,安黎的。” 他迈步走到塑料缸前,四叶草项链坠入液体的刹那升起了无数白色的泡沫。 项链下坠,泡沫上涌。 愿你路上与爱人重逢,愿你摆渡后的灵魂至纯至善,愿你心之所向心想人归。 程落走过来,无言陪在他身边。 许久, 沈陷问:“接下来怎么办?” 程落垂眸声音冷静。 “这间房他藏的很隐蔽,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我也会把这里关于你的所有痕迹抹去,后期找人买下这房子,藏好地下室,即使被发现,你不曾来过也与你无关。” “到时发现他私藏了这么多违禁化学物品,忽然失踪甚至死掉也是在情理之中。” 沈陷呼吸微沉敛目望向程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做坏事,好不好?” 程落牵住他的手,指腹摩挲过戒指,声音低沉柔和。 “我不会再让你当恶人。” chapter73出发 程落真的很爱沈陷,得不到时歇斯底里的疯狂在得到他的那一刻全部化作柔情宠溺似水。 粘稠的像泡在蜜里一样,他们真的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沈陷说要带着程落去很远的地方玩。 火车靠近九陵站,减速“咔嚓咔嚓”声,带着座子有些颠簸。 不少人准备下车,让座提箱走动,过道里挤满了人。 沈陷背着包在车门口接了电话。 “喂沈陷,你今天没来报道?” 火车的环境很嘈杂,沈陷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嗯,我申请延迟报到,请了三天的假。” 顾明讶异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沈陷快速打开了相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发给顾明。 “没,出来浪。” 那边顾明收到了照片,声音充满怨怼。 “我们苦逼的开学,你跑的没影。” “和谁,你那个亲亲医生,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分手了吗?” 沈陷看了看身旁的程落,心里偷笑一声,“不是他,是和我老婆。” 一旁的程落闻言挑眉,觉得好笑,轻轻拧了一下沈陷的脸颊。 凑过来声音磁性好听。 “什么老婆,叫老公。” “滚!” 沈陷拨开作怪程落的手,电话里顾明的声音宛若遭雷击。 “卧槽沈陷,你不至于吧,怎么还无缝衔接,这不妥妥渣男吗?” 沈陷觉得自己确实挺不是人,也就默默认了这个称呼。 “我跟你说现在这个是真爱。” 顾明吐槽,“你怕不是帅的见一个爱一个。” 火车停下来,沈陷下了车,跟着人流找出口。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出站呢,你好好上学。” 沈陷挂断电话,自然地牵住了程落的手,五指纠缠紧扣。 关于程落,别人看不见,摸不着。 有一点好,只要沈陷演的够像,就算在人堆里缠绵也无所谓。 沈陷作坏地用戒指蹭了蹭程落的指,一边蹭一边道:“程落,你手凉冰冰的,牵着好冷。” 程落在沈陷的虎口来回摩挲,一本正经道:“按理来说,我是没有温度的,你感到冰是因为手暴露在冷空气中。” 说着,他把手揣进了沈陷的口袋里。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不冷了?” 沈陷对他眨眨眼,一脸真诚,“还是凉。” 看他这副样子,程落忍俊不禁,一根指头戳了戳沈陷的脑袋。 “凉你就受着;我就想牵我的阿陷。” “好吧好吧,”沈陷佯装大度,“谁让我宠你呢。” 华国偏北的地方冬日本就冷,渡苏山站海拔不低,又正逢下雪,风更是刺骨。 沈陷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羊绒加厚的围巾往脸上拽了拽,帽子戴在头上,整张脸只露出了个眼睛。 出了火车站,鹅毛样的大块雪落在沈陷帽子上。 一片一片融化不掉,远处看像生了满头白发。 “好冷啊。”沈陷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双手套戴好,“先去酒店放下行李,打车还是坐地铁你选一个吧。” 这会儿嫉妒死了程落一身薄衣在雪地里气定神闲。 程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订的酒店包接送。” 沈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都忘了,我现在也是有点小钱的人。” “看你那样,”程落在沈陷背上拍了一下,“来路不正的钱,你用起来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沈陷凶狠的掐了一下程落的胳膊,打开手机,联系上酒店前台,电话那头告诉他车已经出发。 “他们一会就到。”沈陷挂断电话,旋即举起手机,“来看镜头,说茄子。” 程落很配合的说了句“茄子”,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 照片里只有沈陷一个人,但沈陷看着却很喜欢,他摸了摸程落的脑袋。 男人的发丝柔软,一点不像他本人的沉重萧索,沈陷一时有了把脸凑上去蹭蹭的想法。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沈陷指着照片问。 “在哪?”程落凑过去看。 沈陷指腹摩挲过照片,将眼睛处放大,“你看,你在这里面。”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不分彼此。” “嗯——”程落注视他,眼眸里头的触动呼之欲出。 好久,他才声音至诚道,“谢谢阿陷不嫌弃我。” 沈陷道:“是我谢谢你才对。” 程落忽然笑了,贴到沈陷耳旁,“阿陷今晚可以用行动感谢我。” 沈陷本来有点想煽情,可看这玩意笑的一脸淫欲,没忍住推了他一把。 “这么饥渴,三句不离——” 他要面子,没把话说完。 “不离什么?”程落不依不饶,死皮膏药一样又凑上来怼着他的脸问。 沈陷推开他的脸,从兜里掏出了震动着的手机,“别闹,我接电话。” “嗯,”程落嗯了一声,下巴枕在沈陷的肩胛骨上。 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沈陷一脸不可置信,“号牌多少?” 那边又重复了一遍。 程落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陷道谢挂断电话,瞪着他,“你笑什么?” “陵A SB521。”程落把车牌号重复了一遍。 “对 SB521。”沈陷也重复了一遍,“听见没,我跟你说呢。” “听见了。” 两人看着对方,没忍住笑了出来。 双倍我爱你。 chapter74想吃 停车场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挂着亮闪闪SB521的号牌。 沈陷上车时,车子里已经坐了五个人,全是年纪差不多的青年,见沈陷上来,有人朝他挥了挥手。 “你终于来了,就差你了,坐这!”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刚进来几秒钟沈陷就感觉想出汗。 刚刚在外面身上积的雪全部化成水,顺着羽绒服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沈陷赶紧挪到车门口,把水拍到外面。 八座车只坐了算上司机六个人,程落挤进来坐到了后座角落。 “师傅人齐了,咱们走吧。”前座一个男孩朝司机道。 “等你们都坐好,咱就走,记得把安全带系上,雪路怪危险的。” 沈陷这时弯着腰挪到了后排,挨着程落坐了下来。 “把围巾和帽子摘了吧,车里热,万一出汗了,待会下车容易着凉。” 程落说着,一边替沈陷解围巾。 围巾刚摘下来,青年饱满似禁果诱人的唇暴露在程落眼前。 因为受冷,殷红愈加禁欲可人。 对比之下,白皙的皮肤如凝脂点冰,窗外乱琼碎玉银装素裹。 漂亮的程落恨不得将他家的清冷美人藏起来只给自己看。 沈陷看程落这副呆愣的模样,佯装娇羞给他了一个飞吻,默默在心里道。 “哥哥,人家知道人家很美,但哥哥这么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 “噗嗤——”程落没忍住笑,虽然这句话沈陷没说出来,但他感觉到了沈陷想表达的矫揉造作。 “你恶心不恶心?” 沈陷刚想回话,前座的一个女生转了过来。 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沈陷只听到他转过来说了一句“卧槽”,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回去。 沈陷看了一眼程落,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程落点点头,“有两个好看的眼睛,一对好看的眉毛,一个好看的鼻子,一个好看的嘴巴,好多好看的睫毛……” 沈陷:“……” 就在程落说到“一颗好看的痣”时,女孩又转了过来,声音甜美,笑容得体。 “小哥哥,你是一个人来渡苏山的吗。” “要是一个人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其余几个人也转过来望着沈陷。 沈陷被他们看的有些尴尬,忙摆手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好吧,”女孩显得有些失望,旋即又说,“可以让你朋友也一起。” “不用不用,我朋友比较内向,人多他会紧张。” “那好吧。”女孩看起来有些可惜,但还是笑着,“那祝你们玩的开心。” “嗯,你们也一样。”沈陷笑着和他道谢。 转过去后沈陷听到她和身旁的女孩小声嘀咕“看到了吗,他是不是长得超级好看。” 程落在一旁坐着默不作声,沈陷连着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都兴致缺缺,敷衍地回答“嗯嗯啊啊”。沈陷发现他不对劲,脑袋凑过去蹭着他的脸。 “你不开心?” 程落双手交叉抱胸,“嗯~你们也一样~” 说话尾音拉长,阴阳怪气。 看着他这样,沈陷没忍住笑,学着他的语调,“嗯~我只想和落落一起玩~” 于是程落的死人脸只绷了一秒,嘴角就微微抽搐,止不住上扬。 沈陷给了他一拳,“行了,别憋了,你想笑就笑。” 外面雪下的很大,车速比较低,沈陷看着窗外的景色流动,估摸着车速也就三十。 他低头看了看导航,一边来回揉捏程落的手指,“大概两个多小时到酒店,放完行李就三点,今天下午去滑雪,明天再爬山。” 程落拨弄着沈陷指上的戒指,靠在车门上懒洋洋的回答。 “你随便安排,我都听你的。” 沈陷问:“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吗?” 程落来了些兴趣,“想去酒店,想吃——” 沈陷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我就不该问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车前面的几人在聊天,其中一男孩看着窗外的雪,“师傅这雪这么大,爬山危险吗?” 司机摆摆手,“看天气预报明天就不下了,你们这运气好,明天上山能看到雾凇。” “记得多穿点,渡苏山上的冷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孩又问,“师傅,那这有什么特色的小吃吗?” 司机爽朗一笑,“咱这啥都好吃,便宜量大,保准不坑你们。” “叔,我们信你了,咱酒店的自助餐能便宜点不?” 司机大手一挥,“不要钱,你们随便吃,这儿的雪蟹和珍珠鱼你们顶饱了吃。” 一个女孩眼睛亮晶晶,“叔,这话我们要当真了。” 司机立马苦哈哈,“你们要当真了,叔就失业了。” 车上的人被逗的哈哈大笑,沈陷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这群人很是能聊,一路上笑语不断,一边要求司机教他们渡苏方言,一边又教司机他们的本地方言。 到酒店时,沈陷默默听着也学会了几句渡苏方言。 chapter75滑雪 沈陷住在渡苏山的西坡,酒店算得上豪华,房间楼下就是一个中型滑雪场。 他定的房型赠送白天的滑雪权益,将行李放下,沈陷拉着程落就去了滑雪场。 他们先去前台领了头盔雪鞋雪板,随后去租衣室租雪服。 “去,给我挑件好看。”沈陷把夹在胳膊间的雪板扔在地上,推了一把程落。 雪板和雪鞋实在是有些重,沈陷靠在货架旁微微喘气。 程落绕着租衣室的各个衣架转了一圈,走过来将沈陷拉到了倒数第二个衣架处。 “这件红白黑相间的,我觉得你穿着最好看。” 沈陷取下那件雪服,笑的眉眼弯弯,“听你的,就这件。” 去了收银台交了180元租金,又顺便租了副雪镜。 沈陷刚想走,程落拉住了他。 “你之前没滑过雪。” 沈陷点点头,“这是第一次。” 程落指了指一旁的护膝,“租个那个吧,怕你摔跤了会疼。” 沈陷顺着程落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排各式各样的护膝坐垫,程落为他挑了粉色的小乌龟。 “这颜色,我总感觉有点别扭。” 沈陷将护膝戴好,穿上了护脸和滑雪袜,抱着雪板一边朝滑雪场走去,一边不住瞅着护膝。 “配你这一身,完美。”程落笑着道。 渡苏山雪还在不停的下,但比刚才小了一些,风也没有那么刺骨了。 沈陷抱着雪板站在魔毯上,看到雪地里的很多人不停的摔跤。 “程落,你说待会我要是不停的摔跤怎么办?” 程落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前,“你不是有那个小乌龟吗,不怕摔跤的。” “那不就没有滑雪体验感了吗?”沈陷不满。 “雪地摔跤的体验感,应该也不错。”程落笑着道。 “你讨厌死了,”沈陷蹲下抓起了一把雪,朝着程落扔过去。 程落偏头灵活的躲开,回头朝沈陷做了个鬼脸。 “菜菜,你打不到我。” 气的沈陷本想一雪前耻,奈何已经到了最高点,只能作罢下了魔毯。 “我要滑雪了,待会再和你算账。” 说着,他将卸下的积雪清理干净,调整好缝隙,扣紧了鞋套上的快扣。 程落看着他的动作,叮嘱道:“先滑慢一点,找找感觉,别摔跤了。” “刚不是还让我体验摔跤的感觉吗?”沈陷笑了一下,“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话刚说完,沈陷脚下一滑,呲溜一下就飞了出去。 他吓得屏住呼吸,赶紧半蹲下身子调整姿势。 滑雪之前,他在网上看了单板教程,后刃推坡可以减速。 沈陷曲着腿推了半天,但只减了一点点速,幸亏他身体平衡性挺好,流星赶月的速度竟也没摔跤。 他刚开始心里紧张得打鼓,后来适应了这种感觉,一路飞驰。 护镜和面罩将脸保护的很好,沈陷没感觉有多冷,只有速度带来的酣畅淋漓。 他一路飞了下去,到底也不会减速,雪道平了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事吧?” 几乎是他摔倒的瞬间,程落就出现在他身边。 沈陷摆摆手,开了雪板的快扣,一咕噜爬了起来。 “多亏了这小乌龟,一点都不疼。” 他将雪板抱起来,一双眸子因愉悦变得愈发亮堂,“程落,这个好好玩,你也来玩一下。” 程落的声音暖煦带着宠溺,“你先玩,你玩够了我再玩。” 沈陷摇摇头抱着雪板朝魔毯跑去,“我帮你拿上去,你滑。” 坡顶上,沈陷期待地看着程落扣上雪板。 结果程落刚站起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沈陷撇撇嘴,“你行不行呀?” 程落挑眉,“我说我刚故意的,你信不信?” 沈陷不屑,“你往下滑,用实力证明你是不是故意的。” 程落慢条斯理的戴上雪镜,“你看好了。” 戴好雪镜的程落像解开了封印,沈陷惊的瞪大了眼。 这才是真正的滑雪。 雪地上穿过一道流畅优美的身影,程落屈腿微微前倾,雪道半腰一个大迂回,风驰电掣掠过一个个游客。 突然他躬身起跳,透过他的眼睛,沈陷看到了身体飞旋中激起的雪雾飞扬。 雪板落地,一声闷响身形却轻盈,雪板擦出的雪雾飘飞。 “漂亮!”周围几个摔在半坡上的游客不住叫好。 沈陷惊心又惊喜,直夸程落“真厉害”。 到底时,程落侧身回旋,稳稳定在了雪地上。 “你老公帅不帅?” 程落低声道,显得有些得意。 沈陷先拨浪鼓摇摇头,又小鸡啄米点点头。 “老婆帅!” “你快上去再滑,好好玩!”沈陷显得有些激动,不住催促程落。 程落拿他没辙,又上了魔毯到顶往下滑。 他滑雪速度快的像逐日,各种姿势技巧层出不断。 沈陷玩的不亦乐乎,如果可以,他简直想骑在程落脖子上体验一把飞驰人生。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程落刚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停下,沈陷就激动的大喊。 “行了行了,”程落解开了雪板的快扣,拿起夹在了腋下,“快五点了,你中午在火车上没怎么好好吃饭,一直到现在,该去吃饭了。” “再玩一次嘛,最后一次。”沈陷眨巴着眼,满眼星星。 “不好,”程落无情拒绝,“你上一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 “你不爱我了!”沈陷装模作样抹了把鼻涕抹了把泪,“你之前说过会满足我的一切要求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程落面无表情的朝滑雪场外走,“你上一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这么说,说话要算数。” 沈陷在程落的脑子里闹。 “程落,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 “之前说的话,现在怎么能算数呢?” 程落被气笑了,“现在不算数,什么时候算数?” 沈陷一本正经,“之前算数呀,你不是之前没把握住吗?”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程落敷衍的附和着,但脚下的步子没停。 “你别走,我还想玩。”沈陷的声音委屈下来。 程落还雪板的动作顿了一秒,咬咬牙还是给了服务生。 他感觉沈陷这副身子已经饥肠辘辘,再不去吃饭,怕是要胃疼。 “去吃铁锅炖好不好?”程落低哑磁性的声线带着轻哄的意味,“我肚子饿了。” 沈陷才想起来现在是程落控制身体,他感受不到饥饿,但程落可以。 他得为程落考虑考虑。 于是道:“不玩了不玩了,去吃饭吧。” 程落一边脱着滑雪服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轻笑道:“阿陷还挺善变。” 沈陷的语气带些埋怨,“你早说你饿了,我早就不让你滑了。” 程落道:“其实也没有饿的那么厉害,就是有一点点。” 沈陷道:“待会我要吃炖鹅,再烙些饼子,我早就想尝尝正宗华国东北铁锅炖了。” 程落道:“好,待会让你吃个够。” chapter76炖鹅 两人出了滑雪场,渡苏山城道上的灯光明艳,照在白皑皑的雪上亮成一片。 程落走在路上,沈陷不住赞叹,“这哪是山城,这明明是雪城。” “程落,你可以用雪给我做个小兔子吗?” “好,”程落答应,从路旁抓了一把雪,戴着手套揉揉搓搓。 没一会儿就做出了一只很像狗的兔子。 沈陷嫌弃,“你这哪是兔子?” 程落捧着他捏的兔子仔细看了看,“我觉得挺像的。” 沈陷道:“不像,再捏一个。” 程落还把他的兔子捧着,“那你自己出来捏,我觉得我这个就很好看。” “我不出来,冷的很,吃饭的时候我再出来。” 程落呼吸几下,算是拿沈陷没辙了,默默的朝饭店走去。 沈陷惬意的哼着小曲,他这算是找到了偷懒最佳方法,直接把身体扔给程落。 饭店不大,很接地气,但听渡苏本地人说,这里炖鹅的味道是最好的。 进去后,程落直接点了三斤鹅肉和一些配菜外加玉米面饼。 锅沸起来的时候,当真是香气扑鼻。 “小祖宗,出来吃饭了。”程落闻着香味,呼叫沈陷。 沈陷咽了咽口水,“你先尝尝,我等会再吃。” “行,”程落低笑一声答应着,旋即拿起了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沈陷迫不及待的问。 程落嚼了嚼咽下去,“很好吃,你快出来吃吧。” “好吃你多吃一点,我不急。” 可程落听他的语气实在是急的很,于是随便又吃了几块肉,“差不多了,你来吃吧。” 沈陷猛点头,掌控身体后便夹起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真的好香!” “口感纯正,肉烂脱骨,质地细嫩,香而不腻。” 程落觉得好笑,“你作诗呢?” 沈陷抬眼便看到了程落坐在身旁,一边又夹起了块肉塞进嘴里。 边嚼边说:“好吃当然要说。” 说着加了一块肉放到程落嘴边,“来张嘴吃。” 程落:“别诱惑我,你明知道我吃不了。” 沈陷被他那副表情逗笑了,于是自己吃了肉。 “以后还是我自己掌控身体吧,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了。” 突然沈陷想起什么:“我看到的你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程落道:“你想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沈陷笑眯眼:“那我想你变成条小狗。” 程落无语:“不,你不想。” 沈陷:“为什么?” 程落:“因为我现在没变成小狗。” 沈陷想了想真有道理。 于是从锅壁揭了张饼,撕开蘸了些汤汁塞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沈陷嚼了嚼,“饼子不劲道但口感很好,蘸了汤汁之后味道很棒。” 程落嗤笑一声,“你这评价的还挺专业,以后改行做吃播吧。” 两人交换着放开肚皮吃,可到底只有一具身体,吃的肚皮滚圆还剩下不少。 “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沈陷靠在椅子上,“我真的快撑死了。” 程落揉了揉他的肚子,“刚都跟你说让你别吃了。” “啊你别碰我肚子!”沈现赶紧抓住程落的手腕,“我撑的要死,你在动更要命了。” “快把我扶起来,”沈陷伸出了一只胳膊,程落架着他站了起来。 两人慢慢悠悠的晃到前台,沈陷结了账,让服务员将剩下的菜打包,又加了一份米饭。 出门后程落还架着他,“你这是回去还准备吃?” 沈陷撑的举步维艰,“现在不到六点,回去还能当顿夜宵吃。” 程落无语摇摇头,“你看你这走路样子像不像孕妇?” “还是怀胎十月的那种。” 听到这话,沈陷突然郑重的拉住程落的手。 “你的崽,难道你不要了吗?” “草,”程落乐呵一声,“羊水破了,咱们现在就去生产。” “滚啊!”沈陷笑骂,一脚踹到程落屁股上,“给你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 “你这给的可不是一点颜色啊,赤橙黄绿青蓝紫给齐了,当然能开染坊。” “就你嘴贫,”沈陷瞪了他一眼。 “阿陷,”程落突然攥住了沈陷的手。 沈陷偏头回眸,“怎么了?” “我想要那个。”程落指了指一个专卖工艺品的小店。 范围太大,还不知道他想要哪个,但沈陷也觉得惊奇,这是第一次程落说他想要什么。 “走,”沈陷拽着他进店。 店里人挺多,所有的工艺品都是纯手工制作,但精致程度绝不输现代机器。 程落直奔着一个柜台走去,沈陷跟着他,看到他拿起一个戴着红色针毡帽的洋娃娃。 “就这个。” “很好看,”沈陷说着,也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洋娃娃,“我也要一个这个。” 程落道:“给他们也凑一对。” 沈陷抬眸洋溢着戏谑,“你怎么知道你的洋娃娃喜欢男孩子,说不定他喜欢这个。” 说着指了指货架上编着麻花辫的洋娃娃。 程落语气佯装凶狠,“他敢不喜欢阿陷的洋娃娃,我就揍他。” 沈陷忍俊不禁,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ID也叫洋娃娃,为什么这么喜欢洋娃娃,按理来说,你不应该喜欢恶犬野猪之类有压迫力的吗?” 毕竟之前凶巴巴的,那么吓人。 程落睨了他一眼,“我这么帅,野猪配得上我吗?” 沈陷忙解释,“想当然配不上,我的意思是气质……” 啊呸。 峰回路转,“气质也配不上。” 程落也没计较,摸了摸洋娃娃的脑袋,“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给了我一个洋娃娃。” “是吗?”沈陷摸不着头脑。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买过洋娃娃,况且他当时绝不知道程落的存在,又怎么会给他买洋娃娃。 “只是我那时不乖,不喜欢那个洋娃娃。” “所以我现在最喜欢洋娃娃了。” 程落的声音暗哑形同鬼魅,在诉说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 沈陷打了个寒战,程落这样子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带给他压迫与痛苦的洋娃娃。 他赶紧挽住了程落的胳膊,也不想深究程落话中他听不懂的含义。 “好啦好啦,去结账吧。”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走吧。”程落转头朝他一笑。 目光温柔,笑意清浅,暗沉的冷意一扫而空。 chapter77极乐 两人结账后出了门,绕着渡苏山西坡长廊走了一圈。 这里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夜晚依旧灯火通明,五彩的霓虹映在白生生的雪上,整个夜空似乎都变成了彩色。 沈陷拉着程落又去雪屋里头吃了清蒸蟹,锅包肉,黑饺子。 一气玩到晚上十点才回到酒店,刚进屋,沈陷就瘫倒在床上。 “好累啊,小落子,给朕捏捏腿。” 程落想还有这等美事,凑过去在他大腿根上捏了一把。 沈陷“哎呦”叫了一声,翻身怒瞪程落,“你干嘛呢?” 程落眨巴眨巴眼,“不是你让我捏腿吗?” “那你往哪捏呢,还那么用劲。” 突然,他猛的坐起来,“我靠,我的铁锅炖呢?” 程落盯着他,“估计被你忘到雪屋里了。” 沈陷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程落委屈:“我也忘了。” 说着,他走上前去一把搂住沈陷的腰,欺身将它压在软榻上。 垂下的眸子多情含秋,“别想着炖鹅了,想想我吧。” “你先别——” “急”字还没说出口,程落便俯身吻了下来。 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在这一瞬炸开,几乎同时,沈陷的身子就热了起来。 这次程落的吻很轻柔,一丝一缕细水长流,沈陷由自主回抱住他的腰,探出舌尖回应着他的吻。 一晚上什么事也没干。 就是情欲迷乱,翻云覆雨。 第二天沈陷醒来时,脑子还是愣愣的。 转头看到了程落那张放大数倍的俊脸。 于是昨晚的记忆哗啦啦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好家伙,羞赧。 沈陷一脚把程落踹到了床底下。 还睡着的程落忽然被摔醒,睁眼入目便是沈陷红柿子一样的脸。 羞到眼尾和耳尖都是绯红。 程落忽然就笑出了声,他又上了床,在沈陷的嘴角吻了吻。 声音低沉沙哑,听的人心尖发颤。 “昨晚睡得好吗?” 沈陷仰头推开他,“不准再亲了,禁止白日宣淫。” 这就是个大色魔,绝不能让他开这个头,一旦开了头,今天一天就别想出门了。 “行行行,不亲。”程落哑然失笑,不舍从沈陷身上起来。 “今天早上上天湖,漂流下来之后,晚上泡温泉。” 说着,沈陷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完毕,穿上了专门买的户外高筒靴子,跨上背包便出了门。 两人先去酒店的餐厅吃了些早餐,又买了些饮料和零食塞进包里,踏上了天湖之路。 昨天刚下了场大雪,上山不是很安全,他们便坐了辆缆车,直达渡苏山天湖。 山峰上白皑皑一片,风又大又烈,吹过来时雪尘便漫天飞扬,似一场苍白壮烈的龙卷风。 风卷过来时,沈陷几乎寸步难行,明明到主峰天湖只有几百米远了,他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程落笑他像只蜗牛,沈陷不服气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到了天湖旁,沈陷死死的扒着栏杆。 “还好准备工作做的足,不然得被冻死在这。”沈陷吐槽。 程落道:“但这里真的很美。” 天湖一整个被冻上,周围半山腰有些地方没积雪,还是绿油油的,但山腰上的湖泊尽是冰雪,绿白对比煞是震撼。 沈陷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怅惘,隔着手套,他攥住了程落的手。 心安了许多。 童年的困窘约束,少年的孤独飘零,青年迫不得已的暗室欺心。 对比起来,他总觉得最近幸福的像活在梦里。 轻轻一碰,梦就会碎掉。 “程落,”沈陷靠在他肩膀上,忽然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就像现在这样。” 程落勾住沈陷的指尖,声音比渡苏山的皑皑白雪还深沉几分。 “我也舍不得离开阿陷的,所以会一直陪着你。” 眸子里闪烁星火,身后是冰寒炙雪,一片旷远撩人。 晦暗但真挚,烧灼滚烫。 “好。”沈陷笑着回应,两人在雪山之巅打勾起誓。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沈陷在天湖边坐了半小时,有些遭不住了。 风实在是太大,山顶是刺骨的冷,加之这一片撼人的苍白,总让他没来由的心悸。 他环住程落的腰,紧了紧手臂,“我们去漂流吧,昨天下了雪,可以看到很美的雾凇。” 程落点了点沈陷的鼻尖,笑着答应,“好。” 沈陷累了,程落便顶着风来到了漂流起点。 两人位的漂流一人坐比较危险,他们便租了一人位的小艇。 沈陷想让程落多玩玩,便坚持让他坐上了小艇。 因为昨天下大雪,所以今天什么时段都适合漂流,小艇顺着水流飘下时,沈陷一声惊呼。 “哇,好快,能不能慢一点!” 听的程落微挑眉梢,抿唇想起好像昨天他在床上也这么叫。 多了分欢快,少了分媚态。 小艇顺着流水颠簸,静谧的空气中扬洒着水花碰撞的声音,偶尔落雪入池,一瞬消融。 沈陷感觉呼出的气息都是冰碴子,但周围景实在惊艳惹人喜爱。 顺流西下,树枝粗长遮起硕大的网,被雪包裹,头顶的青天白云沿着缝隙洒下,霎是仙境。 “阿陷,我爱你。” 小艇顺着线流飞驰下坠,万千水花躁动之际,沈陷听到了程落的爱语融在冰雪之中。 沈陷眼波流转眸光潋滟,风雪间也闷声喊出,“程落,我也爱你。” 流程下游的水面开阔,程落靠在小艇上,任凭它晃晃悠悠前行。 终点时他下了艇。 衣服上溅到的水花,此刻结成了冰霜,他隔着手套抠了抠,没抠下来。 沈陷看着程落的动作道,“行了,就让它结着吧,一会去温泉自己就化了。” 程落依言住了手,简单收拾一下,朝着山下走去。 台阶上满是被踩踏后的冰,稍不注意便容易滑倒。 “刚刚漂流的时候冷不冷?”沈陷问。 程落扶着台阶的扶手,慢慢的走,“穿的厚,一点不冷。” 沈陷放了心,“那就行,快给我讲讲刚刚漂流什么感觉,好玩不?” “要不咱们再去漂一次?” 沈陷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路上的景都看过了,再漂一次多浪费钱。” 程落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你现在也是有点小钱的人吗?” 沈陷道:“有点小钱也不能乱花。” 渡苏山是座火山,地热资源极其丰富,华温池是开发的最大的一片天然温泉区。 五点多的渡苏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程落简单吃了顿快餐便带着沈陷进了温泉。 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泡温泉,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池旁的树全是皑皑白雪,身子泡在水里却十分暖和。 程落抓了一把雪放进温泉里,毛茸茸的雪花瞬间冒着热气消失殆尽,就像变魔术一样。 “程落,你快看你头上是不是也结冰了?” 沈陷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妹子头发被冻成一缕一缕,她的朋友掰都掰不动。 程落摸了摸头发,果真冻上了。 原本柔顺黝黑的发丝变成颗粒分明的冰疙瘩。 这是一种没法形容的奇妙感觉。 “冻上了,冻的还挺硬。” 沈陷噗嗤一声笑了,“你把脑袋进水里泡泡。” 程落无语,“你是想把你整个脑袋都冻上吗?” 沈陷义正言辞的指正他,“这也是你的脑袋。” 他们在温泉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程落将手从水里拿出来,看到了指尖泡起的褶皱。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酒店吧。” 沈陷点点头,“嗯嗯。” 程落着浴巾从温泉里出来,湿漉漉的走在零下十几度的道上,浑身冻的直打颤。 玩了一天仅剩的那点精力也被消耗完了。 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身衣裳出来,坐上了回酒店的大巴车。 明天一大早的机票,他中午就能飞回武江市到学校报到。 三天的旅游就是一眨眼,沈陷感觉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坐在飞机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飞机在云层上面掠过,沈陷感觉自己被泡在棉花里,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对这趟旅行他没什么不舍的。 因为他知道未来程落会无时无刻的陪在他身边。 他现在有人爱了。 他一定不会再做坏人,也不会让他的程落做坏人。 chapter78横祸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程落没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只是在某天夜里,某个倒霉教室的所有桌子腿被他拆的一根不剩。 第二天在那个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们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如此荒唐的不上课借口。 又在某天夜里,他躲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砍了十棵长势很好的榕树。 第二天育林员气的破口大骂,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丧心病狂到大半夜不睡觉来偷砍树。 沈陷也是愧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来的这么大恶意,折磨的程落必须不间断干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 程落当时一边卸桌腿一边告诉沈陷。 小时候他就干过不少这样的事,小学的时候沈陷的班里暖气片爆了,一地的水几乎淹了教室,便是他做坏将阀门拧开的。 本来程落想逗他开心,但沈陷却更加难过。 程落是被他的恶意拖下泥泞的。 他无辜到本来应该是个很干净的人。 为了弥补愧疚,他匿名捐给了学校600万,当做买新桌椅和育林种树的钱。 沈陷拉着程落的手安慰道,“没事,你放开手脚卸,600万够你卸很多桌子腿了。” 当时豫南发大水,他又匿名捐了1200万。 最后剩下的1200万,他全部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从老头那坑来的3000万,除去买戒指项链的钱,沈陷一分没留的都捐了出去。 他想为自己积些善,好让程落不再被折磨。 渐渐的,程落很少再想卸桌腿了,沈陷打心眼里开心。 生活除了偶尔的插曲外,似乎变得平坦光明。 平静中两年时光流淌。 沈陷大四时参加了挑战杯,五月份时来到了齐宁参加决赛。 母亲在齐宁工作。 去年暑假时,沈陷便去了齐宁,发现她真的在一家娱乐公司找到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当了个文员。 当时母亲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沈陷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这次来齐宁,他想着忙完比赛,便看看母亲。 可有些时候,灾难总会在人刚看到些光亮时猝不及防的降临。 比赛前一天,沈陷坐在酒店用小刀削苹果,程落正笑着跟他说话。 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沈陷听完后脸色大变,随手将沾着果汁的小刀装进兜里,下楼招了辆出租车,风也似的往齐宁市人民医院赶。 他赶到时,手术室的医生迅速朝他走来。 沈陷跑的脸色潮红,弓腰大喘着气,肺几乎要炸开。 程落在一旁给他顺气,声音染上了一丝急切,“阿陷别着急,我在呢。” 医生的声音平稳,在他耳旁诉说着噩梦。 “你是吴夏的孩子吗。” 沈陷嗓子滚血,满口的铁锈味。 他无言点点头。 “我们联系不上你父亲,你快跟我来,你母亲的情况现在不太好。” 沈陷跟着他走进了病房,期间手指不住的颤抖。 病床上的母亲眼睛肿胀,满脸苍白,听到动静,微微的偏过头来。 见到沈陷,一双眸子盈满了泪水。 “陷陷,”吴夏气若游丝,她刚经受过一次剧烈的腹痛,现在几乎没了力气。 “来,过来让妈妈抱抱。” 沈陷走过去蹲到床边,看着母亲高高耸起的肚子。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妈,这怎么回事。” 他上次见母亲时,她还是一副温煦美丽的模样。 这么久以来,沈陷从来没听说过母亲怀孕,她今年满打满算已经41了,怎么可以生孩子? 母亲带着哽咽,“陷陷,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妈又爱上了一个男人,来齐宁也是因为他,他是妈工作公司的一个演员。” 沈陷的指腹猛的收紧,掌心本来垫在腿窝里,腿被硌的生疼。 他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沈崇平伤的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自讨苦吃。” 吴夏伸手轻轻抚上了沈陷的脸,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我有时很累也很孤单,这几年来,他给了我很多温暖。” 沈陷握住她的手,“我也一样可以陪你。” 吴夏轻轻笑了笑,“我哪能一直拖着你,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妈妈知道你一直很优秀,就更不想让你知道我活的很狼狈。” 沈陷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是你的孩子,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 “陷陷,你能帮我个忙吗?”吴夏的声音带上了恳求。 “上次你走了之后,我就怀孕了,他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就和我结婚,还说会一直爱我。” “可是两个月前他火了,经纪人不让他结婚,更不让他要孩子。” 沈陷深呼吸一次,声音尽量平静,“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陷陷,妈妈想再见他一面,然后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不想让他没有父亲,那这孩子得多可怜。” “他叫陈海威,现在在平阳,今晚他在那有发布会。” 沈陷握紧她的手,“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他找来。” 吴夏焦急地拽住了沈陷的袖子,“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沈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 沈陷猛地站起来,轻轻拨开了吴夏的手,“你等着。” 他出了门,医生也跟着出来。 “我妈妈情况现在怎么样?” 医生蹙眉道:“情况很不乐观,长期的心情抑郁加营养不良,吃什么吐什么,已经连续打了一个月的营养液。” “本来高龄产妇生产危险就很大,她又是这么一个身体状况,怕是很难下的了手术台。” 沈陷指甲扣进掌心里,心口疼的发涩,“孩子无所谓,我妈妈一定要活着。” 医生苦笑一声,“她告诉我们一定要全力保孩子。” chapter79平阳 沈陷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医院的,只知道他坐在医院的花坛边哭了好久。 程落抱着他,温柔地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一遍一遍的轻声安慰他。 “阿陷别哭,我在呢。”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的。” 沈陷捧住程落的脸,哭的像个泪人,说话时哽着嗓子颤抖。 “我妈她就是个混蛋,丧尸见了都恶心的恋爱脑。” “她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她肯定知道我不会让她要孩子,才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讨厌她!” 沈陷了解吴夏,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缺乏爱与安全感。 即使四十多岁依旧是个坚强又愚笨的小女生,她长不大,会在暖房中被哄得晕头转向。 偏偏又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拗劲,被撞破的脑袋只要一颗糖便能哄好。 或许只要她看到陈海威,心中舒畅便会母子平安。 哪怕是一点希望沈陷也要试一试。 沈陷买了去平阳的机票,下午便在平阳降落。 下飞机后,他给赶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的羊水还没破。 沈陷听母亲的描述,陈海威是个演员,籍籍无名半生,因为出演最近爆火电视剧的配角,刚有了点蹿红的苗头。 候机时他在百度上查了陈海威,今天在平阳有电视剧的发布会。 母亲最近半个月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几乎次次不接,偶尔接了一次,也只摞下了一句“小夏,我最近很忙,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一定来看你”。 每打一次电话,吴夏就会憔悴一分。 为了她的生命安全,医生只好暂时替她保管了手机。 沈陷盯着手机上那张沧桑英俊的面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负心汉,渣男,无耻之徒,简直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他妈妈也固执到蠢笨,当年被沈崇平的脸迷惑,如今又被这陈威海勾了魂。 可怜她恋爱脑妈妈一生就爱了两个男人,却漂亮人皮下藏着的都是狼心狗肺。 沈陷在机场直接打车去了五环体育中心。 那场见面会便在那里举行。 见面会已经开始了,体育场周边搭了许多卖周边的红棚子,到处都是爆火电视剧的人物立牌。 沈陷直直的往入口冲,人行匝道处被两个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横眉竖目,“你的票呢?” 今天出现了不少浑水摸鱼,甚至想硬闯的人,搞得保安都是火大。 沈陷道:“票在路上丢了,但我买了前排VIP座位。” “票丢了,你怎么没把你人丢了?” “支付宝收款码给我。”沈陷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两个保安一时摸不着头脑。 沈陷理直气壮,“我说了我票丢了,前排肯定是有空位的,现在可以立马补一张。” “那你等等,我得去找我们负责人。” 沈陷冷哼一声,“麻烦死了,我把钱直接给你,你们一会再把钱转给他。” “不能耽误了我看我家哥哥。” 他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活脱脱的一个无脑追星的高贵富家少爷。 谁看都会被唬住。 两个保安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字正腔圆道:“你给我们一人一万就好。” 再多就不敢坑了,万一东窗事发。 沈陷嗤笑一声,直接给两人一人转了一万块,他便被放行了进去。 沈陷闷头快步朝前走去,程落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阿陷,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身体给我,我来帮你。” 沈陷咬牙,“放心吧,我冷静的很。” “只是我必须亲自把他弄到医院去。” 舞台上,主持人还在调节氛围,两个主演互怼打闹,观众席的笑声连成一片。 大屏幕的灯光刺眼,沈陷眯着眼睛看向了舞台,陈海威在台子边缘,时不时的配合着主演大笑两声。 沈陷在心里冷笑。 他当是什么角色呢,不过是个废物背景板。 估计是票没买完,最前排的中间竟然真的空着几个位置,沈陷大摇大摆地坐了下去。 他没着急上去劫人,在座椅上静静的潜伏等待。 过了半小时,主持人终于cue到了陈海威。 “咱们海微哥演的景雨也是十分的出彩,简直把咱们雨哥的沧桑感演出了极致。” 陈海威赶紧摆摆手,腼腆地笑着举起话筒。 “其实我感觉景雨就像另一个我,他和我真的很像。” 主持人笑着打趣,“那看来海威生活中也是个很长情的人。” “我肯定是没有景雨那么深情。” 呕—— 沈陷听的快吐了。 他突然站起来,单手撑着舞台,几乎一瞬间便翻了上去。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沈陷迈步走到陈海威面前,抢过话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拳头交击的闷响声透过话筒传遍整个体育场。 接着,青年清冽冷戾如千年冰雪寒潭的声音回荡仿若有形。 “你女人现在在医院里即将临盆,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一个不接。” “糊的一塌糊涂时,你一口一个小夏小夏的宝贝叫着,刚靠着主演留了个名时,就翻脸不认人。” “癫痫发作还需要三秒,变脸你只需要0.1秒,好一个大匠运斤。” 陈海威的脸越来越黑,几个保安冲了上来。 沈陷还在说着,“扰了大家见面会的雅兴,我真的很抱歉,但这位男士的孩子即将出生,孩子的母亲也有生命危险。” “再见孩子父亲一面,是她唯一的愿望。” 时间不等人,他没办法等见面会结束找陈海威私聊。 况且私聊,陈海威必定不会同意回去。 到时候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陷只能选择这如泼妇骂街一样粗鲁的办法。 他最终被抢走了话筒,几个保安按住他,沈陷狼狈的跪在陈海威面前。 膝盖砸在地上,肩胛骨也被硌得生疼。 “阿陷!” 程落冲过来,跪到了沈陷身旁与他平视,眼里满溢心疼和实实在在的杀意。 “把身体给我。” 沈陷摇摇头,偏着脑袋对他笑了一下,眸色染血莲红。 程落呼吸沉重,紧攥成拳的手微微颤抖。 保安粗暴的将沈陷往外拖,沈陷用力挣扎,像一条濒死的鱼。 没有话筒,发出的声音更显撕心裂肺,几乎像是幼兽临死的悲鸣。 他看到程落发疯了的掰那群人的手腕,只是每次触碰到他们时,身体便会穿过。 沈陷既想笑,又想哭。 “陈海威,你要还是个人,就回去看看她。” “她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就当帮帮我,算我求你了。” 沈陷的嘶吼几乎扯裂嗓子,整个发布会现场竟然出奇的安静。 保安也不忍心再扯着他,便微微放松了力道。 一秒, 两秒, 三秒, 主演拿起话筒,轻轻的问了一句:海威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话打开了泄洪的闸口,现场一下子骚乱,台上的人台下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陈海威身上。 “不是真的。” 陈海威的脸色苍白,急忙摆手。 “他在乱说,不是真的。” 沈陷站起来,声音沙哑的如同得了重感冒。 他慢慢的挪到陈海威面前,轻轻开口。 “我妈妈的手机里有很多你的照片,你要我拿出证据吗?” 陈海威突然表情狰狞,死命的推了沈陷一把。 沈陷躲闪不及,被这力道直接推下了舞台,重重的砸在了台下的地上。 脑子开始疼了,不是摔的,是程落在强行侵占他的大脑。 “程落,不行!” 沈陷咬牙暗道,“你告诉过我的,要冷静,不能做傻事。” 程落的声音含着滔天怒意,“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我不疼,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以后要做个好人。” 沈陷的声音平淡清冷,却带着温煦的安抚。 程落含着泪止住了动作。 观众席传来了一声“唔”的惊呼,前排的几个观众赶紧扶起沈陷。 到此时,谁说的是真不言而喻。 同剧组的一个演员道:“海威哥,你还是跟他走吧,事业都是小事,老婆孩子才是大事。” 这个演员和陈海威一向不对付,陈海威下意识反驳,“她不是我老婆。” 前后矛盾,一下子就露了馅。 沈陷在几人的搀扶下开口,“你说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娶她。” 陈海威脸色一僵,垂下头来,彻底说不出话。 chapter80忘记 陈海威跟着沈陷去医院的路上,被一大堆记者簇拥着。 这些人狗皮膏药的程度令人发指,沈陷根本赶不走他们。 陈海威知道自己的演艺生涯已经毁了。 便破罐子破摔,嘲讽道:“你不是喜欢闹得人尽皆知吗,这下如了你的愿。” 沈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没什么愿,要不是我妈,你这种垃圾我这辈子都不会看一眼。” “我妈也真是倒霉,遇上你这么个人渣。” 陈海威冷笑一声,刚想开口,沈陷的手机铃就响了起来。 “小沈,你母亲出现难产现象,已经从分娩室转移到手术室了,你快些过来吧。”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沈陷握着手机的手指微颤。 喉间像卡了一大滩血,“知道了”三个字说的晦涩难明。 医院的人堵不住所有记者,还是有三两个人跟着他跑到了手术室门前。 沈陷拖着陈海威停下来时,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快死了一样大喘着粗气。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常年又不怎么运动,连着跑这么远,几乎要了命。 手术室的绿灯亮着,沈陷的心也紧绷着。 看向陈海威的目光想杀人。 要不是他,妈妈怎么会。 时间在空气的滚动中被无限拉长,手术室灭了绿灯。 医生出来时抱了个哭声微弱的小婴儿。 沈陷没看小孩子,目光灼人地盯着医生。 医生朝他摇了摇头,“节哀。” “但孩子很漂亮,是个小公主。” 沈陷只听到了节哀,瞬间直觉世界崩塌。 两个字撕毁了他期望的臆想,浑身烧灼滚烫到发疯。 他没站稳摔在了墙上,怔愣片刻后冲上去拽住医生的衣领,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你骗我!” 医生神色怜悯,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医疗水平那么发达,我妈妈怎么可能救不活,为什么那个孩子能活,为什么我妈妈活不了!” “你肯定在骗我,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求求你们,快告诉我呀!” 医生很低的声音开口,“病人进产房时身子就很虚弱,加上难产……” 他没在说话,医院走廊里除了婴儿的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沈陷抖着身子望向哭声的来源。 抱着孩子的女护士走过去,将女婴递到沈陷面前。 “看这是你小妹妹,多可爱啊,很像你和你妈妈。” 婴儿皱巴巴的面在沈陷面前放大再放大,哭脸扭曲逐渐成魔鬼。 沈陷流着泪接过婴儿,哭声刺击他的耳膜,恶魔敲响了钟声。 小生命是无辜的。 但他没办法不憎恨她,身体里流淌着恶心的血液,索去了他深爱之人的命。 死,都得死。 他没有家人了。 凭什么。 为什么。 他妈妈死了,伤害他妈妈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凭什么? 为什么? 他也该死,他不能活着。 “阿陷,阿陷……” 程落焦急的唤着他。 可沈陷什么也听不到了,小婴儿被他狠狠的摔在地上,一瞬止了哭声。 他冲过去拽住男人的衣领,按着他的脑袋,使劲的往墙上磕。 陈海伟被砸的头晕眼花,他摆动两臂,拼命的想推开他。 奈何沈陷这会像是着了魔,不仅不停手,还抬膝在他肚子上猛踹。 肉搏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出巨大的闷响。 男人被他踹的直咳嗽,几乎要喷出胆汁。 医院的走廊里乱作一团,两个医生抱起孩子去抢救,打架拉架的声音连成一片。 几个医生护士和记者一起把沈陷拉了回来,沈陷挣扎之际,口袋里的水果刀掉了出来。 小刀落地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毫不起眼。 但沈陷看见了它,捡起了它。 程落在脑海里的呼唤声愈发的清晰。 “沈陷!” “沈陷!” “沈陷!” “你清醒一点!” 沈陷听到了,但滔天的怒意总能遮盖住很多的东西。 比如理智。 比如他们之间的约定。 比如他们期待的未来。 沈陷抽出刀,在亮堂的灯光下,一刀刺进了男人的脖颈。 陈海威先是发出了“嗬”的一声呼喊,顺着墙壁滑下,一摊烂肉砸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一大滩血直直的射在了沈陷脸上。 浑身都是腥臭的铁锈味。 沈陷猛然回神,他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人们惊叫着后退。 远远的,记者对着他拿着刀子的手,沾满鲜血的脸拍照。 他扭头视线落在前方,先入眼的是他还在滴血的刀。 几滴血落下,滴在了男人的衣服上。 男人的西服是防水的,不浸润,血又顺着他的衣服流下,涓涓滑落在地上。 脖颈还在汩汩往外涌血。 沈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了。 “程落,怎么办,我杀人了……” 程落的声音自深渊响起,沉重带着怒意,轻柔带着安抚。 “阿陷,去睡一觉,都交给我……” chapter81献身 沈陷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里。 脑袋和胸脯上连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延伸至两台机器上。 他的手被扣在椅子上,一杯有铁环延伸捆住了他的腰。 头顶传来一声冰冷又严肃的声音。 “病人脑电波波动异常,警惕攻击性人格变换。” 睡了太久,一时间脑子宕机。 沈陷茫然的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医生松了口气,“你是沈陷?” 沈陷听到自己问了一句,“那我该是谁?” 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只是醒了过来,行为举止依旧由程落支配。 医生在他面前放了一面镜子,沈陷看到了自己苍白消瘦毫无血色面庞。 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也沧桑无力。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医生道:“这是你,对吧?” 程落道:“这当然是我。” 医生道:“这不是你,这是程落。” 程落猛的抬眸,“你在说什么,这明明是我。” “程落是魔鬼,他总是缠着我,喜欢恐吓我,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一旁盯着仪器屏幕的医生凑过来和拿着镜子的医生小声说了几句。 “赵医生,精神波动已经稳定了,看样子他现在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医生说着,将沈现身上接着的各种管子取了下来,打开了他腰间和手腕的扣环。 为以防万一,给他戴上手铐。 程落拼命的挣扎,“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带这种东西?” 几人按住他一言不发手上动作不停。 赵医生严肃的声音变得温和,他微笑着朝沈陷道:“沈陷你得病了,需要治疗。” 程落瞪着他,“我得什么病了?” “你可以告诉我,你看到的程落是什么模样吗?” 程落梗着嗓子颤道:“黑衣服,永远都是黑衣服,他总喜欢对我笑,可是他的笑很吓人,绝对不是那种友好的笑,我害怕他。” “但他一遍遍重复我喜欢他,他说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他说我和他会一辈子朝夕相对纠缠不休。” 程落突然抓住赵医生的袖子,扯的赵医生踉跄一步。 周围几个医生见状冲过来扣住沈陷的肩。 程落呼吸粗重,攥着赵医生衣领的指腹用力,眸色莲红滚血与医生对视。 赵医生扬了扬手,“你们松开吧,他不会攻击人的。” “那你现在喜欢他吗?”赵医生定定的眸色无波。 程落无言,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抖了两下,忽然泄气似的松开了手。 “我可以对你说实话吗?” “当然可以,我会相信你说的一切,不会认为你是在开玩笑。” 程落后退,慢慢抱头靠着墙角蹲下,“我不知道,我明明害怕他,可是又忍不住的想靠近他。” “他说我是个坏人,但他不在意,他爱我的一切。” “我曾亲眼看见了他一刀捅死了我的一个同学,那天我绝对是进了地狱,满眼都是蜿蜒的鲜血和至死也不瞑目的脸。” 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越说越轻好似消融在空气里。 程落是个天生的演员,他从未演过的只有对沈陷的爱。 赵医生蹲了下来与之平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 程落颤抖了好久,才嗫嚅着开口。 “他说,他说人是我杀的。” “我被他唬到了,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杀人!” 程落抬眸满眼祈求,“你相信我吗?” 赵医生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沈陷,我说过了,我相信你。” 程落在赵医生的陪同下进了自己的病房,他乖巧的坐在床上,拿起了一旁的水杯。 “我可以喝口水吗?” 赵医生看着他,“当然可以,水刚到没多久,应该还是温热的。” 程落抿了一口,半晌他开口问:“我得什么病了?” “你失去意识前,在做什么?” “准备挑战杯决赛前的答辩。” 赵医生坐到他身旁,“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程落点点头。 “那天之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被送到了医院。” “程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他是你的臆想,但在某种程度上,它又是存在的,这就是你得的病。” “精神分裂症,程落是你的第二人格。” “你的第二人格是充满暴力攻击性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它消失。” 程落拽住床单,指腹不安地摩挲,“可是——” 赵医生拉起他不安搅动的手指,“沈陷,你听我说,你不喜欢他。” “你那么好,怎么会喜欢他这种恶贯满盈的人?” “你很优秀,等我们治好了病,你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再也不用受制于他,你有光明的未来和大好的前程。” “......” 程落听着,眼底似乎浮上了光。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赵医生合上门离开的瞬间,程落的眼底晕上了冷雾寒霜。 沈陷遏制不住的怒火刹那在脑袋里炸开。 “你在做什么!”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我宁愿去坐牢,也不要进医院!” “你会死的!” 程落眸色冷厉,声音布上寒霜,“你已经坐牢很久了,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沈陷哽着嗓子,“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子什么时候在牢里待过。” “以前我害怕坐牢,我告诉你现在我不怕。” 我怕失去你。 程落的眸色缓和下来,声音带了些悲天悯人的苦楚。 “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沈陷怒道,“怎么可能不会有事,你知道你在跟什么做斗争,你骗得了那些高精密的仪器,抵抗得了药物治疗和心理催眠吗?” 程落攥住杯壁的手紧了紧。 比起沈陷的焦虑与怒意,他更多的是拼尽一切保护所爱之人莫大的献身与释然。 他决不能让他的阿陷进监狱,两条人命会葬送沈陷的一切,他的阿陷应该活在阳光澄澈花香千里的世界。 只是有些不舍,明明自己才刚在阳光下走了一遭。 他的声音淡然绵长如无波流水。 没什么遗憾,没什么害怕,一如既往的安之如素令人心安。 “不会的,阿陷相信我。” chapter82告别 医院的生活淡如水,沈陷时常坐在窗边看太阳升起又落下。 两个月的时光平淡到漫长。 程落坐在一旁陪着他。 这副场景时常让沈陷恍惚。 好像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大半辈子,剩下的日子只有默默相互陪伴。 可悲又可爱。 医院对病人活动管控很严,沈陷很少能碰到电子产品。 今天他终于有了玩手机的时间。 沈陷摆弄着手机,没一会儿,便将手机递给了程落。 声音有些得意,“看,这是我三十岁的样子,真是越长越帅。” 程落靠在床边仔细打量着,也笑的很稀奇,“阿陷三十岁了还这么好看,我很喜欢。” 沈陷笑骂,“又来了,这么肉麻。” 程落抬眼盯着沈陷,“再多弄几张出来,我想看看。” “不要,明明现在的我更好看,你难道更喜欢我老了的样子?” 程落声音仿佛有些委屈,“我怕我看不到阿陷老了的样子。” 听到这话,沈陷怔愣片刻。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程落。 男人倦懒地靠在床沿,仰头似笑非笑地敛目望着他。 一瞬间,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程落不再压着他做没羞没臊的事,偶尔亲密,也都浅尝辄止。 更多时候,都是这样望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的样子刻他在脑子里。 好像认定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沈陷知道,程落惯会演戏。 虚弱被他演成懒散;难过伤神被他演成漫不经心。 他不说,他便也不提。 只是担忧会一点一点的积累,像接水滴的桶,总有一天会溢出来。 沈陷不愿意相信程落会消失,他无法想象没有程落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一直认为程落强大到无所不能,那人说过会永远陪着自己的。 他那么爱自己,怎么会食言。 过去的日子里,医生对沈陷是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双管齐下。 沈陷吃了精神类药后总会被困意席卷,阖上眸子一觉睡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程落。 每次这个时候,他便会看到程落坐在床边对他笑意盈盈。 沈陷会松口气,不担心,他还在。 医院偶尔会进行催眠治疗,这是沈陷最害怕的过程。 灵魂被封闭在精神之海中,他隐约能听到程落的痛呼从遥遥天际传来。 焦虑和不安如烈火焚烧席卷全身,沈陷怕的要命。 幸好每次恢复清明时,总能看到程落。 他弯腰俯身在沈陷面前,抓住他的手轻轻摇晃,说着最简单却最令人心安的话语。 “不怕,我没事。” 如今进入第三疗程,沈陷即将进行人工常温冬眠治疗。 听医生说,这种治疗方法可以帮助患者改善精神分裂症的阳性症状,缓解精神病的病情。 沈陷不懂,但他知道自己会服用镇静催眠药物,从而进入睡眠状态。 意味着他将很久见不到程落。 意味着程落会变得更加虚弱。 于是他拼命抗拒这次冬眠治疗,但还是被强迫着服用了氯丙嗪,哌替啶一系列药物。 在第五次进行冬眠治疗时,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沈陷梦到了很小时程落就被发现。 梦里他没有歹念,程落不用作恶。 他们相互陪伴,花开花落度过了多少宜人春秋。 放学时他接过他的书包,周末时他为他推起秋千,出远门时他们坐上火车轰鸣潇洒遗落曾经的生活。 他们内心燃着炙热的火,开着灿烂的花,喜欢在风中奔跑,喜欢跳起来触摸阳光。 开心时他笑的比他还大声,难过时他抱着他细声安慰,感动时他们坐在远山红叶下看落日染红整片天。 一页页书籍纸张书写着年少轻狂。 满树的花开花落见证着彼此青春。 程落在的地方吹来的风都是暖洋洋的。 每一天都幸福的让人想哭。 沈陷再次醒来是五天后。 程落拖着疲惫到膏肓的身子,对沈陷露出了他能露出的最温柔的笑。 用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阿陷,我在等你。” 沈陷突然很想哭。 但身旁坐着两个医生,他连哭也不敢哭。 喉间的酸涩难耐被他硬生生的咽下,喉结滚动每次都是生死别离的苦楚。 医生含笑握住了他的手,“沈陷,恭喜你,你的病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沈陷不说话,只咬住唇。 刚从冬眠苏醒的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还是拼了命的坐起来,将程落揽进了怀里。 从前强壮结实的身体现在仿若无骨,似乎稍微用些力便会碎掉。 程落枕在沈陷肩上,偏头凑到他耳旁,声音细若游丝。 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让语调听起来满含爱意。 “阿陷,可以把身体借给我用一次吗?” 沈陷含泪,“它永远都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用便什么时候用。” 灵魂与身体抽离漫长,一种抽丝剥茧的麻痒席卷全身。 微弱却蚀骨焚心。 程落的灵魂已经十分虚弱,沈陷必须进入沉睡,否则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身体。 他连最后一次窥视程落都做不到。 “沈陷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医生见沈陷呆愣愣的看着前方许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程落稳住了差点摔倒的身子,定睛仰眸。 “赵医生,可不可以给我买个洋娃娃?” “今天是我的生日。” 赵医生愣了愣。 青年好看的眸子中水光潋滟,倦懒疲惫中满是祈求。 “当然可以。” 他答应的很快,并且起身就出了病房,叮嘱另一个医生好好照顾沈陷。 医生替他打上了营养针,嘱咐他要适量喝温水,暂时不要随便走动。 程落一一听着,耐心的答应。 他没办法不耐心,他连烦躁的力气也没有。 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鸟儿飞也似的掠过。 九月初秋,万物还是青葱依旧,但终会走向败花落叶,即使长青,入了秋也难免萧索薄凉。 他想他这一生也算值得,没有一错再错,爱了最珍贵的人,保护了最重要的人。 只是没办法陪阿陷过他22岁的生日了。 只是要食言了。 程落依旧是那个冷静淡然的程落。 只是有些可惜,有些难过,有些心痛。 他慢慢的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握笔的力气也没有了,六个字写的歪歪扭扭,把小男孩画的很奇怪,但依稀能看出来他在笑。 纸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 程落其实还想做很多事情,比如在病房里挂些气球,比如象征性的买个蛋糕点上蜡烛,比如放上生日快乐歌。 但他太累了,累到动也动不了。 他安慰自己,就这样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