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王妃之尸语者》 第1章 灭门 大庆224年十月十五上元节，兵部尚书府。 秋菊自小便在夫人近前伺候，是陪嫁丫鬟，地位自然不同些，数年来从未被苛责打骂过。 此刻她却被眼前的陌生男子死死扼住咽喉！ 男子的手如铁钳般坚硬，在秋菊雪白细腻的脖子上不断收紧，形成一种怪异的形状。 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秋菊开始陷入黑暗，这就是死亡吗？ 就在秋菊以为痛苦就此结束的时候，她的嘴强行被硬物撬开，一股冰凉灌入喉咙。 是水？ 不！是毒！ 因窒息而胀痛的脑袋此刻更是如生生裂开一般，剧痛无比。秋菊痛苦的瞪大眼睛，几乎将眼角撕裂！手指因巨大的痛苦死死扣住身后的柱子，新涂了殷红丹蔻的美丽指甲不堪受力，尽数从手指上剥离。 秋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头发出几不可闻的“咯咯”声。眼睛逐渐变得滚烫，周遭渐渐趋于血红色，恐怖而血腥。 腥甜的鲜血瞬间充斥了秋菊整个口鼻，就在她一口血即将喷出之时，身体突然腾空，被扔了出去。柔软的身体砸在冰凉的地上，仿佛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断气之前，秋菊透过红色的眼睛看到如那魔鬼般的男子缓缓向夫人房里走去。秋菊想动一动，想冲过去护住夫人。可她眼中的光却逐渐消失，气息慢慢从身体中抽离，开始变得冰冷。 终于，秋菊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最后看到的，是那人手背上的飞鹰刺青。 秋菊的尸体被另一个黑衣人随意扔到院子里。寒风凛冽，暴雨突降，冰冷的雨滴噼哩啪啦砸在秋菊还未完全僵硬的尸体上。 而她，如同被抛弃的木偶，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众多的尸体像麻袋一样被扔出来，大大小小，杂乱的横在院中。 雨水无情的冲刷着尸体，混着血冲成一条小河，在石板地上湍急流过。 书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那个高大男子站在廊下。 突然一道惊雷夹着闪电，映出男子左脸颊一道两寸长的刀疤，异常狰狞。 “大人，少了两个！下人们到死都不说出是谁！” “哦？此事都谁知晓？”刀疤男子面无表情。 “回大人，是属下发现的，还未告知其他人。”回话的黑衣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很好，你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 “……”还没来得及疑问，黑衣人就觉得脖子一凉，倒地身亡。 可能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首领为何突然出手杀了自己。 “大人。”另一个黑衣人低头待命，仿佛没看到眼前已经断气的同伴。 “把他处理掉，去找两个死刑犯杀了扔进去，一男一女。” “是！”他们主子做事从不需要问理由，那是找死。 “少主，保重！”刀疤男子心里默默庆幸，抬头看看天，是时候变天了。 “影，把密信送到庆云寺。” “是！” 大庆226年隆冬 ，淮扬县城郊破庙。 “死者女性，头颅被利刃砍下。颈部皮肉卷凸，两肩井部位耸脱，应是生前被砍下的。其余部位无明显外伤。据尸体僵硬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在前一日夜里三更左右，据尸斑变化推测尸体曾被移动。头颅不在现场，且现场血迹不多，此地应该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具体死因还需进一步尸检。” 一身白色粗布衣袍的少年手上戴着一双薄薄的透明手套，正熟练的查验尸体。 旁边的桌案上还有一个稍大些的扁木箱，盖子已经打开，里面并排放着各种勾尖利刃。 这是莫白根据手术刀的形状自己画图定做的，另外还有酒，醋，糟。 第2章 无头女尸 一切准备就绪，转身对已经频频作呕的淮扬新任县令黄唐躬身施礼：“烦请大人先行回避。” 黄唐和一众衙役如蒙大赦，仓皇跑出。 莫白毫不在意此刻门外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淮扬县衙呆了一年有余，已经习惯了。 轻轻关上门，接下来才是自己的领域。 燃苍术，皂角，一拜，“汝之冤屈，诉与吾闻。” 莫白并不迷信，却有自己对死者的尊重。 半个时辰之后，莫白将尸体缝合整理好，用白布盖好，周围用白灰打好印记。 又在五步处准备好的炭火上泼醋，从上行过，皂角净手，方才打开门对着脸色蜡黄的黄大人一礼：“启禀大人，经糟，醋泼洒后尸身未见捆绑伤痕，生前不曾与人搏斗，凶手应是与之相熟之人，藏匿头颅这一点也印证此说法。胃内无毒物，乃失血过多衰竭而死，且……” 说到这里莫白微微顿了一下，黄唐不禁有些疑惑。 自从眼前这个白衣少年自告奋勇考试县衙仵作并办案一年多来，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未有此般犹疑之时。 莫白紧接着说道：“且已有三月身孕。” 只一瞬，莫白已平静如初，人性，向来不善。 “什么？这！” 黄唐惊愕，自己新任淮扬县令以来虽说小案不断，却从未出过如此惨案。 一大一小一尸两命，如今还只见尸身不见头颅！ 这尸体位置是有人匿名举报的，此人既不击鼓也不露面，只把匿名信放在县衙门口，此间必有蹊跷。 只怕不得不上呈京城，请自己身为京兆尹的表舅派人来了。 那个人应该会来吧？若说这大庆朝只有一人能破此案，就必定是他！ 眼下案情没有进展，莫白的任务就完成了。她此刻只急着回家，心里有些牵挂。 莫白的住处是离县衙不远的一处小院儿，三间青竹房。 这院子是黄知县给的，虽说破败却能容身，比之前的草屋好太多。 刚进院门。 “长姐！” 一身青色旧衣袍的少年挺拔的立于院中，手握书本，笑嘻嘻迎接她。 今日学院休沐，在家看书等着长姐，长姐好容易给自己取得进学院的机会，应当珍惜。 待走近一些，长姐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十分好闻。 “宣儿定会快些长大！”他语气坚定，眼神却十分温柔。 长大了就可以养着姐姐，不再让姐姐如此操劳。 后面的话没说，可莫白却明白，霎时心里柔软极了。 她低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庶弟，眼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暖笑意。 明明不到八岁的孩子，一年前还不曾与自己亲近过，如今却把她当母亲般依赖，眼底忽然就有些发热。 “宣儿不是答应唤我兄长么？” 莫宣歪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宣儿方才已巡视过，院外并无他人。” 莫白无奈又心疼的摇摇头，却放大了笑容。 “且去歇着吧，长姐给你做饭去，宣儿饿了吧。” “饭菜已经做好了，在锅里热着，我去给长姐盛上。” 莫宣去了厨房，挽起袖子熟练的盛着热腾腾的饭菜。 香气结合着热气扑面而来，映的少年的脸粉粉的，带着些得意，好看极了。 莫白喉咙有些哽咽，想到自己带着前世记忆重活一世，藏拙十五年，在尚书府养尊处优了十五年。本想随着这古代的生活相夫教子过此一生，却不想竟遭此大难。 父亲母亲因通敌畏罪带领尚书府一百二十四口服毒身亡，真相如何？ 母亲从不过问朝堂之事，父亲数十年忠心耿耿不曾有愧，绝不可能通敌叛国。 然而皇榜布告已昭告天下，这未免太过离奇。 若非当日父亲让自己带着弟弟前往庆云寺祈福，又意外耽搁行程一夜未归，她二人恐也难幸免。 父亲是否刻意为之？ 还有那封警示信，究竟是谁？ 此番手笔绝非普通人可为，莫非…… 不论是谁，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如今她掌握的信息太少，且弟弟年幼，两人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凭借前世法医的记忆接点验尸活计寻条生路。 她知道，若那密信属实，谋害尚书府背后之人得知自己姐弟二人未死，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个时代女子出路太少，她只能女扮男装，改名换姓。也许经手的案子多了，能找到当年灭门惨案的线索。 第3章 人头 莫白用过饭后，便在弟弟的催促下去睡了。 兴许是昨夜太累了，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索性也就不起了，想着直接睡到天亮再去衙门。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还没亮，突然一阵急急的敲门声，惊得莫白翻身坐起。 “莫先生，莫先生，县太爷请您过衙门一趟！” 因莫白谦逊稳重的为人和一手出神入化的验尸本领，县里诸人都尊称他为先生。 一听是县里衙役，莫白松了口气。然而此时来唤，定是要紧事，莫白也不敢耽搁。 匆忙穿好衣服，背上工具箱出了房门。看了看旁边小屋，灯还灭着，莫宣还在睡。 没有叫醒弟弟，小孩子睡眠很重要。 这一年过的太警醒了。 莫白轻轻开院门出去，又随手将门关好。才低声道：“王大哥，发生了何事？” 来人挑着灯笼，莫白认出此人姓王名奇。二十出头，在县衙里当捕头，也算年少有为了。王奇素来与人为善，平日里对莫白和莫宣多有照拂。因此莫白称其一声“大哥”，走的比别人近些。 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一头，脸色泛白却格外好看的瘦弱少年，王奇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 憨憨的挠挠后脑勺，看了看院子里，也同样低声道：“哎，只知是天还未亮就有一书生前来报案，县太爷便请您去一趟。究竟何事并不知晓。”说着话状似无意的挪了挪脚。 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侧身恰巧挡住寒风的动作，莫白“嗯”了一声，抬脚先一步往县衙走去，王奇急忙赶上。 莫白的住处就离县衙一条街的距离，当初黄唐安排她住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办案。 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到了衙门，进了门发现县太爷并未升堂，有衙役等着把二人带到了二堂。 上了公堂就是宣之于众，而二堂则是私下调解或秘密审讯的地方。 厅内也算敞亮。 衙役没有通报直接将人领了进去，厅内地上跪着一名书生。这么冷的天书生只着单衣，此时还有些瑟瑟发抖。县令黄唐端坐在上位眉头紧皱。 “见过大人。”莫白低头不再多看，恭敬行礼。 “免礼。你来看看此物。”黄唐说着点了点旁边桌案。 莫白进门时便也注意到了，在下座的桌案上放着一个荷叶包，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败的血腥气。荷叶有些散，微微打开着，想必是都看过了。 莫白领命走上前去，打开。 一颗人头！ 饶是屋里的人已经看过一次了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倒是站在身边的王奇没太大反应，这让莫白有些欣赏。这颗人头浮肿的厉害，完全看不清面貌。也幸亏天气寒冷，并没有完全腐败。 莫白暗自握了握因寒冷有些僵硬的手，将工具箱放在案上打开，取出手套戴上。 这是莫白自己用羊肠做的，既薄且韧，类似于前世的丁晴手套。 “头颅所属之人应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后脑被钝器所伤。依伤口深浅及形状判断是瓶状器皿之类。头颅自颈部被利器砍下，颈部皮肉卷凸，乃是生前砍下。初步判断死亡将近二十四个时辰，但头颅被水泡过，尚不能确定具体时辰。” 看这个伤口，难道…… “大人！”莫白心中有所猜测，抬头看向黄唐。黄唐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黄唐点点头，“此事交于你去确认。” “是！” 莫白小心捧起装着头颅的荷叶往停尸房走。 停尸房内 莫白仔细的检查着荷叶上的人头，旁边有一文房师爷做着记录。莫白冷淡又柔和的声音讲述的却是血淋淋的画面，让年轻的师爷有些愣怔。 “头颅所属者乃是女子，发长二尺三寸，无发饰。双耳各有一处耳洞，耳后有一绿豆大小血痣，无耳饰，颈部被利刃所砍，颈部皮肉卷凸，为生前砍下。后脑头皮有长约两寸长圆形破损，同一部位下头骨有长一寸三分放射性裂缝，是经钝器敲击所致。口内有少量织物，鼻内干净，死前曾被堵过嘴，头颅被水泡过，头发中有些许藻类植物和泥土，口鼻内却无，死者是死后泡水而非溺水死亡。” 莫白的视线到达颈部时突然顿住，想了想道：“白师爷，劳烦您给拿些刚出锅的白梅饼。” “诶，好。啊？” 白师爷愣了愣，看莫白并不打算解释，索性直接出去买了。 心道看来这莫先生是饿了，果然还是个少年啊！ 县衙门口就有各种吃食的小摊位，县衙没有食堂，衙役们平时也是在附近吃。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梅饼就买回来了。白师爷很细心，想着莫先生验尸也没洗手，每个饼子都用油纸分开包着，吃着方便。 “莫先生，您看，还烫手呢。”白师爷贴心的递过去。 “多谢。” 莫白接过油纸包，就在白师爷见鬼了的眼神下，将白梅饼隔着纸放在那头颅脖颈处及两颊。又来到前日破庙那具无头尸身处，同样方法铺上。 过了一炷香时间又拿下来放到一边，细细观察这些部位。 第4章 陆平云 “头颅右脸颊处有瘀伤，状似手掌，应是生前被人掌掴过。掌印指根处有一蝴蝶形印痕，掌掴之人可能戴了戒指之类。断颈处隐约有手掐痕迹，与前一日破庙发现的无头尸对比，颈根处同样有掐痕，几乎可以对上，两处接口刀痕吻合，足以断定尸身与头颅乃同一死者。死者手脚曾被大力抓住，颈部被掐导致昏迷，而后再被砍头杀害。” “为何要将白梅饼放在尸体上？”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了白师爷对莫白崇拜的眼神。莫白回头看去，见一玄衣男子长身而立，遮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 “在下断案数年，不曾见过此等手法，还请先生解惑。”玄衣男子迈步进来，背光不见了，莫白才看清他的脸。 莫白觉得英俊实在不足以表达这张脸的好看程度，尤其是那双清冷深邃的眸子，令人情愿深陷其中。 “见过陆大人！”白师爷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第一时间就跪了下来，低头不敢直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莫白也只一瞬，便跟随白师爷向这位陆大人跪拜行礼，太过白皙的手与仵作的身份有些突兀。 “见过陆大人！”莫白隐约猜到玄衣男子的身份。 能断案多年必是为官之人，父亲身为兵部尚书，朝中时事莫白也有些了解。年少有为断案多年的陆大人，只有那一位。便是京城最受瞩目的风云人物，传说中从未有过悬案的冷面阎罗-陆平云。相传庆帝十分信任陆平云，就连宫中各位主子也要给他几分颜面，不敢轻易得罪。 这样的人物莫白绝对招惹不起。 “起来回话。” 陆平云看到莫白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什么，只是消失的太快，莫白来不及捕捉。再看陆平云神情一片淡然疏离，显然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保持着探寻的眼神看着莫白，似乎还在等着答案。 “谢过陆大人！回陆大人，有些尸体因为死亡时日尚短，生前与人搏斗或撞击的一些瘀伤暂未显现。此等情况验尸时便可用白梅捣烂加葱，椒，盐，糟混合，制成饼状加热。隔纸铺在尸身上稍待片刻，若生前有伤便会显现。大人请看，此几处淤青业已显现。” 莫白站起身，公事公办的说着。态度恭敬冷淡，始终垂眸不曾看对方一眼。手上麻利的拿起纸，拓下头颅脸颊那枚有疑点的掌印，留下证据交于白师爷。 陆平云认真听着，真就走上前看了看那几处赫然出现在尸体上的淤青。不由暗暗点头，这莫白倒是有些手段。 “莫先生高见。”陆平云淡淡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夸赞。 “草民莫白，不敢当陆大人这句先生。草民所言皆书中所言，草民不敢居功。” 当世仵作属于贱籍，并不属于官差，只能自称草民。纵观整个儿大庆朝，也只有大理寺的验尸官才算是有了品阶。 方法是宋慈的，莫白哪敢冒名？尽管莫白有前世法医的记忆，可身在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没有仪器，一切都是空谈。 “哦？倒是谦逊。”陆平云的声音始终冷冰冰的，显然并不相信莫白这个解释。 陆平云身为大理寺少卿，掌管天下刑狱，自然各种相关书籍看了个遍。自己都不曾听说的东西，哪会有这种书。 莫白无从辩解，只能沉默不语。总不能说这是自己前世记忆里读的书吧？ “陆大人，来的这般快，还是如此急于公务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是黄唐。 黄唐听下人回报陆平云来了，急忙从二堂赶来。 “表舅果真每次皆寻你来，也就他请的动你，嘿嘿！”黄唐说着上来一躬扫地，嬉皮笑脸。 陆平云仿佛没看见，冷冷道：“黄大人如今被贬到县衙，看起来倒是格外容光焕发。” “咳咳，说正事啊！我已先行审过，那张秀才去肉铺赊猪头，用荷叶包着返回家中却发现变成了人头。方才去查张屠户家的衙役来报，说发现屠户家墙上的刀少了一把。张屠户自己也承认是丢了一把剁刀，竟如此巧合！可张屠户却矢口否认杀了人，还没找到证据，我便命人将他押进了大牢。” 黄唐尴尬到自己找台阶，这个陆平云，被贬之事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张秀才返家途中可有何特别之事？”莫白有些迟疑的问道。 莫白这一年来的办案能力黄唐是由衷佩服的，此时她问话，便下意识的回答：“这……” “你有疑问？”陆平云看了一眼面前似乎看透一切的少年，隐约知道为何淮扬众人称其先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疑点若非在肉铺，必在途中。” 莫白正认真思索案情，听有人问便脱口说出，并没注意到发问的是谁。 “那便去问问吧。”陆平云觉得莫白此刻的状态与少年时的自己颇为相似。 “草民不敢！”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跟这位陆大人“显摆”的莫白冒了一身冷汗。赶紧躬身施礼，头都快埋到怀里了。 这是什么？是僭越！还是在冷面阎罗的面前！弄不好要掉脑袋，此时莫白真想给自己个大嘴巴子！ “无妨。” 陆平云觉得好笑，刚才还侃侃而谈，这会儿知道怕了，迟了。 第5章 另有乾坤 陆平云示意黄唐带路去二堂，自己则是云淡风轻的在后面走着。眼角撇过不情不愿被龙井半胁迫着跟在后面的莫白，心情有些复杂。 陆平云方才就觉得眼前这叫做莫白的少年，竟与当年自己的启蒙恩师君安信有几分相似。 当年恩师官拜兵部尚书，却突然辞世，府上一百二十六口皆服毒自裁。陆平云得知此事时人在关外办案，回来后调查过，恩师的几位公子皆已毙命。怕是自己想多了。 莫白哪里知道陆平云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位陆大人恐怕是故意为难自己，还得谨慎应对。 莫白一脸灰白被“请”到二堂，见那秀才还在地上跪着，只是没有方才那般惊慌了。 “你来问吧。” 陆平云坐到上座的太师椅上，清冷的眼神看向莫白，依旧淡淡说道。 这会儿也没法退了，谁让刚才自己得意忘形？莫白硬着头皮走上前，面对着张秀才轻启朱唇道：“你切莫慌张，细细想想，返家途中可有何特别之事？” 莫白平淡的语调配合略带空灵的声音，使得张秀才觉得好听至极，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不少。偷眼看去，一身粗布白衣的少年甚至有些仙气。容貌清丽，让人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在下没有……哦，对了，快到家时有一拐角，对面疾步跑来一人，撞上了在下。猪头掉落在地，在下赶忙捡起之后方才返回家中。” 张秀才说完松了口气，不明白此事与案子有何关系。 莫白想到了什么，峨眉轻挑，接着问道：“那人是否也有东西掉落？” 张秀才想了想，道：“天太黑了，在下也不确定。不过隐约见到，那人影爬起后似是弯腰捡了一物。” “这便是了。”莫白点头道。 得到想要的答案，莫白转身向着坐在上座的陆平云躬身施礼。 “启禀大人，试想那张屠户若要杀人，何必将头颅如此重要之物交与他人？再者说，这张秀才家有老母，且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斩杀了人命还能砍其头颅？草民观此二人不似痴傻，又怎会将证物曝之公堂？想必是杀人者也以荷叶包了头颅，藏头途中匆忙之间与张秀才相撞，两人慌乱之际捡错了荷叶包。” 莫白神色认真，一步步抽丝剥茧。 陆平云有些欣赏莫白的心细如发，点头道：“言之有理。不知莫先生可有空闲随本官前去确认一下。” 莫白一听忙施礼道：“草民定当尽力。” 莫白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在对方掌控之中，还需加倍谨慎，切勿暴露身份为好。 城东石道街。 接近午时，大街上非常热闹。贩夫走卒，吆喝叫卖，人来人往。 三人着便服行走在人群中，品貌皆是上乘，引来不少少女们的回眸。 陆平云如浑身散发着冷气，一副生人勿近模样。黄唐则是一贯的风流倜傥，令人如沐春风。 只有莫白低垂着头，闷头走路。 这两尊大神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 约莫一柱香时间，三人来到张秀才所说的拐角处。正如张秀才所言，此处位置偏僻，商贩都不来。不过人迹稀少，倒是方便了查看。 “莫先生，可愿做一回秀才？” 陆平云狭长的眸子望向莫白，唇角有些上扬。 莫白立刻明白了陆平云的意思，躬身道：“草民自当听从陆大人吩咐。” 莫白言罢，便往与张秀才家相对的方向行走几步后停下，陆平云则在对面退后几步。 两人眼神一碰，默契的开始疾步前行，在拐角处十步的地方相遇。 “嘭”！莫白差点被陆平云撞飞，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靠墙的地上，疼得一呲牙。 黄唐眼看着陆平云欺负人，也不敢多嘴，只能快速上前想扶莫白一把。 第6章 怡红院 “莫动！” 黄唐还没到近前，就被莫白喝住。 莫白几乎在摔倒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离自己三步之遥有一处黑色痕迹。约一拳大小，像是被重物砸出来的坑。黑色，呈喷溅状。 莫白有了发现，也顾不上尊卑礼仪，制止了两人的行动。慢慢起身来到那处黑色痕迹旁蹲下，掏出手帕在那印迹处捏了一撮染了黑色的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是人血！”莫白并不意外。 陆平云则从方才相撞之处后退五步查看四周，果然在墙边发现了另一处痕迹。 这处黑色血迹足有两个巴掌大小，还有流动的痕迹。手指轻点，凑到鼻尖。 “猪血。”陆平云道。 “如此看来张秀才所言属实啊。”黄唐终于找了个开口机会。 “正是，此二人各自捡了与自己较近之处的荷叶包，却并未怀疑荷叶包的内容。如此说来，凶手便是从此路前来。”莫白说着看向身旁这条小巷。 “醉仙居的茶不错。”陆平云看了看小巷深处，淡淡一句话，走入巷子。黄唐了然，跟了上去。莫白哪敢说别的，低头跟着。 小巷细长，并无人家。出了小巷便是主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条主街最有名的就是醉仙居，坐在二楼能看到整条街的景色。 此时三人就坐在二楼靠街一桌，叫了壶碧螺春，三碟点心，气氛很尴尬。 “莫先生胆子倒是大得很。”陆平云品了口茶，闲聊似的开口。 莫白一惊，都说大理寺断案如神，莫非此人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身？ 不可能！ 莫白镇定下来，细细回想，自问并未露出破绽。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用裹胸缠了数层的平平胸部，平静道：“陆大人何出此言？” 陆平云将莫白这些几不可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想再吓她。 “今日见莫先生查验尸体面不改色，十分钦佩。”他是真想知道这丫头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禀大人，尸体乃死者对世间最终所言，草民为之传意，何惧之有？” 少年模样，一身正气。 别说陆平云了，连黄唐都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气度，多少为官之人都无法比肩。 “客官，咱们醉仙居新做的酥鱼，几位可要尝尝？”伙计看起来干净利落，笑容真诚。 “那便上一份试试吧！”黄唐觉得肯定是自己掏腰包的，也不客气。 “好嘞，客官稍等！” 伙计乐呵呵下去准备，很快就把鱼端了上来。 陆平云手握茶杯无意中问道：“主街如此繁华，为何后面的小巷如此冷清？” 伙计一看客人开口了，赶忙笑着答话：“客官有所不知，那小巷一侧便是怡红院的院墙，普通百姓不愿前往，怕惹是非。” 伙计又左右看看无人注意，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听说最近还闹鬼呢，诸位晚上可千万别去啊。” 说完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拍了拍心口。 伙计一走，陆平云看向莫白，“莫先生觉得如何？” 自打坐下就绷着神经的莫白摇了摇头勉强笑：“恐是心鬼。” 虽然自己就带着一世记忆出生这件事让自己不能说不信鬼神，可世上哪能遍地都是鬼？还这么巧。恐怕是人为散布的消息，目的无非是不想让人去这个巷子。 “怡红院怕是要走一趟，在此之前，需得确认死者身份。”陆平云微微皱着眉头若道，似乎觉得此时有些棘手。 话一出口，陆平云和黄唐都看向莫白。 莫白被两人看的后背一阵发凉，这该如何是好？怎么说黄唐对自己也算有恩，这忙得帮。再者若是能进大理寺当差，就更有机会调查尚书府案件的真相。 如今莫白唯一顾忌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陆平云心思缜密，若是被他发现，性命难保。 可莫白又一想，会被发现么？ 不会！ 因为自己一定会跟陆平云保持距离。 第7章 红袖 这一番思想斗争其实很快，外人看来只是略一思索，莫白便抬头拱手施礼：“或许草民可以试试。” 陆平云看着这个神色淡然的少年，莫名觉得他可以做到。但破案并非儿戏，有没有本事要看过才知道。 “好，回县衙。”陆平云不喜欢拖泥带水。 县衙院内。 “你要如何做？”陆平云看向目光沉静的少年。 莫白微微一笑道：“令死者容貌重现。” 在场所有人都被莫白的话震惊了，这人头都泡成这样了还如何能重现？简直痴人说梦啊！ 窃窃私语声渐渐开始了。 莫白仿佛没有听到议论声，胸有成竹道：“草民需要一桶泥土，便可根据骨骼重塑死者大概容貌，辨认身份应是够了。” 莫白想赌一把，要想查明尚书府惨案真相，进大理寺是最好的选择。 可想进大理寺当差，首先就是要验明正身。那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就暴露了，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引来杀机。 如果她可以留在陆平云身边办事，就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大理寺，免去验明正身的环节。 “给他。”陆平云看着在众人质疑中丝毫没有慌乱的莫白，竟有些期待。 “是！”有衙役领命去准备。 一会儿工夫，衙役已经把一桶泥准备好了。 莫白拿起来看了看，嗯，硬度正好。抬头赞赏的看了看提桶的衙役，后者莫名的脸红。 莫先生真好看。 浑然不觉的莫白一双白的几乎透明的手开始用泥塑形。 隆冬的空气冷的刺骨，莫白的手裹在泥里几乎冷到麻木，十根手指已经通红。 莫白却像完全没感觉般，飞快的描绘着大脑里根据头颅骨骼分析出的容貌。 过目不忘是这一世从出生起就发现的才能，容貌重塑是前世刑侦画像的记忆。 时间过得很快，莫白手中逐渐显现出来的女子轮廓再次让周围的人啧啧称奇。而一步步清晰的美丽容貌，简直颠覆了大家的认知。 待到莫白停下手中动作，黄唐就差给他跪下了。激动的就想上前来个拥抱，被莫白不着痕迹的闪开。 黄唐也不觉得尴尬，因为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泥塑上。 “这，这不是红袖吗？”衙役中有人喊了出来。 紧接着又有衙役惊叫，“她是怡红院的花魁啊！” 众人皆惊，除了陆平云三人。 怡红院，不出所料。 “去怡红院！”陆平云声音冰冷，话刚出楼人就出了县衙。 “诶诶诶等等我！”这腿太长就是走的快，黄唐提带撩袍的在后面紧追，毫无形象。 莫白自觉跟上，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怡红院是全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各有特色。 每年一次的花魁大赛更是吸引眼球。 淮扬县隶属京城，往返不过半日。因此京城官家子弟也时有来者，可谓繁华非常。 此时尚未过午，按规矩不能开门迎客，只有门口几个杂役清扫。 两名杂役一抬头，看到一群衣着光鲜之人过来，其中一个伶俐的急忙迎上来见礼：“见过各位公子！好叫贵人们知晓，咱们怡红院午后方才接客，各位不如晚些时辰再来，到时定叫姑娘们好生招待。” 莫白心道：连门外洒扫都如此伶俐，可见老板不俗。 陆平云一行人来之前换了便装，看起来就是一群富贵公子。 莫白个子矮，又瘦小，索性扮作书童，跟在陆平云身边，同行的还有王奇和龙井。 “行个方便。”黄唐上前一笑，将一锭金元宝递过去。 伙计一看眼就亮了！有这东西，当然方便！立刻喜笑颜开，嘴都咧到耳根儿了，连忙哈腰将几位贵客请进去。 第8章 麝香 待莫白进得大堂，才真正颠覆了她对于青楼的想象。 金灿灿四个顶梁柱映着十二层红烛，将厅内照的亮如白昼。 虽是大厅，每桌皆有屏风遮挡，不至于泄露私密。 宽敞的红漆楼梯正对着一座二尺高台，依话本里所说，这便是舞台了。 由于还未接客，此时大厅内并无他人。 收了金子的门房一路把众人领到了二楼第一个包厢。 莫白注意到包厢门框上挂着迎春阁字样的牌子，还挺别致，应该是每个包厢都有不同的名字。 “公子，您几位在此稍作歇息，小的去唤王妈妈。” 毕恭毕敬的对陆平云说完，门房喜滋滋的出去了。 包厢里很大，分内外两间，内间是什么自不必说，外间十分宽敞，一应俱全。 红木的桌椅，紫檀木的香案，古董摆件，中间有一琴案，上面的古琴也是价值不菲。 做了十五年尚书千金的莫白自是认得的。 陆平云端坐在上座，黄唐吊儿郎当坐在了边上，其余人只能站着。 莫白也不例外，垂首站在陆平云身侧。 “可有发现？”陆平云问道。清冽的声音仿佛在说天气如何般。 “老板不俗啊，就是不知姑娘们如何。”黄唐信口胡说。说完发现陆平云根本没看自己，眼神落在身侧。 同样感受到视线的莫白心里一抖，“此处并无血腥味。” 陆平云不置可否。 莫白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所谓惜字如金不过如此吧。 “哎呦几位爷，久等了！” 人未进，声先至，王妈妈腰肢摇曳迈步进来。 到底是混迹风月场多年，大眼一扫就冲着陆平云微微一福，软绵绵道：“公子贵姓？可是从京城来？一看就知身份不俗。这模样啊……” 边说着边往跟前凑了凑，作势就要攀扯陆平云，“奴家看的心都醉了呢。” “没想到王妈妈竟有如此美貌，来来来，坐我这儿！”黄唐适时的站起身挡在中间，把王妈妈拉过去自己那边。“我这兄弟心中可是有人了。” 陆平云自始至终都未抬眼，王妈妈也非常识趣，转而对着黄唐媚眼一抛，扭身坐下。 要说这王妈妈真是漂亮，也就三十出头。保养的极好，妥妥的大美人，莫白站在旁边都不免偷偷多看了几眼。 “不知这位公子看上咱们哪位姑娘啊，能被您这谪仙般的人儿看上也是福分啊！” 王妈妈说着又咯咯咯的笑起来，看起来美极了，几个衙役脸都红了。 “那当然是你们的花魁红袖姑娘了，我兄弟可是身份尊贵，只要他高兴，不会少了你。” 黄唐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王妈妈立刻接过银票，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公子稍等，红袖马上就到。” 莫白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震颤。 陆平云自然也没有错过，冰冷的脸上带了一丝不屑。 这次等了约莫两柱香，王妈妈才又回来。 “哎呦呦各位贵人久等了，咱们红袖姑娘啊还没起，听说有贵客，特意梳妆打扮了才赶过来，诸位多多担待。红袖，快进来见过贵客！”王妈妈说着自己先行进了门，又朝身后招手。 红袖人还未进来，一阵奇特的香气传来，莫白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轻轻掩了掩口鼻，心道这香里有麝香！ 紧接着一名红衣女子摇曳而入，不过二十岁，美艳至极，正是红袖！ 包括陆平云都是一惊，若说那具无头女尸就是红袖，那面前的又是何人？ 倘若红袖没死，那只能是莫白的雕像有问题。 仿佛没有感受到众人探寻的目光，莫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红袖。 只见她款款福身，声音婉转动听，“小女子红袖见过贵人。” 起身时眼波流转，看着陆平云羞红了脸，真是楚楚动人。 第9章 各自试探 “哎呦，这几位爷也别在这儿扰了你们公子的雅兴！外面姑娘们都等着呢，快请吧！” “你们先出去，我陪陆兄听听曲儿。”黄唐及时开口。 其他人都出去了，莫白没动。 书童可以留下来吧？ “红袖啊，伺候好两位贵人啊！”王妈妈很识趣的叮嘱道。 “是，妈妈。”红袖也很识趣。 待众人退出去，红袖款款坐到琴案旁。抬手抚琴，柔声问道：“不知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小女子技艺浅薄，愿博君一笑。” “红袖姑娘说笑了，连京城的人都知道红袖姑娘琴艺高超，一曲《月上西楼》更是绕梁三日啊！今日我二人有幸能闻此曲否？”黄唐摇着扇子笑道。 莫白觉得她都快吐了，黄唐真是情场好手啊。 再看陆平云，这是石像吧？ 琴音传来，果然悠扬动听。 莫白无心音律，只默默看着红袖，貌似痴迷欣赏，却在仔细观察。 她亲手做的的相貌还原不会有错，那么…… 世上有相貌相似之人，难道说竟会连举止言谈都一模一样吗？ 王妈妈不可能认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王妈妈也是知情人。甚至参与了这起案件，方才她眼神的一丝异样…… 一曲终了，美人起身行礼。 突然不知怎么腿一软就跌在地上，莫白看机会急忙上前扶人。这里都是主子，扶人的活只能书童做。 红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方才左腿一麻。本想若是那位绝美公子来扶自己，肌肤相触，说不定能对自己动心。 结果就见书童急急上前扶了自己，而那公子连一眼都没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从怡红院出来，陆平云和黄唐都没有说话，莫白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直到进入另一条街的茶楼，要了包厢，落座点茶后，黄唐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没想到小小一个青楼竟如此不简单。”黄唐意有所指道。 “龙井会去办。”某人淡淡。 “那你刚才为何不告诉我？害我紧张半天！”黄唐崩溃。早知道龙井会去解决跟踪的人，他干嘛还紧张个半死！ 当然陆平云不会搭理他，任他忿忿的一杯一杯灌茶。 莫白突然觉得这幅画面很和谐，自动挥散了心中那点疑惑和那个茶里茶气的名字引出的无边幻想。 陆平云看了眼脑袋里完全不如表面平静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能抱多大希望。刚才他用真气打穴故意让红袖摔倒创造的机会莫白到底有没有把握住？ “有什么收获？”陆平云一如既往的冷淡道。 试探！莫白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此人没有易容，擅用左手，脑后无伤，保养得当，容貌身材竟与死者一般无二，而死者右耳后一指有一绿豆大小血痣，此人却没有。世间并无鬼神，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双生子。至于谁是真正的红袖，或者两者皆是，由大人判断。”莫白也依旧冷淡疏远，不卑不亢。 “龙井。”陆平云低低出声。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黑衣男子吓得莫白一激灵，前世不用说，没人会武功。这一世出生在尚书府深闺无人识，也从未见过此等高手。 可莫白害怕过后又有点小兴奋，炙热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龙井莫名抖了抖。 “去查红袖和怡红院。”陆平云下令。不知为何，他突然就不想看到龙井了。 “是！”龙井原地消失。 陆平云发现自己这个侍卫功夫退步了，竟然有些身形不稳，事情办妥定要加紧训练。 龙井默默垂泪，主子你眼神太吓人好吗？ 茶点上齐，只能坐着的两个人吃。黄唐便让王奇带了几名衙役和莫白又叫了一桌去楼下吃。 莫白挂念弟弟，跟王奇打了招呼，打包她那份回家。，王奇心善，多拿了些吃食让带回去给莫宣。 莫白感激不尽，道谢离开。 第10章 大火，焦尸 莫白回到家中差不多就到晚饭时间了，带回来的饭菜还是热的。莫宣早已散学回来，姐弟俩吃的不亦乐乎。 三更时分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夜深人静。 怡红院后院的厢房熊熊燃烧着。 “大人，火已经灭了。里面有一具焦尸，莫先生已经在验了。” 陆平云听着衙役的汇报，没有说话，观察着院内布局，好看的眉毛扬了扬。 “这火烧的也太是时候了，早上莫白才来说发现疑点，这就毁尸灭迹了，有意思。”黄唐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走到陆平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鬼打墙。”不屑的哼了一句，陆平云转身往尸体处，莫白应该有结果了。 “尸体头发焦卷，身体焦黑，口鼻亦焦黑，无法判断死因，尸体掩于瓦片之下，火起之时死者在就在屋内。据怡红院下人所说，死者所处位置便是床榻，火势如此凶猛，死者都未起身逃跑，且无挣扎痕迹，可见火起之时死者无法行动或者已死。下人证实此厢房昨夜只红袖一人，而且，草民发现有古怪之处。” 初步检验过尸体的莫白看到陆平云过来，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此时她用戴着手套的手翻过尸体的左手，一枚有些发黑的戒指映入陆平云眼帘。 戒指隐隐泛着金光，应是一枚纯金戒指被烟熏黑了。戒指是反着戴的，上面还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蝴蝶形红色宝石，宝石被翻转到了手掌这一侧。 陆平云想起今天早上，急急赶到县衙的莫白说：“大人，昨日自怡红院出来草民总觉得怪异，回到家中想了一宿，豁然开朗。女尸右脸颊上有个掌印，掌印的指根位置有一黄豆大小的蝴蝶形特殊痕迹。想必是掌掴之人戴了戒指之类，昨日扶红袖之时，她亦戴了戒指。草民当时便感奇怪，如今细想，她戒指的宝石翻在掌心处，与常人不同，却与女尸脸上巴掌印十分相似！且红袖是左撇子，打的正是右脸！” 没想到，这个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只不过，有些古怪。”莫白仔细观察后，低声说道。 “此话怎讲？”陆平云觉得这个少年思路清奇。 莫白指着尸体的手说道：“寻常人戴戒指会戴到指根处，此人戒指却未达指根，似乎戒指过小。” “去把王妈妈带来。”陆平云灵光一闪。 悲痛欲绝的王妈妈很快被衙役拉了过来，哭得妆都花了。 这次自己的院子烧了个干净，虽说只是侧院两间厢房，可为了伺候好红袖可是花了不少钱，里面名人字画价值连城，全都付之一炬。 关键是红袖也死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再从哪找个花魁来顶上？ 这不是要了命了吗！ “昨日夜里还有何人在侧院？” 冷冽的声音出口，莫名的震慑人心。 王妈妈一听立马哭道：“哎呦大人啊，昨日就红袖姑娘自己在这儿呢，玉儿也回老家去了。红袖姑娘说想清净，咱们也没敢说别的啊！哎呦，这为了伺候花魁咱们可是费尽了心血啊，这下如何是好啊？要了命了呜呜呜……” 王妈妈哭成了泪人。 第11章 秘密乍现 “玉儿？”陆平云抓住重点，也没忽略这王妈妈得知自己身份时毫不惊讶的态度。 “哎呦！玉儿是红袖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这丫头昨日便回了家乡。红袖姑娘说她母亲病重，唉，这也是逃过一劫啊，这丫头命好！” “去查。”陆平云冷冷道。 “是。”有衙役领命下去。 “不知红袖可有仇家？”莫白似在闲聊。 可一句话出来怡红院的人都默不作声，竟有一瞬间的静止。 院子里还有出来看热闹的青楼女子，其中一个同样红色衣服的女子轻哼一声，“人家可是花魁，怎会与我等亲近？” “休得胡言！”王妈妈气急败坏的喝住红衣女子。那女子似是有些怵了，扭身看向一旁，不再多言。 “哎呦各位大人可别听她浑说，红袖姑娘性子冷了些，喜静，寻常不出来应酬，并无仇家。”王妈妈又恢复了谄媚姿态，晃了晃帕子。 莫白点点头。 平常不出来，几乎不见人，确实很方便。 这么大的怡红院烧了一半，附近的百姓从半夜就起来看热闹，又听说花魁死了，人群里议论开来。 “啧啧啧，这下怡红院倒霉喽！” “怡红院这么大这么有钱，这点事儿还不至于干不下去吧？”两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边看热闹一边聊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花魁可是被贵人给包了，这下死了，怡红院恐怕要把贵人得罪了，以后还能立足淮扬城么？” 另一个明显来了精神，“不知是哪位贵人啊？” “这可不能说，你也别瞎打听，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看他不打算说，那人兴趣缺缺的跟别人聊天去了。 可这番对话却让耳力惊人的陆平云听了去，陆平云是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声音找到说话的方位，锁定了一个灰衣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商场，说话三分笑。 同样听到的还有验完尸查看周边环境的莫白，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接收到陆平云“你去”的眼神，莫白内心翻着白眼，信步闲逛到灰衣男子身边。 “兄台恐是危言耸听了吧？” 灰衣男子名叫林德胜，在本地做买卖。看完热闹就往后巷去，还有生意没谈完。今天应该就能做成，拿到银子也好早点回家。 来到主街想起父亲交代来看看表弟，过来才知道出了事。衙役封了场也进不去，索性在外面看看热闹，顺便等着表弟出来了好说几句话。 方才一句闲话唤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心里还是挺得意的。本想着卖个关子让人说点好听话再说出来，显得有面子。哪知那人完全没接上，有点扫兴。这下来了个同道中人，还是个俊秀少年，八卦兴趣又来了。 “小兄弟，你还未进过青楼吧？年纪小不懂得，里面水深着呢！”言语皆是得意。 莫白天真的摇了摇头，“不瞒兄台，小弟确实不曾踏入过青楼，好奇的紧，请兄台不吝赐教。”说着拱手施礼，给足了对方面子。 这下把林德胜美的，谁没点虚荣心啊？人家都捧着自己了，见好就收吧。 清清嗓子，往莫白身边凑凑，压低声音说：“小兄弟不知道也属正常，就是这怡红院里的人也不一定知道。” “哦？”莫白不着痕迹的将距离拉开一些，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林德胜。 把林德胜看的心花怒放，再不卖关子了，“我表弟在这怡红院做伙计，他可是看见这红袖偷偷跟大人物幽会呢！那肯定是想赎身啊，不然干嘛偷偷摸摸呢是不是？” 第12章 死了 “兄台高见属实不俗，小弟佩服。兄长今日可是来寻令表弟？小弟倒认识差大哥，或许能替兄台把人叫出来。” “此话当真？那便劳烦小兄弟帮忙叫刘彪出来一趟，我说几句话便可。”林德胜觉得今天运气不错，也省的浪费时间。 “兄台客气，请兄台此处稍候片刻。”莫白再次拱手，转身时看了陆平云一眼。 陆平云轻笑，原地没动，等着认人。 莫白走了个过场，看着衙役把刘彪叫出来，又跟林德胜拱手告别，才绕路来到陆平云身后。 “撞破他人幽会，之后便是有所图吧。” “一试便知。" 被拉着躲在暗处莫白很快就知道陆平云打算怎么试了。 怡红院只是烧了个跨院，并不影响前院做生意。火灾还没判定性质之前跨院也不能收拾修葺，底下伙计们还是跟平常一样，各忙各的。 刘彪中等个头，精瘦精瘦的，二十岁出头。 因为家里做生意亏了家底，才托林德胜的关系在怡红院打杂，也没签卖身契。 整日里做些洒扫沏茶的粗活，按月领钱，干活干得也是马马虎虎。 “彪子，有人找你！”刘彪心里正琢磨事儿呢，有小伙计叫他。 “谁啊？”表哥刚来过，莫非又回来了？ “你是刘彪？”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小伙儿，一身黑衣。 “正是小的，您是？”刘彪心中疑惑，脸上却陪着笑。来人一身贵气，定是大户人家的，自己哪能得罪？ “借一步说话。”龙井说完，先一步往角门走。 刘彪挺纳闷，却还是跟到了角门处，光天化日也不能怎么样，说不定还能赚点银子。 到僻静处停下脚步，龙井转身低声说道：“红袖姑娘让我来找你。” “啊！这……”刘彪明显惊慌了一下，勉强笑道：“兄弟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红袖姑娘已经被火烧死了，你可别吓唬我！” “今晚子时，清水河桥头，红袖姑娘等你。” 不待刘彪回答，龙井消失不见。 这下刘彪真的慌了，这是个武功高手啊！自己打小跑生意也学了几手功夫，可跟这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甚至太过悬殊！这要是把自己灭口，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又何需约自己出去？ 去还是不去？ 得好好想想。 暗处的陆平云和莫白把刘彪的慌乱看了个通透。 难道凶手就是刘彪？ 夜晚很快降临，亥时，路上寂静无声。 东街胡同的小宅子里，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声响彻整条街。 县衙书房内，陆平云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烧尽，眼中映着火光，看不出情绪。 “君莫白。” 冷冽的声音此刻多了份玩味。 这位满腹智慧，验尸手法神奇的莫先生，竟是女子！没想到自己初见她时的猜测竟是真的！幸好事后做了调查，否则…… “大人。”龙井从暗处现身，“刘彪没去赴约。” “哦？怕了？” 陆平云略一皱眉，“不好，去刘彪家！” “是！” “不用去了！刘彪死了！” 黄唐推开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你说这凶手是不是鬼啊，怎么总是快一步？这下好了，线索又断了！” “怎么死的？”陆平云没理会他的抱怨。 “据说挺恐怖，莫白去查验了，我来通知你，要不要去？等等我啊！”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黄唐赶紧起身追过去。 这家伙，一有案子就没人性！ 第13章 意外收获 刘彪家中，刘氏瘫坐在地，莫白正在初检，旁边白师爷记录。 “死者刘彪，男，25岁，怡红院伙计，身高七尺，今夜子时发现死于自家床上，死亡时间约一个时辰前。死者面部和指甲呈紫黑色，眼睛出血，无明显外伤，初步判断为中毒而亡。” “知道是什么毒么？”陆平云略一思索，还是问出口。 “只能判断这不是普通的毒草药，具体什么毒说不出，死者没有明显挣扎过的痕迹。这应该是一种慢性剧毒，中毒初期没有明显症状，毒发时却势如雷霆，中毒者来不及反应就已毙命。” 莫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尚书府灭门之后自己偷偷去看过，收尸的官兵从院子里抬出来的尸体就是这种状态。 中毒，血泪。 自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有机会去给家人验尸。如今刘彪的死亡症状竟与当初如此相似，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把尸体和刘氏带回县衙。”陆平云仿佛没有发现异样的异样，转身离开。 衙役们将尸体和刘氏带着赶往县衙，刘氏都瘫了，自己根本走不了路，两个衙役架着带走。 莫白闭了闭眼，恢复了往日神色，快速跟上。 这具尸体自己必须验。 回到县衙后莫白自去验尸，黄唐开堂审讯刘氏。 听审的还有陆平云和龙井，这几次三番的事件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案子背后不简单。 “刘氏，你与那刘彪是否早有芥蒂？”主审还是黄唐，瞟了一眼坐在旁边淡定喝茶的陆平云。 黄唐真是恨得牙痒痒，自己从小就被这位拿捏的死死地。 替他卖命不说，如今还要为他当个县令，偏偏自己还心甘情愿，嘿！ “不不不，大大大老爷。民妇与夫君情深日笃，从未有过争执，民妇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大老爷，大老爷明鉴，大老爷明鉴啊！” 刘氏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听这话又吓得哆嗦成筛子，赶紧磕头。 “将昨夜详情细细禀来，若有隐瞒，从重治罪！” “是是是，容民妇好好想想，” 刘氏磕了个头，稳了稳心神，磕磕巴巴道：“启禀大老爷，昨日晚饭后民妇夫君才回来。好似喝了酒，还说院子里起火了，自己捡了一条命什么的。民妇伺候着洗了就直接睡下了，哪成想睡到半夜民妇起夜，就发现夫君他瞪着双眼脸色发黑，还流了血泪。民妇叫他时发现身体已经凉了，真是又惊又怕。恰好这时邻居铁匠大哥听到呼声敲门，民妇这才慌乱跑去开门。铁匠大哥替民妇报了官，不然民妇也不知如何是好啊呜呜……” 说起伤心事，刘氏又是一轮失声痛哭。 家里生计全靠刘彪一人，他这一死，自己后半生便无依无靠，如何度日？ 况且夫君新死，自己落得寡妇名声不说，断不可能再嫁，想到这里更是悲痛欲绝。 黄唐和陆平云对视一眼，这刘氏不似扯谎，应该不知内情。 “你乃本县子民，日后生计自会着人替你安排。你且节哀，细想想刘彪生前可与你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也好助县衙破案，寻得真相，也算告慰他在天之灵。” 一番话让刘氏眼前一亮，自己有活路了，也就没有那么伤心了。 这个时代民间嫁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嫁盲娶，也并无多少感情，勉强度日罢了，如今生计有了着落，自然不再悲痛。 刘氏想了想，道：“这说起来民妇还真想到一件事，前日一更天左右，那刘彪匆匆忙忙从后门出去。怀里还抱着个荷叶包，不知里面是什么。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民妇当时没问，他应该也不知道民妇看到了。回来时神色很是慌乱，不知这算不算是不寻常。” 第14章 钱庄 黄唐激动的差点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陆平云虽早有猜测，可如今确实有了证据，还是有些唏嘘。 时辰一致，又是荷叶包的东西。从刘彪家后门出去，正好就是城东石道大街，与张屠户和张秀才的方向相对。 原来如此！ “来人，去刘宅搜！”黄唐一声令下，有衙役领命出去。 刘氏吓得一哆嗦，却不敢阻拦。 “刘彪平日都在何处与何人吃酒？”陆平云冷冷开口。 “回这位爷，那刘彪平日多在怡红院吃酒，从不去其他酒楼餐馆。至于吃酒之人，奴家并不知晓。”刘氏边说边往陆平云脸上偷瞄。看的脸都红了，心道这位大人这也太俊俏了！自己这辈子都还没见过如此俊美之人，不免又多看几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陆平云始终如冰山一般寒气逼人。 不一会儿去搜查的衙役回来了，递上来一把剁刀，隐隐泛着血迹，“禀大人，这是在刘彪家床下发现的。” 这就齐了。 “带张屠户过来。”黄唐道。 如果不出意料，这就是证物了。 “刘氏，你可认得这刀？”黄唐接着问道。 “不不不，民妇不认得！”刘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再看第二眼。 张屠户就在牢里关着，很快就提上来了。 虽然狱卒没有亏待他，但人坐了牢精神就不可能好。才一天时间整个人就胡子拉碴，面如死灰。 进来直接跪下磕头，一个劲儿喊冤枉。 黄唐也挺同情他，都知道不是他干的，偏偏没有证据不能放人。 这下好了，证据来了。 “张三，你可认得这把刀？” 张屠户晕晕乎乎抬头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是是是，这正是小人丢的那把剁刀，小人绝不敢杀人啊，小人冤枉啊！” 说着话涕泪横流，一个劲磕头。 “张三，这刀是在刘彪家发现的，如今所有证据都表明事情与你无关，本县判你无罪，当堂释放，你且回家去吧！” 张屠户磕头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放声痛哭。 黄唐也不拦着，这可以理解。 做了好事却莫名其妙被指杀人，坐了大牢，生死未卜。好容易洗清罪名，这种情感反差太大，一般人都受不了。 张屠户哭着跪谢黄唐，被衙役带下去放了。 老百姓拍手称快，黄唐青天之名又加上一笔。 张屠户回到家就大病一场，从此断了与张秀才的来往，这都是后话。 这边大堂还在继续。 “刘氏，你先下去吧，稍后会有县衙的人给你安排。” 黄唐兴奋不已，这案子不是就破了吗？ “是，谢青天大老爷！民妇告退。” 刘氏磕了头起身要退下，刚迈一步就从袖口里掉出一张纸。 刘氏慌忙捡起就要揣进怀里，黄唐从刚才就看到了，那是一张银票。 示意衙役上前从刘氏手里拿过来，接过一看，果然，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这下有意思了，一个青楼伙计，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就是皇宫太监一个月也就二钱银子，这是多少年能赚到这么多。 “我还道你一介妇孺，没有生路，没想到却比我这七品县令还有钱啊！”黄唐都气笑了。 “民妇知罪，大老爷饶命！这是那刘彪前夜带回来的，说是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让民妇好好保管，切不可动用，说这是牵连性命的东西，民妇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啊！大老爷饶命！” 刘氏这回是彻底死心了，本想留点银子傍身，这下更怕被治罪。 陆平云起身拿过银票细看了看，并无可疑之处，可刘彪却说这牵连性命，难道是钱庄？ 第15章 毒师范遥 这么一想又仔细看了看印戳，通宝钱庄，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可以说遍布京城和周边各郡县。 淮扬县自然也是有的，单从这一点来说并无不妥。 陆平云背对刘氏看了一眼黄唐，黄唐立刻明白。 命人带走刘氏，妥善安顿。虽是隐瞒不报，却也没必要治罪。 刘氏自然千恩万谢，磕头退下，只是临走还红着脸瞟了一眼陆平云。 黄唐自然是看到了刘氏的一系列反应，正想调侃一下陆平云，这位却率先开口了。 “找个机灵的衙役等她出了县衙就暗暗跟着。” “你觉得刘氏有问题？” “不知道。” “那你让跟着她，难道……舅舅不会让你娶个寡妇的！啊！” 还没等黄唐说完，一个茶杯就扔了过来。 幸亏黄唐躲得快，不然又是个乌眼青。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我的美貌都让你毁了！” 陆平云也不搭理他，扔完了就往后面走，也许有结果了。 停尸房。 “死者全身发黑，手脚指甲紫黑，口目张开，眼角出血，嘴角有分泌物，符合中毒特征。全身无外伤，全身骨骼发黑，生前中毒，可以判断是毒发死亡。可这是什么毒？” 自己前世虽是法医，可对毒的研究不够深入，况且这里也没有仪器。 莫白因为过于专注手头的工作，严寒下竟是出了汗。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布了一层细汗，目光清明，下手熟练。 这一刻仿佛身上带着光，暖暖的。 陆平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略一滞，没人注意到他眼里一瞬的光亮。 “你先下去吧。”看着眼前几乎魔怔的瘦弱少年，陆平云叹了口气。 “我已请了用毒圣手前来，到时一切可解。” 说完这话陆平云自己都有些惊讶，晚一步进来的黄唐更是惊得一个趔趄。 冷面阎罗这是在安慰人么？ 赶忙退出去看了看天，太阳还在东边啊！ 屋里没人注意他俩的异常。 王奇放下笔与莫白一起给两位大人见了礼，又递了帕子过去。 莫白没接，却躬身道谢：“今日有劳王大哥充当一回文书，莫白感激不尽。” “无妨。若非白师爷身体不适，这差事也轮不到我，献丑了。” 看了看册子上隽秀的行楷，莫白笑道：“王大哥过谦了。” 没注意到王奇脸上的一丝落寞，寒暄完了还有正事，向陆平云施礼，“不知大人所言用毒圣手可是毒师范遥？” “莫先生博学。”陆平云有些赞赏。 师父极少在民间行走，知道他的也都是杏林高手，莫白能想到已是不易。 “你还找了老头子？”黄唐又吃了一惊，今天的惊吓有点多。 “明日应该就到了。”这句不知道是回答了谁。 黄唐觉得肯定不是自己，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人根本不抱希望。 莫白隐去心中的狂喜，表面平静的继续收尾工作。 有大毒师亲自检验，这毒定会查出来，离真相仿佛又近了一步。 陆平云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突然觉得天气还不错。 验尸结果只能如此，接下来就等范遥到了。 第16章 刘氏上吊 陆平云去了书房，黄唐去听了衙役的汇报后也来到书房。 “跟着刘氏的差人来报，说刘氏出了县衙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通宝钱庄。进去之后直接被人领进了后院，两人举止亲密，看来果然有猫腻啊！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黄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平云。 “刘彪刚死，就有心思看男人。”陆平云清冷的声音说着刁钻的话。 这话太直白，看的不就是你吗？ 黄唐笑容都僵了。 通宝钱庄，后院厢房。 一番火热之后，刘氏躺在宋明财怀里，娇羞道：“现在那死鬼真成了死鬼，咱们以后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了。你何时迎娶我？” 宋明财正是方才店前接刘氏入后院之人，身材魁梧。 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面带奸滑，怀抱美人轻轻一笑，“惠儿莫急，下个月我就升掌柜了，到时候娶你岂不风光？再说，那刘彪新死，总要掩人耳目，不可操之过急啊。你我现在不也是快活似神仙吗？” 说着又要压上去。 刘氏本名苏惠儿，虽然貌美，但苏家贫寒，才将她十两银子嫁给刘彪。 本就不甘心的苏惠儿遇见钱庄二掌柜的宋明财自然抵挡不住，两人背着刘彪你来我往，暗通款曲。 本想着刘彪死了自己就能成掌柜夫人，听宋明财推脱，哪还能不恼。 推开宋明财就下床穿起衣服，“这可由不得你！宋明财，我为了你犯了死罪，你可别想着置身事外。这可是你指使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把事捅出去！” 话说完了衣服也穿好了，推门就出去了，头也没回，自然也没看到宋明财阴狠的眼神。 此时天刚亮，忙了一晚上的莫白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带回家中。见莫宣依旧一身青衣，拿着本书立在窗前。 忙掩去一身疲色，张开灿烂的笑脸。 先把手搓热，才从怀里拿出热腾腾的包子，献宝似的递到莫宣手里。 不知是不是热气的原因，莫宣眼睛雾蒙蒙的。也没开口说话，接过油纸包，暖暖的笑着。 特殊的环境逼迫这个八岁的孩子极速成长，自己也不会一直在他身边。 虽然不忍心，却不能阻止。 天大亮的时候铁匠铺才开张，赵铁匠昨夜去县衙报案折腾到快天亮。 回来的时候赵氏哄着孩子还没睡。 这一夜夫妻俩都累坏了，沉沉睡下，早上就起晚了些。 炉子烧起来，赵铁匠手里干着活，对抱孩子玩的赵氏说：“孩子娘，你去看看隔壁刘嫂子起没起呢，有什么能帮的帮一把。刘兄弟才走，咱邻里邻居的照应照应。” “那小宝先给你，活儿先放一放吧。”赵铁匠答应一声后就放下了手里的锤子。手在围裙上擦擦，小心接过孩子。 小孩子乐得咯咯笑，赵氏笑着看看这爷儿俩，心里甜滋滋的。 刘家的门虚掩着，并没有锁。 赵氏敲了敲没人应，想着都是女子，想必进去也无妨，就跨步进了院子。 “刘嫂子，嫂子，起了么？”喊了几声还是不听回应，这是没醒呢？ 也是，昨天一晚上没休息。想必是太过伤心，哭累了睡过去了。 “唉，怪可怜的，伤心过头了门也忘记关了。嫂子，嫂……啊！” 推开门就看见一双穿绣花鞋的脚悬在空中！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上吊了！ 第17章 他杀 赵氏跟着赵铁匠久了胆子也是有的，急忙上前抱着腿往上抬。 人还没硬，头从绳子上退下来，俩人一下子摔到地上。 赵氏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喊：“嫂子，嫂子，醒醒啊，嫂子！” 怎么喊刘氏都没反应，赵氏心里凉了半截。 用手一摸鼻息，凉了！ 放下人就往家跑。 “当家的，当家的，快，快报官，又出人命啦！” 边跑边喊，赵铁匠就在铺子里带着小宝玩。 离多远就听见媳妇喊，心里咯噔一声。 待听清喊的内容，赶紧上前一步腾出一只手扶住差点摔倒的赵氏，“孩子娘，慢慢说，怎么了？” “刘嫂子她，她寻了短见了！人已经没了！” 赵氏脸都白了，一身汗，不知是跑的还是吓得。 “你接着小宝，我去看看！”赵铁匠也急了。 “你还是去报官吧，这事儿你进去了说不清啊！”赵氏留个心眼。 赵铁匠热心肠，本来听说出事想去看看能不能救，媳妇这一说也有道理。 自己一个大男人出入寡妇家确实不好，于是转了方向往县衙跑去。 一天时间自己跑了两趟衙门报案，死的还是夫妻俩，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县衙的人看见赵铁匠也懵，这夜里才来过早上又来，这次为了啥？ 待赵铁匠一说，衙役赶紧往里禀报。 “什么？寻短见了？”黄唐是真的吃惊了。 昨天安顿刘氏的时候人已经不哭了，还挺高兴，这怎么就自杀了？ “请莫先生去刘家。”衙役领命。 “平云，这事儿有点怪啊！”黄唐百思不得其解。 “确有古怪，也许很快就有答案了。去看看吧。” 陆平云心里有根线逐渐清晰。 莫白才吃了早饭就又被叫去现场。 要不是在尚书府时偷偷锻炼身体，这一年怕是撑不住。 到刘家时已经有好多百姓围着看热闹，衙役帮着挤出条路让莫白进去，白师爷已经等在里面。 看到白师爷，莫白莫名想到了王奇，今天王奇并没有来。 随口问了一句：“白师爷今天好些了么？” 白师爷一愣，好像无从答起，只行了一礼。 着急公干，谁也没深究这个问题。 屋里的一切除了刘氏被放下来其他东西没有人动过。 进屋之后莫白就觉得有些奇怪，又一时说不清楚。 索性先开始初检。 “死者女性，身长六尺五分，二十岁，眼球和舌头外突，面色发紫，颈部有两处绳索勒痕，勒痕处有川字痕，为死者挣扎所致。” 说到这里，莫白突然站起来走到刘氏上吊的地方。 把吊着的绳索下面翻在一边的圆凳扶起来，踩了上去。 “莫先生，何故如此啊！”旁边记录的白师爷吓得不轻，连忙放下笔起身就要来阻止。 “原来如此。” 刚进屋的陆平云立刻就明白了莫白的意思。 “刘氏并非自杀，”莫白看到陆平云等人进来才开口道。 “刘氏身长六尺五分，与我相似，若站在此杌凳上即使踮起脚尖也无法将头套入绳索之中，那刘氏又如何自杀呢？况且，” 莫白从凳子上跳下来，陆平云按下想要扶一把的冲动。 看着她来到刘氏尸体旁蹲下，指了指刘氏颈部，“方才初检之时便觉古怪，分明只用一根绳索上吊，为何会有两处勒痕？其中一处直通后颈，通常上吊者只有一处直通耳后向上，分明是有人从后面用绳索套住死者颈部所致。如此看来，必是他杀无疑。” 白衣少年眼神清澈，侃侃而谈。 周身上下散发着瞿瞿光芒，晃了陆平云的眼。 第18章 停尸房大火 想起自己调查的信息，内心疑惑。十五年从未露过面甚至被人戏称“无盐女”的尚书府大小姐，是怎么学得这一身验尸本领的。 这一刻陆平云觉得自己可以一直不点破这层身份，或者可以让她一直发光。 却必须是在自己身边。 “龙井，上去看看。” “是。” 不知何时从暗卫变成贴身护卫的龙井纵身一跃上了房梁，检查一下绳索的地方后，轻轻落地。 没有一点声音，这让莫白又赞了一把。 “主子，绳索是被人拉上去的，划痕很重。” “果然。看来需要去趟钱庄了。” 醉仙居，与通宝钱庄相对。 黄唐被陆平云支到这里喝茶，坐在二楼窗户位置。 盯着对面进进出出的人，心里不满极了。 不就是想要带走莫白自己不同意吗？至于故意把自己支到这儿盯梢嘛！ 好好一个县令，过来盯着一个伙计，说出去谁信？ 陆平云莫白等人直接进了钱庄，黄唐一看赶紧从醉仙居出来跟上，一脸狗腿：“人我盯着呢，没跑！” 陆平云看着从他们进去到现在一直认真算账的宋明财，微微一笑：“他不会跑。” “那你让我盯了一个时辰干嘛？！” “以防万一。”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没人理他，陆平云直接在接待贵宾的椅子上坐下。 掌柜的早就看到这些贵人了，做生意的眼眨毛都是空的，连忙陪着笑上前弯腰行礼，“贵客驾到，有失远迎，不知小的能为您做些什么？小的定当竭尽所能。” 当官的很少出来走动，下面的人自然是不认识的。 但看为首几人的气度不凡，想来非富即贵，态度好些总不会错。 “宋掌柜在么？”龙井成了贴身护卫之后这种打前锋的差事就是他的。 “在在在，贵客稍候。”掌柜没多想，宋明财业务能力非常好，也经常有富贵人家专门找他给办事，这并不奇怪。 赶紧去柜台里叫了宋明财。 宋明财从他们一进来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这会儿掌柜叫他，放下算盘，整整衣服，慢条斯理走出来。 直接冲陆平云施礼，“见过贵客，您找小的？” “你知道我们的来意。”这是一个肯定句。 宋明财也不再问，起身将双手举到身前。 黄唐示意，两名衙役拿链子锁了人。 众人刚要走，突然跑进来一名衙役。 满脸乌黑，衣袍都烧掉一块，见了黄唐就跪下：“大人，县衙走水了！” “什么？怎么回事？”众人皆是一惊。 “大人您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停尸房那边就走水了。火势很大，却只烧了停尸房，当时房内除了昨晚抬回来的尸体并无他人。属下们极力救火，方才浇灭。属下听说大人们在此处，特来禀报。” “尸体如何？”这是莫白最关心的。 “尸体已经烧焦，属下失职！”后一句是对黄唐说的。 “回县衙。”陆平云看了莫白一眼，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 带着宋明财回到县衙，王奇带着人正在收拾。 莫白先一步去放尸体的地方检查，陆平云没有阻拦，命王奇将宋明财押送大牢。 看完尸体以后莫白都快哭了，尸体都快碳化了，以现在的技术没有什么作用了。 也就是说，查不出是什么毒了，才燃起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 莫白愣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第19章 北冥 陆平云过来看到她这个状态也基本猜到结果了，看着莫白皱了一下眉，终究没有说什么。“主子，范老到了。”龙井话音刚落，一溜白烟飞过去一个人，院子里的衙役纷纷摔倒。只剩下陆平云，黄唐，龙井和莫白四人。 “有趣有趣，他们三个有我的解药，你是怎么避开老夫的逍遥散的？”其他三人也看向莫白，他们也想知道。 “范前辈安好！晚辈自小体质特殊，百毒不侵。” 这是出生以后莫白就知道的秘密，除了母亲桑柔以外没告诉任何人。 “哦？老夫看看！”范遥的兴趣一下子来了。 话音落人已到了莫白面前，莫白惊奇了一下。没有躲闪，任由眼前的白袍老者搭上脉门。 片刻后老头儿兴奋的胡子都支棱起来了，一把抓住莫白的手腕，声音别提多柔和，道：“好徒弟，师父终于找到你了！” 莫白觉得有些好笑，这老爷子倒是直率可爱。 “前辈认识我？”过场还是要走的。 “你方才一点也不惊讶，不也是早就知道了？”范遥捋着胡子眯了眯眼，今天很高兴。 “不瞒前辈，晚辈自小身体特殊。母亲精通岐黄，算得我长大后会有一劫。非大毒师不能解，且大毒师与我有师徒缘分。” 莫白回答的不卑不亢，刚才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范遥就是小时候给自己搭过脉的那位长者。 “嗯，我确实答应了你母亲，可也要看你的资质。不错，这些年做的很好啊！但是你怎么……” “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莫白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这时候还不能说。 “唉好好好！哈哈丫……小子，以后跟着我。假以时日，你便是毒医双绝！比我这个大毒师强上百倍，哈哈哈！” 范遥看这反应也明白过来，这是几个小子还不知她身份。 也罢，自己也没必要说穿，只是到底是不是都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刚才不是没看到陆家小子的眼神，恐怕只有当事者迷了。 黄唐都蒙了，这一老一少互动的太快。 自己还没弄明白呢，人家已经亲亲热热携手去验尸了，只能回头问问一脸平淡的陆平云。 然而并没有得到答案，陆平云才不打算告诉他。 检查完刘彪的尸体，范遥摇头，“尸体确实已经无法判断。但听你方才描述的症状，很像是我游历时遇到的一种毒。这毒产自北冥，为皇室所有，名曰醉玲珑。无色无味，可在瞬间暴毙，服食者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中毒。此药无解。” “北冥皇室？”几人都是一惊。 “北冥近百年来一直与我大庆交好，冥帝更是承我大庆长公主救命之恩，誓言有生之年永不犯我大庆。又怎会毒杀一个青楼伙计呢？”黄唐怎么也想不明白。 “冥帝年近古稀，近两年来已无力朝政。现今北冥朝堂由太子监国，太子冥凌未必没有野心。”陆平云冷静分析，“至于这青楼伙计，恐怕不简单。” 莫白暗自点头，陆平云不愧是大庆朝最年轻有为的刑狱官，头脑异常清晰。 自己父亲是兵部尚书，自小也耳濡目染了许多国家政事，其中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个北冥。 第20章 钱府 正如陆平云所言，北冥是大庆三个邻国之一。 土壤肥沃，民风淳朴，老冥帝年轻时游历各国，曾被当时还未出阁的长公主所救。 本想回国后求娶长公主，不料长公主与当时的新科状元陆中卿定下婚约，只得作罢。 但却立下誓言，终生不犯大庆，也算痴情。 母亲在世时曾说过，北冥盛产草药，尤其是毒草。 这些毒草虽也可入药，但现如今却被北冥皇室用来炼毒。 难道说，是北冥皇室想要铲除父亲？ 这么一想就是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和弟弟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报仇之事怕是遥遥无期了。 “真是奇了！怎么好像总有人比咱们先一步？” 黄唐最受不了一起沉默，抓耳挠腮道。 “先一步？”莫白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陆平云和莫白同时低呼。 还不等黄唐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奔向大牢。 县衙大牢 莫白赶到的时候陆平云已经在牢房里了，地上背对牢门坐着刘明财。 凭直觉，莫白知道人已经死了。可还是不死心的上前查看。 “已断气半个时辰了。死者全身发黑，指甲紫黑，口目张开，眼角出血，嘴角有分泌物，与刘彪所中之毒相同。” 验看之后莫白并未立刻站起，心中无比失落。 目前最后一个线索也没有了，毒药再也无从查起。 “你看看此物。”陆平云声音响起。 莫白突然清醒，自己此刻只是办案仵作，怎可流露情绪？ 起身恭敬接下陆平云递过来的纸，定睛一看。 “认罪书？”莫白有些吃惊。 发黄的草纸上赫然写着红色字迹，落款是宋明财。 “宋明财承认杀了刘彪夫妇。只因与刘氏生情，便与其密谋毒害刘彪。事成之后刘氏反目，逼不得已勒死刘氏伪装成上吊。不想被我等识破，自杀谢罪。”陆平云冷冷道出纸上内容。 莫白将纸凑近鼻子轻嗅，“是血！” “哼。欲盖弥彰。”陆平云冷哼。 “如今尚未有切实证据定其死罪，可宋明财却急于认罪赴死。莫非。。。”莫白细细分析。 “替人顶罪。”陆平云接道。 莫白见自己的推断得到认可，心中一喜。继续道：“可刘氏已死，宋明财亦无妻小，替何人顶罪？不惜丧命？” “那，那就要去问问钱家。”追着二人赶来的黄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刚进牢房就听到莫白和陆平云的对话，赶紧接话。 “钱家？”莫白疑惑。 “这你就不知道了。”黄唐见莫白不知，一下子得意起来。 “通宝钱庄乃是京城商会会首钱中汇所开，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分号遍布整个大庆。各处掌柜皆是钱家忠仆，大部分是家生子。这宋明财就是钱府管家钱贵的外甥。如今外甥出了事，自然要去问舅舅。只不过......” 黄唐看向面色难看的陆平云，又对莫白道：“这位钱员外跟咱们陆大人沾亲带故，查他恐有不易。” 陆平云不语。 莫白心中着急，但碍于身份，只好静观。 京中皆知大理寺陆大人铁面无私，可若真事关亲人，怎能无私？ 此案怕是就此了结了，自己又何去何从？ 第21章 计划 “国法在上，何来亲故？”本就冰冷地声音此刻仿佛夹着冰凌，冻得黄唐一哆嗦。 陆平云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平和，以至于给了黄唐可以编排自己的错觉。 “咳，陆大人所言极是。”黄唐对陆平云突如其来的怒火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不得罪总是对的。 “对了，去查红袖身边那个丫头玉儿的人刚回禀说玉儿根本没有回家。怡红院那具焦尸恐怕就是她。这个红袖不简单，一招金蝉脱壳用的着实不错。” “莫先生如何看？”陆平云突来的问话让莫白有些懵，赶紧施礼道：“草民不敢。” “但说无妨。” “禀大人。适才草民细想全案经过，似乎都与红袖脱不了干系。如今涉案者尽数死去，唯有红袖不明下落。草民以为应从红袖查起，既是假死，必定改名换姓。然容貌无法更改，官府倘若画影图形张贴四处。悬赏之下，必有线索。未免打草惊蛇，画像仍以缉拿红袖为由。” 莫白一番话逻辑清晰，陆平云竟有些欣慰。 黄唐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完兴奋的看着陆平云，等待他的拍板。 陆平云点点头，接着品茶。 这就是允了。 黄唐赶紧下去安排，莫白也施礼告退。 画像很快张贴府县各处，有陆平云的令牌，京城各处尽数张贴。 本以为无论如何也需三两日，不想当天晚上就有了消息。 王奇来叫之时莫白正在收拾草药，这些草药晾晒之后晚上需收进房中，以免受潮。 “莫先生，陆大人和黄大人请您过府衙议事。” “有劳王大哥了。”莫白将最后一盘草药放到屋里，“走吧。” 县衙前厅 陆平云和黄唐正在商议，看到莫白进来，都停住了。 黄唐一拍大腿，激动道：“这不是眼前就有吗！” 莫白不明所以，看向陆平云。 陆平云也看着莫白，似在思索。 “哎呀，莫先生身材娇小，长相俊美，再适合不过！”黄唐笃定道。 “不知大人何事需草民效力？”莫白实在听不懂。 黄唐赶紧解释：“莫先生的主意真是立竿见影。告示张贴不出半日京城便传来了消息。据报那画像与钱府少夫人极为相似。”话到此处顿了顿，似在等莫白的反应。 “睢扬县中不曾有人识得吗？”莫白的淡定让黄唐一阵挫败感。 “你怎的跟陆平云一般，都不吃惊？”黄唐忍不住咋咋呼呼。 莫白自不能与黄唐辩驳，只施礼道：“大人取笑草民了。” 陆平云不理这个话茬，正色道：“如今告示虽名为缉拿红袖，却也打草惊蛇。需即刻采取行动，方能成事。” 黄唐也不再绕弯，将两人商议的事告知莫白。 莫白听罢赶忙跪下拒绝：“若如此这般，草民日后如何面对县衙众人？请大人三思。” 黄唐早料到莫白会如此，直接看向陆平云。 “可戴面纱。”陆平云抿了口茶，味道不错。 莫白无语了，早知如此，自己无论如何不该参与此案。 第22章 苗青风 正当莫白悔不当初之时，上座又抛出一句：“此案若结，大理寺仵作尚有空缺。” “草民定当尽力！” 次日，京城，钱府门前 “众位听了。近日我家少夫人身体不适，少爷体恤少夫人，特悬赏招募医术精湛的医女为少夫人诊治调养。报名者至一旁排队登记履历，德才兼备者方可入选，名额三人。余者可领一吊钱自行离去。”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大声宣布以后便坐在门内喝茶，几名小厮婢女登记发钱。 排队的医女足有百余，个个戴着面纱。 莫白站在其中，想起今日清晨自己换上女装时黄唐和陆平云的神情，就有些后悔答应此事。用黄唐的话说，“莫先生身材娇小，容貌俊美，总比我等粗犷之人演的更像女子些！” 相比黄唐眼中的惊艳，陆平云眼神中并无吃惊。莫非…… “这位医女请报上名来。”婢女的声音传来，轮到自己了。 莫白收回思绪，沉稳出声：“小女子一拙。” “您就是一拙女神医？”从门里又走出一位大夫打扮的老者，花白胡须，双目有神。 一拙女神医是陆平云给莫白借的假身份。据说这位女神医云游四方，不属于任何国界，却是众国公认的第一女医，可见其医术高超。 只可惜这位女医行踪不定，几乎没有人见过其真容。 若不是陆平云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神仙般的人物竟是陆平云的亲姐姐陆星辰！ 莫白此刻一身白色衣裙，仙姿飘渺，戴着面纱的容貌也堪称绝色。十分符合女神医的气质。 听到老者招呼，莫白谦卑一礼，莫测高深道：“同是杏林中人，谈何神医？救死扶伤罢了。” 这一下更是证实了老医者的猜想，激动的胡须都抖了抖。急忙向管家拱拱手，兴奋道：“钱府大喜啊！贵府少夫人真乃有福之人！竟能得女神医救治，钱管家还不速速将女神医请进府去款待，千万莫要怠慢啊！” 钱管家一听眼前一亮，急忙上前行礼，恭敬道：“原来是女神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幸得苗圣手提点，女神医莫要怪罪啊！” 苗圣手！原来这位老医者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第一圣手苗青风！传说此人能妙手回春，由他经手诊治之人皆能痊愈！莫白回想起数年前父亲染病也是这位苗圣手治好的，顿时心生好感。 “女神医快请进！”钱管家躬身施礼，侧身礼让。 莫白点点头，迈步进去。 苗青风紧随其后进入府中。 刚进府，就见一粉衣婢女失魂落魄跑过来，钱管家就一皱眉。 那婢女来到近前，慌乱的看了看钱管家，又看到莫白和苗青风，一脸为难。 “贵客面前失仪，何事？”钱管家不好当众发作，只能狠狠瞪着她，气恼道。 婢女被吼的一抖，吞吞吐吐道：“钱管家，您，您快去花园看看吧！”声音带着哭腔，还有明显的恐惧。 钱管家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身对莫白和苗青风赔礼道：“二位神医稍待，府中下人不守规矩，小人去去就来。失礼失礼。”见莫白和苗青风点头，赶紧又唤过来一名小厮，叮嘱道：“将二位贵客引去花厅奉茶，切不可怠慢！” 小厮领命，引领莫白二人前往花厅。 第23章 不寻常 莫白余光看到那名婢女向钱管家禀报了什么，钱管家脸色骤变。二人慌慌张张就往后面跑。 苗青风观莫白所看方向，低声道：“豪门大宅是非多，无需在意。” “多谢前辈提醒。”莫白感激道。 苗青风点点头不再多说，三人约莫一柱香时间才到了花厅。 钱府真大。 二人前厅落座，莫白尊苗青风前辈，请其上座，苗青风也未推辞。 小厮奉了茶便退到厅外伺候。 苗青风果然医痴，见莫白品了口茶放下茶碗，便主动探讨医术病症。 莫白本就对这位前辈心怀敬意，便也你来我往，各抒己见。 一番探讨下来竟是无比畅快，双方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莫白这才道：“敢问苗前辈，钱府少夫人所患何症？您可有开药？晚辈正好学习。” 苗青风摇头，似也有不解，手捋胡须迟疑道：“非是老朽有意隐瞒，只是那钱少夫人如今不肯让老朽看诊。” “这是何故？”莫白问道。 “说来也怪。自钱少夫人三年前入府，便是由老朽请平安脉。承蒙老夫人信任，期间也未假过他人之手。可近月余，钱少夫人突然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老朽诊脉，实属匪夷所思。如今少夫人有孕在身，钱少爷因此才不得不张贴榜文遍寻医女。”说完苗青风摇了摇头，有些生闷气。 月余？难道自己猜错了？ 莫白心里盘算，表面却点头赞同：“前辈无须介怀，想必是少夫人孕期多思多虑罢了。毕竟前辈的医术有目共睹。” 苗青风叹了口气，“老朽此生沉醉医术药理，自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受故人所托，怕是难以成全了。” 莫白不知何意，也不便追问。 这时，莫白透过窗户隐约看到几个人影抬着一卷草席匆匆跑过回廊。 有些不对劲。 没过一会儿，钱管家匆匆忙忙进来。偷偷观察二人神色并未气恼，才松了口气。 “方才处理些杂事，怠慢二位神医，还请恕罪。”态度恭敬。 “无妨。”苗青风摆摆手，“少夫人可否看诊？” “这...”钱管家看了看莫白，为难道：“少夫人请女神医前往内宅诊脉。” 苗青风早就料到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今日老朽有幸与一拙神医一谈，胜过读书百卷。他日若能再聚，定要再畅谈一番。” 莫白深施一礼，作为医者，此礼尽显尊敬。 “前辈提点，一拙定当学以致用。” “哈哈哈好好，老朽告辞。”苗青风说罢，摆摆手，背起药箱离去。 钱管家忙命人相送，自己则是为莫白引路去往内宅。 经过后花园之时，莫白留意到花园之中有一座荷花池。此时并非开花季节，却荷花满池。 荷花池边有大片水迹，几名小厮衣服未干，低头打扫。 “这位便是女神医了吧？”一名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从月亮门迈步出来，一个万福。 莫白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芙蓉，你来的正好。这位就是四海皆知的一拙女神医，快为少夫人引荐。”钱管家带着笑脸。 “女神医请。”芙蓉神色冷淡。 钱管家尴尬笑笑，朝莫白施礼道：“前面就是少夫人内宅，劳神医随芙蓉去为少夫人诊脉，小人先行告退。” 莫白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对管家点点头，钱管家走了。 芙蓉前面带路，莫白跟着进了内宅。 第24章 对决 钱少夫人卧房 芙蓉关上房门在外守着。 莫白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味，虽然隔着床帐，还被刻意掩盖了。莫白能确定是麝香！ 有孕之人怎会熏麝香？ “女神医有些面善啊。”这声音，是红袖！ 莫白心里咯噔噔直跳，似乎接近真相，又似乎什么都没抓到。 “少夫人玩笑了。小女子粗鄙之人，怎会有幸见过少夫人。”拿出女神医的高深莫测。 红袖轻笑一声，似乎打消了疑虑。 “茶可还能入口？” 莫白心里一凉，方才前厅那杯茶有毒！ “少夫人需要小女子如何做？” “神医放心，三日之内你不会有事。这脉就不必诊了，妾身月余身孕无碍，只需好生调养便是。”红袖始终带着笑意的话却透着冰冷，仿佛吐信的毒蛇。 “小女子明白。”莫白无奈道。 芙蓉打开门，莫白退出来。 “劳烦神医每三日诊脉一次。”芙蓉看也没看莫白，冷冷道。 莫白只是点点头，并未答话。 待莫白走后，红袖听了芙蓉的回禀，方才放心。 “看来是我多想了，堂堂女神医遭人胁迫，自然不会情愿。可我的毒，谁也解不了，她还是得乖乖听话。”如此一来自己又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为了不被怀疑，莫白拒绝了钱府的轿子。女神医云游四方，不坐轿才正常。 云来客栈 陆平云和黄唐喝茶等着。 莫白一进客栈就被掌柜的领进后院书房。 陆平云抬头一看就是一皱眉，“好厉害的毒！” 黄唐也是一愣：“这是怎么了？” 莫白嘴唇苍白，摇了摇头：“一时不慎。不会要我的命。” “吃了。”陆平云递过来一颗雪白药丸，清香扑鼻。 莫白也没问，接过来吞下，顿时浑身舒畅了许多。 陆平云反而愣了愣，她竟如此信任自己。 “是红袖！”莫白淡淡一句话，让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还真是她！”黄唐搓着手原地走了两圈，急道：“莫非她已看穿你身份？” 莫白摇头，“不曾。只是要挟我保密罢了。” “既已查出红袖藏身之处，还等什么？”黄唐目光炯炯看着陆平云。 陆平云难得回应道：“速将张妈妈带来，请师父来一趟。” 黄唐一拍陆平云肩膀，恍然大悟道：“对啊！难怪昨日你让龙井抓了那张小宝来，是为了牵制他娘啊！真是个阎罗啊！” 陆平云一个眼神过去，黄唐立刻噤声，出去办事。 “陆大人明察秋毫，草民佩服。”莫白打心里钦佩这位陆大人了，原来计划之外还有计划。何等心思才能做到。 “凝香丸并不能解你所中之毒，且等师父到了再说。” 莫白觉得陆平云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一定是错觉！ “草民谢过陆大人！”恭敬行礼。 陆平云没说话，去了隔壁房间。 莫白难得松懈下来，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这毒同样无色无味，以至于早有防备的自己并未发现。 如此看来红袖在钱府已有爪牙，不知明日行动能否顺利。 第25章 女尸，溺水 没过一会儿，外面咚咚咚急急敲门。 莫白已换回男装，来到门前低声道：“何人？” “是我！”黄唐！ 打开门就看到黄唐一个箭步跨进屋里，身后跟着两名便装衙役，抬着一个草席卷。 “你们出去把门关上！”黄唐吩咐着。待那二人走后，又坐下灌了杯茶。 “先生快看看！” 莫白是见过这个草席卷的，当时只是猜疑。可近前一看，能确定了。 尸体！ 从箱子里拿出手套和面巾戴好，打开席卷。 “死者是名女子，约十八岁左右。两脚底皱白不胀，头髻紧。头与发际、手脚爪缝、鞋内各有泥沙。口鼻内有水沫，有些小淡色血污。乃溺水至死。手足两侧皱白，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莫白看着女子粉色的衣裙，回想起适才给钱管家报信的婢女，也是一身粉衣。 “这是钱府婢女？”莫白问道。 黄唐点点头，咬牙道：“我们派人在钱府周围守着，看到几个小厮鬼鬼祟祟从角门出来，手里抬着这个草席。一路尾随他们到了后山，见他们将草席扔到坡底便走了。没想到下去一看竟是尸体，于是带回来查验。” 想了想，又说：“既是溺水而死，难不成是失足？” “未必。”莫白发现了疑点。 “死者左肩处有一圆形瘀痕，生前伤。应是类似竹竿之物用力按压导致。死者身形瘦弱，落水不救必定殒命，又何须对她按压？除非……”莫白突然想到什么。 “除非什么？”黄唐很想知道。 莫白想了想，道：“除非有人希望她死的快一些。” “仇杀？”黄唐挠挠头。“可这么个婢女能结什么仇？” “方才检验时发现此女子并非完璧之身。”莫白说出心中疑点。 “这就奇了。听闻钱府婢女服色皆按阶品分，贴身婢女着黄色，下等婢女粉色。虽说我朝自古便有婢女通房的习俗，可下等婢女不得通房。她又怎会破身？”黄唐疑惑道。 “兴许这便是她身死之由。”莫白叹了口气。 诺大一个后宅，能做此事者，非红袖莫属。 天刚擦黑，范遥一行人都到了客栈。 “我的好徒儿呢？”范遥人未到声先至，话音刚落，一众人就进了屋子。 莫白正坐在房中等候，师徒见面格外亲近。 “一路颠簸，师父可劳累？”徒儿乖巧。 “别说废话！手给我！”范遥听说徒弟一出门就中了毒，气的够呛，把陆平云骂了一路。虽说莫白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普通的毒不能伤及性命，可世上厉害的毒还很多，就算不伤性命，若不能及时解毒，也可能变成废人。 此刻陆平云落了座，面无表情的喝茶。 黄唐就是陪衬。 莫白听话的把手递过去。 范遥一边诊脉，一边观察莫白气色。 过了好一会儿，范遥才收回手，面色阴沉。 “哼！又是北冥！” 陆平云看了看黄唐，两人似乎早有猜测，并不意外。 莫白看他们两人反应，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心中愁苦。 表面上还是故作轻松道：“以师父之能，解毒易如反掌。” 范遥甩过去一个大白眼，叹气道：“你莫高兴，就算是我，也要先研究几个时辰。你如今吃了陆小子的凝香丸，暂时死不了。一个两个都不怕死，我怎么收了你们两个做徒弟？唉！” 范遥知道他们还要谈正事，发着牢骚去别的房间研究解药。 范遥一走，黄唐活起来了。 “老爷子终于走了！就怕他一生气又投毒，我可受不了！” 说完还象征性的抖了抖。 莫白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保持沉稳谦卑。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脸色比初中毒时好些，开口说起正事。 “那张妈妈已经招了。” 莫白注意听着。 陆平云接着道：“红袖以百两黄金指使张妈妈瞒天过海，又杀了玉儿焚毁尸体金蝉脱壳。至于无头女尸和钱府，张妈妈却说不知。” “若要揭穿红袖身份，尚需一人。”莫白思索道。 陆平云点头，心里已有打算。 第26章 世伯 次日清晨，钱府 听闻大理寺少卿前来，钱府老爷子十分欢喜。 亲自来府门口迎接。 “哎呀贤侄！多日不见，怎的今日才知来探望伯父啊？” 钱老爷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嘴上责怪的话听起来都显得亲近。 陆平云未着官服，见了钱老爷子倒身欲拜，被老爷子一把托住。不赞成道：“贤侄切莫如此！老夫虽与你父结拜，却无官职，怎可坏了规矩！” 说罢，哈哈笑着拉着陆平云的手往前厅去。 莫白跟在后面，这才明白黄唐所说的“沾亲带故”是什么意思。 听闻钱老爷子早年也在朝中为官，后称病辞官，举家做了生意。 陆平云的父亲是京兆尹陆建章，想必二人同朝为官时结的情谊。 如此一来，事情怕是更加不易了。 前厅 一番谦让下来，钱老爷子被陆平云推坐上位，陆平云坐了下位，黄唐嬉皮赖脸坐在陆平云旁边。莫白和四名大理寺侍卫站在陆平云身后。 几名婢女鱼贯而入，上了茶，躬身退下。 “师伯家的婢女都如此有素，小侄家的婢女可比不上啊！”黄唐看着婢女们出去，称赞道。 钱老爷子颇瞧不上的白了黄唐一眼，训斥道：“净说混话！被贬去淮扬也不见长进，等我见了你父亲，定要说上几句！” 黄唐赶忙行礼认错：“别别别，世伯饶了小侄吧！” 钱老爷子都气笑了，点了点他，对陆平云说：“贤侄，你可得看好他，莫再闯祸。” “小侄遵命。”陆平云拱手应下。 黄唐一翻白眼，喝茶。 钱老爷子也端起茶碗，笑道：“此乃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以晨露沏之，醇香清甜。你们快尝尝。” 陆平云点头，真就端起茶碗品起来。 “如何啊？”老爷子似乎很是得意这茶。 “果真是清香扑鼻，入口香甜。多谢世伯赐茶。”陆平云对钱老爷子格外尊敬。 茶过半盏，钱老爷子问道：“贤侄今日来看老夫可是有事？” 陆平云也不绕弯，直言道：“小侄今日前来一是探望世伯，二是为一桩公案。” “哦？”钱老爷子有些意外，随即冷笑道：“老夫虽无才，却也深知国家礼法，钱府中断无作奸犯科之徒。不知牵扯了何等公案？” 陆平云忙起身行礼，“世伯切莫动怒。犯案者并非钱府中人。” 钱老爷子点点头，对下人道：“去把少爷请来！” 又对陆平云道：“老夫近年精力不及从前，家中之事都由喻之打理。” “有劳世伯。”陆平云道。 不多时钱喻之就到了。 文质彬彬，可以算一表人才了。 进来先给钱老爷子行礼，唤了句“父亲。”老爷子点点头。 钱喻之又对陆平云行礼，笑道：“贤弟至此，父亲心中定是欢喜极了。贤弟可要多来！” “一定。”陆平云还之一礼。 “父亲唤孩儿来，可有要事？是要安排家宴否？”与陆平云见过礼后钱喻之问老爷子。 老爷子摆摆手，“这事稍后，陆贤侄有公案处理，你且听候吩咐。” “是。”钱喻之施礼应下。“不知陆大人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既是公事，还是该遵朝廷礼法。 “劳烦贤兄请出少夫人。” 第27章 服毒 内宅 这两日红袖解决了隐患，心情十分不错。 芙蓉端了一盅血燕进来，刚放下，有粉衣婢女匆匆忙忙跑进来。 “啪”，芙蓉一巴掌打过去，婢女一趔斜摔到在地。 “没规矩的东西！慌慌张张跑什么？”芙蓉怒道。 红袖冷笑一声，并不插手。 粉衣婢女跪趴在地，不敢抬头：“少夫人，少爷请您去前厅！” 红袖一惊。 “可知所为何事？” 粉衣婢女被方才一巴掌吓得不轻，颤声道：“婢子不知。” “没用的东西！”红袖怒了，朝芙蓉使了个眼色。 芙蓉立刻领会，拖着婢女就出去了。 红袖在屋中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前厅 足足一盏茶时间，红袖才款款而来。 只见她一身青色衣裙，略施粉黛，仪态端庄。 莫白发现今日的红袖不同往日，但却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钱老爷子只是喝茶，似乎对此事毫无兴趣。 钱喻之始垂眸终淡笑着，见红袖进来也未抬眼。 红袖先拜了钱老爷子，又拜了钱喻之后起身站立一旁。 “青荷见过爹爹，见过相公。” 青荷！ 莫白明白了方才的不同，感觉不同，是红袖在扮演另一个人。 “少夫人可认识红袖？”陆平云冷冷道。 “妾身久居内宅，不识此人。”红袖柔声道，一脸无辜。 “哦？听闻少夫人身怀有孕，正巧陆某来时遇上苗圣手，他老人家一起前来替少夫人诊脉。如何？”陆平云冷笑。 红袖胸口起伏，死死咬住下唇，不再答话。 “少夫人可好？”青衣男子背着药箱迈步进来，对在座之人一一行礼。 莫白抬眼一看，这不是王奇是谁？偷眼看了看陆平云，见他不动声色，心知是计，低头不语。 “苗神医有礼，妾身今日身体不便，还请改日再来诊脉。”红袖急忙道。 钱老爷子愣了愣，放下茶碗起身去了后堂。 钱喻之始终不曾看过红袖一眼。 “王奇，你且退下吧。”陆平云道。 “是，大人。”王奇看了红袖一眼，退了下去。 红袖身体一僵，顿时反应过来，“你们诈我？！” “红袖，你还有何话说？”面对红袖的恼羞成怒，陆平云显得无比平静。 红袖没有回答，转身看着钱喻之，含泪道：“相公，你怎不看我？” “你并非青荷。”钱喻之冷冷道，脸上没有丝毫怜惜。 “哈哈哈……”红袖又恢复了柔媚入骨的姿态，放声大笑，笑声有些凄厉。 这样的红袖让莫白产生一丝怜悯。 “没错，我是红袖！”笑声突然止住，红袖面容逐渐狰狞，声嘶力竭道：“我只是想过几天普通女子的生活，我何错之有？青荷殒命实属意外，你们为何不肯放过我？钱喻之！我与你一夜夫妻，你竟如此绝情！难道我就不值得你怜惜？！青荷有什么好？！当年若不是我替她卖身青楼，她怎会如此命好？这一切本就是我的！” “你错就错在为了一己之私杀害数条人命！青荷殒命并非意外，而是因为你的贪婪！”莫白忍无可忍，呵斥道。“你认出青荷是你的孪生姐妹之后，便要求与其互换身份。青荷觉得有愧与你，便同意每三天与你交换一次。却不想你竟真的爱上了钱家少爷，甚至想永远取代青荷。当你提出无理要求后，青荷因有了身孕不得不拒绝，你竟痛下杀手！此事被伙计刘彪发现，你用钱财贿赂其为你抛尸。是你让他看下青荷头颅，分而弃之。若非刘彪抛弃头颅之时出了意外，青荷将永无沉冤昭雪之日！之后你又杀人灭口，将知情之人一个个灭口。你的双手沾满鲜血，如今却还言辞凿凿。简直岂有此理！” 红袖平静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痴痴望着钱喻之，慢慢说到：“相公，你早知我不是青荷，为何不肯揭穿我？你是爱我的，对吗？” “你怎知他不曾揭穿你？”陆平云道。 红袖一听恶狠狠瞪向陆平云，吼道：“你说什么？！” “那刘彪既已替你藏尸，若非钱少爷的匿名信，衙门又怎会轻易发现青荷尸体？”莫白接道。“钱少爷，我所言可对？” 红袖猛地转身看向钱喻之，等着他回答。 钱喻之冷冷道：“不错。” “噗！”一口鲜血喷出，将红袖的嘴染的鲜红，竟有些美。 莫白没有上前，红袖已然没有活路。 “终是我错付了……青荷妹妹……”最后一句话说出，红袖倒地，大口的黑血喷出。 “来此之前，她就服毒了，她没打算活着。”莫白扶起红袖，探了探脉搏，低声道。 红袖最后看了一眼莫白，嘴动了几下，绝气身亡。 莫白轻轻放下尸体，站起身，有些呆愣。 “钱少爷打算如何处置红袖尸体？”黄唐始终旁观，此刻该说话了。 钱喻之始终不曾看一眼红袖，此刻拱手道：“此人并非我钱府之人。” 黄唐点点头，叫衙役收尸，带回县衙结案。 陆平云公事在身，不便与钱老爷子道别，只与钱喻之告辞，带着莫白出了钱府。 第28章 入大理寺 出了钱府，一行人都闷闷的。 “钱喻之是如何发现红袖并非青荷的？”黄唐百思不得其解。 “大抵是两个原因吧。一是青荷耳后有痣，红袖却没有。第二个原因，大概是香气。红袖久居欢场，长期使用麝香迷惑男子，这种香气用的久了渗透肌肤，无法掩盖。”莫白叹息道。 黄唐恍然大悟，接着道：“那便奇了，如此一来钱喻之早就发现红袖阴谋，为何不自己拆穿？偏要送什么劳什子匿名信？让咱们多费许多周折。” 陆平云斜了他一眼，不屑道：“钱家虽无官职，在朝中仍有势力，多少双眼睛盯着。” “不错。若是由官府出面，钱家便可抽身事外，连青荷娘家江氏也无法开罪。实在是一举两得。钱少爷不入官场可惜了。”莫白心里不是滋味，替青荷不值，也替红袖不值。 两个痴情女子，心系同一个人，却殊途同归。 只是不知那人心中可有其中一个？ 或者一个都没有。 “只可惜红袖一死，北冥皇室的毒药没了出处。红袖房中未有丝毫发现，倒让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啊！”黄唐一脑袋官司。 陆平云沉默不语，飞鹰刺青的线索虽然断了，但迄今为止所有矛头直指北冥。 大理寺定要彻查清楚。 “莫先生！” 莫白回头，见是王奇。 “王大哥何事？” 王奇脸一红，紧走几步追上来。憨憨笑道：“方才忘了告诉你，我奉命去找苗先生时他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莫白听说苗青风有话，忙道：“不知苗前辈有何吩咐？” “哦，他老人家说与你有缘，要把这个给你。”王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 红木材质，巴掌大小，十分精致。 “多谢王大哥，回去后我定当上门谢过苗前辈。”莫白接过小匣子，想了想，决定回去后再看。 王奇看莫白收好，笑了笑，“苗先生说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你还是以后再谢吧！” 莫白点头，神医大概都爱云游历练，况且经了钱府一事，怕是不想呆在京城了。 既已到了京城，自是先同陆平云回大理寺，再做安排。 大理寺 前厅 莫白跪在地上，看着手里的官凭文书，微微发抖。 “虽然我舍不得，还是得恭喜你啊！这大理寺的大门可不好进，日后你可是大理寺验尸官了，怎么也算从九品了！”黄唐看莫白发呆，调侃道。 莫白急忙回神，磕头谢恩。 陆平云点点头，“本官欣赏你的才能，切莫令本官失望。” “卑职谢陆大人赏识，定不负大人所托。”莫白又是一拜。 既入了大理寺，定是不能再回县衙了。 黄唐回去时答应亲自安排莫宣进京，莫白也就放心了。 龙井把莫白领到安排好的住所。 莫白刚进门，想起王奇交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打算看看。 范遥就到了。 “感觉如何了？快让我看看！”范遥话出口时已经探上脉了。 确定莫白没事，范遥才松了口气。 “这个北冥整日研究些害人的东西！”范遥气的够呛。 莫白心里有些暖，柔声道：“师父研制解药如何了？” 不问还好，话问出口就见范遥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差点把桌子震碎。 “寻常毒药自不必说，可这北冥之毒着实邪门。为师费了半日还是缺少一味药引。” 莫白有些后悔问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解。 不是自己不惜命，而是不想看到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范遥见她不甚关心的模样，无奈道：“你这小娃，怎的如此不谨慎？虽说你百毒不侵的体质寻常毒药不能耐你何，可像这样的奇毒依然能要你性命！你啊你……这是何物？” 范遥突然看到桌上的红木匣子，眼睛发亮。 不待莫白答话，一把拿过去，打开一看。顿时哈哈大笑。 “真是天助啊！” 说完便拿着木匣跑了出去，莫白都来不及问。 第29章 血案 一个时辰之后范遥乐呵呵跑进来，莫白也没关门，就等着他。 “莫白啊，解药制成了！来，快吃了！”范遥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颗淡青色药丸，飘着淡淡药香。 莫白听话的服下解药，不消半刻，便觉精神焕发。 范遥拉过莫白的手腕探了探脉搏，确定毒全都清了，嘱咐几句就打算走。 被莫白叫住，“师父，那木匣之中是何物？” “你不知道？”范遥像在看傻子。 莫白摇摇头，“此物乃苗前辈所赠，徒儿确实不知何物。” 范遥这才明白，“原来如此”。 “也不怪你不知，就是为师我也只见过一次。此物出自北冥，正是克制你所中之毒的药引，名曰玄绝草。千年才得开花。传说世间仅有两株，在北冥境内的雾山断崖。十年前为师有幸见过一株，还是在北冥皇室。不知何故苗青风居然会有，不过能救你一命，他日再见需得好好答谢才是啊！” 莫白点头应下，心里盘算日后去寻一寻苗青风，还了这恩情。 范遥送了解药便离开了大理寺，云游四海去了。 莫白虽有不舍，也只能道别。 像范遥这样的高人，不屑于厅堂，难得自在。 解了毒的莫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趴在窗台上思考。 如今自己入了大理寺，君府案的线索该从何查起？ 卷宗！ 对了！京城所有案件大理寺都会留有卷宗，自己若要知道其中内情，只有翻看卷宗。 可大理寺卷宗只有陆平云可以看，自己又如何能拿到呢？ 思绪到这里又断了。 回廊里走过几名侍卫，嘴里说着什么。 会与卷宗有关吗？莫白心想，要是自己会唇语就好了。 唇语？！ 莫白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往陆平云书房跑去。 书房 陆平云正在批卷宗，莫白求见。 施了礼，莫白眼神扫过桌案上的卷宗，停留了一瞬。 “何事？”陆平云抬起头看着她。 “大人，红袖临终前曾对卑职用唇语说了一句话。”莫白被看的一慌，忙道。 陆平云眼神一紧，“她说了什么？” 线索也许还没断。 莫白又仔细斟酌了一下，一字一字说道：“你，们，斗，不，过，他。” 陆平云冷笑，“终于出手了吗！” 入夜后的京城陷入黑暗，掩盖了罪恶。 次日清晨 京城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小二一大早端着准备好的热水，“客官，您的热水来了！” 里面没有人应，小二乐了，声音稍大些：“客官？还没起呢？” 接连两声无人应答，小二觉得不对。 莫不是为逃房钱，偷跑了去？ 糟了！ “小的先给你端进去了。” 里面的门栓并没有插，小二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情况一览无遗。 “咣当！”“啊！”小二一盆热水扔在了地上，指着门内，吓得跌坐在地。 掌柜的听到声音急忙赶来，只见屋内一男子仰卧在血泊中。面目全非，浑身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掌柜的急忙关上房门上了锁，拉着浑身发抖的小二前往大理寺。 “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身长六尺八分。全身七十二处划伤，伤口颇深，皆未伤及要害。伤口不平整，并非寻常刀剑，皆属同一种凶器。其痕肉阔，花纹交出，生前伤。这些伤只会使死者疼痛出血却不致命。死者应是失血过多致死。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目测房中出血量应是第一现场。”莫白戴着面纱，依旧一身白衣，认真做着初检。 旁边是大理寺韩师爷做记录。 “此人昨日午后进店，登记姓名是谢金山，江南人士。”龙井负责大理寺刑责，类似县衙捕头。 “掌柜的，谢金山进了房间后可曾外出？”莫白询问一旁被带过来的掌柜。 掌柜的也算稳重，擦了擦汗，回忆道：“回大人，他进去后就没再出来，期间也无人拜访。” 莫白点点头，奇道：“掌柜的好记性。” “大人有所不知，非是小人记性好，是那人很难让人忘记。”掌柜的一脸愁苦。 “哦？愿闻其详。”莫白闪过一个念头，等待验证。 “昨日那人进店之时似是醉酒，开了最好的房间，又疯疯癫癫到处与人争执。许多客人都气的不轻，小人去劝，还被推倒在地。幸亏没一会儿他就醉倒了，我便让人给扶进了房间。” 掌柜的想起此事就头疼，今年得去菩萨庙求签转运。 第30章 又一起血案 “昨日入夜后可有什么奇怪之事发生？”莫白问道。 掌柜的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昨日夜里并未发生什么奇怪之事。”说完还回头看了看伙计，伙计急忙点点头。 莫白听罢略加思索，又在房间里四处观察。 龙井负责询问其他住客，基本与掌柜所说一致。 “谢金山身上伤口如此多，疼痛非常人能忍。可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种可能。”莫白分析道，“谢金山被杀之时无法行动，甚至无法开口发出声音。就只能生生受着，直至血流致死。” 龙井听罢一皱眉，凶手竟如此残忍。 “要清楚其中隐情，还需将尸体带回去后详细检验。”莫白对龙井行礼道。 “莫先生不必多礼。”龙井赶紧还礼，命人将尸体带回，并责令掌柜的封锁现场。 掌柜的自认倒霉，索性直接把客栈关闭了。对外只说是店内设施陈旧，需要翻新，倒也没有惹人怀疑。 大理寺，停尸房 “死者谢金山，四十岁左右。全身七十二处划伤，失血而死。无中毒迹象。死亡时间确认在昨夜丑时左右。用红伞照尸之法并未发现捆绑痕迹，从伤势看，死者生前被划伤之时并未反抗，凶手又是如何做到的？”莫白疑惑道。 韩师爷从记录中抬起头，不知是否继续。 “莫非……”莫白突然想到什么，细细查看尸体头部。 足足一柱香时间，莫白终于看出端倪。 “死者颅脑穴插入一根银针，约一寸，可使人不得动弹。原来如此！” 韩师爷听得一愣，这种奇事真是闻所未闻。 “懂得银针刺穴，想必并非常人。”陆平云穿着朝服进了停尸间。 刚下朝便听说又出了命案，最近京城还真是不太平。 今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几波势力关系微妙，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莫白和韩师爷见是陆平云，急忙齐齐下跪行礼。 “卑职等拜见大人！” “免礼。”陆平云一抬手，让二人站起。 韩师爷主动将记录册呈上。 陆平云接过看了看，问莫白：“对于凶手，莫先生有何高见？” “卑职不敢！”莫白赶紧行礼，诚惶诚恐道。 “探讨案情不必多礼。”陆平云对于莫白动不动就给自己行礼非常不喜。 “是。”莫白十分听话。“凶手如此凶残对待谢金山，必是与他有深仇大恨。卑职以为可以先从谢金山身边的人查起。” “不错，本官已命人前往其家乡查访。”陆平云神色缓和。 莫白受到鼓励，接着道：“银针并不常见，即使是大夫也极少精通此术。颅脑穴更是极其难寻，卑职认为凶手应是大夫或游方郎中之流。” 陆平云点点头。 正当这时，一名侍卫来报。 “大人，又出命案了！” “死者姜华，男，五十二岁。身长七尺，全身共七十二处划伤。生前伤，伤口极深，不平整，属同一种凶器所为。没有致命伤，失血过多致死。难道……”莫白检验着现场血泊中的尸体，心里一惊。 用手扒开尸体颅脑穴，果然！ “死者颅脑穴同样有一枚银针，约一寸，没入脑中。” 记录的韩师爷也是一惊。 陆平云眉头轻锁，竟是连环凶案！ “凶手两次都是七十二处伤，此数字是否有何特殊意义？”莫白疑惑道。 “不论如何，凶手敢在我京城犯案，即是与大理寺为敌。若不能及时将其捉拿，必会有下一个受害者。”陆平云声音冰冷，带着怒气。 “卑职以为也许可以从与此数字相关之事查起。”莫白有了自己的想法，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陆平云点头，唤了龙井过来。 “去查京城之内近五年中与七十二有关之事，事无巨细，报与我知。”陆平云稍加思索，下令道。 龙井点头领命，带了两队侍卫出去打探。 傍晚时分，黄唐带着莫宣赶到大理寺。 黄唐说话算话，当真亲自把人送来。 莫白自然欢喜，告了假领着弟弟回到住处。 莫宣这两日担心姐姐，却无处打探姐姐消息，直到黄唐到家中接他，才知个中缘由。又是担心又是欣喜。 担心姐姐中毒是否无碍，欣喜姐姐如愿以偿进了大理寺。 盼了一路，如今亲眼看见姐姐无事，也没多说什么，只看着莫白笑。 莫白看着明显憔悴的孩子，眼睛一热，差点落泪。 心知这是这两日为自己担心所致。劝说了几句宽慰之语，又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大体讲述了一番，才安了莫宣的心。 陆平云命龙井给莫宣在莫白住所旁边安排了一个房间，各种书籍一应俱全，莫宣毕竟是个孩子，看到许多平日寻不到的书籍，欢喜的很。 第31章 四具尸体 两日后 黄唐因为协助大理寺破案有功，官复原职，回到大理寺。 还顺便将王奇一起带来，做了大理寺侍卫。 本来皆大欢喜是该庆祝一下，可眼前连环凶案已经引起了朝廷注意。陆平云的父亲京兆尹陆建章也发了书信过来，催大理寺尽早破案。 黄唐刚回来又成了苦力，叫苦不迭。 “凶手连犯两案，时隔两日毫无踪影，莫非人已不在京城？寻了两日不见丝毫线索，我腿都跑断了！”黄唐连续走访了两日，直接累瘫在椅子上。 莫白心中对此也有不解，两名死者之间毫无关联，身份地位也截然不同。凶手为何对此二人痛下杀手？ 凶手连续两日不曾犯案，就此收手了不成？ 莫白心中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凶手不会就此结束。 入夜后，突降大雨。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京城都静悄悄的。 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 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杀戮还在继续。 打更的赵老三被大雨困在路边屋檐底下，狂风暴雨打在脸上冷冰冰的，浑身湿透，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本想等着雨停了再走，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停势，反而越下越大。 “唉，这恐是要下到天亮了！”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把铜锣顶在头上往家跑。 长街上的雨水汇聚成小河，湍急的流淌着，夹杂着大片褐色。 赵老三眼睛都睁不开，低头跑着，突然头上一阵闷疼，被什么庞然大物撞了一个翻滚。 “咣当！”铜锣砸在地上，声音融入雨声里，听不真切。 “谁啊这是！？大半夜的！”赵老三手一抹脸，强行眯起眼往前看。 此刻四周漆黑，“咔嚓”一个闪电，瞬间照亮那个撞人的庞然大物。 鬼！无头鬼！ 赵老三吓得爬起来就往回跑，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咚咚咚！” 莫白又一次从睡梦中被惊醒！ “莫先生，您快起来，不得了了！” 是王奇！ 急忙收拾一下开门，“王大哥，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这次不是一个，是四个！”王奇披着蓑衣还是湿透了，脸上湿答答的，不知是汗还是水。 莫白吃了一惊，找了蓑衣披上，随王奇匆匆赶往现场。 大雨仍在继续，冲刷着泥泞的山路。 现场在京郊密林处，莫白等人骑马也用了半个时辰。 陆平云也刚带人赶到，眼前的一幕犹如人间炼狱！ 三大一小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吊在同一棵巨大的树上。 雨水洗涤尸体，将血水从僵硬的脚上流向地面，在黑暗中分不清土壤的颜色。 “此处已难寻痕迹，将尸体带回去。”陆平云斗笠下的面容冷酷，双手紧握成拳。 侍卫们过去解下尸体，莫白呆呆望着那具小小的尸体，压抑着怒火，飞身上马。 自己得细细查验尸体留下的线索，阻止这场杀戮！ 大理寺，停尸房 “第一名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身长六尺五分。全身七十二处划伤，伤口颇深，皆未伤及要害。伤口不平整，属同一种凶器。其痕肉阔，花纹交出，生前伤。不致命。失血过多致死。由于尸体被雨水冲刷过，死亡时间无法确认，但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第二名死者女性，二十五岁左右。身长六尺，七十二处生前伤，死因失血过多。” “第三名死者男性，四十岁左右，身长七尺二分。七十二处伤，失血死亡。” “第四名死者男，八岁左右，身长五尺。与其他三名死者不同，他的身上只有一处颈部勒痕，死后伤。身体表面有淡红色斑点，是溺死。” 一下子检验四具尸体，莫白体力明显不支，手都有些发抖。 韩师爷中间几次都想劝，可莫白就像走火入魔一般，一心完成所有验尸工作才肯罢休。 终于完成最后一具尸体的缝合整理，莫白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韩师爷急忙放下笔想去搀扶，一道身影闪过，来人已将莫白扶住。 第32章 限期七日 韩师爷定睛一看，急忙跪下，“陆大人！” 陆平云看着昏睡在怀里的人，皱起眉头。 抱起，飞走，一气呵成。 韩师爷愣了许久，觉得以后还是要跟莫先生打好关系啊，陆大人必定对此人极其看重。说不定还沾亲带故。 接近晌午，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只有房顶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莫白睡得十分不安稳，胡乱的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君家的一切复又出现在脑海中，小时候与弟妹们围绕在父母身边欢闹，母亲面带微笑，父亲严肃的训话。突然，电闪雷鸣，君家上下血流成河！父亲吐血倒在桌案上，母亲冰冷的吊在房中…… “母亲！”莫白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汗湿透了全身。 “兄长！”莫宣就坐在床边守着，见莫白醒了忙出声喊道。 莫白一恍神，疑惑的看着莫宣，看莫宣紧张的表情，立刻意识到房中还有他人。 抬手拍了拍弟弟肩膀，安慰道：“我已无碍。” “你这个弟弟可真是个痴货，守了几个时辰连眼都不眨。咱们说要替他一会儿吧还死活不肯。现在你醒了，好好劝劝吧！”黄唐从外屋进来，调侃道。 莫白见黄唐还穿着朝服，心里感激。 这是刚下朝就来看望自己了。 黄唐可受不了这种感激的眼神，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如此看我，若不是陆平云那小子非让我来看看，我可还不知道你晕倒的事啊。” 他这么一说莫白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张放大的脸，似乎就陆平云！ “多谢黄大人。敢问陆大人可回来了？”莫白道。 黄唐看她睡了一觉精神挺好，便放心了，回答道：“京城接连发生凶案，他这个大理寺少卿怎么能闲？圣上责令其七日之内破案，此刻又被陆伯伯叫去了。” “七日破案？可有查到那四名死者的身份？”莫白觉得自己昏迷大半日，实在愧对陆平云的委以重任。 说起这事黄唐就皱眉，丧气道：“这才是怪事！死的这四个有三个是一家三口，另一个男子是个樵夫，与那一家并无往来。” “难道是山匪所为？”莫白猜测道。 “案发第二日有个打更的来报案，说街上有鬼，还是高大的无头鬼！你们说这是不是无头鬼杀人啊？”黄唐说的有鼻子有眼，神神叨叨。 “世间并无鬼神，那日雨大，加上天黑，大概是看错了。”莫白不赞同道。 莫白并不信鬼神之说。但想到那赵老三的描述有些章法，不似胡说，心中存了疑虑。 “几名死者之间必有关联，不如从他们身边之人查起。”莫白道。 “我已派王奇带人去查。”黄唐站起身，“我也去趟陆伯伯处，看看他们有何对策。你就先歇着吧。” 莫白本想一起去，又觉得自己身份太低，有何资格与几位大人商讨案情？ 只得对黄唐行礼送别。 “黄大人吩咐了让你好生休息。”黄唐一走莫白就要起身，被莫宣拦住，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莫白叹了口气，道：“昨夜发现的死者中有一孩童，年纪与你相仿。凶手如此凶残，若不能将其捉拿归案，恐怕会有更多无辜之人丧命。你可忍心？”见莫宣低下头，莫白又说：“况且如今我二人栖身大理寺，就是为了追寻当年君府案的真相，我接触的案子越多，就越有机会遇上线索。” 莫宣心知无法阻拦姐姐，“兄长言之有理，那宣儿回房温书去了。陆大人给我安排了新的学院，明日起便去报到了。兄长务必保重。” 劝走了弟弟，莫白换了身便服，独自去查访。 第33章 失踪 一般情况下凶手首次选定的抛尸地点会是自己可以观察到的地方，那么云来客栈周围兴许有线索。 云来客栈是福源街上最大的客栈，由于背后是黄家，云来客栈的生意十分兴隆。 可如今牵扯到命案，掌柜的暂时关了店门，不再接客。 莫白在客栈四周转了一圈，发现与客栈正对的是一座茶楼。 走到茶楼门口，抬头一看，“茗香阁，好名字。” “莫先生好雅致！”背后有人出声。 莫白觉得耳熟，回头一看，原来是他。 京兆尹衙门后堂 陆平云刚下朝就被父亲陆建章叫住，一起商议京城连环凶案的线索。 父子分主次落座，下人上了茶。 “此案你们可有进展？”陆建章四十出头，精神矍铄，容貌俊美，眼神中透着智慧。 陆平云十分恭敬，认真道：“此案发生突然，目前只能判断凶手对七十二这一数字异常执着。每具尸体皆有七十二处重伤，所有伤口都不致命，可见凶手定非普通百姓。且以验尸结果来看，凶手似是复仇。” 陆建章一皱眉，“复仇？可有查出死者之间有何关联？” “尚未。”陆平云如实回答。 “此案既已惊动了圣上，便不能拖延。否则触怒龙颜，咱们陆家也就罢了，你母亲怕是要出面了。”陆建章叹了口气。 陆平云忙起身下拜：“父亲放心，平云定会在七日之内缉拿凶手。” “快起来，”陆建章虚扶一把，看陆平云再次落座，才道：“为父对你的才能一直是引以为傲的，只不过此案影响过大，需尽快办好才是。” “平云明白。谢父亲提点。”陆平云起身行礼。 陆建章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跟自己太过生分。 也罢，日后多多亲近便是。 “说起七十二，为父倒想起一件旧事。”陆建章思索道。 陆平云忙问：“何事？” 见儿子难得露出着急模样，陆建章心里有一丝高兴。 “大约十年前吧，京郊有一处村子，名曰桥头村。村子非常小，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靠着村子后面的大山生活。可不知为何，突然走水，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烧尽了。全村人无一幸免，尽数丧生大火。我记得当年呈上来的名单上就是七十二人。” 陆平云听罢立刻追问：“不知名单现在何处？” “经年案件卷宗皆收在衙门库房里，我令人带你去寻。”陆建章也不耽搁时间，立刻命贴身侍卫拿了令牌带陆平云去往库房。 京兆尹衙门主要是管理京城所有人口的民生问题，因此库房非常大，看守库房的侍卫轮流值班。 守卫见了京兆尹令牌忙打开库房大门。 要寻找十年前的卷宗颇费了些功夫，天色擦黑才终于找到。 陆平云又借了一份京城十年前的地图，骑马回了大理寺。 陆建章听说自己儿子只留了个口信便骑马走了，也并未生气，毕竟案子重要，自己儿子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大理寺门前 陆平云跳下马将缰绳递给门房，刚要进去，就见黄唐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何事慌张？”陆平云拉住黄唐。 黄唐被拉的一个趔趄，这才抬头看到陆平云。 “哎呀你可回来了！莫先生不见了！” “什么！？”陆平云心里咯噔一下，“何时不见的？” 莫白的身份太过危险，刚到大理寺就不见了，那些人终于发现了吗？ “我本是要去找你，却被家里叫回去说有急事。也就去了一个时辰不到，再回来就没见莫先生。莫宣说他要去查访线索，可直到现在也不见回来。出去寻人的侍卫一波一波都回来了，也没有任何线索，你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出去找了！”黄唐急得直搓手，说完之后眼巴巴看着陆平云，等着他做决策。 陆平云转身把缰绳从门房手中拿了回来，翻身上马，对着黄唐说道：“我去命案现场附近找，你派人全城搜索，务必把人找到！” 话音未落，马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黄唐立刻召集大理寺所有侍卫出去寻人。 顿时，整个京城穿梭着大理寺的人。 此时天色已晚，到了宵禁时间，路上并没有百姓。 此刻的莫白朦胧中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 脖子后面一阵疼痛，莫白想伸手摸摸伤势，一抬胳膊才发现这是一个类似箱子的空间！ 莫白试着四处摸，这是，棺材！ 这个认知让莫白心里一凉！ 难道他想要自己死？ 正当莫白慌乱之时，隐约听到外面有声音，似乎有人走近。 看来自己没有被埋，应该是在地面某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近前。“咕咚”一声打开盖子。 突来的火光让莫白眯起眼睛。 莫白从棺材里坐起来，看向来人，“韩师爷，意欲何为？” 第34章 韩师爷 来人正是韩师爷，韩乔。 韩乔仍是一身师爷打扮，文质彬彬，只是眼神变得冰冷。 “莫先生，我无意伤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说完伸手想把莫白拉起来，莫白没有拉他，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哦？请我帮忙？在下从未听说请人帮忙是需要先进棺材的”。 韩乔有些尴尬，抱歉道：“情势所迫，得罪之处望莫先生见谅。” 莫白清楚自己的处境，也不会真的计较这些。 “不知韩师爷需要在下如何效劳？” “验尸。”韩乔平淡道。 莫白一愣，心下疑惑，问道：“既是验尸，为何不在大理寺？你跟随陆大人多年，有何冤情何不请他做主？” 韩乔摇摇头，低声道：“他做不了主。” 莫白无奈，只得答应。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山洞，莫白跟着韩乔往里走，这才知道山洞如此深。 莫白跟着往里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前方并没有路。 韩乔拿着火把上前，摸起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圆形石头，用力一拧。 “咔嚓”！石壁开了，竟是座石门！ “进去吧。”韩乔也没防着莫白，率先进入石室，点亮里面的火把。 直到火光全都亮起，莫白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这间石室十分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具尸体。 莫白很自然上前查看，韩乔眼神闪了闪。 “尸体保存完好，山洞阴凉，基本没有损毁。死者是名女子，面部有火烧痕迹，看伤势应该有些年份了。致命伤是后背这处刀伤，深可入骨，伤了脊柱，导致丧命。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及尸斑分部，死去已有五日。” 韩乔静静的听着，目光灼灼。 “是何人所杀？”莫白看着韩乔问道。 “为何不觉得就是我？”韩乔冷笑。 莫白摇头，“若是你所杀，又何必大费周折掳我前来验尸？” “莫先生果然聪慧，看来我没有选错人。”韩乔道。 “杀她之人在大理寺？”莫白试探道。 韩乔面无表情，小心翼翼的用布将尸体盖上，又打开另一扇石门。 灯火点上后莫白心里一揪，石床上是一个孩子！ “中毒？”莫白一眼就看出这个四五岁的孩子是中毒而死！ 韩乔一下子激动起来，怒目圆睁，低吼道：“果然是中毒！果然是他！” 莫白看着韩乔逐渐发狂，实在难以把他跟在大理寺温文尔雅的韩师爷联系在一起。 一会儿韩乔又一下子坐在孩子旁边，放声痛哭。 听着痛彻心扉的哭声，莫白有些同情。 看韩乔的样子，不难猜测这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应是韩乔的妻小，同时失去两个心爱之人，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痛哭并没有持续太久，韩乔背对着莫白说道：“此处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下了山往北走一天也就到了。今日多谢了，你走吧。” 莫白并不觉得意外，从一开始韩乔对自己就没有杀意。 “你为何杀人？”莫白走到洞口，又回头试探的问道。 黑暗中有一声叹息，没有多余的答案。 莫白不再多说，寻路下山。自己不可能打开对方的心结，不必存在幻想。 山路对于莫白来说异常崎岖，没有光，全靠摸索。 双手不停的被树枝划破，莫白不觉得疼，只是拼命朝着一个方向走。 她得快点回到大理寺，把线索告诉陆平云！ 自己失踪了，宣儿一定担心坏了。 突然脚下一空，莫白眼睛一闭，完了！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莫白掉入一个怀抱，两个人一起滚下山坡。 有一个人当肉垫，自然不至于丧命，莫白心里庆幸。 山坡并不长，莫白被护着翻滚了一会儿便停下了。 “多谢英雄相救！”莫白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第35章 英雄救美 意识到对方是男子，莫白下意识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嘶！”一动才发现右脚锥心的疼，定是方才滚下坡时扭伤了。 “别动！”男子声音里带着怒气。 陆平云？！ 莫白震惊的无以复加！ 陆平云为何会在此处？ “你的脚受伤了，不想瘸就别动！”陆平云冷冰冰道。 莫白听话的不再乱动，可是陆平云发什么火？ “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卑职找到了新的线索……” “闭嘴！”还没等莫白说完，陆平云无情打断。 莫白心里有点别扭，这是怪罪自己擅自出来走访吗？ 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山上噼啪作响，四周变得光亮，甚至看清了陆平云的脸。 莫白抬头往山顶观瞧，只见山顶上火光冲天，那方向正是方才韩乔带自己去的山洞！ “快去救韩师爷！嘶！”莫白急着起身，忘了脚上有伤。 陆平云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莽撞。 “你谁也救不了。” 火光映在陆平云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出表情。 可莫白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担忧。 担忧？ “大人担忧何事？”莫白望着远处的火光，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回去吧。”陆平云叹了口气，弯腰将莫白抱起。 这下莫白慌了，挣扎道：“大...大人！不可如此！” 陆平云也不说话，动作却非常小心，像抱着心爱的珍宝。 直到陆平云抱着她腾空而起，在林中穿梭，莫白总算不再出声。双手抓紧陆平云的衣服，闭上眼不敢去看。 陆平云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了，听闻莫白失踪之时心中从未有过的慌乱。终于找到浑身是伤的莫白时，失而复得的心情油然而生。看到她踩空心底漏跳一拍，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救她。气她受伤，气她不顾自身安危独自去查访！却又不忍责怪，自己为何如此？ 两人各怀心事。 陆平云脚程很快，这么远的距离半个时辰就到了。 黄唐已经带人出去搜了三趟，没有任何发现，正要再组织人出去。 看到陆平云抱着莫白回来，心里一惊。 “莫先生这是怎么了？”黄唐上前想要查看，陆平云直接抱着莫白从他身边掠过，没给他这个机会。 黄唐急忙命人找大夫，自己急匆匆追了上去。 到了莫白住所，陆平云将人放在榻上，转身就出去了。 “多谢...陆大人...”莫白只能对着空气道谢，这位陆大人真是被自己气坏了，不会因此被赶出大理寺吧？ 莫白心里正发愁如何去认错，黄唐跑了进来。 “莫先生哪里受伤了？我已派人叫大夫去了！”黄唐进来看到只有莫白一人，愣了一下。 莫白一听大夫要来，急忙摇头道：“多谢黄大人，不必叫大夫来。” “那怎么行？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黄唐说着就要伸手。 “黄大人！卑职知道无头鬼是怎么回事了！”莫白情急之下，开口道。 黄唐一听来了精神，也忘了看伤，双眼放光的问道：“怎么回事？快告诉我。你们见到无头鬼了？” 莫白看黄唐不再上前，松了口气道：“世上哪有鬼？那赵老三看到的大抵是韩乔背着尸体的影子。天黑雨大，若将尸体扛在肩上，看起来就高大很多，不见头颅。” “原来如此啊！嗨！”黄唐听说没有鬼，居然有点泄气。 莫白刚松口气，就见侍卫领着一位大夫进来。 莫白心里叫苦，可在众人面前露出肌肤，万万不行。 “都退下吧！”陆平云走后突然想到黄唐说要请大夫，来替莫白解围。 黄唐不明白，“莫先生受伤了，不找大夫诊治怎么行？” 陆平云冷冷撇了黄唐一眼，全屋人都出去了。 “自己上药。”丢下一个小瓷瓶，陆平云转身又走了。 是他的作风！ 莫白这才放心了，看来自己不会被赶走。 幸亏今日莫宣去了书院，否则又要担心。 第36章 桥头村 大理寺，陆平云书房 “龙井，去翠屏山顶看看，莫白说韩乔在那里。”陆平云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是！”龙井应声消失。 “看来莫先生也没白失踪啊！”黄唐探头探脑，观察陆平云脸色。 陆平云不与他玩笑，沉声道：“韩乔放火烧了山洞，他自己却不见得死。” 一提起正事，黄唐也收敛了嬉皮笑脸，分析道：“这个韩乔潜藏在大理寺这么多年，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他极有可能是桥头村的后人。”陆平云将桥头村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黄唐，黄唐也十分吃惊。 “如此说来他此次不惜暴露身份犯下凶案，也是为了当年之事？”黄唐大胆猜测。 “想必是为了复仇。”莫白扶着墙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黄唐赶紧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当心你家陆大人生气。” 莫白在两人面前坐着显得十分局促，一听这话赶紧看向陆平云。 “功过相抵。”陆平云抛出一句话，莫白想了一会儿才拐过弯来。 这意思是自己寻到了线索，抵了私自查访的罪过了？ 想到这儿莫白赶紧拱手行礼道：“多谢陆大人！” “韩乔为何掳你？”这是陆平云和黄唐都关心的问题，黄唐赶紧伸着脖子等着听。 “验尸。”莫白将自己在山洞见到的一切讲给二人听。 说罢，莫白道：“结合这些线索，卑职觉得韩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陆平云低头想了想，对黄唐说：“查一下几名死者十年前的身份，看与桥头村有何关联。” “好！”黄唐领命前去，这事儿不能耽搁了，七日之期已过了一日。 “陆大人，卑职还想到一个线索。”莫白对陆平云拱手行礼道。 陆平云看过去，莫白接着道：“卑职查访之时发现茗香阁恰好与云来客栈相对，若是观察云来客栈，在茗香阁最好不过。韩乔也是在茗香阁门口与卑职相遇，之后打晕了卑职。如今想来，韩乔那日是跟着卑职，之所以在茗香阁动手，想必另有隐情。” “看来茗香阁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陆平云认可了莫白的猜测，这让莫白有几分喜悦。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受伤的脚，轻叹道：“你且先回去养伤，明日黄唐便会有消息，届时再去探访。” 莫白从未听过陆平云如此柔和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愣怔。 “疼得厉害？”陆平云见她一动不动，以为是伤痛发作，就想蹲下看看。 莫白回过神，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只脚蹦着往外跑。 陆平云看着她逃命似的背影，竟有些好笑。 龙井进来时一脸懵圈，大人不是有什么问题了吧？竟然会笑！ “查到什么？”陆平云提醒道。 “咳，是，大人。”龙井急忙回神，回禀道：“属下赶到时火已经被雨浇灭，属下发现山顶有处山洞，有住人的痕迹。属下去洞内搜查，并未见到莫先生所说的尸体。” “这有一份十年前的京城各处地图，你带上，查探一下当年的桥头村现在何处。”陆平云隐约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龙井接过地图，闪身消失。 下雨了。 陆平云来到窗前，抬头望着雨中的夜空，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莫白忍着疼跑回住处，坐在窗口回想方才陆平云的言行，心里扑通扑通跳得紧。 下雨了？ 抬头望向天空，漆黑中闪着发亮的雨线，不由想到父母，想到弟弟。 苦笑摇头，抛却不该有的想法，拿起桌上的瓷瓶想要上药。 这药效果极好，定是非常名贵。 他日若有机会，再好生报答吧！ 次日天刚亮，黄唐等人就回来了。 “莫先生醒了。”王奇本是奉命来请莫白过去议事，没想到刚到莫白房门口里面的人便出来了。 “王大哥？黄大人已经回来了吗？”莫白惦记案情起来的早些，开门看到王奇，问道。 “正是。黄大人差我前来请你去陆大人书房议事。”说完又看了看莫白的脚，道：“脚伤可好些了？” 莫白平稳的走了几步给王奇看，笑道：“陆大人的药果然有奇效，已经无碍了！” 笑容映在了王奇眼中，看的有些痴。 莫白率先往书房走去，王奇急忙跟上。 书房 陆平云沉默不语，黄唐一口一口喝着茶，也不说话。 这种场景真是少见。 莫白进来之时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看到莫白进来，陆平云冲黄唐点点头，黄唐又喝一口茶，将方才的话又说一次给莫白。 “昨日我们连夜查探，动用黄家在京城的消息网，才得知那几个死者与桥头村的关联。” 第37章 黄丞相 “死的那六个人，除了孩子，其余五人十年前都去过桥头村，而且，那对夫妻乔大田和乔翠儿，正是桥头村人。更奇怪的是！”黄唐突然一拍桌子，神秘兮兮道：“这几个人离开桥头村不到一个月，桥头村就失火了，全村人都烧死了！” 莫白听罢，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原来韩乔背后，竟是如此悲恸的过往。 “只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韩乔大开杀戒。” 陆平云突然抬头，问黄唐：“当年从桥头村出来的，还有何人？” 莫白立刻明白陆平云为何如此问，急急看着黄唐。 “你怎么知道还有人啊？”黄唐被二人的眼神看的有些毛，不敢再卖关子，讪讪道：“我爹。” 陆平云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起身冲了出去，莫白紧紧跟随。 黄唐也反应过来，“坏了！”一跺脚，急忙追出去。 黄堂的父亲黄国安官拜左丞相，位高权重，黄家也是京城第一氏族。 丞相府位于京城最大的国子监街，是百官上朝必经之路。 与大理寺相隔两条街，骑马也就一盏茶时间。 丞相府 因为有黄唐在，陆平云也是常客，进府非常顺利。 黄唐在自己家也不用下人引路，三人直接来到黄丞相书房。 一路上莫白观察来往下人各司其职，神情自然，并无不妥。 黄丞相正在书房处理政事，伏案批字，一身正气。抬头看到黄唐进来，有些不赞成。沉声道：“唐儿？当值期间怎可擅离职守跑回家来？”紧接着又看到了陆平云带着人来，客气道：“原来是云平啊！可是唐儿又惹了祸？” 莫白实在难以相信黄唐这样浪荡不羁的性子竟有这么个正气凛然的爹。 黄唐跑进来看到父亲没事，松了口气，委屈道：“爹，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黄丞相不理他，对陆平云道：“平云啊，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陆平云有多忙他是知道的，连自己家都不回。为了公正办案，也从不轻易串门。 “回黄丞相，平云此次乃是为了一桩公案。”陆平云行礼回道。 “哦？但说无妨。”黄丞相听说是为了案子，不敢怠慢。 陆平云将来龙去脉详述一番，最后道：“听闻黄丞相十年前也曾到过桥头村，云平担心那韩乔对您不利，故而前来。” 黄丞相听罢一皱眉，似乎有些意外。捋了捋胡须，道：“老夫十年前任兵部尚书之时曾因公事带人马出京。回来时天色已晚，怕进京扰民，便在京郊的一处村落周围扎营休整。后来不久便听说那里发生大火，才知那村落名叫桥头村。可老夫及兵马并未进去过村子，云平恐怕多虑了。” “原来如此，”黄唐这才放心，“既然我爹并没有进入村子，韩乔也没理由来找我爹。” “既如此，平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陆平云起身行礼。 黄丞相点点头，派人送客，自己继续忙公事。 黄唐和莫白跟着陆平云出来，莫白一直低头思索。 “有何不妥？”陆平云轻声问道。 莫白想了想，道：“当年的队伍里可有人私自出去？” 陆平云看向黄唐，黄唐看看两人，转头又回去了。 片刻后，黄唐风风火火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莫先生高啊！还真有人偷偷出去过！” 第38章 丞相府失火 待把气喘匀，接着道“当年我爹手下有个校尉，叫裘德顺。此人好色成性，流连烟花柳巷。更是喜欢掠夺良家妇女，五年前为此事被我爹贬去守城门了！当年有村民举报裘德顺擅离军营，我爹命人打了裘德顺五十军棍，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 “一个月？”莫白抓住这个时间点，桥头村失火就是在那之后一个月，巧合？ “而且还有一件更邪门的事！”黄唐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个案子的三名死者谢金山，姜华，李四当年都曾跟随过裘德顺。” “裘德顺现在何处？”陆平云面色不好。 “城门口！”黄唐话一出口，三人默契的飞奔出府骑马。 此时时辰尚早，城门刚刚打开，几名守城士兵已经到岗，独独缺了裘德顺。 城门官叫杨宗昌，为人忠厚，以至于像裘德顺这种偷奸耍滑之辈总是能逃脱惩罚。 但今时不同往日，京城接连发生凶案，上头下令各城门严防死守，杨宗昌也不敢再纵容他们。 “小虎，裘德顺呢？”杨宗昌问新来的小兵。 小虎打着哈欠说：“顺哥前日出去吃酒，估摸还睡着呢。我去叫他！” 小虎年轻，新来的，勤快。说着话“噔噔噔”跑去营房叫人。 这时陆平云三人带着四名侍卫赶到，黄唐跳下马冲着杨宗昌问道：“裘德顺呢？” 杨宗昌当然认识陆平云和黄唐，急忙单膝跪地回道：“回大人，卑职已经派人去叫了。” 莫白一听就一闭眼，心想大概来晚了。 果然，小虎失魂落魄的跑回来，指着营房战战兢兢说：“顺哥...顺哥死了！” 黄唐气的一跺脚，“又来晚了！” 陆平云不多说，来到营房查看。 “失血。七十二处伤，只是...”莫白一边检查尸体，一边有些奇怪。 “如何？”陆平云问。 莫白又细细闻了闻，道：“裘德顺的身上有股味道，其他死者却没有。好像是...” “能否确定？”陆平云闻了闻，并没有发现。 莫白实在想不起来，摇了摇头。 陆平云不再追问，令人将尸体带回大理寺。 大理寺 书房 “既然罪魁祸首裘德顺已经死了，韩乔的仇也算报了，总不会再有凶案了。”黄唐觉得总算不用再死人了，接下来就是将韩乔归案。 陆平云淡淡道：“未必。” 莫白点点头表示赞同。 黄唐不乐意了，“你们俩怎么穿一条裤子了？有什么发现倒是说啊！” 莫白脸一红，“大人，卑职脚伤未愈，先行告退！” “准。”陆平云淡淡道。 莫白快速施了礼，一溜烟跑了。 “这哪有脚伤未愈的样子？！”黄唐不明所以。回头一看，陆平云早就不见了。 “唉唉唉，陆平云你去哪？你们这是躲着我吗？我过来之前你们说什么了？” 这些问题当然没人回应。 京城的夜晚似乎总是一片漆黑。 丞相府的书房却亮起了火光，“走水了！快救丞相！”下人们大喊着，整个丞相府乱作一团。 可火势太过凶猛，整个书房被熊熊大火包裹着，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黑暗里，一个人影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能将一切都放下了。 “黄丞相并未进过桥头村。”莫白从黑暗中走出来，注视着黑暗里的韩乔。 韩乔回头冷笑：“莫先生此时说这些，为时已晚。” 莫白叹口气，看着被火席卷的书房，惋惜道：“确实是迟了，能解开在下心中疑惑吗？” “哼，你们不过是官官相护。”韩乔说完转身想走。 “是裘德顺见色起意，放火烧村！他才是有罪之人，该交由官府惩办。你本来是无辜的，何必沾染鲜血！”莫白看他要走，急急出声。 韩乔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你知道什么？！他们都是恶鬼！死有余辜！”韩乔浑身颤抖，怒不可遏。 “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好，我告诉你！” 莫白静静听着韩乔的述说，当年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第39章 悲剧 十年前 桥头村 乔寒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村里的孩子们都是由他启蒙。每日在村里祠堂给二十几个孩子讲学，也是十分惬意。 妻子平儿是个孤儿，七岁逃荒到了桥头村，被乔寒父母收养。后来老两口儿看平儿贤良端正，便做主二人婚事。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早已互生情愫，很快成了亲。 这日乔寒从祠堂讲学回来，路过山下树林，就看见一男子浑身是血倒在草丛里。乔寒不作他想，上前查看。见此人尚有气息，忙将人背回家中救治。 乔寒读书面广，略懂医术，平常在山上也采些草药。乔家二老很是善良，平日里细心照顾。一来二去竟将受伤男子治好了。男子感激不尽，自称是京城衙门里的侍卫谢金山，回去后定要再来重谢。 可乔寒一家哪里知道，自己的善良招来了灭顶之灾。 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谢金山突然又来到桥头村。还带了几个官兵，为首之人正是裘德顺。 谢金山带了些银两，说是报答乔寒救命之恩。 乔寒一家自然不肯收，谢金山又说自己和上司出来执行任务。天色太晚，欲在乔家歇息一晚，次日一早便走。 乔寒是个老实人，不疑有他，热情款待了几人。还将夫妻俩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们。 哪知当天深夜，裘德顺垂涎平儿貌美，见色起意，竟强行霸占了平儿。 乔寒拼死阻止，却被扔下悬崖，乔家二老也被打死。 裘德顺怕事情败露，索性带人杀光了全村七十二口，放火烧村。 一夜之间，桥头村不复存在。 妻子平儿当时已有一个月身孕，拼死从火海中爬出来，容貌尽毁。 乔寒赶回村子时见整个村子烧为灰烬，本想以死谢罪，却发现血泊中的妻子。 乔寒将妻子带到翠屏山的山洞里，这是自己平日采药时发现的。 夫妻俩在山洞里一住就是一年，直到孩子降生。 乔寒为了复仇，将妻子和孩子安置在山洞，孤身前往京城。 岂料不久前，乔寒回到山洞送米粮，却发现妻子和孩子皆已绝气身亡。 莫白听完，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男人，第一次不想惩治凶手。 “你就是乔寒？”莫白语带同情。 “不错。当年我落下悬崖，被树枝挂住，活了下来。”乔寒擦干眼泪，恨道：“这样的畜牲，留在世间何用？！” “那个孩子呢？”莫白问道。 乔寒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冷漠道：“他们做了恶，就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莫白呵斥道。 “莫先生，你不该来！”乔寒突然从衣袖中抽出匕首，向莫白刺过来。 还没等他靠近，就被陆平云一脚踢开，趴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莫先生，你怎么样？”王奇冲上来关切道。 “多谢王大哥，我没事。快去救火！”莫白看着丞相府书房都快烧完了，有点愧疚。 王奇带人跑去救火，陆平云看了莫白一眼，道：“主意是我出的，你不必自责。” “哦。”莫白愣愣的看着地上。 “你倒是心安理得。”陆平云一片好意就得了这一个字，咬牙道。 莫白突然紧走几步蹲下，捡起地上的匕首，高兴道：“就是这个！” 陆平云低头看向那把断了的匕首，又看向莫白，等解释。 “这几日卑职一直找不到凶器是何物，直到方才看到这把断了的匕首，才知道为何伤口会是不齐的。乔寒所用的匕首断了，就形成了这种不齐的划伤。”莫白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 “先去谢过黄丞相吧。”陆平云向前厅走去。 丞相府前厅 “损毁了丞相的书房，还请丞相恕罪。”陆平云以茶代酒，向黄丞相赔罪。 黄丞相忙端起茶接下，摆摆手，笑道：“平云救下老夫一命，何来的罪过啊？若非昨日你派人给老夫递信设下瓮中捉鳖之计，今日老夫恐怕凶多吉少。老夫还要多谢救命之恩才是啊！” 黄唐开始邀功：“爹，这次我可是帮了大忙，您可得好好谢谢我！” “保护黄家是你的责任，倒来邀功？就拿你本月的月奉重修爹的书房吧！”黄丞相直接拍板了，黄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莫白看着黄唐父子相处，不由想到了父亲，眼眶发热。 “黄唐就留下商议重修书房之事吧，平云还有公务，先行告退。”陆平云起身告辞。 黄唐留下处理家事，陆平云带着莫白出了丞相府。 折腾了一夜，已经四更天了。 来时为了隐蔽没有骑马，此刻也只有步行回去。 “今夜竟有月亮。”莫白跟在陆平云后面，抬头看天喃喃自语。 “有光自然就能扫除黑暗，所有谜团都会查清楚的。”陆平云声音很低，却很坚定，像是决心，又像是安慰。 声音很低，却足以让莫白听清楚。 是对自己说的吗？ 莫白朝前看去，陆平云并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回头看自己。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现在的自己是男子，不可能。 第40章 叛国背后 大理寺 前厅 “陆大人，卑职方才想起一个疑问。”莫白把想了一路的问题告诉陆平云，“卑职在山洞里曾判断出乔寒的孩子是中毒而死，他脱口而出'果然是他'。当时卑职便觉得奇怪，一直未想明白这个'他'所指何人。莫非此案另有同谋？” 陆平云听罢稍加思索，“乔寒也该醒了，一问便知。” 大理寺 大牢 乔寒被一脚踢晕，抬回大理寺大牢。 莫白一进大牢就闻到淡淡的血腥，虽说大牢里有血腥味很平常，但莫白闻得出这股血腥味中夹杂着毒的味道！ 陆平云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快速来到乔寒的牢房。 乔寒趴在地上，口吐黑血，没有气息。 莫白急忙上前探脉搏，紧接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死了，中毒。” 陆平云突然蹲下身去，抓住乔寒盖在地上的右手，慢慢挪开。 “飞鹰！”看到地上的血图，陆平云一惊。 莫白急忙仔细观看，乔寒用手盖住的地方，分明用血画了一只鸟样图案！ 这是什么？ 图腾？暗号？ 莫白搜索着自己的认知。 “看来乔寒的背后另有其人。”陆平云抹去了地上的图案，转身走出牢房，“方才所见全当不知！” 莫白一愣，这是警告自己。 难道这个图案背后有什么秘密？ 莫白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跟着陆平云出了牢房。 书房 莫白看着陆平云在纸上画着什么，不明所以。 画好后，陆平云把图拿起来递给莫白。 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鹰！ “此图案最初在江南一带出现，似是一个组织，却时隐时现。我与黄唐无意中查知，这飞鹰刺青乃是数十年前北冥皇室秘密培养的一批密探死士身上所纹。这批密探死士隐藏分布在各国，却不知其目的。我等一路追查至淮阳县，断了线索。如今看来，红袖，乔寒的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这批密探之一。” 陆平云的话让莫白震惊不小。 自己为了君家案拼命进入大理寺，如今君家案毫无线索，却牵扯上国家暗战。 陆平云看着莫白，眼神中透着不忍，可有些话不得不说。 “如今这批密探已潜入京城，当年兵部尚书君伯仁通敌一案恐也有他们的手笔。” 莫白心跳几乎停止，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 果然，父亲的罪名是假的！ 君府灭门竟是他国密探所为！ 可母亲何辜？！君府上下一百二十四口何辜？！ 陆平云看着莫白不动声色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如此隐忍，是在防备所有人。 “你先下去吧，此事莫要泄露。”陆平云淡淡道。 “是，卑职告退。”莫白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转身退出了书房。 一路上莫白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低头快步走着。 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才一下子脱了力，跌坐在地上。 查了一年，毫无头绪，原因竟是如此！ 可既已有线索指明是他国密探所为，为何不替君家沉冤昭雪？为何仍要君家背着叛国的罪名？！ 难道仅仅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因为怕有损朝廷的颜面？！ 愤怒，恨，悲恸！ 所有情绪一瞬间如洪水般淹没了莫白。 可是，她不能发作。 她必须忍。 如今君家罪名已定，若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朝廷为了掩人耳目，必会毫不犹豫选择灭口。 一时不忍会害了自己和弟弟，更会让君家永远沉冤。 既然确定陷害父亲的是飞鹰刺青的人，那自己之后就有了方向。 等莫白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双手手掌已被指甲刺破，满手都是鲜血。 莫白回过神，忙用水将血洗掉，涂了伤药。 第41章 鬼怪杀人 江宁 敬安县 薛家村 天都黑透了，薛家村里正薛佟才从邻村舅父家吃酒回来。 “楞个儿愣个儿愣……”一路晃晃悠悠哼着歌，因吃了酒，脚步有些虚浮。 眼看就快要到村口，“呜呜呜～呜呜呜～”风中传来一阵哭声，飘忽不定，若有似无。 那哭声被风一吹，显得格外阴森。 薛佟吓得屏住呼吸，停下脚步看了看路边林子里，黑漆漆一片。仔细听了听，“沙沙沙”，只有树叶被风吹响的声音。 “呼！”慢慢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往村里走。 可还没走两步，“呜呜呜～”那哭声再次响起！ 是女子的声音！ 飘飘忽忽，十分凄凉。 薛佟吓得汗毛倒竖，冷汗直冒。 村口近在咫尺，哭声却越来越近，周围也愈发阴冷。借着月光，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背过身子，看不到脸。这么冷的天只穿一身单薄白衣，乌黑的长发随风飞舞，低着头不停哭。 声音期期艾艾，听着十分虚弱。 “呜呜呜……” “是...是谁？” 哭声骤停，女子开始用怪异的动作慢慢转过身来，冰凉如水的声音幽幽说道：“奴家好可怜啊……” 女子的面容被厚厚的黑发遮挡，一时看不清楚，突然一阵风吹过，一张异常惨白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上的双眼竟是两个黑洞，鲜艳的红唇挒到脑后，满头鲜血。“呵呵呵～”女子阴森的笑了，一股腐臭气味令人作呕。 薛佟吓得瘫软在地，眼看女子的脸越来越近，只能拼命往后爬去。 白衣女子如云雾般飘至薛佟近前，突的张开血盆大口！ “啊！” 漆黑的夜空被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树叶更加疯狂的摇曳！ 隔天夜里 江宁 宣武县 松浦村 “咚咚咚！咚咚咚！……” 村长何明远的家门都被砸的松了半扇。 “村长！不得了了！” 何明远迷迷糊糊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衣服也没披便匆匆忙忙起来开门。 “怎么了这是？”打开门就看见同村的何小宝被几个人抬着，面色发黑。 “小宝怎么了？”何明远觉得情况不妙，急忙问道。 只听何大牛语无伦次的说：“村长，咱们快跑吧！蛇妖杀人啦！小宝被毒蛇咬了！” 何明远都懵了，哪来的蛇妖！ “你们快去寻大夫，我去小宝家看看！”说话间何明远已经跑出去很远了，留下想要拦一把的何大牛等人面面相觑。 气喘吁吁跑到何小宝家，除了院门大开，何明远并未发现异常。于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怪何大牛大惊小怪，胡言乱语。 可等迈进门往院子里一看，急忙退了出来，吓得一身汗！ 只觉得头发丝根根竖起，额头冰凉，眼冒金星，被无名的恐惧死死揪住！ 院子里面竟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蛇！这些蛇口中吐着黑色的信子，交错缠绕着，几乎能听到鳞片摩擦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蛇群尽头有一道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墙壁上，像人，又像蛇！ 难道真是蛇妖？！ 何明远不敢再看，生怕那巨大影子发现自己，捂住口鼻拼命往村头跑！ 松浦村一夜之间空无一人。 这两件事很快在整个江宁传开，各地接连爆发了各种鬼怪传言，一时间江宁成了一座鬼城。甚至有百姓开始向其他城镇迁移。 京城 大理寺 前厅 莫白被王奇匆匆叫来，就见陆平云和黄唐身着朝服在厅内商议，似乎刚下朝。 一进门，黄唐就递给他一份卷宗。 “这个月内江宁就上报了十五起鬼怪杀人案件，不是被吓死就是被咬死。百姓们都吓得纷纷往别的城镇跑，这么下去江宁就空了。”黄唐狂饮了一杯茶，气鼓鼓道。 陆平云倒是平静许多，平静道：“圣上命我等前往江宁调查此事，莫先生恐怕要同往。” “卑职遵命。”莫白领命，同时快速翻看着卷宗。 十五份卷宗，皆是鬼怪作案，着实诡异。 既有圣旨，三人不敢耽搁，立刻收拾停当，带侍卫出发赶往江宁。 江宁地理特殊，走陆路需要绕行，走水路反而更快。况且陆平云并不想与沿路各州县官员打照面。 陵江 官船 坐了一整天的船，莫白有点烦闷，独自来到甲板上，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君家案的疑点，陆平云为何突然告诉自己？ 状似无意，可此事本没必要让自己知道。 若是有意呢？他目的何在？ 难道说陆平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又为何替自己隐藏？ 想起那日，黄唐请大夫要替自己上药时陆平云及时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自己解围？ 陆平云和君家究竟有何关联？ 隐藏君府灭门真相的，会不会就是陆平云？ 莫白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越理越乱。 正打算回去，就看到江面上漂着什么东西，被江面的浪打的时隐时现。 待船越来越近，莫白借着船上的火把光仔细观看，是人！ “来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甲板上本来就有侍卫巡视，听莫白一喊，立刻有人赶来。 “莫先生，何事？”侍卫统领名叫冷严，匆忙走近询问。 “冷统领，你看！有人落水了，快救人！”莫白看着江面上那人马上就要沉了，着急道。 冷严稍作迟疑，还是命人下去救人。 救上来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个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年纪，衣衫褴褛，只剩一口气。 莫白急忙施救，按压过后将人侧放，如此反复了小半个时辰。 “咳咳……”那孩子一大口水咳出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仍旧意识不清。 人救活了！ 莫白让人把孩子抱回船舱，换了件衣服，找个干净的房间休息。 陆平云和黄唐在舱里议事，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禀大人，适才莫先生从江面救下一个孩子，已带进船舱去了。”冷严把方才的事报给陆平云。 第42章 燕青 陆平云点点头，吩咐道：“随她去吧，留意观察便是。” 冷严领命。 陆大人好像温和了许多。 莫白给少年诊了脉，只是呛水和惊吓，还有些营养不良。 亲自煎了驱寒的药，又煮了粥，坐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看着少年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着实可怜。 约莫半个时辰，少年睁开双眼，盯着莫白。 “你救了我。”是肯定的话，自己在江面上的时候还没有昏迷，看到了莫白命人救他。 少年的眼睛十分好看，丹凤眼，眸子有些褐色，长长的睫毛。 莫白仿佛没看到他眼神里的警惕，端过药摸了摸，还没凉。 “把药喝了。”莫白直接递过去。 少年什么都没说，接过药一口喝了。 有些苦，皱了皱眉。 莫白有点想笑，孩子就是孩子，偏要学成熟。 “饿了吧，你现在不能吃太硬，先把粥喝了吧。我可是煮了很久。” 少年仍然不说话，接过粥咕噜咕噜喝完，一抹嘴，把碗递过去。 莫白接过来，“再来一碗？” 少年脸一红，点点头。 一连吃了三碗，少年才饱了。 “燕青。”少年盯着莫白。 “莫白。”莫白笑了。 这种对话方式与跟莫宣的十分不同。 突然想到，莫宣见到燕青，应该会成为朋友吧。 燕青吃了粥，好了不少，翻身下床单膝下跪。 “燕青愿追随莫姐姐！” 莫白吓了一跳，赶紧看看门口有没有人。 “你快起来，莫要乱说！”莫白把人拉起来，按坐在床上。 燕青很聪明，看莫白反应就了解了，立刻说：“请莫先生留下燕青。” 莫白无奈道：“我无权无势，甚至连家都没有，如何让你跟随我？” “燕青已无亲人，不怕吃苦！”燕青一脸坚定。 莫白为不好明说，只能先由他，反正目前也不可能把他送下船。 于是叮嘱道：“你先好好休养，这是官船，你不可随意走动，明白吗？” 燕青点头：“是！” 莫白头皮发麻，笑了笑，出去了。 次日一早，莫白刚洗漱完，打开舱门就看见燕青端着餐盘等在门外。 莫白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拉进来关上门。 “你何时来的？”莫白问。 “半个时辰前。”燕青一边回答一边把饭菜摆好，起身就打算走。 被莫白拉住，“燕青，以后你不必做这些。若是你真的想留在我身边，还需去求我家少爷。”在外大家都称陆平云“少爷”。 “我这就去找他。”燕青转身跑出去。 莫白一跺脚，急忙跟了出去，这下玩大了。 本想拿这个条件让燕青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 这事儿捅到陆平云那儿，肯定就直接扔出来了。 这样也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掉。等船靠岸，给他些银子，让他自谋营生也就罢了。 陆平云看着这个倔犟的少年，直接点头：“好。” 燕青扭头看向莫白，莫白都愣住了，陆平云这是怎么了？！ 但自己有言在先，自然不能食言，只能将人带回去。 三日后 陆平云将黄唐和莫白叫进自己房间，商量接下来的事。 “现在船马上就要停靠宁北码头，距江宁还有五十里。咱们人多，若是直接在江宁上岸目标太大，只能先由宁北上岸。上岸后从敬安县开始查起。”陆平云说出自己的安排。 黄唐点头，补充道：“既是暗访，就令冷严他们留在船上，拖慢进程，掩人耳目。咱们三人下船即可。” 陆平云点头，“天黑后下船。” 莫白自然是听命行事。 此时刚过晌午，距天黑还有几个时辰。 莫白回到舱中，换上粗布衣裳，准备一些必备的急用药。 收拾完毕后，莫白想了想，还是去找燕青。 “我要跟你一起去！”燕青听罢不假思索的说。 “不行！这次出去是为了正事，非常危险。你留在船上，冷大哥会保护你。”莫白不容商量。 “我不怕危险，而且我熟悉敬安县！”燕青脱口而出。 莫白疑惑不解，燕青怎会知道他们的安排？ 第43章 恶鬼吃人 “你怎知……” 还未等莫白问完，燕青便说道：“我本就是江宁人士，近一个月来江宁怪事频出，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你们这是官船，救我的那几位应该都是侍卫。看那位少爷的衣着气质，必是官员。此时来到江宁的官，八成是京城来调查此事的。” 燕青说着看了看莫白的一身粗布衣裳和洁净的脸，鄙视道：“你们等着天黑下船，还打扮成这样，是想去暗访。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敬安县。就你们这身打扮，一下船就会被认出来！” 被嫌弃了的莫白有些尴尬，不耻下问道：“那该如何打扮？” “让我跟着。”燕青干脆道。 莫白：“不行！” 亥时，天已经黑透了。 通往敬安县的小路上，四个人影缓缓走来。 为首的是夫妻俩，男的俊俏，女的清秀。 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两名挑夫，各挑了一个担子，像是些布匹点心。 “东家，前面就是敬安县了。”瘦小些的挑夫对夫妻俩之中的男子说道。 男子点点头，拉住了妻子的手。妻子脸一红，低头也不说话只是又走近了男子一些。 风有些凉，月光很淡，时不时被云遮盖，显得路面上忽明忽暗。 蜿蜒的小路曲曲折折隐藏在树影中，看不到尽头。 突然，旁边的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 声音忽远忽近，却异常凄厉。 男子一皱眉，将妻子护在身后，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狂风乍起，树影像猛兽般伸出利爪。 女子的哭声伴随着风声凄厉刺耳，回荡在四人周围。 男子紧紧抓住妻子的手，替她遮挡前面的狂风。两名挑夫也用挑子挡在身前。 突然一声惨叫在林中响起，四人一惊！出事了！ 四人正要赶去查看，只见空中闪过一道白影。似是一颗头颅，拖着雪白的长发从发出惨叫声的方向冲出，一闪而过，不见踪影！ “真的是鬼！？”其中一个挑夫惊道。 其他三人也不理他，直冲进树林中，寻找惨叫声的来源。 四人在林中摸黑转了两圈，什么也没发现。 “有血腥味！”妻子突然道。 寻着血腥味，四人来到一棵巨大的树下，云被风吹散，月光照亮了大树。 “大爷的！”方才多嘴的挑夫看了一眼就吐了。 只见树下堆着散开的肢体和内脏，血肉模糊。鲜血还在汩汩往外流，整块土地都是暗红的一片。 “莫先生。”男子说道，“先查验吧。” 这四人正是陆平云莫白一行。 由于上次莫白男扮女装十分成功，这次黄唐又出了这个主意，当然燕青也如此说。 陆平云和莫白扮演一对夫妻，黄唐和燕青则是挑夫。 “是。”莫白走上前翻看着破碎的肉块。 燕青认真的注视着莫白的动作，暗暗记在心里。 “都被咬成这个样子了，肯定就是恶鬼吃人啊！”吐完回来的黄唐煞有介事的说。 “不，这是人为。”莫白站起身，对陆平云说：“大人，卑职查看了尸块，表面上看似是撕咬痕迹，实则在细小处能看出匕首痕迹。应是有人杀人后解尸，伪装成被鬼吃。” “故弄玄虚！”陆平云冷声道。 “不是鬼？”黄唐不太敢相信。 陆平云看了看方才那道白影飞走的方向，勾了勾唇，“人心不足方为鬼。” 莫白想起燕青第一次见尸体，忙过去捂住他的眼睛，柔声道：“别看，想吐就吐出来便好。” 燕青没有说话，任由莫白捂着他的眼睛。 莫白身上的药香令人心安。 “莫先生，你觉得该如何？”陆平云突然问起莫白的意见，黄唐也看过来。 莫白忙放开捂着燕青眼睛的双手，转身对着陆平云道：“回大人，卑职以为或许可以从敬安县查出线索。此处是县城之外，尚且行凶，城中必定更加混乱。” “走快些！”陆平云对莫白的回答不置可否，率先前行。 莫白有些颓败，陆平云这是不赞成自己的看法吗？ 燕青盯着陆平云的背影，又看了看莫白懊恼的表情，默默握了握拳。 黄唐看着这三个人一个一个都很古怪，不过也懒得多想。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号弹，发了出去。 冷严他们还在船上，看到信号会过来处理这里的事。凶案现场的尸块还是需要本地衙门来处理。 敬安县城 一品楼 “各位看官，要说这蛇妖杀人邪乎，可是万万比不得鬼面啊！”台上说书的正在吊众人胃口。 “蛇妖就在咱们县隔壁的宣武县，我听说过，那家伙，太吓人了！” “对啊！我表哥就是宣武县人，他可是亲眼见过那被蛇妖放蛇咬了的人啊！那个惨啊！还没送医就死了！” “可不嘛，别说蛇妖了，就咱们县那个女鬼，杀了好几个人了！哎呦，造孽啊！” 喝茶的人之中也有不少凑热闹的，你一句我一句，不亦乐乎。 这时候有人问说书的：“唉，王先生，您说这个鬼面是怎么回事啊？能比咱们县的女鬼还吓人不成？” 王先生一笑，神秘道：“说起这鬼面啊，是在咱们江宁北边的泾河县。话说这泾河县啊，是山明水秀，背靠陵江，水土肥沃啊！那日清早，有位美娇娘正在河边洗衣服。河水中突然泛起一人多高的水花，把这美娇娘吓得摔倒在地！众位猜怎么着？”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专心听着王先生扫视一圈，很满意这个效果。于是接着道：“就听'哗啦'一声，水花里露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一口就把这美娇娘给拖进水里吃了！那血把整个江面都染红了！”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王先生见好就收，“明天咱们讲藤精树怪，各位请早了！” 底下喝茶的还没听够呢王先生就走了，大家就自己议论起来。 一个说：“哎你们说，这怪事儿怎么这么多？还都在咱们江宁，我舅舅一家都搬到豫州躲着去了。” 另一个赶紧附和：“嗨！谁说不是呢！以后啊，咱们也别想太平了！大家伙出门都悠着点！” 第44章 刺杀 这个又说：“我父亲听人说这自古都是朝纲不振才会鬼怪频出！会不会是上天预警啊？” 旁边一起坐的赶紧拦着：“嘘！你疯了，胡说什么？当心脑袋！走走走！” 怕惹事的赶紧跑了。 靠窗户的桌子坐着四个人。 陆平云听到众人的议论微微皱眉，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是一皱眉。 莫白在一边看着，心道这位陆大人定是喝不惯南方的甜茶吧。 “没想到这里的情况竟如此严重，若久而久之，是不是动摇国本？”黄唐很少出现此刻的神情，看来确实担忧了。 “若要引出幕后之人，就要静观其变。”陆平云端着茶喝了两口有些适应了，觉得还不错。入口清香，回味甘甜。 莫白不明白静观其变是如何做，只担心江宁百姓岂不是还要遭受杀害？ 于是斗胆道：“敢问大人如何保护城中百姓？” 陆平云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莫白，道：“莫先生有何高见？” 莫白果然认真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卑职觉得那个说书先生有问题，是否去查查？” 陆平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时一身百姓打扮的王奇来到桌前。 “大人猜的没错，那说书人出了茶楼就在后巷与人接头。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 原来陆平云早就觉得不对，派人跟着了。 莫白此时还是有些佩服陆平云的。 “看来咱们需要先住下了。”陆平云看了一眼黄唐，道。 黄唐领会，先出去安排。 黄家的云来客栈遍布整个大庆朝，敬安县自然也不例外。 傍晚，云来客栈 为了掩藏身份，陆平云和莫白一个房间，黄唐和燕青一个房间。 陆平云和莫白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间是一个会客厅，中间一个八仙桌上茶壶点心应有尽有。北边是一个不大的书房，专门整理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书案上文房四宝都是古董，看来是掌柜用心布置的。内间才是卧房，摆了一张软床和一个木榻。木榻是小憩用的，上面铺了兽皮垫子，看着非常柔软。 莫白此刻坐在会客厅的桌边心神不宁，想起方才来客栈的路上陆平云一直牵着她的手，脸红的快要滴血。 虽说众人都知道自己是男人，可此刻一身女装不说，还要跟陆平云同住一间屋子。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若是被陆平云发现些什么，自己的计划就全完了。 陆平云跟黄唐交代了点事便回到自己房中。看了一眼莫白羞红的脸颊，竟有些高兴。 陆平云很自然的来到书房，往书案前一坐，拿起本书看了起来。 莫白偷偷看着陆平云的侧影，不知是不是烛火昏暗的原因，竟觉得格外好看。从侧面看，轮廓分明，鼻梁高挑，薄唇轻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笑意？ 莫白揉揉眼，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突然，陆平云起身向莫白扑过来，莫白吓得来不及多做反应。 “啪”“咣当”两声，不知什么硬物被陆平云打落在地。 烛火也被打灭，四周一片漆黑。 莫白意识到不对，还没看清，就听“砰砰砰”，飞箭如下雨般射进房中。 陆平云将莫白掩在身后，腰间抽出软剑，不停挥舞着。 这是莫白第一次看到陆平云的武器，原来一直缠在他腰间！ 陆平云的武功很高，剑花形成一个盾牌，将二人保护在其中。 莫白不敢出声，怕扰了陆平云心神。 片刻后，箭停下了，莫白刚想问一句“人是不是走了？” 嘴就被陆平云的大手捂住了。 “有人来！”陆平云轻声在莫白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吹得莫白脸一热。 陆平云身上自带一种茶香，很好闻。 黑暗中的陆平云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静静注视着门的方向。 如同捕猎的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猎物撕碎。 莫白也浑身紧绷，死死盯着门窗，手摸向怀里的毒药。 这是范遥给的毒药，各种效果的都有。 莫白下船时留了心眼，全部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如果对方人数众多，自己决不能成为陆平云的负担。 陆平云注意到莫白的动作，低声道：“有我在。” 莫白一愣，看了陆平云一眼，心情复杂。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冲进来十几个手提钢刀的黑衣人。 “搜！把狗官的尸体带回去给教主！”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其他人就要开始找人。 莫白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紧张到轻轻发抖。 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身子一轻，自己已被陆平云抱着飞出了屋子。 莫白觉得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自己被陆平云抱着飞檐走壁，后面跟着数十名黑衣人。 人数增多了！ 眼看最前面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莫白伸手从怀里掏出两瓶毒药撒了出去。 “噗”的一声，粉末见风就散开，后面的黑衣人瞬间从空中砸向地面。 陆平云见机加快速度，甩掉了剩余几个黑衣人。 又跑了一炷香时间，二人在一个树林边停下。 “燕青他们还在客栈！”莫白一落地就急忙道。一路上怕干扰陆平云，一直没提。 “你可有受伤？”陆平云轻声问道。眼神中透着关切。 莫白微愣，还是回答道：“不曾。” 陆平云似乎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 “有黄唐在，他们不会有事。” 莫白听他这么说，莫名的相信，心也放下不少。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当如何？”莫白忧心忡忡。 陆平云从腰间掏出一只暗器，莫白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看。 “月牙？”莫白看清楚暗器上的图案后，疑惑道。 陆平云点点头，“这是方才黑衣人使用的。” 莫白想了想，道：“卑职适才隐约瞧见那领头的黑衣人佩刀上也有此种图案。莫非是他们组织的标志？” “拜月教。”陆平云冷哼道。 莫白头皮一紧，拜月教？！ 就是那个十六年前那个令四国俯首，高手如云的拜月神教？ “可卑职听说拜月教十年前便已销声匿迹了，这十年来也从未听说过他们的踪迹啊！”莫白惊疑道。 第45章 拜月教 陆平云点头，“江湖传言确实如此。如今拜月教重新出世，恐怕并非好事。” 莫白还想说什么，就见远处飞过来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带着另一个人在飞。 “黄大人竟会武功？！”莫白揉揉眼仔细看，还是不敢相信。 黄唐轻盈落地，放下一脸不情愿的燕青，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平云，你也不等我，就不怕我被吃了？” 陆平云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燕青，道：“敬安县怕是不能待了，拜月教不会放过我们。” “拜月教？”黄唐看了看莫白和燕青，点点头，“确实不能待了。” 对手如此强大，莫白和燕青又手无缚鸡之力。倘若保全他二人，就势必会分散一部分力量。目前的情势即便全力以赴也不见得能成功。 莫白和燕青对视一眼，明白自己成了他们俩的累赘。 燕青挺起瘦弱的胸膛倔犟道：“我可以保护莫先生！” 陆平云和黄唐没理他，显然不相信。 莫白拍拍他单薄的肩膀，安慰道：“咱们燕青定是能保护我的。” 燕青坚定的点点头。 “事到如今咱们还能去哪？此案莫非牵扯了拜月教吗？”黄唐看着陆平云正色道。 拜月教教众庞大，吸收了众多能人。且行踪诡秘，常常出其不意，着实是强敌。 陆平云笑不达眼底，道：“最清楚此案的自然是敬安县令高明远。” “能在敬安县的地界如此大动干戈刺杀我们，他高明远怎会不知？咱们此时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黄唐直接不赞成。 莫白一听便明白了，“明面上定然是不敢的，至少不会在敬安县动手。” 陆平云看着莫白，颇有些欣赏。 自己的想法她总是很快就能猜到，很神奇。 “你们是说……”黄唐也想明白了，果然是好主意。 敬安县衙 县令高明远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双手急得直搓，心神不定的盘算着什么。 这时有衙役匆匆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大人，不好了！” 高明远正心情烦躁，听他这么说瞬间火冒三丈，抬起一脚蹬在衙役胸口，指着他鼻子怒道：“平日里怎么教尔等的？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衙役被蹬了个跟头，又战战兢兢爬过来，磕着头颤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高明远看着他这窝囊样，更加不耐烦道：“究竟何事？还不快讲！” “启禀大人，钦差来了！”衙役稳了稳才道。 高明远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转念又一想，问道：“来了多少人？” “回大人，带上那个自称钦差的，一共来了四个。”衙役很确定，自己特意查了的。 高明远听罢，心中好笑，心道：“陆平云啊陆平云，你这厮实在太过狂妄！莫非你以为仅凭你们四个人便可安然无恙的返回京城？还妄想来敬安县调查，简直痴人说梦啊！” “哼，什么钦差？分明是刁民冒充！这可是欺君大罪！来人！速速随我捉拿刁民！”高明远打定主意后来了底气，整了整官袍大声命令道。 报信的衙役一听，立刻站起来召集人，跟着高明远气势汹汹往门口去拿人。 县衙门口 陆平云，黄唐，莫白和燕青四人站在这儿等着衙役通报。 说是通报，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 莫白心里开始不安。 “大人，这县衙大门紧闭不开，高明远莫非有诈？” 莫白刚说完，衙门大门左右打开。二十几名衙役提着明晃晃的腰刀冲了出来，分两队瞬间包围了四人。 最后出来的是一名官员，獐头鼠目，眼露凶光，正是高明远。 高明远气势汹汹来到门外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冷声喝道：“尔等宵小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充钦差！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本官宽厚仁慈，尚可给你们个痛快，否则……” 第46章 高明远死了 “否则如何？”黄唐都气笑了，这人莫不是疯了？ “哼！”高明远三角眼一瞪，“否则，让你等尝尝我县衙手段的厉害！到时候尔等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平云冷笑一声，眼睛微眯，轻飘飘道：“不知高大人的厉害手段与我大理寺相比，如何？”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却莫名让人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意。听的人脊背发凉，本能的想逃。 高明远很明显抖了一抖，双脚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然而事已至此，退了就是死路一条！想到此处高明远使劲咬了咬牙，朝衙役们一挥手。 众衙役听命，举起腰刀就要上前围攻。 “钦差在此，谁敢上前！”黄唐从怀里掏出圣旨，举在空中高声喊喝。 县里的衙役哪见过圣旨，一个个面面相觑，却都不敢上前。 这万一是真的，那上前就是欺君之罪！一家老小还不够砍的。哪个敢去？ 高明远一看，气急败坏，跳着脚喊：“别听他们胡说！圣旨是假的，快抓住他们！否则本官定把尔等治罪！” 衙役们一听，不敢得罪县太爷，有几个虎的壮着胆子又要上前。 “大胆！”声音先到，紧接着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在距离两丈开外处飞身从马上施展轻功跃至包围圈内，飞起几脚便将上前的几个衙役踢飞出去。 顿时惨叫声一片，原本想上前的衙役也都纷纷退后，不敢造次。 紧接着后面一大队整装侍卫迅速赶到，将衙役们围在当中。 “喝！”侍卫们举刀齐齐一声威喝，震的整条街都晃了晃。震的高明远险些跪下。 莫白定睛一看，骑马而至之人正是侍卫统领冷严，后面跟着的是京城带来的侍卫队。这才明白原来陆平云早已安排好后招了，难怪如此胆大，只带了他们三人过来。不由得朝陆平云处看了过去。 此刻冷严对着陆平云行了军礼，大声道：“卑职冷严未能及时赶来保护，请钦差大人治罪！” 陆平云点头，伸手扶了一把，赞赏道：“冷统领来的正好！本官看了出好戏。” 冷严起身又对着衙役们喊道：“此乃钦差大人大理寺少卿陆大人，尔等竟敢放肆！通通拿下！” 衙役们全都听见了，早就吓傻了。一看这真是钦差，纷纷扔下腰刀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高明远一看大势已去，吓得偷偷后退到门内，想趁乱逃跑。 燕青早就注意着人群后面的高明远，见他要跑，急忙喊道：“狗官要跑！” 黄唐一笑，纵身一跃就到了高明远身前，提起剑架在他脖子上，关心道：“高大人，去哪啊？我送你！” 吓得高明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恕罪啊！下官实在不知大人到来，冒犯大人，下官该死！” 陆平云看都没看高明远，大踏步走进县衙，莫白和燕青紧随其后。冷严命人押上高明远，跟了进去。 黄唐则带人搜查高明远住处，找其罪证。 敬安县衙门大堂 “陆大人恕罪！陆大人饶命啊！下官确实不知，确实不知！”高明远自被押进来就一直没停下磕头求饶。 陆平云等着他磕了一会儿，看额头的血都流出来了才慢慢说道：“既不知本钦差要来，又何故言之凿凿说本钦差是冒充的呢？” “下官该死！下官眼拙看不出钦差大人，大人恕罪！大人饶命！”高明远都快磕背过气儿了，额头上鲜血直流，说话气儿都明显不足了。 “高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夜尚且指使高手刺杀本钦差，怎的今日竟认不出本钦差了呢？”陆平云看似平淡的话语却透着刺骨的冰冷，仿佛地狱使者，听着令人深深地恐惧。 高明远听罢立刻壮着胆子矢口否认：“陆大人明鉴啊！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刺杀钦差啊！下官对圣上忠心耿耿，陆大人明鉴啊！” 陆平云冷笑一声，幽幽叹气道：“唉，大理寺刑具新奇独特，看来高大人想要一试。” 说罢看了黄唐一眼。 黄唐立刻命人将高明远拉下去，高明远自然是鬼哭狼嚎了一路，可惜没人理会。 莫白自然知道大理寺的刑罚少有人能受住，但对付这种贪官污吏，死不足惜。 没想到一盏茶都不到，侍卫回来禀报说高明远死了！ 第47章 引蛇出洞 “尸体双目睁大，嘴巴微张，似是惊恐。全身并无明显伤口，也无中毒之象。奇怪。”莫白仔细查看高明远的尸体，疑惑不解。 待第三次查看头部时，才发现了端倪。 “印堂穴有针孔！”莫白惊讶道。 陆平云立刻盯着院墙之上，冷声道：“追！” 话音刚落，龙井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一招燕子三抄水，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莫白接着道：“此针从印堂打入，又从脑后风池穴贯穿出去，导致高明远当场毙命。” “咱们刚刚抓住高明远，就有人迫不及待杀人灭口。看来对手很强啊！”黄唐一边派人在院中搜索，一边对陆平云道。 陆平云听罢微微眯起双眼，低声道：“耳目”。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莫白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人里有内应？ 会是谁？ 黄唐也警醒了，往周围扫视一圈，没有头绪。 “大人，有发现！”长廊处搜查的侍卫回报。 众人忙过去观看，果然，在柱子上钉着一枚银针！ 这枚银针与别的银针不同，长约两寸，细如发丝，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时龙井也追了一圈赶了回来，却摇头道：“属下无能，让人跑了。” 说完之后抬头无意间看见柱子上的银针，眼神一紧，惊道：“梨花针？！” 陆平云问道：“你何时见过？” 龙井忙回道：“禀大人，属下十几年前随师父行走江湖，曾在北冥国内见过。此针名叫梨花针，乃是一个神秘杀手组织内部的高手所用。听闻这批高手皆擅长银针刺穴，杀人于无形。可相传十年前他们被仇家所灭，无一生还。不想如今竟又重出江湖。” “又是北冥！”莫白声音极低，有些沙哑，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手边的衣袖却被抓出了褶皱。 陆平云在一旁把莫白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心知她是想到了家仇，心中定然悲伤。思及此，陆平云眼神闪了闪。 “大人，属下搜查县衙时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到处躲藏，便抓住问了。他称自己是县衙师爷。还请大人发落！”侍卫带着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人过来，中年人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是何人？”陆平云问道。 “回大人，小的是敬安县县衙师爷周堂。”周堂吓得浑身哆嗦，颤颤巍巍道。 陆平云点点头，一挥手，“带去书房。” 周堂有点懵，何事还要将自己带去书房？在这儿问不就好了？ 可这哪是他能做主的，几个侍卫上来将人带着往书房走。 黄唐眼珠一转，状似无意的紧紧跟在周堂身边。 陆平云余光往墙头扫了一下，勾了勾嘴角，也许马上就有收获了。 县衙书房 周堂被扔进屋里，侍卫掩上门退了出去。 这是高明远经常独自呆的地方，周堂心里打鼓一样，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房顶上的瓦被轻轻挪开，露出一条一指宽的缝。 房顶之人看到屋内只有周堂一人，冷笑一声。拿出一根细竹管，放到嘴上，慢慢将竹管另一端伸向缝隙。 眼看竹管就要伸进去，却有一道剑气袭来，还不及反应，大腿上一阵剧痛！ 龙井单手持剑立在房顶上不远处，冷冷看着眼前身受重伤的燕青。 “果然是你！”龙井眼含杀气。 燕青看着龙井，眼中毫无波澜。 “燕青！为什么？”莫白站在院中，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燕青，低声问道。 第48章 北冥十皇子 莫白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眼神坚定说要保护自己的少年，竟会是杀手！ 龙井伸手抓起燕青，燕青也没有反抗，随着龙井跳落在院中。 落地时龙井支撑着受伤的燕青，可由于伤重，燕青还是跌坐在地。 “小心！”莫白忙上前扶住燕青，从怀里掏出创伤药撒在燕青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燕青任由莫白处理伤口，看着她撕下衣袍给自己包扎，嘴唇微微抖动。 好半天才哑声道：“为何还要帮我？” “你的命是我的！”莫白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强硬道。 燕青低低的笑了，莫白觉得这笑容竟有些释然。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燕青的脸色因失血有些惨白，倒显得俊俏了些。 莫白心里一动，看了看陆平云。 陆平云淡淡道：“扶去后堂。” 莫白忙扶燕青站起来，龙井上前帮忙将人扶到后堂。 县衙后堂 陆平云坐在上座，静静注视着被莫白扶着坐到椅子上的燕青。 燕青坐下缓了缓，叹了口气，对陆平云道：“正如大人所知，我是北冥之人。” “北冥费尽心思派你接近大理寺，倒是失策了。”陆平云半眯着眼，似能看透人心。 燕青一改之前青涩少年模样，毫无畏惧与陆平云对峙，周身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尽数彰显。 二人如同两名王者，竟不相上下。 莫白和黄唐被这种气势震慑，心中都有了斟酌。对面前的燕青不敢小觑。 “听闻北冥十皇子文武双全，却常年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却不想陆某今日竟有缘相见。” 燕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淡淡一笑，坦诚道：“陆少卿果然睿智，冥青自愧不如。” “北冥十皇子冥青？！”黄唐蹦起来围着冥青转了好几圈，又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莫白眼神复杂的看着冥青，有些同情这个跟莫宣差不多大却跟陆平云一般成熟的敌国皇子。 “只是陆某不知十皇子到我大庆朝地界行凶是何缘故？”陆平云似笑非笑，却眼神犀利。 冥青深深看了一眼莫白，开口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皇子有些时候只是皇权的一枚棋子罢了。何曾由得自己？” “不知十皇子何时潜入我朝？”陆平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冥青赞赏道：“不愧是陆少卿，总能寻到关键之处。本皇子十年前就被送来江宁，交于一对渔村夫妻收养。” 莫白心里一揪，十年前，也就是冥青两三岁的时候，太残忍了！ 冥青回头看到莫白心疼的目光，心里一暖，冲莫白眨眨眼。 莫白明白这是冥青宽慰自己，冲他摇摇头。 陆平云突然觉得方才应该再给冥青补上一刀。 “贵国似乎野心太大了吧，竟苦心经营十年，而我等却未发现丝毫。莫非是想一举吞并我大庆朝？”陆平云声音几乎降到冰点，莫白都觉得冷飕飕，不自觉的抖了抖。 冥青几乎笑出声来，自嘲的摇摇头，道：“陆少卿说笑了，这些年来我北冥密探不知死在你大理寺手里多少人。陆少卿又何必诓我？” 陆平云点头算是承认，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直视冥青，冷冷道：“十皇子似乎还没回答陆某的问题？” “北冥皇室中野心勃勃者众多，欲吞并其他国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大庆朝有你陆平云。”冥青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侃侃而谈。 第49章 燕青之死 陆平云眼神复杂的看着貌似轻松的冥青，收起方才的冰冷，淡淡道：“你不可能活着回到北冥。” 冥青笑容一僵，眼神里闪过伤痛，转瞬即逝。随即满不在乎道：“五岁时有人来农户找我，告诉我我是北冥十皇子，要我为了国家兴旺加入密探组织。那时我便知道我回不去了，我的命必须留在大庆朝。这可能也是我最大的用处。” 莫白看着冥青强忍悲伤的笑脸，和微微颤抖的瘦弱肩膀，忍不住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于敌国皇子来说，这样的行为非常不恰当甚至冒险。 可对于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来说，这是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冥青心里久违的暖和，好像莫白在身边就觉得莫名的安心。 这种感觉只有在梦到母妃时才有。 “十皇子如今是要抛弃故土，另投他国吗？”黄唐笑道。 冥青将目光从莫白身上收回来，天真的看着黄唐，回答的很干脆：“正是。” 黄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冥青笑了笑，又看向陆平云，问道：“不知陆大人意下如何？” 陆平云的眼神颇有深意，看了冥青一会儿，点头道：“可十皇子必须死。” 冥青笑了，莫白慌了，黄唐解气了。 是夜，冥青被送去县衙大牢。 两个时辰后，县衙大牢失火，滚滚火焰直冲云霄。 所有侍卫和衙役都来救火，喊声震天。 大火照亮整个天空，所有人抢救了半个时辰，才将最后一团火苗浇灭。 此刻的大牢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侍卫们搜索了每个角落，终于在一根烧毁的柱子下发现了冥青早已烧成黑炭的尸体。 “启禀陆大人，大牢里其他犯人都是高明远关押的无辜百姓，当日已经全部释放。仅有燕青一人，属下已经发现他的尸体！”侍卫检查后来报。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莫白领命，上前验尸，神情悲戚。 毕竟是自己救下照顾了几日的孩子，如今却要验看他的尸体，怎能不叫人悲伤？ “尸体火烧深重，无法确认口鼻内是否有烟灰。但尸体两手脚皆蜷缩，能判断是被火烧死。推测尸体长度五尺七分，与燕青相符。”莫白怀着复杂的心情验完尸体，看向陆平云。 陆平云听闻尸体确实是燕青，一皱眉，带着怒意冷声道：“彻查走水缘由！” 侍卫们惶恐跪地称是，从未见陆大人如此发怒，看来事儿大了。 燕青的尸体被装奁在一口上好棺木里，由一队侍卫护送，运往北冥。 同时送去的还有一封公函。 此事处理妥当，陆平云坐镇敬安县开始处理此地近几日的公案。 首先自然是密林碎尸案。 高明远自从接到报案就放在一边根本未曾处理，尸体在停尸房放了一天一夜。 “死者为男子，初步判断身长六尺七分左右，身份不详。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肢解而死。尸体一共被分解成了四十六块。尸块切口处皮肉卷曲，乃是死前被分解。有插入过匕首的痕迹，应是先插入匕首，再强行撕扯下来。可见凶手力大无比，应是身材高大的男子。”莫白一边检查一边冷静分析。 旁边记录的王奇听得一皱眉，不可思议道：“世上竟有如此泯灭人性之人！” 莫白叹了口气，宽慰道：“人性不全便为魔，成魔而为祸人间。世间仍是良善之人居多，我等不就是为此而入公门吗？” 第50章 毒蛇 王奇憨笑着挠头道：“还是莫先生说得对，我就是个粗人！” “王大哥切莫如此说，此次多亏王大哥帮忙记录，省下小弟不少麻烦。小弟还未谢过王大哥。”莫白言罢，起身就要行礼。 王奇一把拦住，连连摇头，：“莫先生莫要客气，我也就是上过几年私塾，会写几个字罢了。本是无用之人，能给莫先生打打下手，高兴还来不及，何来言谢之说？” 莫白见此也不再客气，问起另一个案子。 “听闻敬安县有女鬼案，也出了人命。不知当时是否有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王奇还真知道，想了想，道：“此案已有半月，卷宗里说仵作查看确是吓死。高明远早早结了案，尸体也直接火化了，说是邪魔附体，不吉利。” 莫白冷笑道：“毁尸灭迹罢了。” 书房 陆平云将近日在敬安县所发生之事尽数写在奏折之中，并恳请庆帝及时派遣新的官员前来敬安县上任。 奏折之中并没有写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以免中途落入他人之手。 让龙井安排人送出奏折，陆平云坐在书案前。想起莫白得知君府案另有隐情之时，紧握的双拳和指甲深深入肉冒出的鲜血。心中生起怜惜，眼神温柔。 莫白拿着验尸记录册进来时微微一愣，这是第二次看到陆平云这样的眼神。 是在想心上人吗？ 这一认知突然令莫白心里堵得慌。 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莫先生验尸可有所得？”陆平云有些好笑。 方才就看到她要进不进的跟自己别扭，样子有些可爱。 “回禀大人，林中尸体起因确实是人为。详细验尸结果已记录在册，请大人过目。”莫白将册子呈上，陆平云接过。 “卑职告退！”莫白说罢转身就走。 “慢！”陆平云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想莫白多留一会儿。 莫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急忙转回身跪下，诚心认罪：“卑职一时言行无状，望大人治罪！” 陆平云看到她回来而有些喜悦的心情一下子灭了，只得冷冷道：“下不为例！明日出发去宣武县。” 这是说的什么？！陆平云再次后悔。 “是！卑职这就去准备，卑职告退！”莫白连忙毕恭毕敬退出来，等来到门外拐过弯来，才长出一口气。 自己最近不切实际的想法太多，这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必须摒弃这种想法，否则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次日，宣武县 既然在敬安县已经露了身份，在宣武县也就没有必要隐藏了。两个县相距不过百里，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 宣武县似乎比敬安县冷清许多，大白天也是关门闭户，街道上几乎见不到百姓。 莫白跟在陆平云身后，奇怪的看着街道两侧的买卖店铺，都没有开门。 这是为何？莫白心里嘀咕。 “看来此处县令倒是十分用心。”陆平云显然也觉察到了，冷笑一声道。 黄唐一进县城就各处查看，听到陆平云说话，接到：“就算为了接咱们也没必要如此冷清吧？我看有诈！” 莫白仔细闻了闻，脸色一变，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陆平云。 “大人，此处有蛇！快服下此药，可保蛇不能近身！” 陆平云眼神也是一变，拿过瓶子递给黄唐，“去叫所有人服下！” 黄唐不敢耽搁，急忙去给大家分发。 此次带来的侍卫有十人，其他人由冷严带领在敬安县听命。 瓶子里一共二十颗药，所有人都分发完还剩下几个，黄唐塞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怕蛇。”陆平云迎上莫白忧心的眼神，低声道。 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官”。 莫白听罢放下心来，想想也是，陆平云也是毒圣范遥的徒弟，还比自己早的多，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第51章 驱蛇 陆平云没有得到回答，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周围“嘶嘶”声不断靠近，忙将莫白护在身后。 “小心毒蛇！”黄唐出声警示，侍卫们整齐的抽出腰刀，将陆平云和莫白护在中间。 黄唐一个纵身跃上旁边房顶，向周围看了一圈，又跳下来说道：“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蛇！周围全都是！”说完还抖了一下。 话音刚落，“噗噗噗”几十条三尺多长的花斑毒蛇飞了过来。 侍卫们一惊，挥舞腰刀砍杀。 莫白被陆平云护在身后，听着耳边“砰砰砰”的砍杀声，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近！ “啊！”两名侍卫不小心被蛇咬伤倒地，瞬间脸色紫黑，呼吸困难。 莫白快速从陆平云身后钻出来，拿药塞到受伤侍卫嘴里。 这是范遥临行前给莫白留下的满满一大箱里面的，能解百毒。 受伤侍卫服了药脸色好转，却已不能战斗。 毒蛇越来越多，砍杀几十条又飞来几百条，眼看众人体力消耗大半，陆平云喊道：“带上伤兵，护住莫先生，往县衙去！” 侍卫们扶起两名受伤侍卫，护送着莫白逐渐往县衙方向冲。 莫白突然变成了大家的负担，心中惭愧，着急的想着自己能做什么。 突然眼前一亮，对身后飞身而起一剑砍死十几条蛇的黄唐喊道：“黄大人，快带我飞上去，一路去县衙！” 还没等黄唐反应，莫白就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陆平云抱起莫白，腾空而起，往县衙方向飞。 莫白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大包药粉撒在空中。 说来奇怪，药粉所到之处所有毒蛇纷纷后退，离得远远的！ 黄唐一看就乐了，对侍卫们喊：“快，跟着莫先生的药粉走！” 侍卫们也看到了，忙往莫白撒药粉的方向转移。 陆平云低头看了看怀里不停忙活的人儿，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光。 如此一路下来，莫白胳膊都快僵了，药也快撒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 莫白正在心里着急，就听陆平云笑道：“县衙到了，此处无蛇。” 莫白心里一轻，撒出最后一把药粉，晕了过去。 陆平云觉得怀里人儿一沉，低头一看，顿时慌了。 “进县衙！关门！有胆敢阻拦者，杀！”一声令下，侍卫们腾身飞进县衙，所见之人直接制住。 陆平云迅速找到一间干净屋子，将莫白放在床榻上，抓起莫白的手腕探脉。 一会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劳累过度，是了，撒了一路的药粉，精神高度紧张，也是难为她了。 自己方才的慌乱是切切实实的，这是什么感觉？ 陆平云呆呆望着昏迷中的莫白，黄唐跑进来吓了一跳，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神情的陆平云。 “莫先生怎么了？！难道……”黄唐为自己的猜测大惊失色，想想方才莫先生一己之力驱退所有毒蛇，莫不是反而自己被咬了？！ 陆平云早已恢复了神色，凉凉的看了黄唐一眼，轻启薄唇：“睡了。” “我就说……啊？睡了？”黄唐刚刚生起的所有情绪完全被这两个字扑灭了。 “县衙里如何？”陆平云坐到桌案边问道。 黄唐看了榻上的莫白一眼，道：“这恐怕还要莫先生看看。” 莫白昏睡了半个时辰，睡梦中看到母亲抱着浑身湿透的自己，怜惜的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猛地惊醒！ 这是怎么回事？ 是梦？ “你醒了？”陆平云看着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莫白，想必是又梦到君府的案子了吧。 莫白有些恍惚，还没集中精神听到陆平云说什么，就觉得有人给自己擦汗。 定睛一看，是陆平云。 此刻两人只有一尺距离，陆平云细心的为自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样的距离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卑职不敢有劳大人！”莫白仓惶下床，拜谢陆平云。 陆平云收回半空中停留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 难道只有自己有这份心意吗？ “莫先生，你可算醒了！还等着你验尸呢！”黄唐从外面进来，一看莫白醒了，高兴道。 陆平云微微皱眉，看着莫白的眼神有些担忧。 宣武县县衙大院 陆平云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眼前莫白看着一院子大大小小的尸体，如遭电击！ 数十具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里面分明还有两三岁的娃娃！ 莫白震惊的看着这一切，眼前出现的是君府灭门的情景。 君府上下一百二十四张面孔如风暴般在她脑海中翻滚，由远及近，又再次远去，直至消失。 莫白的脸色惨白，双手颤抖，腹内翻江倒海。 第52章 驭蛇怪人 “宣武县令蒋正是个好官。他当政十年来从未贪赃枉法，更是从未冤枉过一个百姓。宣武县十年来不曾有一个人饿死。他本是京城人士，为了当好这个父母官，将家中老母和妻子都迁至宣武县，住在衙门里。如今他全家惨遭杀害，我等该当如何？”陆平云平静的声音似在讲述一个故事，令人醍醐灌顶的故事。 至少对莫白来说就是这样。 方才的胡思乱想此刻全部抛开，莫白的手不再颤抖，眼神重新汇聚。 “死者蒋正，颈部有微小啮损黑痕，四畔青肿。 有青黄水流，乃是被毒蛇咬死之症。”莫白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又翻看旁边一具女尸。 检查之后就是一愣，一股无名之火萦绕全身。 “死者蒋文氏，被发现于房梁绳索之上。口眼张开，手掌伸张，头发散乱，喉下血脉不行，痕迹浅淡。舌不出，亦不抵齿，项上肉有抓痕。看似自缢，实则乃人为。虽是窒息死亡，可其下体损伤严重，是被人奸污致死。”莫白伸手替蒋文氏闭上双眼，嘴上轻轻说：“放心吧，我会替你找到凶手。”那蒋文氏似是听到一般，竟流下一滴泪水。 黄唐咬牙切齿道：“畜牲！抓到了一定把他剥皮抽筋！” 陆平云看着莫白，手掌紧握成拳。 莫白整理好心情，又颤抖着来到那具小小的尸体旁边。 这还是个不到三岁的男孩儿，胖嘟嘟的小脸，带着无辜，似睡着一般。 他还不知道世间的险恶，没来得及体会活着的美好。 “蒋明轩，脑后有磕碰伤，却不致命。口鼻出血，腹内有损伤。”说到这儿莫白突然扯开孩子的衣领，只见胸口处赫然一个青紫脚印！莫白手一抖，急忙将衣服整理好，好像怕孩子着凉一般。“胸口处遭人狠踹，伤及肺腑，造成死亡。” 黄唐又是一阵骂骂咧咧，莫白已然听不清楚。 脚步虚浮的检查过其他尸体，“下人们都是一剑穿心，按死亡时间来看，都不超过两个时辰。主人一家三口先死，而后下人们才死。” 勉强说完所有结论，莫白喉咙一阵腥甜，“噗”一口血喷了出来。 陆平云一个箭步上前，两下封住莫白穴道，低声道：“如何？” 莫白摇摇头，感觉比刚才舒服许多。 “莫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黄唐刚反应过来，也关切道。 一旁的王奇本想上前搀扶，可陆平云已经扶住了莫白，他只能默默退下。 莫白用衣袖擦擦嘴角的血，轻轻退出陆平云的搀扶，淡淡一笑道：“两位大人不必挂心，适才许是太过劳累，将瘀血吐出来反而好了。多谢陆大人及时出手。” 陆平云眼看着莫白离自己远了些，心中颇不是滋味。 可看莫白脸色确实好了一些，也就没再说什么。 “哈哈哈……”突然一阵瘆人的大笑声响彻整个儿县衙，所有人立刻抽出武器防备。 “什么人？！”陆平云第一时间护住莫白，抬头往房顶观看。 莫白顺着陆平云的目光看去，果然，正堂房顶上站立一人！ 说是人却十分怪异，浑身上下缠着草绳，只露出头来。头上盘着一条手臂粗细的花蛇，正兴奋的吐着黑色的信子，盯着下面的人。那人脸上戴着半张血红面具，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看起来格外恐怖。 黄唐吓得差点骂人，指着那人吼道：“你是人是鬼？大白天的这副打扮出来吓人！” 怪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看着陆平云身后的莫白冷笑道：“就是你胆敢拿药驱散我的蛇？”声音嘶哑，阴森森的。如毒蛇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 第53章 反杀 莫白一看这是冲着自己来的，自然不能躲着。从陆平云身后站出来一点，冷声道：“阁下的蛇差点害我等性命，在下只是自保而已。在下有个疑问，蒋县令一家是否为你所害？” 莫白站的非常有技巧，虽是露出了自己，却还在陆平云的保护范围。她有自知之明，没有愚蠢到把自己送给敌人的地步。 怪人又是一阵阴森森的笑，冲着莫白不屑的说道：“哼，就这些蝼蚁何至于让我出手？自然是让手下之人解解闷儿。你若想替他们报仇，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说着抬手将一支玉笛放在嘴边，吹起曲子来。 怪人头上的大蛇随着曲子摆动了起来。 “他在驭蛇！”莫白脸色一变，喊道。 陆平云抽出软剑护住莫白，冷声道：“服药！” 黄唐急忙将莫白给的驱蛇药丸分给众人服下。 说是迟那是快，整个儿县衙迅速爬满了毒蛇！ 许是莫白的药发挥了作用，毒蛇只在外围爬来爬去，却不近身。 怪人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笛声发生了改变。 毒蛇们似乎开始躁动，纷纷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莫白的驱蛇药粉已经用完了，情急之下掏出身上所有毒药撒了出去。 顷刻间四周的毒蛇冒起了浓烟，不一会儿就化为一片血水，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范遥给的化尸粉，莫白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效果，吓了一跳。 这下怪人真急了，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开始变得狰狞，笛声瞬间变得尖锐。 蛇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成千上万的毒蛇如箭般飞向莫白！ “莫白！”陆平云一把将莫白拉进怀里，一只手紧紧护住，另一只手挥舞软剑抵挡密密麻麻的毒蛇。 莫白第一次听到陆平云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 可现实情况不容许任何杂念，毒蛇如同洪水般不断涌出来。连同之前受伤的侍卫在内，已有半数受伤。都靠莫白的解毒药继续支撑着，一个个早已杀红了眼。 莫白被陆平云护在怀里，眼睛则死死盯着屋顶上的怪人。是人都有破绽，莫白在赌自己能找到怪人的破绽！ 果然，莫白发现怪人头顶上盘着的大蛇似乎一直摇摆着半截身子，时不时吐个信子。 而地上的蛇群会随着大蛇的摆动改变进攻方向，原来如此！ “陆大人，你是否能刺中怪人头上的大蛇？”莫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 陆平云点头，看了一眼黄唐。黄唐立刻明白陆平云要有动作了，拼尽全力飞向屋顶。 怪人冷冷一笑，就凭这点功夫还想近自己身？痴心妄想！ 笛声一拐弯，大蛇的舌头朝着黄唐飞起的方向点了点，瞬间几百条毒蛇腾空而起，飞向黄唐。 黄唐吓得急忙调转方向落上对面墙头。 与此同时，陆平云手腕一扬，一道金光直奔大蛇七寸。 速度之快，令怪人和大蛇都来不及反应。 等怪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金光化作飞刀正中大蛇七寸，大蛇“嘶嘶”两声软了下去，不再动弹。蛇血顺着怪人的脖子缓缓流下，染红了半边身子。 莫白趁机又撒出一大把药粉，离得近的毒蛇瞬间冒着白烟化为血水。 其他毒蛇像是没了方向，停止了攻击，害怕的向外逃窜。 怪人捧着大蛇“嗷嗷”怪叫，疯了一般。 黄唐在墙头一看机会难得，提剑向怪人摔了出去！只听“噗”的一声，怪人被一剑封喉，鲜血从喉咙处喷涌而出，片刻间染红了整个屋顶。 怪人绝气身亡，尸体从屋顶翻滚下来摔到地上，“嘭”的一声将面具摔碎。 第54章 龙羽 面具下的脸很普通，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可莫白细看之下，吃了一惊。 就在男人额头上，有一枚金色刺青！ “飞鹰刺青？！”黄唐凑近一看，惊呼出声。 这是飞鹰刺青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理寺众人面前，这个怪人究竟是谁？ 飞鹰刺青出现在江宁，也就是说此次的案件多半与北冥脱不了干系。 那么北冥的目的是什么？ 江宁就是最终目的还是一个开始？ 莫白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有国仇，更有家恨！ 北冥设计害死父亲的目的是什么？此刻在江宁装神弄鬼又是为何？两者之间有何关联？自己必须弄清楚。 “派人安顿宣武县百姓，我们赶往江宁府衙！”陆平云当机立断道。 联系近来发生的事，陆平云心中隐隐觉得此案背后有什么重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可能关系大庆朝的存亡。 宣武县至江宁府还有一天的水路，陆平云等人与冷严汇合后乘船南下。 夜晚的甲板上有些冷，莫白站在船头静静看着水面，不知想些什么。 “陆大人同意我留下了。”单薄的少年将披风递给莫白，淡淡笑道。 莫白接过披风穿上，提醒道：“千万记得，冥青已经死在大火里了。跟着我们的只能是龙井的弟弟，龙羽。” 龙羽一身白衣，气质儒雅，气色较之前好了不少。 “龙羽明白。” 船舱内 “此处可还有认识龙羽之人？”陆平云在烛火下看着书，听龙井汇报。 龙井肯定道：“龙羽之前的身份非常隐秘，除了那对农户再无人见过。属下已经命人将那对农户带回京城安置，有我们的人守着。” 陆平云点点头，此事处理的还算妥当。 当日用尸体烧焦替换了冥青，又将他悄悄安排在冷严的侍卫中回到船上。日后留在大理寺之中，一则救他一命，二则，也能方便监视。 龙井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道：“大人，冷统领派人传信。宣武县的百姓皆已安顿好了，只是怪人的尸体却不见了。” “面具戴回去了吗？”陆平云好心情道。 “第一时间已经戴回去了，没有被发现。”龙井道。 陆平云摆了摆手，龙井消失不见。 夜太深，看不清前路，黎明还很远。 次日晌午，官船才抵达江宁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与京城不相上下。 莫白跟着下了船，看到这番热闹场景，心中疑惑。 不是说江宁的百姓都投奔他处去了吗？ 莫白很快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来往的百姓几乎人人都系着黄色腰带，手中还都拿着一张黄色符纸。 “这是要去寺庙上香？”黄唐也觉得奇怪，凑到莫白身边拍了拍。 莫白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回道：“不像上香，倒似辟邪。” “很快就有答案了。”陆平云盯着码头尽头的方向，冷冷一笑。 莫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从路口处拐进来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色彩斑斓。 之所以色彩斑斓，是因为队伍里各级官员服色不同，青赤白黑黄，颇为热闹。 等队伍来的近了些，莫白才注意到众官员中间竟然有一顶步撵！ 步撵之上稳坐一名道士，鹤发童颜，道骨仙风。 按规制二品以上官员才能在州府官员面前乘坐步撵，这道士又是何人？ “下官拜见钦差陆大人！大人康泰！” 所有官员来到陆平云近前皆俯身下拜，唯独那道士，纹丝没动。 第55章 江宁府 陆平云自然也注意到了，故意装作不知，一句话没说，直直向府衙方向走去。 莫白等人急忙跟上，把一众官员晾在了此处。 为首之人乃是江宁知府李重涣，官居四品，但跟陆平云这种二品大员外带钦差大臣那是没法比的。此刻也只能暗气暗憋，陪着笑脸跟在后面。 一路之上，莫白注意到百姓们皆是腰系黄带，手持符纸。抬头看看陆平云，却是不动声色，于是便也低下头，紧紧跟着。 刚到江宁府衙门口，一名妇人疯了似的冲过来，嘴里喊着：“钦差大人！救救我女儿吧！求求您啦！” 妇人还没到近前，就被府衙衙役用棍子制住，按在地上，就要打。 “慢着！”黄唐上前拦住，等着陆平云处置。 那妇人一被松开，立刻爬到陆平云脚下，拼命磕头，哭道：“大人开恩！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刚满一岁，求大人放过她！民妇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啊大人！” 陆平云看着声嘶力竭的妇人，再看看身后变了脸色的李重涣等人，平和道：“你且莫哭，有何冤屈需本官做主，慢慢道来。” 李重涣一听就急了，忙陪着笑脸上前说道：“陆大人，此疯妇满嘴胡言乱语，恐污了大人慧耳，不如交由下官处理如何？” 队伍里又有一名官员来到跟前，躬身施礼道：“请陆大人移步府衙奉茶。” “怎么，本钦差连案子都处理不了吗？”陆平云扫了李重涣一眼，冷笑道。 “不不不，陆大人言重了。我等只是怕陆大人劳累。再者说这疯妇言行无状，惊扰大人，大人何须相信她的疯话呢？”李重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陆平云一笑，淡淡道：“既是疯话，本钦差听听也无妨，反正闲来无事。来人，设桌椅！” 黄唐命人从府衙搬来桌椅，陆平云稳稳坐下。 李重涣看根本拦不住，眼珠子转了转，朝另一名官员递了个眼色。 就这样，陆平云在府衙门口暂设公堂，开始审案。 “那名妇人，你姓字名谁？有何冤屈？细细讲来。”陆平云官威尽显，妇人端正跪好，未开口先流泪。 “大人，民妇乃是江宁府人，夫家经商，日子勉强过得去。民妇育有一女，刚满周岁，甚是可爱。可近月余以来，江宁各地突生鬼怪，百姓整日里心惊胆战，不敢出门。多亏知府大人请来长山真人驱鬼诛魔，江宁府才又恢复太平。可长山真人为修炼仙法，需每两日进献一名刚满周岁的女婴！今日便轮到民妇家里，昨夜官兵就冲进家里抢走了小女！非是民妇故意违抗官府，实在是民妇只有这一个女儿！实在舍不得啊！大人！求您发发慈悲，饶了小女！进献民妇吧！” 妇人含泪娓娓道来，把莫白听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古往今来确实有很多朝代信奉鬼神，用活人献祭。可这种风气在大庆朝已然消失，没想到今日竟又出现。还是专要周岁婴儿，简直灭绝人性！ 陆平云听罢微微皱眉，询问的目光看向李重涣。 李重涣急忙上前跪下，委屈道：“陆大人明察！近一个月来江宁各地频频出现鬼怪杀人之事，官府查了数日都找不出线索。百姓们之间传的更加厉害，甚至有人举家搬迁。下官实属无奈之下，请了终南山上的长山真人前来驱魔，终得奇效啊！自长山真人至此以后，江宁再无鬼怪之事！” “哦？只不知这奇效竟是以婴儿性命换取的么？”陆平云语气冰冷。 “并非如此啊！大人！长山真人乃是得道仙人，又怎会害人性命？只是此仙法需有缘之人的周身灵气助法，助法之人并无性命之忧啊！”李重涣一脸无辜，无比诚恳道。 身后一众官员不停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李大人真心为民，却还要被人诟病，实在不值啊！” 莫白从旁观察，心知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为何事发一个月妇人竟不知婴儿会被送回家中？为何今日陆平云到了，就立刻说孩子已送回？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56章 长山真人 那妇人一听喜出望外，跪爬到李重涣脚下，磕头道：“知府大人开恩！请告知小女现在何处？求大人将小女还给民妇，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李重涣忙将妇人扶起，慈眉善目道：“你怎不回家看看？你女儿说不定已在家中了！” 妇人听罢也顾不得许多，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家跑，鞋都跑掉了也没停下。 李重涣无奈的抖抖手，又冲陆平云施礼，满怀歉意道：“让陆大人见笑了！是下官处理不当，产生了误会，做父母官难啊！” “无妨。”陆平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黄唐，起身走进府衙。 莫白和众人随后都进了府衙，黄唐慢一步落在了后面，趁人不备转身离去。 李重涣跑到前面领路，引陆平云进入府衙前厅，上座奉茶。 莫白和龙井分别站在陆平云左右。 李重涣坐于下座，其他各级官员站立两侧，而那名道士却被安排了座位。 莫白仔细观察那道士，呼吸平稳有力，目光灼灼，是有功夫在身的。 “本钦差孤陋寡闻，竟不知道人也可为官了。”陆平云品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 李重涣笑道：“陆大人有所不知啊，这位仙长便是下官适才所说的长山真人！” 长山真人微微点头，颂了句“慈悲慈悲！”就算行礼了。 莫白本就不信怪力乱神，这两日几乎可以证实那些个所谓鬼怪之事皆是人为，那这位降魔有功的长山真人又是什么角色？ “不知长山真人对江宁府所发生之事有何高见？”陆平云仿佛信了似的开始跟长山真人谈论。 长山真人一看陆平云也看重自己，态度越发傲慢起来。掸了掸佛尘，面带高深道：“慈悲慈悲！在贫道眼中不过是些法力低微的游魂野鬼，有贫道所画的灵符和法带，便可平安。” 陆平云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莫白。 莫白心领神会，侧身走出来，冲官员们躬身施礼。而后扬声道：“下官大理寺验尸官莫白见过各位大人。”说罢也并未看他人反应，将敬安县和宣武县几个案子的验尸结果说了一遍，最后道：“根据验尸结果，敬安县女鬼吃人本就是人为，而宣武县蛇妖乃是驭蛇怪人装神弄鬼。” 莫白说完，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既是大理寺的验尸官，验尸手段自是不必说，只有李重涣脸色漆黑，眼神阴狠的盯着莫白。 “哼哼，这位少年年纪轻轻，莫不是经验不足看错了吧？”李重涣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 其他江宁府的官员赶紧附和，窃窃私语，对莫白指指点点。 陆平云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气，所有人都止不住抖了一下！ 很快大厅静的针落有声，陆平云冷笑出声，伸手点了点长山真人，对众官员道：“尔等承蒙圣恩，享朝廷俸禄。遇事不想解决之法，反倒是找个道士来怪力乱神。真真是枉受皇恩！” 几句话让方才还肆无忌惮的官员们噤若寒蝉。这上升到朝廷圣恩，可不是小事啊！弄不好就要革职，这陆平云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还不得抄家灭门啊！ 正在这时，有衙役从外面跑进来，跪倒禀报：“禀大人，有百姓来求长山真人前去驱鬼！” 莫白一愣，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而且这鬼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李重涣面上一松，偷眼看了看陆平云冰块般的脸，心道这位陆大人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又给长山真人递了个眼色，长山真人不慌不忙甩了甩拂尘，稽首道：“慈悲慈悲！贫道是否怪力乱神，稍后便知。” 言罢也不管陆平云是否点头，迈步走了出去。报信的衙役看了看李重涣，李重涣点头，衙役方也跟了出去。 第57章 恭王府 莫白看了陆平云一眼，见他点头，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府衙大门，长山真人宽大的道袍一甩，飞身上房，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 莫白见这道士轻功如此登峰造极，心里咯噔一下。以目前的情势来看，陆平云和这道士必定是对立的，到时想要擒拿与他怕是不易。 “抱紧我！”陆平云的声音突然在莫白耳边响起，还没等莫白反应过来，腰上已经多了一只有力的臂膀。脚下一轻，被陆平云抱着飞了起来，朝着长山真人的方向追去。 “是！”莫白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担心的问题并不存在，陆平云的轻功自己见识过好几次，绝不在道士之下。 李重涣和后面众官员都傻了眼，没想到这位陆大人功夫了得！可他们都不会武功，只能或坐轿或骑马在后面跟着。 其实能坐轿的也就只有李重涣一人而已，其他人品阶不够在李重涣面前坐轿，也根本没几匹马能骑。大部分人是步行小跑着，可平常养尊处优哪跑过这么远，一个个跑的提带撩袍，模样十分狼狈。 莫白在陆平云的护送之下七拐八拐追到了一处破败庭院，落地之后莫白四处打量。此处庭院虽然破败却是十分宽敞，甚至可以想象它破败之前的豪华景象。 “陆大人，这是何处？”莫白轻声问道。 陆平云一步步缓缓向紧闭的大门走近，低声道：“恭王府。” “此处竟是恭王府？！”莫白吃了一惊，却不敢提高声调。低声问道：“龙井就在里面吗？” 陆平云有些没想到，回过头来挑眉问道：“你怎知龙井在此？” 莫白觉得他此时的反应竟有些可爱！ 急忙甩甩脸，指了指院墙之上一个井字，也挑眉道：“这是你们的暗号吧！适才看你一路追着字过来的，龙井想必已经进去探路了。” “你很聪明。”陆平云这句夸奖确实发自真心。 自己见过的大家闺秀甚至金枝玉叶数不胜数，聪慧者比比皆是。可如此有探查力的女子却仅此一人，不免又感叹莫白这些时日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练就了如此一颗七窍玲珑心。 想到这儿陆平云眼神中带了些怜惜，看着莫白想要说些什么。可莫白的表情突然充满了惊恐，拼命扑向陆平云。 陆平云知道情况不妙，同时感到背后一阵阴风扑来，急忙伸手将莫白拉进怀里脚下一蹬飞上屋顶。 莫白站在屋顶靠在陆平云怀中依然有些后怕，脸色惨白。刚站稳就急忙回头往院子中看去，自己方才看到陆平云后面快速飞来一颗巨大头颅，青面獠牙，满头白发！那是何物！？ 此刻陆平云也看到了院子里飘着的那个东西，只见头颅不见身体，久久悬浮于空中，滴着黑血！ 二人吃惊不小，若说是轻功，陆平云自认有这等功力的人整个四国凤毛麟角。可若说是鬼神，莫白也是绝不会信。 那头颅似在院中寻找什么，飞得极快。转了几圈又突然停下来，慢慢抬起脸来，巨大的圆眼死死盯住陆平云和莫白。 “咯咯咯咯咯！”一阵瘆人的怪异笑声从头颅口中发出，同时发出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银针！ “跟在我身后！”陆平云来不及多说，抽出软剑抵挡银针！莫白躲在后面观察着那颗头颅。 巨大头颅见银针被陆平云挡住，怒睁圆眼，开始上下飞舞，不停改变方向。口中银针似乎永远发不完，甚至还有越发越急之势！ 几个回合之后，头颅的银针不见少，陆平云额头微微见汗。莫白盯了许久，终于发现了破绽，趁陆平云离自己近的时候低声道：“攻它眼睛！” 陆平云反手将接到的银针甩向头颅硕大的眼睛！只听“噗噗”两声，银针狠狠刺入头颅双眼。 那头颅立刻疯了般乱撞，银针也不再发出。陆平云眼看时机到了，举起软剑就要刺。 第58章 四字箴言 正当陆平云准备给那巨大头颅致命一击的时候，就听“嗖”的一声，长山真人从后院飞了出来。 “哼，妖孽，哪里逃！”长山真人一枚灵符从手中飞出，正贴在那颗头颅之上。这下那头颅开始嘶吼翻滚，上下飞蹿。头颅的五官逐渐扭曲融化，冒出阵阵白烟，带着恶臭，没一会儿便化为一滩污黑的血水。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颗巨大头颅化成的血水不断流动，在地上汇成图案！ 长山真人见状忙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抬头看向陆平云。 陆平云冷冷看着院子里的打斗结束，才抱起莫白飞身落下。 “慈悲慈悲！陆大人请看！”长山真人用佛尘往方才头颅被化的位置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陆平云和莫白皆是脸色一变。 只见那处以血水竟是聚成了四个字：赵室不兴！ “化尸散！”这味道莫白再熟悉不过了。范遥炼药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徒手触摸，否则立刻化为血水！ 长山真人看着莫白的眼神微眯了眯。 陆平云脸上瞬间露出杀意，周身散发着怒气。莫白一惊，心道陆平云莫不是要杀人灭口？细看之下未见陆平云的眼神看向自己，这才放心。 大庆朝皇室姓赵！赵氏不兴，意指大庆朝要灭亡啊！若是被百姓传开，必将影响人心！这对敌国来说无疑是好计谋啊！ 可这头颅又是怎么毫无助力的悬浮在半空呢？那张符纸可以使用化尸粉，血水又是如何汇聚成字呢？ 莫白能想到的，陆平云自然也能想到。可事到如今，在真相大白之前，绝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留你了！”陆平云声音冰冷，眼中风起云涌。话音未落陆平云已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已到了长山真人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陆平云一掌下去，拍向长山真人命门！ “啪”的一声，陆平云这一掌出乎意料的没有打到长山，反倒是被长山真人用佛尘缠住了手腕！ 莫白瞪大了双眼观察着战事，本以为长山真人即将殒命，却来了个反转！情急之下抓了把毒药朝二人撒去，陆平云对范遥的所有毒药都免疫，长山却不行！ 果然，长山真人眼看一股粉末撒向自己，急忙收回拂尘躲避，怒视莫白。这就给了陆平云机会，一把软剑在陆平云手中犹如灵活的长蛇，很快就反制了对手。 紧要关头，又从屋后跳出两个女鬼！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十分骇人！女鬼出来不由分说直接用两条白绫缠住长山真人的腰身，用力一拽，三人飞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陆平云刚要追赶，就听院子外面车马之声靠近，看看地上血字，只得先行放弃。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江宁官员见到此字，以免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莫白也听到了，看了看陆平云，抓起两把土掩盖了地上的血字。 李重涣抢先一步跨进院子里，迅速环顾了四周，什么也没发现，有些意外。后面众官员也都狼狈赶到，纷纷气喘吁吁的整理衣冠。 “陆大人可有收获？长山真人何处啊？”李重涣皮笑肉不笑，状似关怀陆平云，实则打探消息。 陆平云冷冰冰看他一眼，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李重涣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未减半分。 莫白靠近陆平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龙大人是否有危险？” “怕是有事耽搁。”陆平云低声回答。 李重涣偷偷观察二人神色，有了猜测。眉飞色舞道：“陆大人请放心，有长山真人在，定能斩妖除魔，保大人平安！” “那倒未必！”黄唐的声音从官员们后面传来。李重涣和众官员纷纷回头，见黄唐领了一群百姓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李重涣脸色一变，对黄唐就没那么客气了，提高嗓门问道：“不知黄大人此话何意？我等朝廷命官在此办案，你带这许多百姓来此何故？” 黄唐冷笑一声，伸手点了一名妇人走上前来，问道：“李知府可还记得她吗？” 第59章 袁成礼 李重涣刚想否认，那名妇人便疯了般冲到他面前，死死揪住他平整的官服。撕扯道：“你还我孩子！狗官！你说孩子已经送回家了，可家里根本没有见过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李重涣眉头紧皱，看向陆平云。陆平云直接忽视，跟黄唐谈论起来。 妇人涕泪横流，揪着李重涣不放，场面乱作一团。 “哦？如此说来十余名婴孩皆未返家？”陆平云突然高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怒意，震慑得一众官员噤若寒蝉。 黄唐鄙夷的看了李重涣一眼，接道：“正是如此！这些都是被带走了孩子的人家，经他们供述，李重涣不久前差人给各家送去了十两银子。并嘱咐他们不要乱说，否则就要灭门！” 李重涣听得真真的，急忙趁着妇人哭的空挡抽身出来，跪到陆平云面前辩解道：“陆大人明察啊！下官只是体恤这些人家失去孩子，实在可怜，所以才自己出银子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下官绝对没有威胁他们啊！大人切莫相信这些刁民！” 后面的百姓一听就愤怒了，纷纷大骂李重涣狗官！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文质彬彬却身着囚服，浑身是血。显然受到过刑罚。 中年男子蹒跚着走到陆平云近前，重重的跪在李重涣旁边，给陆平云磕了个头。 李重涣看见此人，脸色骤变。往前跪爬几步磕头道：“陆大人，此人在江宁府始终与下官为敌，他的言辞不能取信啊！他是污蔑下官！” “他要污蔑李大人何事？”陆平云挑眉道。 “这……”李重涣被问的哑口无言。 莫白却笑道：“李大人在江宁府竟如此受气吗？”李重涣不解的看向莫白。莫白伸手一指那名中年男子，接着道：“这位大人初进大牢便被鞭挞，这鞭子上还沾了盐水，以至于月余都不曾结痂。被如此对待之人竟都能污蔑李大人，实在胆大妄为！” 一句“大人”令中年男子面带惊讶，哑声问道：“阁下怎知学生曾有官职？” “恕莫白直言，大人官品并不算高，却也在六品以上。若是莫白没猜错，大人本是江宁府的通判袁成礼袁大人吧！”莫白说罢躬身施礼。 袁成礼惊讶之余双目含泪，羞愧的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先生慧眼如炬！下官正是江宁通判袁成礼！”通报了身份，自然要向陆平云行礼，却被陆平云拦住。 陆平云命人扶起站不稳的袁成礼，淡淡道：“袁大人重伤在身，不必多礼了。适才所见官员之中，并无着通判官府者。圣上钦差至此，身为通判又如何会缺席？其中必有原因，李大人却并未提及，如此便说明通判不在必是与李大人有关。” 话至此处陆平云看了看莫白，又道：“而莫先生想必是也注意到了此处，又在见到袁大人之时发觉袁大人仪表堂堂，额头上有常年戴官帽的薄茧。从而猜到袁大人身份的吧。” 莫白微微一笑，赞赏的向陆平云行礼道：“陆大人英明！” 陆平云嘴角上扬，又问袁成礼道：“如今本钦差既已到了江宁府，袁大人可有话对本钦差言讲？” 袁成礼一听喜出望外，一瞬间热泪盈眶，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郑重的磕了个头。这次陆平云没有拦着，这是袁成礼深受奇冤的洗白之礼。 “陆大人，袁成礼通敌叛国！所说之话绝不可信啊陆大人！”李重涣开始不顾形象的想阻止陆平云听袁成礼告状，黄唐上前不耐烦的一把将一块破布塞到李重涣嘴里，两名陆平云的侍卫迅速上前控制住李重涣。 袁成礼一个头磕完，便含着眼泪讲述了自己一个月以来的遭遇。 第60章 幼童失踪 一个月前的某日深夜，江宁通判袁成礼的房门被人敲响。 “啪啪啪！” 袁成礼睡梦中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何人？” “袁大人，是属下！” 袁成礼一听，松了口气，是府衙的衙役季鹏。 看看天色还是深夜，若非有急事季鹏不会这么晚前来。 快速穿戴整齐后，袁成礼打开房门，问道：“发生了何事？” “大人，有两名渔民来府衙告状，都称自家刚满周岁的孩子不见了！”季鹏一身官服，风尘仆仆，显然是已经去过渔民家里了。 “何时不见的？”袁成礼一皱眉，“此等案件应报所在县衙，为何越级上报州府衙门？” 大庆朝律法越级上报需打十板，普通百姓绝不会如此。 “这……”季鹏一脸为难，吞吞吐吐。 袁成礼看出事有蹊跷，厉声道：“此事莫非与你有关？” 季鹏一惊，随后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道：“袁大人！此事只有大人您能管了！”说着双膝跪倒，伏地认罪道：“是属下迫不得已做了违背良心之事！” “莫非是你偷走孩子？季鹏，你究竟为何做此丧尽天良之事？！孩子现在何处？还不如实说来！”袁成礼气的不轻，指着季鹏恨铁不成钢道。 “属下的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中，属下迫不得已才……” “啪！” 还没等季鹏说完，袁成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道：“糊涂！季鹏，你身为公门中人，竟罔顾朝廷律法？！你说，究竟是何人能以你家人性命相协？你还做了什么？！” 季鹏自知罪孽深重，可如今能救自己一家老小性命的只有袁成礼。 “袁大人若能救属下家小，属下愿以死谢罪！”七尺男儿，如今痛哭流涕，令人唏嘘。 袁成礼压了压怒气，进了房间，回头对季鹏道：“你且进来慢慢说来。”既然事情另有隐情，就不能急着判断，还需从长计议。 “谢大人！”季鹏感激的一拜，随之进了房间。 到房间后季鹏又要跪下，袁成礼摆摆手，道：“你且站着说吧！” 季鹏再次谢过，丢出一个惊雷！“此事与江宁府半数官员皆有关联！” “什么？！”袁成礼拍案而起，怒斥道：“休得胡言！你可知道，你如今污蔑的皆是朝廷命官？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在本官面前胡乱攀扯？！” 这次袁成礼是真的生了怒气，眉毛都几乎倒立。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更何况是牵扯到半数江宁府官员，简直荒谬！这个季鹏怎么如此糊涂？！这也就是自己平日里对他赞赏有加，换作别人，定然是直接治罪！ “袁大人，属下即便胆大包天，也断不敢随意攀扯众多官员！大人请看！”季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袁成礼定睛一看，呦！ 这令牌袁成礼再熟悉不过，这乃是江宁府知府令牌！ “令牌从何而来？快说！”袁成礼惊怒之下声音都有些不稳。知府令牌非同小可，如今却在季鹏手中，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有人以此下令给季鹏。此人是谁？ 季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被怒火代替，字字铿锵道：“江宁知府令牌，只一人可用！” 袁成礼一闭眼，身子都晃了晃，简直不可置信！ 江宁知府李重涣！ 这怎么可能呢？一州的知府，勾结下属官员去偷走孩子！？要孩子何用？整件事匪夷所思。 第61章 官员勾结 “你可知污蔑朝廷四品大员是何罪？”袁成礼再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季鹏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他对季鹏有救命之恩。此人的人品袁成礼很了解，多年来正直无私，善待百姓，绝不是无中生有的奸恶之徒。可若确有此事，自己一个通判如何能定知府之罪？更何况李重涣与自己是故交，二人自幼便在一起读书，一起中举为官。当务之急，是先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再说解决之法。 季鹏为救家人也没什么顾忌了，又磕了个头道：“大人，属下熟知律法，自是知道污蔑李大人乃是死罪！可属下字字属实，绝不敢有丝毫欺瞒。几日前敬安县和宣武县接连出现女鬼和蛇妖，害了不少人命，李大人便请来一名道士捉妖驱鬼。” 听到这儿袁成礼倒吸一口凉气：“竟有此事？李重涣怎么如此糊涂？！” 季鹏顿了顿，接着道：“看来大人确实不知此事。此道士自称长山真人，有驱鬼降魔之术。当日属下奉命前去给这位长山真人助法捉鬼，看他确实有些本事，那敬安县的女鬼竟当真被其化为血水。本以为鬼怪事件总算得以解决，却不想两天之后反而闹得更凶！长山真人便说需要助法修行之物，称为灵器。起初属下只是奉命将装有灵器的箱子运送至长山真人的行馆，从未见过灵器是何物。可又过了两天，李大人却说灵器不足，命属下等人去抓！那时属下方知原来所谓灵器，皆是不满周岁的婴儿！属下不愿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推脱家中有事。谁知李大人竟扣押属下一家老小，逼属下就范！他还威胁属下说初始两天属下所送的皆是婴儿，已经与他们上了同一条船，同是死罪！属下被逼无奈，只得继续为他们捉去婴儿。” 袁成礼气得一把将茶杯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颤声道：“糊涂啊！季鹏！既是如此，你今日又为何全盘托出？难道就不怕你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季鹏双眼含泪，咬牙切齿道：“若非属下多个心眼，追踪小道士到了乱葬岗，竟不知属下的家小早已命丧黄泉！属下的儿子才两个月，也被送去给了长山真人修炼！” 袁成礼震惊的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慌忙问道：“那些婴儿都如何了？” “恐怕凶多吉少。属下从未见过有婴儿被送出来，也未在行馆中听到过婴儿啼哭。”季鹏满脸痛苦和沮丧，似乎最后一丝希望都被生生抽离。转而幽幽道：“属下只希望能收回孩子尸体，好生安葬，之后便可随家人离去。” “一派胡言！汝之家仇未报，恶人未除，有何面目轻生？！”袁成礼指着他鼻子厉声喝道，“你只要本官处理此事，可一无证据二无线索，你叫本官如何能上报朝廷将他们治罪？” 季鹏一听立马打起精神，急道：“属下愿做证人！属下可以提供线索！而且属下保留了证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袁成礼，“大人，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属下抓来的婴儿出处，父母姓名，还有小道士拿给属下的长山真人的灵符，知府令牌也可为证！” 袁成礼接过册子，翻看之下，怒不可遏。 “哼！短短数日，竟祸害了二十名婴孩！简直罪恶滔天！你如今叛逃至此，那李重涣绝不会就此罢休，怕是已经四处追捕与你。你且去本官的别院暂避，待时机成熟，再与本官同去揭发其罪恶！” “大人！您有何打算？”季鹏有些担忧的看着袁成礼。李重涣位高权重，掌管一方州府，岂是那般容易扳倒的？稍有差池，就要搭上性命！ 第62章 证据 李重涣带着兵趁夜来到袁成礼的住处，直接推门进来。看着气势汹汹的李重涣，袁成礼却十分淡定。起身行礼，公事公办道：“知府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只管派差役来传便是，何需亲自前来？”通判虽掌管州府各项事宜，可官阶上还是与知府差了一级。 “哈哈哈...成礼不必多礼！你看看，你我共事几十年，何必与我见外呢？”李重涣满脸笑意，看起来和蔼可亲，再加上容貌十分端正，让人不免亲近。可是袁成礼此刻却如同面对洪水猛兽般，步步为营。 “知府大人折煞下官了，不知知府大人至此有何吩咐？” 李重涣看了看房间里简单的桌椅摆设，状似无意的迈步四周走了一圈，最后看着屏风上的墨竹笑了笑。“成礼深夜还在公干，实乃我等为官者之楷模啊！”说着话迅速绕到屏风后面。 空无一人。 李重涣目光逐渐阴狠，冷笑一声，回头看着袁成礼，摇头叹息：“成礼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几十年的情分，我自不会害你。本官知道那季鹏与你私交甚深，可他勾结江洋大盗，在我管辖之地私盗婴儿。本官不得不将其捉拿，以安民心啊！” “知府大人所言极是。季鹏与下官不过是些公务罢了，并无私交。若大人需下官出力，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袁成礼十分谦卑的表态，看不出丝毫慌乱。 原来当季鹏询问有何打算时袁成礼并没有回答，只是趁夜将季鹏送进别院，令其不得现身。至于那本册子和令牌，则是藏了起来。同时藏起来的，还有一封奏折，里面详述了李重涣联合官员怪力乱神，毒害幼童的经过。 待一切安排妥当，李重涣刚好带人前来。正如袁成礼所料，街道上大批府衙衙役四处追捕季鹏，罪名是联合江洋大盗盗取婴儿。若晚一步，季鹏必死。 “好！”李重涣暗气暗憋，虽然心里怀疑，无奈没有证据。“那本官先去安排，成礼若有线索，务必告知！” 李重涣说罢不多停留，带人离开。袁成礼躬身相送，一滴汗滴落在地。 若是李重涣晚走一步，定能看到袁成礼后背湿透。 天色刚亮，江宁城里的衙役已经停止了追捕，街道上恢复了平静。仿佛昨晚的喧闹从未有过。 冬天的夜晚，月光朦胧，像隔着一层薄雾，洒落一地冷清。苍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寒意，像雾一样点点漫延。 “啪嗒！” 硬物落地的声音！ 袁成礼不敢点灯，月光下从床榻上起身，缓缓走到窗口。映着月光，能看到地上放着一颗蜡丸！ 袁成礼急忙向窗外看，并无人影！ 是何人深夜至此？目的为何？ 略一沉吟，还是弯腰捡起蜡丸，捏开。 蜡丸里放着一张纸条，写着一句话：季鹏已死，速逃！ 袁成礼倒吸一口凉气！季鹏死了！来人警告自己速逃，莫非季鹏死之前供出了自己？不论如何，奏折和证据绝不能有差池！ 想到此处，袁成礼悄悄开门，看了看外面没人，走了出去。找到那棵大树，动手挖了起来。 “成礼，深夜在此何为啊？”李重涣带着一群衙役突然从暗处出现，点亮火把，似笑非笑的看着袁成礼。 果然藏了证据！李重涣早已安排了人守在此处，等着袁成礼露出马脚。这下人赃并获，他倒要看看袁成礼还有何话说。 袁成礼从一开始看到这么多人的惊讶，此刻已经变成了无奈。站起身笑了笑道：“知府大人竟也有如此癖好，怪下官一直不知。” “此言何意？”李重涣眼神危险，以为他还要狡辩。 袁成礼指着方才挖的一个小土坑，理所当然道：“下官私藏了五年的女儿红，不想竟被知府大人发现！也是缘分。不如今夜一醉方休？” “挖！”李重涣觉得事情不对，急忙命手下开始挖。 衙役挖了半天捧过来两个坛子，“大人，是酒！” 第63章 颠倒黑白 “袁成礼！”李重涣怒不可遏，哪还有和蔼亲切之相，气急败坏的低吼：“你敢戏弄本官！？” 袁成礼淡笑如初，不发一言。 这种反应更是气坏了李重涣，气急反笑道：“也罢！成礼既然尚未想通，本官可以等！切莫糊涂！”说罢冲后面人一摆手，几名衙役上前押起袁成礼就走。“哈哈哈……”袁成礼放声大笑，张开手臂任衙役抓住，随着衙役大步走向大牢。 后面的李重涣一改方才愤怒的表情，阴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次日清晨，袁成礼端坐在牢房正中闭目养神。 李重涣阴恻恻来到牢房门口，盯着即使在牢房里依然衣冠整齐的袁成礼，如恶魔般开口道：“成礼，你是否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万无一失啊？” 袁成礼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抬。 “唉！可惜了袁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苦。实在叫人不忍心啊！你说呢？”李重涣嘴上说着可惜，眼中却满是嗜血，死死盯住袁成礼。 袁成礼身子一颤，他曾安排季鹏离开江宁之后去接母亲，莫非出了事？ 不！季鹏未被抓来，就说明母亲不会有事！ “打开！”李重涣低吼。 狱卒打开牢房门，李重涣迈步进去。脚下生风来到袁成礼近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啪！”的一声狠狠甩在他脸上。 袁成礼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肿起。由于没有防备，被这一下打的趴在地上。狱卒接到李重涣眼色，上前押起袁成礼绑在旁边的受刑桩上。 “本官很好奇我朝文官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今日便亲自试试！”说着话李重涣接过狱卒递过来的皮鞭沾了沾盐水，面色狰狞道：“你虽掌管江宁府诸事，却未插手刑狱，想必不了解这鞭刑。此鞭身上有千根勾刺，触之即破，打在身上更是鞭鞭见肉。加之沾了盐水，伤口月余不能愈合，疼痛入骨。你可要尝尝？” 看袁成礼额头开始冒汗，李重涣愉悦极了，看来骨头再硬也是个文人罢了。此时不开口，皮开肉绽的时候自然就开口了。将鞭子交给狱卒，令其动刑，李重涣便离开了牢房。越是位高权重，手上越是不能沾血。 “那李重涣将下官关在大牢已有半月有余，下官始终不肯交出季鹏和证据。他便日日用刑，如今下官身体业已亏空，怕是命不久矣。下官愿带大人找到证据和季鹏，揭发李重涣的滔天罪恶！”袁成礼气息虚弱，面色发白，讲述了半天终于坚持不下去，昏了过去。 莫白急忙上前探脉，脸色不是很好，怒目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李重涣。对陆平云道：“袁大人日日受刑，身体虚耗殆尽。加上牢中潮湿，寒毒入体，怕是难以恢复了。” 李重涣一听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装可怜，磕头道：“陆大人明鉴！这袁成礼勾结季鹏和江洋大盗，盗取婴儿，丧尽天良！下官为了百姓，不得不抛却往日情分，将其入狱。如今他见大人您来，事情要败露，竟攀咬下官。下官为官半生，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无丝毫愧对天地百姓之处啊！” 莫白心里气得直翻白眼，这种人简直无耻之极。看袁成礼昏迷无法作证，便开始颠倒黑白，想以此脱罪。 可如今难就难在袁成礼一时半刻恐难转好，甚至可能不再醒来。所谓的证据等于没有，陆平云会怎么做？ 第64章 恭王府遇险 陆平云见状低头思索片刻，略显无奈道：“既然李大人是遭人构陷，本官自当全力调查清楚，以还李大人清白。来人，将袁成礼押回府衙诊治，立刻发海捕公文缉拿季鹏！” 李重涣长出一口气，面色阴险，紧抿的嘴唇仿佛揭示着他下了某种决心。 黄唐派人在院中搜查了两遍，并未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陆平云下令众人赶回府衙。 莫白心里盘算着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同寻常。为何“鬼”会选择在恭王府出现？还机缘巧合之下显出“赵氏不兴”这句预示朝廷运途之言？所谓鬼怪是否跟长山真人狼狈为奸？那么请来长山真人的李重涣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停留在恭王府。相传恭王府是前朝太子李元诩的府邸，他的封号是恭王。后因老庆帝领兵逼宫，将前朝皇室尽数斩杀，更是以王妃白氏性命逼恭王李元诩自刎而死。恭王府自此便废弃了，可四十年来无人敢买下此地，一是恭王深受百姓爱戴，不忍其死后无处居住。二是相传恭王府还有恭王一家的鬼魂。 莫非此次案件除了北冥密探，还与前朝相关？ 莫白想到这里暗暗心惊，若真是如此，此案就越来越复杂了。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从恭王府寻找蛛丝马迹。 打定主意，莫白抬头看陆平云走在队伍前面，身边都是地方官员，想要去禀报给他实在不便。回头正好看到王奇领人过来，急忙低声唤他。王奇看是莫白叫他，面上一喜，紧走两步过来。“莫先生唤我？” “王大哥，我想再回恭王府看看，若是陆大人寻我，麻烦王大哥将我的行踪禀报给大人。多谢了！” “莫先生不必客气！只是你一人前去是否太过危险？毕竟方才还发生鬼怪之事，万一它们返回岂不得不偿失？不若我与你同去。” 莫白听罢想了想，确实如果长山真人之流返回毁灭线索，自己是应付不来的。 “也好，那便有劳王大哥了！只是我二人行踪还需找他人代为禀报才是。” “放心，我会托人转告！”王奇说罢转身去队伍里拉了个衙役嘱咐了两句。他是背对着莫白，莫白并没看到他说了什么，无非就是让那衙役代为向陆平云回禀他们的行踪罢了。 王奇交代完衙役，又回到莫白身边，微微一笑，“走吧。” 莫白点头，二人一同往恭王府走。 他们返回时还没离开恭王府太远，所以再次回来也就一柱香时间。 可此时天已有些擦黑了，竟还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屋檐上断断续续地掉落着水滴。 恭王府的门虚掩着，莫白和王奇进去的时候黄唐已经带着人离开了，院子里空无一人。雨还在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屋檐上的水滴变成了水线，地上开始有积水。 “莫先生，还是回去吧！就算有什么痕迹也被雨冲刷了，说不定黄大人已经找到线索了。” 莫白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直直盯着院墙角落一处黑暗处，眼神中带着疑惑。 本就暗下来的天色在乌云覆盖下愈加黑暗，可那处角落却隐隐闪烁着两点红光。红光逐渐靠近，突然出现在莫白面前！ 第65章 王奇 那是一双可怕的眼睛！在黑暗里散发着邪魅的光，仿佛要吸走所有人的魂魄！ 莫白还没有看清它的脸，就觉得脖子上一紧，有什么东西箍在脖子上，似藤蔓一般越收越紧！急忙用手抓住想要拉开，可根本使不上力气。正当空气逐渐稀薄之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亮，脖子上的东西被一把钢刀齐齐斩断！ “莫先生！”王奇手提钢刀长身立于莫白身前，背对着她防着前方。她觉得这一刻的王奇浑身散发着王者气息，与往日的平和大相径庭。 莫白猛地吸了几口空气，因太急而呛得咳出来。“王大哥，咳咳，我没事！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们速速离去！” “好！”莫白开始有些后悔不跟陆平云打招呼就先跑回来，若是陆平云在，定然能够轻松解决眼前的危机。 “咯咯咯……” 还没等他们走近大门，整个院子浓雾四起，雾中清晰的回荡着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隔着浓雾，莫白能看到不停飞舞的红光，是那双眼睛！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整个人都被一股阴寒之气围绕，浑身不自在。 “闭气，这雾有毒！”莫白发觉这股浓雾中有致幻药的粉末，急忙出声提醒王奇。 王奇一听急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拨开浓雾拉住莫白的胳膊，脚点地飞出院子。 刚一落地，莫白还没站稳，就见数十名黑衣人从四周飞身而下，手持峨眉刺将二人围的密不透风。 不待二人反应，黑衣人开始动了，一半依旧维持包围圈，另一半直接进攻！ 王奇面色阴沉，提刀迎战，一时间双方竟势均力敌。 没过一会儿莫白就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攻击对象始终是自己！难道她才是这些黑衣人的目标？这一认知令她震惊！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验尸官，什么人需要动用这么大阵仗取她性命？ 然而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得到答案，却因为一时愣神被黑衣人钻了空子，一枚银针直刺她面门！ “啊！”莫白发现时已经晚了，惊呼出声，却见王奇飞身而起挡在她面前！“噗”银针没入王奇肩膀，他身子一抖，忍住疼痛，继续与黑衣人周旋。 “王大哥！”莫白很自责，从怀里掏出解毒药塞进王奇口中。周围的黑衣人有一半受了伤，立刻退到外圈，换人继续攻击。王奇体力明显削弱了，动作比方才已经慢了不少，这样下去两人绝无活的可能。 莫白趁着空挡跟王奇使了个眼色，王奇尽全力用钢刀横扫千军，逼退黑衣人。莫白见机手中一撒，“噗”，见风即散的药粉迅速覆盖了黑衣人，半数黑衣人倒地。王奇抓起莫白飞出包围圈，运轻功朝北边跑去。 莫白惊讶的发现，王奇的轻功竟不比陆平云差，甚至还更加出神入化！黑衣人被远远甩在身后，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脸上被树叶剐蹭的疼痛让她知道他们进了一片树林。 京城北边只有一片树林，就是凤鸣山。此山丛林密布，有野兽出没，害了不少人命。除了京城边上的樵夫上半山腰打柴之外，鲜少人来。 进树林又跑了一阵，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休息。刚一停下，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便在周围响起！ “咯咯咯咯咯...” 时值三月，还有些寒气，王奇额头上却已是大汗淋漓，肩膀中针之处高高肿起，往外流着恶臭的脓血。方才只顾逃命，莫白并没有注意到王奇伤口的变化，只道自己的解毒药十分管用。此刻仔细一看，心道不妙！王奇这是余毒未清！若再耽搁恐怕性命不保！于是她想也没想直接从王奇手里拿过钢刀，“噗”的一下在他伤口处划了一道口子。 一大股黑血从刀口汩汩流出，散发着臭味，莫白一皱眉，这毒真厉害，普通人绝撑不过一柱香！可王奇却十分清醒的带着自己跑了这么远！ 第66章 迷雾重重 怪笑声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黑暗中莫白看到王奇寒霜似的目光追随着笑声的来源，全身紧绷着，如同嗜血的猛兽！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王奇，也许之前的一年里她从未了解他。 致幻的浓雾还是出现了，莫白发现这次掺杂了些许别的味道，这味道很陌生，又有些熟悉，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药，但绝不是好药！二人忙捂住口鼻，调动身上每一个细胞警惕着周围。 红光出现了，正在二人头顶的大树上，飘忽闪烁，在黑暗的树林里不停荡漾。 莫白觉得有些奇怪，对方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为何久久不采取措施？方才自己给王奇放血的时候分明就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莫白嗅觉异常灵敏，隐约嗅到火药的味道！这个朝代并不存在火药，莫白是凭借前世记忆才知道，那对方是如何得到火药的呢？ 眼下来不及想太多，“王大哥，快走！” 王奇用仅存的理智抱起莫白运轻功一纵身飞出去五丈开外，还没等落地，就听背后“轰隆隆”一声巨响，一股强烈的气浪卷着火星子将二人震飞出去！ 王奇紧紧抱着莫白，在被震飞出去的瞬间昏厥过去，手臂却没有松。 莫白觉得他们降落了很久，似乎飞出了一处悬崖，紧接着“嘭”的一声被冰冷的水整个儿包裹。周围的水冰冷刺骨，瞬间钻入口鼻，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灌了好几口。王奇已经昏迷了，直直往下沉，她必须拼命拉住他向上游去。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头顶处有些光亮，应该是水面。将王奇推上岸之后她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陷入了黑暗…… 子时，江宁府城外五里 刚刚下过雨，通往城里的道路显得格外泥泞。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浑浊的泥水掩盖了车轮滚过的印迹，只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泥坑。 马车棚子上还在滴水，车夫的蓑衣也湿了大半，显得有些狼狈。车夫是个中年男子，看得出他面色有些着急，可路上泥泞，为了车内之人不得不谨慎慢行。 “老何，还有多久能到京城啊！” 车上帘子被一只素手撩开，一名十八九岁的粉衣姑娘探出头来问道。 老何瞅了瞅前面的路，盘算道：“月儿姑娘，您跟小姐说一声，咱们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只是这会儿怕是宵禁了。” 月儿抿嘴一笑，艳若桃李。俏生生道：“你只管叫城门，咱们小姐自会要那城门官儿不敢不开！” “诶诶！月儿姑娘您坐好喽！” 马车刚要加速前行，“轰隆”一声从道边坡上滚下来一段树根，整个儿路都被封死了！ 老何吓得赶紧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翘起前蹄，马车也跟着晃了几晃。这下车里的人吓坏了，月儿气道：“怎么回事？！”还想多数落几句，似乎被人拦下了。 老何用力稳住马车，安抚了受惊的马儿，忙回了句：“小姐莫怕，是雨水把山上的断树根冲下来挡住了路，小的这就去挪开！” 说罢老何跳下马车就去搬树根。树根并不是很大，老何平日里干体力活，有把子力气。没几下就把树根搬开了，可树根搬开后地上还有一大块泥土，似乎还露出一块破布。 要想过马车，这块泥土也得搬开才行。老何再次伸手去搬，泥块经不住力，散了开来，露出里面一个布包！ 老何心里咯噔一下，方才那个手感似乎不是如同包裹，更像是什么动物。可仔细一看，这包裹包的样式却像是襁褓，此刻襁褓落地，从里面露出一小截婴儿手臂！这下把他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回到马车，哆哆嗦嗦的扯了缰绳就打马前行。 第67章 苏暮雨 马车在极速行驶下颠簸剧烈，直到半个时辰后提前来到江宁城门口，车内之人才终于开口了，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老何，方才路上发生了何事？” 老何刚停好车，惊魂未定，听大小姐问起，想起方才的情景，颇有些为难。 “这……大小姐您还是莫问了，不吉利啊！”说着摇头叹了口气。 “但说无妨。”大小姐没打算舍弃这个话题，继续追问。 老何明白大小姐再问第二次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只是个下人，哪能得罪小姐。又一想，他们这位大小姐可不是普通人，不见得会因此事受惊吓。 “不敢隐瞒大小姐，实在是太过吓人了！您还记得那坡上滚下来一段树根挡了咱们的路吗？”顿了顿，听里面“嗯”了一声，又接着道：“小的搬开树根，可那后面竟还有个土块。小的寻思一起搬开，岂料土块碎了，里面竟露出一个襁褓！” 车里的人沉吟片刻，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先去叫城门吧。” 月儿伸手递出一块金牌，上有龙纹！ 老何恭敬的接过金牌，心道：这也就是他家大小姐了，换成别人可不敢宵禁的时候去叫城门的。 车内月儿语带惊慌，低声道：“小姐，您说老何说的那个会不会给咱们添麻烦啊？” “莫慌，这未必是坏事。” “是。” 月儿顿时平静下来，有自家小姐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城门官看到金牌急忙出来迎接，大开城门请马车进去，进去后还在后面拜了好几次。始终毕恭毕敬，生怕有丁点得罪，丢了性命。 江宁府门前 马车晃晃悠悠停到衙门口，老何跳下车去叫门。 书房 陆平云回来后便与李重涣等一众江宁官员处理公务到深夜，侧面探听了当地的案件，心中再次确定莫白说的没错，此地所谓鬼怪皆是人为！背后祸首也许不只一股势力，但李重涣难辞其咎。无论他是主谋还是被人利用，都需绳之以法，当务之急袁成礼需要保住性命。此时莫白应该在看袁成礼吧？以她的性格，定是要救人的。 想到这里，陆平云就打算去袁成礼处看看。 “陆大人，有人在前厅等您，还请您去见见。” 是从京城带来的侍卫，一来到江宁府衙黄唐就安排了他们京城带来的侍卫看守后院，府衙的衙役只能在院子外面守着。 陆平云一皱眉，“何人？” “属下不知，李大人说乃是贵客。” 前厅 “云哥哥！” 陆平云刚进前厅，就见上座一抹熟悉的倩影。女子容颜绝色，发髻高高盘起，鬓间一支金步摇璀璨夺目，贵气逼人。女子一见陆平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美眸低垂，鹅蛋脸上一片红云，娇羞无比。她往外走了几步，一身鹅黄色蜀锦刺绣长裙轻轻摇曳，如弱柳扶风，令人心生怜惜。 “暮雨？” 苏暮雨虽心中激动，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礼仪。掩嘴一笑，整个儿厅内都明艳动人。 朱唇轻启，声音温柔似水，沁人心脾。“云哥哥幼时可是唤我雨儿的。” 似是不满，却让人听不出一丝责怪，只觉得不忍拒绝。 第68章 湖底出口 陆平云冷着脸道：“你怎会来此？” 苏暮雨轻笑，许多年不见，他还是如此冷冰冰的，这性格也不知随了姑母几分。 “父亲犯了旧疾，之前姑母送的神药用完了，母亲便要我进京求姑母赐药。岂料行至江宁城外五里处竟遇了凶事，表哥身为刑狱司，雨儿虽为女子，也是不能差的。思量之下还是来江宁府报案，不想竟听闻表哥也在此处。” 一番话说的理由充分，进退得当。 陆平云眉头一皱，看向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李重涣，问道：“是何凶事？” “回陆大人，据郡主所言，乃是城外发现了死婴。下官已派人去查，待将尸体带回，想必莫先生便能验明死因。”李重涣的态度转变巨大。 这种转变令陆平云心中起疑，莫非他背后又有所为？ 可从恭王府回来一路上都有侍卫暗中监视，并无异动，这中间有什么蹊跷？ 正思索间，一名侍卫匆匆进来，陆平云一看脸色就是一变。这是他派去保护莫白的，因何独自回来？ 侍卫来至陆平云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陆平云听罢脸都黑了，提轻功直接从厅中飞了出去，不见踪影。 苏暮雨自始至终都把目光放在陆平云身上，如今见他如此迫切，心中隐隐有些疑惑。看那侍卫的口型，似是在说莫先生，这个莫先生究竟是何人？ “莫白，莫白！”仿佛遥远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唤着。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犹如洪水般涌入脑海，莫白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有换过的痕迹。为了以防万一，每次出门她都会用针线将衣襟缝死，缝的还在。这才抬头看向周围，草棚？ “莫先生！你醒了！”从屋外进来一名男子，。 “王大哥？”她看着眼前面色发白却精神极佳的王奇，心知他的伤应是无碍了。还是关切道：“你的伤如何了？” 王奇眼神闪了闪，有一丝喜悦，“多谢莫先生挂怀，已经无碍了，这还多亏了莫先生的神药。” “这是何处？我记得落水之时王大哥你也昏迷了，后来发生了何事？”她边说边下床就着火把的光亮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未注意到王奇的神情。她只是太过劳累昏睡过去，并未受伤，此刻清醒过来已然大好。 这应该是处供猎户歇脚的草屋，只有一间，十分简陋。看样子是在峡谷中，周围荒无人烟，不远处有片湖水，泛着微光。 “咱们应该就是落入这片湖水了吧，那这上面就是悬崖了。” 火把的光映在她精致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火苗摇曳，长长的睫毛影子投在脸上，忽闪忽闪的，十分灵动。她的眼中透着异常的冷静和睿智，这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曾有的。 王奇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低低出声：“你想做什么？” 她转回身看着他，浅笑盈盈，好听的声音传来：“等着我。” 直到面前的人纵身跳进湖中，王奇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跟着跳下去，可跑到水里一清醒，又硬生生停下脚步。她说了，等着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深夜的山谷寒冷刺骨，更何况是水下！就在王奇再次下定决心跳进湖里救人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一股水花，水花正中浮出来的正是莫白！ 她苍白着脸慢慢游到岸边，上了岸，顾不上拧干身上的衣服，看着发呆的王奇欣然道：“王大哥，湖底有出口！” 第69章 命悬一线 王奇颇不赞成的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外衫披在莫白身上，无奈道：“你就是因为找出口才跳进湖里的？” “掉进湖里之时我就发现这水质清澈，触之柔顺，必有出口。我自小擅水，又经过休息，体力已经恢复了，应该能找到出口。果然，湖底有洞口，能通到山谷另一边，应该就是山下的清水河！王大哥，你可会闭气？”莫白眼中有光，眸子似泉水般清澈，充满自信的望着他。 王奇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会。” “好，绑上这个！”莫白从草屋拿出一捆麻绳，将其中一头递给王奇，另一头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牢牢系紧。抬头看王奇也已经准备好了，两人之间的绳子留出七尺左右，冲她点点头表示可以。 二人来到湖边，相互示意，猛吸一口气一起跳入水中，瞬间就被刺骨的冰冷包裹。莫白很快适应水下的黑暗和温度，眼睛睁开，顺着水流的方向奋力向洞口游去。这次身后带着不会水的王奇，速度明显比上次减慢许多，必须尽全力才能前行。好容易看到了洞口，莫白回头看看王奇，见他紧咬牙关，知道他还闭着气，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洞口比较小，只能容下一人通过，莫白只能先把王奇推过去，自己再进去。闭气中的王奇微微睁开眼，深深看了一眼拼命推自己的莫白，便闭上眼睛不再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王奇觉得身体的空气逐渐稀薄之时，周身的压力突然一轻，一股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深深吸进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到莫白浑身湿透的躺在身边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的脸上因疲惫显得格外红润。 “我们出来了。”她没有回头看他，声音里有些轻松。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前世的潜水记忆在这一世从来不曾用过，第一次下湖探寻出口其实也是为了测试自己还能不能潜水。此刻的成功是她拼了命换来的，谁也不知道在水中她有多少次筋疲力尽几乎想放弃，她甚至看到了前世被凶手刺透心脏的自己。可意识清醒时看看王奇，倘若自己放弃了他必死无疑。再想想莫宣，还在等自己，父母的冤情还未昭雪，她不能，也没资格放弃！既然来了这个时代，有了亲人和责任，就必须好好走下去，连同父母和前世的自己那份。 王奇定定的看着表情由庆幸变成充满希望的莫白，觉得她像自己黑暗世界里的一道温暖的光，让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想触摸她被水挂在脸上的一缕青丝，可抬起的手却默默放下，好半天才声音干涩道：“该回大理寺了。” “嗯。” “你们果然有本事出来！”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霎时狂风大作，空气中夹杂着利刃般的树叶，直直飞向莫白！ “小心！”莫白此刻体力消耗过度，根本来不及反应，王奇大喊一声飞身挡在她面前。 “噌噌”两声，原本柔软的树叶刮在身上如同匕首一般！顷刻间王奇身上两道口子，鲜血快速染红了外袍，疼得他一皱眉，却仍旧坚定的挡在莫白身前，注视着四周。 狂风变得更加肆虐，锋利的树叶被风卷着冲向王奇，此时他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是血，这一次攻击必然是致命的。 莫白已经撑着地站了起来，看到如此情形心里一凉，难道她二人就要殒命在此了吗？ 第70章 狂风背后 眼看所有树叶都冲着两人飞了过去，只听“当当当”数声金属碰撞的声音，狂风骤停，原本在空中飞舞的树叶像失去了力量，飘摇落地。 随着树叶落下的，还有陆平云！ 莫白自始至终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见到陆平云从天而降之时，再也挪不开视线。 他身着紫色金纹朝服，下落时衣角被风吹起，如同天神下凡。其实他的容貌极其好看，只是性子太冷，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有“冷面阎罗”这个吓人的外号，才使人忘了他绝美的容貌。 莫白还没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经闪身来至近前，深邃的眸子隐忍着怒气，也许还有别的什么，莫白看不透。 陆平云怒极反笑，声音冰到骨子里，似是地狱使者，想将一切燃烧殆尽！“你倒是好胆量！” 莫白被这带着冰碴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脖子后面冷飕飕的，一时有些语塞。 “陆大人，属下……”王奇硬着头皮开口，还没说完就被陆平云一掌打了穴道，“扑通”一声倒地昏迷过去。 莫白下意识想去看看，可在陆平云冰冷的目光中没敢动，反正她看得出王奇只是晕过去了，他太累了，休息一会儿也好。 陆平云看了莫白好一会儿，眼中风云变幻，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伸手揽过她的腰，飞身而起，运轻功往城中去。 她的腰十分纤细柔软，令陆平云有些意外，“老师的轻功四国无人能及。” 莫白愣了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她没有轻功不配做范遥的徒弟吗？看来这位陆大人对她非常不满啊！ “大人所言极是！”先顺着说吧，“王大哥怎么办？”他俩飞走了，王奇还在树林里昏迷着呢，怎么说也是共过生死的，不能不管。 陆平云冷哼一声，突然就怒气冲冲道：“莫先生还是管好自己吧！” 莫白被噎了回去，无话可说。心道王奇是大理寺的人，陆平云自然不会任其发生危险，自己也实在无需操这份心。 “今日多谢大人相救，卑职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大人！” “大可不必！少逞英雄便是！” “……” “大人，树林里偷袭的是长山真人吗？” “哦？” “方才风中有檀香和化尸散的味道，且此人意在杀我却不敢现身，定是卑职认识之人。而他三番五次杀我，怕是怀璧其罪。” 莫白也是最后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才想透，恭王府内长山真人的手段被她识破，驭蛇怪人的蛇被她驱走，还间接死在她手上，那长山真人如何能善罢甘休？若是还知道其他几件鬼怪事件也被她寻到线索，怕是会有更多高手前来索要性命！她这次江宁之行，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可这次劫后余生，反而更加激发了她追逐真凶找出真相的斗志，如长山真人和李重涣这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残之徒，断不能使其逍遥法外！否则岂不是令那些冤死之人不能瞑目！ “若是身怀一技足以招人杀之，也不错。”陆平云淡淡开口，出乎莫白的意料，可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揪了下她的心。 他说：“这才刚开始。” 第71章 计划焚尸 等他们二人回到城内，远远望见一片火光。 是府衙！ 二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陆平云加快速度赶往出事地点。 府衙后院起火很突然，天又黑，没人看见怎么回事，就火光滔天了。等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后院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李重涣一直在火场组织人救火，丝毫不显疲惫和懈怠。刚交代完衙役加快速度，就抬头看见陆平云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那对眸子太深，带着看透一切的审视，令人心虚。 “陆大人，您没事吧？方才您一声不吭就走，下官着实着急啊！您说您要是出了什么事，下官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莫白看着李重涣虔诚的样子叹了口气，心中摇头，此人不除江宁何安？ 这下李重涣才注意到从陆平云身后走出来的莫白，不由变了变脸色。 “怎么，李大人看到下官活着有些意外？”莫白戏谑一笑。 “莫先生此话何意啊？府衙新接手的案子还需莫先生出力，本官可盼着先生平安回来！”说着话李重涣看了看火场，好似刚想起来似的，叹气道：“只可惜存放尸体的停尸房也在大火中焚毁了，尸体怕是无法检验了。” “李大人莫要担心！”一道女子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如水般柔和，令人心情舒畅。 莫白回头看去，见一名绝色美人由婢女扶着款款而来，周身鹅黄色衣裙尽显温柔。发髻之上，凤头步摇金光闪闪，烘托出周身的贵气，连带着旁边的粉衣婢女都显得不可一世。这是何人？莫白不自觉的看了看陆平云冷冷的冰山模样，隐隐觉得这名女子与他有关。 女子来到陆平云面前颦颦一礼，柔声道：“雨儿见过表哥。” “免礼。”陆平云虽维持着冰冷，却应了这个礼。 苏暮雨轻笑起身，目光扫过旁边低着头的莫白，未做停留。倒是对着李重涣道：“本郡主夜里睡的浅些，听到走水就派人先行护下了那具婴儿尸身，想必对李大人很重要吧？” “下官多谢郡主！” 郡主？莫白低着头，心里有些吃惊。说起大庆朝的郡主，唯有长公主亲弟靖安侯苏青山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苏暮雨。这位郡主自小在京城长大，一直养在长公主身边，后因靖安侯苏青山调任沧州，才随父亲离京。可在京城之时就以一身出众才华和绝色容颜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只是不知陆平云这位表妹来此何故，只是巧合吗？ 如今这位郡主表面上只有一名婢女和一名车夫随行，却提前探听了李重涣的行动，并且轻而易举的出手从他手里拿到尸体未被发现，这绝不是婢女和车夫所能做到的。恐怕这位郡主身边还有不少暗卫，看来她们此行不简单。 陆平云的眸子深了深，看着苏暮雨若有所思。 苏暮雨没多跟李重涣说什么，反倒是看着莫白温柔一笑，话却是对着陆平云说的。“表哥，听闻您最得力的便是这位莫先生，如今尸体未被毁坏，是否请莫先生验一验。” 陆平云看向莫白，她立刻上前行礼道：“陆大人请放心，卑职定当查明死因，还逝者公道。” 苏暮雨始终面带微笑，听她说罢，由衷钦佩道：“莫先生果真满身正气，与众不同。尸体已放至柴房，劳先生移步。” 堂堂郡主，相当于六品官员，却一口一个先生。莫白心中不解，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状，躬身退下，由侍卫领着去柴房验尸。 第72章 死婴 府衙柴房 “死者是名女婴，约六个月左右，尚在襁褓。”说到这儿莫白闭了闭眼，隐去心中的那点不适，继续道：“女婴胸口有一拳大小血洞，心被挖出。血洞周围皮肉凸卷，乃生前伤，也是致命伤。从伤口腐败和血液凝固情况判断，死亡不超过十二时辰。从后背上尸斑推断，女婴死后曾被放在硬物上移动过，而后埋在土里，应是经过暴雨，泥土松动，便随着树根滑了出来。” 全部查验完毕，莫白小心翼翼的将女婴的襁褓层层裹好，多余的泥土清理干净，并用帕子将女婴的小脸擦干净，像哄睡一般对它说：“乖，别怕，汝之仇恨，吾必消之！” “可有线索？”陆平云看着她眼中的悲伤，忍不住出声。 莫白不知他何时站在门口的，一时有些慌乱，“嗯，有！卑职见过陆大人！启禀大人，这名女婴的襁褓用料并非江宁府所出，乃是江北特产。卑职认为极大可能此女婴及其家人从江北而来，却不幸在此遇害，发现孩子的地方应该还有尸体！” “检验完毕就将这孩子安葬了吧，此事交由你来办。” “大人，卑职想替这孩子求个恩典。” “但说无妨。” “谢大人！卑职想求大人找到其家人后同葬。” “准了。” “叩谢大人！” 莫白心里压着一股怒火，她能理解这个时代权力和欲望才是最原始的争夺，也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可她不能原谅这些人为了权势残害无辜弱小者的性命！这一刻她觉得，也许只有世间得以清白，生命才能平等！ 江宁府的衙役都是李重涣的人，陆平云自是不能再用，便借走水一事将其一并看押。苏暮雨用长公主令牌调配了江宁城外的驻守军协助陆平云整顿江宁，一时间，整个江宁都在陆平云掌控之中。 天色已然擦黑，阴沉沉的。乌云厚厚的，仿佛都要压在人们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莫白随着一队驻军来到发现女婴尸体的道边，领军校尉名叫邹文成，二十几岁年纪，有些毛燥。一到地方，邹文成就下令：“这条路两侧统统挖开！” “且慢！”莫白急忙出声阻止。真照这么挖法，这条路就得封。 邹文成本来就看不上莫白，觉得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细皮嫩肉，哪里像能做事的样子？可偏偏临行前被上司叮嘱了要好生照顾，不能出任何纰漏，并且还要协助她完成任务。他邹文成好歹也是个校尉，战功赫赫，凭什么听这个小白脸的？ “呦！莫先生有何高见？”这句话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邹文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把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再清楚不过。 莫白心里明白，却并不在意，客客气气解释道：“邹将军容禀。据郡主所言，婴儿尸身是从左侧山坡上滑下来的，倘若我是凶手，想必也不会将同一批尸体分成两侧掩埋，既费时也无意义。依在下愚见，各位大哥先从这一侧找寻也许省些体力。”眼看邹文成脸色不太好，又加了一句：“邹将军自然比在下经验丰富，在下班门弄斧了，还望邹将军莫要怪罪！”说着话抱拳施礼，姿态放的很低。 “照莫先生说的做！”邹文成看了莫白一眼，没说多余的话，跟着一起去寻找尸体。 莫白淡淡一笑，心里觉得这位邹将军似乎也不错。 她站在坡上环顾四周，看到某处时眼神一暗，指着那处道：“去那里挖吧。” 邹文成闻声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是一片李子树，一半青一半红，长势喜人。可这怎么就是埋尸体的地方了呢？不懂就问，“先生如何断定就是此处？” “此处处于半山腰，并不向阳，此时亦非李子成熟季节，可有一半李子已经熟透。最大的可能就是土地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莫白突然有些不想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挖！” 第73章 尸坑 邹文成看着莫白白皙的脸上满满的自信，似乎闪着光一般，令人想要盲从。 “将军，找到了！” 莫白跟着邹文成来到军士挖出的一个深坑边上，里面的情形惨不忍睹，即便是见惯了杀戮的军士都纷纷皱眉回头，不忍直视。这坑有一丈多深，大小相当于一间卧房，坑中胡乱的扔着数十具尸体，其中一半都是婴儿！ “畜牲！”邹文成狠狠一拳打在地上，力量之大，将手整个陷进土地里。 莫白也想骂一句，也想谴责凶手的暴戾恣睢，滥杀无辜，可如今凶手逍遥法外，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如此多的尸体皆埋于此，此地定是凶手熟知之地。尸体大部分是婴儿，从尸体腐败程度来看，并不是同一时期所杀，但都是掏心而死。凶手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取走婴儿的心，而其余尸体皆是利刃一招封喉，力道极大，深及颈骨。凶手武功极好，甚至可能是杀手，杀人手段十分娴熟，且略通医理，能准确找到人心之所在，并完整取出。邹将军，您熟知兵器，能否看一下这些伤口是否出自同一种兵器？” 初步检查后，莫白向邹文成求教，态度十分诚恳。 “莫先生遇事冷静，沉稳睿智，邹某惭愧！”邹文成听了莫白的分析有理有据，丝毫不被外界因素影响，心中万分佩服，终于明白为何连陆平云都对她以礼相待。 莫白摇摇头以示谦逊，邹文成仔细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思索道：“观此伤口形状应是像剑一般双刃兵器，但力道上似乎更短，这些人的伤口皆是出自同一种兵器，却在力道上有细微差别，应是不同的人下的手。难道……”说着抬头看向周围军士腰上的匕首！与此同时莫白也想到了，从旁边军士腰上拔了一把出来，仔细比对，果然！被封喉的尸体伤口皆是出自军队的匕首！ “普通匕首略宽，且短，而军中所用的匕首是特制的，其身略窄，其刃稍长。”莫白缓缓说出匕首的不同点，不由得头脑鸣响，手心冒汗。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迅速回想着几日来发生的事。先是长山真人捉鬼显出预警文字，紧接着她在恭王府遇袭，跳下悬崖，湖中洞口找到出路，又再次被追杀，陆平云及时相救。而后苏暮雨偶遇婴儿尸体，停尸房走水，尸体意外被苏暮雨保全下来，还顺便调兵控制了府衙和李重涣，又顺利在城外挖到其他尸体。整个过程看似曲折离奇，实际上却是顺风顺水，就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可问题就是太过顺利了！ 试问李重涣密谋许久，怎会轻易露出破绽？恭王府后长山真人又去往何处？郡主苏暮雨为何突临江宁？驻军奉命来此接手府衙，可府衙也仅有两小队驻军，那么其他驻军呢？按理说要想接管整个江宁，区区几十个人远远不够，难道驻军首领会不知？ 一个个疑问如洪水般涌入莫白的脑中，似乎都很明了，又似乎都不合理。莫白仿佛陷入层层迷雾，一时找不到方向。 第74章 目标是陆平云 恐惧逐渐席卷了莫白，也许从他们来到江宁起就卷入到对方的陷阱里，又或者江宁之行本就是陷阱？那么这个陷阱是为谁而设？自己？还是陆平云？ 从目前的情况看，自己并没有暴露身份，也不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是陆平云！ 对方的目标始终只有陆平云一个人！ 以飞鹰刺青引陆平云至淮阳，又将连环杀人凶手推到他们面前，假装意外得到飞鹰刺青线索，让他以为自己接近了真相。江宁多起案件看似简单，实则将矛头直指朝廷，陆平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必会深陷其中。 倘若对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陆平云的性命，那么此时，有一半兵力在外，陆平云的身边鱼龙混杂，如何逃脱？ 看着搬运尸体的十几名军士，莫白不知道该相信谁。对方有意支开自己，必定会派人盯着，此时绝不能轻举妄动。 ‘’莫先生，邹某之前多有怠慢，还望先生海涵，邹某给您赔个不是。” 看着眼前满脸羞愧的邹文成，莫白决定赌一把。 江宁府衙 夜幕下的庭院掩藏了绝大多数的黑暗，只有巡逻的军士举着火把有序的走过。 陆平云端坐在书房里，深邃的眼眸被烛火映着，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咚，咚，咚” 缓慢的敲门声响起，陆平云凝神看向紧闭的房门，并无人影晃动。 “何人？” “咚，咚，咚” 回应他的是更加缓慢的敲门声，并无人声。 陆平云心中冷笑，单手摸向腰间。 “表哥，是我。” 苏慕雨温柔的声音在外响起，陆平云眼神微眯，手中却是已握住了剑柄。 “夜色已深，郡主有事明日再议吧。” 苏慕雨轻笑一声，并没有打算走，“表哥能够为雨儿着想，雨儿心中愉悦。只是此事关乎莫先生，白日里人多嘴杂，怕是不太方便。” 陆平云听罢微微皱了皱眉，起身来到门边，轻轻拉开门栓。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冲开房门直接打在陆平云胸口，仿佛被贯穿了整个儿胸腔，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三步，嘴角淌出一口鲜血！ “呵呵...”门口的苏暮雨低头掩面娇笑，瀑布般的青丝随风飞舞，绝美的容颜在红唇衬托下增添了几分妖冶。 “表哥，雨儿送你一程。”淡淡一句话就好似闲话家常般亲切，却透着森森寒气。 陆平云重新站好，满不在乎的优雅抬手，轻轻抹掉嘴角的血，冷笑道：“阁下已然占了上风，何必继续隐瞒身份？” 苏暮雨面带无辜，摇头叹息，“表哥啊，若你与我双宿双栖，也许今夜便不必死呢！”话音未落，一道白绫“啪”的一声像蛇一般直逼陆平云面门。 陆平云整个儿人迅速往后仰，运轻功灵活躲闪，顺便观察周围形势。 对方的杀手锏是苏暮雨，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不由让他吓出一身冷汗。李重涣虽被控制，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自己的布署本应万无一失，却没料到最强的对手竟是眼前的苏暮雨！一步错步步错，对手对自己的过往如此了如指掌，令人毛骨悚然。 如今自己深受内伤，看得出这个“苏暮雨”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黄唐的救兵！ 第75章 危在旦夕 夜色深沉，莫白骑着马在小路上飞驰，寒风凛冽，刺得脸生疼。可她顾不得这些，只想要更快些！府衙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只觉得不会太好，留下的驻军大概都被换掉了，陆平云现在如何了？希望自己这次赌对了，邹文成能够按计划行事，方能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陆平云虽然受了内伤，可多年来深厚的武功底子使他和苏暮雨陷入苦战。 苏暮雨本想趁其不备伤了陆平云之后就能轻而易举杀之，没想到陆平云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百倍。 又是一个回合的空挡，苏暮雨抽身抬手，“咚”的一声放出一枚响箭。时间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速战速决。 陆平云额头已经见汗，见她有此举动，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不一会儿整个儿府衙闯入数百名军士，围了个水泄不通。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陆平云一眼就发现这批军士的盔缨都摘下，明白这就是区分立场的标志。 苏暮雨轻笑着退到军士当中，娇滴滴一声：“杀了他！” 军士们听令举刀向陆平云砍去，陆平云运内力于软剑之上，用力一挥，冲上来的十余名军士齐齐震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批人上去，震飞，接着上。如此五六个回合，陆平云的动作明显变慢。 时间比预想的迟了太多，苏暮雨笑容逐渐消失，目光中带着阴狠，冷声道：“放箭！” 顷刻间箭如雨下，陆平云边挡边退，回到书房暂避。 没想到刚进书房，迎面扑来一个怪物！这怪物虽有人形，却似木偶般动作诡异，只一味出手攻击，却没有方向。数个回合后陆平云飞起一剑直直插入怪物心口！ 怪事发生了！那怪物被一剑穿心却丝毫没有影响，一掌拍在陆平云肩头，陆平云一震，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怪物手掌有毒！ 陆平云迅速吞下一颗凝香丸，又点了自己几处穴道封住毒的走向，以免毒气攻心。另一边，怪物动作更加迅速，一招狠过一招的攻了过来。 陆平云刚想再次动用内力，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后面。 那身影慌乱的掏出了什么，一扬手，就见怪物突然停下所有动作，“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多谢莫先生相救。”陆平云的气息有些虚弱，内伤加重，毒气蔓延，意识逐渐涣散。 莫白听声音不对，忙回头一看，陆平云已经有些昏迷之像。多说无益，莫白掏出银针对着陆平云的几个穴道扎了下去。针灸之术自古就很神秘，就是因为它效果奇佳。果然陆平云眨眼间便恢复了神志。 “陆大人！” “无妨。” “这怪物恐怕就是传闻中自愿试药，服药后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却必须听命于赐药之人的药人！卑职方才只是用银针封了它的穴道，不肖半刻便失去作用了。” 陆平云点头，提剑一挑，将怪物头颅砍下。 这怪物血液已经变成黑色，瞬间流了一地，散发着奇异的恶臭。 但两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外面的苏暮雨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厉声道：“放箭，点火！” 第76章 生情 莫白听到外面的号令柳眉轻皱，环视四周，迅速将榻上一张毯子铺开，用铜盆中的水浇透，将湿透的毯子递给陆平云，急道：“一会儿外面开始火攻，我就在这里拖住他们，你披上这个从后面窗户冲出去！那边是荷花池，能保命！” 陆平云深深看着一脸紧张和关切的莫白，唇角微微勾起，轻笑出声。 莫白不合时宜的觉得霎那间整个儿书房似乎都灿烂了起来，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竟然只是看着他的笑容就浑身热烘烘的。 热烘烘？ 不对！ 莫白晃晃头转身一看，苏暮雨的火攻已经开始，密密麻麻的火团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桌椅和窗帘都已经燃烧起来，火苗疯狂摇曳变大，如猛兽般迅速封住了房门。 莫白一拍大腿，怪自己一时胡思乱想忘记危险的处境！再一看陆平云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 这人是破罐破摔了吗？！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一把将浸湿的毯子裹在陆平云身上，就要拉他起来，只要他逃了，一切就有希望。 “你搬的救兵已经到了。”陆平云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莫白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被火彻底席卷的房门，回过头问道：“你如何知道？” 陆平云又笑了，不似方才的清雅，竟有些宠溺的看着莫白有些花了的脸，深邃的眸子被火映的发红。 他说：“因为你独自回来了。” 没等莫白反应，“嘭”的一声巨响，房顶被掀起一个大洞，就听上面有人喊：“陆平云！莫白！快走！” 莫白抬头一看，来人正是黄唐！他在浓烟中搜寻到二人的方位，放下一部梯子。还想多说几句，一把钢刀从他背后砍了过来，黄唐骂了句“找死！”，顺手拿起一杆长枪与来人对战。 时不我待，陆平云站起身抱着莫白纵身一跃，从洞口跳了出去。 连莫白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十分熟悉被陆平云抱着飞了，甚至有些习惯。 院子里早已不是先前的景象，四处都是火光和尸体，穿着同样制服的军士激烈厮杀着，仔细看就能发现撕打双方一方有盔缨，另一方却没有。以目前战事来看，戴了盔缨的一方明显处于强势，人数足足比对方多出数倍。 “哼！”黄唐刚踢飞一个士兵，气得直哼哼。几步来到陆平云身边，看着莫白的眼神都带着光，竖起大拇指兴奋的说：“莫先生真是神人！本来我还以为我摆脱了恭王府那些鬼缠身再折回来就很聪明了，没想到你更高！竟然能想到让邹文成设计捉了内奸送到北营调兵！那北营指挥使肖阳本就与南营的邱毅不睦，这下有了把柄可不得飞速前来嘛！”说到这儿又冲着陆平云挤挤眼道：“若不然咱们陆大人可就……” “黄大人言重了。即便没有卑职，相信陆大人也自可化险为夷，卑职只是略尽绵力罢了，实在不值一提。”莫白看着陆平云眉头微微皱了皱，连忙出言阻止黄唐的信口胡说。 “手疼吗？” “嗯，啊？” 莫白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平云这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是何意？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看，原本嫩白细腻的双手竟不知何时有两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沾了满手，看着甚是骇人。她这才感受到火辣辣的刺痛，大约是自己太过着急，疯了般骑马飞奔给磨的。 “你这是往死里骑马啊？！手都要勒断了！”黄唐也立刻注意到了，恨铁不成钢道。可是心里着急，也不能做什么。 冰凉的触感突然袭来，在莫白和黄唐见鬼似的眼神里，陆平云轻轻给她的伤口擦着药膏，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两道伤口，像是看什么奇珍异宝。 “咳咳，得了，我去看看抓了什么头目没有！”黄唐尴尬的飞身跑了，心想这两个大男人总感觉腻腻歪歪的，看得自己直起鸡皮疙瘩。 莫白脸一红，就想抽回手，“别动。”陆平云没有抬头，下命令似的低声制止，看莫白不再乱动才又继续上药。 莫白只好乖乖站着任由陆平云小心翼翼的上药，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手上，酥酥麻麻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她强忍着这种不适应，一直等着他上完药之后又伸手扯下一截衣袖包扎好，才慌忙抽回了手。 第77章 冥月 “多谢大人！” 莫白的心咚咚直蹦，有些喘不过气来。上药包扎其实很快，但对她而言却像地老天荒般漫长。 “不必。”陆平云顿了顿才回答道。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另一边黄唐他们也结束了激烈的战斗，伤亡已经过半。黄唐留下一部分没有受伤的人清理战场，清点人数，自己则是领着几名军士押着重伤的苏暮雨走过来。苏暮雨虽然受了重伤无力反抗，可她是个厉害人物，一个人就杀了将近半数的军士，大家有目共睹，不敢掉以轻心，玄铁铁链将她锁了个结结实实。 见到陆平云，又看了看莫白，苏暮雨嫣然一笑，依旧是那副温柔娴静的模样，仿佛刚才如鬼魅般杀人如麻的魔头不是她。 “表哥如此对待雨儿，莫非忘了你与雨儿的婚约了吗？” 这句话像个惊雷般在莫白脑中炸开，一时间空白一片。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陆平云也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惊，急忙低头行礼，掩盖方才的不自然。 陆平云眼神里带着丝痛苦，转而愤怒的看着苏暮雨，声音冷的如同冰山一般，“你不是苏暮雨！” “没想到表哥竟如此无情，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夫妻的情分，难道还要装作不认识雨儿吗？”苏暮雨美目含泪，娇嗔起来连莫白都几乎信了。 “即便你模仿的十分相似，也还是露出了破绽！”莫白盯着苏暮雨绝美容颜上的细小痕迹，一步步向她逼近，淡淡道：“听闻北冥有种变脸手法，用猪蹄猪皮洋芋等熬煮三个时辰，冷却后既如常人皮肤一般无二，用此物塑成的面皮足以以假乱真。此手法被称作易容术！” 话音未落莫白伸手扯下苏暮雨的面皮，露出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这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加上满脸的刀疤纵横交错，更显得恐怖异常。离得最近的莫白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透着同情，并未表现出厌恶与害怕。 “你为何不怕我？”事到如今假苏暮雨也不再伪装，直接用自己的声音对话。她的声音不再柔和，反倒有些凄厉。 莫白目光并不回避她的脸，与看其他人没有区别。“伤你之人不是我，为何我要害怕？” “冥月，我的名字。” 莫白认真点点头。 随后冥月看了看陆平云，冷笑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你拼命保护的只不过是人家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罢了。” 陆平云好看的眉微挑，冷声道：“北冥四公主又想保护何人呢？” 冥月深深看着莫白，似想说些什么，身体却突然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直直倒了下去。莫白一惊，慌忙蹲下检查情况，只见冥月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已然绝气身亡！眉心一个红点，红点正中是银针般粗细的小孔。 黄唐第一时间飞身上房一顿搜查，什么也没发现，气道：“小人！” 好毒的杀人手段，好可怜的北冥公主！ 陆平云眼神微眯，隐隐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堂堂北冥公主，因何毁了容貌出现在此处，因何扮作苏暮雨模样？如此便是确信原主不会出现，难道他们对苏家做了什么？ 第78章 引子 是日深夜，沧州 下了一天的大雨仍在继续，城郊的山坡上泥泞不堪，黑漆漆的。??般腐朽的枯树，被斩了?，双?伸向天空，?语申诉。挂在树枝下的?绳，已经被雨湿透，绳头不断滴着水，?衫湿透的?体微微摇晃。绳圈勒紧?体的脖颈，脸部肌?向下收缩，?喉咙?的?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神地盯着地?，一枚凤翎玉佩静静的躺在淤泥里，被雨水冲刷。 苏府 听雨阁 夜深人静，雨势未减，庭院里各色的花朵被雨水打的抬不起头来，只能颤抖着叶子，不至于折腰。 阁楼上的闺房亮着灯，桌案边的绝色美人正手提玉笔在金箔纸上写着书信，神情中带着思念。不多时书信写完，她小心翼翼的将信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贴花信封之中，满意的看着上面的字：姑母亲启，落款：暮雨。 苏暮雨唤来侍女将信连夜送出，随后静静的坐在窗边赏雨。 “啪，啪，啪！” 门被人缓慢敲响，苏暮雨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房门。 自己的侍女不会如此敲门，这样的雨夜，是谁？如何避开府里层层的守卫来至自己闺阁？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府中之人，那么无论是谁，都对自己不利。她该如何逃过此劫？ 江宁府 冥月的尸体没有什么疑点，银针穿脑，暴毙而亡。凶手虽未抓到，可陆平云等人都很清楚幕后之人必定与北冥皇室关系密切。 然而眼下还有一件大麻烦需要解决。 此刻陆平云坐在书房，眉头轻皱，手中拿着方才的密报。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引子，他们最终的目的便是在整个大庆散布蛊惑之言。如今已有六个州府出现了四字预言，各地百姓皆已议论纷纷，若有人趁乱起势，后果不堪设想。”莫白并不意外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初自己轻易掩盖了长山真人故意制造的四字预言，就觉得有些蹊跷，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黄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气恼道：“待我撬开那李重涣的牙，看看到底谁在作祟！” “慢着！”陆平云一出声，黄唐再着急也只能乖乖坐下，喘着粗气。 莫白看了看他们二人，分析道：“事到如今，对方的目的已经算是明确了。不论是鬼怪也好，预言也罢，无非就是想扰乱民心，造成一个天不佑大庆的假象，相信民心一乱，必有祸端。而大庆内乱之时，正是敌国进犯之机。”话到此处她看了看陆平云，又在视线快要对上之前飞速挪开，接着道：“为今之计，我们要做的就是安民心。” “不错。”陆平云点头，莫白胸有成竹的眼神让他有些挪不开视线，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些刻意不与自己对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话是不错，可如今流言四起，要如何平息？恐怕圣上已经知晓，说不定这会儿圣旨已经在路上了！”黄唐猛灌一口茶，拿个折扇使劲的扇，仿佛这样能压下心中的焦灼。 陆平云心中有了计较，却并未说破，而是将目光投向莫白，等着她揭晓。 莫白看着黄唐火急火燎的样子，俏皮一笑，“他们有预言，咱们可以有祥瑞！” 她难得露出一点点小女儿的娇俏，看得陆平云眸色深了深。 第79章 五星连珠 黄唐一听来了精神，折扇一收，上身前倾两眼放光的追问道：“莫先生有何妙计？” “既然六座城池都出现了预言，大庆朝一百单八座城，同样可以出现祥瑞。”莫白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竟像极了狐狸，看得黄唐一愣，顺嘴说出一句：“莫先生，你若是名女子，必是倾国倾城啊！” 莫白脸色一变，垂眸不语。 陆平云一记眼刀过去，吓得黄唐差点呛着自己，自觉失言，找补道：“咳咳，我是说莫先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越说越乱，他索性换回正题：“难不成咱们也要用长山真人的法子在地上画字吗？” “若用此法，怕是来不及。”莫白摇头。 “天象。”陆平云一语道破，目光灼灼的望着莫白。 莫白丝毫没有看向陆平云的意思，低头行礼道：“陆大人英明。” 次日，子时 深蓝的天空中五颗星一字排开，连成一线，堪称奇景。钦天监袁天辰上书庆帝，称天降五星连珠之像，主大吉，预示大庆朝国运昌盛，福祉绵延。庆帝大喜，下令缩减赋税，普天同庆。 江宁府 莫白一大早被陆平云派人叫去书房，不知有何急事。却不想陆平云看到她就递过来一个字条，接过一看，面露喜色：“青弟平安到了大理寺，卑职便放心了。多谢陆大人告知卑职！” 燕青假死之后被陆平云派人护送秘密前往京城大理寺，以莫白失散多年弟弟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任职，因此对外莫白唤他青弟。 这些日子莫白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安危。如今得知他平安无事，莫白心里轻松许多。当初他因为相信自己才舍弃故土以命投靠，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亏欠了他。 陆平云看着她舒展笑颜，心下欢喜。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刻意回避令他有些失落，莫非她有何心事？今日一得到这份密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她，果然没错。 “天降祥瑞，五星连珠！哈哈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你们没看见，各地官员往御前递的折子全是报喜的！之前什么四字预言早就被忘个干净了！我爹让我替大庆朝谢过陆大人急智，简简单单就稳住了局面。”黄唐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进书房就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看得出来他已十分疲惫，可依旧满面红光，心情甚好。 看到莫白也在，黄唐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笑道：“这次我是真的服了！莫先生，你如此足智多谋，日后仕途不可限量啊！你为何不愿我在我爹面前替你邀功呢？若得我爹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黄大人过奖了，卑职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真正大才还是陆大人和您。若不是陆大人布署得当，黄大人您千里迢迢日夜奔波前往京城求得丞相大人巧妙安排，事情又怎会如此顺利？卑职万不敢领功。”莫白起身行礼，诚惶诚恐道。她的身份目前并不能公诸于众，对她来说，越低调就越安全。 至于以后，她不敢想。 第80章 李重涣死了 “江宁府还有事情未处理。”陆平云适时的提起下一个话题，制止了黄唐的追问。 莫白点头称是，“陆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李重涣虽被羁押，可证据不足，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李重涣的手只能在江宁，仅凭他一人之力恐难做出如此局面。”陆平云思忖道。 黄唐一听立刻瘫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道：“又要查幕后主使啊？这最近的案子怎么都如此曲折？” 陆平云看着他这副德行正要训斥，就见王奇匆匆进来行了一礼，急急道：“禀陆大人，大牢里出事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 莫白突然就想起近几个月来的种种，每次线索总会在关键的时候断掉，莫非此次又是杀人灭口？ 陆平云没有多说，率先赶往大牢，其余人急忙跟随。 片刻后 大牢 刚进大牢，莫白就听到一阵阵嘶吼，如猛兽般。狱卒一个个鼻青脸肿，衣服凌乱。这是为何？ 王奇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抬起一只胳膊将她护住，皱眉看向最后一间牢房。 “王大哥，究竟发生何事？”莫白小声询问。 王奇一边保护莫白往前走，一边低声道：“李重涣疯了。” 莫白有些意外，加快步伐追上陆平云他们，想一看究竟。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青筋凸起的双手死死抓着牢门的锁链疯狂拉扯，发出“咣啷咣啷”的声响，手指粗的铁链竟被拉的有些松动。一头花白乱发遮住犯人的脸，从身形上看就是李重涣。 陆平云离牢门有些距离，观察着李重涣的言行，真疯还是做戏？若是真疯，又是何人所为？李重涣独自呆在牢房之中，门口有人把守，是谁可以出入自如？ 莫白的视线从李重涣布满青筋的手移向他被头发遮住的脸上，喉咙因为紧张有些发紧，“李大人，袁成礼醒了。” 李重涣的动作突然一顿，静止了下来。 黄唐疑惑的看向莫白，心里纳闷袁成礼什么时候醒的？刚要上去问问，被陆平云一个眼神制止。 “偷天换日，乱世将起！”李重涣突然开始浑身颤抖的反复大喊这两句话，鬼魅般的乱发随着身体的动作飘起，露出一张无比狰狞的脸！ 莫白一看心说不好！急忙回头对狱卒喊道：“速速开门！” 狱卒愣了愣，没有动，目光看向陆平云，见他点头，才急忙上前拿钥匙开门。可门还没打开，就见李重涣突然一动不动，也不再呼喊，整个人僵直的向后倒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土。 莫白眼神颤了颤，狱卒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冲过去探了探地上人的脉搏，毫无生机。她有些无力的对跟着进来的陆平云说：“李大人已死，从他生前的状态判断，应该是中毒。可具体是何种毒，如何中毒，还需进一步尸检。”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偷天换日？乱世将起？指的什么？”黄唐实在是想不通，突然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 陆平云的目光始终在莫白身上，觉得她这几日的情绪有些不同寻常。 “封锁牢房，今日所闻不得外传，违令者死！” “是！” 第81章 公主 黄唐又做了一番安排，三人回到书房。 刚一坐下，黄唐就气得直拍桌子，闷声闷气的抱怨道：“这次江宁之行也太不顺利了，从路上就接连被人算计，这都把人押下了大牢还能被灭口！实在是憋气！原本还指望立个大功在我爹面前讨个好，如今倒好，线索彻底断了。罪魁祸首就这么死了，失踪的孩子也没有方向，如何向百姓交代？” 莫白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李重涣中的毒，有件事必须立刻去验证一下。 “陆大人，卑职还是尽快去验尸，也许会有发现。” “好。” 牢房已经封锁了，李重涣的尸体被移到了府衙的停尸房。 “果然！” 莫白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就看到七孔流血的骇人场面，不由得大惊失色。 “莫先生难道早就知道他所中何毒？”身上伤刚好就主动请缨来给莫白做记录的王奇疑问道。 “此毒非同寻常。”莫白的思绪乱了，若自己判断的没错，那么这件事的背后牵连之广难以想象。这场政治漩涡中自己恐怕注定难以脱身了，或者说也不想脱身。从得知君府灭门与北冥皇室有关以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大案都与北冥有关，父亲是否也是卷入这场政治阴谋而被害？ 如今李重涣所中之毒又将整件事拉向另一个方向，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只有配合陆平云查出北冥密探的阴谋，顺藤摸瓜追寻谜底。 发现毒药出处的事情还需及时告知陆平云，莫白知会了王奇一声便匆匆往书房走去。从停尸房到书房会路过一个假山，造型别致，由于心里有事，她的脚步十分匆忙，丝毫没注意今日的假山位置有些偏移。 刚走到假山中间，就听“咔咔”两声，只一愣神的时间，就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莫白整个儿人瞬间下坠！她第一时间拽下腰间玉牌扔了出去，陷入黑暗之前她脑中浮现出陆平云那张清冷的脸，这次，他还会及时救出自己吗…… 而地面上，她方才掉进去的洞口瞬间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任何破绽。玉牌落在假山石上，一只修长的手将它轻轻拿起，放进怀中。 “什么！？”失踪了？ 陆平云看着气喘吁吁前来禀报的王奇，眼中闪过杀意，运轻功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让王奇都来不及看清楚，只能听到空气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字：“找！” 王奇震惊的看着早已没有人影的门口，冒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那人眼中分明的杀意，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吗？ 陆平云用最快的速度查遍了整个儿府衙，一无所获，毫不犹豫的往城中各处飞去。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自莫白来了江宁府，屡次遭遇刺杀，究竟是何原因？对方为何对一名验尸官锲而不舍？ 府衙的侍卫早已被换过，对方却能够在府衙之中悄无声息的带走莫白，莫非…… 陆平云的脚步顿了顿，再次跃起竟是朝着府衙的方向。 无尽的黑暗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时不时飘过的浓烟，带着香纸味儿。一阵剧烈的头痛令莫白慢慢转醒，未睁开眼，能感受到自己被捆绑在架子上，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对话。 “他的血当真有用？”女子的声音，从未听过，却有种熟悉感。 “哼，公主若是不信，贫道这就自行离开，请公主另觅高人！”长山真人！ “道长莫急，本宫也只是随口问问。” 第82章 血祭 公主？莫非…… “公主若想要驸马起死回生，就尽快准备好七星台。此人乃是凤鸾星转世，命格奇特，得其血肉便可起死回生长生不老。贫道曾蒙受驸马大恩，甘愿触犯天条搭救其性命，还请公主尽管放心。” “既如此，便有劳道长，待驸马醒来，本宫定有重谢！”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 可莫白并没有睁开眼睛，她能感受到另一个人还在此处。 果然，一阵冷笑声响起，“既然醒了，何必遮掩？你就不好奇贫道因何抓你？” “灭口。”既然被看穿了，也没必要装下去，莫白慢慢睁开双眼，淡淡道。 长山真人哈哈一笑，对于莫白的聪慧他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十分感兴趣。 “哦？说说看。” 莫白没有被他调侃的语气激怒，一边说一边思考脱身之策。 “江宁之乱你们计划周详，如若不出意外，惑乱百姓已是绰绰有余。届时率军攻打，想必可如探囊取物。不曾想你们的手段被我侥幸识破，以此竟想追查出幕后之人。与其计划彻底被我破坏，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我诛杀，除去隐患。” 她不疾不徐的声音甚是好听，可此时此刻对于长山真人而言却犹如魔音在耳，她知道的太多。 “你倒是聪慧，只可惜今夜就要拿你血祭，否则我倒真想让你看看我们攻占大庆的场面！哈哈哈……”提到血祭，长山显得格外兴奋。 莫白心里有些发凉，今夜就要血祭，陆平云能看到自己留下的线索吗？ 自己手脚皆被捆绑，无法拿到怀中的毒药，否则还能拼上一拼。 “在下虽有推测，可心中依然存疑。既是要死，还请道长解了我心中所惑。”莫白一脸诚恳中带着些许遗憾，漂亮的眸子被火把的光照的闪亮亮的，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斗。 “哦？是何疑惑？”长山真人对着她这副天真模样竟有些沾沾自喜，终究还是自己棋高一着，毕竟对方只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 莫白微微抬头看着身材高大的长山真人，眨了眨小鹿一般的眼睛，无比虔诚的问道：“那些被抓来的孩童都如何了？” “哈哈哈……”长山真人仰头大笑，看傻子似的瞅着莫白十分认真的脸，残忍道：“既抓来了又岂会多留？自是挖心入药了。你倒是有心情关心他人，不过莫急，稍后便让你下去陪他们！” 莫白的心像被什么用力揪住，尽管她早已料到那些孩子凶多吉少，可如今亲耳听到还是十分痛心。她闭了闭眼，掩去所有情绪。再睁开时，一片云淡风轻。 “何人如此尊贵，竟需道长亲自练药？” “你如此聪慧，怎会不知端阳公主驸马患有心疾？”长山真人微微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莫白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惊讶非常。自己方才听到的女子声音果然是大庆朝端阳公主！听闻庆帝幺女封号端阳，最为受宠，连自己的驸马都是亲自挑选。 相传端阳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成婚三年，恩爱非常。可这驸马却患有心疾，公主遍访名医却无人能治。近三个月以来，公主带着驸马隐居在别院，从未踏出别院一步。如今想来，怕是驸马辞世，公主不愿接受现实，不知如何被长山真人蒙骗，竟想挖心取血令驸马复活，简直荒谬！ 第83章 竟是恭王世子 “道长好谋划！江宁府被鬼怪搅的民心不稳，若最终凶手竟是当朝公主，恐怕圣上也不忍处置，如此一来便失了民心，江山危已。”这句夸赞莫白确实带着三分真，若此事不是发生在大庆朝，手段不是如此残忍，或许她会更由衷一些。 长山真人点点头，语带欣赏：“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只可惜越是聪慧，越是留不得。”说罢转身欲走。 “道长既是方外之人，何故沾染俗事？是否亦有所求？不妨告知在下，陆大人深明大义，定能相帮。”莫白眼见他要走，忙出声留人。 长山真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转过身盯着莫白一阵冷笑，不屑道：“陆平云？哼，竖子小儿，小小年纪便跟着反贼鞍前马后，谈何深明大义！” 反贼？ “当今圣上治国有方，如今国泰民安，诸国无敢进犯。自古改朝换代实属常事，只要他能保百姓安居乐业，能保民生福祉，国家强盛，便是明君，何来反贼一说？道长，或者应该称您“世子殿下”！”莫白笃定的直视着他。 长山真人微微一愣，随之一笑，感怀道：“自五岁以后便无人如此称呼我了。”说罢又看向莫白，颇有些欣赏这个如此境遇还依旧淡然的少年。“贫道究竟何处存了破绽？” 果然如此，方才只是猜测，如今他自己说破，证实了自己所想。莫白突然对眼前这位前朝世子有些同情，语气自然更加诚恳了些，“世子殿下掩饰的很好，在下起初并未想到。适才殿下论及当今圣上之时脱口而出一句“反贼”，才令在下想到前朝皇室中人。加之世子有意无意将陷阱和预言设在恭王府，早就有传言恭王当年殉国之时有一幼子李执在外流落，不明去向。按年岁算，与殿下相符，在下才斗胆猜测。” 李执点点头，不免对莫白另眼相看。此人心思细腻，洞察力极强，仅凭自己一句话，便能猜出自己身份，实属不易。试问天下间能有如此天资者有几人？自己此生只见过两人罢了。 “你既知我身份，应知我此行目的，可愿追随于我？待我等推翻大庆朝，你便是开国功臣，国之栋梁，如何？”李执一改出家人姿态，一转眼便彰显出王者气势，虽然依旧是慈眉善目，却莫名使人不敢直视。 莫白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态度，心中开始盘算。如今四字预言已经无用，李重涣也已被控制，鬼怪之乱一一破解，甚至连北冥公主冥月也已身死。李执因何如此笃定此举必成？难道仅凭手握端阳公主把柄吗？ “不知世子有何把握推翻大庆朝？仅凭端阳公主怕是……”莫白说到此处显得有些为难，似乎在替对方担心。 李执刚要说话，一名小道士从外面跑进来，递给他一封信，退了出去。李执看了信后眯眼审视着莫白，眼神中带着些惋惜。这少年有何特殊之处，竟令那位特意传密令指名杀之？方才他是真的想将其留在身边，此人远胜过他身边千百幕僚，可现如今，还需仰仗，只得听命行事。待自己大业得成，必先杀了那人，以解心头之恨！ 第84章 杀机 莫白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李执，待看到他再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一凉。这信中恐怕是提到了自己，看情形并非好事，李执眼中分明闪过杀意。 果不其然，李执绝口不提方才招揽之事，开始命人去询问祭台布置进度。 莫白暗自观察此处环境，这是一个石室，看墙壁布置似是有些年份。地上也布满青苔，这说明此处不是临时设置，想必是李重涣甚至更早的江宁知府命人打造的。只不知目的为何，陆平云能否发现自己留下的线索，及时找到自己。 “莫先生不必害怕，我既欣赏你，便不会折磨辱没了你，定会给你个痛快。”李执看到莫白脸色变幻，以为是怕受皮肉之苦，出言安慰。只是这种安慰并无效用罢了。 莫白听罢认命的长叹一声，自嘲道：“唉！想我此生最爱解谜，却不曾料到最后做了糊涂鬼！实在可笑！” 李执玩味一笑，无所谓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来，念你将死，本世子告诉你便是。” 如此一来莫白便不再扭捏，直白道：“世子殿下果真大气，此胸怀非常人能及！可在下不明白，凭着恭亲王的声望，殿下大可振臂一呼，必有前朝忠义之士争相追随，共赴大业，何须与北冥交易，焉知其事成之后不背信弃义？” “哈哈哈……你果然不简单，本世子可真要舍不得杀你了！可惜你不懂，即便她背叛我，置我于死地，我也甘之若饴。”说到这里李执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极度的迷恋与温柔。 “仅凭江宁之乱便妄想动摇国本，是否太过牵强？”莫白趁机问道。 李执收回那抹温柔，转头看向莫白，神秘一笑，“凭你的聪慧，怎会不知，江宁，只是开始？” 莫白还想再问，方才那名小道士又跑进来，对李执耳语几句。李执点点头，看了看莫白，无奈道：“天命难违，莫先生上路吧！” 说话间一摆手，另有两名小道士冲进来，押着莫白往外走。说是往外走，其实也就是到了另一间石室，只是这间石室更加宽敞，墙壁上火把更多，显得更加明亮。 莫白借火光观察，只见石室四壁挂满了黄色符纸，将整个儿石室烘托出诡异气氛。正中间的地上一座巨石搭建的四尺高台，仔细看会发现上面刻有奇怪的纹路，似是一个符咒。 不待莫白看清符咒，两名小道士便将她押到高台一侧躺下，捆住手脚，丝毫动弹不得。 此刻莫白才发现，高台之上竟还有一人！ 那人躺在另一侧，面如白纸，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似活人。想到方才听到的对话，这应该就是端阳公主那位驸马了！ 可据说这驸马是患了心疾之症，如今这明明是具尸体，难道传言是假？ “不必做无谓之事了，今日你的性命定然不保，待本世子成就大业，可善待汝幼弟。” 一句话让莫白打了个寒颤！ 第85章 转机 “你们究竟为何杀我？”莫白萌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这次江宁之乱似乎与自己有关？ “吉时到，祭祀神灵！” 李执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符，慢慢走近。莫白认得那是防止被杀之人化为厉鬼的镇魂符！ 不能再等了！ 李执走到与她三步距离之时，莫白突然嘴唇一动，不待李执反应过来，一枚银针射向他的面门！ 李执一惊，“啊”的一声极力往旁边躲，无奈还是晚了一步，银针“噗”的一声扎入右眼之中，鲜血瞬间崩流而出！钻心的疼痛使得他浑身颤栗，一只手捂着右眼，伸出另一只手就想抓住莫白！ 莫白心道：我命休矣！ 不能白死，舌下一动，就打算将最后一枚银针吐出去，与李执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耳边一声“嘭！”眼前的李执径直飞了出去，摔在石壁上又滚落在地。 莫白设想过很多次陆平云来救自己的场面，可此时此刻却头脑一片空白。陆平云的俊颜就在咫尺之间，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鼻息，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陆平云挑断绳索一把将莫白捞进怀中，闪身跳下高台，冷眼看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的李执。 李执方才没有防备，挨了陆平云一脚，这会儿缓过劲儿来，飞身朝着陆平云就是一掌！ 莫白隐约看到李执飞起的袖口下一片刺青，是飞鹰！ 与此同时陆平云抱着莫白向后退去，李执掌风强劲，速度极快，逼得陆平云急急后退，一时竟毫无还手之力。待到退无可退，李执眼中闪过得意，突然凶光乍现，由掌变勾，直索陆平云咽喉！ 莫白本能似的吐出口中银针，吓得李执一偏头，气得伸出另一只手袭向莫白。 陆平云浑身散发着冷气，抱着莫白旋身飞起，落在李执身后。李执扑了个空，再转身时一柄宝剑直抵他眉心，胜负已分。 “要杀便杀，我李氏皇族命该如此！”李执闭上眼听天由命，紧抿的双唇显示着心中不甘。 “恭亲王并非赵氏所杀。”淡淡的一句话从陆平云口中说出，却如惊雷般劈进李执心里！ “你说什么？！”他猛地睁开双眼盯住陆平云，身子前倾，想问个究竟。 陆平云将手中剑微微收回两寸，不至于刺进他的眉心。接着道：“当年圣上念及恭亲王声望，已下令不占王府，保王府众人平安度日。可不知为何仍有一队起义军冲进王府，犯下惨案。事后圣上悲痛万分，下令彻查，但几个月以后却仍然毫无头绪。无奈只得将当时进入王府的起义军正法，以正纲纪。” 说到此处陆平云叹了口气，看向李执的眼中带着一丝惋惜，又道：“此事有数名老臣皆可为证，那时世子尚幼，不知是否听信他人蛊惑，才有此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 莫白也吃惊不小，这个内幕她也是方才听说，只记得父亲说过恭亲王有冤，却不知竟是如此，心中不免感叹好人不长命。偷眼看了看听完之后就面无表情的李执，居然有些可怜。 “哈哈哈……无知小儿，少要信口胡说！偌大的恭亲王府惨遭屠戮，狗皇帝怎会不知？若是没有他的默许，那些起义军何敢进犯？历代朝堂更迭，哪个会善待前朝皇室？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有我一日，必要赵氏血债血偿！”李执说罢往后一退，来至石壁前，抬手一拍石壁上凸起的石头，只听“咔咔”几声，紧接着整间石室都开始崩裂，“轰轰”声震耳欲聋！ 第86章 袁成礼醒了 “不好！” 陆平云忙抱起莫白运轻功往石室入口飞奔，莫白心知自己此刻帮不上忙，便将自己紧紧缩起，反身抱住陆平云，把头埋进他怀中。这样可以极大限度的缩小自己的体积，给陆平云减轻负担。 巨石纷飞中，他的嘴角竟有些上扬。 待他们走出石室大门的瞬间，整间石室轰然倒塌，浓烟滚滚，看不清李执的身影。 莫白没有要求陆平云去救人，她不是圣女，没道理用陆平云的生命安全去彰显自己的仁慈。也许从恭王府遇难之时便注定了李执如今的命运。朝代更迭，必有牺牲。 “原来如此！”陆平云的声音唤回莫白的思绪。这才发现自己还在陆平云怀里紧紧抱着，脸一红，有些慌乱的跳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施礼道：“多谢陆大人搭救！他日定当报答！” “如何报答？” “啊？”莫白脑袋一空，如何报答？正常人不是该说“举手之劳不必挂怀”的吗？这位陆大人还真是别具一格，小心眼！可她哪里得罪的起，躬身道：“此后定为大人马首是瞻！” 身为下属，也就是表忠心呗。 “需要之时定会讨回。”陆平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呆萌表情，似笑非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这是江宁府的牢房。” 莫白这才回过味儿来，难怪方才出来之时就觉得很眼熟，原来如此！“这是关押李重涣的那间！” 这就解释了为何李重涣在大牢还能被人算计，原来这里竟与密室相通！“ 只是不知有没有别的出口，卑职在石室内见到了端阳公主，还有驸马的尸体！” “我会命人查找，先出去吧。” 黄唐听王奇禀报了莫白失踪陆平云独自追查的消息，便觉其中必有蹊跷，当即整合人派出去寻找，两个时辰下来毫无线索，急得在院子里发脾气。 “城内没有，就去城外五里！一定要把人找到带回来，毫发无损！” “不必了。”陆平云冷冰冰的声音使整个儿院子静止了一瞬，黄唐揉揉眼，看清楚确实是陆平云和莫白，激动的张开双臂飞奔而来。 陆平云看似不经意的一侧身，莫白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两人恰好使黄唐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脸着地。 黄唐一翻身扭转了摔倒的结果，幽怨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而嘻笑道：“才两个时辰未见，陆大人和莫先生倒是默契了许多。” 莫白仍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陆平云却勾了勾唇。 黄唐可没错过这个变化，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说：“对了，平云，袁成礼醒了！” 府衙后院，东厢房 袁成礼半坐在床边，由下人喂着汤药，虽然醒来了，可精神十分萎靡，看得出来经受了不少折磨。 一见陆平云进来，袁成礼立刻挣扎着起身行礼，“陆大人，下官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 陆平云微微抬手，“袁大人不必如此。”说着回头看了看莫白。 第87章 层层迷雾 莫白会意，忙上前给袁成礼探脉，袁成礼之前见过莫白给自己诊治，如此也就十分配合。 大约一盏茶时间，莫白收回手，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淡淡道：“袁大人脉象平稳，身体已无大碍，再喝些滋补益气的汤药便可。” 袁成礼感激万分，笑道：“这几日多亏莫先生为袁某诊治，莫先生医术精湛，袁某日后定当重谢。” “袁大人言重了，此乃卑职份内之事。”莫白转身去开药，不再多说。 袁成礼一笑，转而对陆平云道：“陆大人，如今下官醒来，便可拿出李重涣的罪证，将其治罪，以慰那些无辜亡魂。” “李重涣已死。”陆平云道，“袁大人可将证据交于本官，本官自会承于圣上。” “哦？”袁成礼似是没想到，吃了一惊，随即施礼道：“如此多谢陆大人！” 出了东厢房，走出很远，莫白看左右无人，凑近陆平云低声道：“大人，李重涣刚死，袁大人就醒了，是否有些巧合？” 陆平云冷声道：“一查便知。” 莫白点头。这件事的疑点太多，李重涣为何必须死？他临死前的话又是何意？前朝世子竟也牵扯其中，还加入了密探之中，实在诡异。而袁成礼一醒，拿出一份证据，就成了忠贞不渝的功臣，这样看来他才是最后的赢家。这一系列事件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如今已死无对证了。 黄唐一直在前厅等着他们，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疑问，欲一吐为快。见他们进来，急忙开口道：“袁成礼可好些了？你们觉不觉得他醒的太是时候了？还有啊，你们这大半天到底去哪了？我派人找遍了江宁也没找到！” 一大串问题把莫白问的有些懵，还没整理好思路，就听陆平云道：“袁成礼要呈上李重涣的罪证，速速派人送到京城！” “得嘞！”黄唐的问题一个也没得到答案，倒是给自己寻了个差事，悻悻的去办。 陆平云没理他，转头对莫白说：“袁成礼的身体如何？” 莫白明白他的意思，略一沉吟，道：“从脉象上看，已无大碍。只不过恢复的比常人快上许多。” “哦？看来这位袁大人底子不错。”陆平云垂下的眼眸带着思索。 莫白忽的想起另一件事，忙道：“大人，石室之中你可发现李执的刺青？” “飞鹰刺青。”显然陆平云也发现了。 “李执乃前朝世子，仰慕恭亲王者众多，只这一层身份就足以振臂一呼，为何还要投身北冥？如此岂非再无上位可能？”莫白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很想听听陆平云的看法。但她真正想听到的，是另一件事。 陆平云看了她一眼，声音依然冰冷，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他所为的，许是报仇。当年闯入恭亲王府的领将程坤已被圣上斩首，但其部将和家人并未累及，其中不乏跻身朝堂者。”顿了顿，又似突然想起似的不经意道：“说起来前兵部尚书君安信当年就是程坤的校尉，但他并未参与恭亲王府之事，彼时正率兵出城剿匪，想必君府灭门并非李执所为。” 第88章 刺杀密信 莫白淡淡点头称是，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本以为君府案有些线索，却走了空。一时有些沮丧。 “你可知那李执为何杀你？”陆平云突然一句问话点醒了莫白，对了，还有重要的事没有禀报。 莫白暗自悔恨自己差点忘记正事儿，一边整理了思绪回道：“禀大人，此事有些蹊跷。那李执似乎并非想要杀我之人，听他言辞中透露是有人传密信给他点名杀我。” “如今他投靠了北冥，能单靠传信操纵他杀人的，定是北冥之人，且身份不低。”陆平云眼中透出杀意，竟把手伸到她的身上，该杀！ “又是北冥？”黄唐火急火燎从外面进来，坐下灌了杯茶，烦躁道：“这李重涣真不是个东西！早就串通了北冥，想要挑起事端，刺探咱们军情。袁成礼收集的证据里不少他与北冥的书信，看着就气人，真是死不足惜！对了，你们说什么北冥？又怎么了？” 莫白看了看陆平云，见他没有阻拦，便把二人方才的猜测说了一遍。 黄唐听罢仔细看看莫白，挤眉弄眼道：“莫先生，你不会也是北冥之人吧？不然他们干嘛杀你？莫不是你叛逃了？” 莫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恭敬道：“黄大人说笑了。”偷眼看了看陆平云，怕这位大人也被黄唐带歪了，怀疑自己。 陆平云看着莫白，似乎也思索着什么。莫白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是真的怀疑自己了吧？若是他彻查，自己的身份怕是隐瞒不住了。 然而莫白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陆平云和黄唐带人处理了江宁府的后续事宜，京城派来的新知府也就到了。后面几天无非就是些官员交接的事宜，无需莫白出面，她就躲在府衙后院整理江宁诸多案子的尸检记录。 江宁之行也算告一段落。 是夜，距此三十里的梵音江深处，两艘渔船轻轻划过在江面上留下几道痕迹。渔民邹华带着弟弟邹冒划着一艘船，另一艘是他二叔邹明和三叔邹理。 “二叔，咱们快到明月涯了，返航吧！”邹华似乎有些担忧，轻声跟邹明商量。 夜晚的江面十分寂静，轻声说话就能听得十分真切。邹明看了看船上廖廖的几条小鱼，不甘道：“今日就这点收获，哪够换钱给你娘治病，再往深处走走看吧！” 邹华无奈，自己幼年因上山砍柴跌断了左腿，没钱治，落下了跛脚的毛病，仅能靠着打渔赚点小钱维持生计。现如今母亲染了重病，还指望着打鱼换钱抓药，再说那个传说不见得是真的。于是一咬牙，继续往前划。 不一会儿就进了明月涯，这里常年有雾，是由两群巨礁形成的一处月牙形的水湾。明月涯也是因此得名。 “哥，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邹冒有些害怕，这里的雾十分诡异。 邹华停了桨，仔细一听，果然有声音！只是距离很远，听不真切，但是感觉很好听就是了。 第89章 苏暮雨入京 “二叔！你们在吗？”其实邹华能听到旁边划桨的声音，两艘船离得很近，只是雾更浓了，互相看不见。 “我们在呢！这雾太浓了，还是回去吧！”邹明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这明月涯确实有些古怪，还是回去为好。 “诶，好！”邹华应了一声，转过桨来就要往回划。可方才的声音突然近了，原来是女子的歌声。 这歌声柔美悠扬，带着魅惑，仿佛就在耳边。 一直没说话的三叔邹理面露惊恐，嘴都结巴了，疯了似的说着：“鲛人！是鲛人！快走！”歌声戛然而止，周围变得一片死寂，邹明急忙捂住他的嘴，警惕的盯着歌声停止的方向。 浓雾逐渐散开，直到一片清明，四人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梦幻仙境之中！星星仿佛围绕在他们周围，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峡谷两边的礁石上长满了红珊瑚，看成色，每一个都价值不菲。他们四人都是渔民出身，一年里也能打到几个珊瑚出去卖钱，可跟这些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邹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哪里还记得方才的恐惧，催着邹明靠近礁石，想要拿些红珊瑚回去，只要拿一个，这辈子都不用打渔了！ 邹明本来觉得蹊跷，可耐不住弟弟一个劲的催促，回头一看两个侄子已经朝礁石划去，索性也一咬牙，划了过去。 浓雾再次涌起，两只船迅速消失…… 天色刚亮，江宁港一艘官船缓缓驶离港口，往京城方向前行。 船舱里，黄唐盯着莫白和陆平云，满脸疑惑和纠结。盯了半天也不见那二人问他，索性也不忍着了，直接问道：“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江宁案好歹我也出力了，这案情你们一封奏折就传回京城了，我还没弄明白呢！” 陆平云淡淡的喝着茶，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解答，莫白只得开口道：“大人有何疑问，卑职不才，或可答上一答。” 黄唐也没指望那个冰块能理他，莫白能说，这样最好。 “这蛇妖手法是驭蛇，我也大概知晓了，可是这女鬼和鬼面头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亲眼见到那头颅化成血水吗？难道真的是鬼怪作祟？” “世上何来鬼神？不过是世人将自身罪恶强加于它物，以求心安罢了。”莫白摇头轻笑，接着道：“所谓女鬼，只不过是擅轻功之人装神弄鬼罢了，事发之后卑职查验过，那片树林有些许残留的迷香。由于天黑，又中了迷香，路过之人自然分不清是人是鬼，而那具被鬼撕咬的尸体，明显有匕首痕迹。也就是说，所谓女鬼吃人无非就是依靠拙略的障眼法杀人。” “原来如此！”黄唐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会飞的鬼面头颅呢？难道也是擅长轻功之人假扮的？” “不错，大人可见过舞狮？”莫白眨眨眼，有些俏皮，看的陆平云眸子深了深。 黄唐点头，“见过见过，之前去南广巡查之时当地百姓就颇精通此道，那狮子，简直活了！” “不错，想必李执手下能人众多，卑职当时觉得可疑，曾仔细看过，那头颅所到之处皆有停顿，于是猜测他们应是提前在恭亲王府院中备好了类似铜丝之物，又利用轻功达到四处乱飞的效果。最后趁李执撒药粉之际收了鬼面头，在烟雾中躲到屋内，趁乱逃走。” 黄唐听罢一拍大腿，“妙啊！这李执不去杂耍班子真是屈才了，可惜他命短！不过莫先生，你这眼睛可够毒啊，这么复杂的招数都被你轻松看破，佩服佩服！” “李执并没有死。”陆平云冷冷一句话让二人吃了一惊，莫白不明所以的看向陆平云，黄唐更是不解，他带人去处理石室的时候那里已经埋在地下，全是巨石，人绝无生还可能。 陆平云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正常。“龙井在距石室五里处发现一口枯井，虽然井底已被堵死，还是有移动过的痕迹。想那李执筹谋许久，心思也算缜密，当不会轻易丧命。” 莫白点点头，说道：“如此看来，当日石室即将崩塌之时他就丝毫不见慌乱，竟是已有退路。” “看来以后咱们的麻烦还多着呢！”黄唐一拍额头，发愁道。 陆平云不置可否，看了看莫白，还是说了一句：“京城传信，苏暮雨已赶到京城，入了长公主府。” 莫白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别扭。 黄唐又来了精神，嬉笑道：“死了一个假的，又来了一个真的。这下有好戏喽！” 第90章 江面浮尸 又航行了两日，距离京城还有五日的船程。 初春的早晨还有些许寒意，江风不大，莫白站在甲板上，白色衣袍被风吹起，身形单薄得竟有些仙气飘飘。她远眺江宁，眉头轻皱，心中颇多疑问。回想起刚来时的情景，恍如隔世。自己这趟办差差点殒命于此，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想杀自己的又是谁？难道真的像黄唐说的，自己与北冥有什么相关吗？ 陆平云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情景，柔弱如她，强大如她，豁达如她，细致如她，种种都是她。叫自己如何能放下？ 突然陆平云瞳孔一缩，眼见那抹白色身影探身欲跳江，急忙脚尖点地飞了过去，眨眼间已来到莫白身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不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声音里带着汹涌的恐惧。 怀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后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要推开他。“别动！”他哪里能让她再去寻死，紧紧抱着不松手。 莫白都懵了，这什么情况？从气味和声音判断抱着自己的是陆平云，可这是怎么了？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江面有尸体！”终于说出话来了，差点窒息。 陆平云身子一僵，要不是莫白一心想着水里的尸体，定能看到他微红的脸。 待士兵们将尸体打捞上来，黄唐也赶来看热闹，这一看不要紧，捂着嘴掉头就跑到船尾吐去了。 船上的士兵也都是见过战场上死人的，饶是如此，也都纷纷皱眉遮鼻。 莫白用丝巾遮住口鼻，当成简易的口罩，防止感染，从腰间拿出手套戴上，走近尸体详细验看。最近总是出现案情，工具箱来不及时刻背在身上，于是她索性就随身带着手套，以备不时之需。 “此为男尸，已经呈现巨人观，已看不出样貌，乃是长时间泡水所致。死亡时间至少两日，表面皮肤和内脏已经腐坏，无法查验死因，只能验骨。”莫白说着抬头看向陆平云。 “去同州府衙。”陆平云下令，船改了航线，直奔离此最近的同州码头。 同州，位于京城以南，中间隔着三个州府。因为整个同州是长条形，围绕在梵音江边，多是水路，百姓多以打渔为生。 虽说他们此时离同州最近，可也得大半天才能到，等到了码头已过了未时。同州知府段宏接到通报说有京城的官船靠岸，急忙带着手下差人前来接应。段宏心中烦闷，近几日江上频频发生丢船事件，整个府衙忙的不可开交，这会儿可没时间款待京城大官。 可等认清了所接之人，段宏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这位陆大人可是他仰慕许久的人物，年纪轻轻破案无数，慧眼如炬，只要有他在，什么疑难案件都不是问题，自己也有幸能讨教一二。可又一想，陆平云这样的人物能突至他同州，定是有重大案情，同州怕是要翻上一番了。 果然不出所料，刚下船的陆平云就让侍卫将一具尸体送往府衙，段宏急忙认真起来，命人领路将尸体带去停尸房，自己则躬身请示道：“下官的府衙内也有几名仵作可用，下官这就命他们去验尸。” “不必。”陆平云直接拒绝，段宏此时才看到一名白衣少年提着一个小匣子跟在送尸体的队伍后面，一脸淡定，有着不似少年人的成熟干练。 段宏自是不敢置喙，能跟在陆平云身边随行，必是有些本事。 同州府衙大厅 奉茶之后，段宏看陆平云品了一口放下茶碗，这才施礼道：“下官膜拜大人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下官之福！” 陆平云管理天下刑狱，对各州府官员自是了解。这位段大人任同州知府也有五年，期间铁面无私，断案如神，此人为官清明，人品刚正，是难得的清官。 “听闻段大人初到同州之时，便一口回绝了伯远侯所赐宅邸，执意携家眷以府衙为家，屈居后院，如此不畏强权，不贪富贵，陆某佩服。”陆平云语调平和，坦然说道。 段宏摇头道：“怎敢得陆大人夸奖，我等朝廷命官，食君俸禄，自当为国尽忠，岂能贪图富贵结党营私？下官愚钝，未能如陆大人般断案如神，又身无长处，只得安守本分罢了。” 陆平云不再多说，只点点头，端起茶碗品了一口。陈茶。 段宏心里有事，直勾勾盯着陆平云喝了口茶放下茶碗，这才搓搓手迟疑道：“陆大人突临同州，又带了尸体，莫非有大案发生在我同州？” 陆平云心中好笑，却有些喜欢此人，看了看时辰，答道：“不如段大人与我一同去听听？” 第91章 死因 同州府衙停尸房 莫白口含生姜，麻油涂鼻，纱布罩面，旁边燃着苍术，皂角，才开始验尸。这次尸体特殊，已经巨人观，腐烂严重，这些都是避尸臭的防备措施。 一个多时辰后，莫白收拾好走出停尸房，才摘掉纱布吐出生姜，就见陆平云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看见她时眼神明显亮了亮。 莫白没多想，只道是他看自己出来想得到验尸结果。 “见过陆大人！”说着话就要拜，被陆平云拦了一下，道：“段大人也来听听。” 莫白这才注意到陆平云身后还跟着段宏，在码头时她只顾着尸体，没太留意这位同州知府大人。如今一看也是一表人才，正气凛然，不免心生好感，冲着段宏施礼道：“卑职见过段大人！” 段宏点点头，等着看这个少年能带来什么惊喜。 果然，礼数周全之后莫白直接禀报道：“方才卑职已验过那具浮尸，死者是名年轻男子，以骨相看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死因是中毒，考虑到泡水会加速尸体腐败等原因，推断死亡时间至少在两日前。” 段宏有些失望，类似这样的判断，府衙里经验丰富些的仵作也可，看不出这少年有何特别之处。 “段大人随本官去看看。”陆平云清冷的声音发出邀请，便先一步踏入停尸房。 段宏急忙点头跟着进去，莫白想拦着，已然来不及。 浮尸在水中泡了许久，本就膨胀腐烂，再加上莫白剖骨验尸，虽然做了缝合，看起来亦是十分恐怖。她绝对相信陆平云波澜不惊，就是不知道这位段大人如何。 段宏看到尸体时出乎意料的镇定，没有如黄唐般仓惶逃跑。只是那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略一震颤的眼眸，还是让莫白看出他的情绪。 见识了如此这般的尸体，段宏回身对莫白就是一拱手，把莫白吓得急忙避开，躬身施礼道：“段大人折煞卑职了！” 段宏方觉自己行为有失，脸一红，道：“适才段某还当莫先生所言甚是平常，如今见着尸体，方知莫先生实乃神人！面对如此尸身竟还能验出年纪乃至死因，实令人佩服！” “尸体或日久或泡水严重，便会腐烂膨胀，形成巨人观。这种尸体很难从表面判断死因，但是骨头却不会撒谎。经卑职检验，死者骨骼呈青黑色，乃是生前中毒所致，且其左腿小腿处多年前曾受过重伤，处理不当，应是有些跛脚。”莫白沉静的声音字字清晰，条理明了，令人信服。 “那我即刻下令所有沿海村落搜查失踪的跛脚之人！”段宏说罢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有些为难道：“只是这片沿海还牵涉到相邻州府，下官……” 陆平云浅笑着看了一眼莫白，她立刻道：“段大人不必担忧，死者绑腿所打绳结名曰渔夫结，乃是同州特有。” 段宏点头，“好好好，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罢急匆匆离去。 第92章 救人（1） 黄昏时分，距此五十里外的珍珠湾上泛起了浪，江面起起伏伏，似是有些不安。 珍珠湾的边上坐落着两个村落，一个叫邹家村，另一个叫小李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两个村子的百姓皆是以打渔为生。这个时辰村里的年轻男子们都还走船打渔未归，只有些妇人孩子在江边捡些贝壳牡蛎，挑出好的可以换钱。 “奶奶，咱们今儿个真是走运！竟然捡了这么多牡蛎，明日去集市能换上好几文钱呢！”沙滩上一个小丫头提着水桶蹦蹦跳跳走着，看着也就七八岁，嘴上奶声奶气的说着话，眼睛却时刻盯着被水冲刷过的沙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是寻找着什么。 她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妇人，脚步略显蹒跚，看得出走路十分吃力，却努力的紧紧跟着小丫头。“可不是嘛，这可都是咱们虎妞的功劳呢！你爹回来了必会夸你！跑慢些，小心摔了！” 虎妞撇撇嘴，回过头不以为然道：“哎呀奶奶，您就放心吧，虎妞才不会摔倒呢！”说罢转过头接着跑起来。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呦”一声趴在地上，好在沙滩很软，并没有疼痛，只是回头看着地上发愣。 “哎呀！虎妞怎么样了？摔着没有啊？”奶奶以为她受了伤，急忙加快脚步想去扶起虎妞，可来到近前吓了一跳！ 顺着虎妞盯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一动不动趴在沙滩上，两条腿还泡在水里，被水浪拍打着，看不出是死是活。 奶奶毕竟是长者，是经历过风雨的，起初的吃惊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蹲下身翻过少年定睛一看，“邹冒？！” 小李庄的一间草屋内，男女老少十几个人围在床边，显得有些拥挤。一位老者坐在床边，正给床上之人探脉。 好一会儿，老者回头对站在人群前面的青年男子说道：“病人中了毒，又呛了水，再加之其受了惊吓，怕是药石难医了。老朽只能开些解毒汤药先给他清清体内之毒，至于能否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有劳张大夫！”青年男子恭敬道。 张大夫摆了摆手，起身去写药方。 人群里的虎妞撅着嘴问身后的奶奶：“奶奶，冒哥哥为何还不起来？” “虎妞乖，你冒哥哥累了，咱们让他好好休息吧。”奶奶轻声答道，可眼中却是带着不忍。 众人都面露惋惜，却束手无策。 方才的青年男子对着人群道：“有谁去通知邹家了没？” “李平已经去了！”一个黝黑的小伙儿站出来道，“村长，邹家就剩下一个邹老太太，行动也不便，怕是来不了。” 村长名叫李海生，不到三十，却十分老成持重，把村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很受村民爱戴。 李海生听罢皱了皱眉，他是知道邹家情况的，小李庄和邹家村隔着不过二十里，知根知底。可眼下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为今之计，只能派人将邹冒送回邹家村了。 打定主意的李海生刚要开口，就见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伙儿，喊道：“村长，府衙来人了！” 李海生有些意外，同州知府段宏两袖清风，对百姓十分和善，从未苛收赋税，此时派人来此何故？突然回头看了看床上的邹冒，难道是与此有关？ 小小的院子里，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白衣少年，此刻似乎在赏风景，微微抬着头，背对着众人。起风了，他轻轻抬起素白的右手，手指纤细好看，似是想触碰风。衣袖和长衫被风吹起，轻飘飘的，像是他也要被风吹走一般。 李海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不敢再靠近，怕自己惊吓了眼前天仙似的人儿。 莫白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高大男子直愣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与一路见到的渔民不同，这个男子更加白皙俊朗，周身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突然又觉得自己好笑，竟有这些古怪想法。笑意不自觉浮现在脸上，惹得李海生脸一红。 “村长，这位就是府衙来的官爷！”方才报信儿的小伙儿名叫李雷，成日里咋咋呼呼的，看村长发愣，以为是吓住了，急忙提醒。 李海生上前行礼，问道：“见过这位大人。不知大人来我小李庄所谓何事？” 第93章 救人（2） “在下并非大人，只不过是名仵作罢了，村长可称在下一句“先生”。”莫白急忙还礼，澄清身份。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大人”二字可不是随便称呼的。行礼之后接着道：“在下是有一宗案件前来查访，听闻贵村在江边救下一人，生了好奇之心，想一看究竟。况且在下有些粗浅医术，兴许能出一点微薄之力，还望村长应允。” 李海生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绝色少年，分析他所说，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莫白由李海生领着进了屋子，看了看一屋子人和关着的窗，微微皱眉，对李海生言道：“可否请众位乡亲先在外等候？” 李海生点头，向众人摆摆手，大伙儿逐一出了屋子。待所有人都走了，他又将两扇窗户打开，才回到莫白身边。 莫白心中不由赞叹，好通透的人！自己方才的细微处都被他看懂了。 点头表示感谢，将药箱放下，来到床榻前，仔细观察躺着的人。 “邹冒，邹家村人，三日前随兄长和两个叔叔去江上打渔，一直没有回来。家中尚有一老母，行动不便。我已派人去报信了。”李海生看着莫白认真的侧颜娓娓道来，也许他想知道这些。 莫白听罢点点头，目光却没从邹冒身上移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微微泛白。调查尸体出处之时偶然听闻有人救下了落水之人，如此巧合，本以为能有线索。可眼前的邹冒只是溺水，并无中毒之相，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 眼下救人要紧，邹冒情况不容乐观，却还有救。 抽回手，莫白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羊皮套子，展开，里面是一副银针。药箱是为了掩人耳目从府衙借来的，这副银针是自己根据前世记忆请人打造的，中医的针灸之术博大精深，自己前世费了很大力气才研究通透。 银针一根根插入邹冒的穴道处，眼见邹冒的手指动了动。 李海生的眸子深了深，针灸之术在四国历史上仅是传说，此术早已失传两百多年，眼前云淡风轻施展秘术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专心医治的莫白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脸色，整整一柱香时间，才完成施针。 邹冒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原本微弱的呼吸也趋于平稳有力。 莫白舒了口气，欣慰道：“幸亏诊治及时，命保住了，喝些驱寒的汤药养两日便可醒来。” “先生好医术，敢问先生大名，我也好告知邹家，记住您的大恩！不瞒您说，适才请来的老大夫也诊治过，断言邹冒命不久矣。”李海生行礼道。 “大恩不敢当，既遇上了，断没有见死不救之理。”莫白摆了摆手，并不打算自报家门，自己身份特殊，不宜宣扬。况且这个李海生给她的感觉过于精明，完全不似一个渔村的村长，还是少接触为妙。 可李海生显然不打算放过她，淡淡一笑，又是一礼：“在下李海生，不才是这小李庄村长，敬佩先生才学，有意与先生结识，日后若有需要，在下愿随时听从先生差遣！” 莫白愣了愣，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再推脱，难免有些不识好歹。村长虽不是什么官，却也是有身份的，如何是自己一介仵作能比的？且自己是代表府衙前来，若是得罪了一方村长，怕是要对段宏心存芥蒂。 罢了，反正日后自己返回京城也不会与这李海生打交道，报名也无妨。 想到此处莫白回了一礼，同样笑道：“在下莫白，有幸结识李先生，不枉此行。” 李海生笑容深了深，爽朗道：“我等粗人，何敢称先生？我比你年长许多，若不嫌弃，就称一句兄长吧！” “李兄过谦了。”莫白不再纠结，索性顺水推舟，转了话题：“如此一说，小弟倒确有一事请教李兄。” “但说无妨。”李海生似乎心情很好。 莫白想了想，发愁道：“前几日小弟在江上遇险，幸得一位渔民相救，却未来得及留下姓名，想来是这附近村民。” “可有何特征？” “左腿似有不便。”莫白看着他的脸说道。 李海生当真想了一想，摇头道：“渔村的人整日里在水上劳作，日积月久腿上都会有些毛病，若是单以此线索找人，怕是有些困难。” 莫白点头，深以为然。本来她也没想过这次探访会这么容易，毕竟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不认识甚至不清楚长相之人，实在太困难了。 “若是邹冒无事，我便令人将他抬去邹家村了。”李海生看了看邹冒明显好转的脸色，征求莫白的意见。邹母现下怕是已经收到消息了，心中定然十分焦急。 第94章 救人（3） 莫白再次探了探邹冒的脉搏，点头道：“虽有些虚弱，却无大碍。若不放心，我随行便可。” “如此甚好。” 当众人得知邹冒已经无碍之时，都欣喜万分，同时对莫白的态度也明显亲近不少。谁也想不到这个好看的少年竟有如此医术，竟比镇上的老大夫还好。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邹家村有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大概。 李海生带了四名比较壮的小伙儿抬着邹冒往邹家村赶，莫白带着药箱跟在李海生身边。此时已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 两个村子都在江边，安静时便能听到江水拍打的声音，一下一下，颇有些诡异。 江风吹着莫白有些凉，她不自觉的紧了紧药箱的带子。 “傍晚有些凉，前面就到了。”李海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十分柔和。 莫白笑了笑，“无妨。” 果然不出一炷香时间，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石门楼，花纹十分罕见，是类似鱼鳞的纹路，门楼上没有文字。 莫白有些奇怪，寻常村子并不会有如此大的门楼，这邹家村是何来头？ 李海生看出莫白的疑惑，低声道：“进了邹家村切莫问起门楼之事，回去后我自会与你解释。” 莫白点头，随众人进入邹家村。 刚入村口，就见一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往外行走。旁边两名打扮光鲜的中年妇人一边扶着一边劝说：“老姐姐，快回去吧！您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啊！小四儿不是说了吗，人家海生等会儿就把冒儿送回来了！” “是啊姑妈，您可得在家看着啊！您不能离开院子啊！” 老妇人突然停下，抬起满是皱纹的脸，苍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却顾不上整理，双眼含泪的望着村口方向，嘴唇不住抖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正巧此时邹冒被人抬着进了村子，老妇人一见表情立刻激动起来，甩开两旁的中年妇人，踉踉跄跄跑上前去。说是跑，速度却根本快不起来，即便如此，等跑到近前也完全没了力气，“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莫白急忙上前搀扶，手碰上老妇人手腕，愣了一瞬。被甩开的两名中年妇人见状慌了神，紧跑几步也来搀扶，说是搀扶，莫白觉得更像是架着。 李海生一摆手，四人轻轻将邹冒放在地上，好让老妇人观看。 莫白被两名中年妇人隔了开，只能在旁边解释道：“老夫人且放宽心，邹冒只是暂时昏迷，我已为他诊治过，很快就会醒来，并无大碍。” 老妇人早已泪流满面，听了这话止了哭，看向莫白点点头以示感谢，依旧没说话。 莫白还想询问几句，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静娴，你出来作甚？” 老妇人吓得一哆嗦，随即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邹冒，扶着地站起身来，满脸怒意回头看去。 莫白等人也顺着声音观看，只见一名老者在众多村民簇拥下向这边走过来。与老妇人不同，这名老者腰背挺拔，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眨眼间已到了近前。 “邹族长，你曾诺我会好好看顾华儿和冒儿，因何失言？”老妇人一开口，整个儿邹家村的人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位邹老夫人会说话！ 邹老族长一听却是怒气横生，斥责道：“如今你也失言了！” 邹老夫人冷冷一笑，“哼，三十年前的事你我都立下誓言，如今双双打破，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她又回来了！” 邹老族长不再多言，向两名中年妇人一摆手，二人上前扶着邹老夫人就往村里走。邹老夫人并没有反抗，只是回过头看了莫白一眼，便被架走了。 第95章 怪病 莫白看向李海生，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便知这其中不简单，自己还是少插手。 “邹文邹武，还不快去把邹冒抬回来？” “是！”两名壮汉撸着袖子过来，一前一后抬起邹冒就走。 剩下小李庄来的这些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当莫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邹老族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不知莫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他竟然认识自己！莫白第一感觉非常不好，她来这里调查之事并未通知此处县令，村子里更不可能知道。小李庄是她进的第一个村落，这个邹族长看来耳目众多。此刻如此关注自己，莫非他与浮尸案有关？ 倘若果真如此，自己必得小心应对。 “在下莫白见过邹老族长。此次前来皆是为了护送邹冒，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言罢，莫白深施一礼。 一族之长在族中威望甚高，即便身为人臣者亦会对自己族中长辈礼让有加。莫白的谦逊有礼使得邹老族长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丝笑意。 “听闻莫先生医术高超，老朽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莫先生答应。” “邹老族长言重了！在下医术粗浅，不知何处能为族长效劳？” 邹老族长哈哈一笑，道：“莫先生无需太过自谦，老朽小女身患顽疾，多年来求医不得治，可否请莫先生诊治？” “邹老族长，莫先生虽医术精湛，但毕竟太过年轻，怕是当不起您的重托。”李海生突然上前行礼道。 “哼，怎么？李村长竟还要插手老朽之事不成？”邹老族长显得有些生气，阴鹜的眼神微微眯起，看向李海生。 “不知小姐现在何处？”莫白虽不知李海生为何阻拦，却不想因此伤了两村和气。她此刻心里有些失望，原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看病，想来是为邹冒治病一事传到了邹家村。 邹老族长一听莫白如此爽快，心中大喜，连带声音都听出了愉悦：“就在家中！来来来，请莫先生随老朽前去！” 李海生让其他几人先行回村，自己则是跟着莫白前往邹老族长家。 邹老族长的家在邹家村正中，十分宽敞气派。进了正门，便有丫鬟来带李海生去前厅奉茶，只由邹老族长领着莫白往内宅去。 临分别时莫白看了李海生一眼，发现他眼中似是有些担忧，他在担忧什么？ 邹老族长领着莫白并没有去内宅，反而七拐八拐到了一处花园的假山处，莫白渐渐发现了不对，出言提醒道：“邹老族长，这里似乎不是闺房？” “莫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身患怪病，不能见人，因此老朽修了此处暗格作为小女藏身之地。实属无奈。”说着话邹老族长轻轻拍了拍假山石，就听“咣啷”一声，假山石开了一扇门，露出一条漆黑的暗道。 莫白虽然同情他，却还是多了个心眼，不经意间将自己的玉佩丢在暗处。 刚进暗道之时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到一股潮湿气味。很快前面的暗道就有了灯光，莫白渐渐看清里面的环境，不由有些心惊。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正中间有一个池塘，整个儿石室仅有一支火把，阴暗潮湿，正常人很难在此生存。 正疑惑间，水面上泛起一股水花，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莫白往后退了一步，就见水面上露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容貌秀丽，长发散落在水面，诡异且美艳。 少女惊恐的眼神盯着莫白，使得莫白心里微微一颤。 第96章 邹灵儿 邹老族长看到少女的惊恐，急忙宽慰道：“灵儿莫怕，这位是为父替你请来的神医莫先生，他会医好你的病的！” “这就是小女灵儿，”邹老族长又回过头对莫白说道，“只因小女的病不能见光，也不能干燥，才不得不如此。” 莫白点点头，用轻柔的声音笑着对怯生生的灵儿说道：“灵儿，我叫莫白，我能帮你吗？” 她好听的声音让灵儿散去了紧张害怕，小鹿般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天，终于用极其沙哑的稚嫩嗓音开口道：“我，还能好吗？” 看着她由于长时间泡水而明显发白的脸，眼神愈发柔和了，轻笑道：“当然能，我可以为你诊脉吗？” 灵儿看着莫白绝美的笑容，也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她转身向身后的岸边游去，莫白这才发现原来在他们所站之处对面的石阶上有一座石榻。 灵儿游到石榻近前，又回头看了看莫白，见他笑着向自己点点头，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双手撑住石榻边沿，猛地跳了上去！ 没错，是跳了上去，因为她没有双腿，而是一条鱼尾！ 确切地说，在灵儿美丽的衣裙下面，竟然是长在一起的腿，形同鱼尾！ 掩藏下内心的震惊，莫白缓缓走过去，试探的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这其实是一个不合理的请求，可是自古医者无男女，要想治病，就无法顾及太多。 灵儿迟疑的看向邹老族长，见他转身出了石室，才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将裙子往上提了提。 “灵儿不怕男女有别？”不知怎么莫白觉得灵儿对自己并没有太多避讳，好奇问道。 灵儿乖巧的歪着头道：“姐姐为何女扮男装？” 莫白吓得不轻，急忙回头看向门口，灵儿又道：“父亲已经走了。” “你怎知晓我身份？”莫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自己的容貌已经调整了许多，束胸根本看不出端倪，就连耳洞也用特殊材料抹平了，她是怎么轻易看出的？ “姐姐并未露出破绽，只是灵儿在水中久了，视力受损，耳力和嗅觉反而异常灵敏罢了，男子与女子的气味很不同。” 灵儿稚气未脱的声音显得十分温柔，让莫白想要亲近。于是放松下来，在石榻边上坐下，伸手道：“我给你诊脉吧。” “嗯。”灵儿乖巧的伸出手。 一番诊脉下来，莫白惊奇的发现灵儿除了腿之外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这与方才自己所想完全不同，前世记忆中曾经见过一种叫做“美人鱼综合症”的先天病症，通常患儿都没有生存的可能，可眼前活生生的灵儿打破了这种预言。 究竟是何原因？ “灵儿是天生如此吗？”莫白尽可能温柔的问出心中所想，她不想带给灵儿任何不好的刺激，可现实是她必须尽多尽全面的了解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 “我没有儿时的记忆，听父亲说我自出生起就是如此，母亲也因此自尽了。”痛彻心扉的过往竟如同谈天气般平淡的从少女口中说出，这让莫白的心揪了一下，很不舒服。 “灵儿，你没有生病，可你为何要生活在水中？” “父亲说我一旦出去就会皮肤干裂，形同鬼魅，我不想吓到别人。”说这句话时莫白明显感觉到她得忧伤。 常年独自一人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换成谁都会孤独悲伤吧。 “邹老族长遍请名医，可有开过药方吗？” 灵儿摇了摇头，“父亲从未请大夫来过，想来是家丑不可外扬吧，毕竟这在别人眼中只是报应。”苦笑了一下又道：“曾无意中听到送饭的下人说父亲在外宣称我受到惊吓得了癔症，见不得人。” 莫白不免有些奇怪，若是没有求医，邹老族长为何同自己说这许多年来遍寻名医呢？难道只是为了请自己出面诊治？可还是说不通，李海生那时的反应又是为何？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一时间许多疑团得不到答案，莫白只得暂且作罢，随后再作调查。 “你所说的报应是何意？”莫白总觉得有一根线隐隐的牵引着整件事，却始终不得要领。 本以为能听到答案，却见灵儿开始有些惊慌，低声道：“他回来了。” 莫白往石室门口看去，果然没一会儿邹老族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看向这边道：“如何？” 莫白看了看灵儿，起身道：“在下已为灵儿姑娘诊了脉，病情虽然复杂，却也有药可医。” 邹老族长面上一喜，问道：“果真有药可医？” “自然。”莫白点头道：“只不过有几味药材较为难寻，恐要过几日才能凑齐送来。” 第97章 软禁 邹老族长连连点头：“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有药可医，多久都能等！莫神医，受老朽一拜！”说着话就要行大礼，幸亏莫白反应过来紧走几步抬手阻止，这一拜终究没有落下。 灵儿冷淡的看着父亲的举动，眼中毫无波澜，转眼间便跳入池中，不见踪影。 莫白跟着邹老族长出了石室，来到先前进来的假山处，回头看看，根本看不出假山石中竟能藏下一个石室。这邹家背后必不简单，自己知道了如此惊天秘密，恐怕没那么简单出去了。 果不其然，再回头时已被四个家丁围了起来。 莫白无奈道：“邹老族长这是何意？” 邹老族长有些愧疚道：“莫神医，为了方便给小女诊治，您还是住在老朽这府中吧！你放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老朽必不会亏待！” “邹老族长这是要软禁在下吗？若是府衙派人来寻，又该如何？” “莫神医不必担心，老朽自会打点。” 莫白不再多言，随几个家丁前往后院。 看来邹家在府衙也有庇护伞，究竟是谁？段宏知道吗？ 同州府衙 段宏十分后悔自己同意让莫白去调查线索，这下好了，连陆平云也跟着去了。他要有什么好歹，自己这为官之路也就到头了，当不当官也没什么，可以后再也不能为朝廷效力，报国无门了，这可不行！ 黄唐自下船就在房里睡了大半天，这会儿起来找陆平云吃饭，就看到段宏一个人在前厅来回转，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我说段大人，你这来来回回的，走城门儿呢？” 段宏一看黄唐，如同揪住了救命稻草，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恳切道：“黄大人，你可来了！” 黄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听闻段宏是个极其沉稳的性子，看来传闻有误。 “段大人这是何意啊？” “唉！”段宏重重叹了口气，道：“黄大人有所不知啊，两个时辰前莫先生说要出去追查浮尸案的线索，下官怎好阻拦，就随他去了。结果方才陆大人得知此事，二话没说就追去了，还不让人跟着！您说这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官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黄唐听罢略一思索，笑道：“段大人莫慌，咱们这位陆大人本事大着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黄唐还是去做了一番安排，还不忘在心里给陆平云记账，好在回京之后多让他请一顿酒。 邹家大宅 莫白被带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院子，到了后院之后就被蒙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这个院子究竟还在不在邹家。 等进了院子，莫白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药房，整个儿院子到处都是拿出来晾晒的草药，看品种十分齐全。院子里有三间竹屋，整理的十分干净。 “你是何人？” 正在观察环境的莫白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从正中间的竹屋走出一名男子，墨发披肩，一身白色宽袖衣袍随着行走的步伐轻轻飘动，有些随意。男子的容颜十分柔美，若是换了女装，怕是比女子还要妖娆。此刻一双桃花眼不解的看着莫白，显得有些可爱。 原来此处还有他人，这个邹老族长有何用意？ 莫非此人是来看守自己的吗？ “在下莫白，是邹老族长请来的大夫。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莫白十分有礼。 男子好像有些意外，看了莫白半天，才“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莫白被晾在了院子里，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哦”是什么意思？ 无奈之下莫白也只能自己跟进屋子里，才发现这间竹屋竟是一间书房。各色各样的书籍整整摆了五六个书架，书案上也堆满了，甚至连床榻上都是。刚才的男子已经坐在桌案边翻起了一本书，丝毫没有被她打扰。 第98章 邹启轩 既然人家不愿被打扰，莫白索性也就不在此多留，出了书房，往西边的竹屋走去。 一般主家都会住在东厢，因此莫白很自觉的去西厢休息，顺便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西厢房十分干净，一应家具俱全，如果单是在这里生活，倒是十分惬意的。 将药箱放下，坐在窗边躺椅上，莫白开始思索。 从浮尸出现到自己来到这两个村子不到一日，小李庄的人救下了江上漂回来的邹冒，而据说邹家还有三人打渔三天未归。按时间推算，那具浮尸的死亡时间是两日前，时间可以对的上，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三人中有没有左腿残疾之人。若有，就未免太过巧合，某种程度上就可以推断死者身份。 可此事又能跟谁打听呢？显然邹家村的人最有可能知道，邹老族长心思深沉，怕是能猜透其中因果，暂时不能透露。邹灵儿长期关在石室之中，恐怕很难知道。还有谁呢？ 正在烦恼，那个白衣男子的脸突然出现在莫白眼前，距离之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莫白下意识往后躲，可她在躺椅上，完全没有余地后退，只能从旁边钻出来，一边整理衣袍，一边问道：“先生何事？” “做饭，饿了！”男子站直了身子，简短说道。 莫白愣了一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没有动。 男子有些急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拉。边拉边说：“姐姐给轩儿做饭吃，轩儿饿了。” 一句话惊得莫白手一抖，皱眉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心下起了防备。 宣儿？他如何得知弟弟的名字？邹老族长特意安排他与自己同住院中，莫非有何阴谋？他究竟是何人？竟称自己姐姐，他如何得知自己身份？ 思绪万千的莫白就这么被男子拉进小厨房，厨房里不出所料的应有尽有。 莫白抵不住纠缠，开始做饭。况且方才她就觉得这个轩儿心智似乎不太成熟，明明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言行举止却像七八岁的孩童。自己适才的防备怕是多心了。 “轩儿，你可是姓邹？”莫白将一块煮好的排骨递给他，没想到他竟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幸福的眯起眼睛，软软道：“是啊，我叫邹启轩！姐姐做的肉真好吃！” “那轩儿为何住在此处？你的父母呢？”既然姓邹，想必是邹老族长的子孙，如此心智，为何独居此处？ 邹启轩一边接过排骨啃着，一边含糊不清道：“爹让轩儿在此养病。” 养病？莫白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邹老族长真是精于算计啊！一边让自己给女儿治病，还把自己跟生病的儿子安排在一起，这莫不是让她连带邹启轩也一起治了？ 罢了，看这个邹启轩心思单纯，若有机会能治好他，也是好的。 做好了心理建设，莫白看着眼前呼哧呼哧埋头吃饭的邹启轩，竟觉得还挺可爱的，若是宣儿在这里，定是又为自己做好了饭，他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也不知此刻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学院的夫子教的好不好。 “姐姐吃饭，不哭。”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抹去莫白脸上的泪水，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急忙揉揉眼，看着邹启轩担忧的眼神，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邹启轩的肩膀，道：“轩儿乖，好好吃饭，姐姐没事。” 邹启轩看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开心的笑了，露出满口白牙，美的耀眼。 莫白有一瞬间的晃神，竟然觉得眼前的人成熟了许多。 “姐姐，轩儿吃饱了！”邹启轩的俊颜在莫白眼前放大，嘴角还挂着几粒白灿灿的米饭。莫白摇头轻笑，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这明明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收拾好了厨房，莫白跟着邹启轩来到书房，看他炫耀自己藏的字画。一番欣赏下来，莫白惊讶的发现这个邹启轩尽管心智不成熟，却饱读诗书，聪明异常，不由得替他惋惜，暗暗替他把了脉。 这下更是吃惊，邹启轩的体内竟然有中毒的迹象！莫非他如今这般模样是因为中毒所致？ 第99章 夜半而来 此毒在他体内至少十五年以上，也就是说，是有人从小就给他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坚持了十几年，就是为了让他痴傻！天下间竟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一时间，莫白对于这个邹启轩又多了一份同情。 可此毒并不在自己认知范围之内，如何解毒还没有头绪，不过既然是毒，倒可问问师父范遥。只是师父行踪不定，还要等待机会，现下也急不得了。 “姐姐在想什么？”邹启轩绝美的眼睛忽闪忽闪盯着莫白，乖乖的问道。 莫白看着这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再一次表示惋惜。 “轩儿喜欢出去玩吗？” “喜欢啊！” “哦？那轩儿有很多朋友吗？” “多啊！后山的人参，鱼腥草，蓖麻，还有很多很多，姐姐也可以跟轩儿一起去！” “……好。” 莫白的心情大起大落，有点堵。看来邹老族长是不让邹启轩见人的，从他这里打听不出邹氏兄弟的情况。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莫白看天色已晚，便回了西厢，留邹启轩一人在书房看书。 这次进了屋子，莫白反锁了房门，免得邹启轩又闯进来。 子时刚过，莫白的窗外出现了一道黑影，飘飘忽忽，最后落在窗台下面。 莫白本就没有睡着，身处陌生环境，不知明日生死，自然睡不着。 窗外的动静她早已发觉，这一年多逃亡生活最大的帮助就是让她们变得异常惊醒。 她悄悄起身，衣衫整齐。手在衣袖中准备好了毒药，死死盯着窗户。 “莫弟，你在吗？”窗外的人突然开口说话，这声音，李海生！ 莫白急忙打开窗户，就见一个黑影跳进屋内，借着月光能认出正是一身黑衣的李海生。 “李兄，你怎么来了？”莫白十分意外。 李海生仔细看了看莫白，确定她没事，才低声道：“你深夜未归，我担心邹家对你不利，前来查探。幸亏我几年前无意中到过此地，过来碰碰运气，还真找到你了！快跟我走！”说着话伸手抓住莫白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等等！”莫白拉住李海生阻止道，“我还不能走！” “为何？！”李海生转过头不可置信道。 莫白松开拉他的手，轻声解释道：“李兄，实不相瞒，小弟今日来到邹家村是有事要查，倘若现在走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回来了。况且邹老族长只是要我给他女儿治病，并未伤我分毫。” 李海生思索着她的话，最终妥协了，轻叹一声，深深看着莫白，低声道：“也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支极其精致的匕首，放在莫白手中，叮嘱道：“拿着它，若遇危险，可以自保。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莫白略一考虑，道：“若是可以，把我的处境告知府衙。”那人若是知道了，定能救自己离开。 “好。”李海生说罢，又看了看莫白，跳窗离开。 莫白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此人不简单，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经过这番折腾，莫白更是睡意全无，索性盘腿而坐，用范遥教的心法修习内力。今后的困难还会有很多，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自保，才能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次日清晨，邹老族长便派人来取了药方，说要派人去寻药。莫白将药方写好交给来人，也没多说什么便让他走了。邹老族长能让他来，就说明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不去白费力气。 邹启轩起的很早，非要拉着莫白去后山采药。莫白无奈，只能随他去。 本以为村子的后山不会太大，却没想到这里大到超乎想象，如同热带雨林一般，植物种类繁多，各种草药数不胜数，简直是杏林中人的天堂！ 莫白找到了许多难得的药材，心中欢喜非常，连带着觉得邹启轩更加可爱了些。 两人一直在林子里转了三四个时辰才告一段落，背着满满的药筐往竹屋走。 第100章 逃亡（1） 可还没等出林子，就见竹屋方向赤红的火焰直冲云天，热浪几乎冲到两人面门。邹启轩一着急就要往前冲，被莫白一把拉到旁边的大树后面，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院子外面的空地。 两人悄悄探头仔细看过去，只见火光旁边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看不出是谁。 “快走！”莫白突然意识到问题，放了火却不着急走是为了什么？为了确认里面的人是否真的死了！倘若他们发现里面没有尸体，必会在周围搜索，那时就危险了。 眼下来不及思索，莫白一手拉着邹启轩一手提起长袍拼了命的往山上跑，如果她猜的没错，山的另一边就是同洲城，等上了官道，就安全了一半！ “姐姐，我们不回家吗？”身后的邹启轩一边听话的跟上她的速度，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莫白一边寻找着方向，一边解释道：“我们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轩儿的书怎么办？草药好不容易晒好了！”邹启轩不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莫白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猜想，一时没有说话，只奋力拉着他往山的另一边跑。 火势最多半个时辰就烧完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对方的速度远比莫白想象得快，两人还没跑出这片树林，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莫白鬓边飞过，“嘭”的一声插入二人面前的树干里。 邹启轩吓得躲在莫白身后，死死抱着她的手臂。 莫白急忙拉着他隐在树后面，她明白这只是对方的试探，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两人的行踪，否则这箭就应该插在她的心口了。 果然，接下来“嗖，嗖，嗖”又是三支箭从边上不远处飞过去，不多久又是几支。如此这般过了几波，终于听到有脚步声走来。 莫白仔细听着对方的动静，拉着邹启轩的手已经满是汗水。邹启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也跟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不止两个人！看来对方又叫来了帮手，这是要搜山！他竟起了必杀之心？！ 莫白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有她为了防身随身携带的各种毒药，即便不敌，也断不能束手就擒。 哪知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敌人到来，莫白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不由惊了一身冷汗！距离他们藏身的树不到五步竟有脚印，也就是说方才那些人已经离他们如此之近了！ 可是到底发生了何事使他们转移了方向？ 来不及多想，莫白拉起发愣的邹启轩就跑。不管是什么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一旦处理完他们就会快速追回来，这些都是有身手的人，自己虽练了内力，可不懂招式，根本敌不过这么多人，何况还有一个心智不全的邹启轩。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前路还有多远，只这么不遗余力的跑着。后面仿佛又听到追兵的脚步声和箭羽飞过的声音，莫白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再没有机会了。 猛地脚下一空，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莫白瞬间明白他们怕是掉进了什么陷阱或者山涧，凶多吉少了。 莫白还一直紧紧拉着邹启轩的手，也不知邹启轩是不是太过害怕，掉下去的瞬间紧紧抱住了莫白，落地之时后背摔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他这一抱，阴差阳错倒是让莫白没有受伤。可这重重一摔也疼得不轻，缓了好一会儿莫白才爬起来，急忙查看邹启轩的情况。好在他只是晕过去，探了脉确定没有大碍，莫白总算松了口气，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第101章 逃亡（2） 现在是白天，可周围却十分阴暗，抬头也看不到光，只能感觉到这似乎是一个深坑，手可触及之处全是石头。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间能看到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洞口，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像枯井一般的坑。 可既然他们能掉下来，说不定一会儿追杀的人也会发现这个坑，目前这种处境若被发现必死无疑。莫白再次观察周围有没有可以上去的地方，却发现坑壁上很光滑，连个坑都没有。莫非这是有人特意建造的？有何用处？ 莫白开始在墙壁上仔细查看，除了一块有些松动的石头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想到些什么，再次找到那块松动的石头仔细看，竟然有移动过的痕迹！痕迹极其细微，常人恐怕很难发现。 莫白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按下石头，同时小心的防备周围，做好了一旦有暗器就护住邹启轩的准备。 预想中的暗器并没有出现，什么动静都没有。 正当莫白以为自己想错了的时候，地面开始微微震颤，周遭有碎石掉落。莫白急忙蹲下用身体挡住砸向邹启轩的碎石。一阵轰响过后，离他们不远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黑漆漆看不到尽头。 低头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邹启轩，留在此处大概率会被追兵找到，不如拼一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莫白将长袍撩起掖在腰间，用尽全身力气背起邹启轩，一步一停的向洞口挪去。 邹启轩比莫白高出一个头，莫白无法完全背起，只能让他的双脚拖在地上。等把他背进洞，又转过来用土盖住地上的痕迹。 整个过程用了很久，等两人都进了洞，莫白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时间长了眼睛就更加适应黑暗，莫白在洞内的墙壁上仔细寻找机关，果然在与外面对应的地方发现一颗同样的石头。 洞外隐约传来人声，向这边逼近，别无选择，莫白按下机关，石门逐渐关上。 不一会儿石门彻底关上，莫白才算松了一口气。洞内却没有想象中的黑暗，似乎有轻微的光亮，能够隐约看到通往深处的路。 莫白给邹启轩调整好姿势让他休息，自己则是认真观察洞内情况。细看之下此处石壁之上似乎隐隐泛着细碎的绿色亮光，这就是之所以洞内还能看得见的原因了。 此处虽不易寻找，可还是不能久留。擦了擦汗，莫白再次背起邹启轩顺着山洞往里走。 越往前走光线越强，空气也更加流通，看来前面确实有出口。莫白仿佛看到了希望，步伐也快了一些。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面前又出现一座石门。与入口处不同，这是一座真正的石门，分左右两扇。两边石壁上分别挂着两颗巨大的珍珠，发着莹莹的光，十分好看。 借着光亮，莫白像方才一样在石壁上细细寻找，希望能找到开门的机关。可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能试的地方都试了，毫无反应。 莫白急的额头冒汗，难道他们就要困在此处了吗？ 突然，石门开始“隆隆”作响，像是有人启动了机关。莫白立刻明白了，原来这个通道本来是单向的，从石门另一侧可以出，但是从外面却进不去，也就是说，石门里面才是修这个密道的人住的地方！ 眼下里面是何人还不清楚，倘若石门打开被他发现，结局不可预料。莫白心里“咚咚”跳，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来到邹启轩身前挡住他，手握毒药，眼睛死死盯着石门越来越大的缝，等着鱼死网破。 随着门渐渐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莫白鼻子有些发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别怕，我在。”他眼中浓浓的担忧在看到她时渐渐散去，剩下一丝怒意。 “卑职见过陆大人。”激动过后莫白有点心虚，她出来之时陆平云在外公干，于是便只和段宏报了备。她是大理寺的验尸官，这么做显然是不太合适的，这位陆大人怕是生气了。 “大人，卑职得到了有关浮尸的线索。”莫白还想努力找补一下，生怕会被赶出大理寺。 第102 救星来了 “出去再说。”陆平云丝毫没想听什么线索，只觉得心里闷着一口气，发不出来。偏偏眼前这个榆木脑袋还一点也不明白。 莫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追兵不知道有多少，等在这里的确十分凶险，万一连累了陆平云，自己就不是被赶出大理寺那么简单了。 于是赶紧就往陆平云的方向走，没走两步突然想起来还少一个人，忙又转回去，就要背起邹启轩。 “这是何人？”陆平云一个箭步蹿过来，十分巧合的挡在了莫白和邹启轩之间，脸色阴沉的问道。 莫白行礼，将邹家村之事简单做了介绍，又道：“此人就是邹家村老族长之子邹启轩。卑职掉落深井之时因为他才得以无恙，他也因此昏迷不醒，算是卑职的恩人。还望大人应允卑职带他一起出去，待他醒来便可自行离去。” “你随我出去，我自会让人救他。”陆平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加冰冷了。 “可是……”莫白还想再争取一下，一回头就看到龙井已经现在邹启轩身边了，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低头跟着陆平云走出密道。 有龙井在，至少能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其他，就自求多福吧。 出了密道，门的这边竟也是一座石室。陆平云抬手一指，道：“那恐怕就是修这间石室的原因。” 莫白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着实又吃了一惊！ 只见石室的正中央砌着一座法台，四周刻满了镇魂符咒，符咒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暗红色。莫白上前细看，竟是鲜血染成的！ 这种程度的法台很少见，通常是用来镇压恶鬼的，那么这个上面究竟是什么？ 莫白顺着石阶走上去，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座红木棺材，棺材上也贴满了镇魂符咒。 这阵仗不禁让莫白好奇，究竟是谁的棺材，竟令葬他之人如此害怕？ 棺材盖子已经打开了，想必是陆平云已经看过了，莫白走近了往里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棺材里面的尸体已被制成干尸，但从形体大小来看，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且双腿连在一起！ 这让莫白一下子想到了邹灵儿！ “大人，邹老族长的女儿也患有此怪病！”莫白说道。 陆平云稍加思索，看向莫白道：“这座密室是我们跟踪一名老妇人找到的，出口就在她家中。” 莫白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老妇人可是行动不便，一直由另外两名中年妇人搀扶着？” 陆平云点头。 “那老妇人便是卑职救活的名叫邹冒的母亲，邹家有四人开船打渔，只有邹冒一人归来，其余三人音讯全无。其中一名邹华，左腿残疾。”莫白说出自己已知的线索。 “这位邹老夫人似乎受制于邹老族长，那两名中年妇人似是看守着她。从卑职在村口见她时她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多年前她与邹老族长有过约定，邹老族长答应好生看顾她两个儿子，而她也是闭门不出，守着家里什么东西。如今看来，守着的便是此干尸。大人，您既然来了，何不直接搜查？” “邹氏先祖曾救过当年微服私访的先帝，先帝赐其金银，高官，皆不收，只愿回归家乡，打渔为生。因此先帝赐牌坊，下令永享亲王福祉，可不听府衙管辖。”陆平云的声音淡淡的，却说出一个惊天秘闻。 “难怪卑职觉得村口的石门楼不合常理，原来竟有如此典故。”莫白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发了愁，“如此一来，浮尸的线索又该如何查？” 看着莫白一脸苦大仇深，陆平云竟觉得有些可爱，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正打算把已经想好的计划告诉她，偏偏一旁被龙井拎过来的邹启轩醒了。 “姐姐！” 这一声可把莫白吓得不轻！ 她怎么忘了这么个茬了！竹屋里没有旁人还好，如今陆平云就在身边，这个邹启轩怎么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醒，醒就醒吧还瞎喊什么？！ 这要是陆平云怀疑自己的身份，回去调查一下，就全完了！ 第103章 干尸 陆平云确实生气了，这个邹启轩什么时候与她如此亲近了？！ 还没等莫白说话解释，邹启轩就靠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弱弱道：“姐姐，轩儿头好疼啊，帮我揉揉。”说完还把头也凑了过去。 莫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为难道：“大人莫听他胡言乱语，他是自幼中毒所致。” “莫先生真是心善，既如此，本官也可助他。” 话音刚落，龙井一个手刀将邹启轩打晕过去。 莫白看着都觉得疼，心说，这不会让他更傻吧？ 陆平云看着她偷看邹启明的眼神，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寒气，心疼了吗？ 莫白不明白这位陆大人突然冷冰冰的是怎么回事，只一心牵挂着案子如何进行。 “大人，您是如何进到此处的？”看邹老族长急于封住邹老夫人口的样子，这个秘密一定十分重要，断不会轻易让人进来。 “那位邹老夫人似乎不想再保守秘密了。”陆平云微微眯了眯眼，看向了棺材里的尸身。 莫白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就打算撕下衣袖，被陆平云一把拉住，不高兴道：“这是作甚？” 莫白眨眨眼，理所当然道：“回大人，卑职将衣袖撕下来裹手掩口鼻啊，大人有所不知，似这般时日较久的尸体，会产生尸毒，十分厉害。卑职无能，适才逃跑之时弄丢了药箱。” 她觉得陆平云似乎翻了个白眼，再看时又是平日里那副冰山脸，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但是当龙井不知从哪里拿出她的药箱放到面前的时候，她确定这不是错觉。 看着莫白傻愣愣的从龙井手里接过药箱抱在怀里开心的像个孩子，陆平云飘来一句“路上捡的。” 莫白信以为真，还不忘说一句：“多谢大人！” 一旁的龙井急的舌头都快咬掉了，主子为了替莫白引开追兵，不惜以身犯险，否则这两个人又怎会毫发无伤的进入密道？明明已经可以脱身，却又折返回去杀光所有人抢回这么个药箱，如今为何只字不提？ 莫白哪里知道这些，欣喜过后没忘了正事，从箱中拿出手套戴好，又取了事先用草药煮过的棉布遮好口鼻，还不忘递给陆平云一块。陆平云微愣，随即接过，嘴角悄悄勾了勾。 一切就绪，莫白对干尸行礼道：“汝之冤屈，诉与吾闻。” 干尸的检验相对更加复杂，许多痕迹都已经毁坏消失，需要更加细致才能发现蛛丝马迹。 莫白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额头的汗珠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也顾不得擦，几缕碎发被汗水贴在鬓角处，增添了几分柔美。 陆平云看着她认真的脸，竟有些脸红。 “这具干尸是名女子，确切的说是一名女童，死时大约五六岁。”莫白一边做着手下的工作，一边将结果说出来，声音听不出情绪，“死者患有先天畸形，双腿连在一起，如同人鱼一般。死者双手卷曲，气管中有残留的焦炭颗粒，无明显外伤，是活着被烤成干尸的。”后面的话声音有些发抖，莫白只是低着头进行着缝合，尽量完美到不留任何痕迹，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这个可怜的女孩所做的事。 “先出去吧。”陆平云看着一直没有抬头的莫白低声道。 莫白明白如今大家的处境，一扫方才的不适心情，开始讨论出去的方法。 这个石室不同于莫白他们掉进来的枯井，它连接的是邹老夫人家的佛堂。这么几个大活人大白天的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打草惊蛇，再查就困难了。陆平云和龙井不必说，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难就难在莫白和邹启轩，一个不会武功，一个昏迷不醒，带出去不被发现很难。 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天黑之后再行动。由陆平云和龙井分别带着莫白和邹启轩用轻功翻墙走，邹老夫人避世多年，这座院子的墙外便是一片树林，方便藏身，到时候再想对策。 计划既然定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只能各自坐下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晚上的行动。 陆平云看着莫白因劳累而有些苍白的脸，眼眸中有些波动。 “姐姐～”邹启轩又醒了，莫白听到声音急忙过去查看，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无碍，这才放了心，还好没被打傻，否则自己这报恩倒成了报仇。想起当时掉进井里之时邹启轩帮自己做了肉垫，还是决定帮他解毒，也算两清了，谁让她最怕欠人情。 陆平云收回手中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补气丹，冷冷撇了一眼旁边的龙井，暗下决心回去给他加几倍力量训练。 龙井吓得一激灵，天知道方才自己要是再加一点力气，这位邹启轩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边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已经开始了哄孩子模式。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啊？” “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姐姐，轩儿想出去。” “轩儿乖，外面还有坏人，咱们等天黑了再出去。” “姐姐，轩儿饿了。” “等出去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姐姐真好！” “龙井，把他丢出去。”陆平云的声音仿佛结了冰，冻的另外三个人都是一哆嗦。 “……” “姐姐，那个冰块是谁？” “小孩子别乱说！” “龙井！” 第104章 情起 正当龙井真的准备起身去抓邹启轩之时，忽然整个石室开始摇晃，石壁不断出现裂痕，从顶部开始有大块石头砸落。 “陆大人小心！”莫白眼看着一块巨石砸向陆平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陆平云本想过去保护莫白，却没想到她竟先冲向了自己，心底生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很不错。 抬手一掌将巨石击得粉碎，另一只手抓起莫白迅速打开石门躲进通往枯井的通道内。与此同时邹启轩也被龙井拽进了密道，两人都没有受伤。 莫白仔细看了看陆平云，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心惊的回头看着方才的石室，才一会儿功夫，如此大的石室竟然塌了一半，法台和棺材都淹没在巨石之下，短时间怕是难见天日了。 密道口很快被坍塌的石头封死，密道也不能待了，四个人快速往枯井那边走，陆平云和莫白在前，邹启轩在中间跟着，龙井殿后。 到了枯井底下，龙井先跳出去探了探情况，确定安全后才又回来抓起邹启轩跳了出去。陆平云打横抱起莫白，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枯井旁边。 邹启轩又要凑上来，被龙井横身拦住，拉着他去研究树林的路。 莫白的手还挂在陆平云脖子上，他不放手，她也不敢放。 四目相对之间，竟都没有移开。 不知道被这样抱了几次了，莫白似乎有些留恋这个安全的怀抱，还有陆平云那双清冷而又泛着波涛的好看眼眸。 陆平云看着怀里与平时刻意疏远的样子不同的人儿，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 “主子，有人来了！”龙井发现了远处过来的人影，急忙过来禀报，假装没看见此时两人的姿势。 莫白脸一红，急忙挣扎着从陆平云怀里跳下来，用整理衣袍来掩饰尴尬。 陆平云看了龙井一眼，龙井头都快埋进领子里了。 “先离开这里，带上邹启轩。”陆平云当机立断道。 龙井转身去拉邹启轩，陆平云来到莫白身边，低声道：“我带你走。” 莫白点点头，被陆平云再次打横抱起，运轻功穿梭在树林之中。 莫白在陆平云怀里也没闲着，头脑高速运转着，想着接下来的出路。突然想到一个人，便轻声对陆平云说：“大人，去小李庄！” 陆平云没有问原因，直接向着小李庄方向跑，后面龙井背着邹启轩紧紧跟着。 案子还没有调查清楚，他们不能离开，但在邹家村发生的事情让莫白有理由怀疑想要他们性命的就是邹家的人。即便不是，他们知道了邹家的秘密，恐怕邹家很快就会发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眼下最适合暂时藏身的地方就是小李庄，李海生曾半夜前来营救，应该是友非敌。 小李庄距离邹家村并不远，跑了大概两柱香就能看到小李庄村口了。 此时将近天黑，村口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离他们越走越近。 莫白欣喜道：“大人，那人便是小李庄村长李海生了，他曾舍命相救，应该可信。” 陆平云在树林边上停下了脚步，放下莫白，四人站在林子里等着李海生。 邹启轩一落地就瘫坐在地上，靠着大树休息，看起来颠的不轻。 李海生夜里回到家以后一晚上没睡，看邹老族长的样子根本不打算放回莫白，可偏偏莫白心善，一心想着替邹家治病，这该如何是好？想起初见时那个仿佛超脱尘世的绝美少年，又怎能见死不救？ 白天又在家里想了一天，到了傍晚，实在忍不住还是出了小李庄，打算再去邹家村看看，找机会一定要带莫白回来。 “李兄！” 李海生刚进林子，就被莫白叫住了，他吓得一愣，待看清是莫白之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莫贤弟，你怎么回来了？！”说着上前就要拉住莫白的手，冷不防被人挡了出去，定睛一看，是一个冰山似的富贵公子。 李海生后退一步，眯起眼睛，问道：“阁下是何人？” “陆平云。”声音冷淡，却让人不敢小觑。 李海生眼神一亮，激动道：“京城大理寺少卿，冷面阎罗陆平云？” “不错。”陆平云依旧冷冰冰。 李海生满脸惊喜，后退一步单膝拜倒，“草民李海生拜见陆大人！” 莫白看了看陆平云，没想到他的名声还挺大的。 陆平云当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突然觉得十分消受。难得好心情的说了句：“免礼。” 李海生听话的站起身，又问道：“不知陆大人来我小李庄是有何大案？草民虽无才，却熟悉此地地理人情，愿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陆平云看了莫白一眼，莫白十分有眼色的上前说道：“李兄，陆大人因查案途经此地，为了掩人耳目，需寻一僻静之所暂歇。” “若大人不嫌弃，便去我家吧！草民住在村西头，十分僻静，且家中只有我一人。”李海生听罢立刻自荐道。 陆平云点头，李海生在前引路，挑了十分僻静的小路，带着四人回到了自家院子。 正如李海生所说，他家的位置确实偏僻，离着村里的大路还隔着五里地，平常白天他人都在村子里，只有晚上回来住。 院子里三间瓦房，收拾的十分干净，完全不像一个单身汉的作风。 李海生将几人领进主屋，十分殷勤的拿衣袖擦了擦椅子上根本没有的尘土，躬身请陆平云坐下。自己则是出去忙活半天沏了壶茶端上来，给陆平云倒了一杯。 陆平云垂眸看了看杯中没有茶叶的茶，没有喝，然后龙井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将里面的茶叶倒在杯中，瞬间一股茶香扑鼻，飘满了整间屋子。 陆平云这才用他修长白皙的手端起来品了一口，慢慢放下，抬眸看向李海生。 李海生觉得像陆平云这种级别的人物果然不同凡响，与常人不同，又见陆平云终于看向自己，急忙行礼道：“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草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莫白觉得眼前这个谄媚至此的李海生跟自己看到的大概不是同一个人。 “你身手不错。”陆平云看着李海生，淡淡道。 李海生一愣，随即笑道：“大人果真名不虚传，草民还未施展，就被大人看出来了！草民自幼习武，略通皮毛。” 莫白是知道李海生有些功夫在身的，毕竟能只身一人溜进竹屋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她没想到连陆平云都要夸赞他，莫非他的功夫真的那么高？ 陆平云并没有就这件事再多追究，开门见山道：“可愿入大理寺？” 第105章 接近真相 这话一出口，别说李海生，就是莫白也有些吃惊。这个李海生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让陆平云看得上，还欲收入麾下？ 李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喜出望外的双膝跪倒一通磕头，边磕边说：“草民愿意！多谢大人提拔！” 自此，陆平云身边又多了一个武功高超的侍卫，多次出生入死，忠勇非常。 只有李海生自己知道，当年他家乡遭灾，父母双亡。年仅六岁的他带着两岁的弟弟逃荒至同州，饥寒交迫，险些丧命，偶遇当时只有七八岁，随父亲巡查的陆平云，给了他两张饼和一锭银子，他们兄弟二人才得以活下去，并拜了师父修习武艺。他能隐藏实力在小李庄生活，就是为了能有机会报答陆平云，若不是陆平云恰巧来此，他便要寻到京城去了。 既然已经成了自己人，就没必要隐瞒，莫白将实情详细告知了李海生，并说出了邹家村的可疑之处。最后问道：“李兄可知那邹老族长与邹老夫人的关系？” 李海生听罢一愣，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位邹老族长名叫邹楚天，是邹家这一代家主。据属下所知，这位邹老族长与邹老夫人邹青鸾本属同宗，十五年前不知为何，当时还是邹家大小姐的邹青鸾突然身患重病，不能见人。一晃十几年，她从未踏出邹府半步，就连成亲也是在府内草草办了，连宴席都没有。后来生下了邹冒，又过继了她姑母家的孩子邹华。后来没几年邹家长辈去世，邹老夫人一人孤木难支，家里逐渐败落，才叫两个儿子出去打渔维持生计。邹楚天平日里对邹家兄弟多有照顾，此次打渔还叫了自己两个侄子邹明邹理一同去，没想到却只有邹冒回来了。听说邹家已经派了几波人开船去江上寻找了。” “邹灵儿何时患病？”陆平云道。 “属下从未见过邹灵儿出来过，听闻是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见不得风。”李海生一五一十道。 陆平云的目光看向在院子中研究花草的邹启轩，李海生会意道：“这个邹启轩倒是很有名。邹楚天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因为邹启轩年幼时体弱多病又喜欢花草，邹楚天便在邹家后山给他单独修建了一座院子，搜罗了各种奇珍异草供他研究。久而久之他便精通各种药材，邹家村里有人生病便求他赐药，回回都有奇效。一来二去村民们都叫他“药仙”。可没想到这个所谓药仙竟是心智不全之人。” “那李兄可曾听说过那具干尸吗？”莫白继续问道。 李海生想了想，摇头道：“这倒不曾听过，如此惊世骇俗之事，若是听过断然不会忘。” “可有听过有五六岁的女童死去或者失踪？”这次换陆平云问了。 “村子里的孩子命贱，早年饿死的也有，病死的更多。”李海生叹息道。 莫白神色暗了暗，这种年代百姓命如草芥。逃亡的那两年没少看到饿死病死的孩子，可她却谁也救不了。若有可能，她宁可牺牲自己来救众生。 第106章 笑如明月璀璨 “凡事尽力就好。”陆平云突然地一句话听得莫白心里一颤，这是对她说的吗？他竟看透了她。 李海生误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十分感激道：“多谢大人体恤，属下也确实尽力救助了一部分快要饿死的孩子。他们陆续都回了家乡，也有一些被人收养。” 莫白没有说怎么不把这些孩子留下之类的话，李海生不是县令，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救一时却未必能救得了一世，要怪就怪这样的世道。 “那邹华是否身有残疾？”莫白隐隐觉得浮尸案与邹家有关，可苦于没有证据。 李海生点头道：“没错，邹华年幼时上山砍柴摔断了左腿又迷了路，邹楚天找到他时已经过了两天，错过了治疗，从此瘸了一条腿。” “果然如此！”莫白几乎可以确定邹华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接下来，就是要调查邹家了。莫白看向陆平云，等他发话。 “看来邹家有不少秘密。”陆平云轻笑，她如此期待看向他的时候，甚美。 毫无存在感的龙井此刻只有一个认知，有莫白在，他家主子会笑。 与此同时，邹家村 天已经黑透了，可邹老夫人家附近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几乎所有村民都来看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这好好的佛堂怎么就塌了呢？造孽啊！” “可不是嘛，邹老夫人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没听说嘛？当时邹老夫人正好在佛堂念经，险些丧命啊！” “嗨，你们净瞎操心，幸亏邹老族长及时赶到救下了邹老夫人，人已经没事了。” “邹老族长对这个妹妹是真好啊！” “那是，咱们可没那个福气！”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声音被一个粉衣女子听得真切，眼神中迸发出浓浓恨意，瞬间消失在人群中，不见踪迹。 不一会儿，邹楚天带着十几个家丁赶到现场，众人看到是他，纷纷让开一条路。 穿过人群的邹楚天直奔院中，看了看坍塌了一大半的佛堂，皱了皱眉。随即转身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老夫已经调查清楚了，皆是因为舍妹大意，佛堂年久失修，才会如此。感谢各位的关心，接下来的修缮就有老夫派人完成，天色已晚了，大家都回家去吧！” 大家都是本村的人，自然要给族长面子，于是都纷纷告辞回家，不一会儿邹府门前就没有了看热闹的人。 邹楚天一改方才和善的脸色，厉声道：“务必找到，切莫走漏风声！” “是！”家丁们领命，往佛堂里面散去，搬开巨石开始寻找。 莫白和陆平云摸进邹楚天府内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的邹府似乎人特别少，两人已经逛了一圈了也没碰见什么家丁护院之类的。 “大人，有点古怪。”莫白疑惑道。 “有何古怪？”陆平云看着一身夜行衣的莫白，有种不一样的美。 莫白还在到处查看，“卑职昨日进来之时随处可见家丁护院，可今日却如此空，莫非有诈？” 陆平云笑道：“邹府蹋了佛堂，邹老族长怕是心急如焚了。” 他的笑容在黑夜里像极了天上的月亮，看的莫白心都漏跳了一拍。 看着她傻乎乎的望着自己，陆平云的笑容更深了些，结实的手臂抱住莫白的腰，腾空飞起，轻轻落在最高的一处房顶上。莫白这才回过神来，站稳了朝院中看去。 “大人您看！” 顺着莫白手指的方向，陆平云看到一处假山，被挡在一片竹林后面，位置十分隐蔽。 莫白接着说：“卑职曾在假山口留下一枚玉佩。” “好。” 轻轻在她耳边吐出一个字，抱起她轻轻飞起轻轻落下，陆平云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搅的莫白心里小鹿乱撞，差点破防。 站定之后莫白狠狠掐了一把大腿，退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与陆平云拉开了些距离。 陆平云早就看穿了她的这些小心思，心中好笑，却并不步步紧逼，只是由着她。 他可不想吓坏了她。 “就是这里！”莫白寻着记忆果然发现了掉在草丛里的玉佩。弯腰捡起来，很爱惜的用衣袖仔细擦拭干净。回头看到陆平云正注视着她，不由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若不是情况危急，性命攸关，她断不会用这枚玉佩留下信号。 陆平云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给她。 莫白看着眼前叠的一丝不苟的锦帕，不用想也知道价值不菲，不由有些愣怔。 陆平云无奈，轻声道：“用这个擦。” “卑职不敢！”莫白差点伸手接过，可理智还是将她拉回现实，她不能如此深陷其中。 陆平云叹了口气，将锦帕放在她手里，说了句：“找入口。” “是。”正事要紧，莫白小心翼翼将锦帕和玉佩分别放进怀中，没舍得用。 第107章 各自心思 大概当日邹楚天根本没想过放莫白出去，因此打开机关的时候也没有避开她。莫白凭着记忆在假山上摸索，果然摸到一块圆形的石头与其他石头都不同。 “找到了！”莫白有些欣喜。 “退后。”陆平云替代了她的位置，将她护在身后，伸手抓到那块圆石。顺时针一拧，只听“卡巴”一声，假山石上竟然打开一扇门。 确定安全后陆平云才放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着的莫白的手。 两人都没说话，一前一后进入了石室。 石室里的水池依然平静，可这次莫白却觉得空气中有种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是什么。 “灵儿！”莫白冲着水面呼唤着，可水面久久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一潭死水。 陆平云静静的看了水面一会儿，冷声道：“水里没有人。” “可灵儿的腿根本无法行走，如何离开这里？”莫白甚至已经开始担心邹灵儿的安危了。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陆平云笃定道。 既然找不到邹灵儿，那原本商量好的计划也就只能暂时中止，另行谋划。 “今日邹府如此幽静，不如你我逛上一逛，如何？”陆平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莫白点头，这是想探一探邹府的底，也好。 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陆平云所说的逛就是抱着莫白飞来飞去，等来到一处类似书房似的房间门口时，莫白的脸已经红的可以滴血。 如果不是眼下的环境不适合，陆平云真想让她的脸更红一些。 两人悄悄进了房间，观察着屋内的线索。很快就发现一个书架后面摆放着一座香案，一个灵龛前摆放着各色点心，而龛位却用红绸盖着，十分奇怪。 陆平云不信鬼神，伸手将红绸掀开一角，竟是个空牌位！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退出屋子，一路无话，回到了李海生家里。 等进了院子，陆平云才放开莫白，轻轻道：“回房歇息吧，明日再说。” “是。”莫白行了礼，头也不抬的回了房。 李海生家一共三间房，正中间的主屋不用说也是给陆平云住，龙井需要保护陆平云，自是守着他住的屋子。剩余两间李海生和莫白一人一间，莫白就住在西边这间，与陆平云仅一墙之隔。 草草洗漱过后，莫白和衣而卧，躺在床上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可是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陆平云皎如明月的笑容和温暖安心的怀抱，两人四目相对时内心汹涌的情绪是什么？ 自己如今在别人面前是个男子，陆平云又怎会对自己有别的心思！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没错，就是这样！可是，自己每次看到他就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 次日一早陆平云就发现莫白的眼睛红红的，心里有些别样的情绪。看来昨晚睡不着的不只有自己。每每想起她在石室崩塌之时不顾性命冲过来保护自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欢喜。 莫白自从进了屋子就不敢正视陆平云，生怕他看出自己的胡乱心思和情愫。 她知道，他们之间天壤之别，没有任何可能。 所以她不敢，也不能任由这种莫名的情愫继续发展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远离陆平云，维持好上级和下属的关系。 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氛围其他人也有所察觉，却不明所以，只当是为了案子发愁。 李海生首先打破沉寂，说道：“今天一早就听说邹灵儿失踪了！邹楚天急得焦头烂额，把府里家丁分成两队，一队人去寻找邹灵儿，另一队人则是继续修建佛堂。” “如此看来，石室中那具干尸确实与邹楚天有关，而且他急于掩盖，怕被人知晓。莫非当初烧死女童的就是他？”莫白并未对此消息感到吃惊，但是邹楚天这么明目张胆的做给别人看，她还是多少有些意外的。 按道理讲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女儿失踪。若是被别人知晓了，传的风言风语，难免坏了姑娘家的名节。如此一来即便是找回来了，也不会有人敢提亲，只能孤老家中。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第108章 计中计（1）身死 “若是如此，那干尸与邹楚天是何关系？”莫白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隐隐有一种猜测，这件案子的背后也许牵扯到什么惊天丑闻。 想到这个问题，屋内几人都沉默了，一切都要看真相揭露的那一日。 “看来只有邹老夫人自己来说了。”陆平云放下一直放在手中的茶杯，抬头扫了一眼众人，意有所指道。 李海生还没反应过来，莫白就已经明白陆平云话里的意思了，不由把目光投向龙井。 陆平云也看了看一脸懵的龙井，淡淡一句：“纸笔。” 李海生急忙翻箱倒柜的找出来摆好，严格执行下属的职责，多做少问。 是夜，邹楚天别院 邹楚天身为邹氏家主，生活十分讲究。除了邹府大宅，还在邹家村后面的林子边上修了两座院子，一座是给邹启轩养病用的，另一座就是这个别院。 与邹启轩的院子不同，这座别院修缮的十分精美。金漆大门，三进的院子灯火通明，亭台廊阁，丫鬟仆人几十个，来来回回的，十分繁忙。 第三进院子的一处僻静阁楼上，一身华服盛装打扮的邹青鸾呆呆地坐在窗边。虽然都称呼她邹老夫人，其实也就是三十多岁年纪，即便经历了人间百态，还是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是个极美的人儿。 邹青鸾自佛堂坍塌之后就被邹楚天以养伤为名接到了别院的阁楼。想起邹楚天听说佛堂坍塌急匆匆赶过来的模样，邹青鸾一阵冷笑。 “啪嗒”！ 一枚蜡丸掉在她的脚下，惊得她站起身来迅速在屋内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回到方才的位置，捡起地上的蜡丸。 拿着蜡丸走到里屋坐下，犹豫了片刻，用力捏碎，取出里面的小纸条打开一看，又是一惊。邹青鸾美艳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看来，是时候让世间看到他恶魔的嘴脸了。 次日清晨，别院的丫鬟樱桃照例送来早膳。这位邹老夫人性子孤僻，不喜热闹，每顿饭都要送到自己房里用。 “老夫人，该用早膳了。”樱桃的声音柔柔的，听着十分舒服，人也机灵。因此邹楚天才特意选了她来伺候邹青鸾的。 等了半天不见开门，也仔细听了听屋内也没有动静，樱桃有些奇怪了。邹老夫人虽然性子冷，却很和善。这几次送膳都是叫一声就很快开门了，莫不是今日睡晚了？ 樱桃轻轻扣了扣门，“老夫人，您起了吗？” 哪知又等了一会儿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这下樱桃慌了，情急之下一推门，门竟然开了！ 接下来一幕令这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终生难忘！ 黑红的血泊中，邹青鸾仰面躺着，全身都是血，只有光洁的脸上丝毫没有血迹，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一般。 “嘭！”食盒掉在了地上，樱桃吓得捂紧了嘴，仅存的理智告诉她此事不能宣扬。 颤抖着双手关上了房门，将可怕的景象挡在门里，樱桃捡起食盒快步向前厅跑去，她得第一时间告诉老爷。 “啪！”精致的茶杯摔在地上，震得粉碎，樱桃体若筛糠跪在地上。 “你说什么？！”邹楚天声音嘶哑，双目猩红，表情由愤怒转为悲伤，站起身来又颤巍巍摔坐在椅子上，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她竟如此恨我。”这似问似答得一句话被他咬着牙说出口，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可还来不及悲伤，就见管家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进了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正好摔在茶杯碎片上，手一下子冒了血。他也顾不上疼，急急忙忙抬头喊：“老爷不好了，邹长老闯进来了！” 邹楚天吃了一惊，他怎么来了！ 不管因为什么而来，后院的情况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邹楚天看了一眼樱桃，她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邹楚天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坐下等着。有丫鬟进来打扫了地上的碎片和茶叶，重新上了茶。 不多时，一名三十多岁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迈大步走了进来。男子一身玄色敞袖长袍，腰束玉带，手拿折扇，容貌俊美，一双丹凤眼总是带着笑意。 “沐川，你怎么回来了？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邹楚天虽然笑得亲切，人却没动地方，稳稳的坐着，看着邹沐川进来。 邹沐川先是拱了拱手，他虽比邹楚天年轻，却是平辈，并无需行大礼。紧接着在宾客位落座，这才说道：“大哥别来无恙。” 这时后院有了动静，原本关的好好的房门突然被风吹开，吓坏了路过的一名粉衣婢女。粉衣婢女疯疯癫癫尖叫着跑出去到处喊着“邹老夫人死了！”。 奇怪的是邹府那么多下人竟也没人拦着点，这粉衣婢女竟上了街，喊的整个村子人尽皆知，纷纷赶来看热闹，把邹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邹楚天听到动静之时已经晚了，偏偏有多事的村民跑得快，去县衙报了官。 看着一副气定神闲坐着品茶的邹沐川，邹楚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邹家嫡子此次回来并不简单，自己这个庶子的身份到底还是成了绊脚石。 邹家村隶属盘江县，县令姜炳坤，得知报案后立刻赶往邹家村。 可邹家是什么身份？那背后可是皇室！姜炳坤也是个聪明的，同时派人前往府衙，禀报知府段宏，求他出面解决。 陆平云和莫白来到现场之时邹楚天方才知道原来这位莫先生竟是大理寺的验尸官，但是更重要的是打听邹启轩的下落。自他发现竹屋失火之后便一直派人寻找，始终没有线索，没想到这个时候莫白自己出现了。既然莫白没死，那邹启轩就可能与他在一起。 “莫先生，小儿如今在何处啊？”与陆平云见过礼之后邹楚天急急问道。 莫白如实说道：“邹老族长请放心，令郎已随在下回了府衙，如今一切都好，等事情都处理完了，自会与邹老族长团聚。” 第109章 计中计（2）往事 邹楚天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 接下来陆平云下令封锁整个后院，邹家所有人在前厅等候，不得出入。只他们二人来到现场进行调查。 “奇怪。”莫白看着邹青鸾的尸体疑惑道。 “何处奇怪？”陆平云查看了一遍整个屋子的情况，听她如此说，也走了过来，出声问道。 莫白戴着手套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迹，凑到鼻尖闻了闻，一皱眉，说道：“这不是人血。” 陆平云蹲下身就着莫白的手闻了闻，点点头，道：“有鱼腥味。” “没错，这是鱼血！里面掺了染料，还混合了一部分鸡血。”莫白接着说道：“初步判断死者是腹部被利器刺穿而死，如此一来定会有大量血液流出，如果此处的血都不是她的，那就说明此处并不是第一现场。她是被人在别处刺杀之后再移尸到此处的，而且凶手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布置了现场，来误导我们。” “也许不是误导，而是意有所指。”陆平云分析道。 莫白一愣，细想之下暗自吃了一惊！难道凶手做这一系列举动是想向官府传达什么信息吗？ “凶手如此做，有何目的？他不怕暴露自己吗？”莫白一边观察着尸体周围的痕迹，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论目的如何，运送尸体必会留下线索。”陆平云来到窗边，看着窗台上明显清晰的鞋印道。 莫白看他似有所发现，也走了过来。 “这是凶手留下的！”莫白激动道。 说罢急忙从药箱中拿出纸笔小心翼翼的将鞋印拓下来，接着在窗户边继续寻找可能留下的痕迹。果然，在窗户下面还有一个鞋印！ 可是激动过后的莫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看已经拓下来的鞋印，只见鞋印前脚掌处有一朵花！急忙来到邹青鸾的尸体旁边，对着她的鞋子底下一比，果然一模一样！ “青鸾花！这是邹青鸾的鞋印！”莫白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吓了一跳，死者竟是自己做了这一切吗？可她是如何做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莫非果真没有凶手？ 这时一个身影吸引了莫白的注意，难道是他？ “邹老族长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呢。”陆平云来到房门口，看着站在在长廊里眼神悲伤的邹楚天道。 莫白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位陆大人会读心术，总是与自己想出奇的一致。 又或者，他根本早就想到了，只是在给自己机会？ 她就这么看着他，带着笑意。 他也回望她，冰山消融。 陆平云叫人封锁这个院子，将邹楚天带到前厅，屏退其他人，只留下莫白。 邹楚天诚恳的对着陆平云行了一礼，谢道：“多谢陆大人给老朽留了颜面。” “邹老族长可是有话要说？”陆平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直接问道。 “报应啊！一切都是老朽错！怪只怪老朽当年一念之差做下了孽事，才酿成今日恶果。”邹楚天满面愧疚，述说起当年之事。 十七年前 刚从钟翠山学艺归来的邹楚天年轻气盛，俊美非常。一路上锄奸行善，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好事。 这一天，走到盘江县境内，正看到两名山匪劫走一个女子。邹楚天侠义之心顿起，几个回合便将山匪打跑，救下了女子。 女子刚受了惊吓，却并没有独自逃跑，而是一直等着邹楚天将山匪打跑，过来答谢。邹楚天第一次见如此胆大的女子，不由多看了一眼。女子粉面桃腮，堪称绝色。邹楚天几乎是一见倾心，女子也十分感激他，两人聊的十分投机。 树林之中危险非常，邹楚天怜香惜玉，便要送女子到了县城再分手，女子也答应了。 当晚两人在树林中休息，在篝火映照下女子的美显出几分妖娆。邹楚天误以为女子答应同行是对他也有意，再加上饮了些酒，便强行污了她清白。事后邹楚天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女子已经不见，邹楚天自觉理亏，无颜再去寻找，便回了邹家村。 回到邹家，全家人齐齐前来迎接，唯有小妹未至，听家里人说小妹前日去县城受了惊吓，正在休养，也没多想。更何况当时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邹家家主之位。 邹楚天生母本是邹家二夫人，原配万氏多年来没有子嗣，他又是长子，家主之位本已非他莫属。却没想到五年前主母万氏竟生下了嫡子邹沐川！眼看家主之位就要拱手让人，邹楚天才急匆匆下山赶回家中。 邹沐川尚年幼，回来后的邹楚天如愿掌管了邹家各项事宜，为了展现自己的才能，事事亲为，短短几个月就把邹家管理的井井有条，日渐兴盛，族中长辈皆口口称赞。 转眼间一年过去，邹家一直顺风顺水迎来了新年。 邹家各分支都来邹府拜年，邹府大摆戏台，本家姑娘小伙也都聚起来相看。人群之中有一女子美的倾国倾城，吸引了许多邹家外戚的年轻男子。其中有一个俊美书生，名叫唐周，为女子抚琴一曲，独获芳心。过了年不久，唐周家中就派人前来邹家提亲，邹楚天方知此事，而被提亲的女子竟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妹妹邹青鸾。 唐周父亲乃是同州书院的院士，书香门第，家世显赫，娶庶女身份的邹青鸾为正妻已是十分难得，邹家自然同意，相约等邹青鸾及笄之时交换婚书。 转眼半年过去，邹青鸾的笄礼到了。 身着采衣采履的邹青鸾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人群哗然，眼前的少女如九天仙女般，美的令人窒息。 可人群中的邹楚天却呆若木鸡！ 是她！竟然是她！ 那个与自己在树林中云雨的女子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这一年多以来每当入夜就思念成疾的心上人，如今就在眼前，却似隔着千山万水。邹楚天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直勾勾盯着她完成了整个笄礼，才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房中。 翻来覆去一整晚，邹楚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次日夜里，邹楚天偷偷潜入后宅，进了邹青鸾的闺房。 “青鸾！”相思之人就在眼前，邹楚天不由轻唤出声。 正在看书的邹青鸾闻声骇然，杏眼圆睁，惊恐的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仇人！ 她岂能认不出这个强辱自己之人？！ 第110章 计中计（3）试探 “你怎会在此？！”邹青鸾又惊又恨又怕，却不敢鲁莽行事。眼前之人的身手她是见过的，三两下便打走了山匪，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敌？ 邹楚天并不想吓她，此次前来另有目的。柔声道：“青鸾，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会对你负责，我们远走高飞！” 邹青鸾气得咬碎了银牙，当初强辱自己的浪荡子，如今竟想带走自己，怎么想的？！ “住嘴！当初念你救我一命才没要你性命，如今我已许配人家，你休要痴心妄想！你我绝无可能！你快走，否则我豁出一死也要喊人来捉你！” 邹楚天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怎会轻易放弃，见她性子刚烈，索性趁其不备点了她穴道。 “青鸾，我对你是真心的，现在我就带你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说罢一把抱起动弹不得的邹青鸾用轻功飞出邹府，往山上跑去。 第二天邹府发现邹青鸾失踪，并未声张，反倒是封锁消息，对外称邹青鸾突发疾病，闭门休养。对邹府来说，一个庶女的安危远远比不过邹家的名声。悄悄派人找了两日，便不再寻找。 此时邹青鸾被邹楚天带到山上一处竹屋，他并没有解开邹青鸾的穴道，还用心的布置了婚房，过起了新婚夫妻的生活。 邹楚天以为只要邹青鸾怀上自己的骨肉，便会妥协，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却没想到一连五天，任凭他用什么方法，邹青鸾水米不进。 到了第六天，邹楚天一觉醒来，就看到邹青鸾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额头滚烫。 他才真的害怕了，他不想邹青鸾香消玉殒，于是当晚就又将她送回了邹府。 邹府的人心知肚明，邹青鸾被掳走六天之久，清白早就没了，可为了颜面，并未通知唐家，婚期照旧。 邹楚天本就经常在外行走，出去几天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 之后邹楚天便时常在外行走，几乎不着家。 邹青鸾自从养好病之后身体一直虚弱，人也孤僻寡言，唐周为了让邹青鸾安静养病，婚礼简办之后将她带回唐家休养。 邹楚天痛苦了几日，又不得不为了争家主之位筹谋。邹家主母万氏自从有了邹沐川以后便不再坐以待毙，暗中拉拢族中说得上话的人，想扳倒邹楚天。双方一时间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几个月后，邹楚天之父邹南江不慎染上急病，没留下遗言便撒手人寰。邹沐川才满九岁，且志不在此，主动放弃家主之位，去外游历。邹楚天便顺利接手了家主之位，并承诺邹家永远有邹沐川的地位。 而彼时邹青鸾的生活却遭逢巨变。 唐家家风刚正，惹了县里恶霸，勾结当年的县令构陷唐家，抓了唐家二老，二老不堪受辱，在狱中双双撞死。唐周一介书生，求告无门，急火攻心，卧病不起。 邹青鸾无奈之下亲自回到邹府去求助。 当邹楚天以邹家家主和亲哥哥的身份见到邹青鸾时，邹青鸾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你与唐周入邹府休养，我可许唐家剩余之人生活无忧。” 邹楚天一句话逼得邹青鸾对往事闭口不提。 自那之后，邹楚天把一处别院僻出来给邹青鸾和唐周住，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故事讲到这里，邹楚天重重叹了一口气，悲戚道：“怪只怪老朽当年太过执着于儿女私情，才让青鸾一直心怀怨恨，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殒命！” 莫白看着邹楚天道貌岸然的模样，想到邹青鸾悲惨的死状，心情十分复杂。回头看看依旧冷冰冰毫无波澜的陆平云，总觉得他看破了什么，却又不说。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找破绽。 打定主意，莫白看着邹楚天问道：“邹老族长认为老夫人是自寻短见吗？” “难道不是吗？”邹楚天似乎很意外，明显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恢复了沉痛之色，摇头道：“青鸾一生从没亏欠过任何人，老朽想不出有谁会如此对她。” “邹老夫人的死因尚未明确，且房间内有可疑之处，在下需将尸体带回县衙检验，邹老族长没意见吧？”莫白再次试探道。 “这……”邹楚天顿了一下，涕泪横流道：“青鸾自幼爱美，如今香消玉殒，却不能保留全尸，体面下葬，我于心不忍啊！”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 “既如此，邹老族长节哀，我等先行告辞。”陆平云凉薄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安慰人的意思。 莫白也没有多言，跟着陆平云一路走出前厅。 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邹青鸾不是自寻短见，邹家身份特殊，官府也无法不顾及家主的颜面强行带走尸体。 更何况，还有许多疑点，尽可能避免打草惊蛇。 干尸的发现，邹灵儿的失踪，密道的存在，都是他们秘密查探的，不易挑明。 县令姜炳坤没敢进府，领着人在门口等着，看陆平云他们出来了，忙上前跟着。 陆平云冷冷一笑，如此不作为的父母官，似乎该换一换了。 一众人回到县衙，正好遇上赶来县衙的黄唐，看了一眼陆平云的脸色，黄唐没有说话，随着进了前厅。 县令姜炳坤本想留下，被陆平云一摆手劝退，厅内只剩下黄唐和莫白。 黄唐带的侍卫守在门口，黄唐关上门之后又坐在莫白对面。抬头看看上座的一脸冰冷的陆平云，又看看冥思苦想的莫白，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调查的如何了？” “邹青鸾死了。”莫白讪讪地说道，情绪十分低落。 黄唐惊讶道：“死了？！如何死的？你们不是设计她揭发邹楚天吗？怎么会死？” “初步判断应是被人杀死后移尸到房间的，可现场却没有任何证据。”莫白心里依然带着疑惑，还是把去邹府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黄唐听罢皱了皱眉，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陆平云看了黄唐一眼，问道：“邹灵儿和干尸可有找到？” 黄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你一传信给我我就即刻派人寻找，可邹府的人收拾的非常快，根本没有干尸的影子。至于邹灵儿，多半是死了。” 第111章 计中计（4）谜团 莫白忙问道：“何以见得？” 邹灵儿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命运，怎能不叫人感慨。 “我派人查过她失踪之后的疑点，发现在那之前常有一粉衣婢女出入石室。我们推测那个粉衣婢女大概是伺候她的。试想如果她不能行走，那么最能接近她带她走的便是这个粉衣婢女了，刚想寻找粉衣婢女，她的尸体就在江上找着了。你说婢女都死了，邹灵儿一个不能行走之人，还活得了吗？”黄唐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一顿眉飞色舞。 等他说罢，陆平云和莫白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邹灵儿虽有疾，不能行走，可她常年生活在水中，能在水底待上几天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在水上殒命？”莫白将疑惑说了出来，“粉衣婢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邹府。”陆平云淡淡吐出两个字提醒。 “对了，邹青鸾的尸体就是被一个粉衣婢女捅出去的！”莫白清楚的记得当时百姓们议论的内容。 “那婢女的尸体现在何处？”陆平云问道。 黄唐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莫白道：“就在县衙停尸房！” 停尸房内 莫白全副武装进行着手底下的工作，这具尸体可能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了。 “死者女，年龄大约十八岁左右，身长五尺一寸。虽然尸体是从水中打捞出来，可死者颈部有明显月牙勒痕，乃是上吊而死。死后被抛入水中。从尸体变化推断，死亡时间至少三天，而呢明粉衣婢女昨日还在邹府，显然对不上。这身衣服的尺寸似乎小了一些，按这个尺寸，应该是身长五尺之人穿着。”这具尸体的疑点太多。 “难道是有人假借他人尸体想混淆视听？”黄唐皱了皱眉，对尸体不敢直视。 “金蝉脱壳。”陆平云冷笑。 “既然有了尸体，就能找到尸体的身份。”莫白心里有了个猜想。 陆平云抬起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她始终不想怀疑的人；“邹灵儿并不简单。” 莫白微顿，她知道陆平云说的没错，也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只有神秘消失的邹灵儿是最有嫌疑的，可她还记得石室池塘里初出水面的那个满脸惊恐的少女，身患怪病，常居水中... “也许，邹灵儿并没有病。”莫白多么希望自己猜测的不是真的，可事实不容欺骗。“卑职那日去为她诊治之时就觉得奇怪，明明身患顽疾，可脉象却与常人无异。” “那她的腿？”黄唐惊得瞪大了双眼。 陆平云没有说话，只平静的看着陷入纠结的莫白，给她足够的时间。 莫白想过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平静道：“脉象不能自控，可表象却可以。” 略一沉吟，莫白接着说道：“若想掩人耳目出邹府，至少要如常人般双腿行走，她需要大量的棉布和麻沸散，止血药。” “我这就去查！”黄唐一拍大腿，火急火燎的跑出去。 陆平云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莫白，有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却又不想吓到她。 “待寻到了人，也可替她医治。”那样就不会如此难过了吧。 莫白点点头，仰起脸给了陆平云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大人！” 陆平云笑了，日月无光。 莫白看着这样的陆平云一下子红了脸，急忙行礼道：“卑职也去查探。”说罢，一溜烟跑了。 陆平云摇头轻笑，她如今是“男子”，究竟在怕些什么？ 县城街道上 莫白急急忙忙逃出县衙，就看到正要往里走的李海生。 “莫贤弟，你怎么出来了？是去查案吗？”李海生笑道。 莫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句“嗯！” 李海生觉得今天的莫白怎么傻乎乎的，仔细一看，原本绝色的脸上添了一层红晕，更显得好看的紧。心想若莫白是女子，自己定要娶她。 莫白看李海生就这么直愣愣瞅着自己，突然缓过神来，急忙道：“李兄来此是找陆大人吗？” “是啊，我把村子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来找大人当差！”李海生心中暗笑自己的胡乱想法，答了一句就打算往县衙进。突然又想到什么，紧走两步追上莫白，道：“莫贤弟是不是要去街上查线索？不如我与你一道去，别看我这样，对县里的事可没人比我熟！” 莫白一想也可以，自己初来乍到，对县城并不熟悉，两眼一抹黑，想查些什么估计很难，若是带上李海生，兴许真能找到线索。于是点头应允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李兄帮忙。” “咱们兄弟客气啥！”李海生很高兴，这可是他第一次办案，一定得好好表现。 有李海生的指引果然事半功倍，莫白他们很快就转了六家药铺，两家医馆。 “平日里买跌打药的也有不少，可这三样都买的却没有，县里就这么几家药铺，咱们都问遍了。”从最后一家药铺出来，李海生有些失望，垂头丧气道。 这时一个小孩子跑着跑着摔倒了，手里的面人儿掉在地上，摔散了。莫白连忙上去扶起孩子，李海生看着散了一地的面人儿，可惜道：“这都散成这样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莫白将所有散落的部件捡起来，重新粘上，原来是一个年画娃娃。小孩子捧着修好的面人儿开开心心跑了，李海生笑道：“没想到莫贤弟还有这般手艺！” 莫白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突然嘴角上扬，轻笑道：“原来如此！” 李海生看着她自信的笑容，又一次呆了。直到莫白大步走去下一条街，他才急忙追上去。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路跟随的陆平云望着她脚步生风的模样，转身默默离开。 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未来的路，也许会很精彩。 第112章 计中计（5）揭开 直到掌灯时分，莫白和李海生才回到县衙。 陆平云和黄唐已经在前厅等候，看黄唐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收获。 黄唐一看莫白二人进来，同情道：“如何？查不出来吧？说不定咱们的方向有问题，还是再找找粉衣婢女的尸体从哪弄的吧！” 陆平云没有说话，气定神闲的品了一口茶，似乎笃定着什么。 莫白狡黠一笑，拿出手里厚厚一沓纸，道：“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天色一旦开始暗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转眼间到了深夜。 距离邹家村十里的江边树林已经十几年无人至此了，荒草丛生，峻石林立，十分骇人。 树林深处，突然传来阵阵哀鸣，被风吹得若有似无，异常凄凉。 借着月光，邹灵儿轻轻拆开腿上已是深红色的棉布扔进江里，颤抖着拿出一瓶药粉撒在血肉模糊的腿上，疼得她瞬间往嘴里塞了一根木头紧紧咬住，以免发出声音。 “你果然不是灵儿。” 邹楚天从黑暗中走出来，眼底翻滚着杀意，如猛兽般向她走去。 邹灵儿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邹楚天，顾不上包扎，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横在身前。 “灵儿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杀了青鸾？！”邹楚天根本不怕，凶狠的怒视着她，慢慢逼近过去，一步，两步。 突然，一道寒光刺向邹楚天面门，邹楚天根本没想到浑身是血的邹灵儿能有什么攻击能力，奋力侧身堪堪躲过，暗器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一丝血瞬间冒了出来。 “是你！”邹楚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身粉色衣裙的樱桃手挽钢丝站在邹楚天面前，将邹灵儿挡在身后。 樱桃没了以往的温婉，眉眼之间尽显厉色。看着邹楚天冷笑道：“邹老族长，想不到吧？您的心上人是我杀的！” “什么？！为何？老朽何时亏待过你？”邹楚天怒喝道。 “呵呵，你是不曾亏待过我，可你害死了我父亲姐姐！”樱桃冷笑一声，眼中尽是恨意，“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明月涯吗？” 明月涯三个字一出口，邹楚天的瞳孔都震了震，不可置信道：“你究竟是何人？” 樱桃抿着嘴忍不住的笑道：“邹老族长竟然也有怕的时候呢！”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你可知道，当初你为了逼邹青鸾就范，将我只有五岁的姐姐困在明月涯活活烤死的时候，她有多么害怕吗？！” “老朽从未想过要害死她，那是意外！谁也没想到山洞外面会起火！我为了弥补她，给她修了法台，日日供奉，老朽没有对不起她！”邹楚天理直气壮的嘶吼着，仿佛声音大一些就可以改变所有即成的事实。“我还把她的孪生姐妹灵儿带回来抚养，找神医给她看病，我……” “住嘴！”地上的邹灵儿咬牙切齿的喝止他的满口谎言。怒道：“你这个恶魔！为了欺骗邹青鸾，不惜用别人的孩子缝上双腿裹上人皮圈养在暗无天日的池塘中！若非我以死相逼，你又如何会找大夫来看我！？还要演什么慈父，你该死！” 邹楚天被骂的恼羞成怒，抽出腰中暗藏的软剑，举手就刺。 樱桃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剑还没到樱桃近前，邹楚天“扑通”一声突然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只剩下眼睛死死的瞪着她们，带着不可置信。 “暗器有毒！”邹楚天恶狠狠道。 樱桃气定神闲踱步到他近前，慢慢捡起掉在地上的软剑欣赏着，邪魅一笑，柔声道：“邹老族长，今日，我便要你尝尝被剥皮抽筋的滋味，如何？” 邹楚天狼狈的躺在地上，疯狂挣扎，却也只是蹭了满脸泥土罢了。 “杀了他！”邹灵儿低吼道。 樱桃抿嘴一笑，手起剑落，“当”的一声，手中得剑飞了出去！ 樱桃吓得一愣，虎口都被震裂，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方才她看的很清楚，一枚石子便震飞了自己手中的剑，这是何等力度？ 陆平云从黑暗中现身，后面跟着莫白和龙井，李海生。 “陆大人！她们杀了青鸾！还给我下毒！快救救我！”邹楚天也顾不得族长和家主的身份了，拼命的呼喊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惜在场的没一个人理他。 莫白无视地上不断呼喊的人，怜惜的看着浑身是血的邹灵儿，轻声道：“灵儿，我先给你诊治，可好？” 邹灵儿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莫先生，我叫唐瑶。” 莫白温柔的笑了，拿出一瓶药轻轻扔到唐瑶身边，道：“瑶儿，这是止疼药，你先吃一颗，好吗？” 唐瑶捡起药瓶捧在手里，像是捧着什么奇珍异宝，这大概是她短暂人生里唯一的温暖了。抬头看着莫白，笑得凄凉，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瑶儿！”樱桃冲过去抱住即将倒下的唐瑶，泪流满面道：“你怎么这么傻！” 唐瑶嘴角不住的流着血，脸色惨白，脸上却十分平静，断断续续道：“樱桃，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莫要再执着于仇恨，我们活的太痛苦了。” “不！瑶儿你不能死！我知道你疼，我求莫先生给你治病！”樱桃疯狂的摇着头，泪如泉涌，完全不听唐瑶的话。 唐瑶无奈，转过头对莫白说：“莫先生，谢谢你，瑶儿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这人世间，太痛苦了。”话音未落，唐瑶绝气身亡。 樱桃放声痛哭，不知是哭唐瑶还是哭自己。 莫白没有上前，从唐瑶口吐黑血之时她就知道无药可救了。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陆平云的声音总是能够适时的安慰到她，莫白突然很习惯这种感觉。 第113章 计中计（6）真相 “莫先生，快给我解药！”被众人无视的邹楚天此刻又开始喊叫起来。 莫白心里堵着一口气，低头看了看他，一片好意道：“邹老族长，恕在下无能，看不出你所中何毒，您还是求求这位姑娘吧！” 樱桃止住哭泣，将唐瑶轻轻放在地上，狠狠瞪向邹楚天，咬牙道：“当初你下毒害我父亲之时，可有想过今日？” “你，你到底是谁？”邹楚天青筋凸起的吼道。 “我父唐周，我母莲叶。十五年前，只因邹青鸾迷恋我父，你便派人在他茶中下毒，还对外谎称父亲突发恶疾，暴毙而亡！而你毒杀我父之时，我母亲身怀六甲，被你赶出邹府，这些你可还记得？！”樱桃看着快要毒发的杀父仇人痛快极了。 邹楚天哪里会忘，当年邹青鸾与唐周伉俪情深，自己嫉妒非常，于是买通了下人给唐周下毒，以为唐周一死，邹青鸾便会回到自己身边。没想到唐周死后，邹青鸾反而闭门不出，再也不愿见他。 当时唐周确实有一个二夫人已经身怀有孕，被自己赶了出去。 一切都是报应。 “既然你的仇人是邹楚天，又因何杀死邹青鸾？”陆平云冷冷问道。 “都是因为她！”说起这些来樱桃娇美的容颜开始变得狰狞扭曲，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以为她邹青鸾真的避世了吗？你们以为她温柔善良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你们错了！她才是真正的恶魔！当年我母亲被赶出邹府，带着我回到娘家，日子本也太平。可我五岁那年，突然来了一波强盗，杀光了母亲娘家所有人，独独留了我一命。邹青鸾派人将我接到邹家别院，告诉我是邹楚天派人杀了我母亲全家，并找人教我武功助我复仇。我自小便心怀仇恨，十五岁学成之后，她又安排我进了邹楚天府上，伺机杀他。岂料我竟无意中发现那群强盗竟然是邹青鸾设计引过去的！她害了我母亲全家，又骗我为她复仇，我更加恨她！我要她为我母亲陪葬！恰好那日她接到了一封密信，竟然悄悄出了邹府，天赐良机！我跟她到了树林，将她杀死，趁夜将尸体带回去，布置了自杀现场。本以为邹楚天即便看到邹青鸾死了也不敢报官，不料竟引来了官府之人。一切都是命，我注定要死。但我死之前必须杀了邹楚天这个恶魔！为父亲报仇！”她低头看着不断尝试爬起来的邹楚天，阴恻恻笑道：“邹老族长，你是不是以为真的是你自己查出了瑶儿的线索，以为瑶儿在向你求救？” 邹楚天恨极，牙呲欲裂道：“是你们故意引我前来，就为杀我！” “哈哈哈！邹楚天，你中了我的毒，世间无人能解！等死吧！”樱桃笑得花枝乱颤，再抬头时满脸悲戚，看着莫白道：“莫先生，瑶儿是个孤儿，我们同命相怜，相约复仇。如今大仇得报，我便随她去了，还望莫先生能将我们的尸体火化，撒到江中。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莫白感觉到不对，想上前阻止却来不及了，樱桃一口黑血喷出，倒地身亡。 “原来你们都已服了毒，根本没打算活着。值得吗？”莫白喃喃自语，仿佛她们还能听见。 “大仇得报，也许她们已无牵挂了。”陆平云平淡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莫白没有错过，却不知如何回应。 “对了！我想起来了！”李海生冷不丁喊了一句，吓了莫白一跳，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 李海生没发现自己这一喊有啥问题，接着道：“听说当年邹楚天收养了不少孤儿，可后来却再没听说过他们的下落，莫非唐瑶就是其中之一？那其他人呢？” 邹楚天眼神闪烁不再呼喊，陆平云冷冷看过去，吓得他一哆嗦。 “怕是没有挺过去吧。”莫白心情复杂，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这个残忍的答案。 要将正常人变成“鱼尾”，就需要剥去双腿皮肤，将血肉缝合在一起，再裹上人皮。且不说这个过程常人难以承受，在后期生长过程中皮肤极易坏死，就需要重新剥下，再经历一次。那些孤儿怕都是因此丧命了。 想到此处，莫白心里像被无数只手揪住，拉扯，疼得发抖。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平静无波。 她不能脆弱，世上从不缺恶人，她能做的，就是替死者鸣冤，令恶人伏法。 陆平云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神从痛苦和无奈转变成坚定，心疼的同时觉得十分欣慰。只有变得坚毅，她才能长久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而这一点，只能靠她自己。 樱桃和唐瑶已死，虽说邹楚天罪大恶极，可身为官府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毕竟还有案子没有结。 李海生带着人将邹楚天押回县衙，又带回樱桃和唐瑶的尸体，按她们的心愿火化。 邹青鸾被杀一案就此结案，而另一桩案子也该有个了结了，浮尸案。 邹冒醒了。 待陆平云和莫白回到县衙，黄唐已经将邹冒带到县衙前厅等着了。 邹冒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青衣小褂，十分精神。一见莫白进来，急忙双膝跪倒，连磕三个响头。 莫白忙上前要扶，却听他说：“莫先生对小人有救命之恩，若不受此拜，小人心下难安！” 莫白无奈，只得堪堪受着，待头磕罢，即刻将人扶了起来。 邹冒起身后感激万分道：“莫先生不光救小的性命，更是暗中叫海生哥保护，若非如此，小的哪有命前来谢恩！” 见莫白一脸疑惑，李海生气愤道：“莫贤弟被邹楚天带走之前交代我暗中保护邹冒，我不敢怠慢，时时守着。果不其然，昨日夜里那邹楚天竟派人去杀人灭口，我提前将他带了出来，安排在小李庄藏了起来，白日里来县衙就是要与你说此事，因为调查线索就忘记了。”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黄唐嬉皮笑脸道：“今日我去接人，邹府的人支支吾吾，才知道人根本不在。幸亏小李庄的人过来传信，才知道人被带到了小李庄，这把我折腾的！” 第114章 真相大白 莫白自责道：“卑职给黄大人添麻烦了。请黄大人恕罪！” 陆平云一个眼刀扫过去，冷冷道：“黄大人接个人竟如此波折，看来还是无所事事的好。” 这下把黄唐吓得，这是要让他赋闲去啊！那他爹不得打死他？ “不不不，多亏莫先生深谋远虑，才救了邹冒性命，说起来还要给莫先生论功行赏啊！等回了京城，我定将这功劳上报朝廷，大大封赏！”黄唐满脸赔笑，狗腿的模样惹得周围人目瞪口呆，莫白差点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了，瞟了一眼为她抱不平的陆平云。 陆平云目光柔和的回应过去，吓得莫白急忙收回目光，红了脸。 “邹冒，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泡在江里冲到小李庄？”还是案子要紧吧？ 邹冒还未说起此事，就先落了泪，“扑通”一声再次跪倒，这次是跪在陆平云面前。 “有何冤屈，你且道来。”陆平云表情严肃，沉声道。 “大人您要为我兄长申冤啊！”邹冒重重磕了个头，抬起头来边哭边把所遇之事讲了出来。 原来他们兄弟二人跟着邹明邹理到了明月涯之后，竟发现山洞里有数十具尸体。起初邹明邹理也十分意外，可后来邹华无意中看到石壁上有字。根据字的意思，是邹楚天以收养为名行剥皮之恶，丧尽天良。 邹明给邹华服毒威胁他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可邹理却想杀人灭口。邹华为了保护邹冒，独自拦下邹明邹理，才给了邹冒跳江的机会。邹冒水性极好，在江中游了两日，抱住枯树根昏迷过去，醒来已经被人救了。 “醒来后海生哥说大人在江上捞出一具尸体，左腿有疾，小的求大人容小的去看看！”邹冒边说边哭，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怎能不伤心。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她点了点头，领着邹冒前去认尸。 县衙大牢里 邹楚天服了莫白的解毒药已无性命之忧，但身体已经亏损，很难恢复了。此刻他蜷缩在草堆里，苍白的头发散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你可认罪？”陆平云在牢门外冷冷的看着明显老了十岁的邹楚天，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犹如地狱阎罗。 邹楚天颤抖着爬起来跪在地上，眼神闪烁，可怜兮兮的摇着头。 “容不得你不认！”莫白走过来沉声说道。 邹楚天不做反应，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大伯！”这一声叫的邹楚天肩膀一颤，猛地抬起头瞪着被押过来的邹明，眼里带着凶光。 可邹明早就被吓怕了，抓住牢门喊道：“大伯，我们是为了您的名声才杀了小华，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大伯！” “闭嘴！孽障！”邹楚天低吼着，气得浑身颤抖。 莫白冷眼看着，淡淡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人者必被害之，邹楚天，邹明已经招认了所有事，当初替你抛尸的人还有活着的，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还不认罪伏法？” 这一刻，莫白身上充斥着执法者的刚正不阿，她的眼神坚定而纯净，能直击罪恶，净化心灵。她心怀悲悯，却从不越雷池半步。 邹楚天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证据确凿，心爱之人已死，自己本应中毒而死，却被眼前这个抓了自己的人所救。 他慢慢放松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莫先生，老朽自认年纪一大把，阅人无数，却没有在初次见你之时对你防范，老朽输了，心服口服。”他抬起头，如同回到刚下山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青鸾是我一生唯一挚爱，可惜造化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罔顾伦常霸占亲妹，老天才会惩罚与我！灵儿就是报应啊！没想到灵儿天生鱼尾，我便将她放在明月涯的山洞里养着，可天降大火，竟将她火火烤死！青鸾不知情，求我将灵儿带回府里，我便鬼迷心窍找了女童来顶替。最终反倒害死了青鸾，可谓害人害己，怪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老朽愿领罪认罚！” “害人终害己，贪念必成魔。你的罪孽，就让国法来消除吧！”莫白闭了闭眼，清冷的下了结论，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陆平云看着莫白，目光温柔。她是在替枉死者审判，令他们心安。 浮尸案就此结案，邹理在追捕过程中死于非命，其余有罪揭发者酌情处理，邹楚天罪恶滔天，上报朝廷，秋后问斩。 同州事了，陆平云接到京城催促，带众人急急回京。 第115章 重返京城 刚过三月，春江水暖，繁花似锦。 京城作为大庆国都，自然繁华更胜，今日尤其热闹。大街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幼统统走出家门在街上等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都挤什么呢？都踩我脚上了！”一个小伙儿不乐意了。 前面人也挺客气，赶紧回头说：“哎呦呦，见谅见谅了兄弟！你还不知道呢吧？今天可是乐华郡主赐封号的大礼啊！一会儿乐华郡主就会由此经过，与京城百姓同庆！” 小伙儿有些不解：“这京城的公主皇子如此多，一个郡主有何稀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乐华郡主自小在大长公主座下长大，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前些年随靖安侯去了沧州赴任，可不知怎的那靖安侯满府上下惨遭灭门哪！幸好乐华郡主出去礼佛不在府里，才逃过一劫。长公主担心郡主过于悲痛，下旨接回宫里，并赐了封号，以告慰靖安侯在天之灵啊！这乐华郡主几年未见，那容貌风姿更胜从前啊！京城谁不想一睹芳容？兄弟你可是有福了，等着看吧！” 正说着，从远处过来一队仪仗，足有几百号人，都是宫女太监，声势十分浩大。正中间有十六名宫人，抬着一座精致豪华的方辇，，这个辇四四方方，底座犹如一张大床，铺着厚厚的软垫，都是丝绸制成。四根红木的柱子撑起一个尖尖的顶，上面雕花描彩，镶嵌着珍珠，四面挂着轻纱，使里面的人看起来朦胧柔美。 透过飞起的轻纱，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仙子。这世上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 刚才不当回事的小伙儿此刻直愣愣看着里面的佳人，只见她一身鹅黄宫服，青丝挽起望月髻，金灿灿的步摇划过她洁白的额头，凤眸温柔似水，看过自己时朱唇微翘，竟是笑了，闭月羞花！ 小伙儿脸色通红，从此心中再无她人地位。 苏暮雨端庄的坐在辇中，保持着最美的姿态，很满意群众的反应，此一日过后，京中再无其他女子可与之媲美，她的目的很快就会成功了。 水路走了七八日，陆平云莫白他们才抵达京城，众人风尘仆仆回到大理寺，还没坐稳，圣旨便到了。召陆平云进宫，陆平云接了旨，深深看了莫白一眼，起身前往宫中。 把公事办妥，案件资料存档好，莫白归家心切，告了假回去。 莫宣早早接到姐姐回来的消息，跟学院告了假，做了一桌子菜在家中等待。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急忙冲了出去。 姐姐依旧是那副风尘仆仆略显憔悴的白衣少年模样，与之前四处逃跑之时不同的，是她那沉稳坚定的目光。 “宣儿，高了。”莫白看着数月不见得弟弟，眼眶湿润，喉头哽咽。 只这几个字，令莫宣心中无比的温暖，他如何不知，她的风尘仆仆和憔悴，皆是为了自己。 灿然一笑，莫宣还是那个少年书生，轻声道：“兄长，一切可好？” 莫白微愣，只有外人在的时候莫宣才会如此称呼自己，莫非…… “兄长！” 莫白转头一看，一身布衣的龙羽端着饭碗从厨房走出来，笑呵呵看着她。 莫白脸色一变，急忙冲过去拉住龙羽进了屋，莫宣笑了笑自顾自去了厨房，有些事姐姐不说他也不必多问。 “冥……龙羽，你怎可贸然露面？”一进了屋，莫白就气道。 龙羽看着被莫白紧紧拉住的手腕，心情很好，云淡风轻道：“陆大人同意的。” 这就尴尬了，莫白急忙松开手，“那便好，可往后仍要小心行事，尤其在京城，处处都有耳目，稍有差池就会给你和整个大理寺带来灭顶之灾，懂吗？” 龙羽看着莫白松开的手有些失落，可听到这些关切自己的话，又开心起来。 第116章 赐婚 “兄长放心，其中利害我都知晓，断不会连累兄长和陆大人。”龙羽点头道。 “唉。”莫白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想茬了，陆大人和我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忍你无辜枉死。你要记住，即使身陷地狱，也需心存善念。男儿立足天地之间，凡事无愧于心，才得真自在。” “嗯！”龙羽重重的点了点头，莫白这几句话深深刻在他十几岁的心灵里，即便日后战功在身，封侯拜将，也没有忘记，并当做家训代代相传。 即是事先告知了陆平云，那他必会做些安排，龙羽这趟便是安全的。如此一想，莫白也暂时放下心来，叫了莫宣进来吃饭。 只是一边吃一边加了一百二十分小心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兄长，你听说了吗？苏暮雨回来了。”饭后喝茶时，龙羽闲聊道。 莫白微顿，她其实早在回京之前就猜到真正的苏暮雨可能回京了，只是觉得与自己并不相干，也没多做打听。 没想到龙羽特意提起，便随口问道：“有何特别之处？” 龙羽看了看莫宣，莫宣就打算起身离开，被莫白拦下，看着他道：“不必走，宣儿，你也该了解这个京城了。” 莫白这几个月一直在想，自己身在公门，时常不能在莫宣身边，如何保证他的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莫宣尽快成长起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虽说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可大仇在身，逃命之人，顾不得许多。 莫宣看着姐姐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坐下等着龙羽往下说。 龙羽明白莫白的苦心，心里十分羡慕莫宣，笑了笑接着道：“听闻靖安侯全家遭人灭门，十分凄惨，恰巧苏暮雨前去礼佛，逃过一劫。传信给长公主殿下，长公主念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求圣上降旨，接她入宫，并赐封号乐华，仍是郡主。” 莫白听到灭门之时心里一揪，看了看脸色微微发白的莫宣，轻轻拍了拍他藏在袖子里发抖的手，看着他很快平静下来，才状似平淡道：“可有查明何人所为？” 龙羽仿佛没有看到姐弟二人的变化，摇了摇头道：“尚未。圣上今日召陆大人进宫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莫白点点头没再接话，心里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是自己太过劳累了吗？也不知陆平云进宫如何。 皇宫，御书房 陆平云跪在地上不说话，龙椅上的庆帝面无表情，可狭长的眸子里却席卷着怒意。 许久之后，庆帝恢复了平日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道：“平云啊，孤这也是为你考虑啊！你母亲对暮雨十分喜爱，等你们完婚以后，暮雨在宫中侍奉你母亲，你在外行走也更加放心。你自小在宫中长大，孤待你如亲子，你便也替孤想想。靖安侯乃国之栋梁，为朝廷殚精竭虑了半辈子，如今惨遭横祸，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孤如何不随了她的心愿啊？” 陆平云面上无异，心中却在盘算，自己该当如何。 第117章 离开京城 龙羽走后，莫白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大概跟莫宣讲了一遍。君府灭门可能与敌国奸细有关，此事关乎他们姐弟二人日后的安危，莫宣必须知道，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长姐，宣儿想出去游学历练。”此刻的莫宣一脸坚定，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仿佛一瞬间便长大了，他想赶紧强大起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莫白张口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停了停，变成一句“好。” 她无法拒绝，现在的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莫宣，况且日后…… 可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出去也是断然不行的，能够带他出去闯荡的人选还需从长计议。 莫宣因为莫白回来才跟书院告了一天假，游学的事还需要时间筹备，但是学业不能耽误。次日一早他便收拾好东西告别了莫白，返回书院。 莫白一宿没睡，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夜，早上起来却很精神，仿佛有什么事牵挂着，提着药箱来到大理寺。 刚到门口，就见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停在那儿。四方大顶，雕刻着凤纹，金丝流苏闪闪发光。车身很大，坐七八个人都没问题，拉车的四匹高头大马，浑身枣红色，打着响鼻儿。 还没来得及迷惑，门口把守的侍卫就把刀横了过来，厉声喝道：“郡主在此，闲杂人等退后！” 郡主？莫白有些明白了，能这么积极往大理寺跑的郡主，恐怕只有那位了。 “这位将军，卑职乃是这大理寺的验尸官，是前来上值的。”莫白淡淡一笑，行礼道。 “莫先生？”侍卫还没说话，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莫白不用抬头也知道就是苏暮雨。 虽说之前的苏暮雨是假的，可这声音举止可以说是一般无二，否则一开始也不会连陆平云都差点被蒙混过去。 郡主身份高贵，平头百姓是不能抬头直视的，莫白自然不会越矩，始终低着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行礼道：“卑职莫白叩见郡主！” 苏暮雨由宫女扶着步履生花的走过来，走的近了，一种十分好闻的香气若有若无，令人心驰神往。 “莫先生切莫多礼！”苏暮雨温柔的免了莫白的大礼，看着莫白站起来，才又笑道：“早就听闻莫先生追随云哥哥出生入死，屡破奇案，一手尸语术更是登峰造极。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连云哥哥都极力推荐你呢！” “卑职不敢，郡主谬赞了。”莫白并不打算与她多言，想着敷衍过去就算了。 哪料苏暮雨接下来的话却结结实实吓了莫白一跳，她说：“此次沧州之行，还望莫先生多多关照。” 沧州之行？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陆平云带着黄唐龙井走了出来，都是便衣模样，后面跟着久未露面的王奇。 见了莫白，陆平云脸色有些不自然，没有说话。黄唐倒是挺高兴，笑道：“这下倒是省得王奇跑去叫你！走吧，随我们一起去沧州查案！” 一肚子疑问却不能在此询问，莫白平静的点点头，背着药箱随行。 黄唐带人先行一步探路，陆平云带着二十九人的大部队整装待发之后，浩浩荡荡出了京城，赶往沧州。 苏暮雨身为郡主自然是坐马车的，周围四个婢女伺候，在队伍正中间。王奇和龙井骑马在前面开道，陆平云和莫白也骑马跟在队伍后面，最后是二十名侍卫随行保护。 第118章 城外遇刺 “苏家灭门，圣上命大理寺亲自前往沧州查案，郡主请旨同往，圣上允了。”陆平云走到莫白身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卑职定当尽力！”莫白虽不知他为何同自己解释这个，却还是公事公办的回应着。 她并不喜欢这个苏暮雨，看到她就会想起冥月的惨死。而且不知为何，这个苏暮雨总是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平云听罢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刚出京城不足五里，一支冷箭“嘭”的一声扎在马车顶上，惊得马儿一阵慌乱。几名婢女吓得惊声尖叫，纷纷寻找躲避之处。龙井和王奇连忙拉住马车，横刀护卫。 陆平云抽出宝剑护住莫白，冷眼扫视着道旁的树林。 紧接着又是十几支箭射向马车，都被龙井王奇挡下。箭刚落，五六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持弯刀，见人就砍，一名婢女当场丧命。 这是奔着人命来的！ 龙井飞身而起，以一敌三，王奇守在马车边上，与一人缠斗。另两名黑衣人直奔莫白而来，招招致命。陆平云持剑击退二人，飞身上了莫白的马，抱起她后轻轻落地，将她放下。莫白显然也看明白来人的目标就是自己，来不及想原因，掏出匕首自卫。她虽不会武功，却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 黑衣人再次攻来，陆平云冷笑一声，将其中一人一剑封喉。另一人趁机攻向莫白，还没等她亮出匕首，陆平云反手一剑将黑衣人挑翻在地。 “有我在。” 陆平云看到了她的匕首，也知她心中所想，可他不能让她冒一点风险。 这一瞬间，莫白有一种想要不惜一切抓住陆平云的冲动，她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想让他帮自己查清当年的真相，甚至想与他一直并肩作战。 可现实是他是王孙贵胄，是整个儿京城的宠儿，而她，是丧家之犬，罪臣之女，仵作贱民。无论从哪一点出发，他们都不可能。 她突然的失落令陆平云有些担忧，却不知如何安慰。 “啊！”突然的一声惨叫，两人都循声望去，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 “郡主受伤了！快来人哪！”一个婢女慌慌张张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上都是血，不停呼喊着往这边跑，“陆大人，您快去看看吧，郡主受伤了！” 陆平云一皱眉，看了看同样被叫声吸引视线的莫白，正要开口，就见她背起药箱就跑了过去，只好跟了上去。 苏暮雨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捂着带血的手臂，峨眉紧皱，满头细汗，一副病西施的模样。莫白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再一次觉得苏暮雨真是个美人。 “莫先生有心了。”看到进来的人是莫白，苏暮雨似乎有些失落，却还是维持着完美的姿态。 “郡主，莫动。”看到伤势并不严重，莫白悬着的心放下了，快速从药箱里取出药粉和棉布，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苏暮雨竟奇迹般的完全没有再痛，血也一下子止住了。 第119章 疑虑 “早听闻莫先生不单会一手尸语术，医术更是超群，如今一见，果然妙手回春，本郡主已经不疼了。” 莫白忙行礼道：“多谢郡主称赞，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足挂齿。郡主伤势已无大碍，还请郡主多加休息，早日痊愈。卑职告退。” 苏暮雨笑着点点头，就听外面传来陆平云的声音，“郡主伤势如何？” 莫白忙挑帘子出了马车，对站在外面的陆平云说道：“陆大人请放心，郡主伤势已无大碍，卑职也已处理好了，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陆平云“嗯”了一声，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云哥哥，雨儿害怕，可否请云哥哥与我一同乘坐马车？唯有云哥哥在身边，雨儿方能心安。”苏暮雨温柔的声音带着些小女儿的娇羞。 陆平云脸色始终冰冷，没有拒绝也没有上车，只是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没有回到后面去。 莫白出了马车就上了马继续跟在马车后面，心中带着疑虑，却不明原因。这场刺杀来的太过巧合，杀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自己，可他们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又为何刺杀自己？更奇怪的是既然目标是自己，又为何伤了苏暮雨？方才打斗之时对方明明招招致命，凶狠异常，可苏暮雨的伤只在浅表，丝毫没有了凶狠劲儿，又是为何？而且那伤口也十分古怪…… 这才刚出京城便有此一劫，前路如何，尚未可知。莫白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看来自己这次沧州之行需加倍谨慎才是。 陆平云骑在马上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却时刻注意着莫白，他早看出刺客的目标是莫白，暗中发出信号，令人查探幕后之人。不管是谁，敢打莫白的主意，他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决定。 苏暮雨倒是挺高兴，时不时掀开窗帘娇羞的看一眼外面跟着的陆平云，很满意目前的进展。 如此这般各怀心事的走到太阳落山，队伍来到了一个镇子前。 龙井骑马来到陆平云近前，低声道：“主子，前面便是白沙镇。” “嗯，去驿馆休息。”陆平云道。 龙井应了一声，打马向前去驿馆打点安排。 到了驿馆门前，众人下马，苏暮雨挑帘子出来看到陆平云要往里走，连忙道：“云哥哥！” 陆平云有些不耐，可还是回头看过来。 苏暮雨脸一红，一手扶着受伤的手臂，带着些恳求柔柔的说：“云哥哥能否扶雨儿一把？” 此时莫白刚好从队伍后面走过来准备进驿馆，骑了这么久的马，两条腿磨的生疼，急需休息。一抬头，正看到陆平云看着她，愣了愣，僵硬的行了个礼，走了进去。 直到莫白进去了，陆平云这才走到马车前将手盖在衣袖下面，递了过去。 苏暮雨喜悦的脸上带着些失落，可男女授受不亲，陆平云的做法没有错。她只好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扶住陆平云的手臂下了车。 她一下来，陆平云便转身走进了驿馆，丝毫没有停留。 第120章 驿馆 白沙镇是京城管辖的一座偏远小镇，驿馆的驿丞听闻是京里的大官到了，那是相当的殷勤。客房收拾的干净利落，酒饭茶水点心应有尽有。 苏暮雨一进驿馆就去了后院新收拾的房间，吩咐饭菜送到房里用，其他人则是在大厅用饭。 驿丞名叫马犇，年过中年，身材瘦小，为人还算老实，不怎么爱说话，脸上总是挂着笑。大厅里来来回回张罗的妇人是马犇的夫人贺氏，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十分开朗，跟来往的大家伙都能聊上几句，还烧的一手好菜，来往的官差都亲切的称呼她嫂子。两夫妻站在一起，倒也互补得很。 莫白也很是喜欢这个贺氏的性格，随心所欲，仿佛从来不曾有过烦恼。想到这儿便多看了她两眼，正好对上了贺氏看过来的目光，笑了笑。贺氏本来笑容满面，可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惊讶，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立刻恢复了笑容，冲着莫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莫白没有多想，只当是那贺氏冷不丁看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看着她，难免惊慌了。 等所有人用了饭，一切都安顿好，天也已经黑透了。 莫白回到楼上房间，关了房门落了锁，这才尽显疲态。女儿家身娇肉贵的，骑着马奔波几十里地，不是一般的辛苦。拖着腿坐到床边，刚想宽衣擦药，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莫先生！” 是龙井。 “何事？”莫白艰难起身，挪过去开门，见果然是龙井，问道。 “莫先生想必骑不惯马，这是我们骑马之人常带的药，您拿去涂抹，会舒服些。”说着龙井把手里的白玉瓶递过去。 莫白看了看那出奇精致价值不菲的白玉瓶，脑海中浮现的是陆平云的脸，和那句“有我在。”，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慌忙接过药，道了句谢，便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龙井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药已经拿走了，不解的挠了挠头，转身离开。主子让来送药，还要把莫先生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回禀，这应该如何回禀？ 莫白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陆平云乃正人君子，体贴下属，可自己竟有这种奇怪想法，实属不该。 陆平云听了龙井的回禀，略一想，便勾起了唇角。 赶了一天路，大家都十分疲惫，早早就睡了。 驿馆厨房里，刀剁在案板上，“哐哐哐”的响了一夜。 次日一早，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儿，都纷纷坐下吃了起来。 “嫂子，你这做饭的手艺真是一绝啊！尤其是这肉包子，兄弟们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包子！”来往驿馆的都是各地的官差，彼此熟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着贺氏的厨艺。 “好吃你们就多吃几个啊，不够厨房还有！”贺氏从不扭捏，一边往外端包子，一边跟大家亲切的接着话。 通常聊天就是很奇怪，一有人接话了，大家就会聊的更多，话题也更亲近。比如此刻，就有人善心提点道：“嫂子，你说你这么好的手艺，就该去御膳房做个女官，何必屈就在这偏远的驿馆啊？” 还没等贺氏回答，又有人起哄：“那肯定是为了马驿丞呗！” 众人一阵哄笑，这才发现今日马犇并没有出现，有人好奇道：“咦，马驿丞今日怎么没来？” 贺氏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厨房。 第121章 新的希望 由于苏暮雨受伤，队伍需要在驿馆休息整顿一日，莫白特意错开大家的早饭时间，晚了半个时辰出来用饭。她被安排在二楼，要拐个弯下楼梯才能到大厅。 昨晚用了龙井送来的药，效果确实奇特，腿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走路也顺了。 刚走到楼梯口，陆平云也推门出来，似乎也是要下楼，莫白差点撞个满怀，两人竟然是隔壁！四目相对，陆平云眼带戏谑的看着她，莫白忙退后一步行礼道：“卑职鲁莽，大人恕罪！” “无妨。”陆平云云淡风轻的说着，就在莫白以为就可以走了时，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药可好用？”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冰冷生硬，听得莫白呼吸都漏了一拍，说话有些结巴：“好，好用，谢大人体恤！” 莫白觉得今日的陆平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像极了戏本子里的登徒子。 陆平云好笑的看着眼前人红的都快滴血了，心情大好，也不再逗她，笑道：“下去用饭吧。” “是，谢大人！”下意识的道了谢，莫白才意识到这话有点奇怪，谢什么？谢他不纠缠自己？笑话！这可是冷面阎罗陆平云，京城所有女子的心上人，她这是瞎想什么呢！ 莫白先一步走下楼，挑了一张僻静的桌子，提前给陆平云摆好凳子，等着他坐下，就准备去旁边桌子坐。 “过来。” “？”莫白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这是让谁过去？突然意识到是叫自己，连忙折返回来，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平云觉得每天逗逗这个丫头挺不错，这种愉快的感觉之前从未有过，竟有些贪恋。 “坐下一起用饭吧。”看莫白还愣愣的不明所以，又加了一句：“沧州的案子似乎与两年前的尚书府案有些关联。” “尚书府？”莫白眼神一下子认真起来，顾不上行礼，坐下问道：“大人可是有了新线索？” 陆平云看着她这副认真模样，想了想说道：“回京之前我就接到过密报，那枚刺青在沧州出现过，紧接着苏家便出了事，想必并非巧合。” 刺青？是指飞鹰刺青！先前自己调查之时就曾查到在君府灭门之前那枚刺青也曾出现过，此次苏府遭遇与君府可谓极为相似，莫非是同一伙人所为？北冥？！ 莫白的内心翻江倒海，若真是同一批人，此次沧州之行便能解开所有的谜题！这叫她如何不激动？ 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掩藏了身份，在君家案情不明之前，她必须忍耐，必须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使陆平云公正无私，可若是牵涉太广，他也未必能护自己姐弟二人周全。 一切，只能靠自己。 陆平云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可眼下他手中收集的线索还不够，只能先给她些希望，再继续调查。也许由她亲自找出真相便能解了她的心结，轻松活下去。 第122章 初次相见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莫白故作平静道：“倘若尚书府确是冤案，朝廷又当如何？” 陆平云看着她眼中极力掩藏的期待，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本官绝不会任由冤案雪沉，朝廷终有一日能够看清真相，还以公道。” 莫白似乎找到了希望，心里鼓起一股劲，接下来就要看自己能否找到线索查明真相了！ “郡主的伤势无碍，明日便可赶路。” “嗯，如此甚好。”可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陆平云看着两眼放光的莫白，闪过一丝担忧。 贺氏从莫白他们下楼就从后面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扑鼻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儿大厅。这会儿已经走过来将包子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热情道：“两位官爷，尝尝奴家的手艺！” 陆平云没说话，倒是莫白笑道：“昨日就尝过嫂子的手艺，十分了得。今日又有口福了，多谢嫂子！” 贺氏听罢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对着莫白行了礼，又去后厨忙活了。 “你可识得贺氏？”陆平云突然问道。 莫白一愣，摇了摇头道：“昨日到此才初次相见，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陆平云摇了摇头，“无事。” 从昨日他便发现贺氏看莫白的眼神不同寻常，似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一般，方才她的表现也很奇怪，有些过于激动了。可莫白既说未见过，也许是他多虑了，再观察便是。 “云哥哥！”苏暮雨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白一抬头，正看到她一身鹅黄对襟长裙摇曳而来，腰间环佩玎当，十分悦耳。香气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浓郁，让人想要多闻几口。 “郡主万安！”莫白急忙起身行礼，退出座位，给苏暮雨让出来。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没说话，也没应那句呼唤。 苏暮雨掩嘴轻笑，冲着莫白点点头道：“多谢莫先生的灵药，本郡主才恢复的如此快，待回了京城定有赏赐。” “卑职份内之事，不敢讨赏。”莫白保持行礼姿势淡淡说道。 “下去吧。”不待苏暮雨说话，陆平云开口道。 莫白如释重负，退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透透气。 苏暮雨还是那般温柔的笑了笑，优雅的坐在陆平云旁边的位置上，看着桌上的包子皱了皱眉，体贴道：“云哥哥，驿馆中吃食粗俗，雨儿的婢女中有一个曾是宫中厨娘，手艺尚可，我这就命她给你做些早膳来。” “不必。”淡淡两个字，让陆平云说出来显得格外疏远。说罢，就打算起身离开。 苏暮雨一见扑簌簌落泪道：“父亲母亲枉死，做女儿的却不能替他们报仇，还不如随着去了，好过整日里悲恸欲绝……” 一旁的婢女连忙劝道：“郡主莫要再伤心了，您这连着哭了两日，本就吃不消了，昨日为了替陆大人求情在圣上面前哭了两个时辰，如今又受了伤，可万万不能哭了！” “节哀。”陆平云还是没有起身离开，心里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苏暮雨这才渐渐止了哭，破涕为笑，与陆平云讲着过往之事。 第123章 杏花酒 莫白独自在院中闲逛，心中想着飞鹰刺青和沧州之行。她万万没想到君府案的真相能够这么快有眉目，激动是必然的。 闲逛之下走到墙角的杏树下，眼下正值三月，杏花满树，洁白无瑕，清香扑鼻，正好欣赏。 “莫先生！”贺氏出现在门口，热情的走过来。 “嫂子好，您是刚回来吗？”莫白回过头礼貌应答着。 贺氏对莫白有着明显的尊重，礼数周全，规规矩矩道：“奴家去屠户家订了一头猪，方才回来。莫先生是要出去吗？” 莫白摇头道：“在下只是在院子里透透气，见这杏花开的好，便过来看看。” “是啊是啊，咱们这棵杏树啊，每年到了三月开的特别好，等结了果子啊，甜着呢！正好奴家厨房里新做了杏花酿，先生可要尝尝？”贺氏热情邀约道。 “嫂子的杏花酿定是绝佳的，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讨上一杯了。”莫白看到这位贺嫂子，总觉得心里暖暖的，不忍心拒绝，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见莫白应允了，贺氏显然十分高兴，带着她去了厨房。 莫白第一次进这里的厨房，里面干净整洁的令人咋舌，所有物品按品类摆放的整整齐齐，清洗的十分干净，连案板都仿佛是新换的。 “嫂子真是讲究。”这句称赞是由衷的。 贺氏一笑，从柜子上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小坛子，捧着来到莫白近前，轻轻取下纸封，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鼻而来，莫白第一次闻到这么特别的酒香，竟有些亲切感。她没觉得意外，毕竟前世的甜酒也是喝过很多的。 “来，尝尝！”贺氏倒了一小碗递过来。 “多谢。”莫白道了谢，欣然接过，以袖掩面，浅尝一口。入口清甜，带着淡淡的酒味，后味儿又带着淡淡的杏花香，妙不可言。 “此酒果然新奇，清甜绵软，妙哉！多谢嫂子盛情！”莫白放下酒碗，行礼道谢。 贺氏急忙退开，不敢受莫白的礼，慌道：“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可莫要折煞奴家！”见莫白礼罢了，才又平静下来，似是怀念道：“此酒乃是奴家家乡的特产，先生喜欢便好。” 品完了酒，莫白便出了厨房，自己如今是男子身份，总不好与贺氏孤男寡女独处太久。况且她还有许多话想要问陆平云。 出来恰好遇上王奇，正好上前询问：“王大哥，陆大人可回房了？” 王奇一见莫白，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她从厨房出来。“哦，大人去了郡主房里。先生寻大人有事？” “无事，只是询问郡主伤势罢了。”莫白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有一瞬间的堵，闷闷的喘不上气。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便岔开话题道：“王大哥前几日可是外出公干？许久不曾见到。” 王奇听罢十分愉悦，展颜一笑，道：“劳先生记挂。确是大人交代了差事出了趟远路，先生一向可好？” 第124章 启程 “王大哥辛苦了，小弟一切都好。”莫白心里乱乱的，没有注意到王奇的大好心情。 “还未谢过先生此前的救命之恩。”王奇一抱拳，行的是朋友的礼，可见并未将莫白当外人。 莫白自然是看懂了，也明白他这是在说恭王府遇险一事。摇了摇头道：“王大哥不必言谢，若非王大哥相助，我也恐遭不测。” 王奇憨厚的笑了笑，眼神温柔的看着莫白道：“也好，你既叫我一句大哥，我也不再客气了。日后你我便不分彼此，福祸同当！” 莫白只觉得王奇淳朴可爱，便也点头称是。 见她点头，王奇大喜过望，眼中闪烁着不同的光亮。 “王大哥适才到此可是有事？”莫白随口问道，若非有事不会往后厨跑。 王奇这才一拍额头，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明日就要出发了，我来找马驿丞安排粮草马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才想着来后厨看看。先生可曾见到他？” “这倒不曾看到，贺嫂子还在厨房，问她兴许能找到马驿丞。”莫白答道。 王奇点头，辞别莫白，往后厨去问。 “先生倒是清闲。”淡泊的声音响起，莫白一回头，只见陆平云长身而立，站在杏花飘落处。俊美的容貌，冰冷的气质，如仙如魔，令莫白愣在当场。 直到陆平云近在眼前了，莫白才缓过神来，慌忙低头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一声轻笑从头顶上传来，莫白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怕我？”陆平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这该如何回答？莫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思虑再三，还是摇摇头道：“并非是怕，卑职对大人只有尊敬。” 这句话说出来，莫白没听到陆平云的声音，静默了许久，就在莫白想要抬头看看陆平云是不是走了的时候，空中飘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陆平云留下一句：“罢了。”便飘然离去，仿佛不曾来过。 莫白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望着陆平云离开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每次他的出现都能令自己心猿意马？为何他的言行与平日不同？ 罢了。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何苦纠结。 白日里大家都忙着准备出发时所用之物，时间过得很快，用了晚饭，众人就早早歇下了。 苏暮雨的伤今日就由婢女拿了莫白开的药涂抹包扎，毕竟莫白是男子，多有不便。 这倒是省了莫白的麻烦，呆在房间里查点随身药品后也早早睡了。明日的路程还很远，必须储存体力。 入夜，风吹树影，乌云遮月，雨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 “哐哐哐。”厨房的剁肉声依旧响了一夜，明日的早饭大概又是肉包子吧。 次日一早，马车整装待发，为了节省时间，陆平云命人将早饭带在路上吃。 贺氏特意拿了食盒给莫白送来，不舍道：“先生，奴家特意为您准备了些吃食，手艺粗糙，请您莫要嫌弃。” 接过食盒，莫白心中感激，没想到短暂相遇之人，竟能如此关心自己，莫明觉得有些温暖。 “多谢嫂子盛情！莫白当仔细品尝，嫂子留步。” “好好，先生务必保重！”贺氏轻声嘱咐，站在原地看着队伍慢慢离开，直到消失。 这才擦了擦眼泪，回到厨房，将另外几笼包子装在盘子里端了出去。 第125章 莫白何人 大厅里来往的差役很多，新来的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肉包子，纷纷赞不绝口。有几个昨日住宿的邮差，倒是多嘴问了一句：“嫂子，今日的包子似乎比昨日更加鲜美啊！莫不是用了牛肉？” 贺氏掩嘴一笑，应道：“你倒是嘴刁得很，这是我昨日新杀的猪仔，自然更加鲜嫩了！” 邮差听罢又夸了几句便继续吃了，本来也就是玩笑话，耕牛是百姓的命根子，哪有舍得吃的？ 包子很快就被吃完了，贺氏一边收着空空的盘子，一边渐渐收了嘴角的笑意，始终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众人用罢了饭也都各自出发，没人注意到这位热情的嫂子突然的安静。 不一会儿，一只白鸽从驿馆阁楼扑棱棱飞了出去，向北飞去。 此时的官道上，陆平云依然骑马走在苏暮雨的马车旁边，不管马车里的人如何怀旧撒娇，始终不发一言，冷着脸往前走。 莫白跟在马车后面，觉得前面的马车十分扎眼，连带着陆平云也不想看到了。 “先生，吃些吧！”王奇拿着早上贺氏给莫白准备的食盒骑马来到莫白身边与她并肩走，伸手打开盖子，一盘热腾腾的包子香气扑鼻，格外诱人。 盘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壶，莫白认得那是杏花酿，于是笑道：“嫂子手艺极好”。 王奇拿过酒壶打开一闻，愣了一瞬，附和道：“是啊，大伙儿都夸她的手艺呢！”说罢将装包子的盘子递到莫白面前，看着她拿了一个，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新鲜猪肉的香气配合着莲藕的清爽，显得相得益彰，与昨日吃的一般无二。 “许久不曾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味道跟小时候吃的一样。”王奇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令莫白有些感慨。 莫白年幼时母亲也曾做过莲藕馅儿的包子，记得自己当时特别爱吃，还对母亲说以后每日都要吃，可当时母亲的神色却有些伤感。后来莫白也曾问过父亲，父亲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给出答案。自那以后母亲就再也未做过莲藕包子了，而莫白为了努力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化，也没顾上深究此事。如今想来，母亲也许隐瞒了些什么，却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了。 王奇看着莫白逐渐失落的神情，不禁有些慌了，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莫白，你怎么了？” “噗嗤！”他这一句着急的话倒是把莫白逗笑了，看着被自己一笑弄得呆愣愣的王奇，掩嘴打趣道：“王大哥如此称呼十分亲切，以后便莫要称我先生了吧。” 王奇脸一红，意识到自己方才以为莫白难过，太过心急，竟忘了称呼，直呼其名了。可听到莫白如此说，心里反而有些欣喜，目光都闪了亮光，激动道：“此话当真？” 莫白觉得眼前的王奇像极了孩童，方才那一点遗憾失落一扫而空，认真点头道：“自是当真的。我既称呼一句大哥，咱们便不是外人，哪里有让大哥称自己先生的道理？” 莫白好听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听进王奇的心里，高兴极了，一个劲的点头傻笑，把莫白逗的笑了起来。 骑在马上的白衣少年，青丝被春风轻柔的吹起，似要随风而去一般。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带着纯净如水的绝美笑容，与此相比，仿佛天地万物都颜色尽失。 陆平云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就是这幅画面。 他几乎陷进那笑容里去，可又意识到这笑容不是给自己的，竟有些生气。 苏暮雨坐在马车里思来想去，终是拉起窗帘想唤陆平云同乘马车。却恰好看到陆平云的目光，那是她从未在陆平云眼睛里见过的情绪，一瞬间，她放下窗帘，脸色惨白，葱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 莫白，究竟是何人？ 第126章 又见邹启轩 “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儿树林，惊得马儿阵阵嘶鸣，不肯向前。 听声音就在不远处的树林边上，而且，有些耳熟？ 莫白看向同样勒马停下的陆平云，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下马往树林处走去。王奇和龙井原地看守马车，防止有人调虎离山。 没等两人走到树林，就见一个白色身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 等看清来人，莫白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怎么是他？ 再看陆平云，直接无视，径自往林中走去。 那白色身影一看见莫白，眼泪都出来了，激动的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疼得直呲牙。可也顾不上疼，爬起来就直奔莫白，拉着她的手露出一口大白牙，叫了声：“姐姐！” 莫白满脑袋黑线，僵硬道：“轩儿为何在此处？” 邹启轩一听就委屈了，撇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莫白，仿佛在控诉她的恶行，抽泣道：“姐姐为何抛弃轩儿？轩儿做错了何事？” 莫白愣了愣，不知何来的抛弃一说。可邹启轩心智不全，且看他一身狼狈，手上和脸上细细密密的伤，心知他没少吃苦，只得出言宽慰道：“轩儿没错，你且先说说方才为何大叫？” “哦，对了！姐姐你别过去，树林里有死人。咱们走吧！”邹启轩这才想到方才看到的景象，就想拉着莫白离开。 死人？那就更不能走了。陆平云去了一会儿了，还没有回来，想必是有所发现。想到这里莫白安抚的拍了拍邹启轩的手，柔声道：“轩儿乖，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抽回手往陆平云所走的方向进了树林，邹启轩想跟着又害怕，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焦急的等着。 他们说话的地方离马车有些距离，这边的人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但是突然出现的俊美书生还是很显眼的。马车里的苏暮雨透过车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看到邹启轩拉着莫白的手那副亲密模样时，不由得嘴角上扬，看来接下去有好戏了。 莫白顺着陆平云走的方向一路寻去，进了树林没多远，就看到陆平云背对着自己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树下果然有一具尸体！ “大人！” “你来看。”陆平云仿佛早就知道她过来了，没有回头，示意她上前。“此人穿了官靴。” 莫白微愣，看了看道：“大人的意思是此人乃是官差？” “此处乃是官道边上，此人又穿了官靴，虽然不见官服，也能断一二。”陆平云点头道。 莫白蹲下身仔细查看，死者是名男子，可见之处没有外伤。全身上下只着中衣，看不出身份，可脚上靴子却还在，可见凶手当时十分着急。 “看尸体僵硬程度推断，应是昨日亥时至子时遇害，嘴唇青紫，推断是窒息而死。尸体手部和后背有死后擦伤，应是被人搬运拖拉至此所致，可以推断此处并非遇害现场，尸体曾被搬运过，且操作者力气并不大。详细情况还需进一步尸检。” 第127章 折返驿馆 “此地距官道如此之近，行凶之人真是胆大包天。”陆平云看着不远处一眼就能望见的官道，有些不解。 “凶手脱去死者外衣来掩盖其身份，却留下一双官靴。抛尸地点与官道如此之近，凶手似乎有什么急事赶回去。树林中没有车辙印，死者背后的拖拉伤痕，凶手可能是徒步抛尸，那么案发现场想必不会太远。”莫白看着周围环境分析道。 官差，掩盖身份，徒步抛尸……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一同开口道：“驿馆！”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愣，陆平云的目光逐渐热烈，带着不加修饰的欣赏。莫白仿佛深陷在这热烈之中，无法自拔。 “姐姐！”邹启轩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两人奇怪的气氛。 陆平云一个冰冷的眼神射过去，看的邹启轩有些莫名其妙，急急跑到莫白身边拉起她的手撒娇道：“姐姐，轩儿怕。” 还没等莫白说话，龙羽就突然现身，先是冲莫白一笑，紧接着一手拎起差点挂在莫白胳膊上的邹启轩飞了出去，“啊～”空中传来邹启轩的惨叫。 莫白还没从龙羽也跟来了的震惊中出来，就觉得身边一空，方才的狗皮膏药已经不见了。 “大人，龙羽他……”跟过来不会有危险吗？ “无妨。”陆平云冷冷打断，她这是担心邹启轩吗？ 莫白点头，她相信陆平云一定会保护好龙羽的，而龙羽既然选择跟着陆平云，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两人各怀心事走了出来，有侍卫去抬了尸体出来，一队人马调转方向返回驿馆。 侍卫们自不会问，听从命令即可。苏暮雨则疑惑了起来，掀起车帘含羞带怯的望着陆平云问道：“云哥哥，咱们为何折回？可是落了什么重要物事？” 陆平云眼神依然看着前面，回答了她的问话：“办案。” 苏暮雨很高兴自己的问话得到了回应，也懂得见好就收，展开一个绝美的微笑，乖巧的点了点头，便放下车帘不再多话。 他们其实并未离开驿馆太远，不出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贺氏看到他们去而复返之后有些意外，却还是亲切热情的招呼众人安顿下来，又按要求给另外准备了一间空房间。 侍卫们将白布盖着的尸体抬进空房间，把贺氏吓得不轻，抽空偷偷问莫白：“先生，这抬的是什么？莫非是死人？” 莫白怕她害怕，便安抚道：“嫂子不必害怕，回房就是。” “好好。”贺氏颤巍巍点头退下，临走前还怔怔的朝里看了看。 王奇这次又主动充当了文书，在一旁帮莫白记录。其实莫白很欣赏王奇做的记录，条理清楚，字迹涓秀，完全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是个“粗人”。 这间空房间是柴房临时收拾出来的，只在中间简单搭了一块木板放尸体。 待莫白依照惯例燃好苍术，皂角，戴好面巾和手套后，便开始了尸检。 这次尸检，却令莫白大吃一惊！ 第128章 北冥高手 “死者男，三十岁左右，身长七尺。手部厚茧明显，应是长期握刀所致。外衣被人扒下，却着官靴，推断是名差役。眼部充血，身体无其他致命伤，推断是窒息而死，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说到这里莫白顿了顿，询问王奇：“王大哥，是否有一种武功可以没有任何外伤使人窒息而死？” 王奇在她停顿之时便抬头看过来，此刻听她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倒真有这么一门武功，不过早已失传多年。” “哦？究竟是何武功？”莫白没想到果真有此武功，追问道。 “十五年前，在北冥皇宫有一位高手，名叫白泽，以一招回绵掌独步天下，无人能敌。此招最大的特点便是中招者从表面看不出来，却可使血脉倒流而死，看起来就是窒息死亡。”王奇说罢又惋惜道：“只可惜十五年前她便失踪了，后人再也没有见过此招，有人说她练功而死，有人说她入了皇宫，这些都没有证明。” 莫白点点头，又问道：“有无可能她在大庆？” 王奇摇摇头道：“若真如此，又怎会无人知晓？” “她可有传人？”莫白不甘心。 王奇又想了想，道：“白泽一生孤僻，从未收徒。” “为何有人传言她去了皇宫？”莫白道。 “相传白泽云游四海之时曾不慎病倒，偶遇了当时外出历练的北冥长公主乘黄。长公主怜惜她孤身一人，便亲自照顾，直至痊愈，因此二人结下了深厚情谊。若说白泽为了报恩进宫陪伴长公主，也合情合理。”王奇看着莫白，问道：“莫非你怀疑死者是中了回绵掌？” 莫白点头道：“不错。死者身上并无其他致命伤，也无被勒颈或掩盖口鼻的痕迹，但死因确实是窒息。若说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的，恐怕就是武功。” 北冥乘黄长公主莫白是听说过的，这位长公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十二岁便随军出征，平定内乱。十五岁上朝堂议事，提出减免干旱之地百姓赋税，并开通河渠，引西水东流，解决了干旱缺水问题。一时间被整个北冥称颂，百姓称之为“贤德公主”，一时风头无两。 其他几国多次提亲皆无功而返，最终这位传奇公主竟选择了当时身为质子的南楚二皇子离靖。冥皇虽不愿，可无奈乘黄公主坚持，也就同意了，为二人举行了婚礼。 因为公主的贤德，这场婚礼举国欢庆，北冥国百姓自发前往皇城门口磕头，以至于整个儿皇城所有道路堵塞，车马不进。 人人都道这位贤德公主必会福泽深厚，却不料婚后不到一年，乘黄长公主难产而死，婴儿不翼而飞，驸马离靖悲伤过度自刎而死。 记得小时候莫白听人说起这件事还觉得十分难过，母亲便责令下人再不许提起此事。 没想到今日的案情竟又牵起这桩旧事，不免令人唏嘘。 王奇似乎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命案竟是与回绵掌有关，又看莫白表情有些落寞，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陆平云走过来，便把话咽了回去，低头行礼。 第129章 马犇失踪 看到陆平云，莫白急忙施礼道：“大人！” 陆平云没有错过方才莫白的低压情绪，却不想揭穿，于是点点头，问道：“结果如何？” “回大人，尸检夜已完成，死因确实是窒息，时间大约是昨夜丑时左右。只不过……”莫白有些迟疑，自己还没确定的事，是否可说？ “无妨。”淡淡两个字，却似最大的鼓舞。 莫白甚至有一种错觉，陆平云早已知晓结果，只是想把功劳给她。 这怎么可能？！ 甩掉胡思乱想，莫白定了定神，回道：“死者并无致命伤，且内脏未损，又无勒颈或遮盖口鼻痕迹，卑职推断是回绵掌！” 陆平云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王奇，眼神微眯，等着莫白往下说。 “大人想必知晓这回绵掌出自哪里，卑职推断此事兴许与北冥有关。莫非驿馆之中有北冥密探不成？”莫白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王奇一听吃了一惊，忙请示陆平云：“大人，是否把驿丞叫过来问话？” “大人，马犇失踪了！”龙井突然出现在陆平云身边，低头回禀。 “哦？巧的很。”陆平云冷笑道。 “何时失踪的？”莫白隐约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龙井看了看陆平云，答道：“昨日便没人见过他了。” “为何昨日无人问起马犇？”莫白接着问。 这回龙井直接回道：“昨日有人问起之时，贺氏推说是出门去了，具体做什么并没有言明。” 莫白不肯罢休，“询问之人现在何处？” 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让陆平云和王奇都纷纷侧目，只是眼神有所不同，一个欣赏，一个担忧。 龙井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如实答道：“那差役昨日傍晚便匆匆离去了。” 原来如此。 莫白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瞬间他们来到驿馆的所有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此刻终于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不过，她第一次不希望事实如她所想。 “大人，卑职想去厨房查看一番。”莫白深吸一口气，行礼请示。 陆平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点头。 他想要保护她，却更想她自己变得强大，日后她需要面对的事情和人，只会更加可怕凶险，而他，恐怕也无法替她承受。 谨慎起见，陆平云还是命人包围了驿馆，所有人不得出入。 贺氏独自呆在厨房里准备着吃食，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一如既往的柔声道：“先生可是饿了？” 莫白笑了笑，就站在门框处看着她忙碌，：“只是来看看嫂子。” 贺氏忙碌的动作顿了顿，也只一瞬便恢复过来。 可这细微的变化却被莫白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冰凉。 “先生倒是会挑时候，这杏花酿才准备好就来了，可要尝尝？”贺氏说着便递了一杯酒过来，笑盈盈看着莫白，与往日一般亲切。 莫白接过酒杯掩面饮下，不露声色道：“多谢嫂子。” 贺氏见她接过去喝了，笑着点点头，又去忙活了。 第130章 少主？ 竟然是迷药！ 莫白趴在桌子上，心中有些惊讶。 “先生？先生？”贺氏关切的呼唤了两声，缓步走了过来。 到近前仔细打量着莫白，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道：“少主，属下本应如实相告，怎奈时机未到，你我总有再见之日，保重！” 莫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话的含义，就听外面有人喊道：“贺氏，还不快束手就擒！” 是王奇！ 贺氏不再多说，击出一掌将王奇打飞在地，身影一晃便没了踪迹。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莫白起身追出去，就只看到被打晕在地的王奇，哪里还有贺氏的影子？可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少主？是叫她吗？ 来不及多想，莫白急忙跑过去探了探王奇的脉搏，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甚至都没有受内伤。是贺氏内力不够？不，能一掌将王奇打晕，内力一定十分深厚。如此就只能说明她不想伤害王奇！ 莫白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见陆平云已站在眼前，她急忙站起来回禀道：“大人，适才……” “你可有受伤？”陆平云一把抓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 莫白吃了一惊，下意识抽了抽手，发现根本抽不动，也就不再徒劳。抬头迎上陆平云关切的目光，微微有些脸热，她实在看不透这个冷面阎罗对自己是种什么想法。 这段时日每每劝说自己平息下去的微妙想法都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掀出来，如此反复多了，此刻莫白竟生出些气恼来，不由得语气生硬道：“卑职无事，谢大人关怀。” 陆平云一愣，手松开来，背到了身后，只淡淡一句：“无妨。”。 莫白随即跪倒在地，请罪道：“卑职打草惊蛇，令贺氏打伤王护卫逃走，请大人治罪！”。 “起来吧，即便不是你打草惊蛇，以她的武功也可轻松逃脱。如今既知贺氏可疑，便查清线索，定罪海捕便是。”陆平云说罢，率先进了厨房，身后侍卫跟着进去查找线索。 莫白起身跟随，她并没有告诉陆平云贺氏临走前的那番不明所以的话，她不确定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觉得不该让别人知道，包括陆平云。也许日后自己查清楚真相，才能做出决定，但绝不是现在。 厨房收拾的非常干净，甚至地面都被冲洗过，搜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大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龙井将搜索结果禀报给陆平云。 陆平云看着过分整洁的厨房，冷声道：“欲盖弥彰。” 莫白此刻恨极了自己这种瞬间就明白陆平云意思的悟性，她越不想靠近陆平云，就偏偏无形中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此处如此干净，倒像是被人仔细清理过，虽说厨房经常清扫很寻常，可连地砖都清洗一新就有些古怪了。”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和陆平云完全不打算多说一个字的表情，莫白还是无奈的解释了一句，却别过头不敢正视陆平云投来的目光。 第131章 发现端倪 既然厨房被刻意收拾过，就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陆平云命众人再次搜查，务必仔细。 莫白不想守在陆平云身边，自动自发的跟着搜查，陆平云自然也发现了她态度的变化，心中虽疑惑，却并没有说什么，只由着她去。 厨房并不大，可莫白仔细查看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不免有些失望，身体不由自主的靠在了旁边的砧板上。 “咯噔”一声，砧板发出了声响，差点掉在地上，惊得莫白赶紧用手扶好。手上平滑的触感令她有些奇怪，于是低头仔细查看，只见砧板上面光滑如新，可底部却十分陈旧。 “有何发现？”陆平云见她抱着个砧板出神，开口问道。 莫白急忙侧身将砧板露出来给陆平云看，解释道：“大人请看，此砧板表面上光滑如新，可查看其底部就会发现它时日已久，而且以普通砧板厚度来说，这块似乎过于单薄了些。” 陆平云明白这话的意思，饶是他，也微微皱了皱眉。 当然还有不明白的，比如龙井，拿着砧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一脸疑惑。 莫白接着说道：“厨房里刻意收拾，极大可能是案发现场。而整个厨房唯有砧板被重新打磨一新，想必它有什么重要线索不能被发现，比如，分尸。” 侍卫们乍听此话都是一惊，又一细想，更是个个表情都不对了。这在砧板上分尸，那这两天吃的饭食岂不是…… 眼看侍卫们脸色都发白了，莫白急忙又说道：“这两日的吃食我也都吃了，并无不妥。”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才舒缓了许多，莫先生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他说没事一定没事。 莫白偷眼看了看一派云淡风轻的陆平云，心道：他怎么没反应？ “因为你。”陆平云淡淡吐出三个字，好笑的看着她。 莫白一愣，待想明白他这是说给自己听时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他这话意思是因为看到她没反应就知道饭食无事？太可怕了，自己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妙。 想到此处莫白装糊涂道：“那贺氏当是畏惧大人明察秋毫，才不敢在我等吃食中做手脚。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龙井接到陆平云的眼神，去院中带了两名这两日都住在此处的差役进来。 两名差役听闻是大理寺查案，一个个诚惶诚恐，谁不知道冷面阎罗铁面无私，动辄死罪？二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哪里还敢不实话实说。 “二位莫要惊慌，只是向你二人打听些事，如实回答便好。”莫白看他们吓得体若筛糠，这哪里还能问话，于是出言宽慰道。 二人一听只是打听情况，与他们无关，心也就稍稍放下些。其中一个胆大些的抬头说道：“大人尽管问，小的们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一个有些胆小的也急忙跟着点头。 得到陆平云的示意，莫白淡淡一笑，状似无意的问道：“听闻这驿馆吃食十分不错，二位可是常来？” 第132章 暗涌 胆大些的差役先是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会是这样闲话家常的问题。但不敢怠慢，急忙回话道：“正是，我二人常年来往于这两地之间，通常都是住在此处驿馆歇息。” “不知这两日的饭食可有不同之处？”莫白依旧闲聊道。 差役们相互对视一眼，觉得这怕不是真的来聊天的吧？句句不离吃食，这几位大人大概都是喜爱美食之人。这么一想二人脸上也有了轻松之色，纷纷回话。 一个说：“说起吃食，这驿馆的贺嫂子手艺极好，尤其这两日做的肉包子更是鲜美无比。” “是啊是啊，我从没吃过如此鲜美的包子！”另一个附和道。 莫白也十分赞同道：“确实如此，只可惜今早的包子我并未品尝，不知味道与昨日有何不同。” “您这么一说，小的确实觉得今早的肉包子香味更浓些，小的还问贺嫂子用的什么肉，她却没有搭理小的，可这两日也没见有送肉来的，想必是秘方，不愿被人看见。”胆大些的差役道。 莫白点点头，看了看陆平云，两人心中有了答案。 放走了两名差役，莫白先开了口：“马犇恐怕凶多吉少。” 陆平云点头，对龙井道：“搜查院子。” “是！”龙井领命，带着侍卫们去院子里搜查。 瞬间厨房里就剩下陆平云和莫白两个人，莫白急忙低头行礼道：“卑职也同去搜查。” 仿佛等了许久，才听陆平云低低一句：“好。” 莫白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她在逃避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只是单纯的拒绝靠近陆平云，生怕产生羁绊。 陆平云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失落。 与此同时，驿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邹启轩面对着眼前天香国色还笑得一脸温柔的苏暮雨，却半分好感都没有，怒怼道：“我来找我姐姐，你是何人？” 苏暮雨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被陆平云带回来的漂亮公子竟丝毫不买自己的账，但她是有目的的，决不能就此罢手。于是更加温柔道：“公子，不知令姐如何称呼？” “姐姐就是姐姐，还如何称呼？！”邹启轩不满道。 此人莫不是故意胡搅蛮缠？苏暮雨心道。 “公子告知令姐姓名，我也好替你唤她过来与你团聚不是？”亲切的言语带着甜腻，一般人听了定是酥到骨子里了。 邹启轩只觉得烦躁，想快些打发她出去，可若真能找到姐姐过来，便再好不过了。 “她叫莫白！你快去找来！” “你说什么？”苏暮雨惊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莫白？！” 邹启轩觉得面前之人愚蠢至极，连名字都听不清吗？于是不再搭理她，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苏暮雨带着丫鬟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屋便将房门关上，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思考着。莫白竟是个女子！回想起初见莫白时她那种出尘绝世的气质和不比自己逊色的容貌，又想起陆平云看着莫白的那痴情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全都说的通了，内心翻江倒海，妒火中烧。 她决不能让这个莫白毁了自己的计划，一切都要提前才行！ 第133章 杀人烹尸 驿馆院子里的搜查接近尾声，却依旧毫无发现，莫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之前的猜想都是错的？那马犇又去了哪里？ 思索间莫白不自觉走到了那棵杏花树下，怒放的杏花团团簇簇，竟比昨日更加热闹些。 莫白望着满树杏花出了神，连旁边来了人都没发现。 “这是我见过开的最好的杏花。” 莫白回过神，转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王奇，愧疚道：“王大哥，你可怪我？” 王奇一笑，摇头道：“你我皆是公门中人，探案抓贼本就是应尽之责，更何况我并未受伤，又怎会怪你？” 从方才看到他，莫白便知他并未受伤，只是他被打了一掌也确实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此刻听他如此说，十分感激。 突然，莫白心头灵光一闪，问道：“王大哥也觉得此花开的太过旺盛了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王奇一愣，迷茫的点了点头道：“我确实觉得这杏花开的极好，胜过往日所见。” “王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半个时辰后 “挖到了！”其中一个被王奇叫过来挖土的侍卫喊道。 莫白急忙看过去，只见被他们挖出的土坑里，露出一截白骨，莫白一眼就发现那是人骨！ “大家小心些，莫要损坏。”莫白一边提醒众人，一边戴上手套将露出来的白骨小心翼翼的捡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 不出半个时辰，一具完整的骨架被莫白拼了出来，果然是一具人骨。 “从骨架来看，死者是名男子，身长七尺有余，年龄大约三十到四十岁之间。尸骨曾被蒸煮过，凶手应该是想掩盖死者的死因。蒸煮去除了尸骨上大部分痕迹，但百密一疏，还是在肋骨处残存了一处划痕，应是生前被利刃刺穿心脏所致。尸骨各处并无中毒迹象，想必胸口这处伤便是致死原因。至于死亡时间，恐怕难以再做准确判断，但尸骨表面未被虫蛀，应当不会太久。”莫白说罢，看着这副尸骨的表情有些凝重。 她不明白温柔亲切的贺氏为何行此残忍之事，杀人烹尸，甚至有可能啖食人肉，这是为何？更不要说那马犇还是贺氏丈夫，何仇何怨？ 又或者说，这具尸骨并非马犇，贺氏也不曾杀人，那她为何逃走？ 这个驿馆究竟发生过什么？ “履历记载马犇乃是逃荒至此的孤儿，被老驿丞收留，五年前老驿丞弥留之际上书京城替马犇要下了驿丞一职。五年来马犇在此位也颇为用心，四年前贺氏流落至此，马犇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很快二人便成了亲。贺氏手巧，做的一手好菜，人也十分勤快，往来差役认人称赞。至于马犇和贺氏的身世背景，却毫无线索。”陆平云站在莫白身后，缓缓道出已掌握的信息。 莫白没顾上深究堂堂大理寺少卿为何特意给自己提供线索，只一心消化着这些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这个贺氏，就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已经摆在自己眼前，却始终不得法门一般。 第134章 分别 莫白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对陆平云说：“马犇与贺氏的身世都如此神秘，怕是不简单，况且……” “主子，黄大人出事了！”飞奔而来的龙井打断了莫白的话，表情十分凝重的递给陆平云一张字条，“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陆平云一皱眉，快速接过字条仔细看，随后递给莫白。 莫白接过字条，就见上面一行小字：黄唐失踪，玢州。 黄唐竟然失踪了？字条意思应该是说他们在玢州出的事，玢州距此有一天路程，黄唐不能等，这该如何是好？ “大人！”莫白焦急的看向陆平云，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当成了主心骨，仿佛一切事情只要有他在就没问题。 陆平云皱眉思索片刻，深深的看着莫白，一字一句道：“我去救人，龙井龙羽留给你！” 莫白刚想拒绝，龙井就先跪地道：“主子，属下必须保护主子！” “你这差事是越发好了。”陆平云冷冷一个眼神，龙井当即不敢多言。 “大人万万不可！”莫白也连忙跪下行礼，不赞同道：“大人纵然武功卓绝，可我在明敌在暗，不得不防啊！龙侍卫跟去，至少不至于连个送信之人都没有。对方的目标并非我等，有其他几位侍卫们护送即可，大人您不可有丝毫闪失！请大人三思！” 她这是在关心他？ 陆平云冷着的脸缓和了许多，最终还是伸手扶起莫白，无奈道：“也好，我会留下两名暗卫，护你周全。等我！” 莫白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她几乎能感受到脸上迅速飙升的温度。 他给她看了他们的密信，他将自己的暗卫留给她，他说：等他。 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白此刻的心绪乱了，之后的事情都浑浑噩噩的，只知道陆平云温柔的说了些什么，担忧的看着她，叹息着走了。 陆平云按规矩去向苏暮雨辞行，苏暮雨虽然不舍，却十分顾全大局的同意他去，还叮嘱要注意安全。 事不宜迟，陆平云做好了安排，便带着龙井两骑快马离开驿馆前往玢州。 陆平云一走，队伍的指挥权自然就落在苏暮雨这个郡主身上。 “莫先生，郡主有请。” 莫白看着眼前有几分盛气凌人的美艳婢女，依稀记得是苏暮雨身边名唤金蝉的近身侍女。 陆平云刚走，这位郡主就盛气凌人的唤自己过去，是福是祸？可毕竟身份太过悬殊，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此刻莫白心里不得不感叹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制度害人不浅。 可想归想，表面上还要十分恭敬的行礼，试问道：“不知郡主唤在下可是伤势有变？容在下去拿了药箱便去。” 金蝉顿时就不乐意了，尖声道：“郡主可等不了，这就走吧！”说着话就伸手推了莫白一把，随后紧紧跟着莫白，半押半赶的将她带到苏暮雨房间门口，嘴上一句“进去吧你！”，狠狠推了莫白一把。 饶是莫白心里有了准备，还是被这股力道推着进了屋子，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第135章 金蝉脱壳 本以为苏暮雨是想借着伤势刁难自己一番，却不想房间内竟空无一人。 虽然有些意外，莫白仍旧保持应有的礼数，进了屋就低头站定，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目不斜视，静静的等着。 屋子里没有开窗，跳动的烛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莫白低着头，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思绪有些乱，眼神也有些飘忽。 苏暮雨始终躲在里间的屏风后面观察着外间的莫白，见她低垂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玉颈，就连身为女子的自己也要羡慕几分，不由得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升腾而起。 倘若消息可靠，莫白极有可能就是女子，又拥有此等绝色容颜，日日与陆平云朝夕相处，这是苏暮雨所不能忍受的。即使他二人没有私情，这个莫白女扮男装混入大理寺，是何目的？如若此事被庆帝知晓，怪罪陆平云，岂不坏了自己的计划？无论如何，今日必须揪出真相，早做决断。 想到此处，苏暮雨将目光投向莫白面前的烛火，算计着时辰，眼中闪过恨意。 果然，不到半炷香，莫白身子一晃，瘫倒在地。 计划成功了！ 苏暮雨嘴角上扬，向窗外击掌为号，自己则是快速离开房间，往后院走去。她是堂堂郡主，自是不稀罕看接下来的戏码，无端坏了名声。 苏暮雨走后，贴身婢女花雕推门而入，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却没有去后院复命，而是直接去马鹏牵了马，飞身上马，离开了驿馆。 当天夜里，郡主伤势复发召唤莫白医治，整个驿馆遍寻不到，有婢女见到莫先生与一陌生男子偷偷进了郡主房间旁边的空屋，行迹暧昧。郡主为了给莫白正名，带着所有婢女侍卫冲进房间，未见到莫白，倒是郡主贴身婢女花雕衣衫不整与一男子躺在床上，气得郡主当场将二人赐死，结束了一场闹剧。 侍卫们还从莫白房间找到一封书信，说是陆平云传信莫白前往玢州协助查案。 官道上，已经换回少年打扮的莫白骑着马疾驰而过，身后荡起一路尘土。 说起来还得多谢师父范遥临行前送给她的几本内功心法，让她早在被推进屋子之时就发觉了里间有人，于是将计就计，看看苏暮雨究竟想做什么。 没想到堂堂郡主，竟有如此手段，在烛火中加了催情药。幸亏自己百毒不侵，假装中招晕倒，趁着婢女进来与其互换了身份，这才逃过一劫。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她管不了，害自己的人也总要付出些代价才好，她不是圣母，做不到逆来顺受。 如今逃出驿馆，她自己是断然不能回去了，不管苏暮雨出于何种目的对付自己，目的没达到，她肯定不会罢休。可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是不可能的，君家大仇未报，亲人尚需保护，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她不能离开大理寺。为今之计，只有真如书信所言，去寻陆平云，一切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莫白双腿夹紧马腹，快马加鞭赶往玢州。 第136章 周炳天之死 与此同时，玢州府衙 “大人，妾给大人赚了这么多银子，您要如何赏赐妾？”妖娆美妇用细嫩柔荑熟练的剥开一颗葡萄皮，讨好的递到肥硕男子的嘴边，看着男子一口含进嘴里，这才开口。 肥硕男子一脸得意的吃下那颗甜滋滋的葡萄，想起刚赚的一大笔银子，心情十分愉快，一把抓住眼前的柔荑，一边摩挲一边看着美妇淫笑道：“今晚好好赏赐你，哈哈哈……” “周大人倒是清闲得很。”伴随着一声冷笑，陆平云带着龙井迈步走了进来，冰冷的眼神仿佛俯瞰着世间一切，任谁都无所遁形。 突然进来的人让周炳天十分不悦，可官场混久了，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陆平云周身自带的贵气和冷然，让他不敢造次。 于是周炳天压下胸中怒火，摆手让美妇退下，问道：“阁下是何人？本官这府衙可不是能擅闯的。” “哦？”陆平云听罢轻蔑一笑，十分听话的报上自己的姓名：“大理寺，陆平云。” 这下可把周炳天吓坏了，浑身的肥肉都开始发颤，连滚带爬从椅子上摔到陆平云近前。想要跪下，可因为太过肥胖，竟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勉强跪倒。如此嘴上还不忘告罪：“下官不知是陆大人前来，未曾远迎，失了礼数，还望大人恕罪，恕罪！” 陆平云越过他到主位坐下，微眯着眼，淡淡道：“不知周大人是如何发了横财，可否说与本官听听？” 未进玢州，陆平云就派人搜集了多方消息，顺着黄唐出现过的地方找寻线索。结果发现所有矛头都指向这个玢州知府周炳天，黄唐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玢州府衙。而黄唐刚失踪，这个周炳天便获得了十万两白银，这中间太多古怪，不得不查。 “下官愚钝，不知陆大人何出此言啊？”周炳天跪爬着转向陆平云，三角眼偷偷向上看了一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汗湿了前襟。 他自认所做之事极为隐秘，想必陆平云不过是拿话诈他，如今他已无法回头，否则那位绝不可能放过他。 陆平云早料到周炳天不会轻易承认，微侧头看了看龙井。得到示意的龙井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走到周炳天面前递过去。 周炳天只看了一眼，便急忙磕头道：“陆大人明察，黄大人并未来此啊！” 连龙井都被他的愚蠢惊到了，心中暗道：如此蠢笨之人究竟如何做了知府？ 陆平云危险的眯起了双眼，说出的话犹如冰刀，直插人心，他道：“周炳天，大理寺的监牢里，定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周炳天吓得浑身发抖，汗如雨下。陆平云这个阎王的名号他没少听，手段狠辣，嗜血成性，大理寺逢案必破皆是因着陆平云的霹雳手段。如今自己落入他手，怕是瞒不过去了。 此时此刻周炳天心中暗暗庆幸，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不放心，留下了后手，如今派上了用场，或可保命。 “陆大人恕罪，下官……”话还没说完，只见周炳天突然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直直倒地，一动不动。 龙井连忙蹲下探了探鼻息，回禀道：“主子，他死了！” 第137章 大雨 陆平云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对方把周炳天死亡的时间控制的刚刚好，定然是对此处的情况了如指掌。凭他的武功和耳力，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可疑的气息，那么有机会做这些的，就只有府衙内部的人。既然周炳天死了，想知道黄唐的消息，就只能从府衙内部查起。 不知为何，此刻陆平云脑海中想到的是那个神情淡然的白衣少年，可她此刻还在驿馆吧，自己安排的暗卫虽是最好的，却还是担心她的安危，看来这边必须加快步伐了。 一炷香以后，府衙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前院。 “主子，府衙衙役三十人，周府家眷二十七人，皆在此处。” 龙井来到陆平云身边禀报道。 陆平云点点头，眼神已经将众人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一名妖艳女子身上。 方才见到周炳天之时，这名女子恰好就在旁边。 “你留下，其他人带下去盘查。”陆平云抬手点了点女子的方向，平淡如水的说道。 那女子一听立刻跪趴在地，体若筛糠道：“大人饶命，妾冤枉啊！” “哦？”陆平云饶有兴致的奇怪道：“本官只是留你问话，你有何冤枉？说来听听。” 那女子一顿，额头的汗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不敢抬头，趴在地上颤声道：“妾，妾听说我家大人遭遇不测，悲伤过度，胡言乱语，还请大人恕罪！” 这时龙井走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主子，属下检查了周炳天尸体，并无伤口，银针测试并无中毒迹象。” 说罢退一步站在陆平云身后。 陆平云眼神始终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突然嘴角一勾，随后皱着眉不耐烦道：“让她下去吧！” 龙井挥手让侍卫把人带出去，屋内只剩下主仆二人，陆平云低声道：“你亲自跟着，不可大意。” 龙井立刻明白，闪身消失。 陆平云站起来看着窗外厚厚的乌云，眼神复杂。 这场雨怕是不小。 果然，不消半刻，雨水倾盆而下，如发泄怒火般狠狠冲刷着这座城。天空黑压压大片乌云，街道上很快形成了小河，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整座玢州犹如空城。 这雨一直波及到城外五里的周杨村里，村子里本就都是土路，被大雨一冲，泥泞不堪。雨水夹杂着泥土流往低处，很快就淹没了大片的庄稼。 村民周同父母早亡，十几岁的年纪靠着家里留下的两亩田地勉强度日，他家的两亩田地在村子最西头，正好是最低处，这一场大雨庄稼就完了。 周同年轻气盛，披上破蓑衣就冲出大门。 大雨滂沱，砸在身上甚至有点疼，混着泥土的水流逐渐湍急，周同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走在水中，身上的破蓑衣根本抵挡不住雨水，全身早就湿透了。 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好容易来到庄稼前，就看见秧苗早就冲塌了，整个儿田地都变得光秃秃的，仿佛预示着他来年的痛苦生活。 “老天爷！难道要绝了我周同的生路吗？！”周同一下子失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回应他的只有依然滂沱的大雨和更加湍急的水流。 “哗”“嘭”两声，一阵大水将不知什么东西冲到了他身边，正好撞上他的腿，似乎挂上了他，不再顺水流动。 周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睁开眼低头一看，“啊！”的一声大喊，吓得魂不附体！ 第138章 救人 挂着他的，竟然是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骨瘦如柴，身上褴褛的衣衫被雨水一冲更加衣不遮体。由于太过瘦弱，整个儿人在水中如破树叶般漂浮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抓着周同的裤腿。 周同祖上本是行医的，到他父亲这一辈开始没落，家中留存着许多医书，他自小就爱看，倒也学得些医术，可他年龄小，父亲过世后便再也无人找他看病了。尽管如此，也没影响他继续研读医术，家里所有的藏书几乎背的滚瓜烂熟。 此刻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伸手探了探那人的脉搏，虽然微弱，却还有脉，他还活着。 人命关天，周同也顾不上田地，使出全身力气将那人拖出湍急的水流，拉到一处大石板上。 可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有力气将这么个大活人驮回家去救治？况且家中也没有用得上的草药，周同一时急了起来，莫非这条人命就要毁在自己手上！ 正当周同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双白到透明的小手按在那人胸口，一身白衣的少年跪在石板上不停的用力按压着那人的胸口。 “把他的头偏向一边，快！”少年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对着呆愣的周同喊道。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听到的人都不自觉的想要按他的话去做。周同也不例外，急忙伸手将那人的脸侧向一边。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却隐约觉得这少年是在救人，而且他相信他能做到。 雨还在下，白衣少年浑身湿透，有几缕头发沾在脸上，精致的下巴不停的流着水，可他一刻也没有松懈，像机器般用力按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板上的人“哇”一口水吐了出来，紧接着一顿猛烈的咳嗽，刚睁开眼就又昏了过去。 白衣少年这才停了下来，随即用手给那人探了脉，眉头皱了皱，对一旁盯着自己的周同道：“有房间吗？他需要保暖。” 周同急忙点头，看了看周围，有一架独轮推车，应该是吴婶子家卖豆腐用的，应该可以借来用用。 周同家的院子不大，三间瓦房，正堂亮着灯。 “这碗姜汤服下去，一盏茶也就醒了。”白衣少年此刻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青色长袍从里屋走出来，轻轻笑着对刚给床上的人喂过姜汤的周同说道。 周同也给自己和救下的人都换了干衣服，看着少年穿的衣服这么大，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就我一人，未曾准备许多衣衫，这是我父亲的，你莫嫌弃。” 话一说完，便一脸忐忑的看着笑盈盈的少年，生怕他说嫌弃。 “有幸借令尊衣物一用，莫白感激不尽，何敢嫌弃。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莫白看出他的紧张，心知这是个单纯的少年，于是微微一笑，看着他诚恳道。 周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仿佛眼前之人周身都散发着暖暖的光，令人移不开眼。 “我叫周同，祖上都是大夫！” 莫白心中想笑，却怕眼前这突然倔犟的孩子误会自己轻看了他，于是十分诚恳的点点头：“那便是了，医者仁心，怪不得你要救他。” 周同眼睛一亮，他太喜欢眼前这个医术高超的温暖少年了。 “不……”床上的人突然呢喃出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莫白忙靠近观看。 果然，他醒了。 第139章 司马靖 莫白伸手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已经大好。此人虽然看起来瘦弱，实则身体底子非常好，想必幼时也是没有亏着。 “兄台，兄台，你感觉如何？”莫白见他慢慢睁开双眼，已然有了意识，便轻声唤道。 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身形瘦弱，个头却很高，收拾干净了也是仪表堂堂，倒是不似寻常百姓。他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 那人稍微缓了缓，他知道自己是被眼前之人所救，于是整了整衣衫拱手行礼，才道：“在下司马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会结草衔环相报。现如今……”说到此，司马靖想起眼下的处境，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羞愧。 莫白摇了摇头，安慰道：“兄台不必挂怀，人生在世岂会没有风浪？况且救你之人并非在下，而是这位周同兄弟。” 周同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做什么！” 司马靖又向周同行了礼，谢道：“谢过周先生！” 周同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他先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莫白在一旁看的想笑，没想到这位司马靖竟如此板正，急忙打圆场：“你我三人今日有缘相见，便不必多礼，不知司马先生缘何落难水中？” 司马靖闻言长叹一声：“哎！说来话长啊！” 他对二人倒是十分信任，含泪讲述了自己离奇的一番经历，莫白一听大吃一惊，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避个雨，竟无意救下了如此关键之人！ 夤夜，玢州府衙后院假山石后 两个人影在漆黑的角落里偷偷摸摸碰面，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慌张的低声道：“你要我做的我都照你的意思做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嘿嘿，放心，你弟弟的赌债不用还了。不过这几日你莫要主动找我，以免露出马脚。”阴鹜的男子声音说道。 “知道了。不过那陆大人似乎注意到我了，那药你如何得来的？”女子有些不放心。 男子低声喝道：“不该你问的少说话！”停了一下又安抚道：“你放心，我早就处理干净了，查不到你头上。” 女子不再多话，两个人影分前后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男子没有发现，一个黑影已经盯上了他。 府衙书房 陆平云毫无睡意，皱眉看着书案上的地图思索着。 青鸾传信说北冥嫡公主还活着，北冥皇室却秘不外宣，只是派了十几路人人马暗中搜寻。究竟是何用意？他当初派青鸾潜入北冥调查密探组织亦是为了调查当年嫡公主失踪的秘密，如今有了消息，他反倒是有些迟疑。 “主子！”龙井出现在屋子里。 “如何？” “回主子，属下跟到城西一处药庐，里面空无一人。” “灭口？”陆平云冷哼一声，“查！” “是！”话音未落龙井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陆平云命人将周炳天的管家周全带到书房。 周全做了二十年官家，为人十分沉稳，见了陆平云不慌不忙的行了礼，声音低沉道：“陆大人，您有何吩咐？” 第140章 重逢 陆平云不疾不徐的品了一口茶，淡淡道：“本官在寻一味药材，颇为罕见，不知此处可有识药之人？” 周全一听略作思考，道：“回禀大人，玢州并不盛产药材，这识药之人确实难有。若是大人需要，小人这就派人多方打探。” “哦？周总管似乎有些消息闭塞。本官听闻城西便有一处药芦，那司马氏父子号称'药神'，可种天下药草，你竟不知？”陆平云淡淡笑着，只是这笑参杂着浓浓寒意，这寒意顺着话音蔓延至地面，冻的周全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周全在袖子里捏了捏有些僵硬的双手，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鹜，嘴角却扯出微笑，依然恭敬道：“小人平日只管着些家宅琐事，对外面的消息确实闭塞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陆平云冷冷一笑，状似疑惑道：“那倒是奇了，本官怎么听说周总管与那司马氏交情甚笃？” 周全微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小人适才记起，肖姨娘曾经命小人去城西一处药芦取过药，只是当时小人不曾留意，如今想来，那处药芦的主人似乎就是姓司马的。” “带肖氏！”陆平云料到周全不会承认，却没想到他竟推出肖氏做了替死鬼，想必肖氏定是有把柄在他手中，很有可能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如今没有实际证据，怕是审不出什么结果了。但是过场还是要走的，先看看肖氏怎么说。 很快肖氏就被带了进来，正是当日陪在周炳天身边的美艳妇人。 肖氏刚一进门，看到周全也在，愣了一下，随即便跪了下来，梨花带雨道：“不知大人叫妾前来所为何事？” 陆平云看的真切，有意问道：“肖姨娘的病可好些了？” 肖氏明显一愣，嘴比脑快说了一句：“什么病？” “姨娘忘了，前些时日您头风犯了，还命小的去城西取药呢！”饶是周全再沉稳，这会儿也忍不住出了声。 “啊，对！妾这几日太过悲伤，竟忘了此事，大人见谅。”肖氏急忙说道，还不忘用丝帕擦擦眼泪。 陆平云突然道：“城中药堂不少，何必偏要跑去城西？”虽说问的是肖氏，可目光始终注视着周全。 果然，还没等肖氏开口，周全又接道：“姨娘说与那药芦主人相熟，信得过。对吧姨娘？” 肖氏显然不明白其中道理，只能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恐怕并非如此！”一道好听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话音刚落，迈步进来一名白衣少年，容颜俊美，却风尘仆仆。 白衣少年进屋后冲着陆平云行礼，星子般的青眸望向他，带着丝疲惫和重逢的喜悦。 陆平云同样望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清冷的眸子此刻明明带了笑意。 莫白，她来了。 “莫先生此话何意？”陆平云顺着莫白的话问道。 莫白看了看旁边笔直站着的周全，淡淡吐出一句：“司马靖到了。” 第141章 对峙 此言一出，周全明显吃了一惊，猛地回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青色长袍的清瘦书生迈步走了进来，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浑身都有些颤抖的跪下行礼：“草民司马靖，见过陆大人”。 陆平云点点头，饶有兴味的睨向周全，等着看好戏。 周全瞬间激动的用手指着司马靖，瞪大眼睛厉声道：“司马靖，你爹下毒杀人，竟要诬陷给我不成？！” “一派胡言！”司马靖气的脸色铁青，要不是饱读诗书，早就骂人了。 “司马先生莫急！”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莫白从后面走过来，目光坚定的对司马靖说道：“只需言明实情，陆大人自有论断。” “多谢。”司马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对陆平云施了一礼，言道：“事情的起因皆是源自救人。” 司马氏父子本不是玢州人，二人皆性格洒脱，不拘一格，又酷爱研究草药，便经常游历各地，寻找草药。 三年前，父子二人路过玢州，恰巧遇上身受重伤只剩一口气的周全。医者仁心，父子二人没多想便救下了他。由于周全伤的太重，昏迷不醒，无奈之下父子二人便将他带回临时落脚的茅屋救治。悉心照顾，一治就是大半年。 待周全痊愈之后，十分感激，想将二人留在玢州，好好报答。可父子二人闲云野鹤惯了，本就是为了救人才耽误了行程。既然人已无事，也该启程了，于是便拒绝了周全的好意，打算离开。 周全见留不住二人，便寻了借口，编造了谎言，说自己祖上传下了稀世药材，愿意送给二人研究。这无疑是给了父子俩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二人听信了他的话，便留下来等他兑现。 周全要送给二人大宅院安住，被二人拒绝，依然落脚在茅屋之中。周全只好找人扩建了茅屋，并投其所好将其改为一座药圃，这回二人没再拦着。 可这一等便等了两年有余，期间周全倒是真的送来几次珍稀药材，算是稳住了爷儿俩。可时间久了二人还是看出了他的谎言，于是三个月前父子俩与周全辞行，打算离开玢州，继续云游。 哪知周全一听便扑通跪倒，涕泪横流道：“恩公救在下一命，在下还未及报答，只求再多给在下几日机会。在下千辛万苦寻得一株千年雪莲，再有几日就可送到玢州。届时相赠二位恩公，也算了了这段恩情！” 千年雪莲！ 那可是当世罕见的奇药，百年来不曾问世。司马老先生也不过只是在书中见过，一辈子没有机会得见实物，这个诱惑无疑是致命的。 就这样，司马父子又留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周全再次来到药芦，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司马老先生面前，含泪说道：“恩公救我啊！” 司马老先生一愣，转头看了看旁边同样不明所以的司马靖，忙将人搀扶起来询问道：“小友何故如此啊？” “唉！”周全擦了把眼泪，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二人说道：“二位恩公，在下自小父母双亡，本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可几年前我兄妹二人路遇恶霸，将我妹妹强抢了去，我也被打的晕了过去， 醒来后遍寻妹妹不着，足足三日才在林子里找到她的尸首！那几个恶霸竟将她活活折磨死啊！” 说道这儿周全哭成了泪人，把司马氏父子听得紧皱眉头，既愤恨又同情。愤恨的是这恶世，弱者遭受欺凌，同情的是这兄妹二人的遭遇，令人叹息。 只是老爷子不知道，他的这份慈悲之心，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第142章 求毒 周全一番话，说的司马氏父子信以为真，老爷子叹了口气，安抚道：“人有旦夕祸福，小友莫要太过悲伤。令妹遭遇不测，实在令人惋惜，如今小友做何打算？” “恩公救我啊！”说到这儿周全再次跪倒在地，接着说道：“不瞒恩公，前些时在下终于打探到那群恶贼的去处，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只是凭在下一己之力恐难为之，还望恩公施以援手，在下代舍妹拜谢恩公了！”话音未落，周全“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上红肿一片。 司马氏父子相互看了看，虽然十分同情周全的遭遇，但是他二人不过是大夫罢了，如何施以援手？ 司马靖询问道：“周兄此话何意？” 周全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拱手道：“恩公，那恶贼家大业大，身边打手无数，在下一介书生，绝难硬拼。上天有眼，恶贼家中正在招募仆从，在下欲前往应招，待能近身伺候，便可将其毒杀，为舍妹报仇！” “这……”二人一听才明白周全的用意，毒杀！毒从何来？可不就应了他们二人的手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从一开始说什么有珍稀药材让他二人鉴赏，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幕罢了。 父子俩哭笑不得，这救人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老爷子摇了摇头，这次也没去扶，语气生硬道：“你可是要我二人为你制毒？” “正是此意！恩公请放心，在下绝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牵连恩公，事成之后，在下……” “住口！”司马老爷子气得胡子都抖了两下，脸色也沉了下来。 周全正滔滔不绝的规划着报仇计划，突然被老爷子这么一呵斥，愣了一下，随即看到老爷子脸色，连忙补充道：“对对对，无论事成与否，天山雪莲在下都会拱手奉上！” 司马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一甩袖子回了屋子，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周同，看向旁边满是无奈的司马靖。 “周兄，我父子二人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却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司马靖也进了屋，没看到身后的周全逐渐阴鹜的眼神。 进了屋内的司马靖见老爷子皱着眉坐在竹椅上一言不发，知道他余怒未消，赶忙上前宽慰道：“父亲，周全并非杏林中人，又怎知你我志向？父亲不必介怀。” 司马老爷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为父并非迁怒，只是今日方知此人心术不正，想到当初你我亲手将他救下，竟不知今日之果也。” 司马靖一笑：“若早知今日，父亲当初可还愿出手相救？” 老爷子被问的一愣，随即知道儿子是变着法子宽慰自己，想来自己如今一把年纪，却还看不透世事，实在不该。于是无奈一笑，冲司马靖点了点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人去管院中的周全何时离去。 当天晚上，父子二人商量一番，决定次日清晨便离开玢州，继续周游列国，研究草药。 第143章 要挟 入夜时分，寂静的院子里突然传出“咣当”一声，似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司马靖本就睡不着，这一声惊得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声音是从老爷子房中传来的，出了什么事？ 司马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今日的夜色比往常都暗了一些，以至于司马靖在老爷子房前上台阶时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扶了一把房门，没想到竟是扶了个空，整个儿人直接摔了进去。 屋内出奇的安静，这让司马靖的心里更加的不安，顾不上疼痛，猛地抬头看向床榻，空无一人！ “父亲！”司马靖踉跄几步扑到床边，确定没人后又在屋中找了一圈，没人！ 他疯了一样冲出屋子，一边呼喊一边在院子里寻找，很快就把小院子翻了一遍，连个人影都没有。 司马靖慌了，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坐在墙边，心中却不停思索着。父亲一向稳重深思，断不可能不告而别。如此深夜失踪，必是遇险！ 周全！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名字，想到周全白日里被父亲拒绝时的样子，他曾余光里看了一眼，与之前判若两人，当时他便打定主意带父亲及时离开，越远越好。却没想到周全的动作如此之快，可见此人有多狠绝，恐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了。 想到此处，司马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真是周全带走父亲，他既是有所求，父亲便无性命之忧。 可即便如此，父亲年事已高，也是经不起折腾的。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司马靖一身青色长袍端坐在药芦正厅，面无表情的盯着门口。 如若猜的没错，周全今日便会来找他，他强迫自己镇定。 为了父亲，他今日必须赢。 当周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之时，司马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自己料想的没错，就是他。 “司马兄昨日可歇好了？”周全春风满面的迈步进来，径自坐在客位，淡笑着盯着司马靖。 司马靖定了定神，压制住满腔怒火，沉声道：“我也会制毒。” “哈哈哈，痛快！”周全没有隐藏情绪，似乎很满意这句话，笑道：“司马兄不愧是我看中之人，聪明睿智。你放心，老爷子我定会照顾周到。” 他承认了！ 司马靖气得浑身不自觉的发抖，紧咬了一下牙关，宽大衣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恨不得马上杀了眼前之人。 可理智最终战胜了愤怒，父亲还在此人手中，他只能忍。 “若我制毒成功，可否容我带父亲离开？”司马靖尽量让语气中多一些恳求，此刻他只希望早点结束眼前的一切，带父亲平安离开。 周全一笑，宽慰道：“我本是诚心报恩，可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司马兄一心离开，我自当成全。” 司马靖点点头，认命道：“既如此，请告知所需何种毒药。” “鸩毒。” “什么？！” 司马靖惊得瞪大了双眼，紧皱眉头。 鸩毒，乃是北冥皇室秘传之毒，鲜有人知，专门用来惩罚叛臣。此毒无色无味，能根据所需毒发时辰调整剂量，真正的让人三更死，不留到五更。 周全竟知道此毒，他究竟是何身份？ 第144章 死讯 周全不用想也知道司马靖有多震惊，轻轻一弯嘴角，似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一开口，声音犹如魔咒般蛊惑人心：“你放心，令尊有大恩于我，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你们父子重逢。只不过……”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吓得司马靖急忙抛开那些杂念，应道：“我能制成，三日便可！” 他知道此次他父子二人凶多吉少了，可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想替父亲求一条活路，制毒，也许就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好！”周全很满意，转身向外走去，留下一句：“所需何种药材尽可写下来置于案上，自会有人来取。” 司马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他明白这座药芦已经尽在周全监视之中，自己只能任人宰割。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吩咐制毒，祈求周全能有一丝报恩之心，真的能放他们离去。 鸩毒虽然隐秘稀有，却难不倒司马靖。 三日之后，当周全再次前来，看到桌上的小玉瓶时，眼神中闪过狂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一把抓起玉瓶，看向一旁明显瘦了一圈的司马靖，见他点了点头，才放心的将其放入怀中，转身就走。 “我父亲何时归来？”司马靖急忙出声，声音里带着乞求。 周全脚步没停，只说了一句：“事成之后，便可父子团聚。”便匆匆离开。 司马靖苦笑着呆坐原处，事到如今，只能任人宰割，仅靠一点希望活着罢了。 一晃又过去五日，周全没有再来。 司马靖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整个人形容枯槁，跟之前判若两人。 第五日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整个儿药芦周边迅速形成几条小河，湍急的水流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席卷而去。 “咚咚咚，咚咚咚”！ 司马靖一惊，他分明听到雨声中夹杂着一阵敲窗户的声音。声音不大，似是怕被人听到。 “何人？”司马靖壮着胆子问道。 “司马先生，我是小安！”果然窗户外面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孩子！ 小安！司马靖记得他，两个月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还在路上乞讨，腿被打折了，无人医治。眼看就要饿死之时，是司马靖父子二人将其救下，治好了腿，还给了些银两，让他谋生。 司马靖急忙打开窗户，衣服瞬间就被雨水湿透了，定睛一看，雨中站立的正是小安，浑身都在淌水，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水。“小安，你怎么来了？” 小安一见司马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憋了很久，终于发泄了出来。可他知道情况紧急，只哭了一声，便哽咽道：“司马先生，你快跑！周全要杀了你！” 司马靖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周全会灭口，却还抱了一丝奢望，父亲能回来。如今看来，父亲…… “我父亲他……”话艰难出口。 小安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泣不成声道：“司马老先生前几日就被折磨死了！我看见他时他眼睛瞎了，舌头也没有了，浑身都是烫伤……” 空中突然一个惊雷，司马靖没有听清后面的话，此刻他脑中只剩下一句“前几日就被折磨死了！” 前几日！也就是说自己一直在替杀父仇人制毒，还一心求生？ 第145章 失仪之罪 前几日！也就是说自己一直在替杀父仇人制毒，还一心求生？ “先生！先生！”小安看司马靖呆愣愣站着，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可把他吓坏了，一个劲的摇晃着司马靖，“先生，他们的人今夜就会来杀你，趁现在没人，快跑吧！我来的时候看过了，把守的回去换人了！” 看司马靖还是没反应，小安急了，以前有个老乞丐跟他说过，人受了大刺激会失心疯，司马先生不会要疯了吧！狠狠心咬牙一巴掌扇在司马靖脸上，吼道：“司马老先生死的那么惨，你得为他报仇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司马靖突然回过神来。对！他还有事要做，此刻不能死！ 看他回过神了，小安高兴了，一把拉住司马靖的手，：“先生，你从窗户出来，我认识小路，我带你走！” 司马靖点头，踉跄着翻出窗户，被小安一路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跑。 雨夜漆黑，除了偶尔的闪电，根本看不清路。雨水形成无数小河，稍不留神就会摔倒。两人足足跑了几个时辰，精疲力尽之时，一股强劲的水流将二人冲下山坡，昏迷不醒。 “幸而在下遇上了周同兄弟和莫先生，莫先生妙手回春，捡回在下一条性命，让在下得以回来指认凶手。”讲述完了整个经过，司马靖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这下把众人气的，一个个怒视着地上跪着的罪魁祸首，恨不得马上判了斩立决。饶是莫白已经听过一次真相，还是依然悲愤交加，紧抿着唇，冷冷盯着毫无反应的周全。 陆平云始终盯着堂下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这才两日，怎么就瘦了一圈，更加单薄了？ “哈哈哈！”周全突然抖着肩膀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近乎癫狂。好半天才勉强止住笑，向陆平云施了一个无比工整的礼，儒雅开口道：“陆大人恕罪！小人初次听闻如此荒谬的故事，一时没忍住，堂前失仪了。” 司马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合着自己说的都是荒谬的故事，诬陷他了还？ 莫白看得出司马靖气的不轻，暗自冲他摇了摇头，朝陆平云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陆平云在此，自会替他主持公道。 结果正好对上陆平云带着笑意的目光，一下子懵了，方才的信心瞬间减半。 这位大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案子啊？ 周全见陆平云没说话，十分得意，以为这是根本没信司马靖的话，正想再来两句，就听这位大人开口道：“堂上失仪无状该如何？”那语气就像在问天气如何般随意。 莫白顿时明白了，差点笑出来，急忙一本正经的回道：“回禀大人，根据律法，堂前失仪，应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侍卫们一听，那还等什么，上来就把周全拖到院子里，“噼里啪啦”一顿揍，直打得他皮开肉绽，脸色惨白，却一句话不敢说。 他只道这位陆大人年纪轻轻，必定优柔寡断，想搏个好名声。却不想自己看走了眼，这竟是个活阎王。 第146章 小安 再被拖回来，周全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傲慢，趴在地上疼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莫白看着他的伤势，觉得这板子似乎比平日里打得狠了许多，心想侍卫们估计也厌极了这人吧。 司马靖虽觉得还远远没有解恨，可看着仇人满身是血，也是痛快些。 陆平云冰冷的眼神扫过早已噤若寒蝉的肖姨娘，不用开口，就吓得她扑倒在地，不住的磕头道：“大人明查，贱妾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药芦，都是周全说的！妾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饶命！” “贱……肖姨娘！”周全气得一拍地，指着肖姨娘就要骂，出口一半又忍了回去，看来被陆平云这一顿板子教育到位了。 “肖姨娘，你怎可随意攀扯？小人虽是下人，也不能让人污蔑了去！”周全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沉稳有礼，一脸委屈道。 肖姨娘可顾不了那么许多，眼下保命要紧。这个周全自身难保，她也没什么怕的，便接着说道：“妾虽愚笨，却人性未抿，小安那孩子是妾放进去的，还告诉他有人要杀司马靖！” 被提名的司马靖愣了一下，虽是算得上救命之恩，可父亲的死与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谢字实在难以出口，于是站在原地，依旧是面无表情。 周全的眼神死死盯着肖姨娘，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突然，他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小安，那他人呢？就凭你们空口白牙捏造这么一个人，怎么？还想强行污蔑我不成？” 莫白心里也有点迟疑了，她只救下了司马靖，后来听司马靖说还有一个孩子时，三人也拼命寻找过，什么也没找到。她看向眼神暗淡的司马靖，知道他也十分难过，可事已至此，只能为逝者讨回公道了。 她又看向陆平云，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找到小安，他淡淡一笑，抬了抬手。 就在莫白疑惑之际，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门口，“司马先生！” 司马靖一激灵，甩头看去。待看清来人，一个箭步飞奔过去紧紧搂住那个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哑着嗓子唤道：“小安！你还活着！” 莫白听到司马靖的呼唤，第一反应就是看了一眼陆平云。高堂之上，他稳稳坐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精致的茶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画面与这大堂和氛围格格不入，却十分绝美。 原来他早就查到了药芦，救下了小安，那他一定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司马靖！难道说，自己救下司马靖也是他有意安排？这是为何？ 无数疑问铺天盖地的涌入莫白的脑中，她想问个究竟，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能拼命压下这些疑惑，假装什么都不曾想过。 “陆大人！”小安这时候跪了下来，含泪磕头道：“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 “若要谢，说出真相即可。”陆平云品了口茶，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 “是！”小安又重重磕了个头，再抬起来时，手指着周全，愤恨道：“是他，杀了司马老先生！” 第147章 假山 “司马老先生死的太惨了！”小安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的非常详细。 自从两个月前小安被司马氏父子救下以后，他便存了报答之心，打算干个正经活计，等有了积蓄，好买些礼物孝敬恩公。 正巧赶上府衙厨房招打杂，小安收拾一下是个十分干净漂亮的孩子。别看才十二三岁，十分机灵，又不怕脏不怕累，很顺利就进了府衙后厨。 可一个月前，小安随师傅送菜之时，无意中听到假山石后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用铁链敲击石壁。小安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师傅拉走了，说了句：“少听，少看！” 小安从小闯荡江湖，也是明白深宅大院里秘密多，当时就没多在意。可后来几天每次从那路过都能听到，就逐渐产生了好奇，难道这个假山后面有密室？ 于是到了深夜，小安趁大家都睡下了，偷偷爬起来假装去茅房，悄悄摸到了假山后面。 这是一处十分破旧的假山，因为位置太过偏僻，平日里也就送菜的人从这里过，其他时间人迹罕至，自然没有人修缮。 小安转到假山后面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罢了，还是快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 刚要走，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可扶在假山上的手却摸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按理说这是整块青石搬运过来的，怎么会松动？ 小安多个心眼儿，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块石头。这块石头很普通，可细心观察能发现上面隐隐约约有磨损的痕迹，就像是经常有人触摸似的。 难道这就是机关？小安有些激动，犹豫着要不要试试，如果是机关，触碰了会发生什么？如果有密室，里面会是什么？有没有危险？ 毕竟是个孩子，想了很久还是没敢碰那个机关，又偷偷回去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小安也不再多想，正常干活，十分勤快。 后厨有个小伙计叫顺子，平日里总爱偷懒，但是嘴甜心灵，十分讨大师傅喜欢，平日里总爱偏袒他。 这天午后，大师傅让顺子给肖姨娘炖燕窝，顺子嘴甜道：“师傅放心，顺子定小心炖着，您忙您的！”大师傅很满意，转身出去休息。 等燕窝炖好了，顺子看屋里没人，就想偷吃一口。刚打开盖子，听见有人进来，慌乱之下打翻了整盅燕窝。 “哎呦呦呦！”烫的他一阵嚎叫。 “顺子哥，你没事吧？”来人正是小安，看见顺子烫着了，急忙过来帮忙。 嚎叫声惊着了大师傅，赶忙跑过来查看，一眼看见翻了一地的燕窝，怒火中烧，吼道：“顺子！怎么回事？” 顺子眼珠子一转，推了小安一把，指着他道：“师傅，都是小安，他非要看看炖的什么，不小心打翻了燕窝！” “不是我！我进来就看见顺子哥烫伤了，不是我啊！”小安急忙申辩，可大师傅管不了那么多，小安是新来的，自然要兜着。 就见大师傅脸一横，指着小安斥责道：“你这小子，才来几天就打翻燕窝，净给我闯祸！看来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好让你长点心！” 说罢，抄起擀面杖就打了过去，这要是打上了，起码得骨折。 小安一看也明白了，大师傅存心护着顺子，这个锅恐怕自己就得背下来了，索性就跑了，再找活计。 第148章 密室 这思索的功夫，大师傅的擀面杖可没停下，一路追着小安打。 可他身材肥硕，哪里跑的过灵活的小安，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只得气鼓鼓的回了后厨，打算等人回来再算账。 小安噌噌的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跑到了假山前面。也不知道大师傅有没有追过来，都要走了再被打一顿就不值了，这深宅大院打死下人就像踩死蝼蚁般无人问津。 顾不得许多了，小安凭记忆找到那个石头机关，一咬牙，伸手拧动了一下。 果然能动！ 石头轻微的移动了大约两指，另一侧的石头突然有了裂缝，并且慢慢向上抬起，一点点露出一个入口！ 小安吓出一身冷汗，脚却定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他害怕了，害怕接下来会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害怕卷入什么旋涡之中小命不保，可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他只能硬着头皮钻进入口。 刚一进去，石门又自动轻轻放下，甚至听不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机关秘术了吧！小安不由得赞叹不已。 可即便进来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心始终悬着。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以前听老乞丐说那些江湖上会奇门遁甲的能人都会在密室中藏着杀人的机关，大罗神仙也躲不过，一旦遇上必死无疑。一想到这个，小安脑门子上大颗大颗的汗滚落下来，不一会儿后背就湿透了。 确切的说这是一条密道，四周都是石壁，上面有间隔的插着火把，噼啪作响。密道很深，看不到尽头，小安只能一路摸索着一寸一寸蹭着走，生怕遇到什么机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到头了！什么都没有！ 小安有点不可置信，这么隐秘的密道，就只是条死路？不可能！ 他开始在石壁上仔细寻找，一直摸到地上，才摸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仗着胆子按下去，果然又有一道石门！ 石门依旧没有声音的慢慢打开，里面有光，小安怕石门自己关上，急忙快步迈进去。 里面是一间石室，或者说是一套石室。因为石室非常大，分成了几个隔间。小安所在的这间类似于大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座方方正正的石桌和几个石墩子。 “啊！-” 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声突然响起，吓得小安一激灵。之所以说含糊不清，是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却十分痛苦。 声音是从其中一个隔间传来的，有人！小安不敢再往前走，慌张的躲进旁边的石桌子后面。 “司马先生，您的公子真是识时务啊！这么快就把毒制好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按理说我应该感激您，好好送您回去一家团聚。奈何眼下我还缺个试药之人，您看看，连老天都觉得您该一帮到底，哈哈哈！”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夹着闷闷的挣扎声。 司马先生？是自己认识的司马先生吗？ 这声音，是周总管！ 小安惊得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第149章 司马之死 过了一会儿周全的声音再次响起，“恩公，如今您也是个废人了，能替你儿子试药也算是一桩美事，您且慢慢享受，等我了了这桩事，自会给您找个风水宝地下葬。哦对了，到时候定让你们父子团聚，黄泉相伴。哈哈哈！” 话说完，脚步声响起，小安吓得屏住呼吸，尽可能把自己的身体缩在一处。 又过了许久，久到小安因为忘记呼吸差点晕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屏息听了听，确定周全已经走了，才试探着伸出一点点头观察四周。 周全确实走了。 小安看着隔间的亮光，一想到里面的可能是自己的恩人，内心翻江倒海，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里面的情景几乎颠覆了小安对人性的认知！这是人间炼狱！ 满地的血，有的已经干涸凝固！满墙的铁具，甚至看不出都是做什么的。 鲜血的尽头，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若不是满头的红发和人的形状，小安真的分辨不出那还是个人。那人毫无生气的挂着，鲜血从赤红的足尖缓缓滴落，似乎能听到嘀嗒声。 小安吓得差点呼喊出声，只能死死用手捂住嘴，不住的颤抖着。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那人突然动了一下，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是谁？” 小安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出这个声音！司马老先生！ 顾不得害怕，小安连滚带爬来到老先生近前，这才发现挂着老先生的，竟是两个铁钩！铁钩每个有一尺多长，深深插在老先生锁骨之中！更可怕的是老先生的双眼被挖，两个黑色血块看起来格外瘆人，原本的白发竟是生生被血染红！ “司马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周全为何如此对您？我是小安，我救您出去！”小安的声音带着哭，还带着害怕，他怕自己也无能为力，老先生伤成这个样子，他根本不敢乱动，只能急得干跺脚。 老先生已经虚弱到极限了，皴裂的嘴唇微动，小安忙把耳朵凑过去含泪听着。 “小安，去告诉婧儿快跑，周全要杀他。快走！” “老先生，您跟我一起走，老先生！”小安仔细一看，司马老先生已然绝气身亡。 小安止不住的流泪，可周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受老先生所托要救司马靖，必须做到！于是跪在地上对着老先生的尸体磕了三个头，顺密道出了假山，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顾不得许多，从府衙后院的狗洞钻了出来，一路跑向药芦去送信。 “之后与司马先生走散后就被陆大人的人救下了，才捡回性命。陆大人，您一定要为司马老先生申冤啊！他老人家死的太惨了！呜呜呜！”小安边哭边说，说完这些已然哭成了泪人，与司马靖抱在一处。 司马靖牙都咬碎了，鲜血顺着颤抖的嘴角流了出来，双目猩红的瞪着周全，仿佛下一瞬就要扑过去食其肉啖其血。 “哈哈哈！是！我杀了那司马老儿！又如何？他该死！”周全没了平日里的沉稳，更没了方才的谦卑有礼，仰起头邪肆的笑着，仿佛遇到了什么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第150章 不简单 “住口！”司马靖怒不可遏，颤抖着手指着口出不逊的周全，咬牙道：“你这贼子！我父子二人救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弑杀恩人，简直丧心病狂！我父亲一生行医济世，如何该死？！”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周全此话何意，莫非这周全是见人证物证确凿，吓出失心疯了不成？ 小安这下绷不住了，小脸气得通红，顾不上擦干眼泪，瞪着周全大声质问道：“这玢州府但凡认识司马老先生的人谁不竖个大拇指？谁不称一句'药仙'？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该死'法？若说不上来，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周全停止了狂笑，似乎根本没听到这些怒骂，只是突然把头转向莫白，诡异一笑，道：“这位先生不是能验尸吗？密室你们也知道了，何不去验一验？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莫白一愣，与陆平云对视一眼，二人皆觉得不对。莫白是后来才到玢州，并没有随陆平云一起进府衙，这位周管家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周全恐怕不简单，说不定黄唐的失踪就与此人有关。 本想借着此案寻到黄唐的下落，看来还急不得。 因为说完那句话之后，周全就再也不肯开口，只直挺挺跪着，昂头闭眼，似乎脱离尘世一般。 既然线索指向密室的尸首，莫白自然是要验一验的，究竟真相如何，就看验尸结果了。 只有一点莫白有些迟疑，她回头看了看愣在一边的司马靖，这事儿还得苦主同意才行。 “验吧，医者不在意这些。”司马靖木木的说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我会为老先生整理好仪容。”莫白看着司马靖的背影语气坚定，那背影顿了顿，走了出去。莫白明白司马靖的悲恸与无奈，也十分钦佩他的明事理，她清楚的听到了他出门前说的那句：“多谢。” 验尸需要时间，周全暂时收押在府衙大牢，肖姨娘等人回房等候，不得出府。 假山，密道 小安领路到了密室门口之后莫白就让他出去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接下来的画面还是不看的好。想起之前每次验尸回家，自己也是从不向莫宣提及验尸之事的，虽是乱世，她还是想给孩子们该有的平静童年。 戴上面巾，口含生姜，莫白才按照小安所说的方法，轻按机关，石门缓缓打开。 浓郁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扑面而来，饶是莫白，也不由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不知何时又自请代替师爷跟来作记录的王奇，竟然毫无异样，不禁感叹这位大哥才更像仵作。 “多谢王大哥一路照拂。”莫白没回头，边观察石室边随口说道。 王奇一笑，憨憨的说了句：“果然瞒不过你。” 莫白没再说话，她这一路赶到玢州，竟然一个匪人都不曾遇到，若说是老天保佑她可不信。现在到了玢州，本来留在驿站的王奇就出现了，若不是一路相随，如何做的到？只是这份好意是陆平云的还是王奇自己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不想深究，不是不懂得感恩，而是她还不起。 第151章 不同的毒 虽然听小安描述过石室里的情景，可真正亲眼看见，还是十分震撼的。莫白认得墙壁上那些小安看不懂的工具，其实是类似解剖工具的一些粗糙铁器。这个世界铁器十分稀有，大部分都用于军队和皇室之中，百姓几乎拿不到，这些工具是如何得来的呢？ “想必是用府衙私库里的铁块私自打造的，我听说玢州府有一座小铁矿，并未上报。”王奇似乎看出来莫白的疑惑，出言说道。 莫白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周全倒是深得周炳天信任。” “是啊。”王奇赞同道。 再往里走，便是尸体所在了，腐烂之气皆凝聚于此，此处通风条件太差，熏的人睁不开眼。 莫白早已习惯了这些，并没有受到影响，王奇也如常。 莫白看着司马老先生的尸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司马老先生，晚辈莫白今日为您验尸，只为查明真相，还您一个公道，万勿见怪！” 一礼过后，莫白戴上手套开始初步验看，王奇手拿册子等着记录。 “依尸体表面腐烂程度推断，确实如小安所说，几日前便已身亡了。放下来吧。”不知是不是石室通风不好的原因，莫白心中莫名的有些烦闷。 王奇把册子塞进怀里，叫了石室外面等着的几个侍卫，小心的将尸体从铁钩上取下，放在一旁的巨大石桌上。侍卫们退下，莫白已点好了苍术，开始验尸。 府衙书房 窗户开着，外面的春色十分怡人。 陆平云面朝窗户长身而立，他今日作书生打扮。青色广袖长袍，玉带束腰，腰间一枚玉珏颜色温润。微风吹起几缕青丝，连带着飘起的衣袖，无形中增加了些出尘脱俗的味道。这一刻，仿佛他不是什么刑狱长史，而是风雅至极的文人墨客。 莫白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一时有些呆愣。 原来陆平云还有这样一面，或许他本来就是温柔儒雅的，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冷酷狠厉罢了。 发觉有人在看自己，陆平云微微侧过脸，对上莫白的审视，突然暖暖的笑了。 刹那间，整个儿春天都仿佛失去了颜色，世间万物都笼罩在他绝世的容颜之下。 “黄唐与我自幼便在一处，习武，诗书，入朝为官。我家中兄弟并不和睦，唯有他与我形影不离。”淡淡的话语从陆平云口中讲出就似在说别人的事儿一般，可莫白就是听出了一丝悲凉和担忧。 世人皆知他的家世显赫尊贵，可世家权贵的家庭中又有多少明争暗斗腥风血雨。 算起来陆平云不过二十岁出头，却担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这背后的苦楚，怕是无人可说。 “黄大人聪慧过人，定会逢凶化吉。”莫白声音不自觉放柔，使她原本少女的嗓音突显出来，带着丝丝甜意。 陆平云的眸子深了深，有些慌乱，将头转向窗户，问道：“验尸可有发现？” “回禀大人，经卑职检验，司马老先生的死因确如小安所言是中毒，可他所中之毒与周炳天却有不同。”莫白看陆平云悲伤情绪似乎没有了，也公事公办道。 第152章 探心 “哦？”陆平云一挑眉。 莫白接着解释道：“周炳天所中的确实是鸩毒，乃北冥皇室所独有，中者必死无疑。而司马老先生所中的，只是与鸩毒症状相似，毒性却小了很多，若是及时解毒，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周全在下毒之前对司马老先生用尽酷刑，导致老先生本就气血两亏，性命堪舆，因此稍有毒性便会身亡。” 陆平云听罢点点头，轻笑道：“看来老师给你留了不少宝贝。” 莫白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到他带着弧度的唇角，突然明白了什么，赶忙低头道：“老师的书对卑职实有助益。” “既是同为你我老师，你该唤我一句师兄。”陆平云淡淡的一句貌似不经意的话，惊得莫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卑职不敢！”莫白哪敢造次，急忙躬身行礼。她也不相信陆平云这句话是真的让她叫什么师兄，莫不是她做了什么惹着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人了？ 陆平云依旧是面无表情，可莫白却觉得这阳春三月寒气逼人，不自觉的抖了抖，待会儿还是添件衣服吧。 “哼，莫先生倒是知礼得很啊！”轻飘飘一句话，陆平云已经走出了书房，回头看到莫白还保持着行礼姿势定在原地，不免有些懊恼，只得无奈道：“将相关人等带到大堂。” 莫白这才回过神来，匆忙应道：“是！”随即飞一般的跑了。 “轻功进步很快啊！”陆平云站在原地摇头苦笑，随后又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自己的心思要深藏心底了，眼下黄唐的命才是重中之重。 黄唐，你究竟在何处？ 距玢州五十里的乡路上，远远走过一个卖货郎。 卖货郎名叫邱俊，刚满十八。小伙子容貌俊俏，短衣襟小打扮，显得十分精神。肩头挑着彩色的扁担，扁担两头挂着竹编的货架，上面各式各样的小物件，琳琅满目，非常好看。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邱俊满面喜色，货架上的物件多为红色，非常喜庆。 走了一会儿，邱俊来到一处小院儿，拍了拍木门，喊道：“红妹，开门啊！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院子里没人回应，邱俊一乐，心说妹子肯定又偷懒睡觉了。 本来想给妹子个惊喜，看来还是得自己进去喽。 邱俊单手扶着扁担，用另一只手推开院门进去。说是门，其实就是木头和麻绳绑起来做的两块板。 “红妹，起来了！再过几天就嫁作人妇了，如何懒得？”邱俊嘴上数落着妹子，脸上却止不住的笑，语气中满是溺爱，可见兄妹俩关系非常好。 院子里很简朴，一共两间房，兄妹俩一人一间，旁边一个简单的茅厕，都是邱俊亲手建成的，为的就是妹妹生活方便。 扁担轻轻放在院子地上，邱俊一边拍打着身上几乎看不到的灰尘，一边走向妹妹的房间。 “今日睡这般沉，定是昨夜又熬夜绣嫁衣了吧？就说给你买一件，你偏不听，这眼睛熬坏了该如何？”说着话来到了门口，一推门，不由愣在当场！ 第153章 朱雀，魍魉 妹妹邱红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衣衫不整，绣花鞋也只穿了一只，头发凌乱，双目圆睁，毫无气息！ “红妹！”邱俊大喊一声，飞奔过去，来到近前却突然停下来，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放到妹妹鼻子底下，人已经凉了！ 邱俊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胸口一疼，一口血吐了出来，昏死过去。 等邱俊悠悠转醒之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可真实的感觉让他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再看，妹子的尸体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这不是梦！ 有人害死了妹妹！是谁？妹妹每日深居简出，品性善良单纯，何人下此毒手？ 邱俊顾不上擦嘴角的血，强忍悲痛含泪给妹妹整理好衣裙，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他决不能让妹妹蒙羞枉死！ 整理衣袖之时，发现邱红手里死死攥着一条帕子。这帕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他从未见过，也绝不是妹妹的。看花色，应是男子所用之物。 男子？莫非是妹子那未婚夫孔亮？ 可妹子三日后便要嫁去孔家，他为何此时欲行不轨？莫非他与妹妹发生口角，失手错杀？ 无论如何，都要问上一问了。 邱俊擦了擦嘴角的血，整了整衣袍，让自己尽量如常，迈步走了出去。 孔亮家并不算远，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当初妹妹上山摘野菜时不慎摔伤了腿，恰好遇上上山打猎的孔亮，二人一见钟情，没过多久便定了亲。 想到妹妹定亲时灿烂的笑容，邱俊咬了咬牙，紧紧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若真是孔亮，今日必要他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玢州城外一处庭院的书房里，一个人影推门而入。 此人面白如玉，一身锦袍，容貌俊俏，正是黄唐！可此时他却像是偷了腥的猫，一脸邪笑。 “都办妥了？”书房内坐着一名女子，身姿妖娆，一身火红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可脸上却戴着面纱，只能看见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黄唐一看见红衣女子，便直勾勾的盯着她，痴迷道：“朱雀，每次看到你，都这么美！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了！” 朱雀冷冷的看着他，不客气道：“魍魉，你是不想要这个月的解药了吧？” 魍魉脸上的邪笑一滞，“切”了一声，自顾自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不屑道：“如今能顶着黄唐这张脸替你们做事的只有我了，公主怎会舍得杀我？” 朱雀美目微眯，淡淡道：“噬魂丹发作三日才会死。” 魍魉浑身一紧，赔笑道：“朱雀姐姐莫恼，小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事情已经办妥了，我顶着黄唐这张脸与那小美人儿共度春宵之时，'恰好'被她相好的小子看到，这下有好戏了！” 朱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起雪白的手，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魍魉一见，面上一喜，伸手拿过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一口吞下。动作一气呵成，吃完了解药，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这张脸能摘了吗？” 朱雀突然一笑，“别急，你这张脸还有别的用处。” 第154章 文昌君之死 玢州府衙大堂 莫白将所有相关之人带到之时，就看见陆平云正悠闲的坐在上位喝茶。 虽然心里吐槽他能装，莫白还是恭敬有礼的回禀道：“大人，一干人等皆已带到。” 陆平云点了点头，莫白会意站在一侧听命。 周全跪下后抬头看向莫白，冷笑道：“怎么？可发现有何有趣之事？” 莫白看了看陆平云，见他点头，便对周全道：“司马老先生所中之毒与鸩毒不同，毒性虽大，却不是无解。”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有些本事。”周全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又看向陆平云，沉声道：“陆大人可曾听闻过文昌君？” 陆平云眉头一挑，淡淡道：“二十多年前北冥求娶长公主，可彼时长公主已与新科状元订下婚约，陛下为难之际，黄丞相之妹黄清雾请旨前去联姻。陛下大喜，亲封“文昌君”，寓意风华绝代，平安吉祥。” 周全听的有些激动，对陆平云感激道：“没想到竟还有人记得她，看来这大庆也不全是冷血无情之人。” “听闻文昌君嫁入北冥成为文贵妃不到两年便难产而死，冥帝十分悲恸，追封其为文皇后，其子冥陆为太子。不料冥陆不到两岁就早夭，这才把太子之位传给冥凌。”莫白接下去说道，边说边盯着周全，似乎发现了什么。 陆平云略带思索的看着莫白，她虽常居深闺，从不展露人前，却从老师那里学会了许多。当初自己一直疑惑她这一身尸语术从何处学来，莫非也是老师请高人传授？ 想起当年四五岁的自己第一次见到老师时，那一身月白长袍温文尔雅的男子在风中仰天轻叹：“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不免有些惆怅，再看莫白时，不免觉得与她父亲极其相似。 “哼，传闻如何能当真？宫中女子难产而死者无数，有几人是真的死于难产？哪个背后没有阴谋？”周全突然有些激动，连带语气中都满是愤怒。 莫白直觉这个人不简单，或者说他的身份绝不仅仅是府衙管家这么简单。“莫非文昌君之死另有隐情？” 周全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看着莫白一字一句道：“文昌君并未难产，反而十分顺利，可几个时辰之后才突然死去。曾有人探查过文昌君的尸身，乃是中毒而死。而她所中之毒，与鸩毒极其相似，却可拖延死去的时辰。” 莫白适才已经隐隐猜到事情的发展，却不想竟真是如此，心中有些闷。“司马老先生所中之毒亦是如此。” 听了半天的司马靖满脸难以置信，恍惚道：“此毒名曰'相思'，无痛无感，却可使服毒之人死于特定时刻，不早不晚，如同采艾。” “文昌君生产之际，冥帝为了给她保胎，特意请了药仙司徒末进宫调理，而文昌君死后，司徒末便绝迹江湖至今。”周全看着司马靖冷笑道。 “可是司马老先生不是姓司马吗？”小安着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恩人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周全不说话，所有人都静静的看向司马靖。 “父亲名讳是，司马末。”司马靖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呆在原地，喃喃自语。 第155章 惊天秘密 司马末，司徒末，仅一字之差，这已经很明显了。 “司马先生，你可知令尊是否去过北冥皇宫？”莫白看着司马靖如遭雷劈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可事情总要弄清楚的，该问的还得问。 司马靖颓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三岁时亲生父母病死，偶遇父亲，他见我可怜收养了我，之后我便随父亲云游天下研究药材。” 莫白听罢点点头，原来司马靖并非亲生，那么之前的事恐怕他也不知道。 “你可知当初你在何处被其收养？”陆平云突然问道。 莫白眼睛一亮，对啊，当初他们相遇之处兴许就是司徒末的来处。 司马靖闭了闭眼，道：“北冥边境。” 果然如此！莫白不由得看向陆平云，佩服的眼神让陆平云唇角有些上扬。 莫白此时的表情可爱极了，两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陆平云有种想捏捏她脸的冲动。 “哼，真是可笑！”周全突然冷哼道：“他自己双手沾血，却还像圣人似的收养别人的孩子，无非是良心不安罢了！司马靖，你可知你亲生父母如何死的？” “你此言何意？！”司马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周全似乎很满意司马靖的反应，嘲讽般开口：“当年司徒末从皇宫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守门侍卫马平和宫女素玲，他二人曾被冥帝赐婚，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儿子，也一并失踪。巧的是，这素玲失踪之前曾侍奉文昌君生产，十分忠心啊！”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惊得司马靖瘫坐在地，双目失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细节联系起来，便不难想出当时的来龙去脉。文昌君生产后遭人陷害，母子皆中毒丧命，当时知情之人皆被处置，而制毒之人司徒末却隐匿江湖，还收养了被处置之人的孩子。 莫白轻轻叹了口气，自古皇家无情，宫中多血腥，后宫更是修罗场。听闻文昌君嫁入北冥之后十分受宠，没多久便有了身孕，这对于普通女子也许是喜事，可对于宫中女子却似催命符。司徒末一介草民，怕是被人利用罢了。最可怜的还是孩子，无论是文昌君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宫女素玲的孩子，都只是无辜的牺牲品。 可此等宫中密事，周全一个小小管家如何得知？他们查过周全的背景，并无可疑，甚至从未去过北冥，除非…… “周总管，听闻半个月前你才从京城回来？”陆平云问的有些突然，周全一愣，莫白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盯着周全的脸，有些不可置信。 周全很快恢复了常态，不屑的笑道：“不错，一个月前我曾替周炳天去京城行赇。” 陆平云并没有意外，周炳天胸无点墨，却能位居高官，自是靠关系和手段，平日里与京中官员常有走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周全身为管家，既是心腹，让他去更加妥当些。 “哦？那周总管定会路过白沙镇了？”陆平云随口问道。 周全眼神一闪，随即摇头道：“在下回府心切，不曾在白沙镇逗留。” 第156章 苏暮雨来了 周总管的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呢！”一道好听的声音突然出现，同时出现在大堂的还有那抹美到窒息的身影-苏暮雨！ 苏暮雨一席盛装款款而来，始终含情脉脉的望着低头品茶的陆平云。 似乎习惯了陆平云冷漠的态度，苏暮雨脸上淡淡笑着，依旧是那副温柔似水模样。只是路过莫白之时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狠戾。 莫白自看到苏暮雨进来便低头行礼，看不出一丝特别。驿馆里发生的种种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至于其他，只要不伤及性命，无碍。 至于苏暮雨为什么会这么快赶来，莫白看了看上座的陆平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暮雨看陆平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并不生气，反而掩唇一笑，柔声道：“云哥哥，听闻你命人带驿馆伙计前来问话，我便替你带来了。我已帮你问过了，伙计说这位周总管确实去过驿馆，还与驿丞发生过争执。” 陆平云冷冷扫了一眼派去找人的侍卫，那侍卫吓得一哆嗦，等着下去受罚。 这时两名侍卫将驿馆伙计带上来，伙计跪下磕头：“小的拜见陆大人！” 莫白认得这个伙计，正是一直跟着贺氏打杂的。 苏暮雨沉声道：“将你与本郡所说告知大人！”语气里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温柔。 “是是是！小的说！”伙计吓得直磕头，指着周全磕磕巴巴的说道：“小的周青，是白沙镇驿馆的伙计，与玢州府衙管家周全乃是同族远亲。月前他去京城时便住在我们驿馆歇脚，我曾托他帮我从京城带些布料给我娘。可半个月后他再来驿馆，就有些奇怪。住了一晚之后就不认得小人了，也不记得给小人带布料的事儿了。小人追问，他便匆匆离开，连招呼都没打，像变了个人似的。” 像变了个人？莫白几乎有点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周全，你可想起来了？”陆平云冷笑道。 周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仇已经报了，生死无碍。 莫白看了陆平云一眼，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猛地将里面的液体泼向周全的脸。感受到清凉的周全惊得急忙捂住自己的脸，不停的摸索着。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全的脸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侍卫上前强行拉开他的手，整个脸皮像蝉蜕一般脱离，掉落。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少年显露了出来，所有人都震惊的注视着他。 “你给我泼了什么？”少年生气的瞪向莫白，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让莫白莫名觉得眼熟。 眼下这个问题是重点吗？莫白被这突然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就回答道：“只是洗去易容面皮的露水，养颜的。”这话说完自己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飞快的看了一眼陆平云，不敢再多说。 哦？洗去易容？陆平云看着莫白的脸勾起了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何人？为何假冒周全？周全现在何处？”陆平云的声音几乎带着笑，吓得在场之人大气儿都不敢喘，这位大人真是阴晴不定，好可怕。 莫白却觉得陆平云此刻心情不错，不过确实有些阴晴不定。 “周全啊？不是被你们挖到了吗？”少年直视着陆平云，一字一句道。 第157章 冥陆 莫白听罢一愣，抬头看向陆平云，两人视线碰撞，不知怎的竟都觉得脸上一热。 莫白急忙低头避开那道炽热的眼神，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莫非是驿馆中那具尸体？”苏暮雨一声惊呼，适时打断了陆平云对莫白的注视。 只是方才两人视线的碰撞被她看了个满眼，不由恨意徒增，有了个更加恶毒的计划。 她的恨意莫白全然不知，专心思考着案情。如若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驿馆杏树下挖到的那具经过烹煮的尸体就是周全，那眼前这个假周全与贺氏又是什么关系？莫名失踪的马犇又在何处？他在这件事中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想到贺氏，不免又想起她对自己说的话，总觉得对她莫名的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哪里见过她。 “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杀了周全？”陆平云突然冷冷的盯着假周全道。 假周全倔犟的把头偏向一边，哼道：“是又如何？那厮也不是什么好人！该杀！” “好！”陆平云一笑，提高嗓门道：“三条人命皆因你而死，本官今日就叛你斩立决，即刻行刑！”说罢伸手拿起桌上的火签令扔了出去。 侍卫们二话不说便要上前押送，莫白一皱眉，抬头看向陆平云，如此草率，这不是他的作风，莫非是有什么用意？ 陆平云状似随意，却紧紧盯着假周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就在侍卫们快要触碰到假周全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量突然将侍卫们震飞出去，摔在地上。 王奇刚要挡在莫白身前保护，就见一道白光，陆平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莫白前面，长袖一挥，化去了那股力量。 苏暮雨在侍卫的保护下退到了后面，阴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被陆平云保护的莫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平云发现袭向莫白这边的力量并不强，而其他方向的侍卫都已摔倒在地，可见力量十分强劲。 来不及多想，那股力量背后紧跟着一抹赤红色身影飞入厅堂，轻轻落在假周全身边。 “贺嫂子？！”莫白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驿馆的贺氏！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正要上前，被陆平云伸手拦住。 “无绵掌！她是白泽。”陆平云眼神紧紧盯着白泽冷冷道。 莫白看着周身散发着寒气的白泽，迟疑了。 白泽看了一眼莫白，知道她没事，便没有说话，低头扶起跪在地上的假周全，哽咽道：“陆儿，你这是何苦？” 冥陆？！莫白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吃惊，她终于明白刚看到他真容之时为何会觉得眼熟，他有着冥氏子孙特有的眼神，傲慢，冰冷。 这个特质她在冥青和冥月身上深有体会。 冥陆一声苦笑，怔怔的看着白泽，含泪愤恨道：“白姨，自我知道母妃含冤枉死的真相，便立誓穷此一生替母报仇！我苦苦追寻八年，终于让我找到当年为静妃制毒害我母妃之人！那司徒末毒害无辜，却依旧活的潇洒，享受着世人称颂，我岂能饶他？如今大仇得报，陆儿虽死无憾！白姨，你莫要牵扯其中，速速离去！” 第158章 白泽是真凶？ 白泽听罢摇了摇头，叹息道：“陆儿，你糊涂啊！当年你母妃文昌君是为了替长公主解围，才无意得罪了静妃，导致最终含冤殒命。文昌君突然难产而死，长公主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为保你性命才命我将你带走，隐姓埋名保你周全。若非后来长公主暴毙仙逝，我怀疑其中有诈，为替长公主报仇而不得不离开你，也不会让你跑出去八年杳无音信。我知你查明了文昌君惨死真相，必会报仇，于是在驿馆见到你之后，便先一步替你杀掉周全，毁尸灭迹。你明知我会帮你杀了司徒末，又何必非要自己动手，落得眼前这身陷囹圄的处境啊！” 冥陆厉声道：“白姨，休得胡言！周全乃是被我所杀，与你何干！如今我母妃大仇已报，我活着已毫无价值，可长公主的仇还在，你莫要因小失大！” 提起长公主，白泽眼神闪向莫白。此刻的莫白正和幼时一样听到长公主的事就莫名的心中郁结，陷入沉思，并未注意白泽的眼神，可陆平云却没错过。 自打白泽现身陆平云就觉察出她对莫白的不同，那明显避开了莫白的掌风，和看莫白时复杂的眼神。 陆平云观察过莫白，她似乎并不知情。那么，白泽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与莫白有何关系？ “嫂子，真的是您杀了周全吗？那马犇呢？他可是您的丈夫！”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的莫白有些不愿相信那个温柔热情的贺嫂子竟会做如此凶残之事，可事实种种都摆在眼前，一切都显得苍白。 白泽深深看了莫白一眼，这个眼神太过复杂，竟让莫白有种无比熟悉的错觉。 她确信自己记事以来没有见过她，可这种感觉究竟为何？ “莫先生，妾虽为妇孺，却知有恩必报。妾愿意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请先生明察秋毫，放过冥陆。”白泽温和有礼的对莫白说道。 莫白心里是害怕的，白泽不去问陆平云，反倒问自己，陆平云会不会把她砍了？ “白前辈有所不知，陆大人乃是大理寺少卿，您有何冤情，尽可说与大人。大人明察秋毫，爱民如子，定会为您做主。”莫白面色有些不自然，赶紧给陆平云戴高帽。 岂料陆平云根本不领情，一本正经道：“无妨，莫先生同样可以为你做主。” 可莫白明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揶揄！他绝对是故意的！难道真的生气了，想令她难堪？亦或是等回去再收拾她，秋后算账？ 莫白一时进退两难，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里胡思乱想着。 等了半天陆平云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众人都眼巴巴瞅着她，等着她开口。 也罢！弄清真相再说。 想到这儿莫白咬了咬牙，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硬着头皮道：“既是陆大人下令，那白前辈有话不妨直言，结果如何，陆大人自会评判。” 白泽将陆平云和莫白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欢喜，看来以后成事有望。 第159章 意外相逢 沉吟片刻，白泽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半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天刚擦黑，白泽如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着吃食。伙计周青一脸疑惑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这什么人呢，自家亲戚还装不认得！” 白泽看小伙计抱怨的样子，笑道：“能来咱们驿馆的都是有公干的，你啊，可别冲撞了官差。” “嫂子，这您可冤枉我了！并非我冲撞，那周全本就是我的远房亲戚，算起来我辈分还要高些，没想到方才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您说奇怪不奇怪？”周青挠着头道。 白泽还当多大的事儿呢，打趣道：“兴许你们久未来往，生疏了吧。” 周青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辩白道：“说起这个就很奇怪了，一个月前他路过咱们驿馆之时还特意来寻我，问我需不需要从京城给我母亲带些什么物事，哪知今日见他却似乎根本不认识我，像换了个人似的，您说怪不怪？” “哦？确实有些奇怪。”听他这么一说，白泽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她毕竟是个江湖人，警惕心强，暗自打定主意，悄悄探查一下，以免平生事端。 出言宽慰了周青，吩咐他去端饭食，白泽自己闪身去往周全的房间。今日客人并不多，每个客人安排在哪里白泽心里都有数。 周全说喜静，特意要了顶层偏僻的房间。 白泽很快便来到了周全房间的屋顶处，丝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神不知鬼不觉的掀开一片房瓦，朝屋内看去。 周全已经回到了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听了听屋外没有人，插上房门，关好窗户，显得十分谨慎。 正当白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之时，就见周全来到脸盆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将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倒入水中，收好瓶子，他慢慢的开始洗脸。 白泽仔细看着，瞳孔开始紧缩，周全的脸一点点脱落，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陆儿！ 白泽险些惊呼出声！尽管过去了八年，当初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可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可是冥陆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易容成别人的模样？这个周全有何特别之处？ 自这一晚起，白泽便时常关注着冥陆的一举一动，但她并未与他相认，毕竟他们都身份特殊，不到紧要关头还是不要泄露身份为好。 白泽发现这两日冥陆总是半夜偷偷跑出去，于是便悄悄跟踪着他，一探究竟。 冥陆出了驿馆，七拐八拐来到一片树林，白泽认得这是官道边上的野林子，平时鲜有人来。 他来这里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冥陆在一处草棚停下了脚步，四处观察。白泽隐身躲在树后，没有被发现。 紧接着冥陆进去了，白泽在外面等着，约莫一盏茶功夫，冥陆又走了出来，原路返回。 白泽没有跟回去，待冥陆走远了，她才悄悄摸进草棚。 草棚里十分狭窄，勉强能坐下一两个人的样子。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脑门。白泽强忍不适仔细一看，草堆中捆绑着一个人！此人蓬头垢面，嘴里塞着块布，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凭借着练武之人的非凡视力，白泽一眼便认出此人。 周全！ 第160章 杀人灭口 草棚里的正是冥陆易容成的那张脸的主人。 白泽只思考了片刻，便做出决定。冥陆太过仁慈，既借了此人的身份，又不想伤其性命，这只会给自己留下隐患，她必须替他解决掉这个麻烦。 打定主意的白泽一掌将周全劈晕，扛起来就往驿馆走。周全不能以周全的身份死，否则冥陆就会暴露。也不能死在此处，会给冥陆带来麻烦。最好的死法，就是尸骨无存。 也不知冥陆为何借用周全的身份，究竟想做些什么。这八年来他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白泽一路上胡思乱想，为免引人注意，特意绕了小路到驿馆后门，这里平常只有她买菜进出，此刻又是半夜，不会有人。 “谁啊？”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突然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白泽一顿，回头看去，黑暗中走出一个官差，白泽认得这是前几日就住下的玢州府差役景小六。 “嫂子啊！嘿嘿，这大半夜的还去买猪肉啊？来来来，我帮你扛！”景小六晚饭喝了酒，半夜被尿憋醒，去了茅房风一吹犯了酒劲，胡里八涂就走出了后门。看见白泽扛着这么大个东西，以为是猪肉，好心想帮忙。 白泽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把周全挡在黑暗里，不着痕迹道：“竟兄弟啊！这么晚了快去睡吧，这活儿我做惯了，可别脏了你的衣服！”说罢就要进去。 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剥开云雾，月光乍现，将两人清晰映照出来。 “慢着！”景小六这会儿酒劲过去了大半，惊道：“嫂子，这怎么是个人！？” “景兄弟，对不起了！” 话音落，景小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脸的不可置信，却再也没了气息。 白泽出手极快，无绵掌拍下去，疾如闪电，丝毫没有给景小六任何反应的时间。让他来不及呼喊，甚至来不及痛苦。 景小六死后，白泽轻轻叹了口气。几十年来，她的手上也不是没有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只是隐姓埋名八年以来，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江湖人，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心也变得软了起来。 并没有感叹多久，白泽干净利落的将周全的尸体扛进地窖，锁好地窖的门，快速出来又扛起景小六的尸体往树林跑。景小六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尸体应该被发现，好通知他的家人妥善处理。 就这样，白泽将景小六的尸体放在了官道旁边的树林里，为了混淆视听，还特意脱去了他的官服，保留了官靴。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该办正事了。 白泽在地窖里左思右想，发了愁。 周全的尸体绝不能被人发现，可惜当初从宫里出来之时没有带秘药化尸散，这该如何是好？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心慈手软。”地窖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白泽并没有抬头，冷笑一声，道：“那你有何高招呢，马驿丞？” 第161章 马犇身份 马犇脸上挂着他招牌的憨厚笑容从地窖口缓缓走过来，距白泽两步距离站定，看着地上的尸体露出怪异的笑容。 “夫人，你我既是夫妻，为夫自当为你解忧啊！” 这话外人听起来定是觉得马犇是个好丈夫，可白泽听起来十分不屑，冷哼道：“马犇，你我本就是相互利用，假扮的夫妻，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究竟有何妙计，不防直说。” 马犇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嘿嘿一笑，道：“我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吗？说出来怕吓着你，你且回去歇着，剩下的交给我，保管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好。”白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处理尸体的事交给马犇她是很放心的。当初白泽从北冥回来发现冥陆丢了，疯了似的到处寻找无果。恰好在驿馆遇上马犇，两人顿时认出彼此。 当初马犇在北冥皇宫做侍卫，白泽经常出入皇宫，自然认得。 白泽虽然不知道马犇为何会在大庆的驿馆任职，但她需要一处消息灵通的落脚点。彼时马犇已经在驿馆站稳脚跟，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便与白泽假冒夫妻，相互却互不干涉。 如此一晃便过了八年，两人合作十分默契，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在外人看来，马犇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而贺嫂子就是一个热情的驿丞夫人。 因此现在马犇愿意替她处理尸体，白泽也乐得省事。而且陆平云等人也住在驿馆内，冥陆必须尽快离开。 丑时刚过，冥陆就听见自己房间的窗户有动静，“谁？”说话间快速起身来到窗前，打开观看，没人！ 莫非听错了？不对！冥陆突然发现窗户纸上有一个极小的洞，上面塞着什么。 小心翼翼拿下来一看，是一张字条：周全已死，莫涉险。白。 冥陆当然认识白泽的笔迹，心里一阵激动。知道这是白姨替他解决掉了周全，断了后顾之忧。虽然觉得对不起周全，可大仇不得不报，况且他打听过，这个周全在周炳天手下无恶不作，早已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但是白泽能发现他，说不定其他人也有可能发现，驿馆不能久留。 于是次日清晨，“周全”便匆匆离开了驿馆，返回玢州。 “待我到了玢州才发现，原来周全竟阴差阳错结识了司徒末，还为了毒死周炳天囚禁了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去找了司马靖，拿到他所制的与我母妃当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的毒药。正好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老匹夫也尝尝自己拿来害人的得意之作！”冥陆接着白泽的讲述说道。 “那周全为何想要毒杀周炳天？他既已死，你又为何还要杀了周炳天？？”莫白十分不解。 冥陆冷笑一声，看白痴一样看着莫白道：“官场斗法，唯毒与狠罢了。周全名义上是去京城替周炳天打点，实则是为他自己谋求，只有周炳天死了，他才能取而代之。我既借了他的身份，害了他性命，总要完成他的心愿吧！” 莫白眼角直抽，这都什么逻辑？ “你倒是替玢州百姓做了件好事。”陆平云饶有兴趣的看着冥陆言道。 冥陆仿佛被说穿心事的孩子，脸一红，扭头不再说话。 原来是想为民除害，还死鸭子嘴硬。莫白心中暗笑，觉得这个冥陆倒有些侠义精神。 第162章 底牌 “陆儿，白姨既已找到了你，就要继续遵守与长公主的约定，守护你平安。”白泽语气坚定，说着话扶着冥陆站起身来，双手成掌，护在他身前，大有要将人劫走的架势。 “沧啷啷”，侍卫们顿时拔出腰刀，将二人围在当中。 整个儿大厅瞬间静了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剑拔弩张，气氛极度紧张， “呵呵！”陆平云的笑声虽然轻微，可在这么静的气氛下却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阴森，令人汗毛直竖，脊背发凉。“未曾定案，前辈何必急于赴死？” 白泽已经提起两百分的警惕，怕陆平云一声令下，众多侍卫举刀齐上。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人，在场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可关键是还有个冥陆，八年未见，她不清楚他如今的身手，不愿冒这个险。可听陆平云话里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起杀心。难道事情还有转圜？ 想到这儿白泽带着质疑的眼神看着陆平云道：“陆大人此话何意？我等犯下命案，您莫非要放了我二人不成？” 看着白泽仍未收起的防御架势，陆平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本官此次前来玢州只是为了寻人，至于其他，等新任玢州知府上任自会处理。”说完还一脸我很诚恳的表情，仿佛真的是来走亲访友的。 龙井一摆手，侍卫们面无表情的收刀退下。 白泽和冥陆都懵了，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换谁都会觉得始料未及吧？ 同时蒙圈的还有莫白，陆平云这一系列操作让莫白百思不得其解，愣愣的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人，竟忘记了回避眼神。 陆平云不再说话，等着他们消化，而他则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呆愣的莫白，觉得十分可爱。 还是白泽最先反应过来，收了掌势，施礼道：“陆大人深明大义，愿意放过我二人，妾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大人？”毕竟是久在江湖，心里十分通透。 “哦？”陆平云状似无意的不答反问道：“不知前辈打算如何报答？” 白泽看着这个年轻沉稳的大理寺少卿，钦佩之余又觉得恍惚，他像极了自己年少时遇到的那名女子。 沉吟片刻，白泽道：“陆大人在玢州所寻之人可是姓黄？” “不错。”陆平云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觉得意外。 此刻莫白才恍然大悟，原来白泽冒险前来并不是为了硬抢冥陆，而是有备而来！她手里握着的救命稻草就是黄唐的下落！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陆平云早就猜到了白泽的底牌，之所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治他们的罪，就是给她机会亮出底牌！甚至今日这整场审案有可能都是陆平云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白泽！ 莫白为自己大胆的猜测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明知这就是事实，却不敢往下想。以陆平云这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她的易容和伪装在他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为什么不揭穿？ 是想看她出丑？还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么？再或者…… 莫白打了个冷战，脸色惨白的慢慢抬起头看向陆平云，一个可怕的想法充斥着她的大脑：陆平云，会是凶手吗？ 第163章 北冥之行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陆平云也看向莫白，轻轻皱了皱眉。她在害怕？陆平云心中一阵苦涩。 “也许妾知道此人下落。”白泽看陆平云接着道：“不知大人敢不敢前往。” 陆平云冷笑一声：“北冥风景甚好，走走无妨。” 白泽对于他的推断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点了点头，道：“正是北冥。妾虽不才，却也在北冥待了十几年，愿意为大人带个路。” 陆平云点头：“如此便有劳前辈了。” 白泽一笑，随即又看了看莫白，状似无意道：“莫先生也同去吧，妾与先生一见如故，也算尽一尽地主之仪。” 莫白赶忙接道：“多谢白前辈盛情，只是在下公职在身，需得听从大人吩咐。” 说罢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陆平云，待他看过来时又急忙避开，低头垂眸。 “莫先生自是要随行的。”陆平云一时有些猜不透莫白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只能先将眼前之事处理好再说。 “云哥哥，雨儿也要随行！”随着一声娇喝，苏暮雨从后堂款款而来。方才白泽来时她被侍卫保护着躲进了后堂，可她不愿意离去，一直在后堂听着前面的动静。如今听到陆平云要带着莫白去北冥，自是不能不跟着。 陆平云看都没看，淡淡道：“郡主此次出京只为协同调查沧州案，不便涉及其他案件。本官自会派人护送郡主前往沧州。待本官寻到黄唐，即刻赶往沧州查案。” 陆平云一口一个'郡主'，一口一个'本官'，把自己和苏暮雨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不容反驳的语气分明就是命令，气得苏暮雨温柔的笑脸差点出现裂痕。 “云哥哥果然是疼雨儿的，还和儿时一样担忧雨儿的安危。雨儿愿听从云哥哥安排，乖乖等云哥哥回来见雨儿。”苏暮雨娇滴滴两句话充满了暧昧，大大的眼睛小鹿一般乖巧的望着陆平云。 饶是莫白女儿之身都想上前安抚一番，再看陆平云犹如冰雕一般，低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案，丝毫没有给苏暮雨一点反应。 苏暮雨心中愤恨，埋在袖中的双手气得直发抖。可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满，反倒是娇羞一笑，由婢女扶着娉娉婷婷出了大堂，显得仪态万千，美不胜收。 以苏暮雨的聪慧，她当然知道此刻不宜反驳陆平云的意思，反而在众人面前做出大度温柔的模样，才能有机会反击的干净利落。她能忍，也必须忍，毕竟她没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因此出门前还心情大好的冲着莫白点头微笑，似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莫白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与苏暮雨并无交情，严格来说甚至还有些过节。不久前才想要了她的命，这会儿又平白无故的冲着她笑，究竟是何意？ 可眼下比这更让莫白糟心的是陆平云定下的北冥之行。君府灭门案的种种迹象都指向北冥，要想看清真相，前往北冥势在必行，因此陆平云适才说要她同去之时她心中是欢喜的。只不过…… 莫白看向正在跟龙井交代着什么的陆平云，不由想起初见他时那个玄色衣袍长身而立的男子。眼眸清明，一身正气。 也许，她该相信他。 第164章 问情 苏暮雨出了大堂，原本温柔如水的笑容瞬间冰冷，低声对婢女道：“去给朱雀飞鸽传书，本郡主愿意与她交易。” 婢女领命下去，苏暮雨露出狰狞的笑容。 “莫白，本郡主要让你生不如死！” 恶魔般的声音吓得另一个婢女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出声。 莫白从大堂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刚进屋，就被屋里的人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要不是月光明亮，一眼认出来人，莫白袖子里的毒药差点撒出去！ “陆大人！”维持住身体平衡就赶紧行礼。 玢州府不算小，他们每个人都有单独休息的房间，不至于走错啊！ 陆平云都气笑了，嗔道：“小心点！” 莫白脸一红，知道他说的是方才差点摔倒那件事，“多谢大人！” 月光晴好，正好够看清对方。陆平云不说点灯，莫白为不敢妄动。 空气静了静，良久，陆平云轻叹一声，语气柔和道：“你在怪我？” 被说中了心思的莫白惊得忘了礼仪，抬起头看向陆平云，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眸子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浓重如墨，又仿佛带着吸力，让她想要陷进其中，无法自拔。 温热的触感从手臂处传来，一股浑厚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莫白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忙想退后一步，却被陆平云抓住手臂，低声道：“别动！” 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身体很听话的没有动作。 陆平云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过来扶她，但看到眼前的清冷少年因为他的举动整个儿人都红透了，又有点开心。 “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是在命令，语气里却满是温柔宠溺。 莫白就像受到了蛊惑，不自主的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纯净的眼眸泛起了涟漪。 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的吧？ 这个认知让陆平云心里隐隐的欢喜雀跃，看着莫白的眼神浓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白日大堂之上莫白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始终耿耿于怀，这世上谁都可以怕他恨他，唯独莫白不可以。 不知是不是月光太美的缘故，陆平云觉得此刻的莫白难得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让他隐忍的爱意瞬间迸发，眸子愈加深了深。双手轻轻握住她单薄的肩头，声音沙哑道：“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莫白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了，脸上的血都快沸腾了，惊慌失措的逃离方才太过暧昧的距离，推门跑了出去。 “该死！”一路跑到后花园的莫白吹了风冷静下来，气得一拍大腿，她这是疯了不成？想起方才自己的一系列举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是属下，是男子啊！刚才这是做了什么啊？ “何人该死？”突然的声音让莫白差点翻个白眼，这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出来吓人？ 回头一看，王奇全副武装的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去巡视了。 “王大哥，怎么你自己巡视呢？”她记得巡视安排都是三人一组。 王奇憨憨一笑，道：“我是刚换了班，准备去休息了。已是子时了，先生怎么在此？” 第165章 梦境 莫白一想也对，这会儿确实是换班的时辰。因着方才房间里发生的事儿，她此刻也没心情多聊，就打算回去，于是对王奇一笑：“那王大哥早点休息，小弟也回房去了。” 说完施了一礼就打算走，却听王奇突然说道：“先生打算去北冥吗？” 莫白一愣，转过身有些奇怪道：“既是陆大人的命令，我等岂能不从？” 王奇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是是是，我只是觉得此去北冥十分凶险，先生一介文人，不宜如此辛苦。倒不如回禀了大人，留在玢州等我们，大人如此看重先生，定会应允。” “多谢王大哥挂怀。”莫白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奇能如此为她着想，心里十分温暖，感激完又自信满满的说道：“小弟既已入了大理寺，便知这是份苦差事。此行虽是艰辛凶险，但有王大哥时时照应，小弟自是万无一失的。况且连陆大人都亲自去了，小弟这个做下属的岂能退缩？王大哥放心，小弟虽不及王大哥强壮，却也是堂堂男子汉，这点苦还是吃得的。”说罢还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一脸少年意气。 王奇看着月光下俏皮灵动的少年，知道拦不住她，那便只能在她身边，拼命守护好她。 两人又客气两句，便分别回了住处。 走到门口莫白才突然想起来陆平云还在屋里呢！也不知这会儿走了没有，若是没走，自己进去该如何应对？方才自己的举动定是奇怪极了，该如何解释才能蒙混过关？ 左思右想，莫白还是决定进去认错，听凭处置。大不了挨顿板子，不至于打死也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轻轻推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陆平云已经走了。 莫白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了，进了屋关上门就摔进了榻上。 这一觉睡得很沉，朦胧中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还在襁褓之中，被一名女子抱着，匆匆忙忙的在大雨中奔跑着，女子边跑边回头看，似乎怕有人追来。山路被雨水冲刷的满是泥泞，女子顾不上衣服上的泥，深一脚浅一脚，不停的跑。 可不知是不是雨太大迷了方向，她竟跑向了悬崖，莫白很想出声阻止她，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追兵赶到了，女子被逼到悬崖边上，她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为何杀我？！” “卡吧”一阵惊雷落下，正劈在面前的地上，把追兵吓得连连后退，露出了队伍后面站着的那个人。女子的双眸猛地一缩，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颤抖的问道：“为何？” 大雨中大人嘴唇动了动，听不出说了什么，一支雕翎箭破雨而来，“嘭”的一声插进女子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她和怀里的孩子推出了悬崖！ “啊！”莫白猛然惊醒，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被汗水沾在身上。 看看窗外，天还没亮。 也许是前日淋了大雨又奔波劳碌的原因，莫白觉得身体格外的沉重，没有力气起来换下湿透的衣服，倒头又昏睡过去。 第166章 院门挂尸 迷迷糊糊中，莫白觉得自己一阵冷一阵热，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口干舌燥。她想起身去倒水，可眼皮沉重的如同千斤闸门，根本睁不开。 突然，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冰凉甘甜的泉水涌入口中，贯穿整个食道，舒服极了。她忍不住想要更多，嘴巴不自觉的张了张。 陆平云一手抱着莫白，一手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给她喂着水。 连着喂空了两杯，莫白才满足的沉沉睡去。 “唉，你要我如何待你才好？”陆平云看着怀里如同孩子般毫无防备的莫白，轻轻叹了口气。 今夜他因她一个眼神便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爱意，等在她的屋中想把一切都说清楚。可她的反应告诉他不能操之过急，只会给她更大的压力和危险，于是忍着追出去的冲动回了书房。 若不是龙井回禀说她说梦话，他也不会再次过来一看究竟。 看到熟睡中的莫白紧紧皱着眉头，整个人像被泡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嘴里不停的说着梦话。 “该死！”陆平云暗暗责怪自己竟没有注意到她受了寒，还任由她一个人跑出去，真是该死！ “主子，要不要叫婢女过来？”龙井见状现身请命。 “你出去把守，不许有人窥视！”陆平云冷冷开口。男女大防在性命安危面前不值一提，对于莫白的秘密，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 龙井迅速消失，他是很佩服这位未来夫人的，也乐得主子和她在一起，主子的笑容都是在她这里才有。 陆平云在屋里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替换衣服，来到床边再次将她扶起，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衣带，黝黑的眸子深了深。莫白的里衣里面，厚厚的裹胸布结结实实的缠了一层又一层，把原本白皙的皮肤勒得发红。 “何苦如此？”陆平云眼中满是心疼，却不敢替她解开。以她细腻的心思，怕是稍有不同便会有所察觉，现下他还不想让她觉得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好容易给莫白换上干净衣物，陆平云拿起换下来的湿衣服冲出了房间，有生以来第一次紧张到额头冒汗。 想起方才尽管已经极其小心避免碰到她的肌肤，可还是在所难免。那柔软嫩滑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每一下都直击内心，想要唤醒他心里那头凶猛的野兽。饶是意志坚定如他，也几乎把持不住。 孔家村 丑时刚过，夜正深沉，春季的夜空十分晴朗，明月繁星，衬得这个宁静的小村庄十分温馨。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村庄瞬间陷入了黑暗。 村子里有户农家亮起了灯，在黑暗里显得格外耀眼。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孔祥，三十多岁，十分勤劳，每日早早起来打炊饼去集市上卖。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个孔记炊饼，又香又大，生意好的不得了，日子也自然过得去。 妻子名叫小莲，刚满二十，容貌娇好，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小莲自幼父母双亡，吃了不少苦，难得遇上孔祥这么个好人，知冷知热，因此在家里十分贤惠，一年前还给孔祥诞下麟儿，小名童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小莲看孔祥早早起来打炊饼，也不敢闲着，安顿好孩子就起来帮忙。 孔祥心疼妻子，就说：“小莲，我这都蒸上锅了，你就别沾手了，陪童童再睡会儿吧！” 小莲一听心里暖暖的，知道是丈夫疼自己，十分高兴，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去给你开了院门，你出去时方便些。” “诶！”孔祥憨憨的笑了。 小莲看他那傻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转身出去开院门。 孔祥心里甜丝丝的，整理好货挑子就准备装炊饼，突然就听到妻子一声尖叫：“啊！” 孔祥一个激灵，扔下挑子就往外跑，远远的看见小莲摔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泣不成声。 而打开的院门之上，赫然挂着一个人！ 第167章 自杀！ 小莲已经吓傻了，一边哭一边发抖，体若筛糠。 还是孔祥胆子大些，刚开始的惊吓过后，硬着头皮仔细看了看挂着的那个人。只见那人被一根麻绳勒住脖子悬空吊在门框上，脸色惨白。 “孔亮！”孔祥一下子认出此人，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小莲一听也瞪大了双眼，颤颤巍巍跪爬到丈夫身边，不敢看挂着的那个，带着哭腔小声问孔祥：“祥哥，你可看仔细了，真是孔亮兄弟？” 孔亮在孔家村也算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为人正直善良，村里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可以说是个大好人。 孔祥急忙上前两步伸手抱住孔亮的双腿往上抬，孔亮身体十分僵硬，头从麻绳上退了出来。没了绳子的力量，孔亮连带孔祥一起“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孔祥顾不上疼，慌忙爬起来查看孔亮的情况。 孔亮没有丝毫反应，也没有温度。孔祥壮着胆子伸手一探鼻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他，他死了！” 这下可把小莲吓坏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死了呢？咱们如何是好啊？”小莲边哭边说，声音都在颤抖。 “小莲，别怕，咱们报官！”孔祥紧紧抱住脸色苍白的小莲，坚定的给她安慰，好一会儿，小莲才勉强平静下来，弱弱的问道：“祥哥，官府会不会觉得这事儿是咱们做的？” 孔祥一皱眉，是啊，人是挂在他们家门口的，这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这该如何是好？ “这事儿瞒不住，咱们只能报官。”孔祥想了想说道，“不过咱们得收拾一下。” 天刚亮，孔家村异常的热闹，所有人都听说死人了，官府都来人了，百来号人都过来围观。 孔家村属于玢州府底下的长岭县，县衙到这儿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此刻孔祥家门口已经被五名衙役围住，孔亮的尸体就停在院子门口的地上，捕头蔡威正勘察现场，旁边还有个仵作。 蔡威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此人面色黝黑，双目有神，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 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蔡威问仵作：“老王，尸体如何？” 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略显富态，仔细的对着地上的尸体一顿验看后，才抬头说道：“此人应当是自杀。尸体颈部只有一处勒痕，死因确实是窒息，身体各处也没有与人搏斗的痕迹。”说着又指了指门框底下放着的木凳，道：“尸体的长度加上木凳的高度，正好可以将头伸进绳索中，这一点也很吻合。” 蔡威点点头，他方才在院子里查看时也觉得是自杀，看孔祥夫妻惊惧受怕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他跟周围邻居也打听过，孔亮与孔祥夫妻并无仇怨，甚至相处的十分好，他们没有杀人的动机。 “孔亮的家人呢？”蔡威问旁边的衙役。 衙役忙回道：“头儿，这孔亮父母多年前就病逝了，他如今是自己住。不过他有个未婚妻，就住在附近，明日本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可这……”衙役说着摇了摇头，十分惋惜。 蔡威叹了口气，他干了二十年捕快，家破人亡的事情见了不少，可这新婚前日阴阳两隔的实属不多，不免有些唏嘘。 “去把他未婚妻找来，入殓吧！”蔡威吩咐道。 第168章 死而复生 “头儿，头儿！不好了！”跑去找人的衙役一溜烟跑回来，差点栽跟头，幸好蔡威拉了他一把。 蔡威看他自己回来了，不悦道：“慌什么？孔亮未婚妻呢？” 衙役满头大汗，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开口：“头儿！人死了！快去看看吧！” “什么？！”蔡威伸手揪住报信衙役的肩膀，确认道：“谁死了？” 衙役看头儿急了，赶紧解释道：“孔亮的未婚妻邱红死了！尸体就在她家！” “这……”蔡威突然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他又回头看了看孔亮的尸体，难道是自己推断有误？孔亮不是自杀？可眼下所有的线索都倾向自杀，看来为今之计必须先去看看邱红的尸体，才能知道这两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带路，去邱红家！” 留下两名衙役看守孔亮尸体和孔祥一家人，又叫了一名衙役回县衙报信，剩下两人和仵作跟着蔡威来到邱家。 邱家大门开着，院子里放着一个货挑子，偏房的门大开，应是方才来找人的衙役打开的。 “头儿，尸体就在那儿！咦？”报信的衙役指了指偏房，率先走了进去，突然疑惑了一声，蔡威紧随其后，并没在意。 屋里十分凌乱，桌椅都挪了位置，茶杯碎了一地，一看就是有人搏斗过。邱红衣衫不整的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毫无声息。 仵作老王提着工具箱来到尸体近前，习惯性的探了探鼻息，确定人是不是死了。 这一探不要紧，把老王气得冲着报信的衙役一瞪眼，：“你小子，这人明明活着，怎么就说死了呢？” 衙役已经懵了，蔡威一听急忙亲自伸手把了把脉，确实还有脉搏。这才想起方才进屋之时那名衙役的反应，回头问道：“三和，你方才有何疑惑？” 三和愣了愣，用手挠着后脑勺不确定的说：“头儿，我来找她的时候记得她是平躺着的，而且明明断了气很久了，人都硬了，可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任他如何想，也想不通为何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可这个人确实就是自己来时看到的，难道是他太过慌乱看错了？ 老王一边数落着三和，一边给邱红掐虎口促使她醒来。 蔡威在邱红房中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又把目光锁定在悠悠转醒的邱红身上，他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必须弄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邱红才算清醒过来。看见一屋子男人，瞬间吓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蜷缩在床角，杏眼含泪，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蔡威眯了眯眼，看着她没说话。 老王看这女子可怜，笑着说：“小姑娘别怕，我们是县衙的官差，这位是蔡捕头。你是邱红吗？此处发生了何事？你家可还有别人？” 邱红一听是官府的差人，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也顾不得裹好衣服就爬下床跪在地上，对着蔡威“咚咚咚”磕着响头，边磕边哭喊着：“大人为民女做主啊！”。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破了皮，让人看着十分同情，不自觉的就想保护她。 屋里的人都十分动容，只有蔡威冷冷看着梨花带雨香肩半露的邱红，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169章 救过的男子 “你可先整理好衣裙。”蔡威看这女子只顾着哭，似乎没意识到自己仪容不妥，出言提醒道。 邱红像是刚发现一屋子男人都看着她，脸一红，急忙慌乱的拉扯的撕碎的衣裙遮盖身体。可折腾了半天也没比方才好多少，反倒是她有意无意的动作令在场的衙役们都羞红了脸，匆匆忙忙把脸都转向了一旁，尽量不去看她。 “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何事？”蔡威后退一步，没有去扶还跪着的邱红，审视着问道。 “呜呜呜……”邱红又哭了几声，才抬起头，哽咽道：“回大人，昨日夜里小女子正在绣花，突然一名男子闯了进来，还没等小女子反应过来，就被他……呜呜呜……”说着邱红又捂着脸大哭起来，声音好不凄凉，令人同情。 她虽然没有言明，但众人看这屋内情形，加上邱红这副模样，也能猜到个大概。 蔡威看她哭的真切，不似作假，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家中可还有旁人？”院子里的货挑子还十分新，看重量绝不是一个女子可以挑得动的。 “小女子还有一个兄长，去城里卖货了，还未归来。”提起亲人，邱红才稍微止了哭泣，声音沙哑道。 “你可认得那名闯进门来的男子？” “认得，小女子前几日曾在河边救过他。”邱红点点头，接着道：“那时他躺在岸边，昏迷不醒，似乎是淹了水。小女子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在河边长大，兄长教过我急救之法，我便用此法救他。没多久他便醒了过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当时小女子只当是他又聋又哑，也不图他回报，没想到他竟是个禽兽！呜呜呜……” 说着邱红又哭了起来。 众人也没拦着，也不知该怎么劝，想着待她知道自己未婚夫死了的消息后更是少不了再哭一场。 该来的总会来，蔡威虽然有些受不了这没完没了的哭声，可案子还得查。 “你昨日可曾见过孔亮？”蔡威直截了当问道。虽说新婚夫妇大婚之前不宜见面，但他们这种乡下地方没有那么多讲究，见面也是有的。 邱红哭声一顿，一脸不明所以的问道：“不曾见。孔大哥发生了何事？” “他死了。”蔡威面无表情的盯着邱红的脸，平静的说道。 “为何？”邱红的声音十分微弱，就像有团棉花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紧紧盯着蔡威，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蔡威没有多做解释，公事公办道：“恐怕你要随我们去一趟孔家村了。” 莫白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许久不曾睡得如此沉，睁开眼睛的时候竟觉得十分精神，体力充沛。 “糟了！”一看到日头已经这么高了，莫白急得一拍脑门儿，今日该是随陆平云启程去北冥的日子！昨日说好清晨赶路，这都快到午时了！ 慌慌张张穿好外袍和靴子，莫白提着箱子就往外走。好巧不巧，一开门，“嘭”的一声与进来的高大身影撞了个满怀。这胸膛就像两块铁板，把莫白装的眼冒金星，差点流鼻血。 “姐姐，你醒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莫白摸着鼻子抬头一看，一张无限放大的俊脸正笑嘻嘻看着她。 “邹启轩？” 第170章 启程北冥 “姐姐，你为何许久不来接轩儿？”看到莫白，邹启轩就觉得委屈。 莫白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顾左右而言他，：“郡主带你过来的？” “嗯，就是那个老妖婆！”邹启轩毫不在意的说道，说罢很自觉的进了屋坐下，眼巴巴瞅着莫白，一脸委屈。 老妖婆？苏暮雨？ 莫白赶紧伸头看看门外，确定没人才放下心来。 她也没忘了正事儿，回头看了看闲适喝茶的邹启轩，哄道：“轩儿乖，你在这儿等着，姐姐去给你弄点吃的啊！”说着就想溜出去。 “找吃的还带箱子？”邹启轩不懂就问。 莫白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个邹启轩到底有没有病，智商低什么的都是装的吧？ “先生收拾好了就出发吧，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王奇的出现真是把莫白拉出了火坑，这下就可以用公务在身“摆脱”邹启轩了。 “轩儿，你看我……”莫白觉得自己真是窝囊，明明是想救人，却弄得跟欠了他似的。 “你们要去北冥？”邹启轩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莫白下意识的点头之后又有点后悔了，跟他说这个干嘛？ 邹启轩突然笑了，笑得阳光明媚，说道：“轩儿也要去！” “不可！”两个人同时出声。 莫白和王奇都是一愣，看了看彼此，王奇先解释道：“邹启轩并非大理寺的人，此行诸多机密，大人定然不会允准他跟着。” 莫白也是这么想的，对着王奇点了点头，又对邹启轩说道：“我本想替你解了身上的毒，可眼下尚未寻得解毒之法，待我见到师傅，求得良方，便会去寻你。今日你便随邹家的侍卫回去吧！” 邹启轩无奈的笑了，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见他不再纠缠，莫白拿着箱子随王奇出院门上了马车。 从邹启轩跟着她离开邹家起，她就知道在他身边跟了武艺高强的暗卫，否则，他身中剧毒，又怎么能千里迢迢找到她呢？只不过邹启轩对她并无恶意，她便不去戳穿，解毒之法还是会替他找，却并不想有过多纠缠。 莫白一走，就有一道黑影飘落在邹启轩面前，低声道：“家主，咱们回去吗？” 邹启轩依然悠闲的端着茶碗，笑容还在，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澈单纯，绝美的眼眸里满是算计。 “邹家在北冥的生意也该巡视一番了。” “是！”，黑影立刻明白，瞬间消失。 莫白进到马车里坐下，心里想着邹启轩接近自己究竟是何目的，他是否会乖乖回邹家？ 没注意到帘子又是一挑，一身月白色公子袍的陆平云迈步进来，坐在了她对面。 陆平云的眼睛有些红血丝，似乎是夜里没睡好。 “大人！”等莫白缓过神来看见陆平云，赶紧就要起身行礼，可车厢太低，只能弯着腰站着，索性借着这个姿势把礼给行了。 “你怕我？”陆平云悠悠睁开略显疲惫的眼，不满的看着她。 莫白不明白陆平云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了，难道是因为她早上起晚了耽误了行程？ “大人恕罪，卑职今日睡过了时辰，还请大人责罚！” 陆平云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说，最终叹了口气，无奈道：“坐下吧，没人怪你。” 莫白只得听命坐下，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赶车的龙井听着车内的动静有些无奈，主子明明照顾了人家一宿，清晨才出来就忙着启程的准备，为何不告诉莫先生呢？唉，主子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第171章 半路救人 此时车内的莫白如坐针毡，直挺挺的坐在一个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而陆平云却十分的闲适，半躺在软榻上看书。 “倒茶。”陆平云没有抬头。 莫白本能的想站起来，又想到车厢高度的尴尬，只能回到座位上，伸手去拿茶壶倒水。茶壶十分考究，莫白这一世也算是出身显贵，见过不少珍奇古玩，一眼便看出来这个是古董紫砂壶，这在大庆朝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布置，心里不住的惊叹。方才一进来就想事情，后来陆平云进来吓得她哪里都不敢看，此时才发现这辆马车原来是外简内奢。 从外面看就很普通的马车，随处可见那种。里面却十分豪华，光是这座垫就是用上等丝绸包着差不多两寸厚的棉花，坐上去柔软舒适，仿佛坐在云朵里。车厢里还固定着一个精致的茶几，十分稳当。 这位陆大人可真会享受啊！完全不是听说的那般与侍卫们同吃同住，出行只骑马从不坐车。出京城的时候始终骑马而行，身先士卒的，害得她赞赏了好一阵子呢。 看来还是娇生惯养啊！ 看她半天没动作，陆平云抬眼看过去，就见她环顾着车厢，表情变换，最后还摇了摇头。 这是对这个马车不满意吗？看来以后这种差事不能交给龙井这种无脑之人！ 龙井在外面打了个喷嚏，奇怪的看了看天，也不冷啊？又回头看了看车厢，心想主子交代要给莫先生找个舒适的马车好生将养，自己可是找了整个玢州才在首富家买到了这个马车，这么豪华主子定是非常满意吧？说不定正想着如何赏赐自己呢！要是能把去年收缴的那柄斩月刀赐给他就好了！ 龙井正胡思乱想间，前面的道路上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吓得龙井急忙拉住缰绳，“吁！保护大人！” 话音未落他便率先飞起来到那人近前，举刀相向，“你是何人！” 还没等龙井进一步擒拿，那人就倒了下去，嘴里呢喃着两个字： “救命……” 龙井单手提刀上前查看，见那人确实昏迷了，伸手探了探脉搏，回到马车前，对着里面说道：“主子，一名男子晕倒在路中间，似乎是中了毒。” 莫白一听有人中毒，忙抱起箱子看了看陆平云，见他点头，一溜烟钻出了车厢。 陆平云看得一皱眉，这是在躲他吗？ 莫白一出车厢就觉得松了一口气，车厢里的气氛太紧张了，她几乎快要窒息。 救人要紧，莫白很快来到那人身边蹲下，摸上他的手腕。 此时她才看清楚，晕倒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看装扮像个卖货郎。 “中了剧毒，这种毒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会使人毙命，他能跑到此处，意志力超乎常人。”莫白一边从腰间掏出一颗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塞进那人嘴里，，一边对已经下了马车走到她身后的陆平云说道：“这药丸可护他心脉，保他三日不死，要想彻底解他所中之毒，需要时间。” “带上吧。”陆平云扫了那人一眼便转身回了马车，只留下三个字。 第172章 故人相见 中毒之人就交给龙井安排，莫白背着箱子站起身来回马车。一扭头看到了骑马立在侍卫之中的冥陆和白泽。白泽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莫白，冥陆也有些探究的盯着她。 目光触碰，莫白尴尬的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白泽眼睛一亮，满眼慈爱的在马上行了一礼，冥陆则是不自在的把头偏向一边。 莫白也没在意，笑了笑，径直回了马车。 看她进了马车，白泽不赞成的看了一眼冥陆，低声道：“陆儿，我已提醒过你，方才的表现实属不该。” “我……”冥陆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憋了半天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道：“知道了。” 白泽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此次北冥之行过后，一切就要大白于天下，你我都该高兴才是。十七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日。” “白姨，您莫再忧伤，陆儿定与您一同完成此事。”看到白泽满眼泪水，冥陆有些慌了，急忙安慰道。 白泽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冲冥陆笑了笑，点头：“好，走吧。” 队伍很快又继续赶路，为了保证安全，天黑之前必须赶到下一个驿馆，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要赶。 天色渐黑，孔家村灯火通明。 孔祥家 蔡威审视着面前在孔亮尸体旁哭成泪人的邱红，她如此悲伤，不似有假，莫非自己对她的怀疑是多想了？ “定是他杀了孔大哥！”邱红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止住哭声，抬头看向蔡威，笃定道：“是那个畜牲！就是他！他说过要让我生不如死，定是他得知我定亲之事，杀了孔大哥！” “你说孔亮是被人杀害？”蔡威问道。 邱红此刻已经浑身颤抖，咬牙恨道：“明日便是我二人大婚之日，孔大哥又怎会抛下我自戕？” 蔡威看了看仵作老王，老王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是他杀，蔡威又问道：“你所言可是那害你之人？”周遭百姓太多，蔡威并未言明如何害她。 否则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那是要浸猪笼的。 这个时代对女子从来都不是宽容的。 “他姓黄！”邱红猛地一拍大腿，像是刚想起来，“我救他之时见过他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黄'字！” “黄？”蔡威眯了眯眼，垂眸思索着。能佩玉者，非富即贵，又怎会落水被救？即便确实发生意外被救，又为何要反过来恩将仇报？这其中又有什么缘由？ “此人确实是被人杀害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蔡威一愣。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邱红所说之事上，没人注意到此刻一名白衣少年正蹲在孔亮尸体旁边查看着。 “你是何人？不得乱碰！”一名县衙衙役说着就要上前去拉，下一秒就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蔡捕头好大的官威啊。”冷冰冰的一句话传来，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蔡威。 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蔡威一眼便认出来人，急忙跪下行礼，恭敬道：“属下蔡威，叩见陆大人！” 第173章 杀人移尸 陆平云点点头，竟伸手将蔡威扶起，“三年未见，蔡捕头别来无恙？” 见陆平云还记得自己，蔡威眼睛一热，激动道：“承蒙陆大人记挂，蔡威一切都好。” “蔡捕头，适才情急，得罪了。”龙井站在陆平云身边，手一挥，那名动弹不得的衙役顿时能动了，吓得急忙退下。 蔡威一笑，抱拳道：“恭喜龙侍卫，功力又有进益啊！”他当然看得出来那衙役是被人隔空点了穴，如此武功，天下间真正练成者屈指可数，龙井就是其中之一。 龙井一笑，退到陆平云身后。 陆平云看着莫白，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结果。蔡威也注意到陆平云的目光，不由得对这个白衣少年的身份有些好奇，毕竟能让陆平云刮目相看的人，少之又少。 只见莫白从头到脚将孔亮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又仔细翻看了后背和四肢，略一皱眉，站起身来边摘手套边说：“此人确实是遭绳索勒颈窒息而死。” 一直观察着莫白举动的仵作老王听到这儿点了点头，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他是被人用绳索勒死之后悬挂上去的。”莫白紧接着的这句话让老王一愣，神情紧张起来，难道他看错了？同时蔡威也是一皱眉，他是信任老王的，毕竟有几十年的经验，而这名少年……他回头看了看陆平云那满脸的认同，不禁怀疑这少年怕不是陆大人的亲戚吧？ 莫白并不知晓老王和蔡威的心理活动，只是公事公办的继续说道：“死者颈部的勒痕一直延伸至后颈，力量之大深入肌肤。显然是有人从他背后用绳索大力勒住所至。况且，尸体背部，手臂下侧，腿部后侧皆有尸斑，而脚底却没有。说明死者死后是被平躺着放在地上或榻上的，之后才又将尸体悬挂在门梁之上。而这木凳……” 莫白说着看了看被当做孔亮自杀使用的木凳，又看了看变毛变色的孔祥夫妻，问道：“可是你家之物？” “不不不，不是！”小莲吓得一哆嗦，捂着脸继续哭，孔祥急忙摇头否认。 这种反应别说陆平云蔡威等人，就是围观百姓也看得出这两口子心中有鬼，纷纷摇头叹息。 好好的一家三口，平日里小夫妻温和宽厚，这有啥想不开的非要杀人？ “祥小子啊，你们究竟跟小亮有何深仇大恨，偏要置他于死地啊？”人群中一位满头白发的长者站出来指着孔祥恨铁不成钢道。 “是啊是啊，祥哥，你跟嫂子这是为啥啊？”年轻人也忍不住问道。 人群中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有的说小莲跟孔亮青梅竹马，是不是孔祥嫉妒了？有的说孔亮英俊，就是村口寡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小莲喜欢也没错…… 而围观百姓中只有一个人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在听了其他人的议论之后默默后退，转身就要离开。 “大嫂可是害怕？”莫白没放过这个细节，看她要走，故意提高音量喊出一句话。 莫白的声音平时故意压的低沉，显得雌雄莫辨，可这一拉高就格外清脆好听。即便人多嘴杂，也极具穿透力，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反应过来的人瞬间锁定了那名准备离开的女子。 第174章 玉清嫂子 “玉清嫂子？”有人叫了出来，大家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甚至自动自发的给莫白和玉清嫂子之间让出了位置。 莫白这才完全看清她。 虽然大家叫她嫂子，可看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容貌清秀，衣着干净得体，在村子里算得上是个大美人了。 “大嫂可是知道些什么？”莫白语气柔和下来，不似逼问，倒像是请教。 玉清看着莫白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最终还是弱弱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可是她害怕的瞟向一边的眼神还是被莫白捕捉到了，她为何要看那名坐在地上擦眼泪的女子？ 蔡威看莫白审视邱红，说道：“这名女子叫邱红，是死者孔亮的未婚妻，原本明日就要大婚，却不想发生了此事。先前本以为是自杀，孔亮又是独自一人生活，无奈之下便找了她来领尸。”说到这儿蔡威脸一红，有些羞愧。 自杀和他杀自己都没弄清楚，险些办了错案，在陆平云面前格外抬不起头。说起来自己也是跟过陆平云的，竟一点本事也没学到。 “无妨，”陆平云淡淡两个字，蔡威差点泪崩，这是在安慰他。 陆平云接着问道：“她家中可有旁人？” 正常人家是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前来领未婚夫尸身的。 “尚有一兄长名叫邱俊，是名卖货郎，前些日子出去卖货未归。可我们去她家中之时倒是在院中发现了他的货挑子，有些奇怪。”蔡威收了收眼泪，恭敬回答。 “卖货郎？”莫白立刻想到他们在路上救下那人，也是一身卖货郎打扮，是巧合？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两人应该是想到一起了，却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 如果他们救的就是邱俊，那他为何回了家又跑出来，连见妹妹一面都不肯？又为何会身中剧毒，冲出马路？若是有人下毒，那么下毒之人是否在围观百姓之中？ 疑点太多，恐怕只有那人醒来才能问清楚。而在此之前，他不能露面，否则下毒之人难保不会再次动手。 蔡威哪里知道他们所想，看莫白疑惑，以为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忙又补充道：“正是，他们兄妹二人不是本村的，独自住在山上的草屋里，父母走的早，全靠邱俊四处卖货过活。” 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凑近陆平云和莫白，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们去的时候，邱红独自一人衣衫不整的晕倒在床上，我们都以为人死了，结果却醒了过来，说是有人闯入家中糟蹋了她。一天遭逢两件不幸，真是可怜。” 莫白觉得奇怪，也同样低声问道：“你们为何会觉得人死了？”那王仵作看起来是有些本事的，不至于看不出死活。 “去找人的衙役也不知怎么了，回来就说人死了，我才过去看看。结果只是晕过去了，虚惊一场。”蔡威也有些奇怪。 莫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下意识的想看看陆平云的反应，一抬头，陆平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近在咫尺，灯火映衬之下，她几乎能看清他好看的睫毛，和眸子中映出的她通红的脸。 第175章 黄家玉佩 意识到这过近的距离，莫白心里一慌，就想往后退。哪知脚下踩到个石头，差点摔倒。陆平云叹气的同时伸手揽上她的腰，以绝对的力量支撑着她，在旁人看来很难发现莫白险些摔倒。 “多谢大人！”莫白急忙站稳，以行礼的动作很自然的退了一步，挣脱了陆平云的手。 她不能再沉沦于陆平云的保护，她怕自己的一厢情愿最终会成为压垮自己的巨石。 “嗯。”陆平云的眼神有些晦涩，一闪而逝。 “大人！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本是泣不成声的邱红似乎是注意到几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猛地跑过来跪倒在地，戚戚然哭喊着。 没等有人问话，她就接着哭诉道：“小女子昨日独自在家之时，被一姓黄的歹人强行侮辱！事后他竟丧尽天良的杀了孔大哥！真是禽兽不如！小女子恳请大人抓住歹人严惩，还我公道！为我孔大哥抵命！” 虽是在哭，可每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楚。 蔡威微微皱眉，他本不想当着众人面说出此事，毁了邱红的名节。却没想到她自己反倒是先说了出来，真是捉摸不透。 陆平云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认得那歹人？” “正是。”邱红语带恨意，“几日前小女子在河边救过他一次，当时他在岸边昏迷不醒。后来被小女子救醒之后便离开了，小女子也是看见他腰上的玉牌才知晓他姓黄。竟不想是救了个畜牲！” “玉牌是何形状？”陆平云追问。 邱红想了想，道：“那玉牌十分特别，是莲花形状，洁白无瑕。” 莫白一惊，看向同样震惊的陆平云。 莲花乃是京城黄家的家族图腾，每个嫡亲子孙出生时都会佩戴一枚此形状的玉佩，上面刻着姓氏。 此时此地出现的黄家嫡子，只能是黄唐！ 可黄唐又怎会强辱民女，杀人丈夫呢？ 黄唐现在何处？ 若依邱红所说，昨日才犯了案，此刻应该还未远离。 “下令，寻人！”陆平云一声令下，龙井应声消失。 “相关人等带回县衙候审，留人保护现场，其余人先回县衙。”龙井走后，陆平云又对蔡威说道。 蔡威领命，下去安排。 百姓们都疏散了，一时间就剩下陆平云莫白两个人。 “大人，邱红所说之人会不会是黄大人？”莫白低声问道。 陆平云思索片刻，点头道：“若那玉佩真如她形容那般，定是黄唐无疑。黄家家训，玉不离身。” “可黄大人绝不会强辱民女，害人性命！”莫白有些激动。 她跟着黄唐将近两年，对他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黄唐虽说性格洒脱，看起来放荡不羁，却绝不会踏雷池半步，谈何作奸犯科？ 陆平云看着莫白有些涨红的脸，眼神不觉温柔起来。 这个小丫头，总是这么爱憎分明的么？ “为今之计，只能搜寻那带玉牌之人。那邱氏兄妹也许知道些什么。”陆平云轻声说道。 莫白会意，点点头：“卑职定会尽快使他醒来。” “走吧。” “是！” 二人走后，漆黑的树影里动了动，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176章 县令刘青云 长岭县县衙 陆平云和莫白踏进县衙大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 见二人进来，人群中提带撩袍跑出一名官员，看官服猜测应该就是县令了。 陆平云认得此人，此人名叫刘青云，不到三十岁，五年前殿试进士，却因不贿赂高官，只在长岭县做了个县令，至今没有迁升。 刘青云看见陆平云来了，不禁有些激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平云面前，“扑通”跪倒，磕头行礼：“下官长岭县县令刘青云拜见陆大人！” “免礼。”陆平云依旧是那副冷淡面孔，却难得的冲着刘青云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刘青云是有些欣赏的。 莫白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这个刘青云一身的文人气质，面如白玉，眉清目秀，满眼清明。能得陆平云青眼，想必是个好官。 刘青云起身站好，依旧是低头拱手，看得出来对陆平云他是格外恭敬的。 “尸首和一干人等都安排好了吗？”陆平云一边在刘青云的引领下往大厅走，一边问道。 “回陆大人，那孔亮的尸首已经在停尸房中，邱红，孔祥夫妻和武玉清也已经在堂下候着了。那名昏迷不醒的伤者安排在后院，并未叫人知晓。”刘青云一番表述十分简练清楚，安排的也十分细心。 莫白都忍不住在心里点头称赞，好缜密的心思。 陆平云点点头，“好。” 这算是对他的安排非常满意了，刘青云勾了勾唇角。 进了大厅，陆平云在上位落座，屏退了旁人，只留莫白站立身后。这是自莫白进了大理寺以来陆平云定的规矩，要莫白近身听用。 莫白原本很乐意这样的安排，很方便她搜集需要的信息。只是近来两人的相处多少有些微妙，让她十分头疼。于是此刻她站在陆平云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将所有奇怪念头抛诸脑后，一心想着案情。 见刘青云迟迟不敢落座，只拱手立于厅中，陆平云开口道：“刘县令不必拘礼，落座吧。” “是！”刘青云这才听话的坐在了下垂手的位置，可依旧是挺直了腰板，恭顺的听着陆平云指示。 陆平云知道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便也不再对此多说，说起了正事：“本官此次前来，是为寻人。” 刘青云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刨根问底，略一思索，小心询问：“大人恕下官愚钝，莫非孔家村之案牵扯到大人所寻之人？” 陆平云没有答话，反而问道：“刘县令对孔家村是否熟悉？” 刘青云见他不答反问，心知此话不便言明，于是全当没问过，回答道：“好教大人知晓，下官内人便是孔家村人，下官也对孔家村略知一二。” 看着刘青云提起夫人时微红了脸，眼中透着温柔，莫白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县令夫人是何等风姿了。 陆平云也注意到了刘青云表现出来的柔情，这使他也想到了某人。于是不准痕迹的瞟了一眼，却发现某人正一脸桃花的盯着刘青云，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不悦。 “刘县令可有妾室？”话一出口陆平云就有些懊恼，怎么每次遇到跟莫白有关的事就莫名的情绪不稳？ “大人有所不知，内人对下官有大恩，且我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并无纳妾之意。”刘青云虽不知陆平云这问话何意，却还是如实回答。 莫白也是一愣，看了看陆平云，心想这是什么问题？陆大人该不会是要开始保媒拉线儿了吧？ 第177章 打草惊蛇 “如此甚好！”陆平云突然觉得这个回答很称他的意，脸上略带笑意的看了看莫白。 把莫白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继续低头不语。 刘青云也不知这句夸奖究竟为何，只管点头领下。 陆平云顿了顿，又问：“孔家村周围可有能藏身之处？” “这……”刘青云想了想，道：“孔家村三面环山，大山之中树林密布，若是想藏匿其中，极难寻找。” 刘青云替陆平云捏了把汗，若是大人所寻之人果真藏在了大山密林中，单靠县衙这些人手，就是找上一个月也未必有发现。 陆平云却没多纠结这个话题，“吩咐下去，莫先生夜已发现孔亮尸体的疑点，明日一早本官便要在此升堂定罪。” 这一句话说的十分平淡，却令刘青云汗颜。自己这些年时时以陆平云作为榜样，也可说断案无数，像这种命案，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陆平云一来，不到一天就有了结果，看来自己还是得刻苦钻研断案之法才行！ 想归想，刘青云还是赶忙接下命令出去办事。 刘青云走后，陆平云似在自言自语的低喃道：“该醒了。” 身后的莫白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由于当日不升堂，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安排在县衙后院的班房里。班房是平常衙役们值班休息的地方，也作为上堂之前候审的地方，虽然简单，也算宽敞。 孔祥夫妻依偎在一起流眼泪，谁也不敢乱开口说话。只觉得自己家实在是太过倒霉，平白无故摊上这种事，弄不好还有可能是死罪。孩子还那么小，以后又该如何生存？ 武玉清独自坐在角落里，目光呆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邱红有些坐不住了，看几人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索性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门没有锁，外面站着两名衙役，邱红的开门声引来两名衙役的注视。 邱红看有人守着，柔柔一笑，声音甜腻道：“两位大哥，咱们要等到何时啊？” 两名衙役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说道：“大人下令，明日一早宣判，回去等着吧。” “宣判？”邱红愣了愣，又问道：“这还没审问，如何就宣判了？” 高个子衙役不耐烦道：“莫先生神奇手段，早已查出尸体的线索，自然可以宣判了，不要啰嗦，快回去！” 说着话一把将邱红推了进去，“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哎呦！”邱红柔弱的摔倒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过来扶，伴着她的哭声，各自想着心事。 不远处的厢房里，莫白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人把脉。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说道：“方才施了针，脉象也好些了，相信你不出三个时辰便能醒来。” 说罢便自顾自的收拾好了箱子，起身往门口走去，自言自语道：“看来真凶即将无所遁形了。” 第178章 真面目 子时已过两刻，人们早已熟睡，整个儿县衙都静悄悄的。厚厚的云渐渐遮住了半轮明月，院子里瞬间漆黑一片。 突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飞蹿在房顶之间，最后落在厢房屋顶上，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黑影揭开房瓦，对着屋内轻轻射出一枚暗器，盖上房瓦，无声消失。 整个儿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轻功，令躲在暗处观察的白泽都暗竖大拇指。丝毫不敢懈怠，飞身追了上去，同样消失的夜色里。 停尸房 一道柔弱的身影哆哆嗦嗦寻找着什么，似乎终于发现了停尸房的位置，有些欣喜。疾步来到门口，看了看四周没人，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玉清嫂子深夜进入停尸房，就不怕吗？”房中突然亮起灯火，莫白好看的眼眸在灯火下闪闪发光。 武玉清一惊，看了看四周，见屋内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莫白一人，又逐渐平静了下来。“先生可是在此等妾？” 这是莫白第一次听到武玉清开口说话，与一般女子不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样的声音与她的美貌似乎十分不搭配。 莫白一皱眉，问道：“嫂子是否中过毒？” 武玉清眼神一闪，摇头苦笑道：“遇人不淑罢了。” “也许在下能解。”莫白闪亮的眸子看着她，笃定道。 “当真？”武玉清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绝望道：“爱听妾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妾要这副好嗓子作何用处？” “你杀了孔亮。”莫白并没有问她，而是叙述一件事实。 武玉清苍白着脸，一点点转向放在屋子一侧的棺材，那里停放着孔亮的尸体。 莫白惋惜道：“孔亮本可以不死，如果他昏迷过去之时你能及时救他，他还可以醒过来。” “不！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你胡说！”武玉清突然疯狂起来，血红着双眼朝莫白扑了过来。 还没等莫白把手里的迷药撒出去，武玉清就被冲进来的龙井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则是挡在了莫白的面前，是陆平云。 陆平云冷冷的看着仍保持着张牙舞爪想扑过来的姿势却一动不动的武玉清，连莫白都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杀意。 莫白并没有出言阻止他的杀意，她知道陆平云做事是有分寸的，他的冷静远超过自己。 她从陆平云身后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武玉清猩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勒孔亮的时候，他只是晕过去，没有死。是你把他吊在孔祥家门口，他才慢慢断了气。是你的自私害死了他，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将他吊在孔祥家门口？” 龙井抬手解了武玉清的哑穴，身体却没解开。 “啊！”刚能说话的武玉清发出怒吼，沙哑的嗓音让她的吼声像一头猛兽。“我没有错！是他！他当初与我欢好，还承诺必会娶我！可一直等到他与那邱红大婚之期将至，他仍旧没有实现诺言！你们可知，大婚前夜他竟还想与我欢好，甚至威胁我在他婚后继续做他的情妇！哈哈哈……如此禽兽不如之人，我为何不能杀？” 第179章 傀儡术 莫白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问出心中那个疑问：“是谁给你下毒？” 武玉清仿佛没听到一般接着嘶吼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禽兽！恶鬼！” 陆平云看了看龙井，龙井立刻抬手封了她的哑穴。 武玉清口不能言，只能睁圆了猩红的双眼，恶毒的瞪着莫白。 “她不对劲。”陆平云低声道。 “确实不对劲。”莫白知道武玉清被点了穴，想靠近一点查看一下，却被陆平云一把抓住手臂，一脸不赞同道：“你说，让龙井来！” 莫白本想再争取一下，可看着陆平云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没有坚持。最重要的是那只修长的大手温柔却有力的抓着她，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龙侍卫，你试试看摸她的风池穴。”莫白说道。 龙井点头，抬手探向武玉清的后脑。 “有根银针！”龙井一皱眉。 莫白松了口气，说道：“麻烦龙侍卫将银针缓慢拔出，再解了她的穴道吧。” 龙井这次看了看陆平云，陆平云点头，他这才缓缓将银针拔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紧接着一抬手。 武玉清的穴道被解开，整个人瘫软在地。此刻她已经没了方才的凶狠，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清冷懦弱的模样，掩面哭泣。 “你懂傀儡术？”陆平云挑眉看着莫白，语气不明。 莫白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那根银针仔细端详着说道：“卑职曾在书中看到过，所谓“傀儡术”，实则是医术精湛之人用“金针刺穴”之术使被刺之人精神恍惚，从而达到其目的罢了。风池穴本是通经增智之用，以针刺一寸，便可使人狂躁，甚至疯魔，最后中风而亡。” “如此说来，县衙之中倒是卧虎藏龙了。”陆平云嗤笑一声，话语中却带着寒意。 龙井立刻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护卫不利，请主子赐罚！” 看着龙井冷汗直冒，当真是怕极了陆平云，莫白不禁对自己之前的言行有些后怕。 不难想象陆平云身为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对下属定是严苛残酷的，否则又怎会落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虽然莫白这几个月来跟龙井也算是熟识了，但她并没有在此刻圣母心发作的去求情。她一直深刻的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随意置喙。 陆平云看着莫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颇有些无奈。他很希望莫白替龙井求情，而不是这样始终恭顺的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带她下去。”陆平云有些烦躁。 没有责罚？龙井颇为意外，却不敢不听命令，站起身架着浑身瘫软的武玉清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又剩下了陆平云和莫白两个人，再加上旁边孔亮的尸体，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莫白依旧恭顺的站在陆平云旁边，想着该不该离开。 “如你所愿。”陆平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白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知道她想为龙井求情，所以没有责罚龙井。 可是为何要如她所愿？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觉得自己很特殊？陆平云的心里究竟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第180章 突来之吻 无数的问题如洪水般涌入大脑，莫白疑惑的抬头看向陆平云，口中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问清楚，问问他是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经查出她是亡命天涯之人？是否知道她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或者说，他都知道了，只是另有计划？ “唉，别哭了。”温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白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檀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使她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莫白没有挣脱，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是害怕吗？ 是的！她害怕！怕自己这两年来辛苦隐藏的一切暴露人前，怕因为自己的鲁莽让一切计划就此落空，更怕自己连莫宣都保不住，断了君家唯一的希望！ 陆平云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娇小的人儿，声音有些沙哑道：“本不想早早告诉你，怕你被吓到。可我每日看着你强撑的模样，就一刻都不愿等下去。莫白，你的一切我一直都知道，我见过你。” 原本温和的话语听在莫白耳中却如遭雷击，满脑子都是那句“你的一切我一直都知道”！ 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那么这么久以来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般在他面前洋洋自得，以为隐藏的很好，岂不都成了笑话？那他会如何看待她？如今突然摊牌，难道是要缉拿她不成？还有莫宣，最近一个月没有通过书信，是否已然被抓？ 陆平云感受到莫白微微颤抖，他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如同哄婴儿般拍着她的后背，轻轻道：“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帮你。” 好半天，莫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道：“为何帮我？” 陆平云又叹了口气，把莫白从怀中松开一些，轻轻抚上她因为易容而有些棱角分明的脸，无奈道：“你竟丝毫不知我对你的情意吗？” 这下莫白彻底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脸红，就被唇上冰凉的触觉惊得瞪大了双眼。 陆平云的吻小心翼翼，又气势汹汹，不容拒绝，却在莫白反应过来之前停了下来。 “大人请自重！”莫白怒极反笑，提醒道：“您已有婚约！” 说罢莫白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陆平云却顿住了想要拦她的手，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莫白一路狂奔回到自己房中，“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端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壶凉茶，一屁股坐在圆凳上。 此刻她的心跳一定快要到极限了，以至于连大脑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脸被烫的通红，似是要滴血一般。 她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情，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颈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在晕过去之前，莫白清楚的知道自己被人刺了穴道，是风府穴！难道自己今日就要命丧黄泉？ 几乎是倒下去的瞬间，莫白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恰好滚落在床下。 一直等莫白彻底晕过去，才从窗外轻飘飘跳进来一个人影，此人进来后低头看了看莫白，明显有一丝惊讶的“咦？”了一声，弯腰抱起莫白，“嗖”的一下从窗口飞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81章 身着官服 陆平云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放下停在半空中的手，恍惚的走出停尸房。 月色朦胧，不似方才那般明亮，就如同陆平云此刻的眼眸。 莫白说的没错，他如今确实身负婚约。尽管那并非他所愿，尽管他绝不会履行那纸婚约，可它却像一根毒刺，横在他与莫白之间。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陆平云一抬头，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走到了莫白的房前。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严，屋内点着烛火，她是否也想着他呢？ 腿很诚实的付诸行动，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窗外了。一个身影突然晃动了一下，陆平云的目光不自觉的投了过去。 屋内的莫白正在换衣服，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滑落雪白的肩头。肩头上那一抹红色月牙印记十分醒目，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似乎没发现窗外有人，莫白低头就要解下腰带。 陆平云急忙移开目光，冷峻的脸庞爬上了红晕。 看来今日之事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她的心也因此乱了吧？平日里谨小慎微的人，竟然连窗户没有关好都没有发现。 手指轻轻抬起，方才还未关好的窗户“啪嗒”一声紧紧关上。 莫白听到窗户有响动，急忙披上衣服过来查看，什么也没发现，只得又检查了门窗，才熄了烛火休息。 房顶上的陆平云见她熄了灯，才飞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注定无眠。 次日清晨，刘青云早早的便来到陆平云的房门前等候。昨夜之事他晨起时就听衙役们说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全然不知，实在是有些失职。 门打开，陆平云一袭月白色长袍从里面走出来。 没着官服，这是不打算升堂啊？ 刘青云急忙上前行礼，惭愧道：“还请大人责罚！” “何事？”陆平云明知故问道。 “昨夜大人亲自涉险捉拿真凶，下官却丝毫不知，有失职之罪！”刘青云态度十分诚恳。 陆平云扶了一把让他起身，淡淡道：“昨夜之事我有意隐瞒与你，你又何罪之有？” 话虽如此，可事情发生在他的县衙之中，身为县令，浑然不知，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可陆平云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刘青云也总不能追着讨罚。 此事就算揭过去了，还有一件事。 “大人身着便服，今日不上堂吗？”刘青云问道。 昨日才让他放消息说今日一早宣判，怎么如今便服而出？ 陆平云脚步没停，边往公堂方向走边说：“刘县令主持即可，本官只是旁听。” 县衙大堂 离升堂还有些时间，衙役们整理着衣袍和杀威棒，陆平云和刘青云一前一后迈步进来，衙役们一看急忙站好，不再出声。 陆平云一眼就看见一身官服的莫白站在随堂师爷旁边，微微皱了皱眉。 莫白进入大理寺便有了官服，那是一身绯色金丝辊边常服，金带，獬豸冠，除了在京城办公之时，莫白是从来不穿的。 陆平云心中一阵苦涩，想起昨夜她的反应，这是为了提醒自己注意身份吗？ 第182章 还有同伙 “参见陆大人！”莫白转头看见陆平云过来，急忙躬身行礼。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把礼仪看得很重，陆平云点了点头：“免了。”随即便坐在了旁听的席位。 刘青云一看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上了主位，整理官服，端正坐好，一拍惊堂木，说道：“升堂！” 底下两排衙役手持杀威棒击打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口中喊道：“威武！” 外面有衙役将涉案几人带上堂，让他们跪下。 “武玉清，你是如何杀害孔亮，又如何将他吊在孔祥家伪造现场的，还不从实招来！”刘青云拿出县太爷的威严，质问堂下。 此时的武玉清被解了穴道，早已恢复了平日的懦弱模样，被惊堂木吓得一哆嗦，豆大的泪滴噼里啪啦往下掉。 可上了公堂，再想抵赖是不可能了，只得老实说道：“当年我刚嫁进孔家村之时日日遭遇丈夫毒打，孔亮总是时时给我送药，体贴照顾。时间久了，我们便背着我丈夫与他做了露水夫妻。他承诺我只要我丈夫死了，他就娶我。可我丈夫真的死了，他又百般推脱，敷衍了事，还与那邱红定下了婚约！” 说到此处，武玉清的眼中充满了哀伤，抬起头悲戚的看着刘青云接着道：“青天大老爷，我从未想过要他性命，宁可他与相爱之人双宿双飞。那日等我清醒过来时，他已然被我的腰带勒得没了气息。我害怕极了，便用家里的推车将他运了出去。” 孔祥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偏偏运到我家？” 武玉清苦涩一笑，言道：“整个儿孔家村只有你对妻子宠爱有加，所有女子都羡慕小莲，我也想看看大难临头之时，你还会不会依然护着她。” 孔祥一听气得差点蹦起来，可公堂之上岂容他造次，两名衙役上前将他按住，小莲哭着抱住他说道：“祥哥，她也是个可怜人！” 孔祥不再动作，跪在那里气得大喘气。衙役们见他不动，也退了下去。孔祥轻拍着小莲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我没事。” “孔祥，公堂之前不可造次！念在你被人陷害，情有可原，本官暂不追究。若有下次，定要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刘青云严肃道。 孔祥夫妻急忙磕头谢恩。 “你一介女子，却能将比自己高两头的男子挂上门楣，莫非是天生神力？”一直安静旁听的陆平云突然不解的问道，始终未曾抬起的狭长眼眸轻轻扫过了堂下跪着的几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妾守寡多年，干惯了粗活，自然比寻常女子有些力气。”武玉清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急于解除陆平云的疑惑。 但这种行为恰恰引起了刘青云的注意，他知道陆平云是在提点自己，他竟漏掉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实属不该。 刘青云一拍惊堂木，喝道：“武玉清，你一介女流，即便多年干活也不至拥有如此力气。莫非你还有伙同作案之人？还不速速招认，免受皮肉之苦！” 第183章 邱红死了 武玉清似是下定了决心，三缄其口，一脸决绝。 “你如今浪费的每一刻都可能会要了你女儿的命！”一直冷眼旁观的莫白突然出声，相对于其他人的不解，武玉清瞬间睁大的双眼中流露出震惊似乎说明了一切。 只一瞬，她便矢口否认道：“妾，妾从未有过什么女儿。” 此刻一直躲在孔祥身后的小莲弱弱的说道：“确实从未听说玉清嫂子生育过孩子啊。”孔祥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莲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害怕的低下了头，往孔祥身边又躲了躲。 陆平云也有些疑惑，他派人查过武玉清，并未查出她有过孩子。但莫白如此说，定是有她的理由，他无条件的相信莫白。于是向她投去肯定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莫白也看了看陆平云，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你最近两年总是腰疼，易累，是以行走时步态缓慢，脊背略显佝偻。想必是两年前产子之时并未好生调理，导致脊椎变形，盆骨前倾。” 武玉清听罢急忙挺直腰板，却显得有些吃力，微微皱了皱眉。 莫白冷笑一声，接着道：“怎么？你以为她会言而有信的放过你的孩子？你看看她如今可在堂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武玉清惊慌的扫过整个儿大堂，也没找到想找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向莫白质问道：“邱红为何还没有上堂？今日不是宣判吗？她不会不来的！” 还不等莫白说话，一道白影飞入大堂，说道：“她死了！” 白泽！ 原来白泽昨夜奉陆平云之命盯着厢房，果然看到有人往房内用暗器，当即就追了上去。没想到那人轻功十分精湛，与白泽不相上下。 追了两个时辰，眼看着那人钻进了一间农家，白泽也顾不上打草惊蛇了，直接闯了进去。里面还有一对年过五旬的老夫妻，穿黑衣的正是邱红！陆平云果然所料非虚！ 老夫妻似乎认识邱红，见到她来并不惊讶，反而十分热情。可看到突然闯进来的白泽，就显得十分害怕。 老头子仗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老朽家中？再不走老朽可要报官了！” 白泽不答，只是冷冷看着邱红。 邱红一笑，安抚老人家道：“安叔，她是我的朋友，不妨事的。” 安叔一听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再撵人，对着老婆子说：“孩子该醒了，快进里屋看看。” 这是在给邱红和白泽单独谈话的机会，老太太也很知趣，两个人一起回了里屋。不一会儿，果然听到里面有孩子弱弱的哭声，似乎刚醒。 邱红看白泽一脸疑惑的看着里屋方向，又是抿嘴一笑，说道：“孩子是武玉清和孔亮的，没想到吧？” “他们的孩子为何会在此处？”白泽确实没想到孔亮和武玉清竟然都生了孩子，而且这事儿邱红这个未婚妻说的如此淡然，仿佛那两个人与她无关。 “他们暗自苟且生下孩子，却被我发现了。我便偷走孩子寄养在此处，逼着武玉清杀死孔亮，再与我一起处理好尸体。只要她一人顶罪去死，我便保证养大她的孩子。如何？是不是很不错？”邱红说罢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突然趁白泽不备，运轻功快速飞出了窗户。 白泽早就防着她跑，只是没想到跑的这么快。二话不说紧随其后，几个翻腾停在了一处悬崖。 邱红背对着白泽，说了一句：“永别！”纵身跳入深不见底的悬崖，片刻间便没了人影。 白泽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邱红竟以如此决绝的方式逃离。她在悬崖边上看了看，这深度少说也有百舍，人掉下去绝不可能生还。 第184章 海捕公文 由于还要回去禀报，等待陆平云定夺，白泽并没有耗费时间去悬崖下寻找尸体。 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折返到农家将实情跟两位老人说明清楚，告诉他们这孩子需要跟她去往县衙。在多次保证事情结束之后会把孩子安然无恙的抱回来，又亮出了陆平云给的腰牌之后，才使得老人答应把孩子暂时让她抱走。 讲完经过，白泽掀开裹着的斗篷，露出里面抱着的婴儿。婴儿长得粉粉嫩嫩，用柔软的棉布包着，睡得正香。 武玉清抬头一眼看见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飞也似的扑了上去，眼看就要把孩子抱过来。白泽眼疾手快侧身避开，两名衙役急忙上前死死拉住武玉清，不让她靠近孩子。 “香儿！求求你们把香儿还给我！”武玉清虽然被控制住不能动弹，却还是直勾勾看着孩子，满眼含泪，苦苦哀求着。 也许是母女连心，襁褓里的小香儿此刻也从睡梦中醒来，咿咿呀呀的喊着，两只稚嫩的小手朝着武玉清的方向挥舞着。 如果不是知道她杀人的事实，大家还真是不忍心看这场景。 陆平云不自觉的看向莫白，平日里她最见不得此等场景，怕是又要伤心一阵子了。却不想此刻的莫白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满是不屑和冷漠。 她还在生气吗？ 陆平云有些捉摸不透今日的莫白，总觉得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清冷。他不免有些失落，心中暗道她是真的很讨厌他。 看来日后还需保持些距离，以免令她更加厌烦。 莫白似乎并没注意到陆平云的变化，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母女情深戏码，低头不语。 “武玉清，究竟伙同你杀人移尸之人是谁？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他不成？”刘青云一拍惊堂木，堂下立刻静了下来。 武玉清被突来的声音吓得一愣，终是停止了方才的疯狂，怔怔的转身朝着刘青云的方向跪下，木讷道：“那人姓黄，是他指使我杀了孔亮，又帮我移尸到孔祥家的。” 一句话震惊了陆平云！姓黄？难道又是黄唐吗？ 昨日邱红便指认黄唐施暴杀人，如今邱红死了，武玉清也同样指认姓黄之人是教唆杀人移尸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黄唐真的做下了这些事，还是有人冒名顶替栽赃陷害？ 如果事实真如她们所说，那陆平云更加倾向后者。 黄家腰牌不能离身，若有人拿了腰牌冒名顶替犯下大罪，那黄唐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个冒名顶替之人，如此费尽心机，又是何目的？ 他们此行目的本是听白泽之言前往北冥寻找黄唐，可如今种种迹象都在说明黄唐就在此处，还接连犯案。 莫非…… “你可知那人姓名？”陆平云压下心绪，淡淡的问武玉清。 虽然陆平云没有向百姓表明身份，可看刘青云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此人身份定是不凡。武玉清看向陆平云，眼神依旧有些愣怔，喃喃道：“黄唐，他叫黄唐！” 站在一边的白泽听罢试探的看向陆平云，倘若陆平云信不过自己，她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陆平云丝毫没有因为武玉清的指认感到意外，反而轻轻一笑，抬头看向额头冒汗的刘青云，不疾不徐道：“刘大人不妨下个海捕公文，画像捉拿黄唐，以儆效尤。” 第185章 找到黄唐 白泽暗自摇了摇头，看来她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只是……抬头看向自顾自想事情的莫白，微微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等到退堂才回了房间。 “白姨要走？”推门进来的冥陆一身侍卫打扮，有些疑惑的看着白泽手里整理好的包袱。 白泽迟疑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以为陆平云是难得的眼明心亮之人，能帮咱们实现计划。今日看来是我看错了，他竟听信那些荒唐之言。即是如此，你我便不能留下白费心机，要再寻他法实现大计。” 冥陆有些吃惊，白泽不是如此冲动之人，如今却为何行事草率？莫非是关心则乱？正想开口劝说白泽留下，却见她轻轻冲他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莫非是有什么计划？ 冥陆虽不知白泽究竟要做什么，可他却十分信任白泽。既然白泽有自己的计划，那他只需顺势而为即可。 有陆平云在，海捕公文无需递交京城审批，次日一早便分发下去张贴各处。 百姓们喜欢看个热闹，一群群的围着张贴公文的衙役，待衙役贴完走了，便有读过书的人念起来：“'今有疑犯黄唐，杀人移尸，罪大恶极，凡提供此人线索者，赏银十两！'这黄唐是何许人也，竟如此值钱？” 百姓们也都纷纷哗然，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可是笔不小的数目，能抵上一家子十年的收入！这谁能不激动，都盯着画像使劲回想着有没有见过此人，好发笔横财。 “咦？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啊！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是跟谁在一起来着？”一中年男子拍着额头说道。 “王哥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再不去卖菜，你家母老虎可要吃了你！哈哈哈！”有人一起头，其他人也纷纷哄笑起来，笑得王哥脸一红，赶紧扛着菜挑子往集市走去。 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去，看没有人在意她，转身快速出了城门，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城外五里的一处茅屋中，一名男子正半躺在草床上闭目养神。他的右腿上有一大片黑色血迹，已经干了。 “黄大哥，不好了，你被通缉了！”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哐啷”一下被撞开，晃晃悠悠差点掉下来，来人正是方才那个小姑娘，此刻气喘吁吁的看着那名男子。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聒噪震的睁开了那双放荡不羁的眼，正是黄唐！ 黄唐皱了皱眉，看向门外，似笑非笑道：“平云，你终于找到我了。” 小姑娘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的往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高大的白衣男子从外面迈步进来，俊美的容颜被冰冷的气质衬托出一种冰山美人的感觉，小姑娘看得痴了，甚至忘记了拦住他。 陆平云一脸冰冷的看着嬉皮笑脸的黄唐，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 黄唐这下笑得更欠揍了，调侃道：“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有了身孕，探什么脉啊你？” 陆平云不理他，探得脉象并无不妥，才一把将黄唐的手甩了出去，十分嫌弃道：“怎么没死？” 第186章 小鱼 黄唐看得出陆平云的担心，还想调侃几句缓解一下氛围，却一眼看到随后走进门的莫白，尴尬的笑了笑，收了后话。 莫白提着箱子走过来，行礼道：“卑职见过黄大人！” “好，好。”黄唐一时有些局促，眼神有些回避的胡乱应道。 “黄大哥，他们是谁？”小姑娘这时候才愣怔过来，双眼像星星似的盯着后进来的莫白，彻底被这个灵秀的白衣少年吸引了。 黄唐看她那个花痴样也没戳穿，只是笑着介绍道：“这位冰山大哥是我的好兄弟陆平云，这位先生是莫白。小鱼，快来打个招呼！” 还没等黄唐落了话音，小鱼就蹦跳着来到莫白身边，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开心道：“莫白哥哥，你有婚约吗？” 稚嫩的脸上泛着可爱的红晕，大大的眼睛像湖水般清澈的看着莫白。 莫白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突然问这个，微微愣了一下，快速看了一眼陆平云，迟疑道：“不曾有。” “太好了！”小鱼开心极了，笑得露出可爱的虎牙，一语惊人道：“小鱼来做莫白哥哥的媳妇儿！” 说着还把脸贴在莫白身上，她的个头刚到莫白肩头，这个动作倒显得莫白高大了许多。 莫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不知所措，红着脸看着小鱼，一时有些呆愣。 陆平云看着莫白突然有种错觉，他就是一名少年，而非女扮男装。 可怎么可能呢？他明知道她的身份。 “小鱼，莫要胡闹！还不放手？”黄唐的一句话唤醒了同时陷入呆愣的陆平云和莫白。 小鱼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抓着莫白的手，莫白立刻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看得小鱼嘴撇的更紧了。 陆平云问黄唐：“你究竟因何被掳走？是何人所为？” “北冥。”黄唐缓缓说出两个字，看陆平云丝毫没有惊讶，便问道：“你也查到了？” 陆平云没有否定，“我先带你回县衙疗伤。” 话音刚落龙井便突然现身，惊得小鱼瞪大了双眼。 黄唐看着突然出现的龙井点了点头，“那就辛苦龙侍卫了。” 刘青云得知黄唐回来也十分高兴，急忙又腾出一间僻静的房间让他休养。 房间内，莫白仔细检查了黄唐的伤势，重新包扎后，说道：“伤口虽不深，却中了毒，若非及时清理了一部分毒血，恐怕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黄唐点头道：“幸亏我福大命大，恰好遇上了小鱼，她双亲本是开医馆的，有些医术傍身。” 莫白点头退到陆平云身后，眼神看向窗外认真熬药的小鱼。 陆平云看黄唐处理好伤口躺下，才开口道：“说吧。” 黄唐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嘿嘿一笑，调侃道：“我观你清减了许多，可是思念我所致？” 在收获了陆平云冻死人的眼神之后，黄唐才收起了玩心，正色道：“那日你让我先行赶往沧州探路，我带了八名侍卫即刻启程，路上不敢耽搁，一日之内便赶到了永州，人困马乏，我们决定在永州稍作休息再行出发，可没想到发生了大事！” 第187章 初入永州 永州在京城和沧州之间，是两者互通的必经之地。 永州知府梁知许年方二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大庆朝少有的青年才俊。 而在他的治理之下，永州城可以说是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夜不闭户。陆平云记得两年前他还曾途经永州，特意暗访过，果然十分繁荣，这也让他对梁知许的印象出奇的好。 “永州知府梁知许辖内有方，会出何大事？”陆平云一挑眉。 黄唐见他不信，立刻接道：“关键是这位梁知府一心扑在朝廷民生，至今未有家室。加上此人温文尔雅，爱民如子，整个儿永州城的姑娘几乎都倾慕于他。每日里登门的媒婆接踵摩肩，却无一例外的被拒之门外。可越是如此，姑娘们越是觉得梁知许品质高洁，倾慕者不减反增。甚至其他地方的女子也纷纷慕名而来，而灾祸也接踵而至。” 黄唐紧接着把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以及在他身上发生的事都详细的讲了一遍，陆平云和莫白听后大为震撼。 原来，就在黄唐等人离永州城不足五里之时，突然听到草丛里有人虚弱的呼救，听声音似是女子。当时已是入夜时分，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会还在城外停留？ 侍卫们本想就此离开，可黄唐偏偏好奇心上来了，非要去看看。 就这样，几人下了马，步行往草丛里走去。 “救命……” 刚走了几步，草丛里又传出呼救声，这回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就是女子的声音。 侍卫们拿着火把挡在黄唐前面，走到一处大树底下停了下来，借着火光看清了呼救之人。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被藤条捆在树上，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衣不蔽体，看样子被折磨的不轻。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干涸的嘴唇艰难的张着，此刻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方才的呼救大概已经拼尽全力了。 几人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十分警惕，即便眼见女子可怜，也没上前。 黄唐保持了十步距离，确保对方无法突袭，试着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在此？” 女子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待看清是一群男子，立刻惊慌失色，虚弱的求饶：“求求你们放了我吧！那些金银你们不是拿去了吗？” 黄唐一听，这是把他们当成劫匪了，看来是吓得不轻。 “你别怕，我等不是匪人，只是路过此处的商人罢了。”黄唐语气和缓道。 女子迷迷糊糊仔细看看他们的穿着，确实是商人打扮，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哭道：“公子救命！小女子名叫江语嫣，来永州寻亲，不想路遇劫匪，仆从尽数被杀，我也被捆绑于此，命不久矣。” 说着话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黄唐命人将江语嫣放下来，找了件披风给她穿上，由一名侍卫骑马驮着带进了城中。 因为有大理寺的令牌，黄唐等人一路畅通来到永州府衙，不一会儿知府梁知许就一身便服出来迎接。黄唐是第一次见到梁知许，果然仪表不凡，一身的正气。 梁知许也早就听说大理寺少卿陆平云身边有个得力干将黄唐，没想到今日有缘相见，十分欣喜。二人一见如故，客套了几句便相请而入。 一名侍卫抱着江语嫣往里走，梁知许一眼看见她的脸，惊道：“江语嫣？！” 第188章 天罚 “梁兄认得此女？”黄唐被声音吸引，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梁知许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淡笑道：“算不上认得，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不知黄兄因何会与她同行？” 黄唐明显感觉梁知许有事隐瞒，但对方既不愿多说，想必是极为私密之事，他也没必要过多追问。于是了然一笑，答道：“路上随手救下，便带上了，梁兄可别嫌我多带个麻烦。” “岂敢岂敢！黄兄慈悲为怀，小弟也不敢落后，稍后我便命人请大夫来为她治疗。”梁知许谈笑风生，眼神再也不曾落在江语嫣身上。 黄唐见此只当自己方才多想，命人将江语嫣带到梁知许安排的厢房治疗，他则是跟着梁知许去往偏厅叙话。 茶过半盏，梁知许才开口道：“黄兄，你不在京中，千里迢迢来到永州，可是有公干？” “自是有公干，却不是永州。”黄唐坦然道。 “哦？”梁知许稍一想，随即一笑，“那便是沧州了。” 黄唐点头道：“不错。”永州距京城并不算远，知晓京中之事也不稀奇。 梁知许想了一想，试探开口：“不知陆大人对沧州可了解？” 黄唐一愣，陆平云的消息网分布甚广，既要去往沧州，定是要了解详尽，这他是知道的。可这梁知许如此问，又是何意？莫非沧州还有何隐藏的秘密不成？ “哈哈，陆大人做事哪里是我等所能猜测的。”黄唐一笑，随即又道：“不过梁兄既然提到了，想必是了解些什么，不妨告诉小弟，以免小弟两眼一抹黑不是？” 梁知许意味不明的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道：“这月余以来，沧州时常有流民投奔我永州，可如今天下还算太平，并无战火，因何会有如此多的流民？后来从流民口中听说一件怪事。” 黄唐一听来了兴趣，一瞬不瞬的盯着梁知许，示意他接着说。 “说是如今沧州得罪了上天，要遭天罚，受罚者会死于五行之中。”提及此，梁知许面色有些凝重。 “那沧州可发生过天罚之事？”黄唐问道。 梁知许点点头，接着说：“确实发生过。听闻遭天罚者多是些官员富商，在沧州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死于金木水火土，死相极惨，且都被百姓所见。如今沧州已是人心惶惶，天色大亮都不见行人。许多商贾都举家搬迁，百姓们也吓破了胆，身强力壮者也都离开了沧州。甚至有人称其为'死城'。” 黄唐一皱眉，他只知苏家遭遇离奇灭门，却不知整个儿沧州都有玄机。看梁知许说的煞有介事，不免有些好笑道：“梁兄可信鬼神？” 梁知许看黄唐还有心情调侃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梁某也饱读圣贤之书，自是不信这些。可如今沧州的流民越来越多，恐怕周边几个州府也会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黄唐也知他是为民担忧，便不再玩笑，正色道：“梁兄大可放心，有陆大人在，定可还沧州一个安宁。” 话音刚落，就听房顶上一个刺耳的声音嬉笑道：“哈哈哈，那可未必！” 第189章 尸体是陆平云 那声音极细极尖，好似指甲划过瓷器一般，在夜晚显得异常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屋内二人皆是一愣，黄唐迅速拔出佩剑，对着房顶厉声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梁知许也在第一时间从墙上摘下一副弩箭，注视着屋外。 过了好半天，房顶鸦雀无声。 就在二人都以为那人已经离开之时，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还带着几分凶狠：“尔等备好棺材，等着给陆平云收尸吧！哈哈哈！” 此话一出，那笑声在夜空中不断回荡，不多时便飘远了。 事关陆平云，黄唐不敢怠慢，提剑追了出去。 “黄兄且慢！”梁知许阻拦的话说出口，黄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也只能干着急。 黄唐轻功十分好，很快便追上了那道黑影。说来也怪，那黑影始终保持着与黄唐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足以让黄唐看得到他，却不能近身。 如此一追一逃了半个时辰，黄唐依旧未能拉近彼此距离。这下黄唐也觉出异样，在一处庭院中停下脚步，不再追赶。 岂料那人见黄唐不追，竟又折返回来，阴森森的笑道：“为何不追了？怕了？” 黄唐也是一笑，看向隐于黑暗之中的黑影，不屑道：“若论怕，阁下始终隐藏真容，迟迟不肯现身，岂不比黄某更怕？” “哈哈哈！你追着我不放，无非是为了陆平云，不妨告诉你，他已经死了！”黑影没有被黄唐激怒，反而更加兴奋道。 尽管知道是假的，黄唐还是心里一惊。此人说的如此笃定，莫非还有人去刺杀陆平云？ “哦？既是死了，尸首何在？你又如何杀他？” “哼！你不必费心试探，看看那是什么？” 黄唐本想试探，没想到对方根本没上当。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院中突然亮起灯火，霎那间犹如白昼一般。 黄唐这才看出这个院落竟十分宽敞，院子正中是一座鸳鸯八卦台，十分怪异。 透过八卦台，能看到正中间的厅堂此刻灯火通明，厅门大开。而地上却赫然躺着一个人，面色煞白，身下的鲜血将地面染成暗红色，更加触目惊心。 那是，陆平云！ 黄唐看清那人的脸，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办案多年，他当然看得出那是一具尸体，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陆平云就这么死了！ “如何啊黄大人？亲眼看见陆平云的尸体，是不是很绝望？”黑影声音里带着嗜血的愉悦，仿佛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杰作。 不等他话音落下，黄唐如箭一般飞身跃起，眨眼间便到了大厅之中。 他必须确认陆平云是否活着，即便是死了，他也必须带走他，交还给长公主，好生安葬。 哪知脚尖刚一落地，地板就像薄冰般碎裂开来，露出下面漆黑的深渊。只一瞬，黄唐整个儿人便坠落下去，切实的失重感惊得他一身冷汗。 来不及害怕，黄唐迅速提气，左脚踩右脚，借力往上一踨，竟又飞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觉得胸口重重挨了一掌。 “啪”的一声，喉头一阵腥甜，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再次落下深渊。 第190章 思慕涯 朦胧中，黄唐听到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黄大人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黄唐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莫先生？！”看清面前的人，黄唐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身女装的'莫白'。 女子的脸与莫白一般无二，再加上一身水青色女装，更加倾国倾城。听到黄唐唤她'莫先生'，女子低头轻笑道：“呵呵，妾身雪见，不知大人说的莫先生是何许人？” 这声音确实不是莫白，黄唐仔细端看，才发现女子的脸上虽说保养的极好，却也有些岁月痕迹，应该有三十岁左右。她不是莫白，却和莫白长得如此相像，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黄唐稳下心神，赔礼道：“雪见前辈莫怪，实在是您与在下一位朋友容貌十分相像，晚辈一时不察，冒犯了。” 雪见一笑，摇了摇头道：“不妨事，如此说来妾身与大人说的这位朋友倒是十分有渊源，若是将来有机会，倒该见上一见。” 黄唐点点头，问道：“不知此处为何地，在下为何在此？” 方才醒来之时他已探过自己的脉，伤势不重，且被人治疗过，便猜测眼前的雪见并不会害自己。 果不其然，雪见答道：“此处乃是思慕涯，有人将你交于我照料，至于其他，妾身并不知晓。” 黄唐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多说，起身要走。他必须尽快回到那个有陆平云尸体的院子里，确定陆平云的安危。 “黄大人怕是走不出这思慕涯，还是安心养伤吧。”雪见并未阻拦黄唐的动作，只是无奈的提醒道。 黄唐刚要走，听闻此话停下了脚步，“还请前辈赐教。” 雪见摇了摇头，伸手从桌上端起茶碗，轻轻品了一口，顺手将茶盖扔出了屋子。 只听“嗖”“啪”两声，茶盖应声落地，碎成几块，中间插着一支雕翎箭！ 院子里有神射手！ 这一认知让黄唐惊出一身冷汗，有些后怕。幸亏雪见告诉他，否则此刻他就如同这茶盖一般被射个透心凉了。 “难道前辈也是被囚禁在此处不成？”黄唐试探道。 雪见放下茶碗，异常平静道：“心死之人，何需囚禁？” 看着她酷似莫白的眉眼间透出的淡泊和忧伤，黄唐觉得这个雪见身上一定有惊天秘密，这个秘密会不会与莫白有关？ 既然出不去，黄唐索性决定暂时留下来养伤。 如今想来，陆平云身边高手如云，他自己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岂会如此轻易被杀？当日恐怕是自己情急之下看走了眼，才冲动行事，落入圈套。 费了如此多的心机，把他送到此处的人绝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等到对方沉不住气露出真实目的，再找应对之策也不迟。 而留在这里的目标还有雪见，他必须弄清楚雪见的真实身份。 一连几日，黄唐也摸清了他所在之处的大概情况。 思慕涯其实就是一处悬崖的底部，他们所住的院落三进三出。他一个人住在后院，而雪见似乎住在另一层院子，只是每日过来给他诊治。 雪见告诉他只能在自己这层院子活动，不可踏入其他地方。 在这里他只见过雪见一人，其他人都在哪里？除了隐藏的弓箭手之外，到底还藏了多少人？ 这些问题黄唐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可他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91章 另一个黄唐 这日深夜，屋顶上突然响起极其轻微的风声。黄唐猛地睁开眼睛，以他多年的经验，这是有人用轻功快速从屋顶飞过的声音！ 他们终于现身了！ 黄唐翻身下床，衣着整齐，他这几日以来都是和衣而卧，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 不敢开门，而是从窗户的一个缝隙中轻轻钻出去。他试过了，这个缝隙只要不碰到边缘，就不会有弓箭射出。也就是说，其实院子里并没有弓箭手，而是布置了机关。 通过这几日的试探，黄唐发现院子里的机关是按照十二时辰以及五行八卦布置的金罡阵，需以步罡踏斗之法化解。 跳下窗外，黄唐就以此法行走几步试探，果然并未触发机关。黄唐暗自高兴，心想年少时跟陆平云学的这些还挺有用。 方才的风声是朝内院而去，黄唐住的是第三进院子，需穿过一个长廊，方能走到内院。可一路上都是机关，凭黄唐学的那点皮毛，怕是有去无回。但是黄唐轻功一绝，能不借助外力轻松行走于半空之中一炷香。 只见他原地跃起，毫无声息的飞过长廊，轻轻落在一处厢房顶上。房顶上也布置了机关，与地面阵法相同，幸亏黄唐多了个心眼，否则也是九死一生。 黄唐轻轻挪开一片瓦，往屋内观看。 就见屋内果然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一身红衣，十分美艳，此刻妩媚的斜倚在贵妃椅上，似乎很高兴的说道：“呵呵，我倒想看看那冷面阎罗遇上自己兄弟的案子还会不会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 “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再做几次。”那名男子被红衣女子笑得意乱情迷，痴痴的看着她的笑容。 黄唐看清男子的脸，惊得差点掉下来，幸亏轻功扎实，并没有被屋内二人察觉。 红衣女子听他这么说，十分受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却更加妩媚道：“那你便去杀些官员，动静越大越好，我要他亲手杀了他的好兄弟，那才精彩！” 男子坏笑着点头，“我都听你的，那你今夜如何奖赏我？” 黄唐不想看接下来的画面，小心翼翼的将瓦片放归原位，飞身回了后院。 等回到屋中，黄唐躺在床上细细思考着。 那男子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听莫白讲过易容术，莫非这男子是用了易容术特意变成自己的模样？那么他用这张脸做了什么？ 听那红衣女子的话音，似乎是她指使了这一切，为的就是让陆平云为难。她与陆平云之间又有何瓜葛？接下来他们要杀谁？ 太多的问题让黄唐想不通，可他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将他知道的告诉陆平云！以陆平云的聪明睿智，他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关系。 可现如今自己身在悬崖之下，要如何才能出去？对方的底细他丝毫不知，更别说找到出去的路了。 正当黄唐再一次泄气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药碗，那是今日雪见送来的药。 黄唐一笑，也许，他知道该如何出去了。 第192章 魍魉刺杀 两日后的清晨，雪见照例去给黄唐送药。黄唐的伤已经好了，只是需要借调理之名将人留住，雪见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推开门，黄唐正坐在桌边喝茶。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来送药，黄唐已经习惯了，每日早早的收拾好等着。 “有劳前辈。”黄唐心里是感激雪见这些时日的照顾的，因此在言谈上格外尊重一些。 雪见并不善言谈，只是点点头，把药放下就打算走。 突然一道黑影从门外飞了进来，还没等屋里的人反应，一只手狠狠掐住黄唐的咽喉。 黄唐瞪着充血的双眼看向来人，竟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那人的手越扣越紧，就在黄唐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雪见趁其不备将一枚银针插入那人风池穴。紧接着那人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而黄唐也因受伤太重陷入了昏迷。 雪见看着晕厥的两人一时不知所措，一道红色身影飘然而至，同时响起一道勾魂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雪见也不惊慌，淡淡道：“方才魍魉大人突然要杀黄唐，被我拦下了。朱雀大人不会怪我吧？” 朱雀一笑，丝毫不在意道：“师父哪里话，这魍魉不知为何鬼迷了心窍，幸亏师父出手，否则可要坏了我的大事。” 雪见面无表情道：“我当不起这句'师父'，朱雀大人还是快把魍魉带出去吧，免得死在我这里。” 朱雀对于雪见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恼火，反而笑道：“师父救我一命，还教授我傀儡术，这句'师父'是应当的。” 说罢走到昏迷的两人近前看了看，嗤笑一声：“这魍魉的易容术还真是厉害，竟分不清彼此呢！” 说完便伸手拉起地上躺着的魍魉扶了出去，临出门还回头说道：“还请师父援手，救一救这黄唐，我留着还有大用处。” 雪见没理她，朱雀知道这就是同意了，轻笑一声，提着魍魉飞出了院子。 等到了前院，朱雀恼怒的一把将魍魉摔在地上，“嘭”的一声，银针也被震掉，魍魉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 “怎么？现在知道喘气儿了？”朱雀抱着肩膀没好气的说。 魍魉听到声音愣了愣，这才看到站在身边的朱雀。大概是银针的作用还没缓过来，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朱雀斜睨着他，待他把气儿喘匀了，冷笑着问道：“魍魉，你因何去杀那黄唐？你可知他对我的计划何等重要？还是说，你也想死？” 魍魉似乎被她这番话震慑住了，慌忙起身赔笑道：“美人切莫动气，都是我的错！我是见你日日提那黄唐，还用名贵草药给他养伤，一时嫉妒想教训他一下，并非真要杀他。” 朱雀看他这副争风吃醋的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况且黄唐也没事，也就不再追究了。她留着魍魉还有用，此刻也不便杀他。 “罢了罢了，你日后不得踏入后院，待事情办妥，随你如何处置他也就是了。”朱雀摇了摇头往里屋走去。 魍魉急忙跟上，嬉皮笑脸道：“还是你疼我。” 看着魍魉又要往她身上贴，朱雀不耐烦道：“还不换套衣服，随我出去采买药材？那黄唐被你掐丢了半条命，自然你去拿药！” 魍魉一脸愁苦道：“好好好，我去拿！等事情办妥，我定要将他剥皮抽筋，多做几张人皮面具！” 第193章 李代桃僵 朱雀刚要进屋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意味不明道：“你何时做过人皮面具？拿出来给我瞧瞧。” 魍魉尴尬的笑道：“我这不是嘴上说说解解恨吗，我的手段你还不知道？” 朱雀审视着魍魉，转回身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笑道：“若不是你耳后的胎记，我险些以为你是那黄唐假扮的，呵呵！” 魍魉邪魅一笑，凑到朱雀耳边沙哑道：“他又怎会有我这般体贴入微？” 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朱雀一皱眉，一根手指把他凑过来的头戳远了些，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副死样子！” 说罢一扭身进了屋子，不消片刻又提了篮子出来，看也没看魍魉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不耐烦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魍魉急忙跟上，讨好的伸手接过篮子，一路陪着笑。 朱雀也不理他，顺手将篮子递给他，自顾自的走着。 二人脚下都用了轻功，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来到一座巨石。巨石有一人多高，与整座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有什么特别。 朱雀停下脚步，随手摸了一把巨石旁边的小石头。就听“咔吧”一声，巨石开始缓缓移动，由于太重，荡起一片尘土。 魍魉没注意被呛了一口，为了面子还是强忍着没咳嗽，憋的眼中冒着泪光。 朱雀看着他摇了摇头，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说了句：“走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魍魉含泪跟上，丝毫不敢落下。 洞里不像想象中那么黑，石壁上都是火折子，空气一进来就“噗噗噗”的都亮了起来，倒也十分明亮。 两人一路无话，洞里狭窄不便使用轻功，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又走到一处巨石。朱雀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巨石门，外面的新鲜空气一下子涌入，两人都深呼吸一口，舒服了许多。 “师父当初也不知如何挖出的这条隧道，挖通了却又不肯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朱雀回头看着缓缓回归原位的巨石感叹道。 魍魉看着眼前耸立的高山，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会有个通道能进入悬崖底，不免叹道：“只怕她落入崖底之时便已断了俗念了吧。” 朱雀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嗤笑道：“没想到你也会似那些酸臭文人一般，莫不是演那黄唐久了，真要去做官？” 魍魉嘿嘿一乐，换了一副腔调说道：“怎么？我不像黄唐？” 朱雀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魍魉伸手往耳后一抹，亮出手上的红色痕迹，冷笑一声：“我自然是黄唐，你和雪见都瞎了眼！” “嗖”的一声，朱雀恼羞成怒一甩手放出一枚暗器，直冲黄唐脑门，是奔着要他性命去的。 黄唐不敢怠慢，堪堪躲过，并不预与她恋战，提轻功飞入密林之中。方才从洞中出来之时他便已观察好了路线，只待时机逃走。 原来黄唐早已在雪见送药之时便与她商议好计策，合力演了一出李代桃僵，真的魍魉此刻恐怕已经毒发身亡了。 第194章 偶遇小鱼 朱雀哪里肯放过黄唐？咬着牙一路狂追，此刻她早已动了杀心，既然破坏了她的计划，留着也没用了。 黄唐本以为逃脱了，可回头一看朱雀死死跟在后面不肯罢休，吓得急忙加快速度。没想到朱雀的轻功也如此之高，他快她也快，始终不能甩掉。 就这么一跑一追了将近一个时辰，黄唐筋疲力尽，腿都开始发颤，再如此下去肯定要被追上了。突然远远看见一座城门，长岭县！ 黄唐暗自高兴，心说真是天助我也！ 紧接着一个纵身跃入城墙，钻进一处破庙。 朱雀差点没气死，眼看着黄唐消失在城里，却无从找起，只得先回去看看魍魉是死是活，再做打算。况且，朱雀冷冷一笑，那黄唐也活不过十日。 黄唐进了破庙一落地，就觉得右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从佛龛后面探出来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看看黄唐确实不动了，才小心翼翼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黄唐的鼻息，还有气，又看了看他腿上冒着黑血的伤口，飞快的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拿着一把草回来，先是蹲在黄唐身边看了看，又把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边嚼边用手把黄唐受伤部位的衣服撕开，将嚼碎了的草吐出来敷到伤口上，这才坐在旁边静静的等他醒来。 黄唐昏迷中觉得腿上如烈火灼烧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腿上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一下子驱散了方才的疼痛，不消片刻，头脑也清醒起来。 猛地睁开双眼，不行，还得逃，朱雀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再动就没命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黄唐这才看到旁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衣衫破旧，却洗的很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涂抹着黑灰，看不清容貌，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格外好看。 低头看了看腿上的草药，黄唐知道是这小女孩救了自己，放下戒心道：“小丫头，你懂医术？”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本姑娘已经八岁了，才不是什么小丫头！听好了，本姑娘叫小鱼！” 黄唐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像模像样的施礼道：“多谢小鱼姑娘出手相救！” “这还差不多！”小鱼一下子笑了起来，又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受伤了？这伤口有毒，要不是我用乌蕨草救你，你就死了！”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足了救命恩人的姿态。 黄唐很喜欢眼前的小女孩，不禁让他想起十年前在君府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古灵精怪，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眼睛。只可惜那次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她，亦无人知晓她的身份。 “喂，你怎么不说话？”小鱼看黄唐发愣，以为他看不起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有些急了。 黄唐缓过神来，笑道：“在下黄唐，多谢小鱼姑娘救命之恩！” 小鱼这才得意的笑了。 第195章 莫白与北冥有关 “本来还想着该如何给你传信，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小鱼将你们带了过来。”黄唐讲完了经过，又笑着说道。 “没错，就是我救了黄大哥！”小鱼端着药从外面推门进来，看了看屋内三人，撇嘴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住莫白哥哥隔壁房间啊？” 听闻此言莫白脸一红，眼神看向黄唐岔开话题道：“黄大人如何知道那朱雀魍魉出自北冥？” 还没等黄唐说话，小鱼率先开口道：“毒药和刺青啊！” 莫白一愣，看了看轻轻皱眉的陆平云，两人都想到了什么。 陆平云看着黄唐开口道：“这就是你要将她带回来的原因？” 黄唐咧嘴一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罢看了看一脸懵的小鱼，道：“我刚醒来时就知道腿上的伤有毒，当年跟着你也跟毒师学过一些皮毛，隐约猜测到这毒与北冥有关，是北冥独有的彼岸花。这丫头竟然一下子就解了，这不免让我想到她身世不简单。不过我也问过她，她自小就随着奶奶生活，从未见过爹娘，两年前奶奶也去世了，如今只剩下她自己一人，身世更是无从查起。” 小鱼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一闪而逝。 “世上没有查不出的真相，总会知道的。”莫白好似不经意的说道。 陆平云看着不准痕迹安慰小鱼的莫白，有些后悔之前对她的疑惑。莫白没有变，她依然是那个爱管闲事的莫白。 小鱼也听出来莫白是要帮她，双眼放光的看着莫白，兴奋道：“莫白哥哥果然是喜欢小鱼的！” 看着莫白五味杂陈的脸，黄唐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调侃道：“莫先生啊，你可是遇到克星了！不如就让小鱼搬到你隔壁吧，你们也好相互了解！” “黄大哥说的对！我这就去搬！莫白哥哥随我一起吧！”小鱼生怕有人反悔似的拉着呆愣的莫白跑回去搬屋子。 陆平云看着他们出去走远了，才淡淡开口道：“说吧。” “还是你了解我。”黄唐嬉皮笑脸的凑近陆平云，又神神秘秘道：“你有没有怀疑过莫先生的身份？” 陆平云一皱眉，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说了一句：“哦？” 黄唐也习惯了他这个欠揍的模样，也不着急，摸着下巴分析道：“我初次见到雪见之时，竟错把她认成莫白，不是我眼花，而是她二人实在太像了，抛开年纪不讲，简直一模一样！莫白自从自荐来到我的县衙，也从未透露过他的身世，只知道他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莫白小小年纪却有出神入化的验尸本领，许多手法我都不曾听说过，如今想起来确实有些古怪。” 陆平云面无表情道：“你有何猜测？” 黄唐想了想，大胆猜测道：“天下间如此相像的不是兄弟姐妹就是母子，以他们的年纪看来，母子的可能性更大！若他们真是母子，那么莫白与北冥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第196章 偷听 “莫白哥哥，你真的是北冥人吗？”屋外窗户底下，小鱼用口型无声的问向身边的莫白。 原来两人被支走之后莫白就又带着小鱼拐了个弯绕到窗下偷听。 看懂小鱼的问话，莫白摇了摇头，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小鱼也十分乖巧的安静下来，悄悄盯着莫白的侧脸看，莫白哥哥真好看啊！ 陆平云看了看窗户，有些无奈，这丫头还是信不过自己，那就随她去吧，听听也好。 “雪见之事我会派人查探，不论结果如何，莫白只是莫白。”陆平云的话十分坚定，并且保证屋内屋外的人都能听到。 这是在告诫黄唐，这件事不要插手，也是在安抚莫白，她不会受到影响。 黄唐是聪明人，听闻此言自是不再多说，他十分敬重莫白，本也不想将他牵连其中。 莫白拉着小鱼默默的离开了，陆平云已经察觉，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黄唐突然又想起一事，正色说道：“那魍魉假借我的脸做下多少恶事？咱们是否尽早去思过崖捉拿？” “你且在此养伤，我自会派人前去。”陆平云道。 “不行不行，我可得亲手抓他才行！”黄唐咬牙道：“你同我一起去报仇，他可是败坏了我的好名声！” 陆平云眼神一闪，淡淡道：“明日一早。”说罢便迈步走了出去。 黄唐一听这是同意让他去了，看着陆平云的背影慢慢露出了笑容。 夜幕降临，白日的温暖被黑暗的寒冷吞噬。清冷的山路上刮起了狂风，吹得硕大的树枝“吱呀吱呀”的舞动着，似要抓住些什么。 密林深处有一处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的，几乎要被黑夜吞没。仔细看会发现这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是猎户们上山打猎时临时歇脚的地方。 猎户杨林此刻正坐在里面整理今日捕获的猎物。今日收获颇丰，一高兴就忘记了时辰。看天已经黑了，就索性在此处凑合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去卖货，说不定路上还能再抓些山鸡。 “噗”的一声，火把突然被风吹灭，屋里瞬间陷入黑暗。“真是奇了，今日这风怎么如此大？”听着外面的风声，杨林疑惑道。 刚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想重新点燃火把，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咚咚咚！” 杨林吓了一跳，拿火折子的手也停下了动作。这三更半夜的山上，怎么会有人敲门！ 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杨林急忙提起涉猎用的弓箭对准了木门，应声道：“谁？” 在这一片的猎户里面，杨林算是胆子大的，再加上年轻力壮，更是无所畏惧了。 说来也怪，他这一问，敲门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杨林也纳闷儿了，又问了一句：“谁？”还是没有回应。 正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阵狂风吹开了一块木板，同时传进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这声音好似厉鬼，饶是杨林胆子再大，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第197章 暗夜惊魂 屋内忽明忽暗，火把被吹得不停撕扯出各种形状。狂风一阵比一阵猛烈，木门被强大的力道撞击的轰轰作响。 杨林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紧紧握着拉满弦的弓箭，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若有危险，就立刻把箭射出去保命，他心里告诉自己。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木门被巨大的力量冲开，破旧的门板直接散架，重重拍打在地上，七零八落。 狂风卷着尘土和树叶贯穿整个木屋，火把在一瞬间熄灭，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呼啸的风声充斥着双耳。原本绵软的树叶被风吹着冲向杨林，划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如刀割一般。 好半天，杨林才勉强睁开被尘土迷了的眼睛往门外看去，好容易看清的画面让杨林瞪大了双眼。 漆黑的树林里，赫然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漆黑的长发随着狂风乱舞，遮住了原本美丽的面容。她的身体微倾，抬起一条腿，双臂高举，手中似乎还弹着一把琵琶。 黑暗中，她衣裙飞舞，姿态曼妙，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女。 杨林被这副美丽而诡异的景象迷住，痴痴的看着，脚步不自觉的向着女子一步步靠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杨林逐渐感觉到女子不太对劲。 风如此大，可从方才开始，她竟一下都没有动过！ 离着女子五步远，杨林停下了脚步，再也不敢上前。眼睛打量着女子，心里“咚咚咚”不停的打着鼓。 女子露出的手臂苍白如雪，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红润，甚是奇怪。 就在杨林想要壮着胆子询问女子为何在此跳舞之时，一阵狂风猛地从他背后吹起，直直吹向女子的脸，一下子将整张脸暴露在杨林眼前！ 那张惨白的脸上双目圆睁，恰好直视着杨林，缓缓流出血泪！ “啊！”杨林吓得浑身一震，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这是个死人！ 缓过神来的杨林本能的转身就跑，拼命想要逃离现场。 美貌女子深更半夜如何死在山中密林？还有那诡异的姿势，又是为何？人都死了，那适才的敲门声和尖叫声又是谁？莫非凶手也在附近？他敲门是试探还是知道自己就在屋中？想杀人灭口吗？ 杨林一路跑一路思索着，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双腿不自觉的打着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林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可回头看时又空无一人。 于是他越来越慌，加紧了脚步往山下跑。 耳边依然听到狂风的呼啸声，杨林埋着头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向前。眼看着就要到达山下之时，突然听到风声中掺杂着急促的脚步声，似是从他身后传来，且越来越近。 杨林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的来到身后，杨林整个后脊背发凉，眼睛一闭，心想：这下完了！他虽是猎户，可从来没有杀过人，哪里抵挡得住穷凶极恶的凶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拉住了杨林的胳膊，熟悉的声音响起：“大林，你怎么了？” 第198章 撞邪 杨林一激灵，抬头看向拉着他的青年，欣喜道：“天哥！” 来人正是同为猎户的覃天，三十岁出头，由于常年打猎而黝黑的皮肤使他看起来十分憨厚。可杨林却知道，这个覃天是这些猎户中最有头脑的。但凡捕捉大型猎物，众人都会自觉听从覃天安排，每每都能捉住猎物，大家对他越发的信服，不论男女老少都尊他一句“天哥”。 覃天看着杨林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关切道：“大林，你这是怎么了？” 有了壮胆的人，杨林这才回头看去。背后是黑漆漆的树林，却看不到有人的迹象。莫非是自己太过紧张起了幻觉？ 再想起在小木屋看到的一切，杨林急忙对覃天说：“天哥，树林里死人了！” “什么？”覃天一愣，“在何处？” “就在咱们平常歇息的木屋外面！”想起方才的一幕，杨林心有余悸的将事情经过跟覃天说了一遍。 覃天听罢也是一惊，他们都是自小在这座山打猎，从未听过有人死在山里。即便是猎户们偶尔受伤，也都是轻伤，更不会伤及性命。 此事实在蹊跷。 “凶手说不定还在林中，你我不可贸然返回，待到村里多唤些人再上山查看！”覃天斟酌片刻说道。 他们整个卧龙村都是靠这座卧龙山生活，自己的山里出现命案，是一定得去看看的。 杨林早就丢了二魂七魄，自然是都听覃天的。 覃天的话在整个村子都是有份量的，不多时便凑齐了二十个青壮年。大家听说是山上死人了，凶手可能还在，都纷纷带上捕猎用的武器，磨拳擦掌的等着上山抓人。万一凶手流窜到村子里，那家里的老弱妇孺可就遭殃了。 点了点人，覃天命大家点起羊油火把，以捕猎队形出发上山。 此时已到了寅时，寂静的树林里树影攒动，风已经停了，下起了细雨。 上山的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众人十分顺利的到达了木屋处。 “大林，尸体在哪呢？”转了一圈后，有人问道。 杨林早就愣在了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木屋正对着的空地，一脸不可置信。 覃天一摆手，示意大家别出声，自己则是走到杨林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空地上只有树影和细雨，根本没有什么尸体。 “天哥，方才那女尸就在那儿！摆着跳舞的动作，眼睛里流着血泪！这是怎么回事？这……”杨林此刻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尸体消失了，这实在太诡异了。 看着他近乎疯癫的碎碎念，覃天又仔细的在空地上观察了半天，依旧什么都没有，于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林的肩头，轻声说道：“先回去休息吧。” “天哥，你相信我，这儿真的有尸体，就立在这儿，一动不动！她头发那么长，盖住了脸……”杨林疯了似的跑到方才尸体所在的地方，急得满脸通红，不停的描述着。 众人都看着他这副样子都无奈的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猎户走到覃天身边，担忧道：“天哥，大林是不是撞了邪了？” 覃天皱了皱眉，来到滔滔不绝的杨林面前，一个手刀劈下，杨林终于安静下来，晕倒在覃天怀里。 第199章 诡异 “天哥！这！”周围人不解的上前问道。 原本是来查探情况，怎么如今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覃天一边将杨林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一边回头低沉说道：“大林不太对，此处不安全，回去再说！”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虽说都是常年打猎的，这三更半夜遇上这种诡异事情也都是头一遭，心里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听覃天如此说，都纷纷响应，点好了人数，开始下山。 此时雨势渐大，已经能将衣服淋湿了，火把也被雨水打的“突突突”乱跳。 上山时是为了围堵凶手，按捕猎队形走的，但如今下山是为了尽快安全返回，自然是越集中越好。有人将杨林从覃天手中接过去背着，覃天走在队伍前面，众人排成两队紧紧跟在后面，谁也不敢落后。 刚走了不到百步，寂静的树林里冷不丁响起一声悲鸣：“啊！” 众人皆是一愣，瞬间停下了脚步，有两个胆小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覃天只一刹那便找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双目如炬，紧紧盯着队伍左侧的树林深处。 “天哥，这是什么声音？”众人迅速围拢过来，顺着覃天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覃天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处，身体紧绷，如临大敌一般。正当众人打算再问一句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覃天低吼一句：“快跑！” 紧接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如同落叶一般“嘭嘭嘭”几声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钻心的疼。 可根本没有喊疼的机会，眼前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由远及近飞速爬了过来！ 覃天虽说也被那股力量撞了出去，却凭借一身功夫抵挡了下来，没有摔倒。尽管如此，还是只能勉强单膝跪地，强撑着身体看向那个东西。 只一眼，就惊得覃天一身冷汗！ 那白花花的东西竟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手脚并用的爬行过来，她的正面身体向上，可四肢却是不正常的扭到后背下面撑着整个儿身体。头更是强行扭到前面，面目狰狞，漆黑的长发拖在地上，犹如厉鬼！ “啊！”白衣女人顷刻间到了覃天面前，嘴巴张成恐怖的形状，发出凄厉的叫声。 覃天的耳朵几乎是在听到叫声的一瞬间便剧痛无比，紧接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昏过去的瞬间，覃天感觉白衣女人扑了过来，似乎还有骨肉撕扯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疯狂冲刷着黑暗的树林，伴着惊雷声传出的，还有凄厉的尖叫声和痛苦的呼喊。 突然一阵闪电，映照出鲜红的泥土，显得格外瘆人。 大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天刚蒙蒙亮，卧龙村的村民就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三婶子，听说你家秀莲这两天都没露面儿，不会是又有了吧？”篱笆院儿底下，一个中年女子一边簪花一边笑嘻嘻的冲着隔壁正做女红的俊秀女人说道。 女人听罢脸色煞白，放下手中的莲花刺绣，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第200章 血泪 看着三婶子不搭理她，中年女子撇撇嘴，对着镜子看看簪好的花，故意抬高了嗓门说道：“呦呦呦！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自己养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儿，未出阁就有了身子，还不让人说了！” 她的声音尖细，又刻意拔高了嗓门儿，周围几户人家都能听见，有些好事儿的妇人就走出自家门口伸着耳朵听热闹。 眼看着周围人都成功被她吸引了，中年女子更来劲了，扭着腰站到更显眼的位置，接着说道：“大家伙儿说说，就她家那个秀莲丫头，打小儿就是个狐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成日里就是勾搭男人！这十里八村的，哪个男人没被她勾搭过？看看，还没及笄就不知怀了哪里的野种，好在肚子里那个没了，不然咱们整个儿村子都得跟着丢人！”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起哄道：“张翠娥，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家杨铁锤和大林是不是也被勾搭上了啊？哈哈哈！” “我呸！”张翠娥气得直跳脚，脸涨的通红，破口大骂道：“哪个满嘴喷粪的胡说八道呢！老娘撕烂你的嘴！” 众人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纷纷哄笑起来。 恰好杨铁锤拿着弓箭从村口走回来，一看自己媳妇又在骂街，有些不悦道：“翠娥，你这是做甚？” 张翠娥正在气头上，看见自己被嘲笑的罪魁祸首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一把揪住杨铁锤的衣领子猛地一推，哭道：“好你个挨千刀的，竟伙同别人来欺负我！还不是你不知检点，与那小贱人勾搭，害我抬不起头！呜呜呜……” 也不知张翠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杨铁锤竟被推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便躺下一动不动。 “怎么？没脸起来了？你倒是说啊！你跟小贱人是如何对不起我的？啊？”看杨铁锤不起来也不动，张翠娥气得走上前踹了好几脚。 这几脚下去，本来并无异常的杨铁锤肚子上突然浸出一片鲜红，紧接着一股猩红的鲜血隔着衣服咕咕的冒出，他身下的土地上迅速形成一片血泊。 “啊！这，这是怎么了？孩子他爹！”张翠娥吓得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这骇人的场景，手足无措的大哭起来。 周围的村民本来就被她的撒泼声吸引了注意力，本来打算接着看这夫妻俩互撕，没想到却见了血，赶紧纷纷跑过来。 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看这情况忙对身后的小孙子说道：“石头，快去叫你叶叔！” “欸！”七八岁的小男孩答应一声，转身向村里跑去。 “铁锤媳妇，你先冷静些！”张翠娥的哭声吵得老者头疼，无奈的劝说道。 张翠娥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到是老者开口，立刻止住了哭声，捂着嘴轻轻抽泣。 村里人看到老者过来，纷纷恭顺的让开了位置，让他顺利走到杨铁锤近前。 “田老，您看看这是怎么了？”站在前排的人恭敬的小声询问。 田老还没开口，人群又惊呼起来：“快看！铁锤流血泪了！” 第201章 医圣叶氏 田老此刻刚站稳，闻言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就见血泊里的杨铁锤惨白的脸上流出两行血泪，看起来极其恐怖。 “爷爷，叶叔来了！”石头气喘吁吁的从人群中穿过，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 田老忙向中年男子一拱手，十分有礼道：“叶先生，还是得麻烦你来一趟。” 中年男子面似冠玉，目若朗星，一身藏青色长袍，文人打扮，手中提着一个药箱。匆忙回了一礼，就蹲在杨铁锤近前探脉。 “死了。”叶先生收回手，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什么！死了？”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惊呼起来。 一直憋着的张翠娥一听自家男人死了，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天哪！我可怎么活啊！” 众人被她吵闹的不行，可人家刚死了丈夫，哪能不让哭一哭。 田老皱了皱眉，重重叹了口气，看向叶先生道：“叶先生，敢问铁锤因何而死？” “在下只医活人，告辞！”叶先生站起身面无表情说道，声音十分冷淡。 田老吃了个闭门羹，却并不恼火，他是知道叶先生的规矩的，此人医术高超，性格怪异，定了个规矩：只医活人，不验死尸。自己方才一急给忘了，这也怪不得人家会给脸色。 于是田老急忙赔礼：“恕老朽冒犯，今日多谢叶先生前来帮忙，他日若叶先生需要，老朽定义不容辞。” 叶先生点了点头，提着药箱径直穿过人群，走了。 他这一走，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叶先生为何如此无礼？连田老的面子都不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叶先生那可是京城来的，大庆医圣叶乘风听过没？叶先生可是叶乘风的孙子！人家能不狂吗？” “净瞎说！真是那样，那他干嘛来咱们这穷山村？” “两年前京城的事儿你没听说啊？” “什么事儿？你倒是说说！” “君家啊！” “耀杰，还不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田老气得胡子乱颤，对着身后的青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方才与人讨论的青年就被扇了个趔趄，他也是没防备这一下，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坐了个屁股蹲儿，疼得呲牙咧嘴：“哎呦喂！三叔，我哪里说错了！” “住口！朝廷的事也是你这黄口小儿能置喙的吗？！”田老怒瞪着他道。 自知理亏的青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溜滚儿站起身来跑回了家。 “不争气的东西！”田老怒骂了一句，紧接着对着方才议论的人群告诫道：“往后哪个还敢议论此事，别怪老朽将他逐出卧龙村！” 人群一下子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开口。 田老是整个儿村子最年长之人，也是创立村子的人。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经他同意，他说的话，谁也不敢不听。 这时候哭了半天的张翠娥突然反应过来，哭的红肿的眼睛四处寻找着，口中喊道：“我家大林呢？” 第202章 未归之人 “孩子他爹今早是去寻大林去了，回来就成这样了！那，那我家大林呢？啊？”张翠娥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挣扎着瘫软的身体就要起来去找。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急得她哇哇大哭。 一句话点醒了其他人，那些上山之人的家里人也都开始焦急。 “对啊！我家大壮也没回来！他婶子，你家二牛回来了吗？” “没有啊！他叔，你家高举有没有回家？” “哎呀也没有啊！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很快，二十多户人家都齐齐发现自家出去的人都没回来。再加上看见杨铁锤这副惨状，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有的女人直接就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老天爷啊！他们是不是也都死了啊！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别哭了！”田老怒吼一声，那些哭的一下子就憋了回去，抖动着肩膀默默抽泣。 安静下来以后，田老声音放缓，接着道：“听老朽一句，孩子们上山待个三四天也是常有的事，先莫要自个儿吓自个儿。铁锤究竟因何丧命咱们还没弄清楚，此事还需交由官府查办，铁锤媳妇，你说呢？” 张翠娥不敢说什么，抽泣着点头：“全凭田老做主。” “好。”田老点头，又对众人道：“老朽回来之前切莫触碰铁锤尸身，更不要上山寻人，一切等官府来了再说。” 见众人纷纷点头，田老这才带着石头赶往县衙。 哪知刚一出村，便看到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看服饰似是官兵。 “爷爷，您看，官兵来了，咱们是不是不用去县衙了？”小石头指着队伍高兴道。 田老也看见了，可这队官兵是不是县衙的就不知道了，如若莽撞前去拦人，怕是不妥。 与此同时，为首骑马的年轻人也注意到他们直勾勾盯着队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到了近前，年轻人跳下马拱手一礼问道：“老丈，您可是有事？” 见年轻人未着官服，又如此有礼，田老也放下心来，赶忙说道：“我等确实有事想上报官府，不知您是？” “在下刘青云，正是这长岭县的县令。老丈有何事，尽可告知本县。”刘青云说罢，回头看了看身后骑马的陆平云，见他默许，更是有了底气。 这队人马正是要去思慕涯捉拿朱雀魍魉解救雪见的陆平云一行人。陆平云本意是不带刘青云的，可刘青云说害怕陆平云在自己的辖区遇到危险，无论如何也必须跟着，陆平云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于是便默许他跟着。 其实刘青云除了真是担心陆平云，自己也是存了私心的。陆平云身为大庆朝断案第一人，这种能在身边的机会罕有，又岂能不趁机多见识见识他的断案奇技呢？ 田老一听眼前的正是本县的县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赶忙带着孙子跪下行礼：“青天大老爷在上，受我祖孙一拜！” 刘青云急忙拦下二人，说道：“老丈不必多礼，有何事尽可告知本县。” 田老一听这话抬起头来说道：“县令大人，村里出人命了！” 第203章 银针 “什么？”刘青云乍听之下吃了一惊，这么多年他的辖属范围极少发生命案。尤其是村子里，民风朴实，更是没有穷凶极恶之徒。此地能发生命案，着实有些不寻常。 “老丈，命案发生在何处？”刘青云毕竟是父母官，很快平静下来，问道。 “就在卧龙村，距此不远。”田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答道。 刘青云回头看向陆平云，陆平云轻轻点头，意思是让他全权处置。 “烦请老丈前面带路。”刘青云得了陆平云授权，顿时有了底气。况且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敢在他的辖区犯下此等恶事。 田老牵着小孙子激动的在前面带路，陆平云一行人跟在后面。很快便看到一座村庄，村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田老向人群一指，对下马同行的刘青云说：“大人，那就是死人的地方，老朽已经叫人把尸体围起来了。” 刘青云擦擦额头的细汗，顺着手指看了看，点头道：“如此甚好，走吧。” 乡下地方能保护好现场是十分不易之事，对于田老的处理方式，刘青云十分认可，这无疑给官府省去了许多麻烦。 一路上田老已经把这两日的情况详细告知了刘青云，当然陆平云等人也是听到了的，事情不可谓不蹊跷。可等亲眼看见杨铁锤的尸体，一股莫名的诡异感席卷着每个人的内心。 莫白上前检查尸体，官兵将现场围起来，村民们都被挡在了外面。 “死者表面看起来并无外伤，眼中血泪是内部出血所致。腹部的血……”莫白边说边解开死者胸前的衣服，看到眼前场景，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尸体的腹部赫然一道缝补的痕迹从胸口蔓延至腰间，莫白小心的拆开缝合处，果然，“死者腹部被切开后重新缝合，手法细致，腹内被掏空。” “什么？！”刘青云几乎要喊出来，好在理智将他的声音拉了回来，只是压低声音问道：“那他是如何活着回来的？方才我已跟村民们确认，杨铁锤确实是自己走回来的，还开口说了话，并无异常。” 陆平云此刻也眯起了眼睛，意味不明的看着莫白。 没管陆平云的视线和刘青云的质疑，莫白自顾自的继续检查尸体，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向尸体脑后，低声道：“果然！”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莫白再次翻开尸体的眼神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说道：“卑职猜测死者应该是生前被迷晕之后，放在了极度寒冷之地，待血液凝固后活生生被人掏出了内脏再缝合。当时的他并没有死亡，而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又被移到外面，身体稍微回暖之后他便醒了过来，此刻他的大脑并未死亡，待他走回村子，血液充满腹腔，才真正的死亡。而能够支撑他相信自己活着，并且返回村子的关键，便是脑后这根银针。” 说罢莫白从尸体脑后果然拔出一根细细的银针，长足有三寸。 “傀儡术！”陆平云低声道。 这根银针与之前在武玉清身上拔出的银针一模一样。 第204章 林中悬尸 莫白点了点头，“正如大人所言，此人是中了与武玉清同样手法的傀儡术。操纵者利用傀儡术压制住了此人的痛觉，让他可以徒步走回村子。但方才经过外力摔倒，导致银针偏移了一分，人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至于外力，想来就是张翠娥推的那一下了。但如此并不能说是张翠娥的错，毕竟从杨铁锤内脏被掏空那一刻起，他就被判了死刑。 刘青云头一次遇到如此极端的杀人手法，还是出在自己的辖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愁眉苦脸道：“究竟是何人行此泯灭人性之事？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恐怕不止一条。”陆平云看了看不远处焦急的人群，声音中带着寒意。 话音刚落，王奇就神色仓皇的从外面跑进来，禀报道：“大人，林子里有发现。” 入村之前王奇就奉陆平云之命带人去周边查看，没想到果真发现了异常。 陆平云微一皱眉，为心中的那份猜想感到无奈，看了看莫白，莫白会意，提着药箱紧随其后。 除了看守杨铁锤尸体的官兵，其余人等都跟在陆平云身边保护，一行人在王奇的引领下很快到达了一处密林。 刚入密林莫白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里不禁揪了一下。 陆平云不动声色的走在她的身边，不知莫白是不是发现了，竟有意无意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陆平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并未表现出来。 越往前走，血腥味便越发浓烈。 “到了。”王奇喉头发紧。 一行人早已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明明已快到午时，此处的密林里却无比昏暗。几棵大树矗立在眼前，说不出的怪异。林中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吹动了树上挂着的东西，摇摇晃晃的，好似一个天然的风铃。 来的都是习武之人，视力过人，一眼就看出那树上摇晃的都是吊着的人！ 准确的说，是尸体。 他们胸口的衣服都敞开着，腹部都被开了膛，且血都几乎流干。树下的土地都被血浸透，形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此刻有人点燃了火把，火光照映下，刘青云和莫白也看清了这恐怖的一幕。 刘青云头皮发麻，喉头一阵翻涌，最后还是凭借毅力忍了回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莫白一皱眉，拿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大人，共是二十具尸体，皆被人以藤条吊颈悬挂于树枝之上。”王奇带人将尸体放下来，清点之后回来禀报道。 “二十具尸体皆与杨铁锤相同，是被人掏空了内脏。不同的是他们的伤口没有缝合，也没有用银针操控，而是放任不管。据地上的血量推测，凶手是在他们还未死之时就将他们挂在了树上，在痛苦与恐惧当中活活吊死。”莫白平静的述说着事实，发白的手指攥得更紧，微微发抖。 陆平云看着莫白因过于用力而几乎完全失去血色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个无声叹息。他还琢磨不透她对自己的态度，但至少不能让她厌恶。也许保持目前的距离最为稳妥，为此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第205章 认尸 “如此说来他们是在此处遇到了凶手，惨遭杀害？”好容易缓过来的刘青云第一时间关心案情。 “依据尸体肌肉收缩程度推测，他们在遭到开膛之时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且他们耳膜都有受损，应该是受到强大的内力冲击造成的，这种内力冲击足以使他们昏迷。”莫白一边仔细检查一边淡淡说道。 “内力？莫非凶手是武林高手？”刘青云皱了皱眉说道。这茫茫江湖，凶手又武功高强，案子基本没什么希望了。 “此人虽内力高深，却身受重伤，必定还在此山中。”陆平云看着整齐排列的尸体冷冷说道。 莫白和刘青云都向他看过来，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陆平云接着说道：“以凶手的实力，若是只为了杀人，完全可以一击毙命，何须费如此多的周折？所有尸体皆被掏空内脏，必是有他的原因。若非为了掩盖杀人动机，便是他需要这些内脏。” “这附近有如此功力的人恐怕只有朱雀了！”黄唐由侍卫搀扶着走了过来，表情难得的严肃。 陆平云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皱眉道：“轿辇装不下你了？” 黄唐一噎，讪笑道：“我这不是听说你们遇上案子了，就坐不住了。再说我这毒都清了，就点儿皮外伤死不了。”见陆平云不搭理他，忙又转入正题：“看这个手段定是那朱雀所为，不如趁她受伤攻其不备将她拿下，一问便知。” 其实陆平云也不是没想到朱雀，听黄唐如此说，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莫白问道：“莫先生以为如何？” 莫白一愣，随即回道：“黄大人所言极是。” “既如此，今夜且在卧龙村歇脚，明日一早启程去思慕涯。”陆平云一声令下，侍卫们在王奇带领下将尸体抬回村子。 夜深了，村里人都各回各家，等着听信儿。杨铁锤的尸体在还未结案之前不能回家，只能由田老安排了个空院子停放。 田老让小孙子回去睡，自己则是在村口等着刘青云等人回来。 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人举着火把过来，田老急忙迎了上来，看见刘青云，忙道：“大人辛苦了，铁锤的尸体老朽已经安排好了。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有需要老朽之处？” 刘青云正不知如何开口，田老借着火光一眼看见了后面抬着的尸体，粗略一看得有一二十具，吓得颤抖着手问道：“大人，这是……” 刘青云见老爷子已经发现了，也就不再犹豫，面带不忍道：“我等在山上发现这二十具尸体，正想劳烦您认认是否是村子里的人。” 田老方才已经想到了，村子里上山没回来的正好是二十人，如今在山上发现二十具尸体，哪会如此巧合？可打心底里他是不希望是的，自然要认一认。 忍着悲痛将众人领到停放杨铁锤尸体的空院子，侍卫们将尸体排列放好。院子虽然荒废，却十分宽敞，足够容纳几十个人。 一切安排停当，田老开始认尸。刚看第一具，便惊声唤道：“大林！” 第206章 邪祟作乱 “这就是铁锤的儿子大林！唉！没想到这父子二人一夜之间竟双双惨死啊！”田老痛心疾首，跺着脚惋惜道。 陆平云等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此刻更是确定了，这二十具尸体皆是卧龙村的人。尽管如此，可谨慎起见还是让田老逐一确认了一番。 结果自是与众人所料一致，正是昨夜出去的那队猎户。 刘青云虽看见田老悲痛不已，但有些问题还是要询问的，于是走到田老身边出言安慰道：“田老，您还请节哀。本县定然不会令乡亲们枉死，只是还有些不明之处，望您解惑。” 说话十分客气，丝毫没有身居高位的架子，田老急忙抱拳行礼，受宠若惊道：“多谢县令大人体恤！县令大人只管问，老朽定当知无不言！” 刘青云虚扶了一把，待田老直起身子才问道：“不知这些人为何深夜上山？他们身上似乎并未携带诱捕猎物的工具。” 田老这才突然想起来，一拍大腿，“唉呀！这都要怪覃天啊！大半夜的，就叫走了一帮小子，说是山上死人了！小石头都差点跟去，老朽劝不动啊，让他们天亮再去也不肯。这不，全都死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那有些脏东西万万碰不得啊！”说着田老又是一阵后悔，直说若是拦住了人就不会死。 “莫非山上还有尸体？”莫白皱眉看向陆平云，四目相对的瞬间又躲闪开来。 “并无。”陆平云回答了她的话，眼神中难掩失落。 刚一上山龙井就带着人巡查了整座山，若有尸体，他们定会发现。 “何谓脏东西？”陆平云还是抓住了田老话中的重点。 田老虽不知陆平云的身份，但看刘青云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也知道他并非普通人。 于是也行了一礼，一脸愁苦道：“唉！真是造孽啊！我们卧龙村祖祖辈辈在这卧龙山已经两百多年了，一向都是遵循祖训，勤恳淳朴。村里人世世代代以打猎砍柴为生，蒙苍天庇佑，生活也过得去。可直到五年前，上山夜猎之人离奇失踪，我们寻遍了整座山，一点儿踪迹都没有啊！整整六个人啊！平白无故的就没了，这定是有邪祟作乱啊！自那以后，村里便多了个规矩，夜晚不上山。自从有了这个规矩，五年来都从未出过事。可他们太年轻啊，就忘了这规矩是怎么来的，这一上山，定是又遇上了邪祟，造孽啊！” 说着话田老突然面朝西跪下磕头，边磕边哭求道：“求佛祖庇佑我卧龙村，驱除邪祟，平平安安啊！” 陆平云和莫白见此并未拦着，虽然他们不信鬼神，可平民百姓信奉者众多。甚至很多身居高位者也深信不疑，他们没必要多费口舌，给他们些希望也未尝不是好事。只不过这田老所求之事看起来只能由他们来实现了。 驱除邪祟他们不能，可缉拿真凶却是他们的职责。 刘青云看老人家磕的差不多了，急忙上前扶起，宽慰道：“田老如此心诚，佛祖定会听到，快快起来吧！” 田老这一磕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低声说道：“大人，村子里有女鬼！” 第207章 路遇女鬼 四月初五这天是田老上山给老伴儿祭扫的日子。每年的今日他都会天不亮就出门上山，在山上陪老伴儿说说话，半晌才回来。 头天晚上田老做了个梦，梦见老伴儿说坟头清冷，要他明日早些前去祭扫。于是不到五更，田老便提着篮子出了门。 村里人一般都是过了五更天才会起来劳作，这会儿天还黑着，路上无人。 四月的凌晨还是有些寒意的，昨夜的大雾还未退去，整个儿村子都雾蒙蒙黑漆漆的。一阵凉风吹过，让田老打了个冷战。抬头一看，正好走过秀莲家。看着有些破败的院墙，田老摇了摇头。秀莲母亲守寡多年，独自一人拉扯秀莲长大不容易。虽说他也时常帮衬，可这娘俩实在是命苦啊！ 刚想到这儿，就觉得脖子后面凉丝丝的，有人给他吹气！ 田老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观看，浓雾之中空无一人。 莫非是错觉？田老定了定神，提着篮子继续往前走。 刚走两步，脖子后面又是一阵凉气，这次他还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从身后传来，那东西几乎紧贴着他的后背。 这种感觉让田老整个儿后背都是一僵，双腿本能的向前跑去。 一直跑出了村子，这才敢回头看。 只见村口的浓雾之中，隐约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披着黑黑的长发，虽说看不清脸，可田老却十分肯定她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这下把田老吓得浑身瘫软，心都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等老朽醒过来，已经过了三日，听说是覃天打猎路过才救了老朽。自那以后老朽卧床了半月有余才勉强下地。”田老说完还心有余悸，脸色也有些白。 “您可看清那女鬼的面容？”刘青云听得也莫名紧张起来，联想到今日所见所闻，似乎只有女鬼吃人才能解释。 “哎呀，大人，老朽当时已是吓得魂不守舍，哪里还敢看清那女鬼的面容啊？”田老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再也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 陆平云看了看院中停放整齐的尸体，问道：“老人家，那日之后可有他人见过女鬼？” 田老摇了摇头，无奈道：“也不知老朽祖上造了什么孽，竟碰上此等倒霉事。老朽醒来后不敢出门，更不敢将此事说出去，生怕女鬼报复。村里也从未听说有谁见到女鬼，想来就只有老朽一人。” “村里两个月前可有人无故死去？”刘青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田老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想了想，恍然道：“有有有，年初秀莲的姐姐秀荷在山上上吊死了！那女娃也不知为了什么自己半夜偷偷跑到山上找了棵大树上吊，足足吊了一夜才被覃天他们发现，可救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唉，也是可怜人，听说秀荷死的时候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啊！后来村里有人传言说秀荷是与人珠胎暗结后被抛弃了，才一死了之。从那以后秀莲娘俩就不怎么出门了。” 第208章 秀荷之死 说完这话田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大人您的意思是那女鬼就是秀荷？老朽也听说过冤死的鬼魂会在头七出来索命，可老朽从未害人，秀荷因何出现在老朽面前啊？” “田老莫急，本县定会查清楚事情真相。”刘青云安慰道。 “老人家可知那秀荷是与何人珠胎暗结？”莫白若有所思的问道。 田老的慌乱被刘青云的定心丸平复了许多，听莫白如此问，这才又回想起来，“说来也怪，秀荷生前温顺达礼，深居简出，从未听说与男子有过往来。可她死时确实已有了身孕，这县里仵作给验的尸，不会有错。可她死之后有人见到秀莲曾找过覃天，村里不乏爱嚼舌根之人，就传言说与秀荷好的男子便是覃天。这覃天幼时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生活，练就了一身打猎的本事，村里的年轻人都为他马首是瞻。大家不敢说覃天的不是，就说是秀荷勾引覃天，给他下了药才有了身孕。没想到覃天事后翻脸，秀荷自知无望才寻了短见。” “覃天本人可曾出面解释？”莫白追问道。 田老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曾。秀荷母女听信传言去他家讨要说法，他始终闭口不答。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覃天莫非就是带队上山之人？”莫白问。 “覃天已死。”陆平云拿着侍卫统计的死者名单说道。 “没错，昨日晚上便是覃天叫了这些人上山的，这具尸体便是了。”田老点头，指了指离他较近的一具尸体道。 “看来朱雀杀的人还不少啊！平云，咱们还是得尽快抓到她，以免更多人丧命。”黄唐一脸严肃的看着陆平云说道。 陆平云看了黄唐一眼，淡淡道：“朱雀若是受伤了，几日内不会离开。此处尚有蹊跷，诸多人命，怎可置之不理？” 黄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服软道：“我也是急于破案，没想这许多。那接下来又该如何？” 陆平云没理他，转头看向田老，问道：“不知秀荷家怎么走？” 田老用手一指，道：“离此不远，老朽带你们去。” 侍卫们留下看守尸体，黄唐腿脚不便一同留下，陆平云带着刘青云和莫白在田老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庭院前。 虽说已是深夜，可村里发生了如此大事，大部分人都没有睡，灯都亮着。这里也不例外，院子里挂着一盏灯笼，被风吹的有些晃动。 “大人，此处便是秀荷家了。”田老指了指院门，说着便隔着门高声唤道：“秀莲娘，开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村里的院墙都是矮墙，一个成年人的个头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田老绕到院墙处往里看了看，说道：“这屋里是黑的，莫不是娘俩睡下了？” “秀莲娘！秀莲！”隔着院墙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动静。田老略感疑惑的回头看了看陆平云三人，“这娘俩今日怎么睡得如此沉？” 第209章 白衣女尸 田老爷子又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陆平云皱了皱眉，隐隐觉得不对。 习武之人能感觉得到十丈之内的气息，可在这座院落中却丝毫感受不到。 “你们看，院门没有栓！”刘青云突然指着木门说道。 田老闻听走上前去一看，笑道：“还真是！这娘俩也太大意了！让老朽进去叫醒她们。” 说罢田老便推门进去，径直走向主屋。 陆平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出一丝不对劲，便也随着进去一看究竟。 可刚迈进院子，就听见田老惊恐的叫声：“鬼啊！” 紧接着人就踉跄着跑了出来，脸色煞白，手指主屋胡子颤抖着说道：“吓煞老朽了！屋子里有鬼！” 刘青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田老，安抚道：“老人家莫怕，究竟发生了何事？” 田老拉着刘青云惊慌失措道：“屋子里有鬼啊，就是那个女鬼！” “哦？果真有鬼？”刘青云也是一阵心惊，看向陆平云。 “刘县令且先安抚老人家，我二人前去查看。”陆平云道。 田老在刘青云搀扶下到院子一边的竹椅上休息，陆平云和莫白则是走向了主屋。 此刻的主屋门已经大开，里面没有点灯，借着月色隐约能看到屋内情景。 昏暗的屋内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在众多符纸中间，赫然站立着一道白色人影，面朝大门一动不动，甚是诡异。这种情景就连陆平云都没想到，难怪田老吓成那个样子。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定是有人作祟。 “噗”的一声，莫白拿出了火折子打开，火光映照下，屋内情景更加清晰。 黄色的符纸上都是用血画下的符咒，屋顶和墙壁上都已经贴满，连地面上也铺了厚厚一层。再看那道白影，竟然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莫白急忙上前查看，女子的脸被散下来的长发盖住了一多半，但依然能看见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显然已经死去许久。 奇怪的是人虽然已经死了，尸体却保持的十分好，仿佛睡着一般。更加诡异的是女子的姿势，整个尸体站立在地上，竟然是跳舞的模样！ “大人，此女子已死去多日了，却尸身不腐，其中必有蹊跷。”莫白转身对陆平云禀报。 “可知死因？”陆平云问道。 莫白一边仔细查看尸体，一边说道：“尸体除颈部有勒痕之外，并无其他明显伤痕，初步判断应是窒息而死。勒痕延至后颈，应是被人从背后勒死。奇怪的是勒痕有两道，她死后可能又被吊起过。从她后背和手臂的尸斑判断，尸体曾被多次移动过。只是这尸身不腐的原因卑职无能，尚未找到。” 莫白说着便要下跪请罪，抬起的手臂却被陆平云抓住，无奈的声音响起：“你，不必如此。” 莫白一愣，迅速抽回手臂退后一步，冰冷道：“多谢大人！” 陆平云掩去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失落，看向墙壁上的符纸。 莫白也开始观察屋内的线索。 此刻田老也从惊慌中缓过来一些，刘青云见二人许久不出来，便也进来查看。 哪知他刚一进门，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将地上的符纸尽数吹起，直直扑向他的面门。吓得他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惊呼出声：“这，这是何物？” 第210章 密道刺杀 屋内其他人顺声音看去，只见原本铺满符纸的地上赫然显露出一枚用血描画的标记。 “飞鹰！”陆平云一皱眉，地上所画的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飞鹰刺青，只是这次并没有出现在人的身上，而是用鲜血画在出现尸体的地方，究竟是何用意？ 陆平云第一反应看向莫白，见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标记，专注的思索着什么，大概是想到君府的案子了。 刘青云从未见过此标记，不禁疑惑道：“此标记是何意啊？莫非是江湖人士所为？” 陆平云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蹲在地上细细查看的莫白。 “大人，此处似乎与别处有些不同。”莫白突然指着标记旁边的地板说道。 村里虽说都是土地，可村民们建房时为了防潮，会在土地上再搭一层木板，如此一来既可以防潮，还能使房屋冬暖夏凉。此时莫白手指的地方便是木板的一处。 “有暗门。”陆平云靠近两步仔细查看道。 刘青云也凑近看，果然在地上看到一条略宽的缝隙，形成一扇三尺见方的小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此处铺满符纸是为了掩盖此门！” 陆平云用手敲了敲那块门板，发出“咚咚咚”的空洞声，里面是空的。又在四角各拍了三下，在标记处用力一按，就听“卡崩”一声，暗门竟然开始动了！ 陆平云说了一句“退后！”，一把拉起莫白飞身退出五步，刘青云见状也急忙往后退去。 三人刚一站定，就见方才那块门板“嘭”的一声向下打开，露出下面一条漆黑的地道。几乎是同时，从地道内迅速射出几道寒光，寒光过后，几枚一尺长的铁钉直直扎在方才三人所站之处。 虽是铁钉，却打磨的十分锋利，闪着青色暗光，令人不寒而栗。 “钉上淬了毒！”莫白低声道。 陆平云点点头，见机关已停，率先走了过去，莫白紧随其后。 刘青云被方才的毒钉吓愣了，正庆幸方才陆平云出言提醒躲过一劫。见他二人走过去才缓过神来，急忙跟过去，心有余悸道：“大人，千万小心啊！” “地道的机关仅此一次，想必平日里并无外人闯入。你们在此等候，我先下去看看。”陆平云说着就要往里进，却听莫白说：“卑职誓死追随大人！” 陆平云看了看莫白，没再说话，也许跟在他身边会安全些。 于是刘青云留在屋内接应，陆平云和莫白进入地道中查探。 刘青云深知自己一介书生派不上用场，只好回到院中与田老了解村子里的情况。 地道十分狭窄，只能通过一人，且伸手不见五指。陆平云在前莫白在后，各自拿出火折子照明，摸索着前行。 虽然是地道，空气却十分流通，火苗忽闪忽闪的。 “此处气流涌动，定是与外面某处相通，跟紧我。”陆平云轻声说道。 “好。”莫白不明情绪的答了一句。 二人又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地道渐渐变得宽敞，已经可以并排行走了。 片刻后二人眼前出现一块方形的土室，说是室，只是地道里挖出的一片空地，并无任何器具修饰。 陆平云观察着四周的墙壁，既然有气流，此处绝不是死路，应该有另外的通道通向某处才对。 “大人，到地方了。”身后莫白的声音响起，冷冷的语气让陆平云感到陌生。可刚一转身，一把匕首便“噗”的一声深深刺入他的胸膛，锥心的疼痛伴随着一股寒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陆平云咬破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猩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映衬的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你是何人？” 第211章 认亲 还没等得到对方回答，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席卷而来，陆平云心道：不好！可身体早已不受控制，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莫白”冷冷的看着他不省人事后，才嘲讽道：“大理寺少卿，也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一处阴暗的地牢里，静坐着一名少女。 少女身着红色广袖流仙裙，身姿曼妙，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在背后，只在脑后简单绾了个发髻，没有任何首饰。 “柔儿，看看你的绝世容颜，还不相信你是我的女儿吗？”一面铜镜被一双雪白的柔荑捧到少女面前，同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少女一声冷笑，缓缓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而这张脸，竟与说话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说话女子年纪稍大些，略显成熟。 少女的目光并未在女子脸上停留，只是冷声道：“夫人怕是认错人了，我叫莫白，并非你的柔儿。” 女子美眸之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赔笑道：“柔儿，为娘名叫雪见，你是娘的亲生女儿，雪柔。原本都是为娘的错，当年若不是为娘被人追杀，断不会将你交给别人扶养。你如今不认为娘，为娘并不怪你。你放心，咱们如今既已重逢，日后为娘定会好好补偿你。” 莫白静静的看着眼前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雪见，脑海中闪过娘亲的脸。虽说娘亲也容貌倾城，却与自己并不相像，自小娘亲便说她是更像已故的外祖母，她也便从未想过其他。 可如今雪见的突然出现不得不使她的内心起了波澜。她是带着前世记忆降生的，自然记得娘亲刚生下她时周围的嘈杂声。 虽说睁开眼睛时见到的确实是娘亲的脸，可娘亲却并没有刚生育过后的虚弱，反而神情落寞，满眼怜悯的看着怀中的小莫白。 当初因为初来乍到，莫白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些，可如今看来，自己的身世恐怕不似表面这般。 雪见看莫白没有反应，以为是乍然知晓身世吓着了，轻柔的抓住莫白的手，哽咽道：“柔儿，娘的好女儿，是为娘对不起你。可为娘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寻你，直到三年前才得知你的消息，你可知为娘那时有多欢喜？” 莫白抬头看向她，雪见大喜，伸出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莫白的头发，晶莹的泪珠顺着绝美的面颊滚落下来，小心翼翼道：“娘的柔儿长大了，就和为娘年轻时一样美！” 莫白并没有躲开她的抚摸，反倒是同情的看着梨花带雨的雪见，许久，才轻声问道：“既是三年前便知晓我的消息，又为何如今才来寻我？” 雪见明显愣了愣，才叹了口气道：“柔儿想必是问为娘当年为何将你交给君家扶养吧？” 莫白没有否认，直直盯着她等着答案。 雪见知道君家，莫非她所言属实？ “当年为娘即将临盆之际，被歹人围堵，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贴身丫鬟逃命。怎奈身体虚弱，加上歹人武功高强，最终被逼至一处破庙。在破庙中将你生下，为娘产后再也无力护你逃命，只得命丫鬟带你走，为娘留在破庙中与歹人斡旋。”雪见回忆着当初的凶险，似乎依旧心有余悸。 第212章 过往 “你们走后，为娘本不奢求能保住性命，打算拼着一死与歹人同归于尽。也许是苍天垂怜，那歹人赶到之时突然出现一位道姑将他拦下。道姑武功深不可测，仅用一掌便结果了歹人性命，救了为娘。为娘恳求道姑帮忙寻找你二人下落，却不想天不遂人愿，这一找就是十二年。这期间为娘拜那道姑为师，苦练武功和医术，只为找到你时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直到三年前，为娘在大庆京城遇到当年带走你的丫鬟，才寻到你的消息！原来她逃走之后被当年的兵部侍郎君安信所救，一见钟情。她只说自己是从山匪手中救下了父母双亡的你，君安信觉得你身世可怜，又讨人喜爱，便在娶她之后宣称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君家嫡女。” “你的丫鬟姓字名谁？”莫白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雪见一愣，随即答道：“白潇潇。” 莫白瞳孔一缩，心跳漏了一拍。原来母亲，竟是雪见的婢女吗？ 雪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彼时的她已是兵部尚书夫人，何其尊贵？而当时的为娘，隐姓埋名成了一名江湖女子，又有何面目前去认你？思虑再三，为娘决定依旧让你做你的君府大小姐，只要你平安快乐，为娘也就放心了。为娘在此处住下，为的就是每隔几日偷偷跑到君府远远看看你。直到两年前看到君府被抄家，为娘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就打算取回你的尸身安葬之后与你同去！可君家所有尸体中并没有你，当时便知你并没有死！” 雪见激动的拉起莫白的手，眼中含泪道：“柔儿，你可知当时为娘有多欢喜？” 莫白看着她真情流露的模样，尽管并没有完全相信，心中也有了一丝触动。不禁问道：“与北冥合作，也是为了寻我？” 雪见点点头，道：“不错。当初为娘苦寻你不着，便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不久便有两名北冥人找来，说是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他们的确有些本事，竟真的让为娘找到了你！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看着雪见发自内心欢喜的模样，莫白内心也有些恍惚。如若事实真如她所说，当初母亲为何明知家中将逢巨变却不留下只言片语告知雪见一事？父母难逃一劫，若能把儿女托付给亲生母亲岂不是更加稳妥？ 这一切都解释不通，但她不会问，如今的处境，自己就如同待宰的羔羊，闭上嘴多听多看方为上策。 至于这个“亲娘”，她说是便是吧。 雪见看莫白自顾自愣神儿，连忙擦擦眼泪笑道：“看我，一下子说了这么许多，柔儿一时定是难以想明。当日情非得已派人将你带来，下手重了些，这几日你且好好调理身子，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咱们娘俩过几日再说不迟。” 说罢雪见就要起身离去，莫白才开口道：“我突然不见，大理寺定会派人寻找，该当如何？” 已经站起身的雪见身形略顿了顿，转过身温柔的看着莫白说道：“柔儿不必挂心，大理寺的莫先生安然无恙。” 第213章 时机 此话何意？莫白心里一惊，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假装不甚在意。 雪见温柔的脸上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劝道：“柔儿身体还未恢复，就暂且在此好生歇息吧！待时机到了，为娘定会尽数解开你心中疑惑。” 说罢不待莫白回答，便转身离去，独留莫白一人反复思考着所有的线索。 与此同时，卧龙村。 刘青云陪着田老在院子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陆平云和莫白两人从地道出来，心中万分焦急，生怕陆平云发生什么意外。 “田老，您且在此等候，本县进去看看。若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出来，您就去通知其他人来。”实在忍不住的刘青云还是叮嘱了田老一句，抬腿就要进屋。 还没等田老拦着，忽听屋内陆平云说话：“刘大人不必着急，本官无事。” 话音落下，陆平云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莫白。二人毫无狼狈之相，看来地道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刘青云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行礼道：“下官担心大人，正要进去看看。大人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无事。”陆平云摇了摇头，“地道内并无异常，出口也已封死许久，不必再探，回去吧。” 其他人点头，跟着陆平云回了众人歇脚的院子。 侍卫们都守在停放尸体的院子里，见陆平云他们回来，纷纷行礼，听候下一步吩咐。 陆平云也没有看院中停放的尸体，只冲众人摆了摆手，便带着莫白径直走向屋内。刘青云留在院中，不免有些奇怪。先前陆大人还急着办案，不惜大半夜跑到秀莲家调查。可回来后就再也不提办案的事，莫非是进屋与莫先生商议去了？ 如此一想，刘青云又觉得说的通了。于是安抚了田老休息，又叫了几名侍卫去秀莲家中看守尸体保护现场，自己则是与其他侍卫们一起在院中待命。 黄唐由于腿伤未愈，早已被安排在厢房休息。可发生这种事他哪里还睡得着，一直醒着等待陆平云的消息。此刻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陆平云回来了，便起身拄着拐开门出来，边走边说：“你们总算回来了，可发现什么了？” 话说完了，才发现院子里根本没有陆平云和莫白的影子，只剩下刘青云愣愣的看着他。不禁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陆大人和莫先生呢？” 刘青云看了看正屋，干笑了两声，对眼下这个场景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黄大人，陆大人和莫先生在屋内商议案情。” “商议案情？”黄唐也看了看正屋紧闭的房门，隐约看见里面亮着灯，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出去可有什么进展？” “这……”刘青云想了想，回道：“确实有些发现。”于是便把他们去秀莲家所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秀莲母女的确十分蹊跷，恐怕还要细细调查一番。” “是何标志？”黄唐听完脱口便问道。 刘青云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想起黄唐问的是屋里发现的图案。急忙从怀中掏出当时拓印下来的图纸递给黄唐。 黄唐接过来一看，顿时一皱眉，惊道：“又是北冥！” 第214章 娘亲 “北冥？”刘青云不明所以，接着问：“黄大人是说此图案出自北冥？” “此事日后再说，我去看看他们如何打算。”黄唐并没有将北冥密探的事告诉刘青云，一则没有陆平云的允许，二则他不能确定刘青云是否绝对可信。依各种证据来看，北冥密探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潜伏在大庆了，隐藏不可谓不深，必须谨慎。方才之所以假装说漏嘴，也是为了试试他的反应。然而刘青云适才的反应并无可疑，黄唐也只能先岔开话题。 好在刘青云也不再追问，只是行了礼退开来。 黄唐的腿其实好的差不多了，拄着拐也是为了让陆平云少骂他两句。来到主屋门前，伸手敲了敲，朝里说道：“平云，我进来了。” 说完用力一推，没推动。门从里面上了门栓。 黄唐有些奇怪，陆平云身边高手如云，议事向来无需锁门，今日这是怎么了？ 刚想再说些什么，门从里面打开，莫白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陆大人要休息了，黄大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好。”黄唐应了一声，莫白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黄唐若有所思的看着莫白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莫白顺手关上的房门，默默回了房。 地牢 身处地牢之中，莫白并不知道昼夜，只能通过雪见送饭的次数推断。 这座地牢十分特殊，似乎是在巨石中开凿出来的，整体墙壁浑然一体，连个缝都没有。房间很大，也十分整洁，生活物品虽简单，却一应俱全。之所以知道是地牢，是因为雪见每次出去都要锁上的铁门和隐约听到她向上走远的脚步声。 由高处传来脚步声，是雪见。 莫白知道天亮了，这是雪见来给她送早饭的。但她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躺着装睡。 铁门被打开，雪见提着篮子进来，看见莫白睡着，轻笑了一声。走到石桌前，轻轻把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好，才柔声道：“柔儿，为娘今日特意去山下给你买了炸糕，快来尝尝。” 山下？原来她们在山上。 莫白也不装了，慢慢起身坐起，看了看桌上的炸糕，点头谢道：“多谢娘亲。” “诶，你叫我什么？”雪见摆盘子的手一抖，手里的盘子“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差点碎掉。可她顾不得这些，含泪的双眸紧紧盯着一脸笑意的莫白，期待着心里的答案。 “娘亲，这么多年苦了您了。”莫白将前两个字说的温柔且清晰，看着雪见一下子涌出来的泪水，心中也不免酸涩。 “娘的好柔儿！”雪见小跑两步蹲在莫白身边，双手捧着莫白的手哽咽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轻声唤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就是扑簌簌的掉眼泪，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思念和痛苦全都宣泄出来。 莫白眼眶也湿润了，反手握住雪见的手，静静的任由她痛哭流涕。人的情绪压抑太久终是不好，能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也能轻松些，放过自己。 第215章 水榭 莫白能与自己相认，雪见喜出望外，刚用罢早饭便拉着莫白出了地牢。 “柔儿莫要怪娘，毕竟为娘这许多年来不曾尽到养育之责，怕你与为娘感情生疏，不愿留下，才出此下策。如今好了，柔儿你肯认娘，那便无需住在此处。娘给柔儿准备了房间，快随为娘前去瞧瞧！”雪见拉着莫白的手边走边说，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保养得当的脸上都笑出了细纹。 莫白乖巧的被拉着走出地牢，出来的那一瞬间被外面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不由得抬起另一只手挡了一下。雪见只顾高兴，没有注意到莫白的动作。 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莫白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地牢的入口在一座假山后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走出来才知道她们身处一座宅院之中，院子很大，三进三出，地牢所在的是第三进院子，算是内宅。 院子似乎是重新翻新过，漆料还很新。 “柔儿，为娘特意请工匠将此处修建成咱们府里的样子，不过那时你还未出生，不曾见过。娘想让你就像还在家中一样。”大概是想到了当年的惨状，雪见说着话忍不住满眼含泪，声音哽咽起来。 “娘亲费心了，这里很好。”莫白温柔一笑，竟将这院中景色都比了下去，看得雪见一愣，不着痕迹的别开眼，说道：“柔儿，你看，这间便是为娘特意给你准备的闺房，快进去瞧瞧。” 莫白抬头看了看，是一处二层水榭，坐落于莲池正中，与内宅的花园连着一座十分精致的廊桥。油亮的红漆，顶部铺满琉璃瓦，各处都有精雕细琢的百花图案，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看得出来雪见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多谢娘亲。”莫白点头道谢，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方才雪见的眼神她并没有错过，表面上是在看自己，却仿佛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这个人是谁？与自己有何关系？ 莫白心中思绪翻涌，表面上却还是欣赏着水榭内的风景。 看莫白似乎很喜欢，雪见很高兴，指着屋内的各种摆设道：“柔儿看看，这些个物什可还喜欢？若是不喜，为娘再着人给你更换些更好的。” 莫白扫了一眼，笑道：“多谢娘亲，如此便已十分好了，无需费神更换。” “好好好，”雪见边擦眼角的泪痕边道：“那柔儿先在此好好歇息，为娘去给你做些点心。” 莫白十分乖巧道：“有劳娘亲。” “不妨事。”雪见说罢便走出房门，似是朝前院去了。 方才路上莫白观察了院子的结构，三进院子的每一进都有厨房，并不需要特意跑到前院去做点心。莫白起身关门，望着雪见急匆匆的背影，眯了眯眼。 雪见说是母女相认了不再设防，却依旧诸多隐瞒，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没有信任。 莫白关了门来到二楼，轻轻推开窗户欣赏荷塘中盛开的各色荷花。此时正值五月，还不到荷花盛开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每朵荷花看似随意开着，组合起来却是五行八卦的阵法，怕是自己若要出这水榭，便会被乱箭穿心吧。 莫白轻轻一笑，关上窗户回去补觉。 第216章 夜探庭院 接连两日，莫白都与雪见相处融洽，好似真是一对母女。这让雪见十分高兴，连带着说了不少她年轻时的过往。 经雪见自己所说，她本是出身显贵，年幼时也曾享尽荣华富贵。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后来竟投身了江湖势力，还成为了帮派的圣女。只要她能完成最后一件事，便可离开此处，回到帮派，登任教主。为了成为教主，她每日夜间练功直至五更。 她说这些之时，莫白只乖巧的听着，从不好奇打听，雪见十分满意。 经过这两日，莫白发现雪见每日未时都会以做点心为由离开，却从不去厨房，直奔前院。这让她不禁好奇前院究竟有什么。 这日莫白早早熄了灯躺下，却并没有睡，只是闭目听着外面的动静。直至亥时，外面依旧安静，她这才轻轻起身，来到窗边静静观察。 院子里十分安静，雪见不喜欢下人服侍，多日来莫白也未见过他人。如果猜的不错，这座院落应该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雪见夜里有练功的习惯，此刻应是练功关键时刻，断不会出来走动。 寂静的夜里，水榭的大门轻轻从内推开，莫白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向廊桥走去。 一口气穿过廊桥，莫白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回头看了看，好险！ 正如她所料，这座廊桥连着两边的莲池，以五行八卦阵法布置了机关。廊桥上的每一块木板看似普通，其实都是机关的踏板。一旦踩错，两侧的莲花便会射出暗器，廊桥上的人必将九死一生。 这几日莫白可没闲着，仔细观察着每朵莲花的布局和每次雪见走过廊桥的步伐，将其熟记于心，果然顺利通过了廊桥。 她被人活生生掳来数日，雪见却说大理寺的人不会发觉，这又是为何？想起之前的假苏暮雨，莫白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假冒自己留在了陆平云身边。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绝不会只是为了让她和雪见“母女相认”这么简单，那会是什么呢？ 陆平云！ 假冒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接近陆平云！ 越是如此想，莫白心里越是焦急，她决不能让陆平云因她而出事。于公，陆平云是大庆朝的肱骨之臣，若是没有他，百姓的冤屈仰仗何人去申？于私，她的家仇还未报，君府的污名尚未澄清昭雪，而能帮她的，只有陆平云。 事到如今她顾不得许多，只能拿命一搏。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堪堪躲过此一劫，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了。 想到这儿，莫白稳了稳心神，轻手轻脚往前院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院中一片漆黑。莫白不敢用火折子照明，只得凭借适应黑暗后微弱的视力摸索着前行。 穿过两道月亮门，莫白估计自己已是到了二进院子。隐约能看到这进院子与她所住的院子结构上基本相同，只是并没有水榭，更多是假山树木。 此处并无居住痕迹，难道雪见每日去的是外院不成？ 第217章 意外之人 想到此处莫白就打算顺着院墙往外院走，途经一处竹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竹林宽不足五尺，却从此处一直延伸至院门，与普通宅院大有不同。可靠近仔细看，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莫白并未停下脚步，而是顺着竹林缓步前行，边走边看，寻找着线索。 突然一阵风吹过，拨开云雾，一束月光打在院中。莫白借月光打量竹林，原来如此！ 她终于知道究竟哪里不太对劲了，竹林中每棵竹子几乎都一模一样，甚至连竹节长短都几近相同。如此费心的安排又是为何？ 很快她便发现了原因，整个儿竹林正中独有一棵明显粗于其他的竹子，莫非是为了区分于其他竹子，才故意为之？那它有何玄机？ 莫白围着这棵竹子转了一圈，虽然粗，可确实是普通的竹子，只是根部有新土痕迹，像是新种下去的。 莫非…… 莫白突然灵机一动，双手捧着竹子往下按，按不动，又往上拔，只听“咔哒”一声，地面开始晃动。 莫白一惊，急忙后退开来，死死盯着地面。一阵晃动过后，那棵竹子竟然动起来了！只见它机械的往一旁退开，露出脚下一个两尺见方的通道！ 此处竟有密道！莫非是有人如她一样被关在里面？ 刚想踏进去，转念一想，会不会是雪见练功之处？若是进去碰上，这许多天以来培养的信任也就付诸东流了。 最终莫白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况且依雪见对她的态度来看，将她带来此处定是有什么目的，目的未达成之前至少不会要她的命。 一边想着若是真的碰上雪见该如何回应，一边顺着通道往前走。通道并不长，而且从打开那一刻里面就亮起了火把，看来雪见应是经常来，墙两侧有见风就着的火折子。 再往里走，莫白轻轻皱眉，一股血腥味儿直冲鼻腔。虽然这里被撒了驱散血腥味儿的药物，却还是被她灵敏的捕捉到了。 白日里雪见并没有受伤，依此刻血腥味儿的浓重程度，血量不小。莫非真是关着什么人？莫白有种不祥的预感，脚步不由得急切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何突然慌乱，直到亲眼看见那个人浑身是血的出现在眼前。 陆平云！ 莫白大为震惊，呆愣了一瞬，快步跑到陆平云身边查看。 此刻的陆平云面如白纸，紧闭双眼，陷入昏迷。脉象十分凌乱，却有一股真气缓缓流动，护住了心脉。 检查一番过后，莫白发现陆平云虽然浑身是血，可出血处只有胸口一处。伤口被人上了药，却并不及时，以至于血流了一身，失血昏迷。可陆平云凭借着深厚的内功护住了心脉，留下一丝生机。 撬开陆平云的嘴，将一粒药丸塞进去，莫白才平静下来仔细思考。 看此情景，雪见的计划怕是已经成功了，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眼下陆平云虽暂时无性命之忧，可留在此处定是九死一生。 她必须想办法救他出去！ 第218章 从长计议 陆平云的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莫白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又给他塞进嘴里。见他血色退去，变成惨白，这才小心翼翼的顺远路离开。 她不敢拿陆平云的性命赌，眼下凭她一人之力不可能将昏迷的陆平云解救出去。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她必须从长计议。 那就不能引起雪见的怀疑。 次日清晨，雪见依旧按时来给莫白送饭，推门一看，莫白正在梳妆打扮。 雪见愣愣的看着莫白镜中的面容，低喃道：“一模一样。” “您说什么？”莫白放下梳子，娇俏的回头问道。 少女顾盼生辉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舍不得挪开眼。 雪见一愣，遂立刻温柔笑道：“柔儿真是世上少有的美人，连为娘都看呆了。” 莫白甜甜一笑，道：“还是娘亲最美！” 雪见端菜的手一顿，表情有些怪异的转过脸看着莫白，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最美？” “那是自然！”莫白依旧天真道。 “呵呵，柔儿嘴真甜。来，看为娘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话雪见把饭菜都摆好，一脸的炫耀。 桌上摆了两碟小菜，两道点心，还有一碗莲子羹，看起来十分精致，香味扑鼻。 “娘亲费心了。”莫白感动道。 “柔儿喜欢就好，等再过几日为娘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柔儿一定会喜欢的。”雪见勾起唇角，眼神热切的看着莫白。 莫白点点头，答了句“好”，又歪头想了想，说道：“娘亲，此去路途可遥远？” 雪见一愣，点了点头。 莫白似乎有些苦恼，低声道：“柔儿也不知如何为娘亲分忧，只是空有些粗浅医术。若是能替娘亲制些敷面的药粉，就不怕路途遥远，风餐露宿的损了娘亲的绝色容颜了。” “哦？”雪见似乎很有兴趣，“柔儿还有此等手艺？” 莫白自信点头道：“正是，先前无意中得到的宫里的方子，试了试觉得好，就想献给娘亲。” “难得柔儿有此孝心，需要何种材料，为娘给你准备些。”雪见笑得温柔，她医术精湛，自是不缺养颜之术，可能跟莫白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那柔儿写下来给您！”莫白满脸欢喜。她自然深知雪见的想法，可陆平云要想恢复到能逃走的程度，她需要药材。 当晚莫白并没有再去探望陆平云，在药做出来之前，还是要谨慎一些。 次日一早，雪见送饭时果然带来了不少药材，除了莫白要的品类之外还多拿了许多珍贵药材，这让莫白有些惊喜。一顿饭欢欢喜喜的用罢，雪见很高兴，又在固定的时辰离开了。 雪见一走，莫白便鼓捣起药来，她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治好陆平云。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研制了三种药，一种是治疗的，一种是使脉象混乱的，还有一种自然是真的养颜汤。 一直熬到二更天，莫白才熄了灯。 让雪见知道她的努力，拿出养颜汤之时才能凸显她的孝心。 第219章 苏醒 三更一过，莫白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听了一会儿四周，确认无人才轻轻起身。 顺原路来到竹林前，先是隐藏起来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打开地牢通道，走了进去。 陆平云依旧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看来雪见每天给他吊着一口气，却并不打算治好他。来不及多想，莫白先是将疗伤补气的药丸塞进陆平云口中，这药丸入口即化，陆平云的脸上瞬间有了些血色。 莫白见药丸有效，长舒了口气，接着将制造假象的药丸喂进去，陆平云又变回苍白的脸色。探了探脉搏，确定雪见看不出来之后，莫白不多停留，返回水榭。 次日一早，雪见送饭过来，见着莫白做的养颜汤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温柔道：“柔儿真是秀外慧中，三日后咱们就动身回家，家里人可都等着你呢！” “是。”莫白十分恭顺，这让雪见更加满意，欢欢喜喜的走了。 往后的每日，莫白都按此法给陆平云喂药。陆平云果真是早有了准备，体内真气在药物帮助下迅速在身体中流窜，用了三次药后便恢复了九成。 即将出行的前一夜，陆平云服过药后缓缓睁开双眼。 莫白料到今日陆平云能够醒来，来之前特意换回了男装，想起那夜陆平云的冲动之举，不免有些苦涩。他二人身份有别，陆平云又有婚约在身，更何况她自己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让他们保持距离。 陆平云的眼神冷冽的在莫白脸上盯了许久，看清眼前是莫白，眼神才柔和了些。莫白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拿起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写道：“此为地牢，莫开口。” 冰凉的手指让陆平云莫名的安心，他点了点头，轻轻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随后也同样拿起莫白的小手写道：“你可好？” 莫白一愣，他身受如此重伤，从地牢中醒来，情况危急，却先问自己的安危？ 莫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的心意她无法回应，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尽可能简单的把这几天的重要事件以及目前的困境交流了一下，最后二人制定了计划，莫白给了陆平云两颗药丸，便匆匆回了水榭。 一夜无眠，待到天亮，雪见早早的过来，面带喜色道：“柔儿，为娘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即刻动身！” 莫白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似乎还没醒。 雪见看了看桌上新制的养颜汤宠溺一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莫白的肩头，凑近些道：“柔儿醒来，定是昨夜又熬夜给为娘制那养颜汤，这孩子有心了！” 话刚说完，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还没等雪见起身远离，便眼前一黑倒在床边失去知觉。 莫白快速从床上跳下来，确认雪见昏迷，便急匆匆赶往地牢。 那日雪见送药材时她便发现了一株罕见的雪颜花，此花生在寒潭边，有驻颜之效。可世人皆不知，此花也可炼制毒药。莫白幼时曾发现自己的血加上雪颜花便是世上最奇特的毒药，闻之便可使人昏迷数日不醒，食之则必死。 为了不令雪见起疑，她偷偷从腹部取血，只为今日。 第220章 出逃 地牢之中，陆平云依旧面如死灰的躺着，看不出任何生机。 莫白快速走近，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片刻间，陆平云星眸睁开，翻身坐起，看气色与常人无异。 陆平云看着少年模样的莫白，眼神有一瞬间的灰暗一闪而逝。 二人十分默契的没有出声，一前一后往地牢外走去。 几日下来，莫白几乎摸清了整座宅院的地形。此处遍布机关，不宜过多绕路，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利用陆平云的轻功跳出墙外，再做打算。 莫白指了指围墙，陆平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单手环绕莫白的腰，脚尖点地，“噌”的一下飞过墙头。 莫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依这院中布置来看，极有可能院墙外也有机关，只不知他们运气好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二人刚一落地，就有无数细细的黑影向他们面门扑过来！“闭气！”莫白喊了一声，一直摸在腰间的手本能的一扬，一大包药粉“噗”的一声撒满了周围一丈见方，再看那些黑影“扑簌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走！”莫白低呼，陆平云再一点地，抱着莫白腾空飞起一丈开外，运用轻功提纵术一路飞出一里地。直到离开了那座宅院的范围，才停了下来。 “宅院之外卑职也不曾来过，恐怕寻找出路要费些功夫了。”看着眼前耸立的山峰，莫白皱眉道。 “这边。”陆平云指着一处狭窄的山谷说道。 莫白仔细一看，那山谷在众多山峰之中尤为特别，想必就是出路。 没再多言，二人快速走进山谷，也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座巨石，挡住道路。 那巨石与左右山峰连接的严丝合缝，想要绕行绝无可能。 “此处似是崖底，若以宅院为正中，此石则位于西南，巽位，乃生门。” 莫白看看陆平云，二人开始在巨石附近寻找机关。如若巨石便是出口，那么此处必然有机关能够打开。 巨石像是浑然天成的，并没有什么破绽，可它右侧的一块小石头却引起了莫白的注意。这块小石头与其他相比显得有些光滑，可见是经常有人触摸。 陆平云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抢先一步挡在莫白身前，伸手按下石头。 果然，就听“轰隆”一声，巨石缓慢开启，不消片刻，便露出一条甬道，里面的火把见风燃起。 陆平云严阵以待，死死盯着甬道口，片刻后见里面并无机关暗器，这才示意莫白跟着自己谨慎进入。 二人刚一进入，巨石便在身后关闭，好在甬道之中有火把照明，能清楚的看到四周环境。甬道四面都是石壁，一眼看不到尽头，似乎很长。 “大人，您看！”莫白指着一侧石壁上的壁画说道。 借着火光，二人看着石壁上的壁画，一直延伸一丈有余。 “此乃换皮易容之术！”看着石壁上惊悚的手术手法，莫白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壁画详细的将如何取下一人脸皮，再换给另一个人的步骤做了图解，旁边还有文字说明。 第221章 寒玉匣 “有暗格。”陆平云突然说道。 莫白还没从壁画的震惊中缓过来，就看到陆平云用手一拍石壁，“啪”的一声，真就弹出一个匣子。 暗红色的匣子有两尺见方，表面光滑，无任何雕刻，仿佛一块天然玉石，却隐隐冒着白气。 莫白似是有些眼熟，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指尖传来的冰凉之感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测。 “寒玉！”莫白有些惊喜的盯着匣子道：“此匣所用材质乃是稀世珍宝，名曰：寒玉。此玉生于极寒之地，通体冰寒，听闻此玉可使鲜花永世不败，更是被杏林中人苦苦寻觅，皆想用它保存灵草。” 早在年幼之时她就听母亲说过此玉，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在此处得见。 “既如此，匣中必是存放了需保鲜之物，你退后些。”说罢陆平云对着放匣子的地方挥出一掌，强大的气流瞬间将寒玉匣的盖子掀了起来。 “嘭”的一声，匣子内一阵白色寒气褪去，逐渐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确切的说是一张人的面皮。 二人皆是一愣，陆平云更是皱了皱眉说道：“阴狠！” 莫白知道他是联想到方才壁画上的邪术，想到这人脸可能是被生剥下来的，才有此一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强压下心里的怒气，走上前去细看，不由握紧了拳头！ “大人，匣中至少有二十余张新鲜面皮层叠在一起，从切口和保存情况来看，应是新近剥离的。” 陆平云听罢脸色一变，仔细查看最上层的人脸，忽的眸子一颤，冷声道：“原来如此！” 莫白不明所以，“大人有何发现？” 陆平云指着那张人脸道：“前几日龙井收到京城消息，说近日来天气异常，朝中官员接连休沐，却都是休了一两日便重新上朝。此番几日之后，朝廷风向突转，原本支持太子的声音竟突然站在了雍王一党。” “莫非……”莫白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不错，匣中之人便是此批改换党派的朝臣之首：兵部侍郎杨青槐。”陆平云的表情有些凝重，莫白静静的看着他，不去打扰。 事涉整个大庆朝的安危，不容小觑。若真如他们所想，至少有二十余名朝廷命官被人调换，一旦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走，先离开此处！”陆平云思索片刻，做了决定。 莫白点头，抱起寒玉匣，跟在陆平云身后往甬道深处走。 这匣中的面皮皆是罪证，将来定有用处。况且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如今遭人毒手，也算是为国捐躯，待寻到尸身，总要有个全尸。 再往前走，就十分顺利，也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不知走了多久，又是一面石门，依照先前的方法，果然机关仍旧是一枚小石头。 机关启动，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的景色。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竟是走了大半日。方才出来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山的脚下，石门被掩藏在高大的灌木丛和藤条之中，若不是知道具体位置，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 第222章 对阵 “出了这片树林，想必就有路可以进城，走！”陆平云观察完地形，伸手去拉莫白，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不免有些失落。 “呵呵！” 寂静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娇笑，这声音若是在平日里确实甜美动人，可此刻却显得格外惊悚。 陆平云面上一懔，跨步挡在莫白身前。二人警惕的望向树林，莫白更是悄悄将手摸向腰间。 临行前她准备了足够的毒药，就怕遇上高手，以陆平云目前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太久。 “呵呵，看来雪见还是瞎了眼，竟真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了！你杀了她？”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树林中飞身落下，身轻如燕。 来者是名女子，一身红衣，容貌艳丽，眼神中透着狠辣，似笑非笑的盯着莫白。 “朱雀。”陆平云眯了眯眼，侧挪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冷声道。 朱雀一愣，似乎有些惊讶陆平云认得她，而后想到了什么，笑道：“那位黄大人倒是机灵的紧，看来是已经见过陆大人了。我与他之间还有一笔账……”朱雀的眼神随着这句话逐渐凄厉，“今日，你便替他还了吧！” 话音未落，数十枚暗器便朝着陆平云袭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陆平云一摆手，所有暗器就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纷纷停了下来，“扑簌簌”落在地上。 莫白这才看清，那暗器竟是闪着青光的飞刀。 “大人小心，暗器有毒！”莫白压低声音提醒陆平云。 虽然她有把握解毒，但她不想让陆平云冒任何风险。 “嗯。”陆平云点了点头，动作更加谨慎。 朱雀一连发了三次暗器都被陆平云挡下，怒极反笑道：“以你的功夫，自己走轻而易举，又何必带着个累赘？” 莫白眼神一闪，她知道朱雀这是想离间他们，也许她真正的目的只有自己一人。如今陆平云带伤厮杀，对付一个朱雀兴许还行，可若是对方再有帮手赶来，他们二人势必凶多吉少。倒不如让陆平云先走，以谋后效。 “别乱想，躲在身后！”陆平云似乎知道莫白的想法，不等她开口，便低声说道。 离间不成，朱雀趁陆平云分神的一瞬间腾空飞起，向着陆平云印堂直直击出一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带了杀心，竟使了九成内力。 “小心！”莫白大惊失色，作势便要替陆平云挡下。可陆平云哪里会让她冒险，单手将她揽在怀中，另一只手翻掌迎上朱雀的一掌。 “啪！”的一声巨响，林中惊起一群鸟儿，再看陆平云纹丝未动。可朱雀就惨了，被震飞出去一丈开外，重重撞上一棵大树，才翻滚落地。 朱雀此刻狼狈不堪，愤怒之下红着眼睛就要起身报仇，不料刚一站起便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怎会如此！”朱雀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随即怒瞪着陆平云怀中一副看好戏表情的莫白，低吼道：“你方才撒了什么？” “碧落。我新研制的毒药，不伤性命，专废武功，如何？”莫白好看的脸上近乎得意的笑了笑。 原来当朱雀与陆平云对掌之时莫白也没闲着，将藏在衣袖中的药粉撒了出去，还顺手给陆平云喂了一颗解药。 第223章 阴谋 “大人，快走！”莫白低声对陆平云说道。此刻朱雀虽暂时失势，可难保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援兵，况且…… 陆平云点头，干脆利落的抱起莫白飞身几个跃起，快速往官道方向跑去。 倒地的朱雀艰难的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突然邪魅一笑，对着身后走出来的白色身影道：“咱们如此费心的陪她们演戏，值得吗，老师？” 身后走来的正是雪见，只见她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中毒迹象。低低一笑，给朱雀扔过去一枚药丸，说道：“值不值得是下棋之人说了算，你我不必置喙。吃了吧，伏生丹。” 朱雀一听眼睛一亮，急忙将药丸服下，声音中带着欢喜：“多谢老师赐下圣药！” 伏生丹可是练武之人求知若渴的练功圣药，服下不仅可以快速疗伤，更能提升内力，使武功大成。听闻伏生丹仅有三颗，如今雪见竟给了她一颗，如何能不欢喜？ 雪见没接话，望着莫白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柔儿，你会回来的。” 去往京城的官道上，黄唐坐在轿子里吊儿郎当的磕着瓜子儿，状似无意的冲着外面骑在马上的王奇问道：“王奇，怎么这几日没看见龙井？” 王奇扭头对着轿子里说：“回大人，陆大人临时决定回京，把龙井和几名侍卫留在卧龙村那边暗自查探线索。” “嗯，还是平云想得周全。”黄唐笑道。 顺着轿帘晃动的缝隙，黄唐望着骑马走在队伍前面一言不发的陆平云和莫白，微微眯了眯眼。 自从那日陆平云从秀莲家回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与黄唐见面，即使碰了面，也是忙于其他事而擦肩而过。但唯独莫白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几乎形影不离。 虽然以往莫白也总是在陆平云身边，但除了公事以外莫白极少去找陆平云，此番又是为何？ 更令黄唐想不透的是，回来后第二日陆平云便令队伍即刻返回京城，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要准备长公主寿宴。 且不说长公主寿宴还有数月，就说平日里陆平云公事繁忙，长公主从不让他回府筹办，只要出席寿宴即可。如今陆平云竟然为了寿宴放下查了一半的人命案子回京，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莫非，陆平云是以此为幌子，回京另有目的？ 黄唐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想了，究竟为何，回京便知。 与此同时，卧龙村。 田老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二人，疑惑道：“陆大人，您不是回京了，怎么？” “回京？”陆平云一皱眉，“何时走的？” “三日前便启程了，大人您这是……”田老有些担忧的看着陆平云，心想这位大人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顽疾？ “大人，启程回京的怕是另有其人。”莫白轻声说道。 “覃天等人的尸首现在何处？”陆平云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 说起这个，田老面有难色的回道：“老朽本是按大人您的吩咐，将所有尸体掩埋于一处。可这家属们不听劝，纷纷将各家的尸体抢了回去各自安葬，老朽也拦不住，请大人恕罪！” 说着就要颤颤巍巍给陆平云跪下，被陆平云拦下。 第224章 开棺验尸 “老人家不必如此，原是本官安排不当。”陆平云双手扶住田老，安抚道。 田老没能跪下请罪，满面羞愧道：“现如今如何是好啊？” “老人家不必担忧，且回去休息，本官再与莫先生去秀莲家查看一番。”陆平云看了看莫白道。 莫白点头，跟着陆平云前往秀莲家方向。 田老毕竟年纪大了，折腾了几天，自然是不堪劳累，也就听从安排回家休息。这几日因着覃天等人尸体的事儿一直往返于自家和停尸的院子，他家住在村子另一头，倒也算不得太近。 一路走，田老脑子里就一直想着几日来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恍神的功夫，前面急步走来一个人，二人差点撞个正着。 “哎呦，谁啊？”田老猛地吓了一跳，好容易稳住身形，出声问道。 来人也似乎没想到能遇上田老，急忙上前扶了一把，抱歉道：“田老，叶某唐突了！” 声音很熟悉，田老抬头一看，正是叶先生，态度即刻缓和，面带笑容道：“原来是叶先生啊！也怪老朽一时分神，险些撞了先生，失礼失礼。” “田老折煞在下了，本是叶某失礼才是。不知田老可有损伤？”叶先生关切道。 “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老朽这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叶先生行色匆匆，可是有何急事？”田老笑道。 叶先生在村子里这么久，一向是云淡风轻，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急促，不免有些好奇。 他这么一问，叶先生面色有一瞬间不自然，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答道：“邻村的张三叔得了急症，在下正要去诊治，救人如救火，难免有些急切，叫田老见笑了。” 听说是急着去救人，田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让开路说道：“哎呀，那可得赶紧去啊，快走快走！” 叶先生点头，继续赶路。 田老叹了口气，边走边喃喃自语：“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老张昨日还拉车卖货，今日便重病卧床，可怜啊！不过叶先生怎么从秀莲家那边过来的？” 虽然有些奇怪，但田老也实在是累了，便没再多想，回了家休息。 秀莲家 “大人，是化尸散！”莫白看着屋内的一摊血水皱了皱眉。 陆平云怒极反笑，“好手段。不过此人如此行事，反倒露了行藏。” 莫白细细查看了尸水周围，一枚小小的玉佩映入眼帘。莫白心里一惊，快速捡起玉佩，藏入袖中，若无其事的站起身问道：“大人，接下来该当如何？” 陆平云眼神闪了闪，说道：“去看看覃天的尸体。” 田老说过覃天是孤身一人，他的尸身是由邻居代为安葬的，在村子后面的山头上。 “尸体腐坏十分严重，已经露骨，不似正常腐坏。尸骨上隐隐有青紫色痕迹，是中毒！”莫白借着火把的光亮检查着棺椁中覃天的尸体，觉得很不寻常。 “大人您看！”莫白突然指着尸体颈部说道，“尸体颈部有一处细小的瘀痕，而且此处腐坏远快于其他部位，可见此处应是最先中毒之处。属下推断，凶手极擅用毒，甚至可通过皮肤下毒，待中毒之人失去行动能力，再剖腹取出内脏致死。” 第225章 雪见的秘密 “中毒，原来他想隐瞒此事。”陆平云解开了心中许久的谜团。 莫白抬头看向他，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此人假扮卑职混在大人身边，莫非是想混淆视听，掩护什么人？” “雪见。”陆平云有些欣赏莫白的敏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替她说出了那个名字。 莫白状似无意的避开那道目光，低头看向覃天的尸体，提出疑问：“雪见隐居深山，定是有更大的阴谋和计划，又为何要残杀村民暴露行踪呢？既是不担心暴露，又为何还要费尽心机隐瞒杀人手法？” “除非不得已。”陆平云冷笑道，“雪见苦思谋划抓住你我，却迟迟不曾进行下一步行动，而是按兵不动等着什么。” “她受了内伤！”莫白恍然大悟，“初次见她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注意力都被她所说的身世之谜吸引，并未深思。如今想来，那时她虽掩饰的很好，却还是明显的气血不足，脚步虚浮，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所致！”说罢又觉疑惑，“可这与村民有何关系？” 陆平云想到了什么，看着莫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听闻二十年前创立的无上圣教有一门邪魔功法，练功者可借他人五脏六腑提升功力，以达到治疗内伤，突破练功瓶颈之效。此教自现世以来行踪神秘，历届大理寺卿皆未查出其创立目的，只知是出自北冥国内，教众多是女子。” 莫白也曾从父亲口中听闻过此事，只是当时觉得这是朝廷该关心的，也就无甚留意，现在想来若是那时多跟父亲探讨一下政事，如今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出自北冥，又隐于我朝境内，谋害朝廷命官，李代桃僵，莫非此教便是北冥密探组织？”莫白分析道。 陆平云总觉得有些怪异，缓缓看向山顶方向，低声道：“藏匿了二十年，却为了疗伤杀人，暴露行踪，未免太蠢，除非……” “灭口！”莫白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可目前似乎也只有如此想才能说的通。“可这些村民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要如此残忍对待呢？” “那就要再去问问田老了。”陆平云说罢就要回村，莫白急忙起身跟上，余光却扫过坟前一物，不由愣了一下，“且慢！” 陆平云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只见莫白蹲下身从坟头上捡起一株草药。 “龙头草，解毒止血之药，此草只生长于高山之巅，清泉周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莫白皱眉思索着。 陆平云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神经紧绷，看向树林深处的黑暗。 “柔儿，你想知道什么？娘亲来告诉你，把人交出来吧！”一道温柔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紧接着飘然落下一道白色身影，绝美的容颜似笑非笑的盯着莫白。 雪见！ “前辈要我交出何人？”莫白早知她制的毒在雪见面前撑不过两个时辰，可没想到她竟能这么快找到他们。 雪见似乎有些失落，扶额苦笑道：“半日不见，柔儿为何如此生分了？不过无妨，为娘不怪你。你们藏着一个乡野郎中也无用，不如交给我，我也不拦你们，如何？” 第226章 受伤 “前辈恐有误会，晚辈二人也是初到此处，并未见着他人。”莫白极有耐心的解释道，并不想与雪见在此刻有所冲突。她还不清楚雪见的武功实力，陆平云的伤还未痊愈，自己的毒药也无法保证能控制住她。 “哦？”雪见的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与平日的温柔形象判若两人。“哈哈哈！柔儿如此顽皮，教为娘如何是好啊？” 话音未落，雪见已原地消失！ 陆平云暗道“不好！”，一边护住莫白，一边仔细感受雪见的气息。方才莫白二人对话之时陆平云便已察觉雪见并不相信莫白所说，她口中的乡野郎中似乎是什么极其重要之人，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嗖嗖嗖！”说时迟那时快，无数银光铺天盖地朝二人射来，是暗器！ 陆平云当机立断，一把脱下外袍左右旋转，外袍因为内力作用变得坚硬无比，如铁棍一般上下翻飞，竟挡下了所有银针！ “铛铛铛！”伴随着银针落地的声音，雪见突然从空中出现，风驰电掣般一掌拍向陆平云的后心！ 此刻陆平云护住莫白已来不及转身，雪见武功之高远超他的预估，如今也只能硬接下这一掌。 “啪！” “柔儿你！”雪见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面无血色却一脸坚定的莫白，她竟生生接下了自己一掌！ “走！”趁着雪见一愣神的功夫，陆平云抱起莫白飞身跃起，几个腾纵便消失在夜色中。 莫白中了一掌，此刻只觉得浑身绵软，耳边忽忽的风声让她莫名心安，陆平云抱着她离开了雪见的危机。他们暂时安全了，便不枉费她将毒药撒在衣服上故意去接那一掌，此刻雪见应是已经中毒了，虽不能要了她的命，至少也够他们逃脱了。 “为何？”陆平云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强扯笑容想说自己没事，想向陆平云邀功，可话未出口，一股腥甜由胸腔向上翻涌，“噗！”一口瘀血喷在陆平云胸前，还没来得及害怕，莫白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陆平云眼眸猩红，紧抿唇角，抱着莫白的手竟有些发抖，脚下却运足十成功力。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失去怀中破碎的人儿，害怕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从此消失。 无尽的黑暗之中，莫白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周围什么都没有，仿佛到了虚空。正迷茫之际，远处突然出现一道亮光，那光并不刺眼，似乎还有些温暖，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莫白欢喜的飘进柔光里，却见一名女子在悬崖上迎风而立，雪一般的衣裙不断的飞舞着，青丝如瀑布般散落，看不清脸，但莫白就是知道她拥有绝美的容颜。 “你是谁？”莫白开了口，又觉得唐突，红了脸。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轻叹一口气，空灵的声音响起：“万般皆是苦，终归是错了。” 一语落下，那女子纵身跳入悬崖，竟无丝毫留恋。 第227章 范遥寻来 “不要！”莫白下意识的想去阻止，却无法动弹，只觉心口一阵刺痛，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突然眼前的亮光消失，莫白再次陷入黑暗的虚空里。 身体被一股暖流包裹着，似乎有个极其飘渺的声音不断呢喃着什么，她试图听得清楚些，却始终不得。 又不知过了多久，莫白终于听清了那个人的话：“醒来！” 是陆平云！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然她可担不起责任，家仇也报不了了。 真实感回到了身体，眼皮终于能睁开了，一眼便看到了面前一脸焦急的陆平云。 “你醒了。”陆平云的声音已经尽量压抑着情绪，可莫白觉得他似乎很惊喜。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丫头，你可算醒了！” “师父？”莫白看着从陆平云身后探出来的那张脸疑惑道。 来人正是大毒师范遥。 范遥一脸不悦的说道：“你说说你这丫头，为了救这个臭小子，竟然硬生生挡下那女魔头一掌，就你这小身板儿，要不是师父我及时赶到，你哪还有命在啊？” 莫白刚要解释，范遥又指着陆平云的鼻子骂道：“你也是个混小子，既知她是女子，怎还让她乱来？连我这个老头子都看出这丫头对你的心意，往后你可要对得起丫头！否则我可不答应！” 陆平云抱拳道：“是，师父。” 这师徒二人一番话把莫白都看懵了，她对陆平云什么心意？陆平云怎么对得起她？她只是为了让雪见中毒才故意中掌的好吧！？这都哪跟哪啊！ “师父我……” “行了行了，你赶紧把药喝了，咱们还有大事！”范遥一脸严肃的说罢，熟练的把药递给陆平云，陆平云端着药在莫白身边坐下，作势就要喂她。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怕不是她昏迷的时候一直是陆平云在给她喂药吧？ 想到这儿莫白脸一红，急忙伸手接过碗自己喝了。 开玩笑，她哪里敢使唤顶头上司？ 陆平云的动作停留在空中，看着自己端碗一饮而尽的莫白，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喝了药，莫白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心中感叹不愧是范遥！ 突然想起方才的话，抬头问道：“师父，您方才所说的大事，是何事？” 范遥面色古怪的看了看陆平云，见他脸上毫无异色，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我路过京城，本想去大理寺看看你们，没想到扑了个空。但我却听到一件怪事，庆帝不知听了什么谗言，竟要给你们陆大人赐婚，而且听说赐的还是苏暮雨。” 说到这儿还一脸兴味的睨了陆平云一眼，见他依然面无表情，无趣的接着道：“我这一打听，这婚事居然是陆小子自己去求的！” 莫白听罢也忍不住看了看陆平云，后者竟也望向她，吓得她急忙又回头看向范遥，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件喜事。” 话刚说完就后悔了，直接感受到身边的陆平云冷气暴增。 “假的。”陆平云冷冷开口。 范遥愣了愣，心说这小子竟也会开口解释。随即看了看莫白，了然一笑道：“凭我对这小子的了解，他绝做不出此等事，其中定是有蹊跷。恰好我收到了这小子的暗号，才急忙来到此处寻你们，这才救得丫头你的性命。如今你伤势稳定，咱们恐怕得回趟京城，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第228章 乔妆打扮 莫白面上并无异常，心下却不知怎的有些憋闷，见二人都看着自己，便也点头表示赞同。 范遥见二人都同意返京，风风火火去做准备。莫白如今虽说伤势无大碍，可舟车劳顿的，还是要把用的上的药准备充分才行。 待范遥出去，陆平云才开口道：“雪见之事我已派人调查，此次京城变故想必也与她有关，回去之后自能见分晓。” “卑职明白。”莫白心中自是明白的。山洞中发现的换脸术，雪见设计囚禁陆平云，一直跟在陆平云身边的假莫白，甚至雪见所说关于自己的身世，桩桩件件都预示着事情的不简单。她正愁雪见下落不明，线头断了，京城就有了变故。既然线头出现在京城，那么去京城无疑是扯出线头最好的途径。 “大人，卑职还有一个疑问。”莫白想到一件怪事。 “如何？”陆平云一双明眸看过来，示意她接着说。 莫白脸一红，急忙别开视线。自从陆平云挑明她女儿身之后，他们之间就时时有些奇怪的氛围，这让莫白本能的想要逃离，自从在异世重生，她便不想也不敢跟任何人有太深的瓜葛，只求自保。即便是君氏夫妇，她也有所保留，更不用说面前的陆平云了。他太过精明，如若走的太近，难免不被他发现自己更多秘密。 思绪只是一瞬，莫白接着说道：“雪见当日说要我们交出一名乡野郎中，不知大人可否记得？” 陆平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听莫白提及，点头道：“彼时并未深思，事后思忖，也觉有异。” “正是。”莫白见陆平云与她想到了一处，稍有些兴奋，语调也升了些：“雪见如此在意这名郎中，其中定有什么重大的缘由，说不定此人与整个儿案件都有关联！” 莫白平日里为了掩饰女儿身刻意压了嗓音，此时放了音调，加上一脸兴奋，一副少女姿态尽显，不由令陆平云看直了眼。 “大人若寻着此郎中，必有收获。”少女侃侃而谈，并未注意面前人的异样，可话一出口，突觉不对，陆平云做事何须她一个验尸官置喙，吓得急忙跪下请罪：“卑职僭越，请大人责罚！” 陆平云回过神想伸手拉她，又觉不妥，只得吐出一句：“无妨，起来吧。” 顿了顿又道：“你所言有理，我自会派人调查。”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莫白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出去，因此没看到屋内人摇头苦笑。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三人天不亮便动身返京。 由于此时情况不明，京城想必危险重重，三人只得乔装打扮，隐姓埋名混进去。范遥年长，易容成一名江湖游医，陆平云和莫白则是他的药童。 莫白觉得这个身份非常适合范遥。世人皆知他用毒一绝，岂不知医术更是天下第一，只不过老头子脾气古怪，平日里从不行医救人罢了。 陆平云姿容太过显眼，也必须易容。看着眼前无比大众的脸，莫白差点忘了他是活阎王。 至于莫白，本来就是易容过的，索性就把脸再摸黑些，倒也看不出“莫先生”的影子。 第229章 清平庄（一） 掌灯时分，京城内灯火通明，行街走商者众多，京都繁华可见一斑。 而京郊十里的清平庄却十分宁静。 庄子上虽然有二十几户人家，但长年以来都保持着日落而息的习惯，因此这个时辰家家户户就已经睡下了。 进庄的必经之路上，一名身形落寞的女子抽抽嗒嗒从远处行来。 女子名叫细娘，是清平庄数一数二的美人。一身清丽布衣打扮，秀发被青色头巾包裹着，只露出一团云髻，更衬得皮肤白皙，脸庞娇小。 只可惜此刻满脸泪痕，失了豆蔻年华该有的活泼伶俐。 今日是镇上的杨秀才大婚，细娘与他自幼青梅竹马，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儿。细娘家中本是世代行商，虽不及读书人门槛高，凭借殷实的家底，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便早早定下婚约，只待细娘及笄便可成亲。 天有不测风云，年前细娘父亲行商路上突然暴毙而亡。没了依靠的母女二人当然抵不过一群强势亲戚的抢夺，家中银钱被拿了个精光。 祸不单行，母亲悲愤之下也生了重病，没几日便撒手人寰，独留下细娘一人孤苦无依。 本以为姻亲的杨家要出手相助，却不想杨家非但绝情的悔婚，还派人送来了杨秀才大婚的喜帖。 细娘虽然年纪小，偏偏是个有主意的，突逢变故却能稳住心神，干脆利落的退了婚，拿着喜帖去吃了顿喜酒，让杨家人吃了瘪。 酒席之上细娘淡定自若，真心恭喜昔日的未婚夫，表现的十分大度。可出了喜宴，心中不免悲从中来。一路上强压的泪水在看到庄子的一刻奔涌而出，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往家走。 刚进庄子，细娘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回头看。从方才起，她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声音，似是有人跟着她。本以为是庄子里外出行商的人回来的晚，可转念一想，若是庄子里的人，都是邻居，没有不打招呼的，如此一路尾随着实怪异。 可回头看时，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漆黑的夜色和空旷的街道。 细娘长舒一口气，低头苦笑了一下，想必是夜黑害怕的错觉吧，现如今她一无所有，还有何惧？ 转身接着往家走，身后再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她更加确信都是自己多想了。 细娘家在庄子上算是大的，两进的院落，布置简单大气，若是卖了也足够细娘一生吃喝不愁。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家门，想起几日之后这院子就会被大伯收走，心中一阵苦涩。 世事便是如此，富时路人皆亲人，穷时至亲是仇人。 “吱呀”一声，细娘手刚碰上门锁，门便毫不费力的推开了！门锁是打开的，松松的挂在一侧的门环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细娘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记得出门之前是上了锁的，为何竟是开着？ 莫非是自己心情不佳忘记锁了而不自知？ 不对！ 她记得十分清楚，早上锁门之时还不小心夹到了手，如今伤痕犹在，绝不会记错！ 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进了人！ 第230章 清平庄（二） 想到这儿，细娘心头一颤，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 她想转身跑出去呼救，可光凭直觉，又如何跟旁人说？更何况，如今她在村子里可以说是人人避之不及，恐怕求救也无人理会。 就这么稍一迟疑的功夫，门缝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抓住愣神的细娘拽了进去。一瞬间，院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天刚破晓，庄子上的人们就已经起来劳作了。不大的街道上各个店铺都打开大门，收拾着开张。 包子铺的小香嫂刚把两笼屉热气腾腾的包子摆出来，便用油纸包了三个流油的肉包子赶去隔壁。 “细娘啊！你看看今儿个嫂子蒸的这大包子，香的嘞！”小香嫂边走边换着手，包子太烫，冒着浓浓的热气，离得多远就能闻见肉香味儿。 要换作平日里，细娘知道小香嫂每日都来送包子，总是老早就从屋里出来笑嘻嘻迎她了。可今日都走到院子里了也不见人。 小香嫂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是昨日去那秀才婚宴上多吃了几杯，这会儿还未起。你说那负心汉的婚宴有何可去？看着就来气，自寻烦恼。” 嘴上虽如此说，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径直朝虚掩着的房门走去。 “这是吃了多少酒，院门不关，房门也不栓，这丫头！”幸亏邻居是自己，要是换作心存不轨之人，难免不贪图细娘的美色，多险！一会儿得好好说说她。 “细娘，嫂子进来了，快起来吃包子了，你啊，吃那么多酒，真是……啊！” 门刚推开，一只白狐“嗖”的一下窜了出来，把小香嫂吓得惊呼一声，手里的包子差点扔了。 那白狐出来以后还回头看了看她，幽蓝的眸子散发着诡异的光，雪白的爪子上血迹十分刺目。 小香嫂一愣，顾不上跑走的白狐，慌忙跑进屋里查看。 屋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地上喷洒着各种血迹，血迹的核心集中在里屋的床榻上。 床幔是放下的，遮住了床内的景象。小香嫂顾不得许多，几步上前拉开床幔。 “啊！”尖叫声响彻整个街道，吸引了许多人的侧目。 大家正疑惑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就见小香嫂跌跌撞撞的从细娘院中跑出来，边跑边语无伦次的喊道：“杀人了！白狐杀人了！有狐仙！狐仙杀人了！” 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得不轻，有相熟的邻居拉住几近癫狂的小香嫂问道：“小香嫂，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给细娘送包子，瞎喊什么？” 细娘被这一声问拉回了一些神志，脸色苍白的颤抖着声音哭喊道：“细娘，细娘死了！是狐仙杀人！” 这下人们都听清了，有人死了，这可是大事，几名青壮结伴进入细娘家一探究竟。 几人刚进院子想去内室查看，一个少年声音出声道：“几位大哥且慢！” 几人停下脚步一愣神，回头看去，人群中走出一老两小三人，出言阻止他们的便是其中一名白衣少年。 见他们停下了，白衣少年上前一步，一拱手，接着道：“几位大哥，既是发生命案，应当及时保护现场。这么多人进去怕是不妥，不如交给在下，在下不才，当过几日仵作。” 说罢不待几人反应，跨步进了内室。 其中一名青壮反应过来，刚想拦人，被另一名青衣少年挡住去路，一脸冰冷，十分有震慑力，众人当场不敢上前。 第231章 清平庄（三） 片刻后，白衣少年面色古怪的走出来，一边摘下套在手上的羊皮套，一边对青衣少年说道：“人已经死了两个时辰，面皮被人生剥了下来，从切口看是用冰镇后的利器快速剥离的。死者并无挣扎痕迹，也无强行按压痕迹，但是如此强烈的痛感绝不是一个弱质女子能够承受的，除非……” “迷药！”与他们一起来的那名老者此刻说道，“丫……咳，小白啊，这肯定凶手用了迷药了。” 白衣少年似乎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确实只有这一个可能。凶手先将死者迷晕，生剥下死者面皮，之后才一刀封喉。” “这是发生了何事？”人群后面走过来一名老者，胡须花白，身姿挺拔，慈眉善目。 方才的那名青壮一看，赶忙来到老者近前，拱手道：“里正，您来了正好，今晨小香嫂说细娘家出事了，我们几个就过来查看。可这三个人竟拦着不让进，说那个白衣服的小子是仵作，进去查看一番才出来，说人死了！” 里正听闻出了人命，先是一皱眉，随后看了看三人，寻了年长的那个一抱拳，声音很和善，说道：“这位先生有礼了，老朽不才是这清平庄的里正，不知三位因何插手我庄内之事？” 三人一看人家恭敬有礼，急忙回了一礼，年长老者尴尬道：“里正有礼，老朽乃是名游医，带着弟子四处游历，路遇急症也替人诊治。适才听闻此处出了人命，便好心过来查看。”说着指了指白衣少年道：“老朽这名弟子就爱给人验尸，于是就进去验看了一番。小白啊，你来说说！” 白衣少年又将方才的推论说与里正，里正听罢脸色甚是难看，回头对后面的人说道：“去把小香叫过来。” “是！”后面一个小伙子飞奔出了院子。 小香嫂吓得魂飞魄散，被邻居们送回隔壁自己家休息去了。不消片刻，便被带了过来。 此时她稍微缓过点神，只是面色依旧十分苍白，可见真是吓得不轻。 见人带过来了，里正心平气和的问道：“小香啊，你把今儿早上的事儿说说。” “欸。”里正问话，小香嫂强压恐惧应了声，却自始至终不敢看向内室方向。声音颤抖道：“自从细娘家落了难，我便可怜她一个年幼的姑娘家，无亲无故，便每日晨起给她送包子。今日我还是照例给送来，却见院门和屋门都开着，还以为昨日她因那杨秀才娶亲的事儿吃多了酒，才如此不小心。想着进去提醒她一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只白狐从她屋里跑出来，去屋里一看，她，她就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脸也没了！”说到这儿小香嫂一下子蹦起来，冲着里正大喊：“肯定是狐仙杀人了！就跟十年前一样！白狐！白狐又回来了！” 面对小香嫂的癫狂，里正只得着人把她带走看着，以免蛊惑人心。 随后对方才的小伙子正色道：“去趟县衙，报案吧。” 小伙子点头去办，里正又对老游医说道：“多谢几位帮忙，如今老朽已派人报官，此处便不劳几位，几位还是赶路要紧，莫要耽搁了。” 貌似客气，却下了逐客令。 三人也没纠缠，干脆利落的离开了清平庄。 出了清平庄，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僻静处，白衣少年对青衣少年恭敬道：“大人，凶手干净利落，并未折磨死者，可见并无怨仇，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那张面皮。” 青衣少年正是乔装打扮的陆平云，白衣少年则是莫白，老游医是范遥。 陆平云点点头，道：“此事怕是与雪见一伙脱不了干系。” “嗨！那还等什么？既然是北冥人行的凶，那在这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就去京城，揪出真凶，还你们身份，将他们一网打尽！”范遥可受不了他俩的磨叽，当即一拍大腿，拍板道。 第232章 京变 陆平云和莫白也表示赞同，以他们目前的处境，无法表露身份的情况下根本也查不了案子。既然里正已经报了官，就让官府先行调查，待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来调查不迟。更何况从目前的案情来看，很大可能凶手就在京城。等他们到了京城，一切也自然都会迎刃而解。 可事实证明，情况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 此刻的京城到处都是官兵，对出入城门者更是严加盘查，守城的正是大理寺官兵，三人连京城都很难进入。 城外树林中，三人席地而坐，商量对策。 “从未听说大理寺官兵还负责守城，这是什么规矩？”范遥首先沉不住气了，吹胡子瞪眼睛。 莫白虽未说话，却也把目光投向满面冰霜的陆平云，这事儿只有身为大理寺少卿的陆平云最有发言权。 陆平云表情有些严肃道：“大理寺已被北冥之人控制，想必正是为了防止我等进城。依今日局面来看，他们定是已然察觉了我们的行踪，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如今恐怕得另想对策了。” 莫白听罢低头想了想，犹豫道：“今日卑职在城门外观察许久，发现并不是所有出入者皆会盘查。” 范遥一听眼睛一亮，凑过来追问：“丫头，你说说。” 陆平云并不惊讶，他自然明白莫白所指为何，只是静静的等着她说。 莫白看了看陆平云，接着道：“今日两个时辰内一共进出了四辆马车，只有一辆未被盘查。马车上有苏家的族徽。” 此话一出连范遥也看向陆平云，依之前探听的消息，陆平云已经和苏暮雨定下了婚约。不论是不是陆平云自己求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若让陆平云找苏暮雨帮忙，将他们带进去也不无可能。 只是……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看向正主陆平云，不确定脸上愈发冰冷的他究竟会不会同意此计。 “你想我去？”陆平云突然抬头直直看向莫白。 莫白一愣，眼神求助的看向范遥，吓得老头子急忙抬头看天，还不忘感叹一句：“今儿这天不错！” 求助无望，莫白倒突然不再局促了。她与陆平云并非同路，又何必总是如此暧昧不明？之前没有想明白，也或许心中产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才会把自己弄的无比尴尬。如今她很清楚自己的既定目标，这个目标中有报仇，有还恩，唯独没有感情。 看清了，也就放下了。 只一瞬间，莫白原本不自然的脸上满是坦荡，目光坚定且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卑职认为此乃眼下唯一可用之计，望大人三思。” 陆平云眼神一闪，垂眸一笑，道：“好。” 范遥在旁边撇了撇嘴，继续赏风景。 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体会吧。 接下来就是等到天黑，由陆平云潜入城中，找苏暮雨帮忙。 正在此时，范遥耳朵一动，乐呵呵道：“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车来了！” 陆平云自然也听到了，纵身一跃跳上一棵高树观望。不多时便跳了下来，对二人说道：“苏府马车。” “车上可是郡主？”莫白问道。 若不是苏暮雨，便没有绝对的把握冒险。 陆平云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他确定从车窗飘摇的帘子中看到了苏暮雨的脸。 苏暮雨见到陆平云的瞬间是惊喜的，即便是带着个莫白，也是二话没说就将人带进马车进了城。果不其然，守城的官兵恭恭敬敬的让苏府马车进去，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范遥不喜拘谨，看着他们顺利进城，便大摇大摆的进城去吃酒了。他虽名头响，可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随便出入也无事。陆平云自然知道寻他的法子，况且苏府情况不明，外面也需要有人接应，也就随他去了。 第233章 接头 苏府本不在京城，现在的宅子是庆帝新赐的。论规格，堪比王府，十分的豪华。 “云哥哥，听闻昨日你才出城查案，不想竟回来的这般早。”苏暮雨望着陆平云那满眼的深情几乎溢出来，刚在大厅落座便娇笑着问道。 “大理寺中有些不便外宣之事要处理，掩人耳目罢了。”陆平云依旧淡淡的说着，他并未对苏暮雨和盘托出，只是说外出公干偶遇同行。 如今既然有人借了他的身份，索性他也顺水推舟，利用这层关系达成自己的目的。 简单一句话，却让苏暮雨更加喜出望外。如今他竟会将大理寺的事告诉她了，足见在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连带着看旁边站着的莫白也顺眼了些，一脸愧疚的说道：“莫先生肯来做客便好，本郡主还因着之前驿站的误会一直心存不安，总要当面跟先生赔礼才好。” 陆平云那是回家，莫白这是做客，苏暮雨便是女主人，理清关系才好。 莫白自然听得懂，急忙受宠若惊道：“郡主折煞下官了，一场误会，劳郡主挂心，是下官的罪过。” 苏暮雨柔柔一笑，便又把目光投向陆平云，娇羞道：“云哥哥，此宅乃是圣上赐予你我大婚之用，此间一应陈设皆是雨儿按着云哥哥的喜好命人布置的，你可还喜欢？” 面对如此柔情蜜意，陆平云依旧淡然开口：“甚好。” “那便好了。”苏暮雨毫不在意陆平云的态度，手握团扇掩面轻笑，真是十足的美人。 陆平云肯随她来到御赐的宅子，便是默认了大婚之事，那接下来她便能慢慢拿捏住他。可眼看着莫白还站在陆平云身后不走，苏暮雨更加甜腻的说道：“云哥哥，你我大婚将近，雨儿一个人操持也不知有何不足之处，还需与你商议。” 话都说到这儿了，莫白再也不能装糊涂了，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郡主，大人，卑职还有公务，先行告退！” 苏暮雨一看她如此识趣也是十分欢喜，佯装遗憾道：“既如此，本郡主便不留饭了，莫先生请便。” 不等陆平云发话，莫白转身便出了大厅，逃也似的离开苏府。 陆平云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苏暮雨轻笑道：“这莫先生倒是个妙人。” 到了苏府外面，莫白才长出一口气，里面这氛围让她莫名的烦闷。幸好早就与陆平云商议好由她先借机出来与范遥会合，否则还不知要难受到几时。 此时天色尚早，谨慎起见，莫白从路边买了一顶帷帽戴上，旁人很难看清楚容貌。 接下来便是去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金莲阁了，陆平云说范遥不论到哪都不会亏待了自己，果真如此。 金莲阁作为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酒楼，自然是坐落在京城繁华之地-月华街，相传此街每每月色降临，便能在月色照映之下瞿瞿生辉，先帝便由此赐名：月华。 而金莲阁的得名也是有说头的。有人说金莲阁刚建成之时内部有朵金莲，价值连城，故以此得名，也有人说这金莲阁的大老板迷恋一位名叫金莲的女子，故以女子之名取之。总之众说纷纭，反倒是金莲阁的人却对各种传言不置可否，老板也从未出面解释过。 “小二，再来壶杏花酒！” 莫白刚上二楼，就听见叫酒声，这声音，不是范遥还是谁？ 顺着声音走进一个雅间，就见范遥已经点了一桌子好菜吃上了。抬头见她进来，笑道：“我料那苏郡主容不下你，却不想竟出来的如此快。” 莫白一愣，撩起帷帽疑惑道：“我特意遮了面，师父如何认得我？” 为了保险起见，莫白特意挑选了厚点的帏帽，连她自己也就勉强看得到路，普通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才对。 范遥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无需看脸，就你这一身草药香味儿为师百步开外也认得出。快别愣着了，一桌子好菜，就等你了！” 第234章 跟踪 “不好！”莫白突然一惊，连范遥都认得出自己身上的草药味，更何况大理寺与她相熟之人。她竟忽略了这一点，可为时已晚。 “莫先生，真的是你！”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范遥脸一沉，手中的竹筷就飞了出去，直击来人面门。 “且慢！”莫白反应过来急忙出言阻止，见范遥手中已空，忙回头看向门口。只听“嘭”的一声，筷子直直插进门框，几乎全部没入，离进门之人的脑袋也就错了半寸。 “放心，为师可不是毛头小子了。”范遥冷哼一声道。 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人，只是稍微警告他一下，要想对莫白不利，就要掂量掂量。 莫白明白范遥的用意，松了口气，看向来人：“王大哥，你怎么来了？” 王奇顾不上差点插进他印堂的筷子，三两步走到莫白近前，好一顿打量后才问道：“你真是莫白？” 不等莫白回答，范遥冷哼道：“怎么？难不成是你媳妇儿？” 这小子看莫白的眼神太过明显，不得不点点他，让他老实点，别痴心妄想。 王奇脸一红，才意识到范遥也在，急忙躬身行礼：“前辈有礼。” 范遥重新拿了双筷子接着吃菜，根本没理他。 还是莫白出声打破了尴尬：“王大哥莫怪，范老前辈不拘小节，爱开玩笑。” 王奇赶忙说：“不不不，怪我来的突然，前辈行走江湖自然是要谨慎些，晚辈王奇，不请自来，唐突了，望前辈见谅。”说罢又是恭敬一礼，态度十分虔诚。 范遥随意的摆了摆手，接着吃菜，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莫白这才问道：“王大哥因何跟踪小弟？” “唉，贤弟可知如今大理寺中也有一个莫先生？”王奇满脸焦急道。 此话一出，莫白和范遥对视一眼，范遥手里的筷子捏了捏，莫白则是一脸震惊的说：“王大哥何出此言？小弟分明在此啊！” 并不是莫白不信任王奇，而是以目前的处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避免王奇陷入危险。 王奇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自半月前陆大人和……和你从卧龙村回来，就像变了个人，行事十分古怪，也从不与我们直接接触。几日前还把龙井一众侍卫全都派出去查案，如今大理寺又当起了巡防营的差事，说是查北冥密探。既是查密探又为何如此大张旗鼓？更蹊跷的是，陆大人竟然亲自进宫请求圣上赐婚，要娶乐华郡主！这虽说圣上一直有意赐婚，可陆大人都是不答应的，此次竟主动求娶，不是太奇怪了吗？” 王奇将数日来不同寻常之事都一股脑的说出来，看莫白仍然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罢了，若你需要我时便可找我，无论何事，我定当尽力而为。”说罢，悻悻的出了雅间。 莫白只能目送他离开，既不想骗他，也不想拉他陷入危险，但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你信任他？”范遥喝了一口酒，看似无意的说道。 莫白也说不上来对王奇是不是信任，但她有一种感觉，“他不会害我。” 范遥点点头，正色道：“我已打听到那对假货确实已经出城，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但我觉得定是与此次阴谋有关，不过是打着办案的幌子。方才那小子说的不错，平云身边可靠之人确已被调离京城，要想成事，恐怕还需找一个人。” 莫白了然道：“黄唐。” “嗯，不错，丫头不愧是老朽的徒弟。”范遥竖拇指称赞，弄得莫白啼笑皆非，心情也不那么紧绷了。 她自然明白范遥是有意缓解她的心情，内心十分感激，不免打起精神，继续筹谋。 第235章 火场救人 丞相府戒备森严，要想进去恐怕很难，即便如范遥这等高手，也不敢轻易尝试。更何况黄丞相为官清正，江湖人也多为敬重，范遥不愿私闯丞相府。 进去不行，就只能等黄唐出来了。黄唐自回了京城，就因受伤被圣上调去刑部做了侍郎，每日即便不用上朝，也需到刑部公干。下了值便会返回丞相府去住，听闻是老夫人因着他的腿伤硬要他住在府上的。 眼看快到了下值的时辰，事不宜迟，莫白戴上帏帽就要出去。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冲着范遥眨了眨眼，说道：“师父可有味儿大的香草？” 这身特别的草药味儿引来了一个王奇，她可不希望再引来一个。 范遥掏出一颗蜡丸递过去，说道：“把蜡丸捏碎放进衣物之中，可保十二个时辰。” 莫白接过直接捏碎塞进腰间，果真一股浓重的异香环绕全身。范遥总是有这么多奇珍异宝，改天定要都学过来才行。 想着莫白甜甜一笑：“谢过师父！”转身离开雅间。 范遥哪还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仰头一杯酒下腹，苦笑道：“为师这点本事，哪里比得过你娘，唉！” 莫白并未听到范遥的话，出了金莲阁便朝刑部走去。 虽然临近掌灯时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依旧不少，说唱叫卖，十分热闹。 莫白心中有事，自然脚下生风走的急些，没注意右侧拐角处也匆忙走来一个人。那人只顾低头小跑，“嘭”的一声撞上了莫白的肩膀，把她撞出去两三步，险些摔倒。 这下莫白看向了来人，竟是个粗壮的妇人。那妇人显然也没想到居然撞了人，惊慌之下也没说话，下意识的捂了捂袖口，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可这一停顿的功夫，莫白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皱了皱眉，这分明是人血！虽然量不算多，却也能达到重伤的程度了，看那粗壮妇人奔跑的速度，受伤的显然不是她，那就是…… 莫白看了看妇人来时的方向，要是平常，她定会想也不想的去查明真相。可如今她自身难保，更是肩负着替陆平云昭雪身份的重任…… 当她顺着血腥味儿出现在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不由得摇头苦笑，终究还是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抬头看，这户人家门楣并不高大，却比普通人家条件好些，像是京城里一些买卖商人的住宅。院门敞开着，血腥味儿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莫白刚想叫门，就见正堂里突然亮起了火光，一瞬间火焰飞涨，几乎点燃了半扇木门。 情况紧急，莫白不做他想，急忙跑进院中寻找水缸。幸好院子中央就有一个大水缸，水是满的，旁边放着木桶。 莫白打上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又提了一桶水就跑进正堂。 她确信屋中还有人！而且还活着！ 果不其然，熊熊烈火中有一个人趴在地上，莫白不及多想，把手里一桶水全数浇在那人身上，一把将人背起来就往外冲。 火势蔓延的很快，莫白刚冲出来，整个儿屋子就被火吞噬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蹦的到处都是。 这一趟仿佛耗尽了莫白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连带背上背着的人也一起摔在地上，发出“吭哧”一声，果然还活着。 “快灭火！”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名官员带着十几名官差冲了进来，有序的开始救火。 “黄大人！”莫白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如针扎一般，声音也嘶哑无比，仿佛五旬老妪。莫白也是一愣，心道不好，定是方才救人的时候被浓烟呛坏了嗓子，恐怕往后三五日都是这副嗓子了。 为首的官员正是黄唐，可他正指挥救火，再加上莫白声音太小，根本没引起他的注意。 此时莫白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挣扎着刚要站起来去叫黄唐，就觉脚踝被一只手死死抓住。莫白一惊，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一下子又坐回了地上。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不料迎面撒来一股粉末，“噗”的一下直击面门。 莫白心道：不好！下一刻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也如针扎般，只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暗。 第236章 毁容 火势虽猛，奈何救得及时，不到一个时辰便熄了，只不过整个儿正堂完全烧毁了。 “大人，火已全数浇灭。”一名官差来到黄唐近前汇报。 “屋内可有人？”黄唐问道。 “回大人，并未发现有人。”官差答道。 “方才院中的伤者呢？”黄唐虽然着急救火，可进院之时依稀记得院中有两个人，此刻再去看，却没了踪影。 官差也不明所以，正不知如何回答时，王奇带着大理寺的官兵从外面跑进来。 “黄大人，城中走水，是卑职巡防不利，多谢大人及时救火！卑职已带人来善后，大人不必忧心！”王奇十分恭敬的谢过黄唐，黄唐自然不好说什么，毕竟如今京城治安已全权交给了大理寺，他一个刑部侍郎无权过问。 于是黄唐轻轻一笑：“那就有劳王统领了。”便带着刑部的人离开了。 王奇此次回京之后，便被陆平云升职成了侍卫统领，大理寺一众侍卫皆由他管着。再加上如今又接了巡防京城的职责，可谓是风光无限，黄唐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莫白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陷入黑暗之中了，好似自从君府遭难，她就再无宁日。只是这次的痛苦远胜从前。恢复意识的同时，刺骨的疼痛从周身袭来，分不清究竟哪里更痛。眼睛看不见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清楚的感受痛苦。 “你醒了？”好熟悉的声音。 “怎么？很惊讶？是不是觉得是你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心情极好，轻笑了一声，凑到莫白耳边吹着气，俏皮的说道：“在下正是莫白，你得唤我：莫先生！哈哈哈！” 莫白浑身一震！这是假莫白，那假的陆平云呢？他们出城的消息竟是假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莫非他们早已知道了师徒三人的行踪，故意制造假象引他们上钩？那苏暮雨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陆平云如今可有危险？她必须想办法通知陆平云！怎么办？ 仿佛看出了莫白的想法，假莫白惋惜的“啧啧”两声，委屈道：“可惜啊，你如今这副样子，怕是即便走到陆平云面前，他也认不出你，又怎么会相信你呢？” 如今的样子？是了，从脸上的疼痛莫白可以猜测到自己的容貌定是毁了，更何况此刻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要如何传递消息？ 见莫白对此毫无反应，假莫白似乎很生气，伸手死死捏住莫白满是鲜血的脸吼道：“你没听见吗？你的容貌毁了，变成丑陋的恶鬼了，你怎么不哭？” 强大的力道挤的莫白本就出血的脸变了形，下一秒假莫白就嫌弃的松开手甩了甩，厌恶道：“恶心死了！” 莫白并不是不在意容貌，而是她坚信，只要活着，凭借她的医术恢复容貌不是难事。此刻她真正的威胁是死亡，若她死了，就无法通知陆平云他们的计划暴露，那陆平云身处危险却不自知，很可能满盘皆输。君府的真相，大庆的朝廷根基，恐怕都会付之一炬。她不甘心。 假莫白就像有感应一般，突然甜甜的笑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却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一般令人四肢发寒：“怎么？你怕死？” 第237章 凌风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假莫白几近癫狂的笑着，呼吸都不稳了，“原来你怕死！哈哈哈……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莫先生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莫白几乎可以想象这个恶魔般的女人会如何残忍的杀死她。她不怕死，也不怕折磨。可想到陆平云，想到莫宣，想到君氏夫妇和君家惨死之人，心中升腾起一股熊熊的愤怒。 愤怒使她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嘶哑喉咙拼命怒吼，发出绝望的“咔咔”声。由于太过用力，脸上和身上无数的伤口重新冒出鲜血，看起来凄厉又惨烈，就像黑夜里恐怖的厉鬼。 她越是惨，越是愤怒，假莫白便越是兴奋。苍白的手拿起一把闪着青光的匕首，饶有兴趣的从莫白布满伤痕的脸上划过，最后来到脖颈处，刚一碰上肌肤，一道血口子就随之显现。 “你我也算有些孽缘，你求我，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如何？”假莫白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动手了。 莫白安静了下来，她此生也算尽力了，最终依旧逃不过命运的安排，罢了吧。 匕首即将划下要了莫白性命之时，“当”一声脆响飞了出去，紧接着“嘭”的一声没入一旁的木桩，足见所受力道之大。 一道隐忍震怒的男子声音响起：“冥云，你母亲说过留她性命！你敢违抗？” “你！”冥云显然没料到他会出手阻止自己，怒道：“你别忘了，她是我母亲，就算我违抗了她的命令，难不成还能杀了我？！” “哼，看来你是想替代她去当圣女？”男子讥讽道。 这句话显然戳了冥云的命门，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看来她是真的很怕去做圣女。 气势虽然败了，可冥云还是不甘心的质问男子：“凌风，你如此维护她，莫不是看上她了？” 凌风没有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这下冥云不干了，气急败坏道：“凭什么是她？她哪里比我好？你说！你说！” “人我要带到天涯阁去，你留下按计划行事，别在为所欲为，否则我也保不了你！”凌风没理会冥云的发疯，自顾自的解开莫白的绳索，轻柔的抱在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冥云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却不敢阻拦。她知道凌风是主上最赏识之人，也知道母亲不会允许她动莫白。 “姐姐，等你当上了圣女，就会后悔没被我杀死了！呵呵！”冥云勾起俏皮的唇角，绝美的眼中闪过与她美丽容颜不符的阴狠。 莫白就这么被凌风抱着没有丝毫挣扎，她明白眼下只有这个人才能救自己。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她依然相信他不会害她。 莫白耳边呼啸的风声告诉她凌风正抱着她运用轻功飞快的跑着，至于跑去哪里，她不知道，也管不了。只要她还活着，就能想办法逃脱。 “我知道你认得我的声音。”凌风，或者是王奇叹了一口气说道。 莫白闭目养神，看不见，也假装听不见。 又是一声叹息，在越来越大的风声中几不可闻。同样几不可闻的，还有那句：“对不起。” 莫白突然很想笑，王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利用她的呢？是在大理寺？还是恭王府？亦或是在淮阳县就开始了呢？ 凌，乃是北冥最大氏族，太后凌氏便是出自这个氏族。 深夜，苏府 苏暮雨知道陆平云喜静，特意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庭院供他休息，自然也没有安排丫鬟奴婢。 灯早早的熄了，黑暗中一道人影停在窗外。 “白泽，进来。”陆平云低沉的声音传来，白泽毫无声息的跳进屋内，反手关上窗户。 陆平云正襟危坐在榻上，丝毫没有睡下的迹象。 白泽也没行礼，开门见山的说：“莫先生呢？” 陆平云眼神一颤，他一夜无眠也是在担心莫白，按理说她早早就出了苏府，入夜也该有消息了，可直至此刻也毫无声息。他本打算再过一个时辰便出去打探，白泽却先一步找来了。 第238章 乘黄长公主之女 “白前辈似乎格外在意莫先生，陆某倒想听听缘由。”陆平云的眼神在黑夜中也能使人清晰的感受到，既不容拒绝，也不容欺骗。 白泽顿了顿，她知道对陆平云撒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以她的观察，陆平云似乎早已知道了莫白的女儿身，且两人感情并不一般。若是有了陆平云的保护，莫白也多一层保障。 但她需要一个承诺，白泽盯着陆平云一字一句道：“你可会护她一生周全？” 陆平云眼神坚定：“绝不负，生死相守。” “好！”白泽一扫方才的不敬，对着陆平云行了一礼，方道：“大人可还记得当日妾所说的北冥乘黄长公主？” 陆平云当然记得，当日提起这位长公主时莫白的神情很是低落。 “莫非？” 陆平云猛地一惊，算一算年份，当年传出乘黄长公主难产而死距今也有十六年了，与莫白的年纪正好相符！ “莫白就是当初乘黄长公主难产死后失踪的孩子？”虽是问句，可陆平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白泽闭了闭眼，极力隐忍着满腔的怒火道：“小公主并非失踪，长公主也并非难产而死！当年长公主怀胎甚稳，况且长公主自小精通医理，年少游历时还在江湖上得了妙手神医的名号，又怎会使自己难产？” 说到这儿白泽泪流满面，抬手擦了一把，又接着说道：“当年长公主即将临盆，哪知驸马却突然失踪，为免引起骚乱，长公主只得托我四处打探驸马下落。宫中忌惮长公主才华美貌者众多，我本不想在那时离开，怎奈长公主一心担忧驸马安危，第一次开口相求，我便应下了。哪知我才刚离开皇宫，便听闻长公主难产而死的噩耗！皇后也以此为借口封锁了宫门，即便是我，也无法进入。可我与长公主多年前便相约好了，若一人发生不测，定会留下线索示警。我在宫墙外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玄心涯的山石缝中找到了尚在襁褓的小公主，长公主用鲜血写下了小公主的生辰八字，并托我扶养。当年我也不过是未出阁的姑娘，又如何能养育才出生三日的公主？更何况长公主大仇未报，我也不能带着小公主一同冒险。无奈之下，在经历了两个月的奔波亡命之后，我来到了大庆朝，并将小公主放在一位上香的夫人马车上。我跟僧人打听了这位夫人，品性善良，多年无子，定会稍待小公主。” 陆平云从最初的震惊到此刻对莫白身世的心疼，他倒宁愿莫白真的只是君府的千金小姐，自小守在父母身边独享天伦。可如今她的身世复杂，今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尚书夫人确实有能力护她周全。”陆平云自然能猜到是谁。 白泽苦笑了一下，“可我依旧不放心，经常偷偷潜入尚书府去看望小公主，给她带去长公主喜欢的杏花酿。直到她四岁那年，白夫人发现了我的存在，在我再次去探望小公主时与我见面。她希望我不要再出现，免得给小公主带去不必要的危险。恰好那时我要去寻找冥陆的下落，也就答应下来，之后虽偷偷去看望过，却从未露面。” “这些年前辈可可探查出长公主的死因？”陆平云问道。 若是莫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最想知道的恐怕就是这个了。 “当年长公主身边的婢女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其他宫人也只知长公主难产而死，甚至连一直替长公主请脉的御医也不知所踪。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查不出当年真相，因此我又回到大庆，隐藏身份。只为等着小公主长大成人，替她母亲沉冤昭雪。” 第239章 灭口 说罢这些，白泽似乎下定了决心，单膝跪地，看向陆平云：“白泽既已将小公主的秘密告诉陆大人，便是希望陆大人能帮助小公主查明母亲冤死真相，回国复位！陆大人与小公主的私事白泽不会插手。若陆大人不肯答应，白泽便不能留下知道此秘密之人，哪怕拼着一死，也只能同归于尽！” 陆平云看着如此忠心护主的白泽，心中十分敬佩。其实不用她胁迫，他也定然会助莫白一臂之力，只不过…… “白前辈，陆某此生只心系莫白一人，自然会竭尽全力助她。至于是否回国复公主之位，就由她自己决定吧。” 陆平云此话说的诚恳，白泽心里也明白，依莫白现在的心性，定是不肯去做什么公主的，更何况，那吃人的皇宫真的适合她吗？ “好，若公主不愿回去，白泽也无话可说。可若公主愿意回宫，陆大人可莫要食言而肥！” “好。” 话都说完了，白泽也没必要留在这里，起身就要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道：“恕白泽多言，陆大人既已同小公主表明心迹，就该舍去别的桃花。那位柔情似水的郡主，还是早日拒了吧。” 说罢也不待陆平云回答，消失不见。 陆平云摇头苦笑，他几时愿意沾染什么桃花了，还不都是莫白这祖宗出的主意？ 莫白，你到底在哪儿？ 丞相府 “怎么，你有心事？”黄丞相一进书房，就看到黄唐坐在案前端着茶碗数茶叶。知子莫若父，虽说京城人人皆知黄唐是个浪荡公子，可只有他这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真正的大才。 “父亲。”黄唐见父亲进来，忙恭敬起身行礼，给父亲让出主座，自己则是坐在次座上答话。 “父亲今日可听闻清平庄之事？” 老丞相皱眉道：“清平庄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全庄上下两百余人无一生还，实属惨绝人寰啊！此事由其所属县衙上报京兆尹，又递给了你们刑部。怎么，交给你了？” 黄唐点点头，思忖道：“从卷宗上看，全庄百姓皆是死于大火，可儿子却觉得不太寻常。” “哦？说说看。”黄丞相道。 “百姓的尸体皆是在自家屋中发现，且毫无救火逃生迹象，即便是半夜熟睡，也不该如此平静。”黄唐分析的十分合理。 “依你之见，此案并非意外，而是人为？”老丞相也颇以为意。 “不错，依儿之见，像是灭口。”黄唐有个大胆的猜测。 老丞相听罢站起身来，拍了拍黄唐的肩膀道：“唐儿，有想法就去查，为父信得过你！”说罢欣慰的离开书房。 黄唐又独自对着卷宗思忖了一会儿，提笔写下要去清平庄亲自调查的上书公文。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唤了亲信过来交代道：“去查清楚今日走水的那家都有什么人，救火之时是否有人出了院子，查清楚速来报我。” “是！”亲信领命出去。 “小子！” 突然冒出来的范遥把黄唐吓了一跳，连忙关上房门问道：“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范遥听他这么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胡子都耷拉了，“看来丫头没找过你，那会去哪了呢？” “丫头？什么丫头？”黄唐一头雾水。 范遥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什么丫头？老朽说的是莫白小子，你可见了？” 这下黄唐更懵了，“莫先生？他找我做什么？”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你记着，若她来找你，一定把人留住给我传信儿，知道吗？走了！”范遥寻人心切，不想跟他磨叽，纵身消失。 “莫先生？丫头？到底谁来找我？”黄唐百思不得其解。 黄唐虽说不明白范遥的话，却依稀觉得范遥大抵是在寻找莫白，那么莫白失踪了？ 第241章 鬼煞 本以为静谧的日子还会再持续几天，不料当日夜里就有不速之客到了药圃。 “何人？”凌风一直守在莫白屋外，首先听到动静，拔出佩剑喝道。 漆黑的夜色中缓缓走来一名老者，此人一身白衣，手拿招魂幡，满脸的皱纹，却披着几乎过膝的黑发，看起来十分诡异。 “怎么？几年未见，殿下便不认识老朽了？”那人一开口，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如同摩擦锈铁一般，令人浑身不适。 凌风看清来人，心中一惊！ “鬼煞，真没想到派来的是你。”凌风嘴上说得淡然，心里却直打鼓，若是别人还好，此人来了，他毫无胜算。 眼前的鬼煞，是北冥的绝顶高手，以阴狠毒辣着称。凡是他要杀之人，皆要先经历一番折磨，最后还能挺过来的才会被杀死，但大部分都是折磨致死的。至于是何等折磨，无人知晓，毕竟知道的都已不在人间了。 可这鬼煞也不知为何竟也会效忠于那人，并且死心塌地，为他做了不少恶事。 鬼煞咧嘴一笑，显得更加瘆人，目露凶光道：“殿下与美人相伴数日，陷进了温柔乡里，怕不是忘记了自己是谁？” “哼，鬼煞，你休得胡言！凭你的身份也想来治本王的罪吗？”凌风见他出言不逊，着实生了怒气，搬出身份来压制对方。 果然身份还是有用的，鬼煞顿时收敛了不少，象征性的行了一礼，冷笑道：“平南王殿下，您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主上口谕：着平南王殿下三日内带圣女回天涯阁，不得有误！”说罢又阴毒的朝竹屋看了看，嘿嘿笑道：“殿下若不忍心，可将人交于老朽，功劳还是您的，如何？” “滚！本王自会带她回去！”凌风几乎是用吼的，他绝不会将莫白交给旁人。 看他真的急了，鬼煞也不再多言，反正命令已经带到了，三日后自有分晓。嘿嘿一笑，消失在夜色中，真如鬼魅一般。 等人走了，凌风才卸下周身的戾气，轻轻坐回莫白门口，平稳了一下气息才道：“我绝不会将你交给旁人。” 这句话既像是对莫白的承诺，又像是对他自己的笃定。 屋内没有说话，凌风也没指望莫白会说些什么。他确信莫白听到了方才二人的对话，对于他的身份，莫白不会无动于衷。多日来看似化解的矛盾，在此刻彻底暴露出来，他与莫白本就少得可怜的情谊怕是再也无法修复了。 莫白自然是听到了，那鬼煞也根本没想避开她。 只不过此刻她说什么都已毫无意义，这些时日的平静之下隐藏的本就是惊涛骇浪，她也不会奢望每次都有人能解救自己。 平南王啊！北冥之南，便是大庆，冥帝封的这个称号足以证明了侵犯大庆的野心。 两人就这么隔着门板等到了天亮，莫白才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起风了，将站在那里的俊朗男子吹得有些萧瑟。 听到门响，凌风回过头来，轻声道：“你醒了。” “嗯。”莫白淡淡一笑，“许久不曾走动了，今日陪我去竹林走走可好？” 凌风愣了愣，看莫白就那么笑着看向他，才惊觉自己没有听错，忙点头道：“好。” 这个时节的竹子还是碧绿的，如玉一般，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偶尔飘下来几片，飞舞在一袭白衣的少女身边，显得极美。 凌风被这绝美的一幕惊得忘了呼吸，同时心底默默下定决心，决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这份美。 第242章 启程天涯阁 莫白确实多日未出门了，养伤的日子需一直卧床，无趣极了。竹林中特有的竹香令人心旷神怡，微风拂面，又多了一份清爽。 连续两日，凌风都陪着莫白去竹林里散步。莫白十分喜欢竹林的静谧和生机，每次都要在里面待上大半日。凌风从不催促，就这么默默的陪同。 许是大病初愈就吹了太久的风，第二日夜里莫白竟突发风寒，不但咳了血，还昏迷不醒。 之前那名哑妇人在莫白病好了便让她走了，因此这得了风寒就只能凌风亲自照顾。折腾了一夜，莫白依旧昏迷着，甚是虚弱。 第三日一早，鬼煞便来了。 凌风不得不满脸无奈的说道：“鬼煞，如今圣女风寒诱发了咳血之症，昏迷不醒，不如你先回去复命，等她稍微好些，本王自会带她回去。” “嘿嘿嘿嘿，殿下舍不得美人，老朽十分明白。只可惜上命难违，请恕老朽不能答应。殿下，还是早早带人上路吧，以免误了时辰。” 鬼煞岂会相信此等说辞，十分干脆的拒绝之后便抱着肩膀等在院中。 凌风气得直咬牙，却也不得不回到屋内，将昏迷中的莫白抱了出来。 莫白脸色十分苍白，紧闭双目，嘴角还有血，看起来确实病的很重。 鬼煞死死盯着莫白，指了指院子外面道：“圣女金贵，老朽已备好了马车，请吧！” 凌风不发一言的抱着莫白向马车走去，就在从鬼煞面前经过之时，鬼煞飞快的抬手将一把匕首狠狠插在莫白的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洁白的衣裙。 “鬼煞！你找死！”凌风一掌拍向鬼煞，鬼煞却不慌不忙的轻松躲开，还是那副笑脸道：“殿下莫急，只不过是怕圣女逃走，伤势并无大碍。放心。”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莫白。 鬼煞的武功深不可测，凌风自知即使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见得能碰到他。只得压下怒火，快速将莫白抱进马车里包扎伤口。 马车倒是十分宽敞，里面吃喝被褥应有尽有，足够两个人坐。 鬼煞在外驾车，凌风要照顾莫白，便待在车厢里。三人就这样启程前往天涯阁。 京城，苏府 花园里百花盛开，各色争艳，引来纷飞的蝴蝶追逐嬉戏。 苏暮雨刚从宫里回来，依旧是盛装打扮，美人面上神采飞扬，环佩叮当的走在这百花丛中，竟衬托的花儿没了颜色。 一个粉色衣裙的婢女匆匆小跑至苏暮雨近前，低声说了什么。 苏暮雨依旧是那般柔情似水的笑容，伸手抚摸着面前一株极其娇艳的牡丹花道：“今日进宫，圣上已将我与云哥哥大婚定在下月初八。如今碍眼的东西也除去了，只待云哥哥办案回来，夫唱妇随，成就佳话。” 话还没说完，苏暮雨就止不住笑了，回头问道：“兰儿，云哥哥走了多久了？” 身后一名水蓝色衣裙的婢女上前一步道：“回郡主，陆大人已离开半月了，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好。去把新做的嫁衣取来，本郡主要再试试。”苏暮雨喜上眉梢，一想到陆平云就不由得露出小女儿的娇羞。 “是。”主人欢喜，下人自然也是欢喜的。 刑部的公文向来都是批复极快的，尤其是对黄唐这个丞相公子。事不宜迟，案子不能拖，黄唐整顿人手，即刻辞别父母前往清平庄。 刚出发没多久，队伍后面就追上来一名侍卫，黄唐一看，正是当日派出去打听莫白下落的亲信。待人来到近前，黄唐问道：“可是有了消息？” 侍卫回道：“回禀大人，属下刚得到消息，原本跟在陆少卿身边的莫先生突然失踪了，无人知晓其下落。” “哦？”黄唐一惊，“陆大人现在何处？可有派人寻找莫先生？” 侍卫回道：“回大人，陆少卿的队伍到了华西县，这几日他闭门不出，属下并未见到陆少卿，也不见有寻人的迹象。” “华西县？是清平庄所属的华西县吗？”黄唐觉得太过凑巧了。 “正是。”侍卫显然也如此想。 黄唐的表情有些沉重，回想起近半月以来陆平云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免与他见面，就觉得十分蹊跷。如今陆平云就在华西县，清平庄的案子他岂会不知？ “走吧，先去清平庄。”黄唐道。 平云，这回看你还要躲到几时。 第243章 秦时雨 华西县衙 县令秦时雨正为了清平庄的案子焦头烂额，才二十多岁的年纪鬓边已有了几丝白发。秦时雨五年前高中了榜眼，却因不愿投靠朝中权贵而被排挤到这小小县衙。五年来也算得上兢兢业业为民谋福祉，却不想在他的地界却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案子。 前几日刑部下发的公文说刑部侍郎会亲自下来督办此案，让他十分不解。眼下不就有一位断案如神的陆大人在此吗？为何这位陆大人自从住进县衙便足不出户，连他这个县令也只在迎接时远远看了一眼而已。莫非陆大人是在秘密办理什么大案子，不能对外透露？ 正想着，衙役来报：“报，大人，刑部侍郎黄大人已到了县衙外了！” 秦时雨没想到刑部来人如此之快，急忙放下手中案宗，起身整理衣袍出去迎接。 黄唐一行人风餐露宿赶了两日的路程才到华西县，没有在驿站停留，直奔县衙。一见匆忙迎出来的秦时雨，便调侃道：“我道当年才华横溢的榜眼去了哪里，原来在此地闲散享乐，秦兄，可让我好找啊！” 秦时雨一听此言也抬头仔细打量，这才认出面前的上差是何人。不由得惭愧道：“黄大人，多年未见，没想到你如今在刑部任职，秦某真是自愧不如啊！还未谢过当年仗义执言之恩，黄大人受我一拜！” 说着话就要行大礼，黄唐急忙先一步扶住他，面露羞愧道：“秦兄何需如此啊？当年你我同日大考，一见如故，秦兄的才华见地令小弟由衷佩服。秦兄才华远在小弟之上，小弟尚能恬留京中，秦兄却只被派任个小小县令，我又怎能不替秦兄进言？唉，只可惜小弟人微言轻，非但不能替秦兄反身，连自己也被贬去了淮扬县。” 当年黄唐因不想依靠父亲的权势，选择与普通学子一同参加大考，公平竞争。无意间认识了进京赶考的穷书生秦时雨。两人同样腹有诗书，胸有大志，自然是相谈甚欢，常常秉烛夜谈，称兄道弟。依二人的才华，本应能够同样留在京城，上朝为官。 两人相约一同为朝廷鞠躬尽瘁，却不想大考过后，秦时雨因秉性耿直，不愿拉帮结派，被权贵构陷，只给了一个县令的位置，发派到当年十分穷困的华西县。 而黄唐也因不愿眼见有才之士被不公对待而向庆帝进言，不料竟惹恼了庆帝，撸了他户部侍郎的肥差，贬去淮阳县做县令。 二人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秦时雨显然并不知晓此后之事，又惊又愧道：“秦某竟不知黄兄被我连累至此啊？如此便是秦某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秦兄说哪里话，抗旨进言乃是小弟一人所为，与秦兄无关。今日你我能在此重逢，便是天大的缘分，今夜定要促膝长谈，抵足而眠啊！”黄唐满脸轻松，丝毫不在意的态度令秦时雨也放下了一大半的愧疚感，两人手拉手前往前厅喝茶。 既是旧识，黄唐也省了许多事，上茶以后便开门见山道：“秦兄想必已经知道了小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秦时雨点点头，“不错，两日前我便接到了刑部的文书，为了清平庄之事。” “不错，正是为了此案。”黄唐说道：“我已仔细查看过呈到刑部的卷宗，发现其中多有蹊跷之处，不知秦兄可有疑惑？” “黄兄也有此问？”秦时雨仿佛终于找到了达成共识之人，急忙说出了自己的不解之处：“清平庄出事后我带人去查看过。整个儿清平庄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烧焦的尸体。全村老小二百零八口无一生还，场景十分惨烈。按理说像此类多人集中死亡的案子皆是仇杀或是悍匪所为，凶器不过就是刀枪。可奇就奇在仵作勘验过后发现所有村民皆是死于大火，并无其他伤痕。全村的尸体都像是村民在自己家里熟睡时被烧死的，并没有挣扎痕迹。如此凶猛的火势，村民们竟丝毫不见挣扎，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244章 勘查清平庄 “不知村民尸体现在何处？”黄唐思索片刻，问道。 “案子还未定论，尸体并未入土。可数量太大，县衙和义庄都放不下，我便命人将尸体全都封存在了清平庄内，由衙役看守。”秦时雨道。 黄唐的表情十分凝重，起身说道：“秦兄，你我一同再去清平庄查看，不论案情究竟如何，总要对村民有个交代。” 秦时雨一听也是热血沸腾，起身说道：“好！” 案发至今已有数日，百姓们都说是鬼怪作祟，他也十分无奈。现在终于来了个见解相同之人，他自然是高兴的。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点了一队官兵前往清平庄。 临行前黄唐突然想到一件事，跟秦时雨打听道：“秦兄，听闻大理寺的陆少卿也在你的县衙，怎么不曾见到？” 说起此事秦时雨就万分不解道：“不瞒黄兄啊，这位陆大人半月前确实来了我华西县衙住下，可从那日起便闭门不出，谢绝所有访客，侍卫们只说陆大人谁也不见，却不给个解释。我一介官小权微，自然也无法得知其中道理，只当是陆大人有需要秘密探查的大案，不去打扰。怎么，黄兄此来要寻陆大人？” “哦，并非如此，我也只是听说此事，随口一问罢了。走吧。”黄唐眯了眯眼，状似无意道。 秦时雨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问，当下办正事要紧。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在街上，惊动了不少百姓，纷纷驻足看热闹。有茶摊上喝茶的外地人就问：“这么多官兵是去抓人吗？你们这华西县可是有江洋大盗？” 茶摊小二一听可不乐意了，解释道：“客官可别乱说，咱们这位县令大人可是位了不起的好官。五年前谁不知道华西县穷的叮当响，您再看看现如今的华西县，人人有饭吃，家家有活计。有这么好的大老爷在，哪儿会有江洋大盗？” 茶客也是个好事儿的，一呲牙道：“得了吧，我们可是都听说了，这清平庄是归你们华西县管吧？听说都烧成灰啦！哎呦全村二百多口全都烧死了！怎么？你们大老爷怎么不管了？” 小二气得都快跳脚了，一甩抹布，不服气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大人这不就去查了吗？你等着，很快就破了案让你们看看！” 说罢也不伺候了，扭头去烧水。 茶客看落了无趣，也不再多说，喝了茶准备上路。 “小二哥，茶钱放下了。”角落里一名头戴帏帽的白衣少年起身放下茶钱离开了，小二过来收下钱，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奇怪道：“这是去清平庄的方向啊，莫非是清平庄有亲人？唉，真是惨啊！” 清平庄距县衙大半天的路程，黄唐等人赶到之时天就已经黑了。 众人点起火把，从村口逐户排查。 整个儿村庄被烧的一片焦炭，散发着诡异的气味，当看到第一具烧焦的尸体之时黄唐冷汗都出来了。 他这一路上的办案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的透透的。 秦时雨叫了县衙的仵作前来，命其重新查验。其余人员在周边院子里查寻线索，看有何可疑之处。 黄唐独自举了根火把在院中查看，这是距离村口最近的一座宅院，从占地面积和剩余的废墟中看得出来此宅相对较大。 “此处便是里正赵远之的宅子，他家中四口人，最小的孩子才两岁，唉！”秦时雨跟在黄唐身后说着调查到的信息。 第245章 白绯 “仵作何在？”黄唐听罢心情十分烦闷，急于知道结果。 “小人在！”一名四十岁左右脑满肠肥的粗壮男子晃悠悠过来回话，“大人，小人高游，正是这华西县的仵作。” 黄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分明就是个屠户。不过他也没办法，县衙的仵作普遍就是当地有经验的屠户充当的，自己当初在淮阳县也是如此，只不过后来莫白过来毛遂自荐，他才有了这般高明的仵作。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怀念有莫白一起查案的日子，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莫白如今还不知下落呢，此案过后他定要多派人手去找才行。 “尸检结果如何？”尽管知道没什么希望，黄唐还是侥幸询问一句。 高游一听大老爷问话，赶忙回道：“回大人，都是烧死的。” 黄唐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了，诧异道：“没了？” “没了。”高游还挺纳闷，这结果早就出来了干嘛还要再查一遍？人都烧焦了还查什么？ “好好好，”黄唐都被气笑了，也没理他，回头十分同情的拍了拍秦时雨的肩膀，“秦兄，辛苦你了。” 秦时雨也一脸疑问，虽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很客气的说：“为民办案，谈何辛苦？” “对对对，是我辛苦。”黄唐无奈的妥协道，他算是明白了，这案子短期内想破怕是无望了。 “他们确实是烧死的，但起火之前便已经昏迷了。”头戴帏帽的白衣少年从院子外款款走来，直奔黄唐而去。 衙役上前作势就要拉开他，却听黄唐喝道：“不许拦他！” 别说衙役，连秦时雨都愣了愣。 大家瞬间站在原处没了动作，眼睁睁看着白衣少年走到一脸惊喜的黄唐面前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让草民进来，草民白绯参见大人！” “白，白绯？”黄唐不明所以的念了一遍这个明显临时起的名字，也没说破，“咳，白先生可是仵作？” 白绯点头道：“草民曾在衙门里当过几日仵作，略通验尸之术。” 秦时雨实在憋不住了，问了一句：“先生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黄唐一记冷眼过去，让秦时雨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本来想说此人可疑的。 当然可疑啊，三更半夜出现在所有人都死了的村庄废墟里，还一口一个会验尸，怎么看都是奔着这个案子来的。 对此白绯的解释就是：“在下自小对奇闻异事感兴趣，尤其是听到什么奇特的案子，就必须去看看。” 黄唐深信不疑道：“嗯，本官也有同好，既然如此有缘，那就有劳先生验一验这屋内的尸体，也好替我等解答疑惑。” 秦时雨这下又坐不住了，拉住黄唐轻声道：“黄兄，这使用寻常百姓验尸怕是不妥吧？更何况此人身份可疑，如何信服啊？” 黄唐一看秦时雨如此固执，心生一计道：“不瞒秦兄，此人名头小弟早就听过。此人一手尸语术出神入化，真是闻所未闻啊！当年小弟还在淮扬县就任之时也曾想过将此人收入县衙效力，怎奈人家看不上小小县衙仵作，办完案子就离去了，为此小弟还派人好找。如今苍天赐的缘分让我又在此地遇上他，绝不会再错过良机。如今刑部急需如此能人，秦兄可莫要误我大事。” 说罢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秦时雨一听竟是如此，他自然不便插手刑部之事。看黄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眼前这位白先生不久后恐怕就是刑部的人了，那他来验尸也并无不妥。 “好吧，那就有劳先生。”秦时雨退了一步，不再阻拦。 秦时雨和黄唐都同意了，其他人就更没理由拦着了，房门打开，任由白绯查看。 第246章 里正下毒 白绯进了屋子才掀开帏帽，从随身背着的背囊中掏出一个卷着的羊皮套子，在空案子上铺开。随着羊皮套的打开，亮出了一套锋利的奇特工具。从中取出一副像是羊皮实则更薄的手套戴上，白绯对着尸体便是一顿操作。 到这会儿，秦时雨已经彻底相信了黄唐方才所说，这位白先生确实有两下子。 黄唐看着白绯那熟悉的装备和动作，差点就热泪盈眶了。可还没等他太感动，就随着白绯划开尸体的一霎那转过身大吐特吐了起来。 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黄唐吐着吐着竟然笑了起来，看得旁边强忍着恶心的秦时雨以为他是被血腥的画面吓疯了。 不到半个时辰，白绯焚了香走了出来，白了黄唐一眼。 奇怪的是，白绯明明有用帏帽遮住了脸，黄唐依旧能感受到这记白眼，讪讪的说道：“不是我怂，打小就对气味感觉极其灵敏，我也很无奈。” 白绯没接这个话茬，直接开始说正事：“草民查验了此间四具尸体，发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黄唐一听来了精神，“发现什么了？” 秦时雨也凝神听着。 “两间厢房内的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口鼻，肺，呼吸道，食道和胃内皆有烟灰、炭末，足以证明是活活被烧死的。但从这三具尸体的形态来看，死者经历烈火之时并未挣扎，说明他们当时至少是昏迷的状态。应该是有人用某种手段先致使这三名死者昏迷，布置好一切才放的火，毁尸灭迹。至于主屋内的这具尸体，就十分古怪了。”说着白绯又回头看了看整个院子的布局，接着说道：“这名死者的肋骨有明显的断裂，并且口鼻之中没有烟灰，由此说明是先被重伤致死，才被焚尸。依他的伤势推断，至少在院门处就被人一击重伤，用最后的力气爬回了屋内才绝气身亡。” 黄唐和秦时雨听罢面色沉重的对视了一眼，若白绯所说属实，那么全村人就有可能是被屠杀，简直惨绝人寰。 黄唐自然知道白绯所言不虚，长舒一口气缓解心中郁气，谨慎起见，还是请白绯将全村其余尸体也查验了一番。结果不出所料，都与那三具尸体相同，是昏迷中被活活烧死的。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凶残，竟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对待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秦时雨紧皱眉头，恨不得立刻严惩凶手。 黄唐看了看低头沉思的白绯，试探的问道：“可知村民们是因何昏迷的吗？” 白绯分析道：“方才查验尸体时，草民发现每家每户的屋内都有一个相同的瓷盘，盘中之物被大火烧尽，但仔细对此可知所装之物质地相同，应是某种糕点。草民在其中一户人家的瓷盘中发现一些绿色粉末，有毒之物火烧后才会变绿。” 黄唐瞪大了双眼：“下毒？” 白绯点点头，轻轻咳了一声，道：“若如我所料，应是有人给全村人都送了掺迷药的糕点，等所有人昏迷之后才放了火。可里正不知为何没有吃那盘糕点，才会被凶手直接打成重伤而死。他为何没有吃糕点呢？” “莫非他早就知道糕点有毒？”秦时雨突然猜测道，“试想一下，能保证全村人都吃下糕点的人定是所有人都熟悉之人，而唯独里正没有吃，未免太过蹊跷了。” 莫白也有此猜测，“或者说，里正便是下毒之人。” “为何？”黄唐不解道：“里正既受全村爱戴，又为何投毒？更何况连他自己的妻儿也不放过？难不成是得了失心疯了？”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白绯抬头看向黄唐，似是有话要说。 第247章 白绯就是莫白 黄唐心中也有许多疑问，于是对秦时雨说道：“派人严守村子，我们先回县衙。” 既然勘查已经完成，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秦时雨做了安排，一行人连夜赶回县衙。 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劳累了一夜，秦时雨带着手下人都去休息，黄唐则带着白绯来到了书房。 “怎么，莫先生改名了？”一进书房，黄唐就戏谑道。 他早就认出白绯就是莫白，只是不愿擅自拆穿她，如今没了旁人，总可以说实话了吧？ 见黄唐坐在那里一副“我等你解释”的表情，莫白也索性不再装了，摘下帏帽，露出真容。 “你的脸怎么了？”看到莫白脸上淡淡的疤痕，黄唐一皱眉。 莫白倒不急着答话，反问道：“黄大人觉得近一个月以来大理寺的陆大人可有不妥？” “不妥？”黄唐明显一愣，“他连我的面都不见，我如何知道他有何不妥？” 话一出口，黄唐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不见我？” 莫白依旧不答，接着抛出一个问题：“黄大人可还记得魍魉？” 一句话吓得黄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莫白道：“你是说回京的平云是假的？那真的在哪儿？这太匪夷所思了，你是如何得知？” “黄大人可还记得半个月前玉门街的那场大火？”莫白淡淡道。 黄唐当然记得，他还命人查探过当日火场里进出的人员信息，只查到有个人将一名昏迷的人带了出去，却查不到身份和去向。 可莫白又如何得知详细的起火地点？莫非…… 黄唐惊讶的看着莫白脸上的疤痕，“当日你也在火场？那个被带走的昏迷之人竟是你？” 莫白点点头，并未过多解释自己所受的酷刑，“当日我便是受陆大人之命要去寻你，不料中了他人圈套，才耽误至今。” 这下事情就解释通了，范遥那日莫名其妙到丞相府寻找莫白，又说莫白会找他，原来竟是如此！可黄唐还是不明白，“平云若是假的，那在他身边的你……难道那个莫白也是假的？” “早在长岭县衙之时我便被人替换了，后来跟着你们的莫白其实是北冥公主冥云。她假借我的身份在卧龙村地道之中刺伤并劫持了陆大人，让假的陆大人从地道中走出与你们汇合，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的人安插进大理寺。可他们大抵也想不到陆大人和我命不该绝，竟然逃脱了。”莫白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事情的关键，隐去了她与雪见之间的事，神情平淡，仿佛经历了生死的不是她。 若不是黄唐确信眼前的就是莫白，他简直不敢相信此刻所听到的真相。虽然莫白把经过说的十分简单，可她这一脸伤痕足以证明这段日子以来她经历了何等人间炼狱。莫白不愿提及，他也不愿深究，以免再次揭开痛苦的伤疤。 “平云现在何处？你许久未归，他定会寻你。”黄唐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陆平云的安危。 闻此莫白也面露担忧，“当日我们利用郡主进了京城，陆大人住在苏府之中，而我则是出来寻你帮忙，不料中计被伏。我逃出来以后就立刻去了苏府打探，陆大人已不在府中。听闻黄大人你来此查清平庄之事，才匆忙赶来与你相见，也好共同找到陆大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黄唐指着后院的方向道：“那个假货此刻就在县衙后宅，不妨找他问问！” 莫白并不惊讶，她这一路上早已将华西县的情况打听清楚，否则也不敢贸然露面。 “此人能被派来假冒陆大人，必有过人之处，我们暂时不可轻举妄动。陆大人伤势已经痊愈，以他的武功少有对手。我以沿路留下印记，陆大人看到定会前来。眼下不妨先调查清平庄的案子，等待陆大人与我们汇合，顺便暗地里观察后宅那位的动静，伺机而动。”莫白总觉得这个假陆平云如此闭门不出定有古怪，说不定在谋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第248章 杀 “也好。”黄唐也不是无脑之人，自然知道贸然行事的不妥。“说起清平庄，莫非先生还有什么发现？” 莫白点头道：“正是。陆大人与我逃出来以后遇上了师父，得知京城中发生的变化，便决定乔装潜入京中打探。返京途中曾经路过清平庄，当时清平庄正发生了一件奇案。” 黄唐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老爷子到丞相府去寻你，敢情你们一起来的。” “师父去了丞相府？后来如何？”莫白回京之时范遥已经不在约定地点了，她一直十分担心。 黄唐咧嘴一笑，道：“老爷子找不到你，自然是走了，放心，凭他的武功，不会有事，指不定在哪个酒楼喝酒呢。” 莫白一想也对，日后见了陆平云再说。“也对。” “你们在清平庄发生了什么奇案，与屠村案可有关系？说说看。”黄唐言归正传。 “我们进入村子时恰好遇到一户人家出了命案，死者是一名孤身女子。被人迷晕后活生生剥去了面皮，手法十分娴熟。陆大人与我都认为凶手就是冲着她的面皮而去的，不由得联想到了雪见那些人。当日我们从逃出来的地道里也发现了几张新鲜的面皮，被冰冻在一只寒冰匣中。石壁上还有详细的换脸术，正是需要活取面皮。”莫白想到这个手法就十分不适，不由皱了皱眉。 黄唐也听得毛骨悚然，不可置信道：“世上竟有如此残忍之人！” 莫白也不愿相信有人如此残忍，可事实摆在面前，她相信现实。“当时里正很快报了官，联想到京城中突然发生的不寻常大抵也与雪见等人有关，况且我们的身份不便暴露，于是便先行离开。本想到了京城可以找到雪见等人的下落，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他们为何要费尽心机取这名女子的面皮？莫非她有何过人之处？天下间美貌女子何其之多，大可找一孤女，何必在村庄中行凶？”黄唐十分不解。 莫白也觉得此间定有什么让雪见等人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只可惜不知道那名叫细娘的女子是何容貌，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容貌！”对了，既然有尸骨，她就可以恢复细娘的容貌！ “对啊，竟忘记了先生的大才！只要恢复了那女子的容貌，便可顺藤摸瓜找到线索。”黄唐被莫白这一提醒立刻来了精神，当即一拍大腿，“我这就派人去清平庄把那女子的尸首搬回来！” “大人且慢！”莫白觉得不妥，“尸体搬运中恐会生变，不如我亲自跑一趟。” 黄唐略一沉吟，努努嘴道：“你是担心在县衙行事会惊动后宅那位吧？” 莫白尴尬一笑，她确实是考虑到这一点，但能再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发现。 “罢了，谁让你能破案呢？本大人就同你一起去！”黄唐在办正事的时候从不懈怠。 事不宜迟，二人这次并未带太多人，只点了四名黄唐自己的侍卫一同骑马前往。 与此同时，县衙后宅的书房里 “他们走了？”主座上的人声音阴鹜，听起来十分危险。 黑衣暗卫单膝跪地正在汇报：“是，殿下，他们只带了四名刑部的侍卫，骑马而行。” “哦？还真是胆大妄为啊！”被称作殿下的男子勾唇一笑，眸中杀机一闪而过，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黑衣暗卫领命消失，男子一脸得意的笑道：“大庆朝倒也有些人才，只可惜……” 第249章 尸体消失 “只可惜你少算了一人！”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男子立刻去拿桌上的佩剑。岂料还不等他伸手，脖子上就传来冰凉的感觉，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他的咽喉，稍一动弹便可使他命丧当场。 “什么人？竟敢刺杀朝廷命官！”男子气急，只得搬出身份使对方退缩。 背后的人冷笑一声，讥讽道：“哪里的朝廷命官，北冥？” 男子一听自己的底牌被一语道破，一时哑口无言，却听背后之人接着说道：“堂堂北冥盛阳王殿下，竟假扮陆某，实在令陆某受宠若惊啊！” “你是陆平云？”盛阳王凌珩一愣，当即手腕一翻就要反击。还不等他手中的暗器飞出去，后颈一记重击，便不省人事。 官道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不出一个时辰便到达了清平庄。 黄唐和莫白跳下马来，直奔细娘的家中。 留守的衙役有四名，领头的是县衙的副捕头金虎，见黄唐等人折返回来，赶忙跟在后面听候差遣。 细娘家被烧的十分严重，房屋只剩一些结实的框架，屋内几乎都被焚烧殆尽。 “细娘尸首何在？”黄唐问金虎。 昨夜查验之时细娘的尸体还保持着被杀时的位置，由于报案当天夜里就失了大火，县衙并未将尸体运走。可如今屋内空空如也，只剩下被烧焦的床榻。 金虎也始料未及，又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疑惑道：“昨夜巡查之时尸体还在的，怎么凭空消失了？” 黄唐都气笑了，指着他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让你的人都去清点尸体！” “是！”金虎已经吓得一头汗了，尸体丢了，他是失职之罪，是要打板子的。此刻不敢耽搁，带着手下衙役就去清点尸体。 莫白在院中查看过后指着床榻上的痕迹说道：“尸体灼烧的痕迹还在，边上有摩擦，说明尸体是后来被移走了。想要移走几乎碳化的尸体并不容易，绝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难道是那几名衙役所为？他们也是北冥的人？”黄唐怒道。 莫白摇了摇头：“若真是他们所为，事成之后大可离开，天高地阔，我们也无从查找。况且若只是不想我们找到线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彻底毁去尸体，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将尸体搬走。此人定是有什么缘由必须带走尸体，他与细娘之间，怕是有不同寻常的渊源。” 此时金虎满头大汗前来汇报：“回禀黄大人，村子里其他尸体都在，只有，只有这细娘的尸体不见了。”说罢便双膝跪下请罪：“是小人看护不利，请大人责罚！” 黄唐扶额，无奈道：“先不说这个，昨夜我们走后可有人来过？” 金虎擦擦额头的汗，十分肯定道：“今日天快亮的时候镇上的杨秀才来过，可他是念及与细娘青梅竹马的情分前来祭奠的。只在村口烧了些纸钱，哭了哭，就走了，根本没进村子啊！。” “那杨秀才来了多久？”莫白问道。 金虎知道莫白是黄唐身边的人，那就是上差，自然也需要有问必答。忙回道：“那秀才倒也十分痴情，哭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走。” “既然有人来了，你们四人定是都在村口守着吧？”莫白有些无奈道。 金虎想也没想，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们全在村口守着那秀才，直到他走。” 黄唐也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无力的摆摆手让金虎下去，才对莫白说道：“看来杨秀才嫌疑很大，咱们得去问问了。” 莫白也正有此意，当即点头。 第250章 探访杨府 金虎等四名衙役继续守村，黄唐和莫白依然带着四名侍卫前往阳平镇。 阳平镇距离清平庄大约二十里路，隶属华西县管辖，是华西县最大的镇子，地段繁华，是华西县商业往来的交汇点。 六人骑马而行，由于连日来的奔波，所有人都疲乏了，骑马的速度并不算快。 刚走出去五里地，莫白鬼使神差的瞟向路旁的树林，似乎有什么人一闪而过。 熟悉的身影让莫白一愣，再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先生想什么呢？”黄唐看莫白魂不守舍的，不免打趣道。 “没什么。”莫白觉得定是最近太过紧张，看错了。于是随便搪塞了一句，继续专心赶路。 与此同时路旁的树林中，三名黑衣暗卫跪在一名锦衣男子面前，其中一个不解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离去吗？” 他们明明奉命在此处截杀那一行人，刚要动手就被主子亲自拦下，令几人摸不着头脑。而且主子来见他们，何须易容成那人？ 还不等得到答案，三名黑衣暗卫便在一道寒光中倒地身亡，面上皆是不可置信。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主子要亲手杀了他们。 锦衣男子动作极其利落，收刀之后看了看管道上逐渐走远的那队人马，纵身飞向县城。 黄唐莫白等人抵达阳平镇正是午时，镇上人来人往，繁华非常。 杨秀才名叫杨荣举，杨家男丁世代都是秀才，是镇上最有学问的人家，因此在阳平镇十分有名。平日里镇上学堂还经常请杨秀才去讲学，再加上杨秀才生的眉清目秀，很受十里八乡妙龄少女的喜爱。 一行人很快来到杨府门前，大门上新刷的红漆十分醒目，院墙上贴着大红囍字，可门房的人却看起来丧着个脸。抬头一看有身着官服的人来到门前，急忙上前拱手道：“几位官爷有何事啊？” 刑部的侍卫可不吃这一套，直接喝道：“刑部查案，去叫杨荣举出来！” 黄唐没说话，看着门房的人踉踉跄跄的飞跑回去通报，心说这书香门第也不过如此。莫白则是仔细打量起了杨府的大门，总觉得有些古怪。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花白头发，一身墨绿色素面衣裙，看起来儒雅端庄。 老妇由两名婢女搀扶着来到几人近前，扫了一眼，沉声问道：“敢问哪位官爷掌事啊？” 总算出来能说上话的人了，还是个老妇人，黄唐没让侍卫答话，而是自己往前一步，和气道：“老人家，我等乃是刑部的官差，奉命来府上寻杨秀才问几句话，烦劳您行个方便。” 老妇人听罢眼泪都流下来了，掏出丝帕沾了沾，才哽咽道：“不瞒官爷，我那可怜的儿子今日突然卧床不起，昏迷不醒，找了许多郎中皆查不出病因。如今命在旦夕，怕是无法回几位官爷的话了。” “哦？”黄唐一皱眉，怎么这么巧？杨荣举天不亮才去过清平庄，才刚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可看老妇人神情悲戚不似有假，黄唐回头看了看莫白，莫白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略通医术，不知可否替令郎诊治？” 老妇人闻听面露喜色，急忙侧身让来道路，“甚好甚好，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小儿如今正在内宅，老身这就引路！” 说着话老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蹒跚的往内宅走，边走还边擦眼泪，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十分担忧，看来杨荣举确实重病在床。 进了内宅莫白便闻到浓浓的草药味儿，几个小丫鬟进进出出的十分忙碌。 来到正屋门前，老妇人转身对莫白客气道：“先生自可进去为小儿诊治，若有需要只管唤下人们便是。”说罢便站在门前朝里面含泪张望，尽管神情焦急，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莫白虽觉得奇怪，可越是这种书香门第，家里的规矩就越多，她并不想深究。 一旁有婢女挑开门帘，莫白看了眼黄唐，独自走了进去。 第251章 病得古怪 屋内四五个婢女伺候着，真是让莫白长了见识。秀才她总是见过不少的，可如此富贵的这还是第一个。听闻杨家世代只娶富商巨贾家的千金做正妻，如此看来竟是在吸女方的血。如今杨荣举新娶的新娘子听说也是银楼老板的千金，足以支撑杨家奢靡的生活。 不过莫白环视一周也没看见传说中的新娘子，不免有些奇怪。 正想着，婢女突然惊呼一声：“少爷！少爷吐血了！” 莫白急忙上前查看，只见杨荣举正翻身趴在床边，接连吐出两大口鲜血，紧接着开始猛烈的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肺咳出来。 杨荣举竟然醒了。 咳嗽了一会儿，婢女换帕子擦干净嘴边的血渍，又端来清茶漱了口，杨荣举才抬头看向莫白问道：“这是何人？” 一旁的婢女回答道：“少爷，您昏迷许久，老夫人焦急万分，这位是新请来的大夫。” “我没事，让他走吧。”杨荣举摆了摆手。 眼见被赶，莫白开口道：“杨公子，在下乃是刑部的官差，来跟你询问一些清平庄的事。既然你已经醒来，可否回答我们一些问题？” 一听是官差，杨荣举瞪了方才回话的婢女一眼，婢女吓得慌忙低下了头。 虽然不悦，可对方是官府，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杨荣举淡淡一笑，道：“还请官爷前厅奉茶，容在下更衣后便到。” 莫白出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回去休息了，黄唐就在门口，门并没有关，里面的话他都听到了。 两人一边随着婢女去前厅，黄唐一边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莫白说道：“醒的倒挺是时候。” 莫白也同样低声道：“表面上看是郁气于胸，经脉不通之症，可服的药却是调理内伤的，其中定有蹊跷。” 虽然没有诊脉，但医者望闻问切，不论哪一项皆能诊断个大概。初进内宅之时莫白就闻出浓烈的药味中夹杂着紫鸢草的味道。这味草药是专治内伤的，只有练功之人才会使用，想必其他的药都是为了掩盖紫鸢草的味道吧。 “内伤？”黄唐也有些吃惊，“一个秀才竟会受内伤，看来这杨府不简单啊！而且你刚进去那位老夫人就被婢女扶着回房休息去了，连诊治结果都不问吗？” 比起老夫人，莫白更关心的是刚进门的少夫人，于是彬彬有礼的问引路的婢女：“姑娘，你家少爷病得如此重，少夫人为何不来侍疾？” 婢女随口回道：“少夫人自成亲那日便卧病在床，一直在西跨院养着，因此无法侍疾。” “原来如此，那少夫人得了何病？兴许在下能帮忙诊治一二。”莫白热心道。 提起此事婢女没再答话，恰巧此时前厅到了，她也借机退下了。 “大婚当日就发病，还藏起来养病，如今连夫君也病了，这夫妻俩挺邪啊！”黄唐坐下后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他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新婚夫妻接连重病，新娘不见人，新郎三更半夜去吊唁旧爱，回来就得了重病，需要吃治内伤的药。老夫人表面上对儿子关心备至，可一转眼就没了踪影，这一家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但看杨荣举如何说。”没有证据之前莫白不想下任何定论。 不消片刻杨荣举便被搀扶着进了前厅，虽然面容憔悴，可也算得上俊朗不凡。 看得黄唐都不禁坐正了些，怕被比下去。 杨荣举落了座，拱手道：“二位久等了，在下旧疾发作，惊扰二位了，还请见谅。” 旧疾发作？莫白分明记得那老夫人说的是突发重病，到他这儿便成了旧疾，莫非有何隐情？ “不知杨公子是何旧疾？怎的发作的如此急重？在下略通医理，若能为公子根除了病灶，也算尽了些绵力。”莫白言辞恳切，一副行医济世的模样。 “啊，呵呵，小病而已，不劳先生费心了。二位前来见杨府，可是清平庄的事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杨荣举明显不想再谈论方才的话题，搪塞两句便直接询问来意。 第252章 滴水不漏 既然这个话题问不出什么，黄唐就开始正题：“今日杨公子你天还未亮就风尘仆仆去到清平庄所为何事？” 杨荣举十分坦然道：“自然是祭奠细娘，当时在下已与看守的官爷说明了，怎么，有何不妥吗？” 黄唐被将了一军，淡然一笑道：“并未有何不妥，只是听闻杨公子与那细娘本是一对青梅竹马，却抛弃她娶了如今的尊夫人。现如今细娘已死，杨公子却要在时隔三日后星夜赶去祭奠，实在令人费解。如此痴情，尊夫人可知？” 本以为这句话总能打破杨荣举的云淡风轻，不料话音刚落，杨荣举便哈哈大笑起来，言道：“官爷此言差矣！在下与细娘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我二人一直以兄妹相称，又岂会有男女之情？妹妹不幸离世，我得知消息悲痛过度大病三日，今日刚见好便星夜赶去拜祭，似乎并无不妥吧？更何况贱内心地善良，心中宽广，自是明白我的！”说罢还不忘调侃黄唐：“这位官爷想必是家有悍妇，体会不到闺中趣味吧？” 莫白都听傻了，这位秀才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与细娘早有婚约，此事清平庄人尽皆知，他家中又岂会无人知晓？只可惜如今细娘已死，清平庄被焚，只能由着他颠倒黑白。她现在越发好奇这位少夫人是何许人也了，是与他同流合污还是确实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再看黄唐这脸色就精彩了，一阵红一阵白，快成走马灯了。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如此甚好！” 这个杨秀才真是滴水不漏，显然早有准备，一时半会儿恐怕问不出什么。莫白朝黄唐递了个眼色，顺势起身说道：“既是误会，杨公子又尚在病中，我等便不多叨扰了。就此告辞，公子留步吧。” 黄唐也跟着起身，说了一句“告辞。”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前厅，朝大门走去。侍卫们都在院中等候，见他们过来，便跟着出了杨府。 等到了外面，黄唐一边走一边愤愤道：“这个杨荣举绝对有问题！他们全家都有问题！看到官差前来不仅丝毫没有惊慌，还对答如流，做戏逼真，这明显是早有预谋，对好了词！我看细娘的尸体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什么目的！” “也许答案只能让他们自己说出来了。”莫白狡黠一笑，看得黄唐都有些失神，这莫先生怎么比女子还俊俏？ 黄唐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问了一句：“他们要说早说了，难不成还要回去问？” “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莫白道。 杨府，书房 杨荣举此刻正在房中坐立不安，看到派出去的小厮进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是否还在镇上？” 小厮平稳了下气息，回报道：“回少爷，他们都出了镇子，往县衙方向去了！” “走了？”杨荣举面上一喜，却又纳闷道：“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查案，这么简单就走了？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小厮笃定道，“小的一路跟着他们出了镇子，眼看他们骑马飞奔而去，正是县衙方向，绝不会错！” “好！”见小厮说的如此笃定，杨荣举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坐回到太师椅上，冷笑一声，道：“哼，刑部侍郎，还以为是什么硬茬，也不过如此！倒是那个自始至终戴着帏帽的大夫有些古怪，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你去趟县衙，打听打听此人什么来路。” “是！”小厮领命出去。 第253章 半夜抛尸 入夜，杨府 三更刚过，西跨院的角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片刻后，一名婢女从门缝里慢慢探出一个头，左右看了看，才拖着一个半人高的麻袋小心翼翼的从门里出来。 杨府十分宽阔，前门对着繁华的主街，后门紧邻着清水河。从角门出来就是河边，婢女拖着麻袋有些费力，好容易一只脚踏进了河水中，抬起麻袋就要用力甩出去好扔远一些。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半夜做这种重活？”寂静夜里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婢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麻袋直接掉进河里，差点被水冲走，被一名侍卫一把抓了起来，放回岸上。 黄唐嬉皮笑脸从漆黑的树后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头戴帏帽的莫白。 原来从杨府出来之后，莫白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她料定如果尸体在杨府之中，经过他们这一次打草惊蛇，定会因为害怕暴露而着急处理。于是他们先是在杨府小厮的监视之下堂而皇之的出了阳平镇，往县衙方向走了两里地，造成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使杨府的人放松警惕，敢于进行下一步行动。待监视之人返回去报信，他们一行人再从另一个方向绕回阳平镇，稍稍埋伏在杨府外面，静观其变，抓现行。 只是没想到出来的竟是个婢女。 “你们是谁？”婢女一看出来了这么多人，也顾不上捡回麻袋，掉头就要往角门跑。几名侍卫冲过去将她按住，带到黄唐近前。 两名侍卫燃起火把，借着火光，婢女看清了黄唐的脸，语无伦次道：“你们不是走了？还回来做甚？我不认识你们，凭什么抓我？” 黄唐没理她，径直走向莫白。莫白已经第一时间去打开了麻袋，“果然是尸体！” 黄唐被她这一句话止住了脚步，状似无意的捂住了口鼻道：“可是细娘的尸体？” 莫白借着火光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迟疑道：“确实是具烧焦的女尸，可却缺少了头颅。” “什么？”黄唐怒了，“这杨荣举又耍什么花样？” 被擒拿住的婢女眼见事情败露，拼尽全力高声大喊道：“救命啊，官差杀人啦！”刚喊一句就被侍卫点住了哑穴，发不出声音了。 可这一嗓子在半夜就像一声炸雷，立刻惊动了整个杨府，前后院都陆续亮起了灯火，不同的人从各个方向朝河边赶来。 杨荣举带着十几个小厮率先赶到，看到黄唐等人显然有些意外，紧接着就是满满的怒气：“官爷，去而复返，怎么不去府中吃茶，反倒三更半夜在府外游走？” 看着穿戴整齐满脸精气神的杨荣举，黄唐冷笑一声道：“这三更半夜杨公子不也没睡吗？” “你！”杨荣举也略显尴尬，直接不客气道：“怎么？官府如今连这等琐事也管了吗？” 黄唐无所谓的一笑，道：“琐事我们自然是不用管，可半夜抛尸就必须管一管了。”说罢还往旁边让了让，特意让杨荣举看清楚装着尸体的麻袋和被点了穴的婢女。 杨荣举方才只看到黄唐等人，并未发现还有自己府中的婢女。现下看清了局面，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凉了一半。 “不知官爷抓了我府中婢女所为何事？莫不是她做了什么？官爷放心，杨某这就将人带回去好好管教。”杨荣举说罢一摆手，两名小厮就要上前把人带回去。 侍卫都不用黄唐下令，“仓啷啷”拔出腰刀横在面前，小厮们顿时后退，不敢上前。 黄唐真是佩服杨荣举的厚脸皮，死到临头还想耍无赖。“婢女自然是要管教的，但在此之前杨公子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第254章 真正的陆平云 “什么尸体？”杨荣举皱了皱眉，一脸无辜的看向那名婢女，“小娟，这是怎么回事？” 小娟被点了穴，无法言语，黄唐也想看看这对主仆如何演下去，便示意侍卫解开了穴道。“少爷！”穴道一解开，小娟便哭诉道：“少爷，婢子只是替少夫人扔些月信秽物，竟被他们栽赃陷害，说婢子扔的是什么尸体，还不让婢子说话，少爷救救婢子吧！” 这下杨荣举一副得了理的姿态，质问黄唐道：“杨某究竟如何得罪了官爷？竟要费尽周章陷害一个婢女？我杨门世代书香，何时蒙受过如此奇冤啊！今日你们若不给个说法，杨某定要到京城告状！哪怕告到大理寺，也绝不善罢甘休！” “陆某竟不知，大理寺如此受民爱戴。”冰冷的一句话，似乎不带一丝温度，能令人的四肢百骸瞬间如坠冰窟。吓得黄唐急忙侧身挡在莫白身前，顺着声音看去，一身青色长衫的陆平云从夜色中缓缓行来，身边跟着本应外派出去的龙井和几十名侍卫。 这是县衙后宅住着的假陆平云！他来此做甚？莫非知道了莫白的踪迹特来擒拿？ 被挡在后面的莫白此刻透过帏帽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陆平云，看着他看向自己的柔和目光，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陆平云！ 义正言辞的杨荣举看到来者气度不凡，轻易不敢得罪，只能拱手问道：“敢问尊驾又是何人？到我杨府所为何事？” 陆平云并未理他，径直走向莫白。黄唐刚要上前，莫白便先一步行至他身前，静静等待着陆平云的靠近。 “陆大人。”莫白的目光已无法从陆平云身上移开，能再见到安然无恙的陆平云，她真的很欢喜。她想问他如此现身不要紧吗？可看着他目光坚定的走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她明白他一直是令人放心的存在。多日来的担心和烦躁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踏实感。 陆平云来到莫白面前，皱眉看向那层厚厚的帏帽，觉得十分碍眼，抬手就要掀开。 莫白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想起自己脸上的疤痕，不想被他看到。 陆平云伸到空中的手一顿，许久又无力的放下。 黄唐也隐约感觉到了眼前的可能就是真正的陆平云，心下一喜。可眼下还有正事，于是出言提醒道：“杨荣举，你不是要找大理寺报案吗？站在你面前的便是大理寺少卿陆大人，你有何冤屈尽可告知于他，陆大人总不会诬陷你了吧？” “什么？”杨荣举仔细打量陆平云，刚要开口争辩就被陆平云打断冷冷，“小娟姑娘既说是为少夫人办事，是真是假，请少夫人出来一问便知，何必在此浪费唇舌？” 黄唐一听立刻附和道：“没错，快请少夫人出来吧！” “陆大人明鉴！”杨荣举神情有些慌乱，还想再辨白一番：“贱内病体虚弱，恐不堪询问，还望陆大人网开一面，既是这丫头形迹可疑，只管把她带走便是，是杀是剐但凭大人！” “大理寺岂会不辨是非随意抓人？如今刑部在你府外发现尸首，杨氏既不能出面证实，那便只能搜府了。”陆平云向来不讲情面，一声令下二十余名侍卫将杨府围住，就要进府搜查。 杨荣举虽然着急，可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平民百姓，任他再有名声，又怎能斗官？手下那几名小厮也一个个如鹌鹑般不敢动弹，任由官兵进入府中。 婢女小娟是少夫人的人，尸体又是从西跨院送出来的，那首当其冲要搜查的就西跨院。陆平云在前，莫白和黄唐紧随其后，大踏步进入西跨院。 杨荣举眼看拦不住，就只能跟着，想寻找时机开脱。 虽说是个跨院，却也不小。光是花园就一眼望不到头，借着火光能看到各式各样珍奇花草，其中有许多连莫白也不曾见过。 穿过花园便是一处高耸的八角阁楼，上挂一块金色牌匾：吟月阁。 第255章 杨少夫人 此时杨府其他人也都聚集到了西跨院，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也在婢女搀扶下赶来，见一大群官兵挨个搜查每个院子，吓得哭喊道：“这是怎么了？举儿，举儿，这是怎么了？” 杨荣举见母亲如此，又有这么多人在，一时气急，冲着婢女们喝道：“还不快请老夫人回房歇息！” 婢女们吓得够呛，急忙扶老夫人回去。可老夫人哭的腿都软了，几乎是半拖半架着走的，双脚在花园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深地划痕。 莫白低头看着地上的痕迹出神，片刻后又蹲下用手摸了摸那片土地。 “有何不妥？”陆平云本就一直注意着莫白，见她动作，也走过来看了看问道。 还不等莫白回答，阁楼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瞬间整个儿花园都飘来了一阵异香，相比之下花园本来的花香都不值一提。 众人都被香气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阁楼里出来的人。 莫白也皱了皱眉，看向阁楼大门。就见六名衣着明艳的美人挑着宫灯从门里款款走出，分两排站好，紧接着走出来一位月白色襦裙的绝色女子。 女子脚踏莲步，摇曳生姿，竟让莫白突然想到了苏暮雨。不自觉的看向陆平云，却猝不及防迎来对方深深地凝视，急忙慌乱的躲开。难道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女子时，居然觉得女子一脸倦怠，病怏怏的神色配上素静的白色衣裙，竟比苏暮雨似乎更胜一筹。有此等美人，难怪杨荣举会抛弃细娘，又把美人看护的如此紧，不许人靠近西跨院了。 杨荣举从女子出来的那一刻就仿佛被吸了魂一般，目光呆滞的望着她，神情痴迷，完全没了方才的狠厉机智。 “夫君，发生了何事？”女子轻启朱唇，声音柔弱，仿佛即便是呼吸都能把她吹倒。 杨荣举听到美人召唤，立刻温柔的跑过去扶住女子，轻声道：“夫人莫要害怕，为夫在此。” 无缘无故看了一波恩爱场面的黄唐忍不住了，出言提醒：“杨公子，既然少夫人出来了，便开始对质吧！” “你！”杨荣举心中十分生气，却对黄唐无可奈何，只得咬了咬牙，尽量含蓄的问道：“夫人，方才你可叫小娟去丢过什么东西吗？” 提起小娟，杨少夫人似乎有些意外，回身问身边的婢女：“小娟何在？” 婢女答道：“少夫人，小娟因为盗窃您的陪嫁首饰，昨日便已被打发出府了。” 此言一出，莫白注意到一旁被侍卫押着的小娟脸色一变，眼神一瞬间充满了绝望，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这是弃车保帅了？ 杨荣举这会儿也来了劲，直面陆平云道：“陆大人听到了吧，那小娟昨日便被赶出府去了，又怎么会是从府里搬的麻袋呢？如此偷盗主子财物的卑劣之人，若说犯案，也定是她一人所为，你们莫要牵连无辜，惊吓了我夫人。” 黄唐对这个杨荣举简直无语至极，也不与他计较，又转身冲小娟问道：“好，小娟，如今已无人保你，你如实说来，是受了何人指使往河里扔尸体的？倘若你不说出受何人指使，只怕就要担下死罪！” 小娟还存着一丝侥幸看向少夫人，众人都以为少夫人不会再说话了，没想到她却怜悯的说道：“小娟，你若真做下了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我也不能救你。但念在你我好歹主仆一场，我会派人善待你的家人，为你母亲医治旧疾。你，放心吧。” 小娟听罢重重磕了个头，感激道：“多谢少夫人！小娟永世不忘少夫人大恩！”紧接着又转身跪向陆平云，目光坚定道：“陆大人，那具尸体确实是我搬到河边的，本想趁夜神不知鬼不觉扔进河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你们抓了现行。我愿意认罪，请大人依律法处置！” 第256章 认罪 事情转折的太快，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黄唐怒其不争道：“你糊涂啊！你以为你担下所有罪名就会有人救你？我告诉你，你只是做了替死鬼，会定死罪的，你想清楚！” 无论他如何说，小娟依旧不为所动，反而质问黄唐道：“官爷，小娟已经承认了罪行，你为何非要我攀咬他人？难道是你想借我之口污蔑谁不成？若真是如此，还请官爷死了这条心，小娟虽是女流，却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了，这下弄得黄唐里外不是人。黄唐气得索性不去管她，谁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 陆平云没有表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淡淡问道：“尸体是何人？为谁所杀？” 小娟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死的是我乡下的亲戚，是我杀的！” “什么亲戚？姓字名谁？因何杀她？”黄唐追问道。 “是我表哥，他非要接我回去卖给一个商人做妾，我不愿，失手把他打死了！”小娟眼神慌乱，明显是在撒谎。 莫白叹了口气，问道：“你是如何杀他？” “我与他争执之时被他抓住，就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把他砸死了！”小娟煞有介事的说着。 “胡说八道！”黄唐都要气笑了，无情的揭穿道：“那是具被烧死的女尸，怎么会成了你表哥？究竟是谁指使你抛尸的，快说！” “怎么会……”小娟惊讶的看向少夫人，仿佛完全不敢相信。可少夫人只是一脸惋惜的看戏，丝毫没有插话的意思。 小娟仿佛下定了决心，又是一个头磕下去，漠然道：“既然瞒不过大人，小娟便实话实说。那具尸体确实是名女子，是清平庄的，名叫细娘。” 此话一出口，莫白捕捉到一直不为所动的少夫人面容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初，依旧是那般柔弱悲悯的圣母面孔。 小娟并没有再去看少夫人，冷冷的继续供述道：“少夫人如此善良，待我不薄，还替我母亲找大夫治病，我本就一心想要报答。后来听说细娘那个村妇一直对少爷不死心，甚至还在少夫人和少爷大婚那日不知廉耻的抛头露面，试图勾引少爷，引得酒席上闲言碎语，令少夫人蒙羞。此等贱妇，我岂能放过她？于是酒宴过后我便寻了借口出府，趁夜尾随与她，将她刺杀于家中。本以为经此一事我也必死无疑，没想到多行不义必自毙，连上天都看不惯，当晚就下了场大火，将清平庄化为灰烬，替我掩盖了罪行。” 说到这儿她看向杨荣举，质问道：“本以为事情就此便结束了，可小娟不明白，明明人都死了，少爷为何还要背着少夫人前去祭拜？” 杨荣举面色复杂，一时无话可说。 小娟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既然她死了你都忘不了她，我便让她尸骨无存！趁着少爷祭拜将官兵引到村口，我便从外面绕到细娘家中，用麻袋装了尸体带走。只因一时没想到销毁的法子，才将尸体先藏到府外，趁着天黑扔进河中，让她消失的远远的。” “小娟，你糊涂啊！”少夫人皱了皱眉，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小娟道。 “小娟不后悔，小娟自小被卖，受尽苦楚，只有少夫人才对小娟好。为了少夫人，小娟万死不辞！请少夫人念在小娟一心为主，在小娟死后照拂母亲一二，小娟来事结草衔环报答少夫人！”小娟说罢又虔诚的对着少夫人磕了个头，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腹部，绝气身亡。 她动作太快，十分决绝，根本来不及阻拦。 第257章 挖出人头 莫白附身探了探小娟颈部，冲陆平云摇了摇头，人确实已经断气了。 侍卫们将小娟的尸体抬走，与那具焦尸放在一处，事后都要带回县衙结案处置。 “小娟，你何须如此啊？”少夫人转过头不愿看到如此情形。 杨荣举则是觉得事情就此收场也不错，急忙说道：“陆大人，既然凶手已经畏罪自杀，是不是可以请官兵退出在下府上了？” 陆平云漠然的看向他，冷冰冰抛出一句：“本官可没说她就是凶手。” “这是为何？”杨荣举不解道，“小娟已经亲口承认了罪行，也当场伏法，如何不是凶手？” “若她就是真凶，为何供词前后矛盾？既是要认罪，又何必扯谎？本官尚未治罪，她又何需当场自戕？疑点如此之多，怎可草草结案？更何况那具焦尸没有头颅，那么头颅如今何在？恐怕杨府还要继续搜查。”陆平云言辞铿锵，几句话说的杨荣举哑口无言，更是被陆平云的气势吓得差点跪下。 莫白趁他们说话之际又再次查看方才觉得可疑的那片土地，果然如她所想：“大人您看！” 陆平云低头朝她所指方向看去，花丛之中一片土壤明显是新翻的，上面还种着一株蓝色花株，十分罕见。莫白接着说道：“此花名为百子莲，最喜阳光，且根须脆弱，不宜翻土。但此株竟特意翻了新土，还移到了背阴处，未免太过奇怪。” 黄唐也凑过来问道：“莫非下面藏了什么东西？”说罢还不忘回头看看杨荣举夫妻的反应。 杨荣举不明所以的看向少夫人，刚想问一句怎么回事，就见美人满脸委屈，心疼坏了，询问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对着黄唐道：“不过是株花，能藏什么？何必小题大做？” 黄唐哪能听他的，直接叫侍卫开挖，杨荣举干着急也没办法。莫白偷偷观察依偎在杨荣举怀中的少夫人，见她总是状似无意的把目光瞟向那株花，难道此事真与她有关？ “嘭”的一声铁锹碰撞木头的声音，侍卫喊道：“挖到了！” 众人都齐齐看过去，就见侍卫从土里取出一只一尺见方的木箱，箱子还很新，显然埋进去没多久。 “快打开！”黄唐催促道。 箱子上了锁，侍卫们几下子便敲碎铜锁，打开了箱子。 “人头！”开箱的侍卫喊道。 莫白蹲下身仔细检查比较后，说道：“颈部痕迹与麻袋中的焦尸吻合，确实是同一尸体。这便是丢失的细娘尸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荣举大惊失色，口齿都不利索了。他实在想不通这远在清平庄的细娘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中，头颅更是在少夫人的院子里挖出来，难道是细娘死不瞑目，来找他寻仇不成？ “个中缘由，恐怕只能问少夫人了。”莫白查验完人头，淡然的站起身说道。 “先生此话何意？”少夫人满脸无辜的看向莫白，弱弱问道。 杨荣举哪能让美人委屈，一边安抚一边不耐烦道：“这位官爷，你说话要有凭据，夫人一介柔弱女子，又岂会知道如此骇人之事？” 莫白在帏帽下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杨公子怕是不知，少夫人的手段，更加骇人。” “你胡说什么？”杨荣举自然不信。 “从进入西跨院，我便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虽然被满园的花香遮盖，奈何在下天生嗅觉高于常人，还是发现了端倪。后来仔细回想，曾经在一处秘密地道里藏着的寒玉匣中闻到过。而那只寒玉匣中所装的，却是几张生剥下来的面皮，这股气味便是来自用来泡着面皮防止其腐败的药水。”莫白紧紧盯着少夫人的神色，当说起寒玉匣之时少夫人的眼神闪过一丝狠辣。 第258章 美丽容颜 莫白很满意她的反应，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盯着她接着说道：“而这寒玉匣中之所以存放这些活人面皮，就是为了换脸。懂此术者需将活人面皮剥下，而后贴与自己脸上，便可假借他人身份，欺骗其身边之人。少夫人，在下所说可否属实？” 杨荣举听罢一皱眉，他从未听过如此残忍之法，下意识的看向少夫人的脸，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了她，退后了一步。 少夫人见他如此，满脸悲戚道：“夫君，你竟然怕妾？你不是说要与妾白头偕老吗？” 杨荣举看着她美丽的容颜，还是不敢相信的确认道：“夫人，他所言是假的对吗？你身上的香气是天生的对吗？” “这天下何来的天生异香？不过是为了掩盖药味的伎俩罢了，杨公子不妨细想，少夫人因何执意搬来西跨院远离他人？又为何重金重修花园，挑选的全都是香气浓郁的品种呢？”莫白继续火上浇油。 黄唐一看连忙再添一把柴，“难道少夫人的脸是假的？” “她不是少夫人。”陆平云道。 杨荣举此刻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莫白所言皆是实情，而且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新婚那夜开始二人便是分居在两个院子，更别提见面了。直到昨日她才主动邀请他夜宿西跨院。他都不敢想昨夜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美人竟是顶着别人的脸。他一边后退一边颤抖着声音问：“你，你究竟是谁？” 少夫人原本柔弱悲戚的神情逐渐变得冰冷愤怒，双眸仿佛快要燃烧起来一般，突然换了一副嗓子说道：“荣郎，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一嗓子不要紧，吓得杨荣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往后爬，眼神像见了鬼，边爬边喊：“鬼！你是鬼！你是鬼！走开！走开！” 少夫人看着他对自己如此惧怕，突然迸发出凄凉的笑声，随着笑声不断放大，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这笑声是笑杨荣举，更是在笑自己。“没错，我就是鬼！荣郎，你不是喜欢她的美貌吗？我也可以有这张脸，你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 她步步紧逼，杨荣举早就吓破了胆，蜷缩在墙角浑身瘫软，哪里还敢抬头看她一眼。 莫白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细娘，你这是何苦？为了此等薄情寡义之人，承受刀割剥皮之痛，值得吗？” “细娘？她是细娘？那具焦尸又是谁？”黄唐满脸震惊道。 陆平云看白痴一样睨了他一眼，冷冷道：“焦尸才是少夫人。” “你是如何看出我不是真正的少夫人？我究竟何处露出破绽？”细娘看着莫白问道。 莫白突然有些怜悯细娘，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并非你露出了破绽，而是此事一开始就太过蹊跷，令我不得不多想几种可能。大婚当日杨少夫人便突发重病独自幽居西跨院，而细娘竟也是那晚被人剥去面皮惨死在家中，时间未免太过巧合。况且你二人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没人见过你们的脸。剥去面皮的女尸穿着细娘的衣物死在细娘家中，自然而然就会让所有人认为死的就是细娘本人。可只要尸体存在，官府迟早会发现女尸的真实身份。因此你便用银钱买通里正，让他把掺了迷药的糕点送去各家各户，趁他们晕倒之时移走尸体。” 细娘笑道：“我一个孤女，里正又怎会听我指使？” 这一点莫白也没想通，有些犹豫，陆平云开口道：“因为你抓住了他曾经是江洋大盗的把柄。”莫白也没想到是如此，回头看向陆平云，他接着解释道：“里正赵远之本名是赵大奎，二十年前曾是华西县有名的江洋大盗，杀人无数。十年前他经历聚变，决定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来到清平庄娶妻生子，还做了里正。” 原来陆平云早就觉得这个里正不似寻常百姓，昨日暗中派龙井探查。 第259章 罪恶背后 “唉！呵呵，大理寺果然名不虚传。”细娘仰头长叹一声，“只可惜细娘命薄，没能早些遇到你们。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没错，是我杀了少夫人。” 杨荣举此刻才清醒过来，方知细娘并不是鬼，她根本就没有死！又听她说杀了自己夫人，不禁怒从心头起，站起身指着细娘质问道：“贱人！我自小便对你不薄，你我两家又是世交，想不到你竟如此恶毒！就算你因为悔婚之事憎恨与我，大可向我报复，因何要害我夫人？她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细娘怒极反笑，面对昔日爱人的横眉冷对，绝望而又愤怒道：“她明知你与我早有婚约，却不顾廉耻夺人所爱同你成亲，难道无错？大婚当日她在我酒中下药，而后又找人尾随与我，毁我清白，难道无错？我侥幸逃生，前去找她理论，她竟说我残花败柳，还要将那夜之事宣之于众，败坏我全家名声，难道无错？！杨荣举！她所做的一切你早已知情，却不加劝阻，纵容她行凶，难道你心中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愤怒的看向杨荣举，谁也没想到这个相貌堂堂的秀才竟如此薄情寡义。莫白心中一紧，她曾想过是因为细娘对杨荣举太过执着，又家逢巨变才会变得如此偏激，却没想到细娘竟然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不禁开始同情起这个被现实无情磋磨的姑娘，同时也对杨荣举的无耻气愤不已。要不是自己身在官府，真想过去捅一刀。 面对众人鄙夷的注视，他顿时恼羞成怒，矢口否认道：“贱人！休得信口雌黄！分明是你贪图杨府少夫人之位才杀了这么多人，还勾搭野男人失了清白。如今在这里空口白牙颠倒黑白污蔑与我，你是何居心？你个毒妇！你……” 杨荣举正骂得痛快，骂声却戛然而止，人也突然不动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看来杨公子也自知理亏，说不出话了。”陆平云一脸无辜的开口，说罢还眨了两下眼睛。 莫白差点笑出来，她就在陆平云旁边，方才分明看到他抬了下手，那杨荣举就动不了了。这不是他动的手脚还会有谁？真没想到陆平云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看着莫白帏帽下上扬的嘴角，陆平云扬了扬眉。方才莫白看着杨荣举的眼神就差过去给他一刀了，此人能把这小丫头气成这样也算有本事。不过他犯了他的忌讳，必须给他点教训。 “这报应来的太快了，真是苍天有眼啊！”黄唐见杨荣举像犯病了似的，虽不明原因，却觉得十分解气。 “陆大人，不妨将杨老夫人请来。”莫白低声对身边的陆平云说道。 “好。”不问缘由，直接就答应了，侍卫快速去请。 莫白愣了愣，脱口而出：“大人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请她来？”话出口又十分懊悔，明明是自己决定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总是不自觉的有这些逾矩行为，每当这种时候就极其痛恨自己。 陆平云对她如此说话是很欣喜的，又见她一脸的懊恼纠结，有些好笑，便不自觉的笑道：“信你。” 此刻虽是夜晚，莫白却觉得亮如白昼。 那边细娘被杨荣举骂的绝望至极，凄美一笑，淡淡道：“对，我没有证据。杨家家大业大，名声在外，想洗去身上的尘土简直轻而易举，我一个孤女，怎能寻到证据？这天下，何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老身能证明！”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杨老夫人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第260章 杨老夫人 杨荣举见老夫人来了，立刻慌了神，可可惜能看见却动不了，只能不停的转动着唯一能动的眼珠子干着急。 等走到陆平云近前，侍卫回禀道：“大人，属下去请老夫人之时被两名会武功的婢女阻拦。属下将她二人擒拿逼问，她二人称是杨荣举命她们软禁老夫人，不她许出门的。” 莫白看出老太太有些异样，急忙上前托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惊讶道：“老夫人，您中毒了？” 杨老夫人老泪纵横，努力提起一口气，颤抖着抬手指着杨荣举道：“老身能证明，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杨荣举夫妻二人共同谋害了细娘！老身无意间听到他们二人的密谋，他们怕阴谋泄露，便派了两名婢女软禁老身，给老身喂药。如今老身命不久矣，拼死也要指证这个畜牲！” 说着就两眼一翻要背过气去，莫白眼疾手快把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清香提神，瞬间让老夫人清醒过来，精气神都一下子好了许多。 “多谢先生！”杨老夫人感激道，“不过老身有罪，不值得一救啊！” 莫白又将一个小瓷瓶放到老夫人手中，安抚道：“老夫人莫要如此，纵使有错，想必您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您能够站出来指证他们，细娘也会感激您的。您只是中了慢性毒药，只需每日服用药丸，七日后定可清除余毒，便无碍了。在下还得多谢您适才故意用脚踢开了埋着人头的新土。” “原来先生能这么快发现人头，是得了老夫人的提醒啊！那真是要多谢老夫人了，看来杨府还是有好人的。”黄唐这才恍然大悟。 “他们杨府没有一人是无辜的！”细娘看到老夫人来替她作证，非但丝毫没有动容，还冷冷的盯着她嘲讽道：“杨夫人，你今日替我作证，无非是因为杨老爷当年用了卑劣的手段娶你为妻，还毒杀你的父母夺你林家财产吧？” “你，你说什么？”杨老夫人刚服了药丸好转一些，又被气得脸色铁青。多年前的隐秘之事竟在这种场合被翻了出来，一把年纪了倒成了个笑话。 人群里有个老嬷嬷回忆起来，说道：“杨老夫人娘家姓林，世代做着丝绸生意，是当年地方上当之无愧的首富。杨老夫人年轻时也是标准的美人，长成之后提亲之人更是日日踏破门槛。林父溺爱女儿，提亲的人一个也看不上。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将杨老夫人嫁给了当时的秀才杨老爷。成婚没多久，林父林母双双重病，一命呜呼，杨老爷就顺理成章的接管了林府的所有财富，摇身一变成了首富。 事情过于蹊跷，当年也有一些人传言林府是被杨家给害了，为的就是谋夺财产。可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时间长了此言论也就渐渐平息了。若真如细娘所言，林家当年果然是被杨家给害的家破人亡，此等大仇怎么不报？” “就是，杨家太恶毒了！”下人们纷纷附和。 杨氏父子平日里作威作福，对待下人极其恶毒，动辄打骂，出人命也是常有的，每次皆可用钱财来收场。外人不得而知，可府中下人们对他们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平日里杨荣举压着敢怒不敢言，如今眼见着杨荣举势弱，积压了多年的怒气也都发泄了出来。 杨老夫人看了看冷眼旁观的细娘，又看了看表情狰狞的杨荣举，闭了闭双眼，终是看向了陆平云，深施一礼，哽咽的说出了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冤屈：“陆大人，还请您为老妇人做主，为我林家三条人命讨回公道！” 陆平云虚扶了一把，说道：“杨老夫人有何冤屈尽可告知本官，只要查证属实，本官定能为你林氏一门讨回公道。” 第261章 林府冤情（一） “老身多谢陆大人！”杨老夫人等了二十年，今日终于能有人给她一个公正，一时间激动万分，眼含热泪道：“老身娘家本姓林，闺名唤作秋华。” 原来在二十几年前，华西县还很贫困，百姓们多是自己开荒，种些粮食勉强度日。而华西县隔壁的东明县却是十分富庶，东明县首富林世昌更是家财万贯，光是丝绸铺面就几十家，遍布周边几个县，生意十分红火。 树大招风，林府的钱财很快就招致其他县郡商贾乡绅的垂涎。正好林世昌膝下无子，唯独有一个女儿林秋华，即将及笄。且不说这林秋华貌美如花，识文断字，即便是冲着林府的家产，那说亲拉媒的人也是趋之若鹜，门槛都被踏烂了。 林夫人不愿女儿随便嫁人，挑挑拣拣整整两年也没选上哪家。这下林秋华也到了十六岁，早已该许配人家了，林夫人也急了，托自己的好姐妹帮忙物色青年才俊。 这日林夫人的其中一个好姐妹方氏来家里拜访，一进门就笑盈盈的道喜：“大喜啊！好姐姐，妹妹可要先在你这儿领个功劳了！” 林夫人为人温柔稳重，见自己姐妹如此说，也笑着将人迎进来，落了座奉了茶，才好奇的问道：“妹妹要领什么功劳？何来的大喜啊？” “你看我，高兴的很了，正事儿还没说呢！”方氏说着笑得合不拢嘴，“好姐姐，前些时日你不是让我给咱们秋华物色青年才俊吗？找着了！” “哦？”林夫人听罢也是一喜，后又气馁道：“这周遭几个县城也是打听了个遍，来相的也不少，可每每见面皆是些粗鄙之辈，这次该不会……” 方氏一听拍着胸脯保证道：“妹妹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回可是个秀才！正经的书香门第，人家祖上世代都是秀才，他本人更是到处讲学，才高八斗。更好的是这容貌俊朗不凡，跟咱们秋华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能得着这个女婿，你就偷着乐吧！” 一番吹捧，把林夫人说的也颇为心动，面上露出了喜色。想了想又再次确定道：“真有如此优秀的人，可有婚约妾室什么的？华儿生性柔弱，可别被欺负了去。” “要不说他俩是上天注定的呢，咱们秋华眼光高，人家眼光也不低，登门提亲的都排到京城了，人家是一个也瞧不上。好巧不巧的我家老爷在书院的讲学上认识了他，回来听我说要给秋华物色女婿，当即就推荐了他。我这一听哪敢怠慢，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他家相看，哎呦喂，那可真是一表人才啊！若我再年轻二十岁，我都要动心了！”方氏越说越起劲，说罢还害羞的用手帕捂着嘴笑起来。 林夫人嗔了她一眼，佯怒道：“没个正形！还没说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方氏一拍大腿，道：“你看我，说了半天竟还未报姓名。说出来你可能听说过，他便是华西县杨秀才家的杨青书杨公子，两年前刚中了秀才，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你觉得如何？” 林夫人听罢一皱眉，犹豫道：“华西县的？” 华西县是附近有名的穷地方，女儿嫁过去不得受苦啊？ “哎呦喂！”方氏多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她担心什么，“华西县虽然不富裕，可人家杨家可是家大业大，光宅子就好几个，良田铺面也不少。再说，咱们林府还能亏了秋华？光是嫁妆也够她一辈子不愁吃喝，穿金戴银了！一两年后再给你抱个大胖孙子，你就高兴去吧！” “说的也有些道理。”林夫人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有她林府撑腰，林秋华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了委屈。若是那杨青书真如方氏说的这么好，自己的一块心病也算是了了。 想到这儿林夫人也高兴起来，拉着方氏的手道：“真是有劳妹妹能物色到如此好的人物，我这就同老爷说说，他若应允了，咱们再与杨府下帖。” “好好好！你自去说，我先回去了！”方氏大功告成，欢欢喜喜的回了家，少不得要与杨家要些好处。 第262章 林府冤情（二） 当晚林世昌回到家，林夫人便同他说起此事。没想到林世昌听罢一皱眉，一万个不同意。“你知那杨家是什么根底？杨青书的祖父杨展业本是个穷书生，进京赶考时巴结上了京里的纨绔子弟，染了一身恶习，最后靠着攀附权贵诬告忠良得了宅子和田地。此事到了如今无人提及，可如此品行的人，又能教出什么好孙子？此事不要再提，我断断不会同意！”说罢便气鼓鼓去了书房。 林夫人遭了埋怨，心里不是滋味，但细想夫君说的不无道理，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她不能拿宝贝女儿的一生做赌注。 既然事情不成，便要早早回绝，次日一早林夫人便派人将林世昌的意思委婉的告知了方氏。方氏也没说什么，只说再遇上好的再物色。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岂料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们。 林夫人有个习惯，每逢十五这日都会带着林秋华去城外普度寺上香，十几年来雷打不动。 很快这个月的十五到了，林世昌外出谈生意，林夫人便带着秋华坐轿去普度寺。普度寺并不算远，也就是城外十里，东明县向来太平，因此也无需带太多护卫。林夫人像往常一样带了四名小厮，两名丫鬟，算上轿夫十几个人上山。 出了城五里地，路过一片树林之时，突然窜出来三十几个壮汉，一副土匪打扮。领头的二话不说挥刀砍死了一个丫鬟。其他人一看这动真格的，吓得落荒而逃，这伙人并未阻拦，下人们跑了个干净。 林氏母女哪见过这场面，吓得瘫软在地，当场被敲晕捆了起来。 等林夫人醒来之时天都黑了，就见宝贝女儿林秋华衣衫不整的痛哭流涕。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儿这是被歹人玷污了！伤心之余林夫人还是要保住女儿的命，此时她们身处一间破庙，外面竟无人看守。林夫人无暇多想，匆匆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女儿披上，拉着失魂落魄的林秋华跑了出去。 娘俩也不认识路，摸着黑跑到官道上，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正当林夫人以为母女俩就要命丧在此的时候，远处行来一辆马车。 等马车来到近前停下，从马车里走出一位俊朗的书生。 书生一看快要昏过去的母女二人，急忙吩咐小厮：“快，把她们扶进马车！” 小厮领命，很快将二人扶了进来，书生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林秋华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痴痴傻傻，只能林夫人虚弱的回答道：“麻烦公子将我们送回东明县林府，定有重谢！” 书生见她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自行坐在了车厢外，与小厮一起驾车将母女二人送回了林府。 林世昌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母女俩这么久没回来，跟随的小厮丫鬟也都没回来。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始终没有音讯。正打算去报官，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母女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刚想责备几句，就看见女儿披头散发，裹着林夫人的袍子，心里就是一凉。 匆忙谢过了书生，林世昌将母女俩接进了府。 等进了屋子，屏退了所有下人，安排林秋华回房歇息后，林夫人才悲痛大哭起来，断断续续述说了今日的遭遇，末了擦了擦眼泪对林世昌说：“女儿家没了清白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啊！日后怕是只能孤苦一生了！” 第263章 林府冤情（三） 林世昌也是痛心疾首，但他还保持着商业巨贾的冷静，坚定的对林夫人说道：“此事咱们就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可外传。华儿休养好以后不再议亲，对外便说是身子骨弱，需在家中疗养几年。华儿是我的女儿，骨子里自当有我的风骨，就让她跟着我学做生意，等你我百年之后她有这万贯家财也可保后半生无忧。” “老爷！”林夫人见老爷已经打算了女儿的未来，心中感激不尽。可一想到可怜的女儿，又是悲痛万分。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林秋华在父母的尽心照顾之下恢复如初。林世昌说的没错，林秋华经过痛苦挣扎之后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萎靡不振，而是像没事人一样主动跟着父亲学起了生意上的事。每日里奔走于林家的各个铺面之间，慢慢也接见起了熟悉的客户，举手投足都有林世昌的风范。生意伙伴们都在林世昌面前大加夸赞，林世昌也非常高兴。 林夫人见女儿振作起来，比过去还好，心中的大石也算放下了一半。可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她并不想让她的女儿将来守着家财孤苦无依。 想什么来什么，这日林夫人独自在房中发愁，丫鬟来报：“夫人，方夫人来了。” “快请去前厅奉茶！”林夫人正愁找不到人出主意，方氏送上门来了，可不是太巧了吗？ 匆忙来到前厅，方氏已经在坐着吃茶了，抬头一看林夫人气色全无，立刻起身拉着手心疼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看着憔悴了许多，身体可有恙？” “唉！”林夫人长叹一声道：“妹妹自是知晓我心事的，华儿的婚事一拖再拖，我这心里甚是煎熬。”她不能说出真相，却又想让方氏帮忙物色人家，一时陷入矛盾，只能绝口不提那件事，隐瞒到底。 方氏一听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此事好办啊！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人家杨公子说了，不论成否，都要来府中拜会一下秋华，交个朋友。依我看啊，人家还是有意这门婚事的，姐姐不妨再考虑考虑？” 林夫人此刻也动摇了，女儿如今已今非昔比了，若杨家公子能真心待她便是神佛保佑了，哪还能奢望更多？至于祖上长辈品行端正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因此也顾不得跟林世昌商量，直接拍板道：“好，那就请杨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哎呦！这就对了！好好好，我这就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杨公子！”方氏大喜，一溜烟赶去通知杨青书。 当晚林夫人将此事告知了林秋华，林秋华心知母亲是替她担心，便也没有驳母亲的意，左右也只是见上一面，成与不成还是她自己说了算。 次日清晨，杨府的马车便来在了林府门外，杨青书带着礼品前来拜访。 林夫人是长辈，秋华是女眷，自是没有接出去的道理，派丫鬟将杨青书领进来便可。 母女二人看着被丫鬟领进来的白衣书生，不由得愣在当场。好巧不巧，此人正是当日将她们送回林府的那名书生！ 林秋华脸一红，顾不得礼数逃也似的离开了前厅，跑回闺房。女儿家衣衫不整的模样被男子看到，哪还有脸再见。 林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杨青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杨荣举见林秋华如此，也愣了一下，很快便礼貌的行了一礼，恭敬道：“晚辈杨青书见过林夫人，今日来的仓促，只略备了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林夫人不要嫌弃。” “好，好。”林夫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应道：“杨公子客气了。”确实是太客气了，满满一院子的礼物还说是薄礼，虽说林府根本看不上这些，但头回见面带这么多礼物已经给足了林府颜面。 林夫人定了定神，该说的还是得说：“还未谢过杨公子大恩。” 杨青书谦卑一笑，开口必行礼，道：“林夫人折煞晚辈了，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未知小姐可曾抱恙？” 第264章 林府冤情（四） 林夫人一听摇了摇头，坦然道：“杨公子既已知晓当日所救便是华儿，那今日这礼还是带回去吧！”本想隐瞒实情讨论婚事，竟遇上了知情人，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人家还会娶林秋华吗？无法议亲，礼物自是不能收的。 “林夫人且慢。”杨青书再次深施一礼，看了看屋内的两个丫鬟，说道：“晚辈有些话不能不说，还请林夫人屏退左右。” 林夫人本不愿再多说，可看杨青书谦卑有礼，言辞中肯，便屏退了丫鬟，静待下文。 “多谢林夫人。”杨青书始终没坐，一身白袍长身而立，俊朗的脸上满是诚意道：“实不相瞒，晚辈自那日对小姐一见倾心，月余来夜不能寐，思之如狂。后经打听才知您二位身份，想到您曾经拒了我杨家的议亲，便又不敢再来打扰。可情之一事，非常人若能控，对小姐的思念日益渐深，只得厚着脸皮又请方夫人前来说项。晚辈对小姐之心日月可鉴，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事，若晚辈有幸娶得小姐，必会待她如至宝，携手一生！拳拳心意，望林夫人成全！” 一番话说的至情至性，情真意切，听得林夫人也回转了心意。可自己的女儿哪能凭着几句话就给了别人？一番思忖之下，林夫人说道：“杨公子的心意老身相信，可婚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华儿自己的意思。这样吧，我林府随时欢迎杨公子来访，若三个月内杨公子能让华儿倾心与你，老身便允了你们的婚事。否则，也请杨公子守口如瓶，莫要毁了华儿清誉，如何？” 林夫人还是很缜密的，若成了自然最好，不成也要保住女儿的名声。 杨青书听罢大喜，当即行了大礼：“多谢林夫人！” 杨青书走后，林夫人当晚便把此事告诉了林世昌。本以为林世昌会反对，岂料他听罢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只要华儿应允，就按你说的做吧。”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林秋华这一关了，林夫人单独去到林秋华的闺房，母女俩谈了谈。起初林秋华对此事十分反对，认为自己已非清白之身，何必祸害他人。可林夫人将杨青书的那番话一五一十说出来之后，林秋华也有些动容。想起杨青书谦谦君子，一表人才，又对自己情有独钟，不在乎过往，若真能成婚，也算是一段佳话。便对林夫人言道：“母亲，女儿知您担心女儿孤苦一生，可女儿能陪伴在二老身边已是大幸。杨公子确实是良人，女儿也愿一试，可有一点，若三月之后未能如愿，还望母亲从今往后再不要提起议亲之事。” 林夫人心知女儿的苦楚，只得含泪答应。 要说杨青书还真是下了苦功夫，派人将林秋华的行踪日程打探的一清二楚。林秋华要去巡视铺面，他便准备好马车提前等在府门外，送她去巡视，亲自搀扶着林秋华上下马车。林秋华爱吃桃花酥，他便每日命人买了京城最好的桃花酥送去林府。林秋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杨青书必然第一时间赶到林府，各种珍贵草药一送一大堆。林秋华爱读诗书，杨青书每日写下一首情诗派人送去林府。 三个月下来，别说林秋华，连林世昌都被感动了。再问林秋华，也是红着脸默默点头表示应允。就这样杨林两家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两家全都是喜气洋洋，张罗着准备。 林世昌更是将所有利润丰厚的铺面都放在了女儿的嫁妆里，岂不知他正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 第265章 林府冤情（五） 六礼之后，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大吉，宜纳娶。时间上有些仓促，但杨青书说是父母急着看自己成亲，本着孝字他希望林府成全。林秋华也觉得日子都是小事，无需为此争执，伤了未来公婆的颜面。既然女儿同意，林世昌和林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只叫人抓紧时间筹备。 转眼到了初八，杨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亲朋好友该到的都到了。听说林秋华爱听戏，还专门重金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府里搭台子，真是风光无限。 花轿将至，林秋华一身凤冠霞帔含泪辞别父母，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叫林世昌和林夫人怎能不伤心呢？林夫人满眼泪水，抱着女儿叮嘱道：“华儿，日后若是在杨家有何难处和委屈，尽管派人来告诉你爹，咱们林府随时给你撑腰。华儿从未离开过娘的身边，如今嫁作他人妇，再也不是在娘身边撒娇的小丫头了，遇事要多想少言，照顾好自己啊！” 说罢又从丫鬟手中接过来一个竹筒，打开给林秋华看着道：“这是我跟你爹特意挑出来嫁妆里最好的铺面买卖契约，还有几座宅子的房契地契，装在竹筒之中方便你带着。你可要自己收好了，留在贴身之处，女儿家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接过竹筒，听着母亲的殷切关怀，字字句句都戳在林秋华心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还不忘安抚母亲：“多谢爹娘如此为女儿计深远，女儿定然不负爹娘苦心，请娘放心，保重身子。” 林世昌看着母女二人这般场景，也是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在一旁多看女儿两眼。直到丫鬟进来催了，才从怀中掏出一只十分精致的红木盒子递给林秋华。“华儿，这是咱们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传到为父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今日为父便将它交于你。你要好好保管，日后传给咱们林家的子孙。” 林秋华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他们林家居然还有传家之宝？不过这盒子也没有盖子，如何打开呢？里面又是何物？刚想问，喜婆便小跑着进来了，笑嘻嘻道：“林老爷，林夫人，花轿到了！赶紧请新娘子出去吧！” “华儿，去吧！”林夫人放开了一直拉着女儿的手，满眼不舍道。 林秋华后退一步，跪下行大礼，辞别父母，喜婆给戴上喜帕，丫鬟搀扶着进了花轿。杨青书一身新郎官的行头，意气风发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显得更加英俊潇洒。 见林秋华上了轿，杨荣举一抬手，喊了一句：“起！”鼓乐齐鸣，花轿起，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离开林府，往杨府走。 轿子里的林秋华头上盖着喜帕，手里握着如意，心中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自己嫁给了所爱之人，忐忑的是不知杨老爷和杨夫人如何，日后会不会为难自己。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花轿终于停在了杨府正门。 轿帘被喜婆掀开，杨青书亲自搀扶着林秋华下轿，夫妻二人牵着手一同进府。在座众人看着这对璧人，都是止不住的夸赞天赐良缘郎才女貌云云。 杨老爷面带红光的坐在上座，整个人文质彬彬，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杨夫人则有些形容枯槁，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明显的老态，二人坐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不过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林秋华自是不会想那么多。在礼生的主持下小两口顺利的拜了堂，杨青书留下来敬酒，新娘子林秋华则被带去了新房。 等喜宴散去，杨青书才满身酒气的回到新房。随着酒气的靠近，林秋华的心越跳越厉害。杨青书拿起如意，慢慢挑开了林秋华头上的喜帕。 烛火映衬之下，美人娇艳欲滴，看得杨青书眼眸深了深，还没来得及饮合卺酒便借着酒意直接抱了上去。 林秋华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被人高马大的杨青书抓了个正着，一下子压在了身下。林秋华又急又羞：“相公，你醉了。” 杨青书听罢却咧嘴一笑，道：“你本就是我的人，何必作此娇羞之态？” 第266章 林府冤情（六） 一句话听得林秋华浑身一懔，此话何意？什么叫本就是他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拼命用双手挡住杨青书的亲近，不可置信道：“你究竟是谁？” 杨青书此刻酒也醒了些，眸子一闪，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林秋华受伤道：“华儿，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夫君。你何来此问？” 看着有些落寞的杨青书，林秋华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十分愧疚。只因自己曾经受到伤害，就要对挚爱之人也疑神疑鬼吗？ 洞房之夜夫妻恩爱非常，次日一早新媳妇给公公婆婆敬茶，杨老爷和夫人对这个新媳妇也非常和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了几日。 三日后到了回门的日子，一大早杨青书便备了丰厚的礼物陪着林秋华回到林家。 刚进林府，二人便觉得整个林府似乎都充斥着一种紧张不安，连下人们也是愁眉不展。林秋华看了看杨青书，不安道：“平日里我回府，母亲都会出来迎我，为何今日都走到前厅了也不见她出来？莫非出了什么事？”越说越觉得不安，林秋华不禁加快了脚步。 杨青书也不明所以，紧跟着林秋华进了前厅。 林夫人六神无主，泪眼婆娑的斜倚在椅子里，时不时的擦着眼泪向外张望，眼睛肿得跟桃似的，看起来已经哭了不止一会儿了。 一见自己的女儿女婿回来了，林夫人喊了一声“华儿啊！”，便一下子扑到女儿怀里放声痛哭。林秋华一惊，连忙扶住母亲坐下，询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泣不成声，好半天才缓过来说道：“华儿，你爹让山匪绑走了！” “什么？！”林秋华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何时的事？您如何得知此事？”林府家产太多，难免会遭人嫉妒，这些年来类似的假消息也不少，到最后都不攻自破，今日会不会也是如此？ 林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拍着心口摇了摇头，颤抖着手指了指一旁桌案上的一个木盒子，痛哭道：“那帮天杀的，竟砍了你爹的手指派人送到了府门口，还有你爹的亲笔书信，不会有错！华儿啊，不知你爹的身子骨撑不撑得住啊！现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林秋华步履艰难的来到木盒子近前，犹豫片刻，打开盖子一看，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和一张血书放在里面，断指关节处还带着一枚青玉扳指。她当然认得那枚扳指，那是林世昌最喜爱的玉扳指，每日都会戴在拇指上，从不离身。 “果真是爹爹！”林秋华腿一软，站立不稳，幸亏杨青书在背后扶住了她。 “华儿小心！”杨青书还算冷静，一手扶着林秋华，腾出另一只手拿起血书来看，血书很简单，就四个字：以宝换命。 “以宝换命？宝是指何物？这是何意？”杨青书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见此时情况危急，也不再隐瞒，如实说道：“若说宝，林府只有一个祖传的木盒子。听你爹说是林老太爷临终前交给他的，要林家子孙世代守护，不得遗失。自从传到你爹手里，就没打开过，因此里面放的何物，无人知晓。华儿，就是你出阁那日你爹交到你手上的那个传家宝。” 第267章 林府冤情（七） 林秋华听罢毫不犹豫道：“娘，爹的性命当紧，那盒子女儿一直藏在身上，就拿去换爹回来吧！”说罢从腰间的荷包里将木盒子掏了出来，又问道：“只是那山匪要咱们如何去换爹？” 林夫人边哭边摇头道：“怪就怪在这山匪只送来了血书和断指，其他什么都没留下。我派了府里所有的小厮去四处寻找，回来的都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啊！你们说，咱这东明县也没听说出过山匪啊，怎么就偏偏让你爹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一直没做声的杨青书说道：“岳母切莫忧思过度，依青书之见，既然山匪已经送来了血书说明了目的，那岳父大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山匪既有所求，必然还会再次前来讨要宝物，咱们不妨先等等，也许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林秋华点点头道：“是啊娘，青书说的有理，咱们再等等，一有消息咱们即刻去救爹！”说罢感激的看了看杨青书。能有这么一位关键时刻撑起主心骨的夫君，林秋华心中甚是欣慰。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小厮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支雕翎箭，箭上还绑着一张血书：“夫人小姐，这是方才从外面射进来的！” 林夫人早就没了力气，林秋华急忙接过箭，将血书拆下来看，“今夜子时，城外十里竹林。”林秋华一看皱了皱眉，“娘，山匪是要咱们今夜去南城外竹林交换爹，我去吧！” 林夫人一听急忙摇头，不赞同道：“断断不可！你一介弱女子，三更半夜怎可去见匪徒？这若是传扬出去，你可怎么活？你爹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娘！女儿怎会不知这些道理，可父亲如今生死难料，好容易等到救出爹的机会，您叫女儿如何安稳在家？再说，如此危险之事，怎可交付他人？”林秋华急道。 “这，即便如此，我也不许你去！”林夫人早已为之前所发生的事懊恼不已，此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把女儿置身险地。 林秋华见母亲如此坚决，只能干着急，此刻杨青书开了口：“有青书在，又何需华儿以身犯险？” 林氏母女皆是一愣，林夫人自然愿意让女婿去，他既不算外人，又是男子，怎么说也比女儿去强。林秋华没想到杨青书能主动担下此事，诧异之余不免有些担忧：“青书，此事太过凶险，咱们还是另谋他策吧。” 杨青书淡淡一笑，从林秋华手中接过传家木盒，语气坚定道：“华儿放心，此去我定将岳父大人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说罢也不给母女俩阻止的机会，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暗，要去到约定地点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秋华虽然担心杨青书，可更担心父亲，看杨青书态度坚决，只好由他去了，自己则是继续安抚母亲，等待杨青书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更何况这是牵扯到至亲之人的性命，林氏母女心中无比煎熬。林秋华在府门口迫切的张望等待，林夫人更是来到了佛堂虔诚念经，向佛祖许愿，请求佛祖保佑林世昌和杨青书平安归来。 这一夜的林府灯火通明，无人入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林秋华就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步伐蹒跚，似乎十分虚弱，几乎完全依靠在旁边那人身上。 林秋华不做他想，飞快的跑过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几近昏迷的林世昌和风尘仆仆的杨青书。 “爹，您怎么了？青书，我爹怎么了？”见到父亲这副模样，林秋华心如刀绞，连忙伸手扶住林世昌另一半身子，慢慢往府门前走。 杨青书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如此奔波一夜，面色十分憔悴，但还是详细回答了林秋华的问题：“我子时赶到竹林时便看见岳父大人昏迷在竹林之中，有个声音说让我将宝物放下就可以带岳父大人离开。我看岳父大人情况不太好，不敢耽搁，放下宝盒便扶着岳父大人出了竹林。途中因害怕山匪反悔追来，走的急了些，险些滚下山坡。幸好岳父大人不曾摔倒，快请大夫来诊治吧。” 林秋华边听边哭，父亲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却是如此光景，似乎出气多进气少，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68章 林府冤情（八） 林府很快请来了县城里所有有名的大夫，药铺都快搬空了，可仍旧没有救活林世昌。所有大夫都执一词：“林老爷经历了酷刑殴打，气血消耗殆尽，神仙难医，还是准备后事吧！” 闻听此言，林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被抬回房去请大夫医治。大夫看过后摇头道：“林夫人日夜忧思，本就气虚，再加上突闻噩耗，伤了心脉，只怕也是药石无医了。” 就这样，一夜之间林世昌和林夫人双双驾鹤西游，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林秋华万万没想到刚出嫁三日，便失去两位至亲，一时之间悲痛欲绝。可林府如今只有她一人能主持大局，万般无奈，她只得强忍悲痛替父母料理后事。好在杨青书始终陪在她身边，替她跑前跑后，将二老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总算让她尽了最后的一点孝道。 林府没了林世昌，偌大的生意和家产便无人打理。林秋华因痛失双亲，根本也无心打理如此大的家业，再说她已经嫁作杨家妇，于是便有意全权交给杨青书打理。 “青书，我既已嫁进杨府，便是杨家的人。如今父亲母亲也已仙逝，林府没了主心骨。我不忍心见父亲的一生心血毁于我手，思之慎之，有心托付于你，不知你可愿替我分忧？”趁四下无人之际，林秋华将心事说与杨青书，又怕他不肯相帮，心下十分忐忑。 没想到杨青书听罢当即点头道：“华儿多虑了，你我已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何来愿不愿之说？能替华儿分忧，本就是我之所愿。你放心，我定当不遗余力的替你打理林府生意，想来岳父大人在天有灵也会助我将生意越做越好。” 杨青书的话令林秋华十分感动，次日便将林府所有账本交于他，并亲自领着他到林家每处铺面露脸，交代掌柜伙计们日后生意往来全都交由杨青书打理，不必再来找她。 大小姐发话，底下人哪有不听的？于是杨青书一跃成为林家的大掌柜，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如此过去了两个月，这日林秋华晨起便有些头晕，没当回事。用早饭时也没有胃口，甚至闻见饭香便犯恶心。丫鬟报给刚忙完回来的杨青书，杨青书吩咐人去叫大夫，自己则是赶去内宅看望林秋华。 “华儿，感觉如何了？”一进屋子，杨青书便满是忧心的拉着林秋华的手，看她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又自责道：“我方才已派人叫了大夫，你且再忍耐片刻。” 林秋华被他这个举动感动的心里甚是温暖，尽管身体不适还是微笑道：“看你急的，我没事，只是天气热了没胃口而已，放心吧。生意谈好了？” “生意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就不要担心了，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杨青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叫人快把大夫请进来。 林秋华并未多想，露出手腕让大夫诊脉。 “大夫，我夫人如何？”杨青书看大夫诊了半天不发一言，忍不住问道。 大夫又确定了一下，才起身满面喜色道：“恭喜杨公子，尊夫人并非有疾，这是有喜了！” “哦？”杨青书大喜，“此言当真？” 大夫笑着点点头，道：“当真当真，尊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依脉象来看胎像平稳，只要日后好生调理，定能顺利临盆。” 第269章 林府冤情（九） 得知此事的杨夫人也是立刻欢天喜地的吩咐下人给林秋华买来各种补品，还特意将自己的两个有生产经验的老嬷嬷送给她近身伺候着，以免发生意外。 为了安心养胎，林秋华便将林家所有铺面的房产地契也一并交给杨青书，自己则是对生意上的事从此不再过问。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了大半年，林秋华也即将临盆，杨府上下欢欢喜喜等待着孩子的出世。 这天傍晚用过晚饭后，林秋华便觉得心烦气躁，再加上身子笨重，无法入睡。为了清净的散散心，于是独自一人来到花园里。她所居住的芳华轩离花园并不算远，不多时便来到花园，满园子的花香果然令她心旷神怡，烦躁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正打算回去，无意中看到杨青书的书房亮起了灯火。由于花园离前院较近，杨青书也酷爱赏花，因此便在花园附近建了一间雅阁作为书房使用。 “都这么晚了，青书还在忙碌，看来我真是给他压了一个重担。不如我去看看他，替他分忧也好。”林秋华心里如此想着，脚步也随之来到书房门前。书房门紧闭着，林秋华刚想推开，就听见里面传来杨老爷带着愠怒的声音：“怎么？才得了林家的产业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你娘那边的产业还多着呢，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能让你表妹来家里给你做平妻？你可莫要昏了头！” 林秋华身子一僵，开门的手收了回来。依照旧历，有钱人家的男子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大事，做妻子的就应该欣然接受，并且还得替夫君好好挑选。林秋华也深知自己绝不能做妒妇，抬脚想走，可又忍不住想知道杨青书作何回答，于是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杨青书顿了顿，才服软道：“父亲说的哪里话，儿子当初设计娶林秋华本就是为了林府家业和那个宝贝，对她的恩爱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岂会真的蠢到对她生出什么情愫？况且她若是知道当日毁她清白的山匪就是我假扮的，我还是她的杀父仇人，岂能与我善罢甘休？只不过如今林氏即将临盆，儿子怕此时接表妹过来会遭人诟病。不妨待林氏生产之后寻个错处将她处置了，再接表妹过来，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到时候咱们再演一出戏，整个华西县恐怕都要赞扬咱们杨府品格高洁。父亲以为如何？” 杨老爷听罢对儿子十分赞赏，欣慰道：“嗯，还是青书想得周到！爹老了，日后咱们杨家就要靠你了。”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问道：“林府那个宝贝盒子里究竟装的何物？至于引得那位大人物非要不可？” “那位大人物做的都是大事，又岂会告知咱们这种小喽啰？父亲切莫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事，给杨家带来灭顶之灾啊！”杨青书十分谨慎的阻止父亲谈论这个话题，似乎很是害怕。 杨老爷爷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尴尬的笑了笑道：“对对对，不该问不该问。你也该去看看林氏了，以免她发现了什么。” “是，父亲。”杨青书站起身送杨老爷出去，两人来到门口，先是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一前一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早在听罢杨青书说出真相的时候林秋华便急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一路上她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敢相信这个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夫君竟是一头人面兽心的豺狼！她更不敢相信就因为自己听信了杨青书的甜言蜜语，就葬送了父母双亲的性命！她的心中此刻一片空白，只能机械的迈开双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她的院子。 第270章 林府冤情（十） 直到跑进了屋子，她才惊觉双腿之间一股暖流直冲脚底，羊水破了！紧接着腹中剧痛一阵阵传来，仿佛四肢百骸都被万斤巨石碾压过一般，疼得她“啊！”的一声跌倒在床上，衣服瞬间便被汗水浸湿。 丫鬟嬷嬷们听见动静都慌里慌张的赶来，进来就看见少夫人捂着肚子在床上来回翻滚，身下一大片水渍。两个老嬷嬷立刻明白这是羊水破了，要生，吓得赶紧派人去通知老爷和少爷，她们二人留下来给林秋华接生。 杨青书听到消息赶紧派人请大夫，他也疾步赶往内宅。边走还边问报信的丫鬟：“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羊水破了才来报？” 丫鬟也很委屈，少夫人胎象一向平稳，傍晚时还好好的说要自己去花园散心，怎么散心回来就突然要生了？不过杨青书的质问她可没胆子狡辩，只得低头跟在后面，不敢出声。她自是不知，若是她将详情告知了杨青书，林秋华可能就一尸两命了。 林秋华此时已然没有精力去想对杨青书的仇恨，腹中的疼痛愈加强烈，她只能本能的听从着老嬷嬷的方法，专心生下孩子。 杨青书在门外焦急的等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才听到屋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老嬷嬷开门出来道喜：“恭喜少爷，母子平安！” 一听是个儿子，杨青书大喜过望，急忙进屋去看孩子。林秋华因为生产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虚弱的看着抱着孩子喜笑颜开的杨青书，心中升腾起复仇的火焰。 杨家二老赶来看见小孙子也是欢天喜地，当即就由杨老爷带着孩子去祠堂祭祖，按辈分给孩子取名杨荣举。 转眼又过去一个月，杨荣举的满月酒在杨府举办。杨家的族人亲戚来了不少，杨青书在林府的产业加持下变成了周边几个县的首富，谁不想巴结？ 满月酒上林秋华是没有资格出现的，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独自坐在窗边听着前院的人声鼎沸，眼神逐渐冰冷。父母去世还不到一年，杨府便大张旗鼓的办起了满月酒，他们姓杨的一个个欢天喜地，全然忘记了林府的凄凉。可所有人都可以忘，唯独她林秋华不能！ 前院的酒宴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宾客们纷纷离去，杨老爷和杨夫人也回房休息去了。杨青书面色阴沉的叫来心腹小厮，低声道：“如何了？” 小厮邪笑道：“少爷放心，柴草已经准备好了，都泼了松油，今夜到了子时，定会让少爷得偿所愿。” “好！”杨青书露出从未有过的狠毒面孔，看着芳华轩的方向冷冷一笑道：“华儿，你我缘分已尽，莫要怪我。” 亥时刚过，寂静的夜空里突然响彻了一声女人的惨叫。 “啊！”杨青书也吓了一跳，算时辰还不到约定的时候，莫不是这群没脑子的提前动手了？可听声音仿佛是从父亲院子里传来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啪啪啪，啪啪啪！”敲门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小厮焦急的声音传来：“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杨青书本就没睡下，衣着整齐的打开门就快步朝杨老爷院子走去。小厮也一愣，大抵是没想到少爷速度如此快。不过此刻顾不得那些，小厮慌慌张张的小跑着跟在后面，边跑边解释道：“刚过了亥时，夫人就发现老爷身体僵硬，气息全无。夫人吓晕了过去，小人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来请少爷！” 杨青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抬头看见那名心腹在长廊下看着他。杨青书冲他摇了摇头，此时横生枝节，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那小厮意会，转身去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