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强制谁想玩纯情,没胆而已!》 第1章 温润挺翘的林又奂 又是一个静谧的清晨。 二十八天,整整四周。 他作为地缚灵,被困在这个家里。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他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灵体浅白通透,生前身穿休闲运动装。 男人尝试操控面前的水杯,使出全身力气,激得灵体陡然光芒四射,茶几上的杯子依旧纹丝未动。 「啊——!又出不去!又没有特异功能!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啊!老天爷啊!救命——不是,救魂吧!」 男人四仰八叉的悬着,想了一会,恐怖片里,鬼不应该能操纵东西移位,再不济也能控制开关灯,就他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是——怨气不足??? 回到最初的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还是疾病?这两种应该不会有怨气,想要怨念冲天,除非......被害而死的谋杀。 死亡类型确定了,没有怨气属意外或是疾病。再往下捋,类似这种突发事件导致死亡的,一般来说,是有未完成的心愿,才会停留在世。 不能投胎的原因确定了,生前有心愿未了。再继续,只要完成心愿,或是放下执念,就能转世轮回...... 「我能有什么执念,什么心愿?」 空荡的房子,无人回应。 双指沿着鼻子山根处向上至眉间,叉开手指压向两侧眉毛,「事业有成?」男人抬眸在房子里看了一圈,「复式,单层少说也得三百平,装修不错,除非租的,不然也算是有成吧?」男人又钻进衣帽间,「成家结婚?」不死心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全是男士服饰,「肯定没结婚,单身狗。」 那就没办法了,他一个游荡的鬼魂,结婚没可能,冥婚的希望大点。 不知道自己死状如何,摸着好像没毁容,应该死的不惨,也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是不确定自己多大了,谈没谈过恋爱啊? 这个问题似乎比死状更严重,男人托着下巴,思考的后脑勺冒光,也没想起点什么。 此时,男人不再纠结死因、如何投胎,反而更想知道自己生前的状况。 长得怎么样? 究竟多大了? 有无恋爱史? 或者婚姻史?——有过就更操蛋了,家里无一件女士用品,必是离了! 家庭成员有谁?——四周没人来过,太不招人待见了! 「操!不会吧?到现在尸体没被发现?家人不知道?因为没下葬,所以不能投胎?」 焦虑! 十一月末的帝都,气温虽是不高,但尸体早晚得腐烂发臭。 男人朝着窗外遥叩:「哪位解剖我的哥哥姐姐,添麻烦了,别嫌弃。」 基本信息梳理完,确定的只有几点:男的、......死了。 没了。 毫无进展! 以他目前的处境,怎么看都是空前绝后!既然玩这么野,带个系统、任务什么的,不过分吧? 系统呢?任务呢?总不能一直飘着吧?! 退一步,飘着也行!能不能别拘在一个地方!好歹让人出去玩玩吧! 许是苍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声,静了四周的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发出的提示音。 男人一溜烟的冲到大门口,整个魂趴在门上,恨不得两只耳朵长在一侧的贴着。 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而后,密码锁的电子音。 不知是心跳还是魂跳,男人耳边嗡嗡作响,激动到想给门外人下跪求他进来。 随着开锁的声响落下,紧锁四周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我......操,好看!」 来人站在门口,当进不进的,垂眸雾气一片,眉心是化不开的哀伤,扶着门把的手紧攥着褪了血色。 须臾,人进来了,背靠着门,缓缓滑坐,环抱着双膝,头埋得很深。 良久过后。 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耸动起伏的肩膀,停不下的抽泣。 沉重、压抑嗓音化作利刃。 男人蹲在他身边,摸不到碰不着,不住地安慰,慌乱到灵体放光。 然而,无济于事。 面对面,一人坐着,一魂蹲着。 过了好久。 那人哭到声音沙哑,衣袖浸湿才停下,抬头愣怔着起身,从旁熟练地取出拖鞋换好,边往里走边脱下黑色大衣,随手扔在地上。 男人被抛来的大衣贯穿,灵体深处紧缩感在减退,跟着那人的脚步来到盥洗室,池子里接满了水,那人低头倏地扎进去。 一分钟后...... 「肺活量不错。」 又过了一分钟...... 「差不多行了。」 又过了一分钟...... 男人有些惊慌,站在那人身后,伸手想把闷在池子里的头拔出来,手指穿过那人的头丝,「哥们,玩哪出啊,算我求你了,别给自己淹死啊。」 那人猛地挺起身,颅顶一侧磕到水咀,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揉着头,半敛双眸盯着水面的波纹,片时,望向镜中的自己。 男人先是看着他傻愣愣的揉头,随着那人看向镜子,他也看了一眼,随即—— 「我操!」 镜中两道人影,靠前的是闯入者,身后是隐约有着光晕的灵体。男人盯着镜子看了好久,作为鬼混苏醒的第二十九天,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长相。之前也不是没照过镜子,只不过镜中从不反射他的样子。 就......怎么说呢......他不相信自己单身! 绝!不!相!信! 男人欣赏完自己,又打量起镜中那人,一双瑞凤眼半敛着,眉心依旧蹙着,鼻梁挺拔,鼻尖因哭过而微微泛红,嘴唇......看着很软。 额头的湿发撩起,右边眉尾处下方一颗小小的痣。 那人站了一会,系上西服扣,离开盥洗室,弯腰捞起扔在地上的大衣,加快步伐推门走了出去。 「诶!帅哥别走啊!你好歹让我知道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吧!」 男人停在半敞的门前,不敢再进一步。 房子是困住他的结界,门亦如此,虽说是灵体,撞上也是有痛感的,犹豫片刻,他试探地伸手...... 出去了!!! 这一刻,欣喜和惊诧,说不出哪个更多。 “嘭!” 防火门关闭的响声,男人抬腿......不对,驭风追上。 大门斜对着电梯,电梯左右两侧各一道防火门,那人经过两道防火门来到一户门前,手指按下,指纹解锁。 开门。 一模一样!装修、家具、摆设......复制粘贴! 若是把两个家放在一起做对比,区别在于,一张是彩色照片,一张是灰白照片。 他的是彩色,眼前是灰白的。 那人在衣帽间拿了几件衣服,又在储物间找了浴巾等物品,在柜子下方取出收纳篮,收敛了些许零七八碎的东西。 “叮铃” 屏幕上来电提示——【妈】。 那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沉了好久,直到铃声即将结束才接通。 “喂,妈。” “你在哪?” “家。” “秘书说四个星期没见到你人影,林又奂你干什么去了!” “有事要处理,处理完了,一会去公司。” “林又奂!头牌死了,你还要开着那个象姑馆到什么时候!” “他没死。”那人眼眶红了,阖眸深呼吸,“妈,我有事,先挂了。” “林又......” 不等那边说完,林又奂摁下挂断键,咬牙仰头,脖颈绷起的筋随之跳动。 上一秒好似要歇斯底里的人。 下一秒恢复了平静,再次睁眼,还是那一副温润的模样,动作轻柔利落的整理着收纳篮。 男人看着他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篮子,又回到困了自己四个星期的彩色家里。 ——“四个星期没见过你人影” ——“他没死” 浴室升起雾气,玻璃上的水蒸气渐渐遮住那人的赤裸。 没死。 是说他吗? 他还活着? 真的假的? 应该说的是他......吧? 这个林又奂四周没去公司,他被困在家里四周,对上了! 是他!一定是他! 象姑馆是哪?听着不像好地方啊! 「我操,哥们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林又奂滴着水走出淋浴间,眼尾又红了,不知是偷偷哭过,还是洗发露眯了眼。 皮肤白皙,薄肌窄腰。 极品! 男人手掌挡在眼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绕到他背后,「诶哟,美人有瑕疵啊。」 那人背上肩胛骨位置对称的瘢痕,看上去是陈年旧伤。 再往下看...... 「屁股挺翘。」 第2章 杀伐决断的林又奂 男人跟着林又奂到了公司,确切来说是被迫跟着,不能离开林又奂两米之外,否则会自动回他身边。 几次尝试过后,男人认了,与其来回穿过不同物体、不同人,倒不如老实跟随,免得受惊过度魂飞魄散。 况且,他也实在好奇,这人和他住对门,还能随意进出他家,听他打电话的内容,与自己颇有渊源。 最重要的是,他压抑下的支离破碎......男人想知道,是为了自己么。 【析爵】两个大字钉在墙面,下面还有一串小字:娱乐...... 「诶,后面有狗撵你啊,走这么快干什么!」 此时的林又奂,标准的下三白眼,眉心拧起纹路,显得整个人戾气极重。若是让旁人比较选择,大概会觉得飘浮在一旁的灵体更温和些。 男人盯着林又奂,不由得感慨,在家一副嘴脸,出来一副嘴脸,京剧变脸传承人啊! “林总。” 林又奂刚出电梯就被人堵着追上了。 “共计收到十七份解约函,五个诉讼......” 林又奂停在办公室前,推门的手停下,侧目道:“五个?” 来人“啊”了一声,赶忙翻开手里的文件。 林又奂偏头垂眸扫了一眼,舒出一口气,道:“小齐,做事认真些。” “是,林总。” 这位小齐也不翻文件了,跟着林又奂的脚步就要进屋,情绪有些低落,没注意到即将关闭的门,一颗铁头撞了上去。 疼得他脸都变了形。 林又奂回头看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过来。” 小齐捂着脑门颠了几步到办公桌前。 桌上摊着文件——《演艺经纪合同》,页末写着:BJ不思议传媒有限公司。 指尖压着文件顶端下滑至桌沿,收拢,对齐,打开旁边的抽屉,又合上,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将文件扔了进去。 “站着干什么?” 小齐后背一紧,“林总您让我过来——的啊。” 林又奂挑眉看着他,目光下移又看向他手中的文件,须臾,道:“拿来。” 小齐“啊?哦”了两声上前一步,腿磕在桌边,人趴在桌面,递上了文件,“林,林总,”下巴撑着,小声道:“除了刚才说的,还有品牌方提出合约延期方案及赔偿预案。” 林又奂快速翻了一下,全是落井下石的,无一人雪中送炭。 “通知部门负责人二十分钟后过会。” 小齐看着那张万事面不改容的脸,不由得心酸,“林总,我们......” 林又奂抬起眼皮,等着他说下去。 小齐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想问我们能不能撑过去,又觉得这是废话,林又奂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几道小沟,崴不倒他。 “出去忙吧,”林又奂将资料装订拆开,诉讼、索赔、延期一一分类,由急至缓,听着小齐离开的脚步声,倏然道,“齐礼,通知人事给秘书结算,现在离开公司。” 齐礼顿住,试探道:“张秘书?他怎么了?” “去。” 齐礼抬抬眼皮又垂下,抿着唇没做声,愣怔了几秒离开。 男人「啧」了一声,「脾气真差,看给人吓的都不敢说话了,」在林又奂耳边吹气,「白长了张好看的脸,一点不温柔。」 许是有些错觉,林又奂手指在耳廓处揉了一下。 门外,齐礼垂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张秘书。 任谁都能看出来结果。 林又奂此人,好猜也不好猜。 好猜如现在,如果林又奂这次没提让张秘书离职的事,以后也绝不会提,等同于此事就此作罢。 不好猜是常态,林又奂明知道张秘书是眼线,却一直放任不管,甚至看中他的能力,将人安排在身边。 张秘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将林总情况透露出去,他开除我太正常了,”随后又自嘲着,“两份工资我拿的心惊肉跳,现在轻松了。不用担心,我在析爵娱乐也算是镀金过,去哪家随随便便都能混上个总裁助理的位置。” 真正的析爵娱乐总裁助理——齐礼,面露难色道:“张哥,没有你,我可能做不好。” 不是妄自菲薄,论草包,齐礼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要眼力没眼力,要能力没能力,要学历......也一般般,总之是要什么没什么,恐怕就剩“礼”了。回想面试那天,他战战兢兢的自我介绍:“林总您好,我叫齐礼,您可以叫我小齐,本科毕业,就读......” 在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一轮录用。 以至于入职一年之久,公司还会有人议论他是不是和林又奂有亲戚关系。 张秘书边收拾东西,边道:“小齐,你一定是有自己没发现,而林总发现的优点,否则他不会用你。” 这话不假,林又奂用人目的性极强,不仅在用人方面,社交和应酬也都赋予不同的意义,简而言之,他做的每件事或许在当下无用,但总会在今后的某一点展露出价值。 比如张秘书。 一颗明面的棋子,总比暗处的刀更好揪出来。这颗棋子在公司站住了,就不需要广撒网,清扫起来也容易。 权衡利弊的选择。 张秘书琢磨了一下,继续道:“希望没给林总惹太大麻烦,他母亲......挺不好对付的,”冲着齐礼挥挥手,“小齐?” 齐礼回神,“啊?张哥你说。” “我说林总他母亲,”张秘书住了口,“算了,你这几天跟着点林总,如果有位中年女人来公司,你一定!一定!一定尽全力将人拦下,然后给孟经纪打电话。”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孟哥?” 齐礼问的诚恳,张秘书却无心解释,里面关系盘根错节,且一两句说不清,多说他也没胆,只能委婉道:“记住就行,叫孟经纪回来,他不跟艺人出活动,多数时间在帝都,他来之前,你负责守门。” “哦。” 张秘书交接了些重要文件,都是准备好的,从他透露林又奂行踪那天起就未雨绸缪,事实证明,用上了。 当面交代些文件,其余一些琐事做了电子版档案,留给齐礼慢慢研究领悟。算是他对林又奂最后的作用。这点他懂,他也确信林又奂想让他这么做。 对于齐礼,全公司上下都在猜测,张秘书也不是没想过,这么一个废物,凭什么能坐上总裁助理的位置。总结下来,大概是因为又废又蠢又听话吧。 林又奂需要这种没脑的傻子,指哪打哪,不下令就只会在原地转圈哭。 “齐助理!张秘书!” 门陡然打开,带着一阵风。 二人转头,一位年轻的姑娘面露惧色:“你们快去看看吧,有个女人直冲林总办公室,她说自己是林总的母亲,拦都拦不住!” 第3章 又怂又刚的林又奂 待二人赶到,虚掩的办公室门,没能遮住林又奂的窘相。 “啪!” 女人戴着戒指的手甩给林又奂一记耳光,戒指圈口在他侧脸划过一道红痕。 「大姐你谁啊!」 “妈。” 即便知道所做并无用处,男人还是挡在林又奂前面。和他想的差不多,林又奂白皙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出了手掌印。 “林又奂,你竟敢挂我电话,谁教你这样对待妈妈的!” 林母又要抬手,张秘书火速冲了进来,拦了一句:“林夫人,小林总要去开会了,您在这等会,还是去休息室?” 或许是有外人在场,林母的手落下,踩着高跟鞋往办公桌方向走了两步,嫌弃地抿了抿嘴,斥问道:“林又奂,什么时候关了象姑馆,你父亲在公司给你定总经理的位置,年后由你接手工作。” 林又奂淡声道:“妈,析爵现在官司缠身,暂时注销不了。” 林母会心一笑,转头带动着长挂耳式摇曳,“你是在求助吗?可以,我替你支付所有赔偿,你回公司任职。” 不是关心,是交易。 “妈,我能解决。” 林又奂语气无波无澜,却不知是怎么刺激到了林母,再次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红痕重合处,擦破了皮,冒出点点血珠。 “林又奂,我后悔生你!要不是因为......” 林又奂出声打断道:“妈,我要去开会了,有时间会回家听您说的,您先回去吧。”说完,阔步走向门口。 此时,办公室门打开,冒出一颗板正的背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头颅的主人弯着腰探入,矮了林又奂不少,目光扫过沉了一下,又眯起,“呀,林阿姨?”边说边扶着门挤了进来,一身群青蓝西服配花衬衫,领口打着不太规整的浅粉色领带。 活力不止四射,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迸发。 与林又奂的黑西服黑衬衣不同,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林母眼前一亮,“小孟来了,”向前迎了上去,“最近怎么没去家里坐坐?” 小孟,析爵娱乐王牌经纪人,孟悠。颇受林母青睐,三番五次想认干儿子的程度。 孟经纪挽着林母的手臂,小幅度转了半圈,手抬高指了指她,又伸出两根手指倒腾了几下,“正打算去呢,我妈可想您了,”再指指林又奂的脸,“前几天还说有家茶楼特有韵味,我给她打个电话,你们作伴一起去品品?正好我换了新车,体验一下?” 「她,走,你,脸?」男人配合着孟经纪的手势,解读了大概:我带她走,你处理一下脸上。 方才张牙舞爪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一个劲的夸赞孟经纪懂事。 林母随着半推半扶到了门口,又转过头,视线锁定林又奂,道:“尽快敲定时间,答复我。” 孟经纪手臂轻轻一带,拉着林母往外走了一步,她依旧不饶的甩下一句:“还有,你的婚事。” 男人自言自语道:「美人要结婚了?」 随着林母离开,办公室终于归于平静。 林又奂侧着靠坐在桌边,修长的腿绷直撑着地,另一条腿微微弯曲荡着,纸巾摁在伤口处,一片小小的红印。 男人惊诧于林又奂英年早婚,又心疼他有个彪悍跋扈的母亲。 「什么妈啊,打儿子这么狠?是亲生的吗!」男人围着林又奂转圈,「别用纸巾啊,哥们有点常识吗?纸巾有细菌,消毒上药贴创口贴啊,小心留疤。」 张秘书自责道:“林总,对不起。”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碰到这场面,没想到啊,那女人真快,也真狠,赶在林又奂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冲来了,不仅来了,又甩了他两耳光。 林又奂头也不抬,“通知会议推迟三十分钟,”纸巾重重抹了一下,刚有凝血迹象的伤口又渗出血珠,“工作交接完了?” 张秘书点点头,见他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又道:“交接完成了。” “嗯,出去吧。” 张秘书还想说些什么,林又奂已经坐回了座位,姿势板正的在看着什么,拒绝之意尤为明显,再打扰着实不礼貌。 「还开会?美人你知不知道自己脸肿了个掌印?」男人也说不好是想骂人,还是想骂人,就是想骂人,原因不明,「真怂,就站在挨打?白长这身高了,好歹躲一下也行啊。」 敲门声响起,不等林又奂回应,那人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个小箱子。 “林总,我给您消一下毒。” 齐礼失了礼,横冲直撞起来,不管林又奂同不同意,药箱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取出棉签,沾了点黄色小瓶子里的液体,等着他配合。 林又奂扫了一眼,道:“不用,给我拿个创口贴。” 「不用个屁!你妈的手上有没有细菌,纸巾上有没有细菌,万一发炎感染,小心烂脸!」男人凑在林又奂耳边嗷嗷大喊。 得亏是听不到,否则非得给林又奂耳膜喊穿孔。 无礼的齐礼执拗的很,举着棉签站在一旁,“林总,消毒。” 僵持了几秒,林又奂妥协了,伸手去拿棉签。齐礼手腕一偏躲开,棉签头压在林又奂侧脸伤口上。 浸透了液体的棉签,在触碰到伤口瞬间,滋啦啦冒着泡。 「傻叉吧!双氧水?」 强烈的刺痛感使得林又奂歪头避开。 齐礼扔了棉签,又换了个新的沾了沾黄瓶子里的液体,“林总,没找到别的清洗伤口,您忍忍。” 林又奂抓住再度伸来的棉签,“自己来,再给我拿个创口贴。”借着手机屏幕胡乱抹了一下。 齐礼拿了一张掌心大小的敷贴,“林总,这个行吗?正好能遮上些手指印。” 男人龇牙咧嘴的看着敷贴胶面粘在肿起的手印处,「贴吧,撕时就知道疼了。」 一晃三十分钟过去。 林又奂走出办公室引得一阵侧目,无人敢议论,只不过少不了眼神的传递,尤其是脸上的敷贴,太过惹人注目。 会议室不大,参会人员主要以部门经理为主,鉴于会议目的,法务部第一次居上座,其次以公关部、艺人经纪部等顺序落座。 林又奂进到会议室内,目光扫过电子显示屏,脚步绊了一下。 【艺人樊祈】 待众人就绪,投屏内容变换,齐礼对着稿件念道: “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樊祈因车祸导致昏迷至今,由此引发的其代言品牌解约、索赔、延期等一系列问题,各位有什么想法或对策?” 想法和对策,是两个方向。 想法如艺人经纪部。 他们本就对一人手握三十七个代言怨念颇深。如今樊祈倒了,自然有人想给自己负责的艺人分一杯羹,也是给自己捞点油水。 对策如法务部。 以合同本身为基点,对于不同合约内容,制定不同应对措施。樊祈是车祸昏迷,并非合同约定违约的负面影响,纯属于意外事故,不算做主观违约,自然涉及不到毁约及赔偿问题。 将想法和对策融合到一起的,便是公关部大拿。 率先斥责部分品牌方趁人之危,引起舆论的共鸣。 再以法务部的专业,找出几个存在漏洞的品牌方,进行击破,向大众示弱。 最后,留下价值与影响力强的品牌,再与公司其他艺人签订新代言合同。 即抚平了公司内部的资源分配,又摧毁了外部的蚕食侵吞。 百利而无一害。 会议断断续续持续到即将下班,具体针对哪几个品牌一直未有定论。 有看中代言金额的经纪部,有抓住漏洞的法务部,还有衡量品牌能量的公关部。 总之,各有各的说辞。 林又奂弯着手腕看了眼时间,不理会场面的吵杂,“小齐,诉讼单。” 齐礼将整理好的诉讼通知书递了过去。 这五家企业所涉及的代言类型均不相同,品牌、产品、形象、商演活动,应有尽有,最后一家要价最高的是品牌A奢侈品形象大使。 思索片刻,林又奂决定拿这五位开刀。 底下传来不同声音。 先出声的是法务部:“林总,这里面有两家不好搞,还有一家基本没有胜算。” 随后跟上的是经纪部:“林总,这个护肤品别扔啊,和公司好多艺人都匹配。” 最后有点难为情的是公关部:“林总,我们可能写不过品牌A通稿。” 林又奂敲了敲桌子,待众人安静了,才道:“一,类型,这五家几乎包含了所有代言形式,做一轮,驾轻就熟。二,不能恃强凌弱,会有负面效果,必须带着一线奢侈品。三,这几家找上门了,不选它们,选谁?” “散会。” 「牛逼!」 直到林又奂离开会议室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 他妈的有道理! 男人飘在林又奂身后,「美人老板,我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铆足力气跟进电梯,「樊祈?我叫樊祈?还是个明星?也对,这张脸不当明星可惜了,火不火?粉丝多不多?」 跟着林又奂下了电梯,进到车里。 应该挺火的,三十七个代言,那女人说他是头牌,呸,公司顶梁柱! 一年能为公司带来不少的收益吧? 美人老板都急哭了! 「不愧是我!」 林又奂叉着腿,后仰靠在椅背,叹气一声。 司机窥视着后视镜。 “医院。” 第4章 变脸公子是林又奂 路上,林又奂半梦半醒的望着窗外。 天空由金色余晖变为暗蓝。 转换的不仅是天空,还有飘在车里樊祈忽明忽暗的灵体。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樊祈只想问说这话的人,腰疼吗? 灵魂完整,能代表躯体完整吗? 万一,就说万一! 缺胳膊少腿毁容了,即便是苏醒,他也无法接受。 别讲什么大道理!他内心没那么强大! “林总,到了。” 轻启双眸,下三白收敛到近乎消失,连带着戾气都降了下来,林又奂变脸成功,又是一副温润的模样。 看着他歪头抵在电梯内侧,樊祈心中一软,「辛苦了老板,」激动到灵体发光,「等我醒了,给你赚钱!」 病房门前,林又奂稳了心神,挂上一丝微笑,推门而入。 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又又?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回家好好休息嘛?”面前的中年女人,身着改良款旗袍,面色焦急又和善,脚上踩踏着男士皮鞋,“脸怎么了?” 林又奂微微弯腰,扶着女人的手臂往里走,“摔了一下,没事。”行进几步,抬头打招呼道,“樊叔叔。” 男人中山装扣子解开,挺着圆润的肚子翘着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奂啊,吃饭了吗?”拉着樊母戳了戳她肩膀,“和你说过了,别又又、又又的叫,他是公司总裁,让你叫的太小气了。”小腿踢了踢,“鞋给我。” “吃过了。” 「撒谎精。」 樊母不情愿的坐在沙发上,脚一甩,一只鞋近一只鞋远,“我喜欢喊他又又,”穿上自己的高跟鞋站起,手在膝盖处比划了一下,“从他那么小喊到现在,改不了。” 林又奂笑一下,道:“阿姨喜欢,我也喜欢。” 「你们有人解释一下,我是个什么情况吗???」 樊祈悬停在病床上,目测下面这位是他的肉体,没错。整体状态也比较满意,没少零件,也没破相。 樊父穿上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林又奂,“唉”的叹气一声,“你们两个,又奂你就顺着她吧,改天去了你公司也这么喊,多难堪。我跟你说啊,在公司就是要板着些,不然以你的年纪,会有人不服的。” “少用你那老一套教孩子,”樊母回戳了他几下,“人家是娱乐潮流公司,都是年轻人,谁吃你的老脸,你那套留着回自己公司摆去。” 「喂喂喂!这还躺着个人呢!你们寒暄的差不多了吧???」 樊祈惊讶于这两位的乐观状态,再想想,也好,总比哭天抹泪强。至少,没死、没残、家人朋友在身边,也就释怀了不少。 林又奂走到床前,“小祈他今天还是没什么变化?” 樊母坐在床边,捋了捋樊祈的头发,叹气一声:“早晨你走后抽搐了几下,医生说没事,植物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偶尔的抽搐动作,不代表什么。” 樊母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行了行了,”樊父焦躁地打断,“咱儿子又没死,你不要哭哭啼啼的,”手背轻拍躺在病床上的人,“小子野着呢,躺一个多月权当休息了,要不你能天天见着他吗。” 樊母点点头,指尖在眼角别了一下,“又又啊,小祈这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不待林又奂开口,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小祈有好多代言合同,你叔叔打听了,他们是不是要你公司赔偿损失啊?” 林又奂手一抖,不着痕迹的抽离,拿着杯子到饮水机前,“没关系,这点小事您别担心,”接了温水,一不小心洒了出来,边擦边继续道:“小祈恢复就行,什么都没有他重要,剩下的事我能处理。” 樊母心疼道:“别逞强又又,你们这些商业的事,阿姨不懂怎么处理,实在不行咱就赔给他们,阿姨出。”虚打在床边一下,“臭小子,赚多少你老妈一分没见到,这些年也不知道攒钱,让又又跟着受连累。” 樊祈听了会,发出一声感慨:「我还是......富二代?」 那不得,赶快归位,享受奢靡人生! 行动派践行者——樊祈。 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归位,具体行动方案如下: 疯狂撞击肉体——无用。 平稳下落,与肉体重合——无用。 总归是无用、无用,全无用。 什么意思?回不去了?花花世界在等我!纸醉金迷在等我!苍天啊,您还要折磨我到几时啊! 樊父使了使眼神,示意林又奂跟着他出了病房。 二人站在走廊尽头。 樊父拿出烟,递给他一根,林又奂摆摆手,“我没有烟瘾,前些天有点急躁才抽了几根。” “好,没瘾更好,比那小子强多了,”樊父点了烟,猛吸了一口,“又奂最近压力不小吧?” “诶!那边的家属!”护士小姐姐小跑着过来,“和您说过几次啦,医院不让抽烟。” 樊父一口烟没来及吐,噎在嘴里用鼻孔出气。 林又奂拉着他进了消防步梯间,边走边道:“知道了,这就掐灭了。” 护士小姐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往回走了几步,“通道也不许抽烟,赶快熄了。” 樊父咳嗽了几声,林又奂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叔叔您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心烦啊,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能醒,”樊父灭了烟,“又奂你交个底,那小子给你添了多大的麻烦?” “这事您就别管了,”林又奂岔开话题,“我联系了国外这方面的专家,病例资料都发过去了,估计下个月会给我答复,希望对小祈有帮助。” 樊父沉默了一会,“我手上有待开发项目,过些天让秘书给你发过去,投资不大周期也短,你跟进来捞点。” 林又奂忙道:“叔叔,真不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叫我哥哥,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樊父像是躲债的,甩着膀子一溜烟往病房踮,“臭小子这些年怎么折腾你的,我都知道,别不好意思,”胳膊挥的幅度太大,险些磕到墙壁,“和上次一样,算是替我们看孩子的辛苦费。” “叔叔您慢点,”林又奂追着他的背影,“地滑别摔着。” “又又你答应叔叔,叔叔就不跑了,”樊父在前面嘟噜着肚子,累着有点气喘,“你阿姨交代的任务,要是完不成,回去又得念经。” “好好好,我答应您,您慢点行吗?” 林又奂笑着跟在后面。 樊父进了病房,冲着下达命令人竖了个大拇指。 「你们太幸福了,就是忘了儿子还躺着呢吧???」樊祈指了指床上的自己,又看了林又奂一眼,「我看你们更像一家人,」 生气,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 随便一飘,侧躺凹了个造型,视线盯着林又奂未褪去红肿的侧脸。 「是吧,美人哥哥。」 第5章 无可奈何的林又奂 梳理目前所得信息,樊祈,男,年龄不详,大约二十三四五岁?家庭和睦,经济水平优。明星艺人,至少一二线。老板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感情深厚,无职场烦恼。 这是什么人间童话故事? 樊祈怒斥躺在床上的自己:「开他妈赛车不想活了啊!外面灯红酒绿等着小爷呢!现在怎么办?!」 樊祈正口吐芬芳着,被限定距离拉回林又奂身边。 下属挡着电梯门,樊父在里面等待,沉着嘴角,焦躁道:“行了,又奂不是小孩,别啰嗦起来没完。” 樊母拉着林又奂的手,不停在他手背上拍打,“又又别逞强,累了就回去休息,有医生护士照顾小祈呢。” 林又奂扶着她的手臂,轻轻推搡进电梯,“阿姨,我不累,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别担心。” “怎么不累,在医院吃住一个多月了,现在白天要去公司,晚上还回来干什么呀,你要是把自己累倒了,”樊母哽咽一下,“阿姨会心疼的。” “又奂,我们白天过来,”樊父抚着妻子的背,“小祈没什么事,不用整宿盯着,让护工给他翻身就行。” 送走二位,林又奂回到病房。 VIP病房,入门会客厅,沙发电视水台应有尽有,内间一张病床,一张舒适如家的陪护床。 衣柜中挂着休闲服,林又奂随手取了一件,进了洗漱间。 「可不是我想看的昂,」樊祈穿门而入,「是你没掌控好距离,弄得我卡门上有点奇怪。」 是狡辩,也是给偷窥找借口。 林又奂脱的剩一条底裤,身条板正,肌肉浅薄,臀...... 「我操,」樊祈惊的灵体发光,「看男人起什么劲?!」 “林总?” 门外传来呼唤声。 而后几下轻敲。 “林哥?” 林又奂拉下衣摆,整理了一下衣袖,打开门毫无意外道:“不是告诉你别过来了么。” 门外,孟悠拎着两个保温袋,往茶几上一放。 “我不过来,你吃什么?”招呼林又奂过来,“太晚了,没订到像样的,你身弱不能饿着,凑合吃点粥。” 林又奂瞥了内间病床上的人,顺手关了门。 樊祈跟着瞥了一眼,「我操!」不可置信地来到床前,注视着被子中央凸起的山丘,「还能这样???」没被发现吧?太丢人了!以他目前的状况有反应正常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着男人有反应,正常吗?! 勺子拨动,良久的沉默,林又奂开口道:“今天,谢谢。” 孟悠嫌弃地拧眉,抽出纸巾抹了一下唇角,“不至于昂,阿姨她也......”适时卡住了安慰,话锋一转,“听阿姨和我妈说,你准备订婚了?” 「订婚?」樊祈穿过隔墙冒头。 本就没有食欲的林又奂彻底放弃,仰头后脑枕在沙发背,轻声道:“好像是。” 樊祈居高临下看着他,气闷道:「什么叫好像啊!你订不订婚自己不知道?!」 孟悠轻哼一声:“谁?国际贸易孙家的小姐,还是电商新巨丁家二小姐?” “虞宁虞小姐,”林又奂叹气一声,手搭在腹部,“她哥去年转正,进了领导班子。” 孟悠屁股离了椅子,“所以叔叔阿姨是想让你......换条路走?”又把自己扔回椅子一瘫,“难怪让你把析爵关了,的确不搭。”筷子往茶几上一甩,“虞小姐呢,她同意了吗?” “不抵触。” 不抵触约等于默认,她别无选择。 她和他,皆为商品,是家族巩固社会地位的牺牲品。 孟悠不死心又道:“你们见过面了?没研究点别的出路?” 林又奂闭着眼,仰起的脖颈卡着声带,“见过两次,没办法,虞小姐被逼的很紧,只能从这些人里挑一个顺眼的,”轻笑着稍稍抬头,“我。” “服了,你们对联姻真是一点不反抗啊?婚姻大事,就自欺欺人的糊弄?” 林又奂垂了垂眼眸,无力感遍布全身。 或许他们这种家庭,也会有尊重孩子意愿的父母吧,但不是他家,也不是虞小姐家,而已。 孟悠泄气般捧起食盒,吹了吹粥,“这么看,还是樊祈家正常,”吸溜了一口,嘟囔着,“想干什么干什么,他爸妈气一阵也就过去了。” 林又奂附和:“是啊,他家就他最不正常。” 「我怎么了?小爷给你打工不乐意啊!」樊祈冲着他比了中指。 孟悠忧心道:“真打算关了析爵?好多艺人合同没到期怎么办?还有樊祈的官司,今天开会内容齐助理告诉我了,枪打出头鸟固然重要,但林哥,你想过么,品牌A的公关和法务比咱强不少,闹起来没个两三年出不来结果,而且输的几率大。” “嗯,原计划卖了艺人关门大吉,”他林又奂是商品,他们也是,“现在看没可能了,留个壳子和他们打,无所谓。” 孟悠压低声音:“你早就计划好了?樊祈呢,原计划把他卖给哪家?” “不思议传媒,”林又奂捏着眉心,“如果没出事,他应该拿着代言去报道了。” “我说呢!”孟悠恍然大悟,“我说之前你怎么和他们走那么近!那压给樊祈的三十七个代言,是为了到新公司有立足之地?” 福也祸也。 三十七个代言,放眼娱乐圈能排上前五,炙手可热的存在,随便进哪家公司都有炫耀的资本。 「你打算卖了我?」樊祈心中闪过一丝酸楚,「林又奂,你牛逼!」 “是啊。” 第6章 暗恋他的林又奂 窗外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美好又遗憾。 无需睡眠的樊祈,和一夜无眠的林又奂。在谁更可怜的话题上,不分伯仲。 病房外的走廊,一人伫立,一魂游荡。 人在外,是不忍心看到病床上的人如同木偶般,任人摆弄,他接受不了。 魂在外,是生理不适—— 「妈的!」樊祈干呕着,「我这一个多月这样度过的???不拿小爷当人啊!」 理论上是的,对待植物人,温柔实属无用。 护工在里面忙多久,林又奂在门外站多久,寸步不离。 莫约一小时左右,病房门终于打开。 “林先生,清洁工作已经完成。”为首的男护工欠身鞠躬,“樊先生今天食量正常,第一餐全吃下去了。” “好,谢谢。” 「他妈的!插管往里怼叫吃吗?!」樊祈追着林又奂进了病房,「我操了!这日子小爷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赶紧想办法让我起来行不行!」 林又奂俯视着,拿着棉签沾了水,在樊祈唇上摩擦。 「林又奂!你找的专家什么时候出治疗方案啊!」樊祈降下身子,「研究世界难题也不用一个月吧?!你丫是不是钱给的不够!没钱找我爸要去!装什么大款!」 樊祈调整了角度,以极度刁钻的姿势,终于与林又奂平视。 「操!哭什么哭!又要卖我,又哭!林又奂你有毛病啊!」 那双瑞凤眼通红,眼眶尽是泪水,努力的睁大,不让其掉落。林又奂扬头,眨眼时睫毛挂着泪珠,映着灯光晶莹剔透。 林又奂拾掇好状态,看了眼时间。 八点整。 几声轻敲,病房门打开。 “又又?” 樊母拎着保温桶和餐盒,经过内间门口往里探了探头,“来,吃点东西,保姆大姐做的蛋羹,买的包子,吃完再去公司。” “谢谢阿姨。” 帮着樊母将东西摆好,小盅蛋羹,六个汤包,虽说不多,但以林又奂的状态,也得强咽才能吃下。 樊母怜惜道:“谢什么,阿姨要谢谢你,忙前跑后一个月,瘦了,”捏了捏他的肩膀,“要是让你父母知道,多心疼啊。” 「心疼个屁,你是没见过他妈怎么扇他的,」樊祈目光落在林又奂的侧脸上,掌印几乎褪去,「差点毁容。」敷贴闷了一宿,早上洗漱又沾了水,伤口会不会化脓?反正在医院,顺带着让护士给消消毒,换个新的。 想归想,说了也没人听到,樊祈索性连自言自语都省了。 林又奂离开医院回家。 和昨天到家的时间差不多,进行项目雷同,来回两个家取换衣服,唯独少了蹲门口哭的环节。 樊祈松了口气。林又奂一哭,他就烦躁,不仅是烦躁,还有种灵魂撕裂的痛感。 目送林又奂进了浴室,樊祈犹豫了一下,没敢再跟,看男人洗澡不算风流雅事,况且,他母亲还在医院,以防躯体有点什么反应,少看为好。 「你家浴室不能用啊,」樊祈瞄了一眼林又奂脱下扔在旁的衣服,「天天在我家洗澡算怎么回事?」 他暗自记下,下回得去看看林又奂家的浴室是什么情况。 林又奂动作很快,从进门到出门上车不过四十分钟。 「美人哥哥,你不休息吗?昨天就睡三小时,这么熬,非得英年早逝。」樊祈呸了一声,「秃头谢顶!」想象了一下,和这张脸极为不搭,「剃光头吧,应该不丑。」 昨天晚上林又奂每隔三小时帮他翻一次身,几乎没睡。若仅是一晚还好,就怕...... 樊祈有些担心。 车辆行驶路上,林又奂揉了好几次耳朵。 正所谓,优秀的团队,让老板省心,优秀的助理,让老板省时。 怅然,林又奂只占了一条。 林又奂看着面前的文件,除去五份需要打官司的,余下的三十二份代言已经被其他经纪人瓜分。 若是张秘书在,这些文件必不会递到他面前,早就通知各部门运行了。 齐礼不同,他不敢做主,往常是与张秘书核对,如今剩他一人,对于细节的把控不敢做主,通通堆给林又奂。 “行,安排下去。” 齐礼接过文件,迟疑了会,道:“林总,您要吃点东西吗?” 林又奂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午餐点,“不用,我休息一下。” 齐礼不肯走,声音小了几分:“林总,樊哥以前嘱咐我每天盯着您吃午饭......” “咯噔”,林又奂收到一条微信。 “现在樊哥出事了,”齐礼头埋得很低,声如蚊呐,“您也得听......” “小齐。”林又奂打断了,眉心蹙了蹙,“我中午有事,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手机屏幕对话框备注:虞宁小姐。 【冒昧打扰,林先生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见一面,有事详谈。】 【有时间,虞小姐在哪?】 【东城XX咖啡店,我在这里等您。】 【好的,随后就到。】 樊哥嘱咐盯着他吃饭? 虞宁小姐? 沉寂了四周的樊祈,在林又奂进入他家后,便源源不断的接收讯息,昨天N条,缕清了身份职业等等,今天中午才过,两条新资讯入耳,有点炸裂。 「诶?你关心他就关心呗,提我名字干什么?」樊祈一脚一脚踹着齐礼,「说的好像我挺在乎他的......」 嗯......有一点吧,毕竟我现在“被迫”跟着他。 “林总......” 林又奂语气沉了些:“以后别再提了,备车。” 「林又奂你什么态度!」樊祈简直想把齐礼拉回来一起质问,「就算是我关心你,什么叫别提了??!!」 樊祈气愤的追着齐礼,「傻叉你把话说清楚了,谁盯着他吃饭啊!别再提了是......」 大约是限制距离到了极限,樊祈倏然回到林又奂身边。 「你!」 林又奂胳膊撑在桌面,手指抵在眉下,掌心展开覆着眼皮,下唇咬的阵阵失色。 樊祈心尖一痛,喃喃问道:「林又奂,你我……」 老板需要为了员工彻底难眠吗?明显没必要。 一起长大的玩伴需要背着人偷偷哭吗?大概不至于。 答案呼之欲出! 短暂的静默,林又奂坐直靠着椅背,双眸依旧合拢着,喉结滑动。 樊祈视线迷离,描绘着林又奂下颌曲线,再到白皙修长的脖颈,「林又奂,如果是你,我好像......」 林又奂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离开办公室,往电梯方向走去。 「去哪?」樊祈跟着进了电梯,「见那位虞小姐?」在林又奂耳边碎碎念,「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暗恋我啊?」 转念一想,林又奂要订婚了,就算是家族联姻,也够让人恶心了! 「林又奂!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假设啊,」樊祈贴着林又奂出了电梯,上了车,「假设你暗恋我,订婚是几个意思?」 联姻没有感情很正常,但丈夫不能喜欢男人吧? 感情可以培养,可林又奂如果喜欢男人,连培养的机会都没有!!! 樊祈对于自己的假设毫不怀疑,甚至到了几乎肯定的地步。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他昏迷成植物人状态,除非喜欢,否则怎么会连着一个月不着家的守着他! 还偷偷为他哭! 虽说要卖掉他这事属实可恨,但对他的好毋庸置疑。 樊祈冲着缓慢关闭的车门嚷了一句: 「林又奂!你是不是喜欢我!」 车辆起步,二人的距离渐远,樊祈赌气的不想再跟,指着车尾灯又道: 「我感觉,你好像是喜欢我的。」 第7章 道尽途穷的林又奂 抵达东城咖啡店。 樊祈先一步进入店内,他倒要见识一下林又奂联姻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 如果可以,再告诉她:你未婚夫喜欢我! 店内人不少。 几对亲密的情侣,结伴逛街的小姐妹,年龄性别不太符合的男男女女。 正庆幸着,起码不是一眼倾城的美女,谁成想,林又奂进了咖啡店直接上了二楼。 樊祈穿过天花板。 视线凝聚在窗边,不过是逆光的侧脸,足以摄人心弦。 林又奂走到她身边,轻道:“虞小姐,久等了。” 尽管来人保持了距离,也压低了音量,虞宁还是被吓了一下,肩膀抖了抖,随即转头起身,回道:“不会,林先生来的很快。” 林又奂入座。 “林先生喝什么?”递给他选品单,“这家店是我开的,您正好评价一下。” 林又奂挑眉,“选址适宜装潢典雅,林小姐很有眼光,”指尖随意一点,“美式,少冰。” “林先生胃不好,咖啡本就刺激,不如试试招牌拿铁?加奶会冲淡些咖啡因。” “好。” 须臾,服务员送上咖啡。 林又奂抿了一口,“嗯,浓度恰到好处,”放下杯子思索片刻,“酸度不错,口感干净,巴西的Catuai?” 虞宁双眸放光,“林先生尝出来了?厉害。” 林又奂浅笑着,道:“碰巧而已,我在家用的也是这款咖啡豆,所以比较熟悉。” 二人寒暄着,樊祈的魂色不太好看。 他们有些般配,不单是长相般配,那股独属于冬日的温暖气质也十分相似,让人移不开目光。 越看越心痛。 「林又奂。」 “林先生。” 虞宁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贴着桌面推到林又奂手边。 “虞小姐这是什么?” 林又奂指尖点着银行卡边沿推了回去。 二人压着卡片,谁也不退让。 “林先生,上次您说的协议,我回去思考了一下,的确可行,”虞宁食指抵着卡片,中指指甲轻点,“听说您公司最近有些烦扰,为了避免影响婚事,请您务必收下我的心意。” 林又奂失神一瞬,继而加大力度,推出银行卡,“虞小姐,您太小看我了,这点风波对我毫无影响,”环抱双臂身体后靠,“我们的协议,始终有效。” 咖啡因着桌子颤动泛起涟漪,虞宁看着会,指尖在卡上跳跃。于她而言,林又奂是最好的选择,他能渡过难关,才不会影响父母大哥的决定,“林先生,我没有半点小瞧您的想法,但,”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条更好的路,一条不是家人商品的路,“我想将订婚之事延期。” “虞小姐有难处?” 虞宁抿了抿唇,道:“我不想放弃,林先生也是吧?” 谁会想放弃自己的婚姻? 他们的协议简单又复杂,财产、生活、感情互不干涉,真正意义上的形婚,直至对方遇到心仪的伴侣,二人再以感情不和为由离婚,到时双方父母也就没办法了。 至于家族利益的得失,不在他们考虑范畴。 既然他们不在家人的考虑范畴内,他们又何必为了家人担忧。 「你俩什么协议?她不想放弃什么?」樊祈急得抓耳挠腮,「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当然,”林又奂点头,“虞小姐打算怎么运作?” 虞宁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简述了三套方案。 一、一方称病,延缓举行订婚仪式...... 二、双方以感情出现纠葛,延缓举行订婚仪式...... 三、男方提供公司漏洞,女方提供违规证据,同时进行,迫使双方自顾不暇,以此延缓举行订婚仪式...... 「我操,你俩这是打算搞死谁???」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樊祈笑的嘴都要裂开了。 沉思良久,林又奂道:“虞小姐,第一二条,拖延时间短,容易弄巧成拙,如果他们跳过订婚,让我们直接结婚,岂非措手不及?” 虞宁似乎也想到了,没有辩驳地默认。 “至于第三条,风险太大,”林又奂郑重道,“牵连甚广,一步走错,家毁人亡。” 虞宁嗤笑道:“他们可以毁我,我却要担心毁了他们。” 可悲,可笑。 林又奂眼珠一转,低声道:“虞小姐,我有个办法,本是垂死挣扎,如果虞小姐能施以援手,拖上两三年没问题。” 虞宁猛然探身,抓住林又奂的手,“可以,林先生需要我怎么配合?”一下子回神,慌忙放开,“不好意思,有点激动。” 「这位小姐,激动归激动,注意你的行为好不好?」樊祈冲着林又奂的耳边嚷道,「你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我都看到她扑过来了,你是不是故意不躲开啊!」 林又奂十指交叉,手腕架在桌沿,“对赌协议,虞小姐听过吗?” “了解一些,不多。” 她所说的了解一些,基本十拿九稳。林又奂继续道:“虞小姐找一家公司,和析爵签下对赌协议,签订日期在两个月到半年前,时限两三年都可以,最长不超三年,否则他们会质疑合同的真伪,也会动摇联姻的想法。” “投资的金额需覆盖析爵的估值吧?”虞宁有些为难,“我手上可支配的现金没有那么多。” 林又奂安慰道:“弹性资产,我认可就行。比如,我觉得虞小姐的包价值二十亿,那它就是我们对赌的筹码。” “进行难度,几率如何?” “需要虞小姐找一家注册至少三年以上,且与你我毫无瓜葛的公司,协议内容由我制定,”林又奂整理着思路,“剩下的几率在您身上,虞小姐演技如何?” “如您所见。” 林又奂愣了一下,笑道:“那的确是极差,虞小姐若是有时间,可以来析爵做一下培训。” “如果能提高成功率,我一定会去。” “当然,虞小姐学习后回家使用,事半功倍。”林又奂见她似懂非懂,坦然道,“麻烦虞小姐替我说情,析爵现在官司缠身,又有对赌协议,两三年内理不清,但,”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您又对我有感情,所以请等我两三年。至于订婚,完全可以从家族利益方向游说。” 虞宁接道:“如果先举行订婚仪式,万一林先生最终官司或对赌落败,有可能会借着订婚的由头寻求他们的帮忙,若是林先生一蹶不振泱泱一生,再退婚影响两家的关系。” 颖悟绝伦! 在他们眼中,林又奂是支无限的潜力股,不在乎多等两年,有了等待的情意,只会让两家更为牢靠。 但再潜力,也只是潜力,存在风险。留下静观其变,方为上上策。 左右浪费的是他们的青春,又不是他们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盏杯碰撞在一起,他们为自己寻得喘息的余地。 「你俩,太可怕了!」樊祈若是真人在场,恐怕是要汗流浃背。 交换、叮嘱些细节,林又奂告辞离开。 林又奂行至楼梯处,虞宁深望一眼,出声道:“林先生的办法,不会是第一次见面时就想好了吧?” 林又奂扶着木制的楼梯护栏,指尖轻搓,悠悠道:“不是,那时我认命了,想着能遇见虞小姐您这位志向相同的伙伴已然三生有幸。这个想法在不久前浮现,是道尽途穷的挣揣。” 下了两阶台阶,他又抬头道:“如今有了虞小姐的加入,前路锦绣万里。” 第8章 和林又奂相互喜欢 谈话时间过长,即便现在回公司,也离下班点不远了。 林又奂不喜欢加班,除特殊情况,也不愿意全公司人陪着他加班。 上了车吩咐司机直奔医院,又给齐礼打电话,让他送电脑过来。 整体方向发生改变,林又奂一扫颓靡之态,宛若提枪上阵的将军,斗志盎然。 路上难得没犯困,找了个小本子,将突发奇想的方案一一记录。 书写收放自如,笔画藏锋,以圆转取代方折,以欤侧顶替规整。 字如其人。 却又给人一种,人不如字般随性的错觉。 直至抵达医院,车停了好久,林又奂才抽离出思绪。 “到多久了,小李你怎么不喊我?” 司机小李挠挠头道:“我看您聚精会神的,怕打扰您。” 林又奂视线下移,解开的大衣扣和西服扣,领带松了几许,座椅近乎躺卧,“到地方喊我。” 林又奂提着东西下车,司机小李刚要跟上,被他制止,“明早按时过来。” 电梯上行,林又奂不舍的将本子塞进衣兜。 “阿姨。” “又又来啦,”樊母从内间出来迎他,“今天有点早,旷工了吧?” 林又奂一笑,“早退了一小会,”纸袋提了几分,“去买东西了。” 包装拆开,是双女士拖鞋,林又奂弯腰将鞋子放在地上,歉意道:“我前些日子不在状态,都没注意到您穿着高跟鞋会累。” 樊母也不矫情,穿上试了试大小,来回踱步,“别说你不在状态,我也懵了,”拍了拍林又奂的后背,朝屋里看了一下,“医生说昏迷患者前四周格外重要,能不能醒全看这四周了,你和我们一样失了魂,哪还能在乎到这些细枝末节。” 感谢妈妈答疑解惑。 樊祈终于知道为什么飘了四周才见到林又奂。 之前多少有点猜测,这下坐实了。 他真的守他不止一晚。 「林又奂,你肯定喜欢我!」 新的问题出现,他们究竟、到底什么关系? 在公司,他单人手握三十七个代言。即便要解散公司,也为他谋划好出路。在家,为他偷偷哭。对他妈比对自己亲妈态度还好,这点没办法,他亲妈对他也不好。 桩桩件件累计下来,除非他们在交往,没别的更能解释...... 了吧? 「嗯......家里无一件女士用品的原因找到了,」樊祈复盘这四周的疑惑,「我他妈交的是男朋友,当然没有女人的东西了,行吧,男朋友就男朋友,不是单身就行。」 等会! 以他父母对林又奂的态度,他们知道? 不太像。 无所谓,无论他们接不接受,林又奂喜欢他,对他好,就算是男人,他也能说服他们! 实在不同意就私奔!他没钱,林又奂有! “叔叔一会来接您?” 樊母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是,就快到了,”忍不住絮叨起来,“儿子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去公司,又又,你说他气不气人?” 林又奂怎么回答都不对,干笑了两声。 樊母打开话匣子停不下来,“之前还说天天陪着我,眼看儿子苏醒机会渺茫,人都不来了,你说有他这样当爸爸的嘛?” 「我的亲娘啊,我爸什么想法放一边,有您说儿子苏醒机会渺茫严重吗???」 “不会,樊祈一定能醒过来的,”林又奂缓了缓,加重了两个字,“一定。” 樊母“诶呀”了一声,“呸呸呸!苍天在上,我一时生气信口开河了,别计较别计较,保佑我儿子赶快醒来。” 「这还差不多。」樊祈笑了。 樊母左左右右一通乱拜,又道:“都怪他爸气我,挣钱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烧香拜佛,挣的再多,早晚全让小祈挥霍干净了,也用不着给下一代留。” “什么?”林又奂不确信自己听没听懂。 “咳,我说这孩子,能花钱,从小就爱攀比,”樊母打着马虎眼,“我该下楼了,你叔叔发消息说快到了。” “我送您。” 樊母摆摆手,“不用,明天阿姨给你带早饭,”边往外走边道,“再让保姆送晚饭,你天天吃外面东西不健康。” 林又奂刚要说不用,被樊母关上的房门打断。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我走了,别出来啦。” 「诶,林又奂,你听见了吧?」樊祈不可置信的琢磨,「我妈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咱俩的事?」 林又奂洗手换衣服。 「所以他们同意?」樊祈由震惊转为喜悦,「看来他们挺喜欢你的,是吧,美人哥哥。」 来到病床前,棉签沾了水,轻拭樊祈双唇。 「我也挺喜欢你的。」 说不清具体原因,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吸引,更或许是单纯的色令智昏,反正是喜欢。 他半敛双眸那副温润的感觉,他毅然决然的气势,他工于心计的城府。 「林又奂。」 当然,也有心疼。 不论他们知道与否,同意与否,林又奂,我喜欢你,就够了。 第9章 报仇心切的林又奂 经过近一个月的自我洗脑,与林又奂无微不至的照顾,樊祈深信,他们一定是情侣! 越是这样,越看不惯林又奂的某些作为。 比如,频繁与虞宁见面。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联系,非得见面?!」 悄然而生的醋意充斥在车内。 林又奂心情极佳,白天对外标志性的下三白眼收敛了不少,透着一股暖意。 「别高兴的太早,」樊祈盯着他柔软的双唇,不自觉地吞咽,「对赌协议签的太大了,增幅百分之三十,怎么可能。」 不易达成。 受大环境影响,纵观娱乐圈企业,同比数据全体亮红,林又奂的析爵娱乐亦是如此。 如今,少了一员主力,更是雪上加霜。除非有人能承接樊祈的位置,不仅是接,甚至要比樊祈创造的价值更高,否则析爵娱乐必输无疑。 林又奂弹了一下纸张,唇角微微勾起。 樊祈疑惑道:「你怎么笑的出来?三年的协议,签订日期在半年前,就剩两年半了!」 怎么看都是败局! 败了之后呢? 析爵娱乐——易主! 协议本就不可能完成!樊祈此刻算是体会到,皇上不急太监急是什么感受,老板不急,员工急红了眼,「林又奂你是不是睡眠不够,脑子宕机了?!」 林又奂回到公司,刚出电梯手机铃声响起,看了一眼,加快步伐进了办公室。 孟经纪躺在沙发上,文件扣在脸上,骤然听到关门声,惊的弹坐起来,“林总。” 林又奂食指束起覆在唇中,示意他安静。 “喂,黎总。” 音刚落下,孟经纪脸色沉了下来,几步小跑凑到林又奂旁边,口型比划着询问—— 黎旭? 林又奂点点头。 孟经纪咬紧后槽牙,头靠近,耳朵贴在手机背面听筒位置。 「你,」樊祈想一脚踢飞孟经纪,「离的太近了!」 林又奂躲了一下,又被孟经纪拉着手腕拽了回来,无奈只好打开免提。 电话那边,低沉疲惫的男声:“我是黎旭。” 「黎旭是谁?」樊祈明知无人回应,仍不死心,「你俩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干什么?」 林又奂也没想到会接到这人的电话,疑惑道:“黎总有什么事?” 与孟经纪对视一眼。 “XX小区有林总的股份吧?” 林又奂蹙眉。虽不算机密,但黎旭是怎么知道的?“是,黎总也想跟进来?晚太多了,项目交付很多年了。” “不是,林总误会了,我没计划投资房地产。有件事想麻烦林总,”电话那边似乎鼓足勇气,“我想调一下XX小区的监控,但他们物业是集团自持,您既然参与过项目投资,受累给集团那边能说上话的人打个招呼。” 手机放在桌上,屏幕因无触碰变暗。 “黎总,小区入住的是上流人士,集团对保密性要求很高,即便我有投资,也并非大股,”林又奂目光流转,拒绝的下半句没说出口,换成提问,“黎总很着急吗?” “很急,不然我可以联系别人,只不过需要多费些时间,”电话那边试探又诚恳,“找林总,无非是想效率快些。” 林又奂讥笑地勾唇,“好,我帮黎总搭个话。” 电话挂断。 孟经纪一拍桌子,斥道:“我还以为他是要问樊祈的事,妈的。” 林又奂也是这样以为的。 黎旭,不思议传媒明面上的老板,此前是娱乐圈顶尖经纪人,旗下更是有一位让所有娱乐公司眼红的发财树。 不思议传媒便是林又奂为樊祈寻的新路。 只不过,没来及。 樊祈早已习惯无人回应,不过乍然听见提及自己,还是忍不住道:「我?问我什么事?」 “孟悠,”钢笔在林又奂的无名指与中指间掐着,“什么会让黎旭急到乱了分寸。” 孟经纪不以为意道:“谁知道。”转身回到沙发,瘫坐,“妈的,他还有脸给你打电话,签樊祈之前跟你称兄道弟,一出事,他丫的跑的比兔子都快,唯利是图的狗玩意。” 让黎旭不惜脸面联系林又奂,必是重要的事...... “发财树。”指尖一勾,钢笔绕着拇指转了三百六十度摔在桌上,林又奂手心一拍,钢笔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市侩之人最在乎利,你说他急不急?” 孟悠第二次从沙发上蹦起来,惊诧道:“谁?易厌辞出事了?” 发财树,娱乐圈名副其实的顶流——易厌辞。不思议传媒最闪耀的招牌! 林又奂不置可否。 “爽!太爽了!”孟悠甩开膀子,手中的文件摔在茶几,“天道轮回,谁也别想好过!” 孟悠不加掩饰狂喜。追根溯源,樊祈出车祸与易厌辞脱不开关系! 与孟悠呈口舌之快不同,林又奂眯了眯眼,道:“只是猜测。” 而后,将一旁的协议扔了出去,“把对赌消息放出去,”林又奂歪着头,手背撑在下颌处,“公司没了我母亲的眼线,麻烦小孟同学传个话。” 孟悠一脸疑惑,“这么快?”拿过文件翻了几页,“我操了!祖宗诶,你不想要析爵转给我!” “任谁看了都觉得我会输,才有效果。” 孟悠撇撇嘴:“留好后路,别真把析爵折进去。” 局中局,赌到最后,全凭良心。 虞宁小姐的良心。 孟悠将艺人经纪部整理好的商演名单留下,领着新任务离开。 事件中心人物,樊傻子明白了些皮毛。 「林又奂要把我卖给黎旭,然后我出车祸了,黎旭翻脸不认账不要了,所以他家的艺人出事,你们特别高兴?」 凑到林又奂身边,「是这么个情况吧?」对着他耳廓吹气,又顺顺头发,「美人消消火,冤冤相报何时了。」 “喂,樊叔叔,我是又奂。”林又奂揉了揉耳朵,“不是,樊祈那边没有新情况,我是想问您,XX小区项目的物业是樊氏集团自持吧?” 樊祈「啊?」了一声,难怪林又奂答应的痛快。 “我有个朋友,想查一下监控,物业不给......好的,谢谢叔叔,”林又奂挺直背脊,垂着头又道,“还有件事,樊叔叔,我想要一份登记信息,找个人......知道,不会外传,我朋友住这个小区,想给他过生日弄个惊喜......不用不用,您给我个名单,我自己找吧......” 口水呛了一下,轻咳两声,“啊?咳咳,真不是女生......”林又奂面色有些泛红,“叔叔真的不是女朋友,就是找个普通朋友。” 樊父在一声一声“我懂我懂”中挂断电话。 「撒谎精。」 林又奂阖上双眸,喃喃道:“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 第10章 大声辩驳的林又奂 随着对赌消息流出,析爵娱乐站在风口浪尖,娱乐圈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在看戏。 短短三天,林又奂面对网络铺天盖地的唱衰通稿,还有来自林母的夺命电话。 齐礼将咖啡杯放在林又奂手边,老实地等着。 林又奂在纸上圈出几个名字,又写了几组数字,“按这个顺序查,和其他公司交往密切,超过数值的,员工开除,艺人停工作。” 停工作等于停通告、停活动等等,俗称雪藏,混到合约期结束,自动走人。 雪藏不可怕,可怕的是娱乐圈的补货速度,除非你超轶绝尘,否则三五个月没有消息,很快便会被遗忘。 再翻身,难于登天。 “是,林总。”齐礼接过文件,人却没离开,须臾又道,“收到法院送达的通知单了。” “放这。” 林又奂明显有了疲惫之态。 内忧,人心浮动,外患,官司缠身。 家里有审判,医院有病患。 无一事顺心顺意。 “又奂,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孟悠语气担心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似乎想起什么,“又不是高考,别把自己累垮了。” 林又奂极为不悦地骂了一声:“滚。” 孟悠自认为找到调侃的话题,“怎么还不让说了?”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就没听说过,因为高.考紧张恐慌,大一休学一年的,您是唯一一位,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林又奂没有理会。 “本来咱仨应该是一届的,”孟悠回忆起往事,完全不管林又奂爱听不爱听,“嘿,休学一年,你成学弟了,”根本停不下来的碎嘴子,“你比我和樊祈大三岁,我该叫你林哥,我操,你不会是每次升.学.考.试过后都要休学一年吧?” 小.考、中.考、高.考,各休一年? 绝了! 林又奂低着头。 孟悠笑着唱起来:“诶哟我滴林哥哥吖,您太不抗压了吧?得了,林哥哥您快休息会吧,知道你身体不好,没想到啊,精神世界也脆弱,别累着您嘞。” 顺手拿走林又奂手底的资料,“我说樊祈怎么总是嘱咐你这个嘱咐你那个的,”又抢走林又奂的钢笔,“我们那会都以为他喜欢你,原来是供了个干爹。” 林又奂淡声道:“别说废话。” 孟悠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废话,他自己说的,你身体不好,得好好照顾你,”顺手拿走咖啡,换了杯热水,“在宿舍那会,我给女朋友买暖宝,他也买,别人给女朋友织围巾,他也织,不是拿你当爹,难道拿你当女朋友啊?” 林又奂否认道:“没有,不是给我。” “扯淡!”孟悠争辩道,“樊祈他干爹别不承认,他织围巾的线还是我给网购的,织好怎么就挂你脖子上了?” 林又奂怒道:“我说不是就不是!”而后缓缓诉说,“他是我弟弟,重要的亲人,别拿伦理开玩笑。” 孟悠一下子住了口,他没见过林又奂如此大声辩驳过什么,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不是就不是呗,你喊什么。” 「林又奂,你着急什么,我织的围巾拿不出手,还是我对你好拿不出手?」 难道,林又奂对他的好,源于愧疚、偿还、弥补? 鉴于林又奂的威压,析爵娱乐明面上浮动减少,扭转为暗潮。 身为总裁助理的齐礼同志,成为公司炙手可热的存在。 “林总跟孟经纪发火了?” “林总要开除谁?” “林总新制定的规则是什么?” “林总在办公室吗?我有几份文件需要签字。” 尽是些旁敲侧击的多事之人。 昏暗的休息室,林又奂沉睡的微弱呼吸,敲击着樊祈的灵魂。 这一个月,林又奂仿佛打了鸡血,白天在公司,晚上去医院,早晨回家洗澡再来公司。 周而复始。 今天是樊祈第一次进休息室,也是林又奂第一次白天累到需要休息。 房间装饰风格与林又奂家类似,简约的灰白色调。 「你不喜欢男人,是吧。」 樊祈有些低落,他以为林又奂喜欢他,原来不过一场乌龙,好像是他单恋林又奂。 更乌龙的是,他又喜欢上了林又奂。 “叮铃” 手机响了两遍,没能吵醒林又奂。 他太累了。 【妈】 樊祈看了眼屏幕,不接更好。林母的无理取闹堪称世间极品,尤其在得知析爵娱乐签下三年对赌协议后,一天十几通电话斥责,被林又奂以加班开会搪塞挂断。 片刻过后,铃声再次响起。 林又奂迷糊着抓起手机,看了一下彻底清醒,“妈。” 林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林又奂!你怎么能不接妈妈电话!” “对不起,我睡着了,没听见。” “大白天的睡觉?!少糊弄我!你今天必须回家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翻身坐起弓背垂头,林又奂单手顺着发际线捋过头顶,“妈,公司晚上有事,我回不去。” “林又奂,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是你回家,还是我去公司找你!” 良久的沉默,林又奂妥协道:“知道了,我晚点回去。” 通话结束,屏幕的光照亮林又奂。 面色如常,无喜无怒,也无悲无乐,亦无他。 直到微弱的光熄灭,林又奂重新解锁屏幕,拨出电话:“喂。” “喂,你好,护士站,请讲。” “你好,我是三号病房樊祈家属林又奂,麻烦今天晚上配一名陪床护工。” “只需要今天一晚吗?” “是。” 「林又奂,你不需要这么累,我喜欢你、对你好,是我的事,又不是你欠我的,不用还。」 第11章 林有灿和林又奂 通知司机小李提前下班,林又奂独自开车回父母家。 在距离别墅前一个路口停下,坐在车里两小时,直到差十分钟八点才重新开车。 车子停在围墙外,挺阔华丽的铁艺围栏大门,衬的林又奂渺小似尘埃。 整点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衣服朴素洁净,胳膊上套着腕袖,见到林又奂愣了一下,才侧身道:“小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林又奂低声道:“梅姨晚上好。” 女人连忙点头,轻声应着。 林又奂进了屋,梅姨找了双一次性拖鞋放在他脚边。 玄关正对着楼梯,左侧往里走是通顶客厅,右侧穿过餐厅和厨房,连接花房氧吧。 楼梯一侧的电梯前堆满了杂物,长久未使用的迹象。 大约是听到了门铃声,林母伫立楼梯平台,小臂搭在扶手上,俯视林又奂。 “妈。” “上来。” 林又奂经过左侧走廊,满脸沧桑的林父在尽头,冲他微微颔首。 上到二楼,经过电梯,林母打开一扇门,等着林又奂进去。 房间很大,装饰尽显诡异,两张单人床,一张如平常人家,一张却似医院的病床。 床中间并排隔着两张写字桌,一半有些书籍,一半摆着遗照。 照片上,一位模样俊美,如繁星闪烁的青少年。 露台门敞开,帝都十二月末的寒风呼啸着吹入室内,钻进林又奂的脖领。 “林又奂,告诉你哥哥你最近干的好事。” 林又奂站在遗像前。 “你胆子大了,十几亿的对赌协议,你说签就签,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父母,有没有你哥哥!” 林又奂直视着那双眼睛。 “我告没告诉你,处理好自己铺的烂摊子,明年八月份举行订婚仪式,来年举办婚礼!你偷偷签了三年的对赌协议,如果虞家知道了,取消婚约的后果,你想没想过?!” 林又奂绷直的脊背,拳头微微攥紧。 “你不光害死你哥哥,害的我抬不起头,现在又想害林家在政商两界举步维艰是吗!” 林又奂咬紧牙关,一言不答。 “要不是因为你哥哥,我当初就不会生你!” 无休止的斥责。 直至凌晨。 最终,以林又奂留下反省,为结束。 从未有任何时刻,让樊祈有那么强烈想要站在林又奂身边的感觉。那时,他自认为喜欢林又奂,那时,他知道林又奂不喜欢他,都可以承受—— 唯有此刻,他想站在林又奂身边,哪怕做个普通朋友,也想拥抱、安慰他。 「别傻站着,动一下好不好。」 林又奂默默掏出手机,静音模式下的未接来电,稍早的来自医院,晚些的来自樊母。 夜深了,林又奂没有打扰樊母,直接回拨护士站。 “你好,我是三号病房家属林又奂,出什么状况了吗。” 护士不假思索道:“三号病房樊祈是吧,病人今晚有过一阵强烈抽搐,现在没问题了。” “好,晚上再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不要打给老人家了。” 通话结束,林又奂终于动了一下,长时间的站立,膝盖僵硬不会弯曲,迈出的步伐踉跄了一下。 拉过转椅,缓缓坐下,抓着桌沿带动椅子靠近,趴在遗像前,抬起眼皮。 休息了一会,林又奂举起遗像跃过前面的香炉,照片压在胸口,轻声道:“哥,好久不见。” 亦如樊祈,自言自语。 林又奂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监控,抱着遗像走到露台,他的手指冻到发白。 “妈让我和你说说我做的事,”林又奂下巴抵在相框边,“我不想结婚,和虞小姐做局,能拖多久算多久吧。” “协议内容,我精心设计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不是有些过分?” “哥,我没能照顾妈妈,她需要的不是我。” “如果,一定要有人承受怨恨,我来,再好不过了。” 林又奂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回忆他们小时候一起踢球被骂,一起游泳被骂,一起追狗被骂...... 多数是林又奂挨骂,哥哥挡在他面前,为他据理力争。 “林有灿,如果你在,多好。” 林又奂在露台吹了半夜的风。 清晨,回了房间,摆好遗像,上香,离开。 林父特意等在楼梯口,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冲着林又奂虚抬几分,转身走向客厅。 林又奂沉了肩膀,提步跟上。 杯子放在林又奂面前,“尝尝吧,你喜欢的咖啡豆磨的。”林父抖了一下家居服沾到的粉末。 林又奂坐在沙发单人位,手指勾着杯把端起,浅抿一口,“味道淡了。” 林父愣怔着坐下,“好,下次注意,”身体向林又奂方向倾斜,“又奂,别怪你妈妈,她遭受打击过大,人有些极端。” 林又奂双手捧着杯子,温热的。“我知道,但我不想结婚。爸,您也应该知道。” 林父眼角抖动,涟漪般的皱纹聚了又散,劝道:“虞家小姐淑雅得体,你们在一起郎才女貌,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结婚有了孩子,都会变好的。” “像您和妈妈那样?以前,哥哥是你们的纽带,现在是我吗。” 林父避开视线,“又奂,听你妈妈的话,把协议作废回来帮我。爸爸年纪大了,‘安灿国贸’需要你。” 林又奂放下杯子,瓷器与玻璃碰撞,震荡出些许咖啡,他起身俯视,低沉道:“林又奂,从来不是巍奂的奂。” 盛大光明。 他朝外走了几步,偏头道:“你们不是冷冻了哥哥的精子吗,安灿留给他的孩子吧。” 与林父同在这个空间的最后瞬间,小声道:“我肠胃炎,咖啡浓淡都不喜欢,不用浪费心思了。” 梅姨起得比平常早了会,等到林又奂快要离开,在锅里拿了两个鸡蛋一瓶豆浆,追着塞进林又奂手里。 林又奂脚步虚浮上了车,开出两个路口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小李,我给你发位置,你打车过来。” 「喂!林又奂?醒醒!」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小李扶着林又奂到电梯前。 “林总,您家在几层?” 林又奂眼神迷离,脸色苍白,“我自己能行,”进了电梯摁下楼层键,“通知齐礼,一切照常。” 待电梯门关闭,他后退几步,倚靠着,一条腿绷直撑着身体,另一条腿不住的打颤。 熬到电梯开门,人已经迷糊了。 樊祈家的密码,按过无数次的数字,楞是试了三次才输对。 趔趄着进屋、换鞋、脱外衣,憋足磕绊地上楼进到卧室。 久久呆滞地在床边。 而后,强撑着身体离开樊祈家。 穿过两道防火门,回了自己家。 在储物间找了额温枪对着脑门测了一下—— 39.8℃。 果不其然。 方才苍白的脸逐渐变红,体温攀升时的面色和趋于平稳呈现两种状态。 樊祈没工夫细想,急地想扛着他去医院,「林又奂!你瞎吃什么药呢?!」 林又奂吃了退烧药,穿着衣服倒在床上,扯了扯被子,盖在上半身,两条腿甚至没了抬上床的力气。 修长的手指在床边柜沿摸索,勾开最下层的抽屉,娴熟地扭开里面盒子的别扣。 盒子不大,纯实木款通身漆黑,没有华丽的造型,普通的毫不起眼。 那手顿了顿,又将别扣锁上。 掌心拂过盖子,贴紧。 轻哼了一声,缓缓闭上眼。 「林又奂!」 第12章 樊祈找来了 大学。 军训即将进入尾声。 宿舍楼一片寂静,上课的、训练的、睡觉的,楼内几乎无人。 一楼1027寝室开着门,上床下桌的四人间配独立卫浴间,中间过道处,敞开的行李箱,一道人影踩着梯子正在铺床。 忙乎了一阵,这人锁好门,出了宿舍楼,离开。 等结束军训的几人回到寝室,看到那张空了将近一个月的书桌和床上的东西,一时间愣了神,而后,一名身材小胖的同学出声: “兄弟们,我没看错吧,林又奂来了?” “快,通知学长,发微信!” “发什么微信,打电话,给学长打电话啊。” 莫约二十分钟。 一位微分发型、身材挺拔的同学出现在1027寝室,身上的短袖因着剧烈奔跑而浸湿,他站在林又奂的桌前,摆弄着面上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回来再告诉我。” 小胖同学的床位在林又奂对面,率先包揽了任务,“好嘞,我要是见到他,争取把人留下,”举着手机,椅子后仰,谄媚道,“学长,新出了个皮肤,嘿嘿。” 屏幕上王者荣耀的登录界面,正TIMI着。 那人瞥了一眼,道:“发过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寝室。 靠门的眼镜男生顺手关上,有些鄙夷道:“刁三胖,你脸皮真厚。” 刁三胖,本名刁文杰,按年龄、体型得名刁三胖。“劳动所得,别羡慕。” 眼镜男生嗤笑一声:“拦人的时候别喊我,我没挣这份钱。” 刁三胖偏头,语气有点急:“别介,四眼,”屁股带着转椅往他靠,“你想要什么,别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学长今天穿的那双鞋看见了吗?回到未来!官网发售九千多,”加重语气,“美元,dollar,起售,国内要弄到货,加价加疯了。” 眼镜梅四眼,梅毅桦,好巧不巧排行老四,诨号梅四眼。“阿谀逢迎。”藐视透过镜片直冲刁三胖。 刁三胖不与他计较,转头看向对面铺上的人,“盛老二看见了吧?” 拇指滑动屏幕,手机遮住盛老二半张脸,悠悠道:“集团公子,一双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停车场的兰博基尼也是他的。” “我滴乖乖哟,”刁三胖挥手给了旁边人一下子,“我准备大学这几年跟着学长混!四眼,我带你,咱吃定他了。” 梅四眼沉了沉嘴角,语气不悦道:“别做春秋大梦,万一他是来找林又奂麻烦的,小心受殃及。” “不会,”盛老二的拇指食指在屏幕上展开,放大学生档案,调整到照片位置,盯着林又奂清俊的面庞,“他来找朋友,又不是寻仇。” 寝室内一阵沉默,随即刁三胖吐槽起学校抠门,连空调都不给安,等林又奂来了,首要任务集资装个空调。 经历两天军训成果检验。 又休了周六日。 大学美好生活开始。 第一堂专业课,年近五十的教授极为风趣,单手拿着名册,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同学们,提前告诉各位,我这个人不像其他老师喜欢查人数,这次,以认识大家为目的的点名,配合一下。” 一片交头接耳,揣测着教授话中的含义,随即点名开始: “......” “刁文杰。” “到。” “......” “林又奂。” 教室内无人应答,过了几秒,角落处一道极轻的声音,引得众人侧目。 “到。” 教授笑道:“我还以为有人第一堂课就不来,”而后在名册上挑勾,“那位同学,刁文杰你站起来干什么?点完名就想走?” 底下哄笑声一片。 刁三胖找着方才出声的源头,乍一听喊自己名字,弯弯腰嘻哈道:“不好意思老师,我腿抽筋了,站起来缓缓。” 临窗,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人的发色显得并不是特别黑,反而像是深棕,胳膊弯曲架在桌上,脸藏在后面,给人感觉有些消瘦。 “还不坐下?” 刁三胖“诶”了两声,坐回了位子,紧接着边掏手机,手肘边怼身边的盛老二,“那个是不是林又奂?” 盛老二还没来及回头,教授那边点名继续: “盛弈。” “到。” 刁三胖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学长,林又奂在教室!快来,我拖住!】 待盛弈看了一眼他手机界面,缄口不言。 整整一堂课,刁三胖唯恐林又奂跑了,差点扭折了脖子。 一会骚扰盛弈,一会发消息催促,课堂讲了什么,完全不在他考虑范畴。 【学长,还有十分钟下课,来了吗?】 刁三胖已经做好一下课就冲到林又奂面前的准备,连台词都想好了:同学,我们一个寝室的,你怎么没参加军训? 主打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实在不行,也能以体型优势将人留下! 下课铃声响起,教授端着保温杯走出教室。 他前脚刚走,教室后门便开了。随即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直奔临窗的座位。 本来嘈杂的人声刹那间静了,齐刷刷的转头向后看去。 还没等来人走到位置,“嘭”的巨响,窗边的人站起椅子向后摔了,继而快步走向后门,与那人擦肩而过。 “林又奂!” 咬牙切齿的喊出名字,那人追了出去。 林又奂出了教室,犹豫了一瞬,快步下楼,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似乎要将他吞没。 教学楼距离宿舍楼很远,林又奂跑了一段路,人已经喘的不行了,偏头向后看,那人步伐不紧不慢的靠近。他咬咬牙,再度加快脚步。 进了宿舍楼,林又奂小跑起来,企图将人甩下。 寝室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抓住门框。 很悬!只差一点点,手指就要被夹住。不骨折,也得肿上几个礼拜。 来人强挤进门,一把将林又奂搂入怀中,恶狠狠质问道:“林又奂,这一年你跑哪去了!” 第13章 意料之中的纠缠 林又奂僵直着,下巴抵在他肩膀,呼吸有些滞待。 “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后来连手机号都注销了!” 林又奂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我去你家找你,你父母说生病住院了,我找了全市的医院,根本没有你的住院信息!!!” 林又奂身体发抖,双拳紧握。 “我在你房间露台下一等就是好几天!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躲着我!林又奂你躲哪了!” 林又奂提起力气,猛推了一下,他只是收收腰,又贴紧,抱得更紧了些。 “说话!为什么躲我!不是说考虑几天吗!你躲到哪考虑去了?!” 林又奂卸力的肩膀一松,重重呼气,“放开。” “我不放!林又奂!你个大骗子!说好给我答复的,你骗我!骗我!” 喉咙如压着一口血,林又奂清了清嗓,道:“樊祈,放手。” “不放!”那人声音沙哑,“我放了,你又躲起来,我怎么找你?你今天不给我答案,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樊祈,我给你答案,放开。” 闻言,那人身躯一抖,松开几分又收紧,呢喃道:“不放,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放。” 林又奂太了解他了,正是因为了解,才不得不躲。他平静道:“我不是同性恋,两个男的,也不可以在一起。” 樊祈抓着他的肩膀,将人推离几分,吼道:“我也不是同性恋!只喜欢你!男的怎么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怎么不可以在一起了?!” 林又奂被晃的踉跄后退一步,缓缓抬眸,“我不喜欢男人,我们不可能。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撒谎!林又奂!”樊祈垂头逼近,“不是的!”拳头砸在衣柜上,“林又奂!你怎么了?这一年怎么了!我们之前差点......”他靠近林又奂的耳边,“差点就确认关系了。” 差点。 就是差了。 林又奂道:“我用一年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你说的差点,是差点铸成大错。” “铸成什么错?”樊祈正视他的眼睛,那双他一年没见的眼睛,此刻却陌生的好像不认识,“林又奂,你是不是在骗我?我能感觉出来,你喜欢我。” “你是邻居家的弟弟,我对你好、照顾你,是应该的。”林又奂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但两个男的,不应该在一起,樊祈,我今天把话和你说清楚了,”终于敢抬头,“我们不可以,以前太胡闹了,以后不会了。” 窒息。 “谁胡闹?就算胡闹又怎样!”樊祈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消失了一年!现在告诉我,我们不应该在一起?那我想你的一年算什么!我问你林又奂!我这一年算什么!你拿我当傻逼一样晾着,好玩吗?!” 林又奂一时间语塞。 樊祈乘胜追击,柔声道:“林又奂,我真的喜欢你,我们试试好不好?” “不行,两个男的在一起太......”林又奂没有说下去。 可那表情再明显不过,樊祈的目光暗了,勾了勾唇角,讥笑道:“太恶心了,是吗?对,我就是恶心,”压下身子,额头抵在林又奂的额头上,“这一年不能白等你,林又奂你还我一年。” 他知道,他就知道!林又奂冷声道:“怎么还。” “我们交往一年。”樊祈亲腻的吻了吻他的鼻尖。 果然,如他所料。这就是他躲着樊祈的原因,他总会想出新的法子,促成自己的意图。 “不可能。樊祈,我给了答案,你该放开我了。” 樊祈不管他涨红的脸,执意继续道:“那天我们接吻了,我先亲的你,后来你也亲了回来,记得吧?” 林又奂别过脸,小声道:“忘了,就算亲过,也只是因为我没和人亲过,好奇。” 樊祈抓着他肩膀的手用力,“你!”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那时下面硬了,也是好奇?” “也许吧,正常生理反应。”林又奂对答如流,只觉得无论是脸还是脖子都很热。 樊祈被激怒,卡着林又奂的后颈,在头骨下的凹处用力,迫使他仰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不得其法地撕咬唇瓣。 生疏又恶劣。 无法探入的舌尖,使他暴躁,双指捏着林又奂的脸颊,强制他松开牙齿。 林又奂吃痛地想要张嘴说话,却被探入的舌尖追得狼狈,腰间覆上温热的手心,带着他后退几步,背靠在衣柜。 寝室内,微弱的亲吻声、不规律的吞咽声。 樊祈攫取着他周遭的氧气,吻的他晕晕沉沉,背上衣柜突出的把手硌着,给予他最后的清醒。 恍惚中,腰间的手慢慢前移,抚在小腹,林又奂感受到他肩膀的扭动,手指向下,缓缓而行。 隔着衣服,按压。 随即,更为肆虐的吻。 从樊祈强行挤进房间的那一刻,或许,是他站在教室后门的那一刻,林又奂就知道,躲不掉。 要给他答案,要让他知道,他们不可能。 打破他的一切幻想,是林又奂该做的,正在做的。 那只手抚摸而下,他没有挣扎、反抗。 良久。 “够了,”林又奂得了呼吸的空隙,“确认过了吧?我对男人没有感觉。要不是你记错了,要不是我反应错了。” “不是,我怎么可能记错?”樊祈低沉地喘息着,头偏过几寸,额头重重磕在衣柜门上,“林又奂,我从来没记错过关于你的事,从小到大,从以前到现在,你的事,我都记得。” 林又奂轻声道:“你记得,本身就是错。” 樊祈沉默片刻,倏然抬头,急道:“你哥哥,有灿哥哥去世了,你是家里独子,所以你才不敢和我交往的,对吗?” 那眼神,迫切的渴望着,渴望林又奂给予他一丝确认—— “不是。” “不可能!!!一定有原因!林又奂!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你敢说你没有喜欢过我吗?!” 窒息,愈演愈烈。 “林又奂,”近乎祈求的呢喃,他不信,绝不相信这个人从来没喜欢过自己,“不要折磨我,好不好?” “好。” 樊祈猛然扳正他的身体,目光炙热的看着他。 林又奂哑声道:“我退学。” 第14章 暂退樊祈 拇指压在喉结下方一寸。 林又奂阖眸,等待他用力。 隔了好一会,脸颊传来摩挲感。林又奂睁开眼,通红的双眼盯着他。 樊祈压抑着即将迸发的眼泪,道:“对不起,别走,不要退学。” 直到手指蹭着他的眼泪在脸上铺开,林又奂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哭了。 温柔缱绻地擦拭,“我们一起选的学校,”樊祈的视线在他脸上游走,“还像以前那样,读同一所学校,一起学习,一起吃饭,好吗?” 林又奂偏头,目光下移。 “不准再躲了,”樊祈卡着他的下颏,“别躲我,可以吗?” “樊祈啊,”林又奂叹气一声,“没有意义,我们不可能。” “有,让我听见你、看见你就好,没有你,我要疯了。” 接触,只会让祸源越埋越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林又奂比谁都清楚,“我们当做没认识过,不好吗?” 樊祈崩溃大喊:“不好!我做不到!” 不认识,不接触,没交集,才是他要的状态,“那我们做朋友,普通朋友,最普通的普通朋友。” 林又奂妥协了,向谁妥协? 自己,还是樊祈。 “小祈,和我做朋友,否则我退学,你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林又奂下了终审判决,“你选吧。” 这声小祈,是林又奂划清界限的开始。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绝不可能。 樊祈紧紧抱着他,用力再用力。“我不想做朋友!林又奂,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 “选好了吗。” 樊祈带着鼻音道:“不是!你别走!别退学!”他怕了,一年的杳无音讯,林又奂他或许真的会消失到让他再也找不到。 “只做普通朋友。” 樊祈埋进他的颈窝,哽咽地喊道:“林又奂!我喜欢你!你不能拦着我喜欢你!我他妈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你喜欢的人,是错的。” 大错特错。 “谁告诉你是错的!!!我喜欢一个人怎么错了?!我乐意喜欢你,你管不着!谁他妈也管不了我!” 樊祈拉过他的手,反剪到背后,抬起他的下颌,再度吻上。 比方才熟练了几分,却更加急切、暴躁。 林又奂单手卯足了力气推开,手背挡在唇边,“你?!” 樊祈俯身压了过去,双臂支撑着,将林又奂圈在身下,“我答应你。”凑近几分,嗅着他的气息,缓声道:“又又哥哥,我喜欢你。” 极轻的呼唤,将林又奂钉在原地,亦如他们初次见面时,樊祈说:又又哥哥,我喜欢你。那时,他们太小了。 原来,错的不是一年前。 错的太远了。 林又奂任由樊祈掏出自己的手机,摁着他的手指解锁,给自己拨去电话,又在社交软件上给自己添加好友。 “咔嚓” 钥匙插入,门锁拧动的声响。 林又奂猛然推了一把,意图拉开二人的距离。 “樊......学长?” 寝室门打开九十度角,正巧做了步入式衣柜的门。樊祈被猝不及防的推了一下,后退着撞在门上。 樊祈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向林又奂走了一步,把手机递了过去,“号码存好了,我先去上课,中午一起吃饭。” 林又奂接过手机,有些局促,“不......” “用”字还没说出口,樊祈已经走了。 手机界面停在微信,樊祈个人名片,名字的右侧亮起一颗星,朋友圈—— 6/6月|【终于要考了!憋死小爷了!放马过来!】 10/6月|【忘说了,不错!爷很满意。】 这两条他看过,当时他还给留言让他不要嘚瑟。 不过,现在看不到了。 11/6月|【好紧张!比高考还紧张!加油樊祈!!!冲啊!!!】 11/6月|【不愧是我!!!兄弟们,小爷恋爱了!!!】 是那天...... 吗? 他没来及看,没来及......手机被没收。 不要内疚,这样就好,慢慢的……从彼此的生活中淡化出去吧。 “林又奂……同学?” 林又奂乍然回神,想起寝室有人,“哦,你好。” 门遮住半边身子,“你好,我叫盛弈。”他向内走了点,随手把门关上,“你下半节课怎么没去?” 林又奂打量他一番,狼尾发型五官立体,有种无拘无碍洒脱的感觉,“有事,”打开手边的柜子,佯装在忙,“还没下课,盛同学怎么回来了?” 盛弈斟酌了一下,道:“无聊呗。”说完靠在桌沿,目光扫视,“要不,加个好友,我拉你进寝室群。” 林又奂没有理会,整理了桌上的几本书,“不用了,除非早上有课,一般我不在宿舍住。” 盛弈悠悠道:“查寝怎么办?” “我和学校申请过了。”这人话有点多,林又奂语气不耐烦。 盛弈打开微信二维码,“还是加下好友吧,有事方便联系。” 林又奂再想拒绝,显得有些矫情,索性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那边秒过好友申请,直接给他拉进群,【1027大帅比(5)】。 怎么会有五个人? 点开,除了刚加上好友的盛弈,组群中还有一人,樊祈。 “他……樊祈怎么会在里面?”林又奂怔了一下。 “学长?”盛弈似是解释,却有些造作,“他和宿舍的人打了招呼,看见你要通知他。啊——你不知道吧?” 手段不太高明,甚至有令人发笑的冲动。林又奂很难想象,如此低智的行为出自大学生。“现在知道了,谢谢提醒。” “没关系,小事。”盛弈说的满不在乎,“你没来之前,宿舍里三胖和学长关系最好,还要拉着我们吃定樊学长呢。” 他想说什么? 还是,他听到了什么? 林又奂,冷静点。“什么?” 盛弈勾着唇角,眼睛睁的有神,“学长为了得到你的消息,给我们发了不少红包。” 小看他了。 若是为了挑拨,掀起故事的一角足矣。 林又奂面色彻底垮了下来。他控制不住的去揣摩这人说话的意图,以透露出其他几人与樊祈的联系为开场,他要针对谁? 是樊祈,还是他? 第15章 纠缠过往的樊祈 没过多久,下课的刁三胖和梅四眼回了寝室。 终于1027全员到齐。 简单的自我介绍,刁三胖提议歃血为盟,被三人拒绝。 他们中,属林又奂最为神秘,开学军训不参加,住校自由,且有位学长的“追随”。 刁三胖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林哥,你为什么休学啊?”、“林哥,你和樊学长是邻居?”、“林哥,你比我们大四岁,留级几年啊?” “你怎么知道?”见他发愣,林又奂补充道,“你怎么知道我比你们大四岁?” 刁三胖“啊?哦。”了两声,指了指上边,“老二说的,对啊,盛老二你从哪知道的?” 林又奂将目光投向盛奕,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盛奕在上铺,不慌不忙地探头,手臂搭在围栏边,头侧枕着,道:“好像是分配寝室时看到的,不记得了。”冲着林又奂挑眉,“总不能是我特意偷学生档案查的吧?” 不可能!入学那天林又奂来了,只不过比其他人早到几小时,直接去找了生活老师,寝室单上根本没有涉及年龄的信息。 这人,很奇怪。 “叮铃”,手机响了,屏幕上写着樊祈。 刁三胖小声喊了一声:“林哥?” 林又奂犹豫着,没有拒接,按了静音。 临近中午,下午有课,林又奂准备去食堂吃饭。 刚起身,刁三胖赶忙问道:“林哥去吃饭吗?一起啊。”又张罗起来,“走吧,咱寝室好不容易人齐了,中午出去搓一顿?” 还没等林又奂拒绝,盛奕率先开口:“时间太短了,中午食堂吃吧,晚上再出去。” 说着,人也下来了。 一旁的梅四眼附和道:“我中午想睡会。” 两票否决,感觉林又奂兴致也不高,刁三胖放弃了,“也行,食堂搓一顿!” 四人刚出宿舍楼,一辆兰博基尼刹停在他们面前。 后面追着保安:“学校内禁止开车!你辅导员是谁?” 保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嘴上嚷个不停。 车窗降了下来,樊祈怒视着林又奂,语气不悦道:“上车。” 林又奂踩着一旁绿化的边沿绕过车子,向反方向走去。 樊祈看了眼后视镜,保安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摸到车尾,索性在他即将靠近车门时,剪刀门逼着他退了两步,樊祈借着这个空隙下车,追上林又奂。 “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说了中午一起吃饭,你要去哪?!”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保安的喋喋不休,学生们的议论,吵得林又奂头很痛。 樊祈拉着林又奂到副驾,开门将人扔了进去。 “同学你辅导员叫什么?学校内部道路不允许车辆进入,你知不知道?诶,你这车我认识,你跑不了!” 樊祈上了车,随着车辆怠速起步,保安不依不饶的追了几步,拉着跑车侧面空气动力学套件的空洞。 “别走,你......” 眼见保安恼怒着要挥动手里的防卫棍,樊祈降下车窗,冷声道:“砸吧,维修车窗几十万。” 一听这话,保安立马放下棍子。 “撒手。” 引擎轰鸣,车辆往前窜了一米左右刹停。 冲力带着保安向前踉跄了几步,随着车子刹停的惯性脱手。 樊祈小幅度转了一下方向盘,车身擦着保安的手背斜冲,摆正,扬长而去。 轰鸣声盖着校园广播音乐,回荡在路上。 沉默的两人,林又奂偏头看向车外,樊祈余光扫向他,刻意的提速再急刹,来回的摇摆,惹得林又奂蹙起眉。 车子停在一家烤鱼店前。 “下车,吃饭。” 林又奂没有动。 樊祈打开车门,拽着他的手腕,“下来。” “没胃口,你去吃,我在车里等。” 樊祈手向上移,抓在林又奂手肘位置,用力将人往外拉。 林又奂甩了一下没甩开,力气也没他大,整个人倾斜着往外倒。 樊祈屈膝弯腰,慌张托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揽在腰间,迟疑片刻,道:“你瘦了好多。” 跑车的车身低、底盘低,林又奂半仰蹲着,纵使有樊祈的拉拽,依旧狼狈极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脱离了樊祈的怀抱,大腿后侧靠着车身,面色如常道:“小祈,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你也答应我了,现在是干什么?” 樊祈磕巴道:“吃饭,你以前最喜欢吃这家的烤鱼。” 他确实喜欢,一个月至少要吃上三四次,要不是因为每次沾染一身味回家挨骂,他恨不得一周吃三四次。 樊祈那会还调侃说,这家店不会是给他下了什么药吧。 后来的一年间,他也来过,却觉得不好吃了。 “然后呢,吃完饭,在旁边买杯果茶,再一起到公园接吻?”林又奂越说越激动,指着烤鱼店旁边的炸鸡店,“没有奶茶店了!没有了!三个月前就关门了!” 樊祈辩解道:“我没有。” 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停在二人不远处,从保温箱里拎出个袋子,朝他们走来,特意瞄了一眼樊祈的车。 “烤鱼店门口,车牌号0611的樊先生?你的奶茶。” 樊祈僵直着双指勾着袋子提手。 外卖小哥留下一句:“麻烦给个好评。” 溜了。 樊祈伸直胳膊,袋子晃荡着,“你喜欢的去冰加浓柠檬红茶。” 林又奂抿着唇,他不能接,接了一次还会有下次,源源不断的试探,他承受不住。 “烤鱼和柠檬茶我都不喜欢了,”林又奂强忍着心口的撕裂感,“小祈,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平举的手臂似乎一下子没了力气,垂在身边,袋子脱手,果茶摔在地上,洒在樊祈脚边,鞋子和小腿溅满液体。 半晌,樊祈提了提气,道:“吃饭吧,出了酸汤口味的,你会喜欢。” 半推半就进了店,点餐、上菜。 林又奂怦乱的心跳,告诉他要走,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时间仿佛回到过去,锅里滚烫的汤汁。 鱼腹部的肉全被樊祈夹走,在盘子鼓捣了一会,又舀了点汁水淋在上面,与林又奂面前的空盘调换。“没刺了。” 林又奂象征性的夹了一筷子,道:“太酸了,我不喜欢。” 在桌下掐着大腿,须臾起身,“我去外面等你。” 与樊祈擦身而过时,他抓住林又奂的手,又是一阵沉默。直到眸光沉到深渊,才缓缓开口:“我不吃了,一起走吧。” 二人走到车前,樊祈在中控处拿出一瓶喷雾,摇了摇,退后一步,“除味的,闭眼别呼吸。” 十月末的帝都,林又奂穿着长袖衫,展开的双臂,薄衫透过烈日,浮现他的腰身。 一双手贴着腰侧拂过,肩膀处的沉重,林又奂睁眼,只见樊祈后颈一隅。 那本该遗忘的气息,裹着除味剂的清香,窜入鼻腔。 “再抱一下,我太想你了。” 第16章 被威胁与威胁 下午的课,林又奂脑子放空,浑浑噩噩的。 直到寝室群响起,林又奂收回了思绪。 【刁牌:兄弟们,晚上喝点?】 【君子之首:不会。】——梅兰竹菊,君子之首。 【盛奕:可以,@L?】 林又奂收起手机,悄悄整理了书本,举手示意老师,从后门溜了出去。 横穿学校腹地,由西侧小门离开学校。 穿过人员密集的小吃街,又拐了两个小路口,林又奂到了一处老小区前。 【XX家属楼】 是他就读大学的家属楼,外观评价楼龄至少二十年起步,好在住户素质不错,小区维护的也算整洁。 林又奂租的房子在三楼,两室,面积八十多平米,入户右侧是厨房,户门正对着客厅,两间卧室一南一北,朝南的面积稍大些做主卧,北向的做了书房。 室内极为简单,瓷砖壁纸,少许家具。 显然是翻新后出租,该有的都有,甚至连保护膜都没撕。 大学四年都要住在这里,林又奂为自己添置了些小件家具。 进了卧室,冬天用过的电暖气又磕了他一下,林又奂抬脚把它往边上挪了挪。 四仰八叉的躺下,翻身蜷缩。 他逃了半堂课提前回来,所谓的聚餐不想参加,也怕下课再被樊祈堵上。 怎么躲,怎么办,占据大脑。 林又奂迷迷糊糊睡着。 噩梦侵蚀,汗水浸透衣衫,洇湿床单。 手机铃声将他唤醒。 睁眼已经是临近黄昏。 屏幕上,折起的几十条微信消息,和十几通未接来电。 解锁,摁下关机键,界面显示着是否确认,手指点下,刚消停不过三秒的人又打了过来—— 按在了接听键上。 林又奂观望着名字下方的通话时间: 00:01 00:02 认命的将听筒凑近,轻道:“喂。” 电话那边猝不及防,顿了片刻怒问:“你在哪!” 林又奂答不上来。问的在哪,证明樊祈知道他没在寝室。“什么事?” “林又奂,你,在哪。” “没事挂了。” “我问你在......” 挂断,关机,一气呵成。 林又奂清醒了,冲了澡,坐在电脑前,打开软件盯着股票大盘发愣。 准确来说,林又奂属于新手股民,投资不多,稍微涨点就抛,研究了三个多月,没亏,还小赚了一笔。 自从离开家,学费及生活开销全断了,好在他哥哥林有灿给他留了钱,不然露宿街头也不是没可能。 钱这东西,总归是有用完的一天,林又奂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出去打工兼职什么的不适合他,做家教也没耐心,物色好久,最后决定以小博大,炒股。 设立了底线,亏了停手,再寻其他出路。 庆幸,他似乎有点运气。 晚上叫了外卖,吃完饭,林又奂犹豫了一下。 明天上午没有课,他自觉不至于睡到耽误下午课,也没了开机的必要。 可惜,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匆匆吃过饭,踩着上课铃声进了学校。 迟到了...... 刚到教室所在楼层,楼梯拐角处冒出的樊祈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那双眼睛红的要滴血,声音沙哑道:“林又奂,你去哪了。” 林又奂没想到,近在咫尺的教室进不去,敞开的门似乎有人在看向他们,“放开,我要上课了。” “我问你去哪了!林又奂,我们说好的,不许躲我。” 林又奂压低声音怒道:“我和你说好什么了!我们只是朋友,我去哪不用和你报备!放手!” 樊祈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和目光所及方向,嗤笑道:“怕被人看到我纠缠你?” 坏了!要出事! “再问你一遍,去哪了,”樊祈将他圈进角落,步步紧逼,“你知道,我不怕。” 林又奂用近乎玉石同烬的语气道:“怕不怕我恨你?” “怕,”樊祈孤注一掷,“但我更怕你躲起来,躲在我找不到的地方,与其没有你,不如让你恨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在这喊一声,教室能听到,晚上全校都会知道咱俩有事,”低沉的声音压着怒气,“我想了一晚上,万一你又消失不见了怎么办。” “我能做到。” “你能,我知道,”樊祈咬紧后牙,恶狠狠道,“我现在想好了,你再敢跟我玩消失,我就租下帝都所有户外广告屏找你,你不是怕被人知道吗,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敢不敢赌?” 林又奂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不敢赌,必输无疑。 “最后一次,去哪了。” “回家。” “撒谎!”樊祈握着他的肩膀渐渐用力,“我问过梅姨,你没回家。” 林又奂慌乱抬头,支吾道:“她怎么可能告诉你,少糊弄我。” 说错话了,希望他没察觉出来! “她当然不会痛快告诉我,可我要是多付她一个月工资呢?”樊祈讥笑一声,“我连自己家阿姨多少钱都不知道,却知道你家的,好笑吗?” “她还说什么了?” 樊祈有些气恼:“我磨了她一年,连财带物的就换来一个‘没’字,她嘴是真严啊!” 还好,梅姨没说别的。林又奂松了口气,“严?出卖雇主家信息,一个字也不行。” “别转移话题,你昨天去哪了?” “回家,”肩膀的疼痛让林又奂不得不说,“新家。” 樊祈不可置信道:“你搬出去住了?在哪,离学校远不远?” 林又奂半敛双眸,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这句话带给樊祈的杀伤力有些大,林又奂轻而易举将人推得后退两步,转身要走,又被他拉住,“你......” 上了一阶台阶的林又奂扭头,平视着樊祈,语带威胁道:“小祈,你知道把我逼急了是什么后果吧?” 樊祈抓着他的手松了松。他知道,以往历历在目,林又奂不仅言出必行,且花招层出不穷,他自认不敢真的把人惹急了,见好就收的怯声道:“晚上能不能一起出去吃饭?” 林又奂抽出手,“不用,我在食堂吃。” 樊祈看着他逃一样的离开,急忙出声:“下课我去找你。” 林又奂顿了顿脚步,想说不用,转念又觉得没用,不打算理他。 今天任课老师很年轻,林又奂趁着他低头的空档从后门溜进教室。 自欺欺人的认为没被看到,结果还没等他坐稳,台上传来声音: “同学们,我呢,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你们有些迟到早退,甚至旷课,我都可以容忍,但是偷偷进来的行为,我认为是在歧视我的视力和智商。” 林又奂想把头埋进地缝里,待他刚准备站起来道歉,台上又道: “下不为例。” 没指名道姓,算是给他留了脸面。 林又奂心中感谢他长命百岁,前排同学一张纸条递到他手里。什么年代了?还传小纸条? 【林哥,开机啊!快点!你和樊学长的消息炸锅了!】 第17章 我发誓,带你走回正轨 林又奂颤抖着开机。 铺满屏幕的微信消息,顷刻间折叠。 99+消息,微信群99+,樊祈的、刁三胖的、盛奕的,加起来还够一个99+。 自动忽略樊祈,点开刁三胖的聊天界面,几张照片和留言板截图,照片是不同角度樊祈拉扯他的样子和保安追车画面,留言板截图热闹非凡。 【校园霸凌?】 【兰博基尼帅哥!学校还有此等尤物?(大一新生,求科普)】 【我热的吐舌头,这人居然穿长袖长裤???】 【樊氏集团公子,猖狂的一批,大一时就和寝室干起来了,掀桌子打的头破血流。】 【最新通报~樊公子喜提处分,加扣学分,撒花~】 【曝光:长袖帅哥大一新生,林又奂。(听说是休学一年,原因不详。)】 【怎么有种墙纸爱的感觉,樊公子,强扭的瓜不甜,扭我,我甜!PS:男,大二185体育生,六块腹肌,上下不挑。(墙墙厚码,码死,谢谢!)】 【楼上基佬爬,不谢!】 【这是什么霸道少爷爱上羸弱娇妻的剧本,爱看!】 【爱看+1】 【长得难看的叫基佬,好看的叫男男爱情故事。】 【什么品牌的狗粮,以貌取人?】 【又没说你丑,楼上狗叫什么?】 【你管老子丑不丑,搞基就是恶心!别让我碰见!骂死他们!】 ...... 救经引足!林又奂抓住了上吊赴死的绳子,终于得以喘息,而樊祈却意气用事拉着他的脚,自以为在救他,实则是逼他速死! 临近下课,樊祈破天荒收到林又奂发来的消息:【东门公交站】 当他轰着油门赶到时,林又奂已经在站牌处等了不知多久,面色煞白,额头全是汗。 林又奂刚坐进车里,安全带还没系上,一丝冰凉贴在手背,又拿了纸巾要给他擦汗。 “可乐,我顺手买的,不太凉。”樊祈心情不错,侧身望着林又奂,“想吃什么?鱼生?你胃不好只可以吃一点,还去原来那家吗?我现在订位子。” 林又奂接过纸巾,道:“开车,直行三个红绿灯,之后路口左转。” 樊祈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语气,心下一沉不敢再问,默默起步。 行至目的地,一片空旷的停车场,寥寥无几的车子,不见人影。 车子驶入,在停车场转了一圈,终于选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熄火。 林又奂把手机扔了过去,“满意了?” 樊祈只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怎么了?我还管别人的嘴?你看不顺眼,明天我找管理的删了。” “删了?!”林又奂有些压不住情绪,“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手机锁屏递了回去。 “说话!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想被人说是同性恋!我更不想被人说是娇妻!” 林又奂喊得面红耳赤,樊祈伸手覆在他后颈,指尖轻抚,“你不是,林又奂没人说是你,我也没这么认为。我一会就找人删了,你别生气。” 林又奂冷笑一声:“生气?我不生气,我后悔了!后悔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心存幻想的以为你会为我考虑!后悔为什么要回来上学!” 樊祈掐着他的脖子,声音比他还高几分,“我什么人?林又奂你有没有心?你消失一年多,回来告诉我,我们不可能,你恶心同性恋,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问过我过年守在你房间露台下冷不冷!夏天热不热!你有没有问过我去查住院信息找了多少关系!你有没有问过我求你家梅姨说了多少好话!” 林又奂的心,悸痛。 樊祈发泄过后,垂着头呢喃:“你父母说你生病在住院,我问他们哪家医院,他们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这一年多害怕吗,你知道你哥哥去世办葬礼那天,我多害怕吗,我怕看到不敢看的,我父母去了,回来我甚至不敢问他们,死的是林有灿还是林又奂。” 死的是林有灿和林又奂。 “还好,你回来了,”樊祈笑了一下,却哽咽了,“回来了,却离我远了,为什么啊?林又奂,为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明明相互喜欢的,这一年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承认了?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眼睛噙着泪,祈求林又奂给他答案。 没有答案,他也永远不会明白,林又奂想隐藏的东西,任谁、多少年,都能藏住。他和他都笃信,事实证明,林又奂做到了。往后的六年,樊祈问了无数遍,林又奂始终没给过他答案。 “挨处分了?因为什么?校内开车,拖行保安?”林又奂顿了顿,继续平静道,“为什么和寝室的人打架?还打的头破血流?” 樊祈吸了吸鼻子,刚要开口,被林又奂堵了回去。 “小祈,我们是发.小、朋友、同.学,可以是很多种关系,唯独不可以也不可能是情侣,”林又奂拉过他搭在自己后颈的手臂,放回中控位置,“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作为哥哥,没有好好引导你,反而让你走上歧途,”握着他的手,用力抓紧到颤抖,“你听话,又又哥哥保证,带你走出来,一定能。” “林......” 林又奂打断道:“我会看着你,恋爱、结婚、生子,还要给你的孩子做干爹,好不好?小祈,答应我,答应哥哥,别一错再错了,我们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樊祈压抑了一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眼框再也噙不住决堤的泪水,“除非是你,否则我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林又奂,你说错了就错了?谁错了?是你喜欢我错了,还是我喜欢你是错的?你他妈说是错的就结束了!我怎么办!我不可能爱上别人!你想给我孩子当干爹,做你妈的梦去吧!小爷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让你得逞!去你妈的林又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我结婚那天!!!小爷让你后悔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 这人骂的很凶,哭的更凶。 “一定可以,小祈,我承诺带你走出来,就一定能做到,”林又奂擦拭着他的泪水,既温柔又绝情,鼻音也加重了几分,“我发誓,一定。” “发你妈的誓!林又奂!小爷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如愿见到那天,除非我死了!” “我发誓, 除非你回归正轨,结婚生子。 否则,我绝不先结婚,会始终做引导你的又又哥哥。” 第18章 樊祈,冬天太冷了 那天,樊祈哭了好久,险些导致呼吸性碱中毒,手脚麻木到无法开车。 林又奂哄着带他吃了晚饭,将人送回宿舍。 自此,樊祈便像消失了一样。 一同消失的,还有网站上那些或吃瓜、或鄙夷的帖子。 林又奂的大学生活开启了新篇章,没有樊祈的篇章。 直至入冬,临近寒假。 周六这天,恰逢冬至,林又奂懒懒地摊在椅子上,分析着近一周的股市行情,计划着周一的买入卖出。 微信语音通话:刁文杰。 “林哥,晚上回寝室昂,我妈送饺子来了,一块吃点,再喝一丢丢。” 林又奂能想象出他说一丢丢时,眯着眼卡着小指的表情,笑道:“不回了,太冷,懒得动,你们喝吧,我又不会。”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回来吧,不给我面子,给饺子个面子行吧?” 林又奂知道他死缠的个性,仍是拒绝:“真不回,给我留俩,我周一再吃。” “草,放两天臭了!” “放外面,零下十几度,坏不了。” “外面?别找乐了!我前脚放完,后脚就让猫叼走了,你信不?” 林又奂咳了两声,“我感冒才好,别折腾我了。” “我给你叫网约车楼下接你,送到学校门口,老二开车去门口接你,送到宿舍楼门口,处分他背,保证你暴露在外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电话那边传来盛奕的声音,“凭什么?” 刁三胖的声音离话筒远了点,“我出饺子,你出车,四眼出酒,林哥出人,平了!” 随即是梅四眼的愤懑抵抗,“我都不会喝酒,还非得买酒,万一查寝被发现,第一个卖你。” “卖!眨一下眼皮,我以后就叫梅文杰!”刁三胖豪言壮语完,对着电话喊,“就这么定了,等你回来开席昂!” 不等林又奂再说什么,通话结束。 林又奂有点担心,万一真等着他开席,饺子得凉透馅。拿着手机裹着毛毯,赶忙在家里一通翻找,连一瓶能冒充酒的东西都没有,林又奂极不情愿的走进厨房,在调料区挨瓶提起来看,终于找到料酒。 拍了照片发群里:【L:不回了,我以料代酒,和各位干杯吧。】 寝室群名旁的(5),不知是哪天变成的(4)。 挺好。 晚饭,林又奂打开外卖平台,找了几家卖饺子的店,配送时长均超过一小时,干脆放弃,与其凑热闹,不如安安稳稳吃个热乎饭。 谁成想外卖刚到,包装还没打开,微信语音通话又响了。 林又奂无奈的解锁,正琢磨着要怎样和刁文杰周旋,看了一眼屏幕,人有点发愣。 多年未换的头像,和几个月未联系的人——樊祈。 接通。 “喂,小祈?” 电话那边似乎有风声,“出来,我在外面。” “啊?”林又奂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宿舍楼,“我没在寝室,怎么了?” “你在......”那边犹豫了一下,没问出最后一个字,转而又道,“我妈包了饺子,非得让我给你拿,我在门口等你。” 林又奂浅笑着,柔声道:“不用了,代我谢谢阿姨,你拿回寝室分了吧。” “没人,一个网吧,两个酒吧,我吃完了,”有些激恼的吸了口气,“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林又奂忙道:“别扔,你给我放寝室吧,我明天回去。” “我不去,”顿了顿,语气有些别扭,“你不是讨厌我掺合你的事嘛,我去了你又该不高兴了,”而后又强硬起来,“给句痛快话,要不要,不要我真扔了啊。” 饺子无罪,阿姨好心,二者皆不能辜负。林又奂叹气一声:“我回去,外面冷,你去楼里等。” 那边没有说话,直接挂断。 林又奂边操作着打车软件,边忙慌地换了衣服,临出门不忘把自己的外卖带上。 下了车,林又奂一路小跑到宿舍楼,离得很远就看到樊祈。 身形高挑,浅色羽绒服,深色工装裤配马丁靴。冬天专属他的魔咒,来来回回都是类似的装扮,无非换换裤子款式,年年如此,大差不差。 “不是让你进楼里等吗?”林又奂呼出的白气像迷雾,隔着二人。 樊祈将保温袋递给他,又从怀里掏出几袋暖宝宝,一并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 林又奂道:“替我谢谢阿姨。” 樊祈冷的牙齿打颤,“你是不是特别怕见到我?” 林又奂没以为他会说话,侧向宿舍楼的身子停下,“没有,太冷了,快点回去吧。” “车是今年四月份买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又奂看着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回正,再拉长,再回正,直至消失。 进了寝室,正对着摆了一张矮桌,三人围坐。 刁文杰已经有了醉意,一看来人是林又奂,眼睛发光。 “林哥?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刁三胖借着酒劲,也敢搂上林又奂的肩膀了,“是不是想我的饺子了?” 林又奂还在思索着,四月份买的是什么意思,没太在意刁三胖的大胆。 “诶,你拿的什么?” 刁三胖一把抢过保温袋,打开是保温盒,再打开,饺子。 “你妈也送饺子来了?” 林又奂回到自己书桌前,“啊。”愣怔着坐下,有些念头一闪而过。 “分了尝尝。” 刁三胖开始派发,他五个,他五个的,露出饭盒底下的钢印字——樊氏集团。 典型的公司食堂餐具。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留了几个饺子,堪堪盖住樊氏二字。 林又奂完全不知他们的小九九,倏然问道:“盛奕,你为什么这会买车?年末优惠力度大?” 盛奕以为他要买车,解释道:“差不多,都说年底各店为了冲业绩清库存,降价力度大,但附加的礼包也都均回来了,看似整车优惠,其实落地没差多少。” 林又奂再问:“那你为什么现在买?” 盛奕有点不明白他意思,“冷啊,开车比走路强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对啊,因为冷。 第19章 偶遇樊祈 这天,即将查询考试成绩,1027寝室气氛凝重。 刁三胖表情严肃,对着衣柜上贴的柯南海报拜了又拜。正所谓,挂柯南,挂科难。 “安全。” 打破安静的是梅四眼。 而后是盛奕,懒懒道:“我也安全。” 林又奂坐在刁三胖书桌前,用着他的电脑,“安全,”关闭界面,“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 梅四眼冷嘲道:“小心没过赖上你。” 刁三胖一套祈福祭拜完成,嚷嚷道:“臭四眼,你少咒我!” 来到书桌前,林又奂刚要起身,又被他一把摁下,“林哥,你帮我看,”操纵着鼠标,“三二一,看。” 看了眼屏幕,林又奂一笑,不出声。 “过了没?”刁三胖肩膀拱着林又奂,“林哥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林又奂捂了捂耳朵,实在承受不住他咆哮式交流,“恭喜,安全。” 闻言,刁三胖蹦了一下,脑袋重重磕在床架,发出尖锐的叫声:“我草——!” 林又奂的耳朵要失聪。 刁三胖手舞足蹈了一阵,又宏伟的发誓,下学期怎样怎样,终于平静了下来,“晚上出去庆祝,不醉不归!” 逮着林又奂的胳膊,“我今天盯死你,别想跑,”抱怨道,“学期要结束了,还没一起喝过酒,说出去都没人信。” 林又奂身体颤了一下,推开刁三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回到自己位置,“我不会喝,这不是怕扫你兴么。” 刁三胖早就习惯了他不让勾肩搭背的事,“你能有四眼扫兴吗,一瓶啤酒的量,”冲着梅四眼比了比小拇指,“老二行,我喝不过他,现在就差林哥你了,必须试试你的酒量。” 关于1027寝室的酒量分析,林又奂已有耳闻,一瓶啤酒梅毅桦,不服就干刁文杰,千杯不醉盛奕。“行,晚上喝,吐你一身别怪我。” 刁三胖瑟缩了一下,“那我穿身便宜的,吐脏了就扔。” 寒假将至,收快递的小哥络绎不绝,汇聚三通一达一丰,大四准备实习的往家运行李,剩下年级有邮寄特产的,有保价电脑的。 帝都本市的更是五花八门,同城速递,东西由快递小哥送回家,至于人,什么时候回去就说不好了。 晚上,刁三胖定了炒菜和铁锅炖两个选项,结果两者都需要等位,无奈只能找更远的饭店。 最终定了林又奂最不喜欢的火锅。 也不算不喜欢,他只是不太能吃辣,而刁三胖这人又无辣不欢,属实冲突了。 一进到店里,扑面的气味呛的林又奂咳嗽不止。 刁三胖眼尖,手肘怼了怼林又奂,指着远处的一桌人,“诶,那人是不是樊学长?” 林又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樊祈一行五人,四男一女,女同学坐在樊祈旁边,二人隔着些距离,樊祈偏头下压听她说话。 一人白色卫衣,一人米白色针织衫,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像是两只误入喧嚣的精灵。 美好。 真的,美好......极了。 四方桌,长板凳,九宫格,高度白酒,开战! 梅毅桦破天荒也喝了白酒。 “干!” “干不了,要干你自己干。” “我干你就得干!海量的人,装什么装。” 刁三胖狠人一位,一口菜没吃二两白酒,下肚了...... 盛奕无奈,陪了他一个。 梅四眼小抿一口,五分之一吧。 三双眼睛齐盯着林又奂,他举着杯子凑到嘴边,不像盛奕和刁三胖那样喝的很潇洒,也不同于梅四眼咽药式愁眉苦脸,如同喝水般,咕咚两口,半杯没了。 很辣,比火锅还辣。 酒精刺激着他敏感的味蕾。 从唇到口入喉咙进胃,如同火烧过的痛,又辣又痛。 刁三胖兴奋道:“行啊林哥,酒桌大拿舍你其谁,老二该让位了。” 盛奕倒一杯冰可乐,递给林又奂,“别逞强,又没人逼你。” 林又奂喝了口冰饮料,压下了燃烧的感觉。“喝完身上是暖的。” 刺骨的寒冷,在高度白酒的作用下,身体逐渐暖起来,又被一杯冰饮料浇灭。 如此,暖寒交替,两个多小时的聚餐,1027新榜诞生:清醒的盛奕,半清醒的林又奂,耍酒疯的刁三胖,一滩烂泥梅四眼。 按量排序,其实该林又奂位列榜首。 盛奕穿上外衣,“我去结账,你看着他俩。” 刁三胖戳着趴在桌上的梅四眼,“来,继续,喝——!” 梅四眼的胳膊衣袖粘上了油渍,不过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无法在意,人都喝晕了。 林又奂绕过去给两人穿衣服,抬头有意无意的扫过远处,那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一直背对着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在1027落座的二十分钟左右,樊祈他们就走了。 “伸胳膊。” 相对于耍酒疯的人,醉到不省人事的更好摆弄。 林又奂负责刁三胖,只需在他走错路的时候拉一把。盛奕就比较辛苦了,背着梅四眼。 出了店门,排队等候的出租车任君挑选。 把刁三胖安置到副驾驶位,其余三人坐后排,预想是盛奕和林又奂在两侧,中间夹着梅四眼,结果盛奕刚上车,生拉硬拽的把梅四眼也弄上车,一辆兰博基尼轰着油门拦在出租车前。 车窗降下,樊祈道:“上车。” 一阵冷风拍在林又奂脸上,他清醒几分,“不用了,两个醉鬼,盛奕一个人弄不回去。” “上来,”樊祈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跟着他们。” 盛奕探身去够林又奂这边的车门,“去吧,三个人坐后排太挤了,学校门口碰面就行。” 说完关上门,留林又奂一人在路上。 林又奂不上车,樊祈不挪车,僵持了一会,出租车司机忍不住按了一下喇叭。 随着又有人从店里出来打车,后面的出租也跟着鸣笛。 林又奂坐进了樊祈的车。 “蜂蜜水,温的。” 将饮料杯在放腿上,林又奂边系安全带边道:“谢谢。” 樊祈道:“一身火锅味。” “你不也......”酒后的脑子不太灵光,林又奂赶紧住口,“除味的喷雾还有吗,借我用用。” 樊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到喷雾递给他,“下车再喷,太呛了。” 出租车在前面飞驰,兰博基尼在后面爬行。 十字路口黄灯亮起,樊祈踩了刹车,后面的私家车喇叭都要按冒烟了,似乎骂的很脏。 樊祈侧着脸望向后视镜,片刻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第20章 今天,除夕 蜂蜜水是温热的,握在手里很暖。 林又奂说出的话,是冷的。 “没有。” 樊祈轻笑一声。 绿灯亮起,猛踩油门,瞬间的推背感,冲击使得林又奂从头至背后靠,饮料杯险些脱手。 抵达学校门口,出租车等候多时。 车子急刹,饮料杯滚落,那么凑巧,盖子脱落,洒在林又奂小腿,杯子里余下的一点,洒在车里。 他没能保住蜂蜜水。 “下车。” “洗车费我出。” 樊祈又笑了,很狼狈,“我在乎吗?你......下车吧,他们在等你。” “嗯。” 车门即将关闭的刹那,樊祈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林又奂却听得很清楚。 “我和那女孩......” 林又奂装作没听到,把后半句话困在车里,走向出租车。 身后,车辆轰鸣而过。 耗尽体力将醉酒的二人带回寝室,林又奂也懒得回家了,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久久无法入睡。 盛奕从卫生间出来,走到林又奂床下,边擦头边道:“你不去洗个澡?” 林又奂偏过头,刚要说话,被刁三胖一阵呼噜声拦停,等了一会,道:“明天回家再洗吧。” “一学期了,就没见你在寝室换衣服洗澡,”盛奕挑眉道,“有什么不可示人的隐情?” 林又奂呼吸一顿,翻身背对着他,“神经病,睡觉了,你关灯。” 盛奕盯着他的后脑勺,轻道:“晚安。” 林又奂无眠。 店外的拦停和那杯蜂蜜水,至少说明樊祈还没走出来。虽说他们几近无接触无交集,但林又奂知道,他已划地为囚。 还有,盛奕。 他这人古怪,有意无意的释放些讯息,看似玩笑,却每每都能击中林又奂的痛处。比如——隐情。 林又奂的确有原因,盛奕也猜中了大半。 这学期,林又奂在寝室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就是在这少之又少的几天,盛奕抓住了重点。 是刻意之举,还是遇然之为...... “叮铃” 微信响声惊醒林又奂。 【出来。】 【?】 【宿舍楼外。】 他要干什么?难不成非得解释晚上吃饭的事? 【不去,太冷了。】 【快点,我穿的睡衣,更冷。】 林又奂下床的时候差点踩空,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樊祈果然在外面,不过穿了羽绒服。 好孩子,学会骗人了。 “还挺快,”樊祈从怀里掏出保温杯,“喏,蜂蜜水。” “凌晨送水?” 保温杯往林又奂面前递了递,“辣和酒都伤胃,你扛得住么,”樊祈见他不接,直接拉着他的手放上,“我找了好几家奶茶店都关门了,在便利店买的蜂蜜,自己冲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太甜,凑合喝吧。” 不可以,林又奂,不能要,别纠缠不清,不能心软! “谢谢。” 傻逼,林又奂。 樊祈双手揣兜,缩了缩脖子,“不用谢,给我消一下违章就行,刚才太急超速了,我驾照快扣没了。” “好。” 胳膊动了动,终究没有伸手。樊祈眨着眼睛,道:“进去吧,太冷了。” “嗯,”林又奂没动,须臾,“回吧。” 隔着半米距离的二人,在寒风中谁也没挪动分毫。 樊祈垂眸,半张脸缩进衣领,嘟囔道:“进去吧,你再不走,我该忍不住了。” 想问的话,如鲠在喉。林又奂望着他,道:“晚安。” “晚安。” 林又奂站在楼道的窗边,目送着樊祈离开,劣质保温杯散热,手上温度适宜。 蜂蜜水,太甜了。 300ml的蜂蜜“浓浆”,林又奂硬生又兑了三次水,喝了将近1000ml。 差点“青”节不保。 除夕将至,往常的小吃街变成年货街。 卖福字对联的,瓜果的,干货的,应有尽有。 林又奂穿街过巷,什么都没买。家中有丧,三年不挂福字和对联,是老例。剩下的吃喝,他更不在意了。或者说,在内心,他认为自己不配,不配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 过年,很难熬。 难熬也得熬,总不能去死吧。 不能吗? 除夕夜。 春晚还未结束。 林又奂看着电话,纠结了几个小时。 拨通。 “喂,爸。” “奂奂,”那边只喊了名字,声音哽咽的压制不住,“你一个人,还好吗?” “我,还好。”林又奂拽了拽身上的毛毯,大口喘气,“妈妈她......” “她吃完药睡了,”林父嗓音很低,“奂奂,别怪你妈妈,她太痛苦了。” 林又奂缓声道:“不会,我怎么会怪她,是我不好,害的哥哥,我......” “不是,奂奂,有灿不是你害的,别听你妈妈瞎说,”林父安慰道,“给爸爸点时间说服你妈妈,她也需要时间。” “没关系,”林又奂顿了顿,“爸,我们都没办法快乐,我只能祝您和妈妈身体健康。” “好,我们都健康。” 两三分钟的通话,筋疲力竭。 林又奂关了烘托氛围的电视,室内一片寂静。 没有烟火的除夕,冰冷的城市,和他一样。 无数次响起的微信铃声,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声音。 群里,在晒年夜饭,丰盛、和谐,围桌而坐的众人,其乐融融。 他与今天,格不相入。 【新年幸福。】 樊祈的消息。 【新年幸福。】 林又奂的回复。 电话响起。 林又奂再次打开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即将进入尾声。 “喂,小祈,新年好。” “新年好。” “你也好。” 悠长的沉默。 林又奂不知是否要挂断电话,“那,晚安?” “别,”樊祈沉重的呼吸,似乎是在走路,“能出来一下吗?” !!! 他在哪?! 林又奂打了个哈欠,“我躺下了,不想出去。你在......” “露台,”樊祈抢道,“你从露台出来,我想见你。” “我感冒了。” “我也是。” “那你快回去啊,”林又奂语气有点急躁,“听到没有?” 樊祈固执道:“我想见你。” 林又奂心一横,“我不想。” 沉默。 林又奂怕了。 “去年这天,”樊祈再次说话,有点笑意,“怕错过你回房间,我来了三次,每次一个多小时,后半夜给我烧傻了,在医院打点滴到初五。” “今年别再发烧了,回去吧。” “林又奂,你疼疼我,出来看我一眼。” “回去吧。” “你说,两层高,我能爬上去吗?” “你要干什么?!” “我想见你,你不出来,”樊祈郑重道,“我进去。” 第21章 带他回家 “樊祈!你疯了!” 林又奂心急如焚。 “听到围栏的声音了吗?”樊祈不缓不慢道,“有点冻手,不好借力。” “樊祈!!!” “你出来吗?” “樊祈!!!” “等着给我开门。” “我没在家!!!” “什么?” 林又奂瘫靠在沙发,“别上去,我没在家。” 电话那边的人骤然喊道:“你在哪!” 林又奂的脑子飞快运转,怎么说,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没有,樊祈知道。往年也从来没有去亲戚朋友家过年的习惯,况且,万一他发疯,真的去敲门,后果不堪设想! “在我自己家。” “哪,地址,位置。” “小祈,我不想......” 樊祈的耐心耗尽,“学校附近是吧,我自己找,”跑步的喘息声,“我按个小区按喇叭,直到你告诉是哪个小区为止。” “小祈......” “我他妈找不到你!所有人陪着我别睡!林又奂,你想在新闻上看到我的名字是吧?!一定让你如意!” “小祈啊......” 车辆启动的声音。 “你他妈说不说!!!林又奂!我操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你让我怎么......”哽咽、抽泣、愤怒,和哀求,太多情绪汇集的音腔,竟然如此好听,“求你了,告诉我在哪好不好。” “XX家属楼,XX路附近,车开不进来,我在路口等你,”林又奂拽着胸口的衣服,指甲抠进肉里,“慢点开,不着急。” 林又奂走到路口时,刚好飘起雪,绵细如尘埃的小雪花。 瑞雪兆丰年,很好啊。 还没看到车子,先是一阵轰鸣声传来。 而后,那辆车在对向车道一闪而去,到路口处,完美的甩尾,调头。 刹停在林又奂面前,留下一长串刹车痕。 樊祈冲过来时,林又奂只觉得一座山撞了上来,然后包裹住他。 林又奂拍着他的背,“别哭,再哭又喘不上气了。” “没哭!” 声音骗不了人。 雪花落在头上肩上融化,继而再有新的雪花落下,慢慢覆盖在他们身上,二人披上一层极浅的银装。 相拥的时刻,如果就此停滞,该多好。林又奂抬着手,在灯下照射的影下虚晃了一下,似是拥抱又好像爱抚过,最终偏头,影子重合,他好像吻上他的阴影。 “好了,见过该回家了吧?” “回你家。” “小祈,你不该找我,我也不该告诉你,回去吧,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樊祈带着鼻音道:“带我回家。” 林又奂手冻的有点僵,收回口袋里,站得笔直,“回你家去。” “要不你带我回家,要不我带你回家,选吧。” 林又奂颤了一下,“......小......祈!” “选,”樊祈弯腰托着林又奂的大腿根处将人抱起,单手扶着他的背,“跟我走,还是我跟你走?” 林又奂重心不稳的往后仰,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干什么?!放我下来!” “去我家吧,”樊祈说着,朝车子方向走,“让我妈给你包饺子。” “樊祈!你发什么疯?!” 樊祈将头埋进林又奂胸口,深吸一口气,道:“是,疯了,和我回家吧。” 林又奂一手揽着樊祈,一手抓着车门不撒手,抵抗着被塞进车里的力量,“樊祈!!!” “回家。” “回!”林又奂吼了一声,“回我家!” 樊祈在他耳边蹭了蹭,轻道:“好。” 林又奂似乎听到了笑声。 “放我下来,我长腿了。” “地上脏,拖鞋都是土,”樊祈双臂抱得更紧,“哪边?” 林又奂挣扎的差点把鞋子甩出去,放弃。“左。” 樊祈越走,表情越不好,直到站在楼门口,脸已经垮的不成样子,“几楼。” “三楼,放我下来吧。” 楼道的感应灯亮起,晃的林又奂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已经到了。 “钥匙。” “你放我下来开门啊!”林又奂压低声音怒着,“我还能给你关门外面是吗!” 樊祈仰头看着他,眉毛一挑,似乎在说:你就是这么想的。 林又奂撇嘴,回他一个:也不是不行。 进了屋。 林又奂坐在沙发,看着樊祈像是狗子巡视地盘一样来回乱转,最后停在餐桌前。 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依旧能感受到满得快要溢出的怒火。 果不其然—— “你就住这?!大年三十吃这种东西?!” 樊祈单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举着林又奂的晚餐——蟹黄堡。 以他现在的愤怒和动作,有幅画面冒了出来,樊祈将餐盒扣在某人头上。 林又奂不由得笑了一下。 下一秒,樊祈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压着他仰躺进沙发。 “你笑什么?!你怎么笑的出来?!我他妈要疼死了!” 胸膛贴着胸膛,乱做一团的心跳。林又奂呼吸急促,“别压着我,喘不上气了。” 樊祈手肘抵着沙发,上身微微抬起,盯着林又奂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和家里有什么事?” 谎言,林又奂驾轻就熟,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 “嗯,我烦他们,搬出来了。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去,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你别再去我家了。” “买这么个破房子,他们没给你钱吗?” 林又奂道:“离学校近,我不想住寝室,来回方便。” “也不装修?” 林又奂答:“装修还得散味,就住四年没必要。” 目光不闪躲,语气平稳。樊祈信了,“平常吃饭呢?” “学校,外卖。” “生活费呢?” “足够,绰绰有余。” 樊祈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埋进林又奂的颈窝处,“你应该告诉我的啊,过年就你一个人,我光是想想都难受死了。” 林又奂推了他一下,“审完了吗?起开。” “不要,抱会。”樊祈在他侧颈处蹭了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号,须臾,那边接听。 “新年快乐我樊少~” “厨子下班了吗?” “早下了,大年三十啊,谁不回家过年,再不让人家下班我怕他们在菜里吐口水......” 樊祈恶心的“啧”了一声,“弄回来,我加钱。” 林又奂蹙着眉,冲他直摇头。 “没地给你弄去,加多少人家都不回来,”那边哈哈了两声,“也不一定,你要是加个三五十万的,我亲自掌勺。” 樊祈懒得和他废话,“快点,没吃饭。” “谁?谁没吃饭?” “我......”樊祈看了林又奂一眼,“朋友。” “哪国回来的朋友,这会还没吃饭???什么交情让我们樊少年三十作陪???” “很重要的朋友。” “很重要是多重要?” “废话真多。” “你得让兄弟知道多重要,好给你找厨子吧?操了的!不会是你那个哥吧?” 樊祈指尖狂按音量键,“嗯。” 怎奈那边嗓门拔了几个音:“爸!!!霍大厨!!!接客了!!!” 而后听见清脆的一个耳光,“妈的小逼崽子!喊谁接客!” 电话那边叮咣一阵摔打,“过来吧!我爸掌勺,保你满意!”电话离远几分,却丝毫没有避讳之意,喊声依旧洪亮,“别打了!我给你揽个少爷过来,吃好了给咱家投资都有可能!” 林又奂听的一字不落。 挂断电话,他率先开口道:“不去。” 樊祈晃了晃电话,“不去,他真有可能被他爸打残。” 震动模式下,晃着的电话屏幕亮了——亲爱的母亲大人。 樊阿姨! 第22章 再选一万次也是吃饭 林又奂愣了一下,全身冷汗直冒。 大年三十,也不知道樊祈打没打招呼就跑出来了,现在还趴在一个男人身上!!! 哪一条都让林又奂恐惧。 樊祈倒是一脸轻松地接了电话,“妈妈~” “臭小子,跑哪去了?” 林又奂大气不敢喘。 樊祈的手抚在他额头,撩起他的头发,脸贴着林又奂的脸,“在朋友家玩。” “玩什么玩,快点回家,我包了饺子。” “不回去了,一会我们去郊区放烟花,明天再回去,别等我了。” 樊母的情绪中有了怒意:“你这孩子,哪有过年不回家吃饺子的?帝都周边也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你们要去哪啊?去哪都不行,赶快回家。” 林又奂推着他的脸,抓着他的胳膊往下拉。 “真不回去,找好地方了,”樊祈还在和林又奂较劲,突然笑了一下,“林又奂也在,我们一起去,有他盯着我,放心吧。” 樊母“啊”了一声,电话那边传来樊父的声音:“浑小子!你不回家还拉着又奂也回不了家!”樊母似乎是抢回了电话:“别想骗我,让又又接电话。” 林又奂瞠目结舌。 樊祈把电话递了过去,“又又哥哥,帮我说说好话呗?” “是不是骗我呢?人家又又根本没出去陪你疯玩。” 樊祈得寸进尺,唇凑到林又奂耳边,呼气道:“快点,不然......” “喂,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樊母吃惊了一下,“真在啊,诶,新年快乐又又,”欣慰的笑声,“是不是小祈逼着你陪他出去的?想拿你当挡箭牌吧,又又你可不能上当。” 林又奂干笑着:“是,不上当,我们现在就回去。” 樊祈冲着电话喊道:“我不回去,妈,你要是把林又奂骗回去,就没人替你盯着你儿子了,我今天可是开车出来的,万一有人灌我酒怎么办?” 樊父在一旁气道:“你还有脸说,开车一点不稳当,看你把大门撞的,大过年给我添堵。” “过年不许说孩子,”樊母又道,“麻烦又又帮着阿姨看好小祈,尤其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唉,我说不给他买跑车,你叔叔心疼儿子,说买就买他可心的。又又你说,跑车坐着也不舒服,马力还大,他开起来......” 樊祈抢过电话:“妈,过年不说孩子,行了,你们吃完饺子赶快睡觉吧。” 挂断电话,樊祈摸着他额头的汗,笑道:“你紧张什么?” 林又奂的情绪还未放松下来,“废话,你年三十跑出来,还让我接电话,我差点死了!快点回家!” 樊祈往他身上靠,被林又奂一把抓住后脑勺的头发,他“诶哟”了一声,不死心的继续靠近,“不回,就不回。林又奂,我如果告诉他们,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就没法再拒绝我了?” 林又奂吓的松了手,随即道:“我一定找帝都最高的楼跳下去,摔成肉泥,谁也别想把我拼回去,死了也不留全尸。滚回家去。” “呸呸呸!”樊祈卡着他的下颏,“大过年的,你有病是吧?快点呸!” “你敢说,我就敢做。” “我不说行了吧!你快点!快点啊!” “呸。” “妈的,林又奂我真操了!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嘴巴干净点。” 樊祈鼻尖贴近,“可以吗?” “什么?”腰部的耸动,某物硌在林又奂的腹部,“滚!” 樊祈翻手穿过林又奂的背,扣在他肩膀,任凭他怎么推搡纹丝不动,“吃你,吃饭,选吧。” “樊祈!”林又奂怒视着他清澈的双眸,“吃饭,去吃饭。” 绝对的意料之中,樊祈轻叹一声,“走吧。” 车辆行驶在无人的街道,灯火通明的帝都,少了年味。 抵达饭店,XX酒楼,门外停了不少车子。并不是多么富丽堂皇,以味道闻名,在帝都也能挤进前五十。 一人看到樊祈的车,立马迎了出来。 “哟,过年好。” 二人下车,樊祈那副少爷劲上来了,微微仰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人有些瘦小,实在不像是家里开酒楼的,反差感极大。 “呀,这位是林哥吧?” 林又奂如往常一样打量着人,那种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别扭,这人却不是,反而笑脸相迎。 “你好。” “林哥过年好。” 樊祈在车前等着林又奂,顺手指了指那人,道:“霍长岁,伙夫,一个寝室的。酒楼他家的,离百年老店还差七八十年吧,味美价不廉,黑店。” “你大爷的,我为你挨了顿打,请我爸出山,你丫就这么说我们家酒楼???”伙夫霍长岁捶了樊祈一拳,“林哥,你不管管?” 林又奂笑道:“XX酒楼,上过电视,挺出名的,麻烦叔叔了。” “加菜!我现在就去找我爸!加特色菜!加十个!等着!”霍长岁小跑进到大门口,推着旋转门进去,还不忘扭头喊,“赶紧啊樊少,等我让人给你把菜端出来啊!老房间去吧!” 二人并肩而行,樊祈微微偏头垂眸,小心问道:“怎么不高兴?” 林又奂目光上挑,“他知道我是谁?你说了什么?” 还未等樊祈解释,一辆路虎停在他们身边,驾驶员脾气不好,远近光交替闪着,鸣笛声不绝于耳。 樊祈眯着眼扫过,面色不悦,“操!” 骂声很大,车上的人探出小半边身子。 这人大冬天穿着半袖,展示胳膊上的花臂纹身。 “好狗不挡道!瞎啊!” 灯光晃眼,林又奂仅看到他的纹身,直觉有些不好惹,再听这人说话,颇有混社会的流氓感。 樊祈几步要上前,被林又奂拉着外衣后脖领,“嗯?干什么?” “别惹事,”林又奂抬眸看着他,“吃饭。”樊祈的脾气,他了如指掌,莫名其妙被骂,他要是能收住就不姓樊!林又奂柔声补了一句:“我饿了。” 这边灭火,那边浇油。 “操了的!聋了?赶紧他妈的让开!老子开炮崩你昂!” 此时,副驾也冒出人,搭腔道:“一车家伙事,一点就炸!” 第23章 樊祈的室友 樊祈到驾驶位,提着花臂男的半袖领口,将人半个身子拎出车窗。 林又奂在后面边拉樊祈的衣服,边道:“放手,你干什么!” 花臂男骂骂咧咧的,“狗操的玩意,你敢这么对老子!猛子!猛子!给爷崩丫的!” 车里副驾驶的人推着花臂男的屁股,“出去吧你。” 林又奂一下子醒过神,他们认识,后退几步,看着他们打闹。 路虎车底盘高,想从车窗强行拖拽出一个成年男人着实困难,樊祈打开车门,拽着花臂男到车前,压着他的头,面朝车灯,冲着前挡玻璃喊道:“猛子,开远光。” 林又奂只觉得樊祈手劲不小,连花臂男无着力点的板寸头都能控制的服服帖帖。 改装后的远光亮似晴天。 “我操了的!樊祈!老子操你大舅家七姑三叔姥爷!” 叫的叫,嚷的嚷,一时间路人、服务员等围了不少人。 林又奂笑着制止,“小祈,别玩了。” 樊祈听话,手卡着花臂男的脖子,往前一推,寸头“嘭”的一声磕在大灯上。 等花臂男再想回身“报复”,樊祈早就走出几米开外,站在林又奂旁边。 名唤猛子的下车,拦了一下花臂男,“得了,二比零,你干不过他,放弃吧,大脑花。”转头冲着林又奂挥了挥手,“林哥?” 怎么都认识他?林又奂狐疑着点头,“你好。”抬眸瞪了一眼樊祈,“我进去等你们。” 樊祈扒了一下他的胳膊,没敢太用力抓,朝着二人说了一句,“停完车进来,”追着林又奂进了同一扇转门,“怎么了?” 饶是旋转门空间不小,两个身型高挑的成年男性,又穿着蓬松的羽绒服,依旧十分拥挤,樊祈的脚后跟时不时被追上的门框磕到。 进到大堂,林又奂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适合谈话的私密场地,找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位置,阔步而去。 二人刚进去锁上门,还没等林又奂说话,门外传来推门声,而后有人喊道:“服务员!门怎么打不开啊?坏了?” 林又奂抬头,目光一动,樊祈去开门,他自己走向洗手池。 进来的是方才的猛子,看到二人先是一愣,“啊”的推开樊祈,小跑进内间,传来哗哗声。“笑死,大脑花气炸了,非要把炮竹拉你家点了。” 林又奂抽了纸巾擦手,问道:“炮竹?” “昂,”樊祈笑了笑,“吃完饭去放烟花。” 林又奂蹙着眉,“真去?” “不然还是假的啊?” 猛子解决完,也来到洗手池,“弟妹呢?” 樊祈眼神一顿,“谁和你有女生?”悄悄观察林又奂。 “没有弟妹你要鸡毛烟花啊,服了,你可行了,大脑花还得跟你干,他怕弟妹玩不了大的,连他妹妹的仙女棒都抢来了,胳膊上让他妹挠了三血道。” 几人落座。 林又奂的脸色一直不好,樊祈偷瞄着,在桌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膝盖碰他。 菜上齐了,丰盛大宴。 服务员对鱼的拆分犯了难,正所谓酒桌文化,鱼的每个部位代表着不同意义。 什么鱼眼,高看一眼;鱼梁,中流砥柱;鱼嘴,唇齿相依;鱼尾,委以重任...... 樊祈招了招手,要走了鱼腹上的肉。服务员看了一眼小老板霍长岁,把盘子摆回中央。 关门,退出包间。 樊祈举杯,在餐桌转盘上轻碰一下,“感谢倒不至于,你们乐意来,就新年快乐吧。” 三人怨声载道,林又奂有点挂不住,方欲开口暖一下场,樊祈又道:“那个,刚才介绍过了,霍长岁,伙夫。” 霍长岁杯中奶品一饮而尽,“林哥,过年好,以后常来。” “那个,不怕冷的,方飞,大脑花。” 这两人打是真打,方飞脖子上还有樊祈掐着没消下去的红印,不过打过也就算了。方飞痞气十足,一仰脖,“林哥。” “那个,人精,孟悠,猛子。” 孟悠抗议道:“林哥,我得纠正一下,不是人精,是人形精灵,孟悠。新年快乐。” 林又奂以水代酒一一回敬。也不算欺负人,大家喝的不是饮料就是复合奶品。 樊祈继续道:“林又奂,我......哥,身体不好,休过几年学,但是昂!跳级跟上来了,厉不厉害?” 孟悠“切”了一声,“林哥厉害,没毛病,你嘚瑟什么劲?再说了,这话念叨不止一遍了,说点别的。” “别的不别的,”方飞打断道,“你丫女朋友呢?让老子找烟花炮竹,差点让我妹给我挠死。” 樊祈偏头道:“他妹妹就是那天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小女孩,才上高.中,那天我俩穿的都是白衣服,怕溅上油,特意坐在一侧,他们方便把锅往旁边移点。” “诶,跟你丫说话,嘀咕什么呢?” “说你妹呢,别打岔。” “我又操了的,你丫别打我妹主意昂!” 林又奂蹙眉,他实在没听过一个人说话脏字满天飞。 孟悠适时调节道:“林哥,大脑花就这样,你别理他,混的,他妹妹就不这样,人美嘴甜,他家那点糟粕基因全传给他了,哈哈。” 桌子太大,动起手来不方便,方飞朝他扔了根筷子,“我......”克制住了,“我,诶哟,习惯了,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别混的混的,国家打击黑恶势力,可和我家没关系,我家正经开安保公司的,正经!正经!正经!” 一阵哄笑。 孟悠招欠道:“太正经了,让樊少打的不敢回家。” 提起这事,方飞气不打一处来,“诶,林哥,你评评理昂,他妈......他,开学第一天,我找寝室呢,他非说我那床是你的,不让我把东西放进去,有他妈......他这样的吗?” 林又奂望向樊祈,“嗯?” 樊祈道:“就是......” “别就是,”方飞控制不住了,“操了的!我就说一句,‘给他妈谁看坟呢’,妈的,这逼掀椅子就给我脑袋开了。” 说完,方飞垂头摸索着脑顶,“就这!” 是樊祈的作风。 孟悠道:“脑袋开花加花臂,得名大脑花。” 起初林又奂还觉得他们诨名随意,看来是有些根源在里面的,比他寝室强,以貌冠名。 “方飞,”林又奂举杯,道,“我替我弟弟道个不是吧。” 樊祈眸光一淡,压着他手腕,“道个屁,他还敢说,我还开他。” 方飞没想到林又奂如此严肃,忙道:“林哥林哥,不至于,开玩笑嘛,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嘴上没把门的,这样,我祝林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霍长岁也附和道:“长岁祝林哥长命百岁。” “兄弟们,咱才多大,二十出头青春年华,你们就追求永生了?”孟悠打趣道,“行,等百岁时还能和兄弟们一起玩才叫真兄弟。” 升华还得看人精。 “林哥,你知道樊少追哪个妹子吗?” 第24章 盛奕?? “就是,给透露透露,哥几个也帮着出出主意。丫天天魂都丢了,人还没追上,这不纯傻逼嘛。” 林又奂察觉有些不对,却也只能堆起笑容,问道:“你有在追的女孩?” “有,他追的怕不是嫦娥吧,这么费劲。”孟悠努努嘴,“实在追不到就算了,人家不喜欢你,也没办法啊。” 樊祈缓声道:“有在追的人,一年前......” 多余搭话!林又奂轻咳,在桌下膝盖碰樊祈一下,暗示他别说了。 “一年前挺好的,突然间就消失了,”樊祈不管不顾,“后来我找到他了,可他说恶心我,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瞥了一眼林又奂,“你说,为什么?” 樊祈的追问,林又奂躲不掉,象征性道:“我想,也许是你的错觉,你们一年前也没有挺好。” “有道理,樊少你自作多情吧?” 樊祈冷声道:“不是,我确定,他喜欢我。” “完了,孔雀开屏了。”孟悠张罗着吃菜,开解道,“行了,别想了,追不到就算了,跟兄弟们吃吃喝喝多好,可别和大一那会似的,下课就跑没影了,放假更约不出来,过年愣是给自己整病了,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的。” 林又奂食之无味,“别死心眼,你们不合适,”随意夹了点什么放在盘子里,“世界这么大,会遇见方方面面都合适的。” 方飞大方道:“痴情汉不多,你等几年忘了她,把我妹介绍给你。” 霍长岁接话道:“没准能成,我看方书对樊少有点那意思。” “去去去,她才多大,看谁都犯花痴的年龄,”方飞又不乐意了,“怎么就有意思了?!” 方飞有多宝贝他这个妹妹,在场除了林又奂的剩下几人都清楚。孟悠打岔道:“恋爱自由,亲哥也不能随便点鸳鸯谱。再说了,大脑花,你点就点了,点樊少?万一分了,你能给你妹妹撑腰么?” 樊祈眼皮一挑,道:“我不喜欢......” 林又奂余光瞥见他的表情,察觉樊祈情绪的烦躁,下一句绝不会是什么好话,不喜欢方书?不喜欢女人?无论是哪句,他都不能让樊祈说出口!“那天在火锅店,”小腿碰了一下他,“我看到你们了,方书妹妹很漂亮,像仙女下凡,怎么仙女还担心没人喜欢?” 方飞彻底舒服了,摸着胳膊,被挠出的血痕结痂,一不小心抠破了,“嗯,仙女,战斗性仙女。” 几人嘻嘻哈哈,一阵风卷残云。期间,从学校的八卦,哪个社团的糗事,哪位老师好点名,到学校附近的趣事,哪个饭店味道不错,哪个酒吧夜店花活多,再到各家的态度,樊祈、方飞、霍长岁不用说了,肯定是回家跟着老爹干。 几人边往酒楼外走,边开导孟悠。 “XX大学教授,正厅级,猛子你前途无量啊。” 孟悠推了一把霍长岁,“起开,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进教育行业,也没打算走他们的路,那些教条不适合我。” 霍长岁挤回孟悠身边,“浪费资源,那你毕业后准备干什么?” 孟悠无所谓道:“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 “诶,盛奕?” 林又奂顺着方飞面朝的方向看去,盛奕搂着一位打扮略显素雅的男生。听到自己的名字,盛奕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打招呼。 方飞快走了几步,一拳捶在盛奕肩膀。盛奕眼神毫无避讳,直直盯着林又奂。 林又奂无法,也走了过去,身旁还跟着孟悠。 方飞挑眉道:“操了的,你丫真是不闲不住。” 盛奕没有搭他的话,微微偏头,道:“林哥过年好。” 方飞下巴要掉在地上,“你们认识???” 林又奂缓声道:“一个寝室的,过年好,这么晚不回家?” “带朋友出来吃个饭,”盛奕手指在那名男子脸上一滑,“打招呼。” 那人扭捏道:“哥哥们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几人“哼哈”着敷衍,没做过多寒暄。 “上车等我。” 待那人上了不远处的SUV,方飞嗷的一嗓子,道:“新找的?鸭子?” 盛奕笑着摇摇头,“隔壁学校的,”伸手拍了一下孟悠的肩膀,“孟学长几年没见,挺拔了不少。” 林又奂这才注意到身边跟着的不是樊祈,转头看了一眼孟悠,又回望,樊祈站在酒楼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 孟悠勉强一笑,道:“奕哥也是,几年不见,变了。” 一时间错乱的称呼,繁芜的关系,大家大眼瞪小眼寻求梳理。 拘谨片刻,还是盛奕挑起话题,“你们准备去哪玩?” 更尴尬,今天这局准确来说是樊祈攒的,但接下来要去放的烟花是方飞带的,孟悠和盛奕是多年的关系,林又奂是此次他们宴请的宾客。 简单来说,多加一个人的事,谁都有话语权,可谁都做不了主。 盛奕又道:“附近酒吧都有我的账,随便挂。玩的开心。” 说完,盛奕冲着几人挥手,又歪头穿过他们,朝着台阶上的人,道:“樊学长,新年快乐。” 霍长岁在叨叨着说什么,樊祈的目光却一直锁定林又奂,听到盛奕喊他,才偏了一下视线,微微点头,完全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随着盛奕的离开,气氛回暖,方飞张罗着赶紧出发,霍长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车钥匙,站在台阶上左一下右一下挥动胳膊。 一辆商务车在停车场入口处亮起双闪。 “你们都别开车了,开我爸的商务,都能坐下还不挤。” 几人从路虎车上倒腾下来五个大箱子,塞进商务车里。 一路上,车内广播电台多数是转播春晚的,少有几个唱歌频道,也是喜庆的祝福歌曲。 开车的是霍长岁,副驾坐着的方飞来回换了几个台,抱怨道:“你丫开个古董出来,连点劲爆的曲都没有。” “兄弟,我爸的车,”霍长岁啧有烦言,“要求别那么高,你要是觉得不劲爆,过了这个红绿灯你下车,左拐往前走有酒吧,火爆极了。” 方飞伸手给了他一个大脖溜,“我没那么饥渴,大年三十约炮,操了的,盛奕那逼浪出花了。” 闻言,林又奂撑在扶手上的胳膊一滑,对上了樊祈的目光,第三排的孟悠也坐了起来。 樊祈饶有兴致道:“讲讲。” 背后讲人非君子,方飞不肯。 奈何一车几人的逼迫,才勉强说了两句。 “双,男女通吃。” 孟悠听闻也跟了一句,“奕哥原来不这样,后来被他爸妈送去进修了一段时间,回来就变了个人,彻底放飞自我了。” 第25章 他说就这样纠缠下去 车辆行驶了几小时,抵达郊区一片荒地。 荒成什么样呢? 可以这么说,乍一看,以为到了无人区...... 烟花升起的瞬间,犹如一颗颗流星划破夜空,绽放的刹那,以它短暂炫目的光芒,点亮黑夜。 几人瞳孔中,映照着绚烂的景色。 他们看到的是空中璀璨的烟花。 樊祈眸中,是烟花照映下,同样璀璨的林又奂。 林又奂感觉有人贴在他身后,随即衣物裹着他,一颗头靠在他肩膀上,耳下细微的暖意。 “樊祈?!”林又奂紧绷着身体,目光在身侧和前面几人的背影游走,“你干什么?!” “祝愿我的林又奂,在新的一年,今后的每年,无忧无虑,平安长大。” 林又奂摆弄挣脱的肩膀一松,垂着头,默不作声。 “来,祝福我一下吧,”樊祈贴在他颈侧,故意深呼吸一下,“祝我得尝所愿好吗?” 林又奂双手插在外衣兜里,因握拳而绷紧的手臂,被樊祈隔着衣服慢慢捋着。须臾,林又奂道:“祝愿小祈,前程似锦,鹏程万里,佳偶天成,鸿运高照。” 祝你学业,祝你事业,祝你婚姻,祝你一生,一切都好。我希望你好,比我要好,甚至自私的想你比任何人都好。 但我没有办法祝你得尝所愿。 这一晚,他们燃放了五箱烟花爆竹,留了几包仙女棒,谁都不玩,最后扔在原地。 按照方飞的说法,要是让他妹妹知道被抢的仙女棒没人要,还得挠他。 几人回到市里,天已大亮,霍长岁回了酒楼,方飞送孟悠,留樊祈和林又奂,两人坐在车里,谁也没法说服谁。 林又奂碍于几双眼睛盯着,没法上了樊祈的车,再想走可难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你赶快回家。” 樊祈钳住他的手腕,“一起回你家,”拽着林又奂上身越过中控位置,“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跟定你了。” “小祈,”林又奂胳膊撑着中控台,“别胡闹,叔叔阿姨在家等你。” 樊祈指尖拂过林又奂额前碎发,“你和我回家,去给他们拜年好不好?” 林又奂“啪”的一声打在樊祈摸向他的手,“我在电话里已经给叔叔阿姨拜过年了,樊祈,发疯有个限度,行么?” 樊祈看了眼自己的手,嗤笑道:“发疯还要限度?既然要疯,当然怎么疯怎么来,”别着林又奂的胳膊往后伸,小臂压着他的后颈,唇轻轻靠近,触在林又奂的唇上,“我们就这样纠缠下去吧,直到你答应和我交往。” 林又奂在向后闪躲的瞬间被拉回,在樊祈的唇触碰到他的刹那,右手伸了出来。 间不容发之际,掌心停在樊祈侧脸仅一寸的位置,所带过的风,撩动他的发丝。 堪堪停下。 奋力地推了樊祈一把,毫不迟疑下车。 那股怦然而动,让他惧怕。 步伐从快走,到小跑。 到路边,拉开出租车门,林又奂正要坐进去,胳膊被抓住。 “你去哪?!” 林又奂低吼道:“放开!”再次猛推樊祈的胸口,“别跟着我!” 关上车门,报了地址。 林又奂抓着胸口的衣服,沉沉地呼吸。出租车内刺鼻的气味,和他不能平复的心跳。 他刚下车,橙色的兰博基尼像是护卫停在路口。 车守在路口,人守在家门口。 二人没有说话,林又奂打开门,樊祈抓着门沿不撒手的往里挤。 推搡间撞着防盗门一下又一下磕在楼道墙上,发出阵阵噪音,在争执了十几分钟后,对门邻居猛然开门—— “干什么呢!大年初一叮咣的!” 许是有了这一声吼,林又奂将人让进屋,手里的钥匙发泄般扔了出去,沿着地面一路滑行至客厅茶几下。 “樊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不可能这三个字什么意思,懂不懂?!” 樊祈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孩子,勾着林又奂的衣角,“懂,我做不到。” 林又奂赤红着双眼,他知道,樊祈做不到,所以只能他来做!“我们冷静一下,你先回家好么?” 樊祈低声道:“不想走,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 良久的沉默,以樊祈的手机震动声打破。 “是不是阿姨?接电话。” “不接。” 林又奂在他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是樊母的电话,“接。”滑动接通,递给樊祈。 樊祈抿着唇,盯着林又奂的眼睛。 沉默了几秒,听筒传来樊母的声音:“喂?小祈?喂?” 林又奂咬着牙,将手机贴在自己侧脸,“喂,阿姨,我是又奂。” “诶呀又又,我给小祈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接,臭小子干什么去啦?” “他......”林又奂一时语塞,“可能没听见,我们放完烟花了,我这就让他回家,您放心。” “放心,又又说的当然放心啦。让他麻利点,我和他爸爸等着他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呢。”声音放低,“你叔叔生气呢,告诉他回来说点吉利话哄哄他爸爸。” 林又奂道:“好,我教他。” 挂断电话,林又奂把手机塞回樊祈口袋,打开门,等着他有所动作。 “不走。” 林又奂沙哑道:“回去吧,和叔叔说点好话。” “我不走!” “别让我难堪。” 送走了樊祈,林又奂瘫坐下来,背靠着门。 几个月的疏离,付之东流。他们的关系难道真的要像樊祈所说,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吗? 他从未感觉如此疲惫,从回来的第一天到现在,比他过去消失的一年更累更痛苦。 樊祈把他逼到沦陷的边缘,或许是下一步,或许是下次见面,那颗躁动的心告诉他,林又奂你已无力抵抗。 他的眼泪,他的呢喃,他对他的好,所做的一切。 对林又奂而言,太过致命。 得逃走啊,林又奂。 避开他啊,林又奂。 林又奂,你太让人恶心了。 你想毁了樊祈吗,想让他再经历一遍你的过去? 第26章 一切都是新的 不出所料,林又奂又逃了。 出人意料,林又奂消失了。 直到正月初九,开学的前一天,他背着双肩包回来了。 打开家门,樊祈站在门口,巩膜布满血丝,眼下一片乌黑。 林又奂以为路口没有樊祈的车,至少证明他此刻不在。 可,事与愿违,他不仅在,还在家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樊祈上前一步拉过林又奂,顺手带上大门,扯着他胸口的衣服将人摁在门上,“去哪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又奂震惊了几秒,迅速冷静下来,冷声道:“你管不着。” 樊祈提着他的衣服,拳头上移,压在林又奂的喉咙处,“我问你!你他妈去哪了!” 从初一下午,到现下,樊祈无处宣泄的怒火,打在林又奂软绵绵的一句:你管不着。 “林又奂!我他妈想弄死你!” “可以。” 樊祈垂头,讥笑道:“是不是我怎么对你好,怎么对你掏心掏肺都没有用?!”拉着林又奂进了卧室,“是你逼我的!” 林又奂摔在床上的一刹,慌了。樊祈拉下他羽绒服的拉链,扯他的衣服。背上的双肩包硌的他生疼,却没有那只强行扯他裤子的手指甲划在他后腰上疼。 “你想干什么!” 运动裤的抽绳没解开,樊祈拉不下林又奂的裤子,转而去撩他的衣服,“干什么?你死都不怕,怕被我上吗?!”手指摁在胸口的凸起处,“我他妈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疯了是吗!” “是,疯了。”樊祈含着林又奂的耳垂,用力撕咬,仍是不解气,“今天过后,你再也别想和我撇清关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给我记住!!!” “你敢!” 樊祈将人翻过身,脸朝着床面,弯曲的小腿跨坐在林又奂腰上,卸了他的背包和上衣外套,“我敢不敢,你不知道?!林又奂你想过惹我的下场么!” “混蛋!樊祈你混蛋!” 樊祈欺身压上,双手沿着林又奂的腰身探向小腹,“第一天认识我?我他妈混了多少年,混到过你头上吗!”解开抽绳,单手锁着林又奂的后颈,另一只手贴着皮肤下拉他的裤子,“你自找的!” 裤子沿着身体的弧线滑过,一阵清凉的感觉,激的林又奂全身颤抖,指尖的痛感,抓着裤子的指甲似乎被掀翻。 林又奂倏然冷静下来,不再挣扎,脸埋在床里,慢悠悠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帝都。” 身下人丧失了抵抗,樊祈一下子懵了,“你说什么?” “我一直在帝都。” 樊祈听不清他说的,拉着他的胳膊将人带着翻过身,“什么?” 林又奂面对着他,卫衣拉至胸口,下.体私处半遮着,他偏过头,道:“我一直在帝都。” “然后呢?你想说是我找不到你?” 林又奂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到掀起大半的无名指指甲,他翘了翘手指,道:“是啊,我就在帝都你都找不到,”双手举在面前,十指展开又微微蜷缩,硬生的掀开连着一半肉的指甲,猛地一拽,甩在樊祈脸上,“你今天敢上我,以后就每分每秒锁着我!别让我有一点机会逃跑!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 近乎自残的行为,血滴在胸口,顺着身体的曲线流下。 “林又奂!!!” “来啊,你不是混么,”林又奂抓着他的衣领,“混给我看,来啊。” 林又奂蹬掉运动鞋,用血淋淋的手褪下裤子,张开双腿垂在床边,“反正就一次,我给你!樊祈,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樊祈抓着他无名指流血的左手,俯视怒道:“你他妈是人吗!我哪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对我?!” “没有。” “那到底为什么!!!林又奂!我他妈问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林又奂赤裸的身体在发抖,“别浪费时间。做吗?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想好了,我绝不反抗。” 樊祈扯过被子,盖在林又奂身上,转身出了卧室。 他赢了。 这世上若是有什么人,能让林又奂敢夸下海口能降服住的,必是樊祈。 从小赢到现在,从小制服到现在。 被子是新的,枕头也多了一个,还有脚下的地毯,长毛的,很软很暖。 片刻的打砸声后,樊祈拿着保鲜膜回来,拉着林又奂的手缠成粽子。 “去医院。” 林又奂被他拉着坐起,叉着腿,面红耳赤。 樊祈抽了纸巾给他擦血迹。冬日并不十分暖和的房间,血迹干涸的很快,擦了好久还是腥红一片。 轻微的抽泣声,滴在大腿皮肤上滚烫的泪水。 林又奂手指弯曲,扬起樊祈的脸,那双眼睛垂着不去看他,两道泪痕挂在面颊。 给林又奂拉下染了血的卫衣,架着他腋下将人捞起站直,又蹲在地上微微偏头,抬起他的脚,穿过保暖裤、运动裤,一气呵成,樊祈站起,将衣物整体拉了上来,双臂环在他腰间,整理了一下裤腰。 穿好鞋子,系好鞋带,套上羽绒服。 “走吧。” 林又奂被他推着,出了家门,楼道门,横穿小区,从另一个他不常经过的门出去。樊祈的车停在路边,驾驶位一侧的窗户上贴着几张罚单。 到医院挂了急诊,护士给林又奂的手做了消毒清创包扎,开了些消炎药膏和医疗用品,嘱咐他几天不要碰水。 来回路上,二人相对无言。 回到家,樊祈先他一步掏出门钥匙,林又奂眸色一动,没有开口。 进了屋,方才一闪而过的客厅,重新展现在林又奂眼中。 电视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幕布,对面墙顶上悬着投影仪,沙发也换了新的,地上铺着暖黄色地毯,旁边还有一个类似玩偶的东西。 樊祈进浴室打开暖风,见林又奂还站在门口,弯腰给他换了鞋,又把羽绒服脱了扔在一旁,双手轻轻揽着林又奂的肩膀,将人带到客厅坐好。 他自己去卧室,折腾了好一会,拿着一套新的加绒家居服,牵着林又奂的手腕进了浴室。 在樊祈的手拉着他卫衣的衣摆上提时,林又奂出声道:“干什么?” 樊祈道:“帮你洗澡,医生说你手不能沾水。” “不洗。” “那把身上的血擦擦。” “我自己来,你走吧。” 樊祈撩着林又奂上衣的手抖了一下,“我错了,你别生气。”目光不敢看他,而后又祈求道:“我以后都不会那样了,让我照顾你好么?” 这人疯起来是真的疯,软下来也真是让人心疼。 “又又哥哥,别生我的气。” 第27章 有疑的盛奕 这算怎么回事呢? 归根到底,是林又奂犯傻逼,心软在一声声“又又哥哥”的呼唤下。 自那天之后,樊祈拿着他的家钥匙,随意进出,二人相处下来犹如普通合租关系。但凡樊祈没课,不管林又奂在不在家都会来,家里有他的洗漱用品和家居服,但他不能留下过夜。 樊祈在的时候,林又奂多数时间在书房。 再后来衍变成,这里成了樊祈的家,林又奂多数时间住学校寝室。 转眼间进入四月中下旬,本以回暖的天气骤变,最低气温低到十度以下。 骤变的不止天气,还有林又奂的情绪。 再有两天就要到樊祈的生日,怎么躲,成了他现下最重要的问题。缩在寝室不回去,还是出去开房住一晚?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冷处理,他们的相处模式还不错。除了起初的半个月,樊祈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又奂回拒了几次,再后来樊祈也不问了,只在回家、离家给他发消息,无论林又奂是否回复。 林又奂盯着手机日历界面,蹦出一条群消息: 【刁牌:林哥中午吃什么?@L】 【L:都行,随便给我带一份,不要辣。】 【盛奕:同上带一份,微辣。】 【君子之首:同上带一份,正常辣。】 【刁牌:???都不说吃什么,给你们带*吃吗???】 【君子之首:你吃我就吃。】 关闭群聊界面,微信顶置有未读消息,却不显示未读数,他被静音了。 【中午回来吃饭吗?】 已读,不回。 再往上:我到家了。|我回学校了。|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到家了。|中午回来吃饭吗?|......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林又奂刚要关闭,对话框又冒出一条新消息:【后天我过生日,能回来一趟吗?】 依旧不回。 难关,而且是两道难关。两天后是樊祈的生日,而林又奂的生日在他五天后。有时不得不信服星座论,无畏无惧、没有放弃可言的白羊座,和性格保守、忍耐力强到令人发指的金牛座。 且看角逐,鹿死谁手! 刁三胖无愧他的体型,当林又奂下课回到寝室,饭已经摆在桌上了。 “干饭干饭!” 寝室内一股麻辣烫的味道,林又奂洗了手,刚准备坐下,盛奕的声音隔着的不远从旁边书桌处响起:“微辣一点辣味都没有?三胖你买的哪家?” 刁三胖端着椭圆形餐盒过来,看了一眼盛奕的,又去看了一眼林又奂的餐盒,“拿反了,你俩换一下吧。” 盛奕靠着椅背后仰,越过梯子位置,“林哥换吗?我这份动筷子了。” 林又奂打开盖子,看着汤上飘着的少许辣椒,胃里不住的有点疼,“不换了,这份也给你吧,我去食堂看一眼。” 浪荡不是问题,男女通吃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浪荡的男女通吃关系。林又奂管不着,但他也不想和盛奕扯上多余的关系,尤其担心一些安全问题...... 出了宿舍楼,一阵风悄无声息地钻来,林又奂拉了拉外套的领子。往年樊祈过生日排场很大,从白天疯到晚上,尤其是十八岁那年,樊父为他举办了成人礼。那天在台上致谢的樊祈,十八岁的樊祈。林又奂每每想起,心跳便会莫名加速。 是啊,他意气风发,似有无尽光芒,吸引着林又奂,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林哥!” 盛奕追出宿舍楼,跟着林又奂走了一段路,喊了几次他都没反应,绕到林又奂面前。 林又奂回神,微扬的唇角还未来及收回,“你怎么出来了,吃完了?” “没,太难吃,一起去食堂吧。”盛奕转身与林又奂并肩,偏头道,“林哥,想什么呢?” 林又奂眼里的笑意褪去,大步向前,“没什么。”他不搭理盛奕还有一个原因,危险。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盛奕让他有种既熟悉又恐惧。 不是恐惧他这个人,而是一种氛围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在食堂吃午饭,回去的路上,盛奕总是找话题,林又奂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到宿舍楼门前,盛奕问道:“林哥,过年那天你看到我带着的那个男生了吗?” 林又奂的手揣在裤兜里,“嗯,看到了。” 盛奕笑道:“那林哥,你怎么看待同性恋这件事?” 手在口袋里攥紧,林又奂平淡道:“不支持,也不歧视,仅代表我个人。” “林哥......” “林又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又奂转头,樊祈站在他们不远处。 关于在同性恋的话题和樊祈之间做选择,林又奂宁可选择后者。 “盛奕,你先回寝室吧。”林又奂打了招呼,朝樊祈走去。 樊祈长袖休闲衫外好像套着半袖,也不知是个什么穿法。林又奂打量着他,瘦了一点。 “怎么,有事?” 樊祈的目光从盛奕的身上移开,抿了下唇,道:“我饿了,还没吃饭。” 林又奂一阵无奈,“去吃啊,食堂开着。” 樊祈垂着头,道:“没有饭卡。” 那可不,樊公子哪去过食堂吃饭,自然是没有饭卡。林又奂递给他自己的卡,“去吧,用完给我放家里。”刚想走,又觉得有点不对,像是在邀请他去自己家,虽然他也没少去吧。“给我送寝室吧。” “我不会。” “买个饭有什么不会的?”林又奂知道他在装,索性补了一句,“吃不吃?不吃算了,饭卡还我。” 樊祈垂头握着卡片不松手,委屈道:“我早晨就没吃饭,中午想等你回来再点餐,你也不回,我下午还有课,”抬眼看向林又奂,“我真的饿了,也真没去食堂买过饭。” 真你个头! 要是换做旁人,就这副可怜样,早就......林又奂向食堂方向走了几步,“愣着干什么?不饿了?” 别人早就怎样不怎样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见不得樊祈这副模样,无外乎请他吃一顿食堂,没关系。 应该没关系吧? 樊祈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林又奂的脸,一直到饭放在他面前,还盯着林又奂,生怕他跑了一样。 “吃吧,我回去了。”林又奂说完便看到他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樊祈拿起筷子戳了下米饭,“我不想一个人吃饭,特别无聊,在家等你的时候就是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你了,又要走,陪我吃个饭就这么难么?” 这段时间,林又奂不是没想过。那个家,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电视,他那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能待几天已经了不得了。可出乎他的意料,樊祈不仅待住了,一待就是近两个月。 林又奂坐到他对面,“吃吧。” 樊祈好像真的饿坏了,吃饭形象有点难以形容,给人一种饿急眼了的感觉,又像是饭菜难以下咽的错觉。 “你回来给我过生日好吗?”樊祈接过林又奂递的纸巾,边擦嘴边问。 林又奂起身,“我有课,转天早晨也有课,晚上住寝室不回家。” 出了食堂,二人宿舍楼在两个方向,樊祈小跑追上林又奂,“去年你就没陪我过生日。” 林又奂没有回答,径直走开。 “不管你回不回来,我都在家等你。” 第28章 回家吃蛋糕 两天时间过的太快了,快到林又奂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樊祈的生日。 林又奂下定决心,绝不会回去。 今年不是林又奂第一次没能陪他过生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每年不会再有他,樊祈你要学会适应。 【我到家了。】 【中午煮了面,太难吃了。{图片}】 【我查了你的课表,四点下最后一堂课。】 【蛋糕送来了,你以前喜欢吃的冰淇淋款。{图片}】 【下课了吧?快点回来吧。】 【七点了。】 ...... 林又奂躺在床上,聊天界面一直未退出,每当屏幕暗下来,他便点一下,再暗再点。 那碗面清汤寡水,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去口。 蛋糕一看就是在他们原来常去的那家店订的,那家店冰淇淋款只能按尺寸做生日蛋糕。樊祈会定一个最小尺寸给他,而他又吃不了多少,最后本着不许浪费的原则强塞进樊祈嘴里。 ——“吃不下了!再这么吃,我该得糖尿病了!” 那阵子,樊祈的脸明显圆了一点。 “林哥,晚上不吃饭不饿啊?”刁三胖扒着林又奂的床边,垫着脚尖,“我桌上有零食,你要是饿了就垫一口。” 林又奂手机下移几寸,露出脸,“好,谢谢。” 刁三胖不放心道:“喝点温水不?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 梅四眼接道:“年后宿舍楼有宵禁了,十点半锁门,想出去得找辅导员,让他跟宿管说一声开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晃了一下林又奂,又照在刁三胖身上,“现在十一点半了,辅导员估计不会接电话。” 聊天对话框,樊祈发来新的消息:【蛋糕放冰箱了,我回学校了。】 林又奂蹙眉,不是十点半锁门么?他怎么回去?难道每栋宿舍楼关门时间不同? 盛奕的床位和林又奂在一侧,他探起身,道:“可以翻出去,二楼水房窗户外面没有加装防护罩,侧面有扶手能过到旁边的外挂步梯。” 刁三胖在手电光下冲盛奕竖起大拇指,“我说老二你怎么总是后半夜回来,闹半天有秘密通道啊!” “每栋宿舍楼都有通道,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盛奕懒懒道,“被抓了别暴露通道位置,不然整栋楼都得来围殴你。” 所以,樊祈宿舍楼的通道在哪,危不危险?他每天都这么晚回去,有没有挨过抓? 梅四眼关了手电照明,“一肚子坏水,你今天告诉三胖,他明天就敢去试试。” “在哪?” 樊祈已经回去了。 刁三胖“啊”了一声。 “通道在哪?好下去吗?” 蛋糕甜不甜,有没有吃完? 梅四眼坐起来,顺手开了灯,“林哥,你要干什么?” “我应该没问题吧?” 回去尝一下吧,也许以后再也吃不到樊祈的生日蛋糕了。 盛奕被突然亮起的灯晃到,眯着眼睛,道:“大概率没问题,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难说。” 其余两人点点头,林又奂从下午开始就胃疼,吐了几次稍微好点,但整张脸惨白的不像样。 “文杰,给我拿块糖。” 林又奂边穿衣服,边指挥刁三胖。既然要翻窗,就不能穿的太厚,轻便一点比较好。他的身体自己清楚,胃疼只是生理反应,归根到底是缺了今天的蛋糕,心下决定要回去了,胃也不闹脾气了,甚至有点饿的感觉。 “林哥你要翻出去???”刁三胖在零食箱里一通找,拿了几块巧克力出来,“要糖干什么?” 林又奂没好意思说,他恐高。“晚上没吃饭,我怕低血糖了。” 盛奕也穿好衣服,“那边我翻的熟,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你告诉我踩哪过到旁边就行。” “学校大门小门都锁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林又奂哑声。平常走的西侧小门应该也关了,那他不仅要翻窗户,还要翻围栏......林又奂心一横,关关难过,关关过!今天这蛋糕他一定得吃上! 刁三胖陪着二人来到水房,梅四眼坐镇寝室。 二楼水房,刁三胖在门口把守,盛奕打开窗户,指了指外墙上的两个U型扶手。 “出去之后踩这个,手就能摸到外挂楼梯,胳膊使劲一拽人就过去了,”盛奕简单描述完,“我先出去,你看一遍?” 林又奂腿有点软,“嗯。” 盛奕蹬上水池,站在窗口,侧着身体,一只手拽在窗框,一只手抓在外墙U型较高的一个,单腿踩了出去,胳膊用力,另一条腿也出去了。 林又奂看着他出去后,一只手抓在外挂楼梯,身体一荡,“嘭”一声落在楼梯上。 盛奕拍了拍衣服,向林又奂招手。 林又奂看了眼手机,11:36,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能不能在12点前到家,就看这一哆嗦了! 雄心壮志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林又奂挂在外墙上时,腿已经抖的不行了,更别提最后还要跳到楼梯那边。 “林哥,一米不到,你跳过来,别害怕。” 谢谢!别说一米了!一厘米他都不敢动!林又奂在心中拜遍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神仙菩萨。 “跳吧,我接着你。” 在外墙挂了将近两分钟的林又奂终于迈开腿,踩在了外挂楼梯的边缘,另一条腿使劲一蹬,摔了过去! 被盛奕接到。 “你看,很近吧?”盛奕搂着他,眼里充满笑意,“恭喜你过了最难的一关。” 尽管腿还有点软,林又奂也不假思索的推开他,“谢谢,后面我自己能翻出去,你回去吧。” 盛奕松开手,“我给你送出学校就回来,”外挂楼梯是铁质的,有些年头了,人走在上面咯吱作响,“西侧小门的锁很好开,我看别人开过几次,可以试试,成功了你就不用翻围栏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西侧的小门?” 盛奕在前面带路,“我看你下课总往那边去,学校西侧不远处有一片老小区,我猜你应该住在那边吧?” 林又奂心生戒备。 “我只是比较喜欢观察别人,”盛奕解释道,“别多想。” 盛奕带着他横穿学校,走的是基本没有摄像头的小路,可见其轻车熟路。 如他所说,小门的锁简易至极,随便用手机取卡器的尖针插进去扭几下就开了。 林又奂站在门外,盛奕锁好铁门。 “还不走啊?快十二点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去?” 盛奕一笑,道:“不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我,想帮你,就帮了。至于你想做什么,成年人了,想做什么就做吧,别让自己抱憾终生就行。” 第29章 生日快乐 帝都的四月末,晚上的风依旧很冷。 林又奂只穿着一条单裤,上身长袖薄外套。跑到楼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上楼喘着粗气。 掏钥匙顺带拿出了手机,11:56,时间刚刚好,但凡他翻窗户时再多犹豫两分钟,或是回来的路上慢了两分钟,都很有可能在12点回不来。 开门漆黑一片,林又奂连鞋都没来及换,直奔右手边的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摆着蛋糕盒。 未拆封。 盒子上的彩带没解,直接塞进了冰箱。 林又奂压着喘息的急躁,小心捧出盒子,盒盖有透视窗,借着灯光,那款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型,是他们以前总点的样子。 胸口,好疼。 他拆开包装,却没找到配套的刀叉,从柜子中取了一个勺子,舀了一点奶油,塞进嘴里。 甜中有一丝柠檬的香气。 深挖带着蛋糕的底胚,这一勺有点多,林又奂张大嘴才勉强塞了一多半,还有点挂在唇上,用勺子摁了摁才吃进去。 很好吃,是原来的味道,吃在嘴里很甜,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 可能是柠檬放多了吧。 或许明年,他的生日蛋糕,他就吃不到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浪费。一勺接着一勺挖,一口还没咽下,下一勺已经送到嘴边。双腮鼓起,再也无法咀嚼,脸上湿了一片。 林又奂举着勺子蹲在地上,手搭在台面边沿。压抑良久的情绪,在口中塞满的蛋糕与他作对下,终于爆发。 轻微的哭泣,没能阻止蛋糕碎屑掉落,但因哭泣带来的震荡,让他口中松了几分,能缓缓吞咽了。 他就这样,蹲在地上,额头靠着柜门,好久。想起他们的过去,想到他们的未来。和刚刚,樊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他,度过了二十岁生日,会不会难过,有没有恨他。 他是迈着怎样的步伐出门,沉重,还是绝然? 所以,他做的对吗? 没有人能告诉林又奂,对或错。 就像,没有人能告诉他,蛋糕明年还会有一样。 “别吃了。” 林又奂全身僵硬,意识有些模糊,继而一只手抚在他头顶。 “也别哭了。” 林又奂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起初是一只手,而后两只手拉着他肩膀的衣服,试图将他拽起来。 林又奂抵抗着。 樊祈没再用力,往旁边挪了一步,蹲在林又奂旁边,掰着他的双腿,将人扭正对着自己。 林又奂头垂的很低,勺子早就在樊祈说别吃了时掉落在地。 “抬头,”樊祈的手挤进林又奂抱着头的双臂下,“林又奂,和我说生日快乐。”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十二点了,”樊祈勾着他的下颏抬起,指腹在他唇上摩擦,蹭掉一些蛋糕碎屑,“快点。” 樊祈穿着家居服,扣子解开了几粒,一副刚从床上下来的模样。林又奂扫了一眼,眸光沉下,“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樊祈伸手绕过林又奂的后颈,拉着人靠近自己,舌尖在他唇角扫了一下,“礼物呢?” 林又奂后仰,一不小心坐在地上,背靠着柜门,“没有。” 樊祈倒也不在意,抓着他的脚踝,将他双腿伸直,身体前倾岔开腿跪在林又奂面前,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抚在他后颈,重重地吻上。 腰间的环抱,脖颈的摁压,林又奂推不开躲不掉,徒劳的咬紧牙关。 随着挣扎的剧烈,单靠鼻腔的呼吸已经无法负荷,林又奂即将窒息前,终于张口呼吸,也中了樊祈的下怀。在深吸一口气后,舌尖的探入,使得他再也无法将其驱逐。 狼狈的纠缠。 肆意的吮吻。 深夜的寂静,林又奂耳中嗡嗡作响中夹杂着怦然的心跳,随着亲吻的加重,心脏猛烈的跳动,似乎要冲破胸膛。 思绪混乱停滞,一方面想要逃跑,又自觉逃不掉。一方面想起樊祈发消息说回寝室,分明是在骗他。或者说,他回来本身就是错的。 理不清。 林又奂沉浸在自责中时间越久,溃败在樊祈的吻中越深。 “滴”,楼下汽车上锁的声音,将林又奂拉回现实。他推着樊祈的肩膀,微微扬起的头艰难吞咽口水。 二人眸中含着雾气,呼吸尤为沉重。 林又奂头靠着柜门,小声道:“你不是回学校了么?” “想回,不甘心。”樊祈指尖抵在林又奂的眉间,抚平他蹙起的褶皱,轻吻上去,唇贴着皮肤,道:“从小就爱皱眉头,等老了这里出了皱纹,你就是面相最凶的老头。” 林又奂愣了一下,偏过头,那双温润的唇滑过眼皮,至太阳穴又到鬓角。“要你管。” 樊祈又道:“我管不了你,一直被你管,连我爸妈都让你管着我,”下移几分,贴在林又奂的耳廓,声音放低,“林又奂,我知道你在害怕,怕让叔叔阿姨失望,怕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 林又奂身体一颤,是,也不是。 “我不怕,”樊祈钳住林又奂妄图挣脱的双手,“我们可以悄悄的,不被任何人发现。” 林又奂坐在地上,下半身冰冷,心却是火热的。 “谈一辈子恋爱,谈到老,谈到死。” 太天真了,悄悄?谈何容易。且不说会不会有一天东窗事发,适婚年龄这一关都过不了。 “好不好?” “不好。”林又奂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话,你当耳边风?吹过就过了?” 樊祈动了一下,“撒谎精,”拭过林又奂湿润的眼角,“别再和我说什么对错,”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不喜欢我,回来干什么?就为了吃蛋糕?林又奂,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深望进他眸中,“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这个家我一步都进不来,你会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把我撵出去,而不是你自己跑掉。” “我......”林又奂企图辩解,却辩无可辩。他的确有千万种办法,但他做不到。 樊祈搂着他,极尽全身力气,“你能回来,我好高兴,”委屈地诉说着,“这一天我都在想,如果你不回来,是不是代表你不在乎我,我还有必要纠缠你么。” 林又奂淡声道:“你误会了,我回我家,和你没......” 樊祈双臂收紧,打断道:“你四点下课,从学校到家大概十五分钟,天越黑,我越害怕,那种害怕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说服了自己,就算你不回来,也不代表什么。” 林又奂心口剧烈的痛着。二十岁的生日,没有礼物,没有祝福,窝在家里,等一个或许不回来的人,还要勉强说服自己,他不是不在乎。林又奂不知是骂他傻,还是骂自己。 “我在乎你,就够了。” “樊祈,”林又奂抚摸着他的脸颊,“你我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年少的喜欢不需要负责,别委屈自己,好么。” 二十岁生日快乐,我的小祈。 第30章 两侧深渊 那一夜,分食殆尽不止蛋糕,还有林又奂的理智。 不记得他是怎么从厨房出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卧室。零星的记忆碎片中,他们难舍难分的拥吻,一次又一次近乎缺氧...... 到最后,以林又奂的俯首讨饶,和樊祈的难以自拔,仓皇收场。 “林哥——!” 寝室内,林又奂习惯性的手指弯曲撑在耳下,分神时指甲抠一下肉,乍一听“叫魂”,架在桌面上的肘打滑,挠了自己一道红印。林又奂“啧”了一声,关了股市界面,合上笔记本电脑。 还没等林又奂回应,浴室内的盛奕又道:“帮我拿一下毛巾,谢谢!” 林又奂极不情愿的应了一下,拿了毛巾到卫浴间门口,开了一个小缝隙,伸长胳膊递进去毛巾,等了好一会,“人呢?接着啊。” “放架子上吧。” 寝室的卫浴间,入门处是卫生区,最里面是冲淋区。冲淋区外有专门放衣服的架子,离的很近,放置洗澡用的毛巾和替换衣物。 林又奂打开门,雾腾的潮气扑面,还好冲淋区有帘子遮挡,倒也不会尴尬。他快走两步,将毛巾扔在架子最高处,刚要转身,帘子被拉开。 “呀,你还没出去啊,”盛奕赤.裸着迈过挡水栏,取下毛巾盖在头上,背过身,“都是男人,看一下没事。” 对于盛奕,林又奂避而不及,先是除夕夜恰巧遇见,而后颇为试探的询问,还有那些语焉不详,朦胧中蕴含的暗示,又好似是有心之人的多虑。 “你背上......?!”林又奂的手倏然摁在盛奕肩膀上,推得他向前踉跄两步,“这是什么!” 盛奕单手撑在墙面瓷砖,微微偏头,视线下移几寸,“疤痕啊,电击留下的。” 镜中,盛奕背上肩胛骨的位置,两处对称的瘢痕,莫约八九厘米,呈长条状凹陷。 林又奂抓着他肩膀的指甲深嵌入肉里,颤抖的牙齿间咯咯作响。 “林哥,有些伤,在身上留下疤,就已经够了,”盛奕回身握住林又奂的手,“不能让它再继续留在我们心上。” 林又奂猛然甩开他,“你说什么?”后退至门口,“我听不懂。” 盛奕穿上裤子,“懂不懂看你自己,”毛巾盖在头顶,“我只是希望你能听进去,别做错了决定。” 林又奂打开门往外走了几步,又退回半边身子,微垂着头抬眸,道:“盛奕,谢谢你的忠告。” 卫浴门关上,却关不住盛奕的声音,“出来的无非三类,一类是我,一类是你,还有一类是......” 林又奂捂着耳朵,快步冲出寝室。他不想提起,也不想知道,那些和他有什么关系!盛奕知道多少?他想干什么?呴湿濡沫,亦或是兰艾同焚? 不可以!!!绝无可能!!! 魂不守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行驶的汽车刹停在林又奂腿边,司机狂躁的鸣笛,喇叭有些岔音—— “想死找没人地方!别在大马路上祸害人!!!” 进了家门,堆满客厅大大小小的快递箱,有些拆了包装,五彩的装饰品。林又奂将其中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气球、充气式字母,和几个字——生日快乐。 林又奂苦笑了一下,傻小子恐怕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家,准备的惊喜还没来及布置,就被他发现了。这一刻,林又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惋惜,在他理智即将沉沦之际,冥冥中总会出现一只手,替他拨乱反正。 将他拉出名为樊祈的深渊。 林又奂搬着箱子下楼,一趟又一趟,直至所有快递尽数扔进垃圾桶。 房间重回清冷,徒留一地彩带碎屑。 他换了身衣服,在客厅伫立良久,掏出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等重要物品放在茶几,并将写好的纸条压在手机下。 上了出租车,报出个地址。林又奂的脸上看不出是从容,还是无感,只是手指间的摩挲,恰似不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又逃了。随着车辆的远离,他的呼吸变得顺畅,压在胸口的那方巨石慢慢消失。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林又奂的恐惧,和盎然升起的悸动。 那份本不该出现的悸动。 有时,命运就是爱捉弄世人。它给予人们相遇的缘分,却不管他们是否愿意。直至他们有了纠葛,却又出手阻拦,逼着人做出选择。 可是,一方的选择,不足以改变现状。他选好的路,另一个人却死拉硬拽着他不放手,甚至一层层扒开他即将成形的茧缚,哪怕自己伤的十指沁血,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不是林又奂要的。那附在茧上的血痕,那袒露无疑的喜欢,让他痛苦到窒息。既舍不得看他那般折磨自己,又狠不下心来断得一干二净。 是他无用,一如既往的无用。 “到了。”司机的突然出声,吓得林又奂蜷缩了手指,“三百七十三,给三百七吧。” 林又奂付了车费,又听司机道:“小伙子,一会回去吗?等会你,反正回去路上也拉不到活儿。” 他摇摇头,揣在口袋的手摸到了什么,待出租车驶离,林又奂捏着那东西出来,拇指大小的长方形塑料纸屑,红色的,大概是收拾时不小心粘在衣袖上的。纸屑黏在掌心,林又奂甩了几下没抛掉,人已经站在大门前。 倾殿,两个大字,黑匾白字,透着阴暗的煞气,着实不像道观。 此地离帝都中心远了点,说不上人迹罕至,但在一众香火鼎盛的祈福之地中略显僻静。倾殿外的围墙破败,大门简陋的让人觉得此地配不上“殿”这个字,而抬头跃过围墙向内看去,仿若被一股浓雾笼罩的大殿宝顶处,一颗明珠熠熠生辉的镇压众生。 林又奂提起门环,一下下扣响。 须臾,门开了,一位而立出头的修行者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又奂,悠悠开口:“善人,来的过于频繁了些。” 林又奂似笑非笑道:“要死了,不来这我去哪。” 那人自是不信,侧身挪了一步让出路,“这次打算藏几天?”等人进来关上门,引着他向里走去,“少有比你心思还重的年轻人,人活一世求得不过今生,何苦啊。” 石子路硌脚,那人穿着云履健步如飞,林又奂即便运动鞋底子并不薄,却依旧步步为营,唯恐踩上尖石。 林又奂跟在他身后,喃喃道:“苦就对了,谁活着不苦。” 第31章 藏身倾殿 人与人相似又不同,相似不过是常态,不同却畸形的各显窘态。 林又奂与樊祈,大约是最为不同的,性格不同,家庭不同,为人不同,处事不同,这也不同,那也不同,唯一相同的,不过是性别。 他时常在想,到底是谁在追谁?那些看似是樊祈的纠缠,又何尝不是他潜意识的渴望。 相识于林又奂的垂.髫之际,那天是个明媚的下午,保姆梅姨带着林又奂在家附近的公园玩,碰巧遇见了同样由保姆带着的樊祈。说是带林又奂玩,其实不过形式而已,林又奂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坐在秋千上腿荡着触不到地面。樊祈一步三晃的跌撞在他脚下,林又奂也只是微微下移了视线,头的都没低一下。 若是别的孩子摔了,总会哭闹一番,而樊祈不是,他抓着林又奂垂下的脚,小小的手攥着他鞋口站起,又向上扒着林又奂的膝盖。他看着这个小孩,圆圆的颅顶蹭过他的腿,倏然抬头,嘴里叼着安抚之物掉落,冲他乐的像傻子。 口水流了林又奂一腿,他嫌弃的皱眉。 保姆急忙给樊祈扶好,擦了擦他的嘴和手,心疼坏了,少爷长少爷短的,在林又奂听来,聒噪的很。擦拭干净的樊祈嘴也被重新堵上,口水不再流,却依旧扒着林又奂的衣服。保姆怎么劝都不肯撒手,“不能拉着小哥哥”、“少爷我们要回家了”、“要和小哥哥说再见啦,明天再来好不好”诸如此类的。 “哟......哟哟。” 哄了好久的樊祈终于在口齿不清说完几个字后被拽开。 保姆推着小车和林又奂道别,樊祈半个身子探出,嘴里的东西又掉了。 “梅姨,刚才那个小孩说什么?” 梅姨牵着林又奂的手,弓着背道:“不知道,他家阿姨说,樊少爷学说话比同龄孩子晚,所以到现在都不清晰。” 是不清晰,但林又奂觉得他好像听懂了,又不确定。 而后的一年,林又奂常来公园,也总能碰见这个小孩,时间久了,也就确定了,他说的是又又,是从未有人喊过的又又,后被樊母更正为又又哥哥。 再后来,林又奂上学、休学、住院,一来二去,几次折腾下来,居然比樊祈小了几届。樊祈毕业升学,林又奂慌了,由此展开了跳级之旅。好不容易同年级了,林又奂再次休学住院,回来再跳再同年级。 乐此不疲。 直到如今。 他们又差了一年,林又奂累了,他学不动了,也跳不过去了。追逐的这些年,他问过自己为什么,有时是作为哥哥不服低他一届,有时是想与他并肩而行,有时又是被樊母拜托管着他。总之,理由太多了,汇总起来构成了林又奂跳级三次,与樊祈同级五年,同班却只有两年的时光。 在他还没寻得答案的某一天,樊祈表白了。 他理解了,为什么看到樊祈和女生说话,自己会烦躁。为什么有女生让他帮忙送樊祈情书时,自己会扔在他脸上转身离开。为什么一起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显得格外适口。为什么放学会低落,上学会早起,放假会难受,开学会期待...... 不是某一天,是林又奂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六月十一日。 那些为什么,终于有了答案。也是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求不回的...... “善人,昨夜睡得如何?” 山丘凉亭内,林又奂依着美人靠,目光从下方的校练场移开,慵懒道:“还行,孙大师不必理会我,我待几天就走。” 来人便是昨日给林又奂开门的大师,称他为大师,属实有些高抬,但其并不纠正,只道:“用过午饭,善人随我去见太师祖。” 校场的修行在林又奂出神过去时结束,他留在凉亭也没了观赏的风景,刚要起身,又卸力的靠了回去,淡淡道:“不见。” 得亏此处只有他们二人,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林又奂的语气,不扒他一层皮,都算他命大。太师祖级别的人物,上可逆天,下可改命,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林又奂只有一句不见。 孙大师又道:“太师祖知晓善人不愿前去,他会亲自来找善人。” 见与不见,林又奂有发言权,却无做主权。既来之,安不安的由不得他。但除此以外,他别无去处。 午饭在斋堂,古典到简略的装饰,长桌长椅摆放的整齐,餐具各式各样的凑不成对。 倾殿背靠倾山,无人知晓殿名是由山而来,还是山名由殿而生。殿内能真正称为大师的不过十人,属孙大师为末位着常服偶着青袍,太师祖为首位着素衣。 对于倾殿的了解,林又奂几乎是从网上搜索汇总的信息。严格算来,倾殿不能归于道佛两教,道佛修的是成神,倾殿原称——倾神殿,后因着种种原由神字被隐下。还有些传闻,上层不止一次要将倾殿纳入规划项目,每每下达通知当日,或是天降异象,或是操盘运作的领导下台,邪门的很。 久而久之,倾殿便成了鲜有人知,游离世外的圣地。 饭后,林又奂溜回客堂。名为客堂,其实不过是供林又奂暂时休息的房间。一张四方桌,两把凳子,一套茶具,洗到发白的被褥和硬板床铺,便是这房间的所有。 墙上斑驳脱落的痕迹,彰显着倾殿的年岁与潦倒? 按常理,道观及寺庙有几类收入来源,门票、捐赠、香火、供养等,总体来说不会太差。偏倾殿特立独行,以上全不靠,它好似有着成体系的识人准则,若你在准则内,就算拿一颗土豆来求,倾殿也能如你所愿。若不在准则内,金银珠宝堆的再高,它连门缝都不开。 而林家,恰巧入了倾殿的规矩。入了,然而并无用处。 林家为了长子林有灿,可谓付出了半生家业,照样没留住。 客堂的门打开,林又奂从铺上支棱起来,他明明记得插了门栓,转念一想,太师祖怎能被一道门拦住,也就又懒回被子里。 林又奂并非拿乔,他不信这些,心中又有怨,自是态度轻浮了些,但时隔多年再见,当初的老者依是仙风道骨,更为挺拔。 “老朽不请自来,是否唐突了?” 有些人,不怕来硬的,就怕这种,人家期颐老者,或许早已超越期颐。赏脸来看他,林又奂身下的被褥像是立起尖针,扎的他一秒都躺不住。 下了床,恭敬道:“您老来做什么,我待几天静静心就走。” 此话,也就对这位说的出口,他心静不静,真人一看便是,更甚时不必看。 “又奂,倘若老朽还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 第32章 他的命是别人用剩的残余 老者则是倾殿的天曦师祖,一殿之主。 天曦师祖气定神闲的挥了下衣袍,落座方桌旁,静候林又奂的质问。 而他也不负期望,道:“您老说的轻巧,就像当初说我哥能寿终正寝儿孙满堂一样,可如今呢?林有灿死了。” 天曦师祖道:“老朽从未说过林家长公子可寿终正寝,但依旧敢言,他必定儿孙满堂。” “胡说!”林又奂怒吼了一声,“我哥已经死了,他连女人手都没碰过,怎么会儿孙......”说着说着,他突然哑声了,不是没有可能,医疗技术发达,只要他们操作得当,林有灿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后代。 天曦师祖又道:“想通了?” 岂止是想通了,简直大彻大悟。难怪他们会这般毫无留恋的把他赶出家门,原来林家依旧后继有人。所以,他林又奂是什么?从始至终不过是林有灿的备用品。先是脐带血,后是三次捐献骨髓,最终林有灿肾衰竭,林又奂差点没了一颗肾。 而今,林有灿没了,他这个未曾赋予过生命价值的备用品,还有什么留在林家的意义? 天曦师祖轻声道:“当年林夫人抱着命不久矣的林大公子来拜,求老朽为他祈福改命,可他阳寿已近,老朽念在其爱子心切,泄露了天机,告知你母亲,他可儿孙满堂,原意安慰她不必过于伤心绝望,谁曾想......” 恐穷天曦师祖一生再难遇比林母更为疯癫之人,当年她三步一叩首拜进倾殿,愿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太师祖为林有灿卜了一挂,不出所料,阳寿将尽。林母无法接受,险些自尽于殿前,求太师祖救救她的孩子,额头磕的血肉模糊。 天曦师祖动了恻隐之心,由此,有了第二卦——儿孙满堂。 因这四个字,林又奂出生了。作为林有灿的活体取材容器出生了。 其实,林又奂知道,他是为林有灿而生的,从小就知道,小到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幼稚园吧,林有灿第一次需要骨髓移植,他的父母起了第一次争执,那时的林又奂才四岁,身体机能等各项指标均不符合要求,林母以死相逼的一意孤行,换来了林父的妥协。 林又奂被送上了手术台。 痛吗,痛也不痛。痛在身,不痛在心。 林有灿的白血病得以治愈。 那几年,林家一片和谐,充满欢声笑语。可命运追着林有灿伤害,又何尝不是在伤害林又奂。 林有灿突发骨髓瘤,林又奂还得捐献骨髓。 那年,他十三岁,应该是初中生的他,刚读到小学六年级。 你说可笑不可笑,寻常人一生只能做一次的骨髓移植,林有灿做了两次还不够,还要做第三次,他白血病复发了。 你说可悲不可悲,寻常人一生只捐献一次骨髓就要毁了一辈子,林又奂捐了两次没完,还要再捐第三次,因为他哥白血病复发了。 那年,他十六岁,应该是高中生的他,刚读到初中二年级。 谁也说不出是不幸还是万幸。 林有灿出现了排斥反应,医生下了通知,他再也用不了林又奂的造血干细胞了,也就是俗称的骨髓移植,于林有灿和林母而言,是不幸。于林又奂而言,是万幸,他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了。 不幸不仅如此,靠着药物的维持,林有灿度过了几年光阴,出现了肾衰竭。 万幸止步于此,靠着药物的滋补,林又奂恢复了虚弱的身体,却被告知他哥哥需要一颗肾。 你说讽刺不讽刺,他们流着同父同母的血,一个在充满爱的氛围中遨游,一个在充满痛的炼狱中熬命。 林又奂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端平的一碗水,但他没想到,属于他的那份,早就覆之难收。 天曦师祖道:“因老朽一句话,你饱受折磨,”白发白须,却不如他脸色苍白,“我心有愧。”声音也因颤抖而沙哑,“老朽为你卜了一卦,又奂,你......” 林又奂垂着头,水泥地面晕了大片,“您别告诉我,”擦净了泪水,“我的命,就这样吧,怎么活不是活。” 天曦师祖的眸中没了坚守过无数岁月的处之夷然,“老朽......” “您不必愧疚,就算是没有您的那句‘儿孙满堂’,我想我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林又奂揶揄道,“她生我,就是为了林有灿,我其实早就释怀了,没有林有灿,也许根本不会有我,又怎会受这一遭罪。”侧坐在铺上,看着他,“我该谢您,没把我的命换给林有灿。” 此前,因着林有灿的儿孙满堂,他不信这些,始终觉得这人是骗子,骗了他母亲。 眼下,也是因着林有灿,他信了。他依稀记得,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林又奂你活着就是恶心!他为什么不把你的命换给你哥哥!” 林又奂,奂,换。 所以,他的奂,不曾盛大光明,是交换的换,他的命是别人用剩的残余。 二十多年了,他听腻了奂奂,林有灿死了!他的命!他的人生!他的一切!跟着林有灿死了! 时至今日,他还要换给谁!换给谁啊?换给林有灿的孩子吗? 也许吧。 天曦师祖道:“且不说能不能,此等有违天道之事,老朽不会做。” 林又奂笑了。你看,他没做,也不是为了你,是因着天道不允。 天曦师祖翻手拿出一枚折成三角状的黄符,“这是老朽以血画就的平安符,能保你一世无虞。” 林又奂没接,犹豫片刻,道:“我想要一个保平安的符,送人。” 天曦师祖蹙眉道:“他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平安之物,你尽管放心。” 林又奂怔忪了,难道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天曦师祖伸着手,掌心躺着那枚平安符,“人各有命,你的贵人,需走那么一遭,不必担忧,老朽既许诺还你一次机会,必不相负。” 然,天曦师祖说的轻巧,林又奂听的无心,又过了许多光阴,这句话被他淡忘了。 第33章 我做了一个梦 那枚平安符,林又奂没要。他狭隘的想,不能给天曦师祖一次弥补的机会。 他要他在愧疚中度过余生。 这,便是林又奂,用他自己的方式,固执的睚眦必报,不论善恶,不计后果。 倘若问世上有什么是林又奂不敢做的,或许是自小埋进血脉里,对父母爱的渴望,是他不敢轻易舍弃的,以至于他被逐出家门,还依旧期盼着有一天他们能幡然醒悟。 他林又奂,和林有灿是一样的,也是他们的孩子。 原因无他,只因他见过,见过父母的疼爱,将孩子捧在掌心的样子。 即便,他只是见过,也盼望着,能亲身体会一次。 哪怕一次。 扪心自问,林又奂不敢的其二,也是他藏来倾殿的原因。那个人,让他不敢再靠近。 世有论,爱而不得、求而不得,而他,不敢爱,也不敢再求。 他爱了一下,倾尽所有。怎还会敢? 所以,如今的一切,是他追逐那些年得来了。又怎能怨? 他只敢藏、只能躲、只想逃。 林又奂逃进了梦里,许是倾殿的威压,梦中乐不可支,那人与他执手相伴,身边有长辈的祝福,还有一众朋友在厨房起哄,在说…… ——“谁做的饭谁家吃,主打自给自足。” ——“我操!老子新买的海鲜哪去了?那是给我儿子的!” ——“你再骂脏话,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去你妈的。” ——“我看今天谁家的饿着。” ——“林总家的不靠谱,没点火就倒油。” “善人。” “善人——!” 门被拍的咯吱作响,林又奂迷糊着起床。 孙大师端着一碗面进来,放在桌上,“太师祖嘱咐,今日是善人生辰,特意为你准备了长寿面。” 真好,林又奂头天和天曦师祖聊完,困的直接睡了过去,晚饭也没人喊他,直接睡到今天早晨。要不是有天曦师祖的这碗面,恐怕还没人搭理他呢。 “多谢。” 林又奂简单洗漱了一番,再坐在桌前,面早就坨了。稀里糊涂地吃完,碗一推,林又奂又准备睡。方才的梦太美了,他想续上。 孙大师嘴角抽了抽,道:“善人不打算出去转转?”他也不是真心邀请,碍于太师祖的嘱托,要帮林又奂解开心结,纯粹没话找话。倾殿属他年龄最小,资历最浅,这种没意义的事,上面的师兄师叔们避而不及,最终落在他头上。 林又奂不知他心里所想,还以为孙大师要撵人,躺在铺上眼睛一闭,“不去,再睡会,明天就走。” 也不怪林又奂这么认为。倾殿自创立之初,便没有俗家留宿的先例,林又奂是独一份,更确切点,这间屋子虽是简陋,也只供过林又奂一人使用。 可谓,前无古人,后也绝无来者。 他当然知道殿里人烦他,但他也没办法,除了此地,他再无容身之所。 林又奂想劝一下孙大师,将就一天,他以后尽量少来叨扰。 孙大师到底是年轻阅历不足,被林又奂吊儿郎当这么一句话,整的拿不住气质,风骨消了大半,“你上次来,从年初一躺到初九,这次也打算躺过去?” 林又奂一听,心里有点憋屈,言语上不敬道:“住宿费加伙食费一天九十九,我交了钱,孙大师管我躺着还是坐着。” 价位也是天曦师祖特意为林又奂定的,九为阳数之极。九元一晚不太现实,九百九十九元又担心林又奂有负担,最终定下费用九十九元。 孙大师彻底绷不住了,气道:“你简直不可理喻!倾殿差你那九十九块钱吗!是太师祖让我好好开导开导你,依我看,你用不着,你自己开导的挺好。” 林又奂脸一红,不再搭话。 孙大师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顿时心中一沉,“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他声音放缓,不是怕他,也是怕他。 怕不是因为林家是倾殿的大客户,也不是因为林又奂是公子哥,就算是公子哥也是个被驱逐出家门的公子哥,更不足为惧。 怕是因为,这人太要脸面了。 孙大师怎么也不会忘,这位林善人一年前投奔倾殿的模样。那年刚过完正月,林又奂如同丧家之犬寻上倾殿,来的时候有多颓靡?太师祖找了包括他在内的四名弟子,轮番守着林又奂,怕他一时想不开,命丧于此。 可这人就只是在房里静闭了两天,出来仿若没事人一般,那股子劲,就像两天前的人不是他,亦或是现下的他被人上了身。 总归,他和“他”,不像是一个人。 可孙大师知道,他是“他”。 在林又奂看不到的山顶处,孙大师静坐的“凌封”正对着客堂,他亲眼所见,林又奂每天早晨趁着无人之际扔出一袋垃圾,再打了冷水扎进去,一待就是几分钟。起初,孙大师不知为何,后来好奇心促使他翻了林又奂的垃圾袋,是擦过鼻涕眼泪的卫生纸,满满一大包。 孙大师看了一个月,垃圾袋从大到小再到无,冷水洗脸却一直未断。他见证了林又奂如同半死的秧苗,到后来的成活。 他用了一个月,落在旁人眼中,他只痛苦了两天,且是毫无缘由的无病呻吟。 一个月后,林又奂走了。孙大师回去向太师祖复命才知道,这人经历种种,但他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无人知林又奂十足,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知他。 孙大师再次端起款儿,道:“善人,你为何来观?” 沉静了一会的林又奂褪去了脸色的红润,无所谓道:“躲清静。” 孙大师没再被他激怒,平静道:“善人,心若动,无处静。” 林又奂嗫喏道:“我心坚石,摇不可动。” 他的声量,如蚊呐,他的心又怎会如坚石。他懂,孙大师更懂。 “善人,心不静,万事休矣。”孙道长正色道,“善人何不跳出局,以旁观者视之?为何不静,如何静之。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林又奂抿着唇,在思考也在否定。道理谁都懂,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坦言,他做不到。 孙大师继续:“善人,远处静假的虚幻,身心的静方为正。心如果静不下来,终将被扰乱你的吞噬。与其等待,不如面对。” 不如面对? “善人,回去吧。靠近涟漪的中央,方知破解之法。” 涟漪的中央? 在家等他。 第34章 我以后不会再走了 房间内又剩林又奂一人,躺在铺上,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横梁。 他不否认,樊祈于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特别到他不知该去怎样形容这个人对他的意义。似朝阳,初升的美好是那般富有活力。似夏风,黏腻潮湿却炙热如火。似甘泉,洗去他要与世界同归于尽阴暗。似土壤,虽无惊天撼地,却时时刻刻给予他名为关爱的养分。 樊祈,是林又奂人生行至今日的仰望,他怎能割舍掉。林又奂要的,仅是回到过去,回到樊祈表白前的时光,他自认并不贪心。 正是因为割舍不掉,他没有逃的更远,没有逃去国外,而是回到一起选的大学。 又何尝不是一种贪心,他想见到樊祈,真的只是想远远的看着他,就足够了。 林又奂抓着被子盖在身上,掀着带起了褥子,木床的衬板两个掌心大小的洞,他曲指扒上衬板,洞口的倒刺刺入他的手心。 是他的“杰作”,用时一个月,刻下了两个字,又在他临走前将这两个字穿透、挖掉,藏进心里。 是林又奂难熬时光不可匹及的唯一星光。 不可蒙尘。 临近傍晚,林又奂拔掉手心的一粒粒木刺,他得回去!他要回去!他想回去! 可他又不断的说服自己,是不得不回去罢了。 客堂坐落于倾山脚下,距离倾殿大门甚远,林又奂来时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多小时,走时只用了二十分钟。 孙大师已然在大门处等候多时。 “善人,下山有段路,我送你。” 林又奂来的匆忙恍惚,没有行李背包,孑然一身,却在临走的此刻,回望了一眼倾殿的凌封之巅,似乎有种落下了什么的凄凉。 说是送,林又奂还以为孙大师有什么交通工具,的确有,两轮的电瓶车,还是特批来的。孙大师解释,修行之人,修心,更修身,非必要以步行为主。这辆电瓶车是他提早找附近村民借的,送完林又奂就还回去。 林家供了半身家业,倾殿装清高给他看?林又奂正想揶揄两句,已经到了大路。 孙大师偏头,道:“就送你到这吧。” 林又奂从电瓶车后座下来,曲腿抬脚理了理裤腿,“我以后不来了,免得你们烦。” 孙大师垂头摇了摇,“纵使山高水长,我们终会相见,善人,”他语气珍重,“如若可以,愿你余生不再入倾殿。” 远处驶来一辆出租车,林又奂挥手,车辆停在面前,他打开车门,一条腿踏进车内,扶着门框看了孙大师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上了车。 的确,除了小时候被林母带来为哥哥祈福以外,算上这次,他主动来过三次,第一次他拖着半条命来的,第二次他捧着悸动的心来的,这次,他拘着不安的意识来的。 饶是倾殿一次次与他提供安乐所,但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倾殿的印象属实不佳,这种不佳不仅体现在小时候,更是延续至今。 他清楚,来此地,是他无能为力下的逃避,懦弱、无能的表现。 车辆驶入市区,灯光渐多,万家灯火,却无一盏为他。 付了车费下车,林又奂步伐缓慢,几十米的小路走了三分多钟,一方面期待三楼的灯亮着,一方面祈求它黑着,他是那样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那扇窗,没有灯光。 林又奂呼出一口气,胸口有点凉,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移开那般轻松,又似是心口少了些什么空洞。到了家门口,没见过的、崭新的大门,林又奂一时间晃神,难道进错单元楼了? 左右看了两眼,墙壁处他与樊祈上次争执磕的痕迹还在,又看了一眼对门,没走错啊! 房东换的?要撵他? 不应该。林又奂一次性交了四年租金,且房东是位年过七十的教师,最讲诚信,即便是房子有其他规划,也不会趁他不在家时换门。 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樊祈。 他换门做什么? 林又奂推开密码锁滑盖,在数字盘上试了一下他的生日—— 【密码错误,已拍照发送。】 随着“咔嚓”一声,林又奂哭笑不得,该说不说,樊祈的智商全用在他身上了。 林又奂在楼下保安室借了电话打给樊祈,几次无人接听。只得借了纸笔,回到家门口,写下【慢慢开,我在路口等你】,描深加粗,又在数字盘上输入樊祈的生日,当然肯定是错的,顷刻,趁着提示声响起前,把纸条探到摄像头前。 【密码错误,已拍照发送。】 做完这些,林又奂悠哉的下楼,等在路口灯下。 上次等他,还是除夕那天,雪花落在衣服上伴着体温融化,而今天气转暖,偶有微风,也不似寒冬那般刺骨。 须臾,熟悉的引擎声,林又奂向前一步下了马路台阶,目光追着那辆车在十字路口不顾红灯肆意甩尾,冲着他疾驰而来,速度丝毫没有收敛。 静默的街道,轰鸣贴在林又奂耳边嘶吼,愤怒下不甘的哽咽,奔向他的不仅是车子。 车头离林又奂几米处偏向一边,在林又奂身边驶远几米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鸣,如利刃划破深夜的寂静。 林又奂回头,车尾灯亮着。方才的一刻,樊祈说过想弄死他,林又奂感受到了。 一人一车良久的相对,或许这样也不错,如果车子开走了,一切纠葛烦恼迎刃而解,在他们短暂的大学生活结束后,二人便没了交集,林又奂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打探窥视他的星光,也不算彻底陌路。 林又奂站了许久,脚麻膝盖酸软,他在等一个结果。 那辆车却像是赌气的孩子,时而安静,时而轰着油门。 最终,樊祈下了车,一步步走近林又奂,唇角挂着认输和妥协的无奈。 林又奂看着他靠近,由着他将自己揽入怀中,耳边传来樊祈的声音:“这三天,我找遍了帝都我能想到的所有不用身份证的地方,林又奂你赢了,我找不到你。” 那双手臂勒的他近乎蹂躏般用力,“赢我有意思吗!” 樊祈的喊声,刺的林又奂耳膜生疼,却不及他心中疼痛万一,“林又奂,我找了三天,你却连一步都不肯施舍给我。是我太贱了,还是你太狠心了?” 抚在林又奂背上的手是冰冷的,比他心还冷,“可我知道,不贱不行啊。林又奂,我怕但凡矜持、约束自己一点,你就走了,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是谁,让他的星光如此卑微,是他自己。所以,林又奂你在做什么?别人毁了你,你也要毁了樊祈吗?将曾经明朗的少年变成只祈求你垂爱的人,是你的意愿吗?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走了。” 第35章 密码是什么? 樊祈问了很多,最多的是林又奂去哪了,其次便是他留下的纸条什么意思。 【小祈,我出去安静几天,别担心,也别找我。】 【找到也不做数】 即便这几个字划了又划,樊祈还是认出来了。 那张纸条分明可以重写的,时间来得及。 二人落座在一家专门用菌菇做底的火锅店,不用问,林又奂喜欢。 林又奂盯着锅里翻滚的蘑菇出神,追本溯源是他的问题,前一小时刚说完不会再走,他又想逃了。 涮好的肉片夹到林又奂碗里,也说不上是殷勤还是常年养成的习惯——伺候林又奂。而这人却不知满足......发泄了一个多小时的樊祈仍旧有些气闷,但不能怪他,从见面到现在,林又奂只说了一句话,显得他像是闹脾气的小孩,一个劲的追着大人要糖,可他又知道,什么都要不到。 林又奂拿着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肉,思绪和心都乱了,倏然问道:“为什么换门?” 樊祈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喝了点饮料清清口,“你没拿手机,我出去找又怕你回来了我不知道,新换的门有联网监控,谁动了都会发我手机上。” 果不其然,让林又奂猜中了。“密码多少?”其实可以不问,樊祈设密码总归逃不过那几组,无非是他们的生日,以及他车牌号上的数字。 樊祈硬气起来,道:“你猜。” 林又奂腹诽了他两句,配合道:“生日我试过了,不对,身份证后几位么?” 樊祈的表情有点精彩,骄傲中带着失落,“不对,再猜,”拿了纸巾擦嘴,又掏出手机摆弄,“猜不到就不回去了,我们出去开房。” 林又奂吃了七分饱,剩下的三分余量被樊祈气饱了,他起身往外走,顺手抢走了樊祈的手机。 “还没结账了,”樊祈追了他两步,搭了一下林又奂的肩膀,“想吃霸王餐啊?” 此话一出,周围服务员的目光汇集在林又奂身上,他头皮一紧朝服务台走去。 “您好,您一共消费九百零九元,本餐厅收取百分之十服务费,共计九百九十九元九角。” 林又奂头皮一紧,遥望他们坐过的包厢,他是吃了多少餐费九百多???又微微偏头看向樊祈,想凑出四个九的数字实属不易,他怎么和太师祖一样还要求个极数?!无奈吃都吃了,总不能赖账吧。林又奂一掏口袋,人傻站在柜台前。他没带手机,出门前带的一千元现金,付了来回车费和住宿费所剩无几了。 林又奂把手机塞给樊祈,“结账,”自己往外走,“我没带钱。”确实,他口袋里别说九百,连九十九都不够。 等樊祈结完账慌忙跑出来,看到林又奂站在车前,手插在口袋里,脚下嘡啷着石子,松了口气。 二人上了车,樊祈伸手想拉林又奂的后颈,被林又奂贴着车门躲掉。樊祈的手架在椅背上,人凑近了些,道:“想出密码了么?” 林又奂着实佩服他,傻的可爱。“回去慢慢试,不行就找开锁师傅。” “其实......” 方才抢过樊祈的手机,界面上真的在选酒店。林又奂开口堵住了他的虎狼之词,“送我回家,或者回学校。” 二选一,樊祈当然选前者,除非他疯了。 一路无言到了小区口,樊祈也不知怎么和门卫保安沟通的,居然在这个老小区获得一席车位,位置还不错,离林又奂住的楼很近。 一方得意,一方忧愁。 林又奂伫立在门前,他能想到的数字组合都试过了,连他最不愿想起的表白日都不对,“你到底设了什么密码?” 樊祈双臂抱在胸前,微微歪头垂眸,“猜呗,反正再试一次就锁了,”头侧靠在门上,“学校是回不去了,你再翻二楼的外挂楼梯,我就举报你。” 林又奂直视密码锁的目光晃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樊祈弓着背,头靠在林又奂肩膀,小声道:“谁告诉我的不重要,你知道自己恐高吗,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林又奂无心与他争辩,“密码,你换我家大门,把我锁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樊祈听了这话,语气反而更加不悦,“我为什么换门?”踹了一下林又奂的鞋边。 林又奂刚要说不就是为了监视我什么时候回家嘛,却不想樊祈又道:“你之前的门不安全,有贼。” 林又奂楞了一下偏头,蹭到了樊祈的头发,“家里进贼了?” “嗯,偷走了好多东西。” 林又奂慌道:“偷了什么?!我的电脑和那些书还在吗?” 樊祈不紧不慢道:“在,你的东西都在,只偷走了我准备布置惊喜的装饰品和送你的生日礼物,”抬手卡着林又奂的下颏,“可恨吧?” 林又奂避开他的目光,“不是,是我......” “就是!就是被小偷偷走的,”樊祈捏着他的下巴,中指扫过林又奂的喉结,“别说出来。” 那天盛奕背上的伤痕刺激到了林又奂,让他想起那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半年,一时间失了理智,把那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没想到里面还有樊祈为他准备的礼物。 “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吗?” 林又奂轻声“嗯”了一下。 “答应我,不许笑。” 林又奂抬眸,“不笑,是什么。” 樊祈的指腹摩挲着林又奂下颏片刻松手了,有点扭捏道:“我从网上查到,如果把自己的头发送给喜欢的人,就可以相守到老,还可以为那个人挡灾。我从我妈那偷了一缕她保存的......我出生时的胎毛,给你做了吊坠。” 林又奂失声良久才磕巴道:“为什么要用胎毛。” 樊祈的眸色沉了,沮丧道:“小时候纯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对付你,我怕现在这颗脑袋长的头发保护不了你。” 林又奂心脏痛到要碎了,压抑的情绪无所遁形,最终化作泪水滑落。 樊祈弯曲着手指,带过林又奂脸庞的泪珠,“林又奂,亲我一下,我告诉你密码,顺道原谅那个可恨的小偷。” 林又奂别过头,靠在樊祈肩上。 “好不好?”樊祈歪头蹭着林又奂的后脑勺,“两件事要你一个吻,不过分。” 林又奂转过头,上探着,在樊祈的下颏处蹭了一下。 或许是超乎樊祈的预料,或许是林又奂的吻太过于敷衍,樊祈怔住一刹,道:“不算,要亲到嘴上。” 林又奂从耳根红到脖颈,不再抬头,“别废话了,密码。” 樊祈揽着林又奂的腰,低头靠的很近,道:“撅一下嘴就亲到了,试试。” 是的,距离近到只需要林又奂努一下嘴就能碰到,但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咳——!” 不知是哪户开门,咳嗽声震亮了楼道的声控灯。林又奂吓得抓紧了樊祈的衣角,身体不自觉靠近。 【解锁成功。】 【您好,欢迎回家。】 第36章 几番唏嘘 翌日,清晨。 林又奂从鼻尖触摸的瘙痒中醒来,刚睁开眼,腰上的一记紧缩感,身体被拉向温暖的怀抱。 “早安。”樊祈侧躺着,手指点了点林又奂的耳廓。 这声早安的冲击力太大,惊得林又奂瞬间清醒仓皇起身,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呼了口气。什么情况?怎么又亲到床上来了? 造孽啊! 樊祈揽着他的腰,撑着手肘,脸贴在他背上,“昨天说过,不会再走,别再骗我了。” 林又奂怔忡了一下,是,他是说过,“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 樊祈没给他机会说完,抬手压着林又奂的胸口,又将他摁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林又奂,你总是给我点希望,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的躲开,”指尖扫过林又奂眼前的碎发,“你怕了,对么?” 相互了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樊祈洞察他心思的能力,准确无误。林又奂强作镇定道:“我怕?我怕什么。” 手臂环过林又奂的头顶,唇贴在他耳边,樊祈轻声道:“你怕被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喜欢我。” “胡说。” 樊祈的肩膀沉在林又奂锁骨处,由心迸发出将人碾入身体的急躁,随着声音倾斜而出:“我没胡说。林又奂,我敢肆无忌惮的纠缠你,不只因为我喜欢你,我还确定,你也喜欢我。”欺压着林又奂的挣扎,他继续道,“这么多年了,林又奂你想没想过,有时不是你骗过了我,是我不想拆穿你而已。” 林又奂的腿挣踹着,双手推着樊祈的腰,“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樊祈抬腿将林又奂的腿圈在身下,笑道:“那年篮球比赛有个人故意垫脚,后来那人考试前被取消了体育生资格,是不是你举报他违禁使用兴奋类药物?” 林又奂推搡的手滑了一下。两年多前小事,模糊到几乎想不起全貌来了。大概就是某场不算特别重要的高.校篮球赛,赢了不会进NBA,输了考试也不扣分,但就是有人犯贱,还是本校的同学。 起因就像樊祈说的,赛场上故意垫脚,顾名思义,趁着某位球员跳投或者起跳后,将脚放在这人落地位置,把握好角度,使其落地时踩到从而扭伤脚踝。这种行为看似没有直接碰撞冲击力度大,实则极易引起踝关节损伤,严重情况下会损伤韧带至移除。那场比赛,樊祈一共被垫摔了三次,前两次还好,没发生重创,最后一次樊祈崴伤的角度险些导致韧带撕裂。 “不是。” 不是才怪。一场既不得名又不获利的破比赛,差点让人弄断韧带?!这事虽是发生在比赛场上,但细论此人也是万分缺德。那几天林又奂气的睡不好觉,思来想去趁着樊祈养伤不去学校的机会,跟了那人几天,意外撞见他服用兴奋类口服液,属于擦边产品,算不上违禁药物,但有苗头,就证明此人早晚出问题。 果不其然,林又奂盯将近半年,终于抓到他购买备案在册,且明令禁止的药物。林又奂没有立即曝出来,反而选在临近考试前一周,向老师、学校及教育行政部门多方匿名举报。 结果就是樊祈知道的,那人被取消了资格。因着多方核查又考试在即,连找关系摆平的时间都没有,老老实实的回去复读。 樊祈腰身一沉,缓道:“撒谎精。还有,再之前,有个同学用我手机偷拍女生裙底,害我被全校通报批评,后来你买通学校保安,查了半个多月监控,证明我是被冤枉的。” 林又奂听着就来气,小傻子总被欺负,真不知道他是在多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这事太早了,林又奂记不太清,隐约记得他拿着攒了好几个月的零用钱,还找他哥要了点,才撬开保安的握着监控室钥匙的手,连着三个星期,放了学就钻进监控室,查了七八个摄像头,罗列了一整串时间线,做了详尽的演示文稿。期间正巧赶上优秀学生发言,林又奂骗老师有一套学习方案需要用大屏幕,为此他又熬了几夜做了套方案哄弄,才换来老师准许他用电子屏幕展示。 这事说起来挺好笑的,那天他为樊祈洗清了冤屈,他自己反而落了个写检讨通报批评的下场。 “都说了,那是保安给我的材料,我在台上放错了。” 若是骗骗几年的樊祈还勉强能唬住,旧话再说,听的人长大了,可信度直降为零。 樊祈拍了一下林又奂的头,柔声道:“你不撒谎能怎么着?还有......” 林又奂赶忙打断:“别还有了,没了。” 还有,还有太多了,或大或小,或轻或重,樊祈或有错或没错,出手的都是林又奂,狠与不狠,造成的后果严重与否,林又奂有着自己的衡量标准。 但,无一例外,林又奂一次都没放过过。 樊祈撒娇地蹭了蹭林又奂的脸,道:“你都没感觉吧,我啊是被你惯坏的。我总觉得什么事都有你给我兜底,哪怕哪天我杀了人,你也有办法捞我出来。” “抬举我了,”林又奂轻哼一声,“杀人属于八大重罪,别我说了,找市长也不一定能捞出来你。” “但你能想出办法保我不被枪毙,在监狱里也能吃好喝好,”樊祈的嬉笑声变得严肃,“林又奂,给我兜底,保我一辈子好不好?” 他一直这样,说着说着就要扯远,远到要林又奂的余生、一辈子,可樊祈才二十岁啊,他怎么敢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出一辈子这样的话。每当此时,林又奂克制不住想要逃跑的身体,年轻人的承诺,终究太年轻,说不好哪天走着走着就长大了,不认了。 “做朋友,我也会尽全力爱护你。” 樊祈沉闷道:“我不满足只做朋友,还想做你男朋友,更想做你男人,以后做你老头,死了做你老鬼。” 林又奂越听脸越红,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要做他......男人??!!“神经病啊,谁要男人?!” “我要,我要你做我男朋友,更想你做我男人,以后做我老......”樊祈说了一半话的嘴被林又奂伸手堵上,他伸出舌尖扫了一下林又奂的掌心,吓得林又奂缩回了手,“我不在乎,是你,我就不在乎,你想上我也行。” “闭嘴。我说了不可......” 樊祈欺身,在林又奂唇上啄了一下,“不可能是么?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朋友,相互喜欢的朋友,能亲嘴接吻的朋友,还是我想和你做.i的朋友?” 第37章 飞来情书 闹心啊。 林又奂亲手将关系推到尴尬的境地,不干净的朋友。 那样情难自抑的拥吻,樊祈的大举进攻,击破了林又奂驻防已久的边界。所幸,林又奂毫无波澜的躯体反应,浇灭了樊祈即将失控的理智。 林又奂得以喘息,堪堪定下了约法三章。不接吻,不能擅自来他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喜欢他。也换来了新的“挑战”——朝夕相伴,周末留宿,出门报备。 有的人太简单,但凡给他一丝犹豫,他能凭着这一丝犹豫支撑多年。有的人太复杂,几道强铐上的枷锁,能锁他无数个春秋。他们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压根不合适,一个心思太浅,一个执念太深。 “叮铃”,下课铃声响起,林又奂的思绪抽离,又是没听课的一天。 回到寝室,林又奂放下书本准备回家,刚要出门遇见了刁三胖,正捧着一摞复习材料。 “林哥,你要走了?” 林又奂打开门,往旁边让了一步,“嗯,回家。” 刁三胖把东西放下,从里面抽出个粉色信封挥了挥,笑道:“女生给的,漂亮的哟。” 林又奂瞥了一眼,道:“恭喜。” 刁三胖一愣,把信封递给林又奂,“啊?不是给我的,给你的。”见他不接,又道:“那女生说,学校表白墙的管理员不知道脑子被谁踢了,把你的名字屏蔽了。” 林又奂半边身子已经出了寝室,又退了回来,疑惑道:“我的名字?” “昂,”刁三胖把信封拍在林又奂手上,一脸不可置信道,“我下午试了试,确实,不光是表白墙,站里只要发你的名字就审核不通过,林哥,你得罪人了?” 林又奂苦笑一下。应该吧,这事用头发丝都能想到是谁做的,他也懒得解释,手腕一甩,信封落回刁三胖怀里。 “诶?什么意思啊,”看眼林又奂要走,刁三胖像是捧着炸药,“你把情书给我干什么?!” 林又奂回眸淡然道:“我又没让你替我收,自己解决。” 刁三胖双指捏着信封,扔了觉得不妥,不扔他又不知如何处理,追着林又奂出了宿舍楼,“林哥啊,你好歹先看看,别辜负了妹子的心意。” 刁三胖亦步亦趋,二人迎面对上回来的盛奕、梅四眼,拉了一手,絮叨道:“哥们,快想想办法,我好心替林哥收了份情书,他倒好,不要、不看,咋办啊???” 林又奂打了声招呼,和他们擦肩而过,刁三胖拽着两人紧追不舍。 树荫下,一人抬头,看到林又奂后上前迎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不时回头,问道:“你室友在后面磨叽什么呢?” 林又奂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不用管他们。” 短短几秒,刁三胖的慌张,变成了林又奂的。原因无他,樊祈来了。有这么一封情书的事要是被他知道,准又得掀起一阵风波,林又奂体会过无数次,仍是心有余悸。 刁三胖拖着两人走不快,眼瞅着落下越来越远,干脆抬腿跑了过来,“林哥,你也太不讲究了,”看了下樊祈,笑着打了招呼,又举起手里的信封,“人家好心好意写的情......” 林又奂赶忙从他手中抽走,道:“行了,我收了,你闭嘴吧。”对折一下,塞进口袋。 刁三胖嘿嘿笑了两声,“早收得了,害我多跑了好几十米干嘛。”他面对着林又奂倒行,“林哥,那女生挺好看,说话也文文静静的,和你挺搭的。” 林又奂抬手扒了一下刁三胖的肩膀,余光瞟了一下樊祈,讪讪道:“我谢谢你,能闭上嘴了吗?” 刁三胖被推得趔趄,再站稳林又奂已经走远了几米,他挥着手喊道:“林哥好好看昂,考虑考虑。” 林又奂此刻多希望手里有点什么东西,能把他砸晕了。可惜,不给他机会,一只手伸进了他裤子口袋,抻走了信封。 樊祈拿着信封正反翻转了一下,又凑到鼻下嗅了嗅,“香的。” 林又奂一把没抢过来,道:“别发神经,还我。” 樊祈把信封塞进自己口袋,低沉道:“不给。”静了一会,又道,“给你干什么,你打算看看?” 走到停车场,林又奂站在入口处,冷声道:“不看我怎么还回去?” “为什么要还?”樊祈靠近他一步,垂着头不悦道,“不理就行了,除非你有想法。” 林又奂乜视他一眼,“开车么,不开我走了。” 樊祈愣怔一下,随即向停车场内走去。 林又奂稍稍松了口气,该说樊祈长大了,还是他看不懂了。这事若是放在以前,樊祈的反应绝不会这么平静,遥想林又奂第一次收到情书,也不算情书,就是一张简单的小纸条,写着【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别再生病了。】樊祈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和他说:我要告诉老师,你早恋。到后来他们大了一点,林又奂第一次收到情书,樊祈又换了嘴脸揶揄他:林又奂你怎么这么抢手啊?再到备考前一个月,大约为了学生时代不留遗憾,林又奂再次收到“情书”,怎么说呢,就是单纯的、没有意义的告白信,信中只有女孩对他的关注和祝愿,樊祈却跟吃了炸药一般,一会说人家非得在考试前写这些东西,是存心要害林又奂考不好,一会又要找她理论理论信中说的林又奂休学了一年两周错了,分明是一年两周三天,外加一次早上的升旗仪式。 “上车啊,发什么呆!” 校内禁止鸣笛,樊祈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六月的帝都,暑气极升,车内开了冷风,内外温差不小,林又奂上车被激的抖一下。 樊祈余光瞥见,调小了风量,调侃道:“裹这么严实还怕冷。” 林又奂长袖长裤,完全没有夏天的模样,但你说他不热吧,额头颈下全是汗珠。“去哪?” 车辆驶出学校很远,赶上路口的红绿灯停车间隙,樊祈才赌气道:“吃饭。” 林又奂“哦”了一声。 樊祈呼出一口气,试探问:“你要看吗?” 这个话题还未结束,林又奂妥协道:“不看了,但你得还我,我销毁了。” 樊祈抢道:“我替你销毁。” “随你。” 樊祈手背碰了碰他,小声道:“你答应过,不会在我之前结婚,对吧?” “嗯。” “那,我不谈恋爱,你也不许在我之前谈恋爱,行么?” 林又奂哑声。樊祈的心思太过明显,他一直单身,林又奂也要一直单身,两个单身的人才有纠缠下去的可能和希望。 “你要是不答应我,那我们做的约定我也不答应了。” 林又奂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樊祈勾勾唇角,歪着头看林又奂,“我给你写情书,天天在你寝室门口告白,”不顾绿灯亮起,后面车的鸣笛声,凑近林又奂,“大大方方的喜欢你追求你,我觉得特别美好。” 第38章 学期末找事?! 临近学期末,考试成绩颁布,1027寝室全员通过,刁三胖在寝室群里连发十几条消息: 【刁牌:兄弟们,过啦!!!】 【刁牌:{撒花}】 【刁牌:皇天不负苦心人,苍天有眼,看到了我的努力!】 【刁牌:喝点庆祝庆祝,兄弟们给个面子。】 【刁牌:还有一礼拜放假了,咱喝一礼拜怎么样?】 【刁牌:放假你们什么安排?要不一起出去玩玩?】 【刁牌:@L、@盛奕、@君子之首】 ...... 林又奂清静的一天,被刁三胖的语音骚扰打破,随后便是樊祈落下的手机响起——大脑花。 樊祈寝室的方飞,因着花臂和脑袋开花的那位,林又奂印象极深。手机一直在响,连着两三个电话,林又奂担心有急事,只能接了: “喂......” “樊少,谈妥了吗?” 林又奂清了清嗓子,道:“方飞,你好,我是林又奂,樊祈的手机落在我这边了,一会我给他送到寝室。” 大脑花“嗯?哦!”了两声,道:“林哥啊,那我在寝室等你。” 通话结束。林又奂有些疑惑,什么谈妥了吗。而后,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习惯真不好,一沾上樊祈的事就想刨根问底,快两年的,还没改。 酷暑逼着林又奂挽起了衣袖,即便走在树荫下,也不得一丝清凉,路途虽不算远,但到了学校他衣服的背部也被汗水浸湿。 站在寝室外,林又奂敲了敲门,须臾,光着膀子的方飞开了门,浑身颤了一下。 “林哥,”方飞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坐会?” 林又奂掏出手机翻了一下背面,“不了,”诶,拿错了,这个透明手机壳是他的,放回口袋又拿出另一个,手机壳是蓝色的,递给方飞,“给,樊祈的手机。” 敞开的寝室门,孟悠从门口探头,“林哥?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啊,”转头冲着里面喊,“拿点纸过来,”他往外走了两步,勾着林又奂的肩膀,“擦擦汗凉快会再走。” 霍长岁坐在书桌前,椅子向后扬了扬,一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一手托着纸抽,冲着林又奂笑了一下,又和电话那边聊上了:“好好好,宝贝说什么都对,我晚上就给我爸打电话请假不回酒楼了,暑假去哪玩?” 孟悠拉过樊祈的椅子给林又奂坐,把纸抽塞进他手里,踹了一脚霍长岁的椅子,嗤笑道:“滚厕所聊去,听的我恶心,午饭要吐出来了。” 霍长岁捂着手机话筒,“妈的,你交不到女朋友羡慕是吧?”看着林又奂朝孟悠那侧努努嘴,“林哥,他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林又奂刚准备说话,霍长岁骤然低头冲着电话那边道:“在听呢,没和谁说话,没骗宝贝,来个朋友说了两句......当然是男的啊,我们寝室也不能进女的啊。”火速窜进卫浴间,顺手锁了门。 方飞摁了几下空调,更强的冷风吹了过来,林又奂放下了衣袖。 “林哥,这张床,就是我脑袋开花得来的,”方飞倒也不忌讳,指着自己的床给林又奂看,“靠阳台,离门和厕所远,不用关门关灯,也闻不到厕所的臭味。” 林又奂仰头看了一下,和他在寝室床铺的位置相同,是四人间寝室最好的位置,他指了指同侧的书桌上方,“这是樊祈的床?” 方飞“嗯”了一下,有模有样的学起来,“我站在门口,他当时就坐你那位置,妈的丫拎起椅子就砸,我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孟悠的床位在另一侧,正对着方飞,也掺和道:“我离得有点远,没拦住,好么,樊少真下死手,胳膊抡圆了捶,哈哈,把大脑花打成傻叉了。” 林又奂跟着笑了笑。方飞又道:“疯狗都没他疯,三人才给丫拽开。我操了的,想起来就来气,丫的怎么还不回来!” 孟悠看了眼时间,道:“那老玩意难磨,估计也快回来了。” 方飞挥拳比划了两下,大展雄风,花臂加满背,的确唬人,“狮子大开口要三万,他也真敢。” 林又奂蹙眉问道:“找樊祈要钱?” 方飞拳头停在半空,“我操了的”一声,道:“林哥你不知道啊?樊少挂了吞金兽的科,说没三万就不让他过。” 吞金兽,是学生给这位老师的诨号,学校论坛上早就科普,此人渣枉为人师,平时成绩打的极低,挂科率居全校之最,要是单纯的严苛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人他敛财,送点礼、塞点钱就给过,不然等着补考吧。 樊祈就是等着补考的一员,其余同学拿点东西,稍微给个千把百的,撩一撩平时成绩也就过了,结果到了樊祈这,非说他旷课次数太多,一点心意可撩不到过线,明里暗里让他多送点。 林又奂语气不悦道:“你早晨打电话问他谈没谈妥,就是这事?” “昂,他今天去谈了,”方飞嘿嘿一笑,“我让他包年,反正后面两年都是他教,一次性谈妥了,省的年年挂他。” 林又奂语气又降了几分:“去年也给樊祈挂科了?” “每学期都挂,不论旷不旷课,总有理由让他挂科。”方飞意味深长道,“应该是看他不缺钱,大一时上学期五千,下学期五千,大二上学期两万,这回三万。” 孟悠“啧”了一声,“再不包圆,到最后不得要他七八万?” 林又奂抠了抠手心,道:“没人举报吗?” 孟悠摇摇头:“没证据,电子产品不能拿,现金交易,而且他人脉挺广的,之前有过几个同学举报到市里,文件被派了下来,让学校自查,查着查着就没音儿了,最后听说那几位同学莫名背了留校观察的处分,到毕业都没说法。” 方飞接道:“林哥你拿着樊少手机,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孟悠又道:“吞金兽跟我们要的不多,几百一两千的,看人下单,樊少吃亏在他那辆车上,大一时还一回五千,大二他买了车,吞金兽开口一下子涨到两万。” 正说着,樊祈推门回来了,一眼看到林又奂,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林又奂垂着头,乍一听声音微微抬眸,上眼睑遮了一半瞳孔,下面露了不少的眼白,戾气一闪而过。 樊祈关了门,四下看了一圈找到遥控器调高了温度,拧了拧眉,道:“你们和他说什么了?” 第39章 我的钱得听见响! “谈妥了么?” 樊祈脸色一沉,搪塞道:“你别管了。” 林又奂手里的纸抽包往桌上一抛,砸倒了矿泉水瓶,瓶子晃悠着滑落到地上。他起身凝视了樊祈片刻,道:“行。”不用他管最好,落得个省心。 说完,林又奂侧身经过面前两人离开。出了宿舍楼,沁凉的身体渐渐回温,没多时又覆上一层薄汗。 林又奂心里有气,他要是不来樊祈寝室一趟,这傻子就打算一直瞒着他?这事往小了说是送礼贿.赂一下,往大了说就是敲诈勒索,他到底是不知道,还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他已经傻到一定境地了,居然还去谈价!吃饱了撑死的人都干不出来的事,樊祈干了! 一学期挂一回什么价位,毕业论文还不得要个大数?! 林又奂正气着,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喊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林又奂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樊祈,怒气又窜了几分,学着他刚才的话,道:“你别管了。” 樊祈一时间语塞,调整了一下道:“没不让你管我,我是说这事你别管了,那老玩意挺难对付的,要钱给他得了,算我破财免灾呗。” 林又奂深吸一口气:“这事叔叔知道吗?” 樊祈摇摇头,“开学时打架,我爸骂过我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挂科,还得训我,我不想说。” “挂科是因为那人做手脚,又不是你的问题,有什么不想说的?” “可我也旷课了啊,”樊祈嘟囔着,“有点没理。” 得,旷课和林又奂脱不开关系,所以他管定了!林又奂道:“谈出结果了吗,多少?” “没多少。” 林又奂思索道:“这学期三万,后面还有四个学期,按照不递增算,十五万,再加论文什么的,二十?” 樊祈瞳孔一缩,“别猜了。” 林又奂点点头:“二十打底。” 樊祈抓着林又奂的衣袖晃了晃,“暑假我爸让我去新开发的项目那学习,有奖励,肯定够了。” 林又奂难得疑惑,问道:“你现在没有?”不应该啊,樊祈的父母有多宠他林又奂是知道的,不限额度的信用卡外加一个月三五万至少是有的,所以他花......哦,想明白了,花他家了,要不是林又奂强烈抗议,樊祈差点给他家重新装修。“算了,什么时候给钱?” 樊祈犹豫道:“下学期补考前。” 林又奂甩开他的手,边走边道:“明天跟我去取钱。” 樊祈跟在他身后,反对道:“不用,开学前我能攒够。” 林又奂偏头,冷声道:“就算还你这段时间的开销了。” 穿过林荫小路到学校西门,林又奂垂着头,脑子里盘算着要怎样将这笔钱花的响亮,他不是樊祈,不会任人宰割,既然钱是他出的,就要让对方知道知道,有些钱拿了烫手还要命。只不过办法他一时没想到,这次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弄不好不光钱回不来,甚至有可能连累樊祈背处分。 回到家,林又奂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大门又被拽开。 “你没回寝室?” 樊祈进门换了鞋,理都不理他,径直走向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 林又奂怔了一下,转头进了书房。许是这段时间对樊祈的纵容,隔几天就要耍一回小孩子脾气,动不动不理人生闷气让他猜,怎奈樊祈选错人了,林又奂懒得猜,甚至觉得挺好,清静。 开打电脑,登录学校论坛,搜索关于这位吞金兽的消息,有不少同学怨声载道,林又奂查了近几年的考试成绩记录,他教的学科创建校之最——通过率最低。 看着看着,有些点子在林又奂心中成型,联名举报。一个人的力量不足,集十人、百人、千人!在校的怕被穿小鞋,就先动员毕业了的学生,任谁也不会拒绝打了水漂的钱回到兜里吧? 有个难关,他没有信息网。吞金兽教了这么多年学,肯定挂了不少人,但具体有谁他不知道,贸然的挨个询问,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万一有人和他关系好,提前通风报信了,得不偿失。 林又奂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鼠标在他名字上来回滑动——施仁义。真是起了个好名字。 客厅里,林又奂推了推樊祈的胳膊,“手机给我。” 樊祈趴在沙发,头朝着里侧不小心睡着了,被林又奂吵醒,有点不耐烦地在口袋摸出手机,“烦你。” 林又奂找到孟悠的号码,默记了下来,又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回了书房,给孟悠拨去电话。 “喂,哪位?” “你好,我是林又奂。” “林哥?”电话那边,孟悠显然惊了一下,“啊,怎么了?” 林又奂放低音量,道:“我记得过年那会他们说,你父母是大学教授,我想问一下是哪个学校的?” “XX大学,也在帝都,有什么事?” 不是他们就读的大学,有点棘手。林又奂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能联系到学校信息管理这边的渠道?” 孟悠“嗯”了好长一声,倏然道:“有,奕哥他妈妈原来是咱学校的,后来提到电影学院当副校长了,你问问他没准认识学校的老师。” 林又奂道:“谁?盛奕?” “对啊,就是你寝室的盛奕,”孟悠顿了顿,小心问道,“林哥,你想干什么?” “他妈妈姓什么?多大年纪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张还是常,我也不记得了。好像六七十了吧,我小时听我妈说,奕哥在他家排行老二,是老来子,可受宠了。”孟悠自言自语着,没听到林又奂的回应,“林哥,要不我问问我妈?” “不用了。” 结束通话。 林又奂仰头靠在椅背,张或常、六七十岁、女性、曾在这所学校任教,和房东的信息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他实在难以想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他和盛奕的遭遇已属凤毛麟角,结果他租的房子还是盛奕家的? 孽缘! 【有时间么,谈谈?】 第40章 患者林又奂 听见开门声,樊祈腾的一下坐起,恍惚道:“干什么去?”没醒过神的看了眼手机,周六,“你答应我周末在家住的。” 林又奂约了盛奕见面,涉及内容颇多,自然不能和樊祈细说,只道:“我回学校拿点东西,一会就回来。” “哦,”樊祈揉了揉眼睛,“我和你一起,吃完饭再回家,外卖吃吐了,”抽了几张纸擦汗,“你也不给我开空调,热死了。” 林又奂制止道:“你别跟着跑了,一身汗赶快洗澡去,我拿完东西回来给你打电话。” 樊祈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犹豫着道:“不行,一个礼拜就两天能在一起,你老是找借口不回来,我得跟着。” 果然,做人还是得言而有信,林又奂对之前意志不坚定的逃跑行为万分唾弃,“我肯定回来,你快洗澡去吧。” 此话非但没能安抚住樊祈,反而让他心生警惕,拉着林又奂的手腕,将人带回屋内,“有点不对劲,”樊祈歪着头,目光直勾勾盯着林又奂,“你之前不会跟我保证什么的,”搔着他的手心,“你要干什么去,真的是回学校拿东西吗?” 对于突发事件,他的应对还不完善。林又奂板着脸道:“是,拿完就回来,半小时左右,你只有半小时时间洗澡换衣服,不然晚上吃外卖。” 说完,林又奂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 他每一丝情绪的波动,樊祈都能敏锐的捕获,就像在寝室那会,林又奂一闪而过的戾气,那么的细微又迅捷,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但樊祈感觉到了。 来不及做心理建设的林又奂,不堪樊祈一击。 与盛奕约在学校西门的长廊处,林又奂刚进校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人。 盛奕坐在石凳上,双手不停的在小腿上拍打,“林哥,找个咖啡店奶茶店不好吗,这蚊子太多了,咬的我都快贫血了。” 林又奂站在他面前,没有理会他的牢骚,简明扼要道:“我租的房子是你家的?” 盛奕停下手,撑着石桌面,微微昂首,“是啊。”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盛奕质疑道:“房子租给谁不是租,家里又没有卖掉的计划,我也没有涨租金的想法,为什么要说?” 乍一听没问题,但加上他们的处境遭遇来听,盛奕绝对是在偷换概念。 林又奂没时间和他咬文嚼字,道:“说正事,我想要五年内,往届毕业生考试成绩记录,施仁义这科的,你有办法吗?” 盛奕抬腿,脚踝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位置,扭动了一下,“林哥,你要这个做什么,吞金兽又不教你,吞不到你身上。” 因着他的动作,林又奂往旁边挪了一步,“有用,你就说拿不拿的到吧。” 盛奕挑了挑眉,玩味道:“哦,忘了,吞金兽在教樊学长。” 林又奂眉头紧蹙,大意了,他太着急想摆平这件事,走了下策,搭了盛奕这条线,却忘了,盛奕这根导线,连着的是足以再次毁灭他秘密。“不用了,当我没问。” 在他转身之际,盛奕身体前探,拉住林又奂的手腕,“我又没说不帮你。” 林又奂猛然甩开,踉跄着后退两步,沉声道:“我说不用了。” 盛奕耸肩摊手,示意他不会再向前,笑道:“那算是林哥帮我行了吧?我早就看吞金兽不爽了,我查过他的教学计划,明年或者大三他可能会是你我的任教老师,要不未雨绸缪?” 林又奂指尖弹着被他抓过的衣袖,不悦的质疑道:“你能查老师的教学计划?” 盛奕后背靠在石桌,伸了个懒腰,“能啊,我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到,你还会来找我吗?”他站起来,向林又奂走近,“林哥把我叫来这里,四下无人的,总不能就问点这事吧?” 林又奂后退一步,道:“就这事,你帮就帮,不帮算了。” 盛奕叹了口气:“帮,我说帮你就不会反悔。”他语气一转,“但,林哥,作为交换,我只提一个问题,行么?” 林又奂目露警惕:“不行,没有交换......” 盛奕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手臂搭在林又奂肩膀上,骤然问道:“患者林又奂啊,你在里面呆了多久?” ——“患者林又奂,出来!今天的训练开始了。” ——“患者林又奂,今天状态不理想。” ——“患者林又奂,加量!” ——“患者林又奂,加人!” ——“患者林又奂,加训时间三小时!” ——“患者林又奂......” ——“患者林又奂......” 林又奂赤红着双眼,猛推了盛奕一把,然而那人搭在他肩膀的手臂回弯,圈住了林又奂的脖颈,贴着他的头,小声道:“嘘——冷静,林又奂。” “滚。” “深呼吸,林又奂,我是在帮你。” “滚。” “相信我,我能帮你。” “滚。” 盛奕圈着林又奂,手臂下移几寸,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林又奂,你需要我。” 林又奂如鲠在喉般,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身体不住的颤抖,“滚。” “你的状态不对,林又奂,别让他们毁了你,”盛奕压制着他的挣扎,将他留在怀里,“我能帮你,相信我,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生活,或是在床上,我都可以帮你。” 林又奂急促的呼吸,咬牙说出几个字:“盛奕,你想死是吗。” 盛奕反问道:“我们没死过吗?林又奂,我想你活,活得精彩,答应我,让我帮你。” 无力感遍布全身,双腿酸软,林又奂连站稳的力气都不够,更别提挣脱了,徒劳的威胁,道:“盛奕,你既然在里面待过,那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吧,不怕么?” 盛奕仍然拍着他的背,“怕你?不怕,我喜欢安静内敛的人,你是最完美的。” 林又奂嗤笑道:“像你过年领着的小男生?盛奕,你太不了解我了。” 盛奕搂得更紧,道:“我们还有三年时间可以互相了解,包括你的身体。” 林又奂鄙弃道:“滥交到令人作呕的你,配了解我吗。” “你们,在干什么!!!” 第41章 算盘珠子崩脸上了 林又奂的手臂被狠狠抓着向后一甩,顷刻间,一道虚影掠过,冲着盛奕而去。 随着“嘭”的声响,樊祈扑倒盛奕,跨坐在他身上,挥动拳头砸在他脸上。盛奕也并非甘于挨揍的人,一手揪着樊祈的衣领,一手接握他的拳头,腰部用力身体向侧面翻拱。 二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猝不及防的抓力,甩的林又奂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震的胃部隐隐垂痛,再加上心力的交瘁,一时让他发不出声音。 乱打一气的两人,起初是凭着愤怒下死手的樊祈占上风,打着打着盛奕的脾气上来,居然平了手,你一下我一下,谁也没占到便宜,谁也没少挨一下。 “樊、祈。”林又奂进气多呼气少,一口气抖成八分才呼出来,“樊祈,别、打了。” 或许是听到林又奂颤抖的声音,二人竟同一时间停下,樊祈松开盛奕的衣领,跨了一步从他身上起来,低沉道:“再敢碰他一下,我弄死你。” 盛奕原本弓着的身体放松,仰躺在地面,嘲弄道:“樊学长,法治社会,大话不是你这么放的。” 樊祈倨傲道:“盛奕是吧,地基里埋.人不费事,你......” 不无可能,但有些话不能说。林又奂担心他言多必失,打断道:“樊祈,我们回家。” 樊祈偏头看了林又奂一眼,目光又转了,落在桌旁一拳大小的石头上,他走了过去捡起石头。盛奕转过头,只瞧见他的背影弯腰起身,又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什么。 下一秒,不等盛奕翻身起来,樊祈单膝压在他胳膊,抬手铆足了力气...... “樊祈!” 林又奂喊的岔了音,也没能阻止樊祈的举动,石头砸在盛奕的左小臂,他“啊——”的叫了出来,而后痛苦的哼唧声。 樊祈扔了石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盛奕在地上翻滚,冷声道:“留你一只胳膊吃饭,我再告诉你一次,地基埋.人不费事,再敢碰他,我让你死。” 林又奂彻底说不出话来,由着樊祈走到他面前,拎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拍打着他衣服上的土,一言不发。 回家的路上,林又奂被拖着、拽着、推搡着。直到进了家门,樊祈都没有理他,提着林又奂后颈处的衣领,将他推进浴室。他抑制不住的情绪,和掌握不了的力度,是林又奂第一次见。 今天发生的事与他本意背道而驰,是他思虑不周,闹出了这么一档误会......也不算误会,盛奕确实怀了不该有的心思,也被樊祈看到了。林又奂有种被抓奸的错觉,他该如何解释? 他找盛奕是为了弄到吞金兽往届学生的挂科记录?不行,樊祈会说什么,林又奂眨一下眼睛都能想到。 若是早知有这么一幕,或许林又奂也会认了破财免灾这事吧...... 还能说什么分散樊祈的注意力?房子是他租的,租的还是盛奕家的?他和盛奕还有段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惨绝人寰的过去? 绝对不行,樊祈知道了,只会比现在还疯! 林又奂出了浴室,客厅没有灯光,樊祈手肘架在双膝,弓着背垂着头。 开了灯,在柜子中找出药箱,把茶几推远,林又奂蹲在樊祈面前,“抬头,我看看你伤到哪了。” 樊祈目光上瞥,徒留喘息声回应。 林又奂后撤几步,拽着樊祈胸口的衣服,“下来,一身土别坐在沙发上。”拽了几下没拽动,林又奂打开药箱,找出碘伏和棉签,先清理起樊祈露在外面小腿上的擦痕。 泥土和碎石子在血液的包裹下格外难擦,林又奂几次想拉着他去浴室,用纯净水给他冲洗一下再消毒,均以失败告终。 樊祈纹丝不动。 林又奂泄气道:“不消毒等着伤口发炎,沙子长进肉里?”抓着樊祈的手腕晃了晃,“说话,哑巴了?” 樊祈坐在沙发上,身位比林又奂高了不止一点,声音却不如他,“林又奂你让我说什么,你回学校拿东西让我在家等你,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实在等不及去找你,结果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我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林又奂,你让我说什么,做男人做到我这份上还不够贱吗?你还想我怎么样,要我哄你是吗?” 林又奂方才组织了长篇大论,有戳心的,有讲理的,有歪理邪说,有破罐子破摔,千万种对策、方案,都不及樊祈的自我贬低、嘲讽来得更猛烈。 还未等林又奂说什么,樊祈又道:“可以,我可以哄你,但你得等会,我太难受了,林又奂你让我喘口气,我他妈难受死了。” 那声音颤抖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亦有樊祈不敢对他怎样克制的愤恨,似静脉注射钩刺般一点点打入林又奂的血液中,割破他每一寸理智。 “不是,”林又奂轻抚着樊祈脸上的淤青,磕巴道,“我没有故意和别人抱在一起,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太害怕了,全身没有力气才没能推开他的,”揽着他的脖子,拽着他胸口的衣服,将人拉下沙发,双手捧着樊祈的脸,“别再说难听的话了,”额头凑近抵了一下樊祈的额头,“我哄哄你,别难受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樊祈冷着脸,问道:“他为什么抱你,是不是喜欢你?” 骗不了,林又奂承认道:“是,我让他滚了。” “你没和我说过滚,”樊祈顶了顶林又奂的额头,“那你喜欢我吗?” 林又奂半敛双眸。 樊祈自知等不到答案,又问:“我抱你的时候,害怕吗?”这个答案他必须听到,“林又奂,告诉我,害怕吗?”他有点着急,声音不自觉提高,“林又奂。” “你说呢。” 樊祈撑着地毯,缓缓靠近,“我不知道,万一你害怕的也没有力气推开我,”他没了底气,“我不想这样,我喜欢你但不想强迫你。” 残破的理智告诉林又奂,说什么最有利,开口却变了:“没有,不怕。” 鼻尖蹭着鼻尖,樊祈继续道:“吻你的时候呢,害怕吗?” “不可以。” “我知道不可以,”樊祈远离一些,“我是问你亲你的时候,我们舌吻的时候,害怕吗,恶心吗?” 林又奂从耳根红到脖子,“我们约定好了,不允许......” “是,我问你害怕、恶心吗,你就回答这个就行。” “不怕。” “恶心吗?” 林又奂推了推他,“我给你上药。” 樊祈握住他的手腕,“不上,快点回答我,我要担心死了。” 林又奂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哪有一点担心的意思,怕是心里不知藏了几个算盘,他要是说出不恶心这三个字,下一秒樊祈就得亲上来,什么约法三章,本来就约不住他。 他挑了挑眉,一副你休想套路我的表情。 “那就算不恶心,”樊祈松了口气,“明年过生日,我能要个礼物吗?” “要什么?” 樊祈的小臂贴在林又奂的脊背,向怀里用力,“想在生日那天吻你一整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一年就这一个愿望,不许拒绝我。” “有病啊,”林又奂后仰着,“约法三章不记得了?” “生日这天不算,答应我,不然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撒手。” 林又奂有点拿捏不住他,怕他身上哪有伤,也不敢太用力推,搪塞道:“行了行了,你先上药。” 林又奂被他揽在怀里半跪着,樊祈坐直勾着林又奂的靠近,“你同意啦?”唇慢慢贴上,说话时轻微的摩擦,“先找明年借五分钟,你计时吧。” 林又奂瞪大了眼睛,嘴被堵上,本想说我同意了吗?口齿不清说成了:“我同意借给你了吗......” 再想纠正为时已晚,对方的舌尖随着他说话的间隙探了进来,再想拱出去太难了,拱着拱着缠绵在一起,缠着缠着细吮起来,逼得林又奂呼吸不畅,又松开一点,咬着他的下唇,告诉他呼吸,然后不等林又奂说出一句不要,再度缠绵吮吻。 借着给樊祈擦伤口的清醒,林又奂总算知道每次是怎么吻着吻着就上了床,在床上吻着吻着就睡着了...... 分明是缺氧大脑不清醒,亲困了! 第42章 意料之外的旅行 临近假期,林又奂往返学校收拾东西,碰到吊着手臂的盛奕,他正犹豫着如何沟通解决此事,避免惹出更大风波,却没想到盛奕反而道歉。林又奂摸不清他的路数,暂时偃旗息鼓。 不过盛奕留下一句话:迟早会来求他。 消磨了几天,正式进入暑假。 樊祈寝室组织游玩,磨了林又奂好几天,他没答应。吞金兽的事迫在眉睫,盛奕那边的资源用不上,林又奂还没想到新的办法,两个月的假期看似不短,实则一闪而过,他得抓紧时间。 “不去,一个寝室的出去玩,加上我算怎么回事。” 林又奂坐在沙发上,腿上放了一个靠枕,樊祈枕在上面,汗水浸湿了好大一片面积,“大脑花还带他妹妹呢,你去怎么了?” 空调温度设定的26°,林又奂穿着长款家居服,体感温度适宜,就是苦了樊祈,每天跟蒸桑拿一样。林又奂推了推那颗湿淋淋的头,道:“方飞带亲妹妹出去玩,理所应当的。” 樊祈转头,在林又奂衣服上蹭了蹭即将流进眼里的汗,笑道:“我带情哥哥,也理所应当。” 从那晚,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了些许的变化,仿若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暧昧与试探并存。分明一如既往地拒绝,但林又奂感觉到了樊祈的肆无忌惮。 林又奂猛地起身,不知是因着羞涩还是恐惧,想要辩驳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樊祈的头被他站起弹开顺着惯性向沙发边缘悬着,他眨了眨眼,拉住林又奂的手腕,“你一个在家我不放心,”指尖搔着他的手心,小声道,“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在家陪你。” 林又奂往前走了一步,企图收回手,奈何樊祈抓的紧,他偏头垂眸,冷道:“你爱去不去,不去就回家,别赖在我这。” 撒泼打滚持续到樊祈临出发的前一天,真正让林又奂再次体会他的锲而不舍。 樊祈拖着超大号行李箱,软磨硬泡要林又奂送他去机场,下了楼打到出租车,樊祈又闹着忘拿充电器,让司机等会,他自己跑上楼。出租车司机捣鼓着后备箱,差点清空也放不下行李箱,抱怨了两句,最后放在后座上。 林又奂坐在后排,横躺的行李箱挤的他不舒服,干脆胳膊支在上面。 “诶哟,太慢咯,我得打表计时。” “行。” 等了将近十五分钟,樊祈气喘吁吁回来,上了车,兴奋至极:“出发!” 一丝猜疑闪过林又奂心头,随着樊祈的电话响起而搁置。 “在路上了,别催了。” 挂了电话,樊祈从车内后视镜瞟了一眼林又奂,正看着窗外发呆,他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机场,樊祈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林又奂,生怕人丢了。 “樊少!林哥!这呢!” 不远处,刁三胖朝他们挥手。林又奂愣了一下,仰头看着樊祈。这人嘿笑了两声,扯着林又奂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声音,一旁的方飞和孟悠也迎了过来,和林又奂打了招呼,接过樊祈的行李箱,对樊祈道:“你丫的真他妈能磨,赶紧值机。” 刁三胖指了指行李箱,感慨道:“樊少,咱旅游还是搬家啊,这么大箱子。” 方飞身后站着一位女生,有些拘谨地想喊人,被几人的吵闹声打断。樊祈推搡着林又奂到值机柜台,掏出了两张身份证。 林又奂全程黑着脸,在见到刁文杰时他就反应过来了,所以刚才并不是找充电器,是回家翻他的身份证去了! 碍于人多,林又奂也不好发作他,樊祈自是心虚,办好了值机,对林又奂寸步不离的守着,直到过了安检上了飞机,才如释重负。 头等舱内,林又奂堵了耳塞带上眼罩,二人中间由挡板隔开,樊祈坐直身体,戳了戳林又奂的肩膀,他烦躁的向旁边挪了一下。樊祈几次尝试后放弃,过了一会趁着周围人迷糊之际,绕了一圈到林又奂面前,半蹲着摇了摇他的手。 林又奂推上眼罩露出一只眼睛,又要盖上,被樊祈一把摘掉,“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林又奂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樊祈没蹲好,踉跄了一下,靠在林又奂腿边,嘟囔道:“我就想让你出来放松放松,天天盯着电脑像个老头子一样,你说是我寝室旅游不乐意来,我把刁文杰也叫上了,算是两个寝室一起玩,别生气啦。” 林又奂道:“我有我的安排,你凭什么打乱我的计划。” 樊祈委屈道:“我知道你要看大盘,本来想把你的笔记本电脑带着的,怕被你发现,没敢。”小心点着林又奂的手背,“我给你带了平板电脑,你凑合用一下,要是非得用笔记本,我下飞机再给你买一个。” 林又奂更气了,低声斥责道:“是电脑的事吗?账号绑定的U盾,数据资料,什么都没有,你给我带个平板有用吗?” 樊祈噘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片状小玩意,“U盾带了,”放在林又奂手里,“我把家门密码告诉霍长岁了,你要是有什么文件资料要用的,我告诉他去家里发给我,”挺直背保证道:“你放心,他这人特老实,绝对不会动不该动的东西。” 言尽至此,林又奂找不出具体的点来苛责他,想起机票上写的目的地,道:“去哪玩,别跟我说是爬太华。” 樊祈笑了两声,点点头,道:“就是去爬山,你身体太弱了,需要锻炼。” 练你个头!林又奂抢过眼罩戴好,调整了靠背躺下,留给樊祈拒绝交流的背影。 哄好了人,樊祈回到座位,心情妙不可言,其实他有私心也有赌的成分,他们的关系卡在一个很尴尬的节点,进一步圆满,退一步玩完。 而樊祈又是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满脑子除了讨林又奂开心,也就剩下那点事儿了...... 简短意赅总结下来:旅行目的,要林又奂给他一个名分! 第43章 酒店风波 下了飞机,租借的车子已经送来,七座商务车,后备箱塞满了行李,空出的座位放着樊祈的双肩包,剩下一个小行李箱没地方放,由方飞抱着。 孟悠开车,刁三胖副驾伺候导航端茶喂水。大脑花抱着箱子嚷嚷道:“方书,你装多少东西,箱子这么沉?!” 方书坐在副驾驶后位,撑着扶手微微转身,柔声道:“没带很多东西,衣服和护肤品。是你力气小,还怪箱子沉。” 她旁边的是林又奂,长发扫过他的手臂,林又奂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收了架在扶手处的胳膊。 方书又道:“樊哥拿的箱子比我这个大了不止一圈,人家也没像你这么闹。” 大脑花踹了一脚椅子,道:“小丫头片子,看他好让他给你抱箱子!” 樊祈正探着身凑在林又奂头边说话,乍一听不乐意道:“傻叉,我拿不了,自己拿。” 方书也附和道:“就是,哥你让别人拿干什么。” 一路上的打趣介绍,方书渐渐融入,没了起初的拘谨,除了和林又奂说话还有些小心外,对他们几人哥哥长哥哥短的,喊得大脑花有点后悔带她来了。 方书原计划趁高考结束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结果被他哥带来参加旅游,现在又嫌弃她,不由得埋怨道:“你以为我想来啊,是你求我来的,请你务必谨记。” 大脑花诶哟了两声,戳破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是谁,拐弯抹角的问我几个人出去啊,有谁啊,玩几天啊。” 方书脸一红,从椅子上起身,顺着狭小的过道穿过,冲着大脑花一通乱捶,撒够了气,回到座位,整理了一下头发,“哥哥们见笑了,我平常不这样。” 大脑花掀起半袖,肱二头肌处纹的花式似乎更鲜艳了些。 吵闹了一路,抵达酒店,又开启了新篇——房间分配。 四间房,本来应该两个双床房,两个大床房,结果不知怎么的变成三个大床房,一个双床房。毋庸置疑的是方书一个大床房,余下的由几人分配,争吵的点就在谁能独享大床房。 林又奂比较识趣,知道肯定要和樊祈一间,懒得加入争抢的战斗,换了战场,他要双床房。 刁三胖搬出自己睡觉打呼噜,声音贼大的那种,劝退了其余二人,获得独享的胜利。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人愁,大脑花和孟悠就不提了,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樊祈更愁,在家他们至少还能睡在一起,出来玩反而离林又奂远了,他气闷的无处发泄。 不过这股气在进入房间后消散,原因也简单,浴室玻璃是通明的! 气这东西不会无缘由消失,只会转嫁,从樊祈身上转到林又奂这里,他拿着房卡要去找前台换一间房,被樊祈拦下,“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没有房间了。” 林又奂白了他一眼,道:“换一家酒店。” 樊祈捏着房卡,慢慢抽了出来,“订不到,假期旅游高峰,”转过身依着房门,竖起两根手指,“不偷看,我保证。”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林又奂能信才怪,“你保证我洗澡的时候你出去,不然我去和刁文杰住一个屋。” 樊祈倒吸一口,刚想说不行,对上林又奂的目光,蔫了下来,道:“哦。” 有惊无险渡过林又奂的“耍闹期”,樊祈打开行李箱,一多半都是林又奂的衣服,半袖长袖、短裤长裤,应有尽有。 林又奂随便翻了一套,问道:“什么时候装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樊祈从双肩包里拿出平板充上电,又把林又奂的身份证收好,“趁你不注意,一天偷一件。” 还真别说,这里面有几件衣服他的确没什么印象,找过一阵,还以为洗丢了。林又奂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适合当贼,家贼。” “才不是,”樊祈展开一次性拖鞋,放在林又奂脚边,“我拿自己家的东西,不能算偷,纵横谋划,”抓着林又奂的脚踝,放在膝盖上,“要不怎么把你骗出来?” 林又奂收了一下腿,被樊祈掐着脚踝动弹不得,眼看着他脱了自己的运动鞋,套上拖鞋才放下,脸有点发热,“我自己换。” 樊祈不理会他,又抓起他另一只脚,手指顺着裤腿伸了进去,指尖在小腿处摩挲,片刻,换好鞋子放下,“我乐意伺候你,别管。”将鞋子收在一旁,他推着林又奂躺下,欺身压上,在他耳边呢喃着,“我想一直这样伺候你,还会做的更好,林又奂,你要不要?” 林又奂偏过头,声音发颤,道:“手,拿开。” 那只在林又奂腰间抚摸的手停下,樊祈垂眸看了一眼,吻在林又奂侧颈,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道:“你的声音、气息,连你生气的样子我都喜欢,林又奂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林又奂抬膝顶在他大腿内侧,“要是有药,给你喂点治脑子的。” “别动,疼。” “我又没踹你,找什么借口,赶紧起来。” 樊祈环着他的腰,低沉道:“一直疼,不是你踹的。” 林又奂手肘撑着床,支起上半身,问道:“哪疼啊?怎么不早说?去没去过医院?” 樊祈身体扭动了一下,“这,总疼。” “哪啊,你起来我看看。” “小小祈。” “樊祈......!” “叮、叮、叮、叮......” 二人的手机适时响起,林又奂慌忙伸手去拿,仅一刹,想起这只手刚碰过什么,又缩了回来,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起开,我拿不到手机了!” 樊祈歪着身子拿来林又奂的手机,又趴在他身上不动了,“不起,我疼。” 手机上,刁三胖新建了群——【太华小分队(6)】 【刁牌:哥哥们休息好了吗?】 【花哥:1】 【我心悠悠:1】 【方书:准备好了。】 【刁牌:@F@L两位哥哥?】 【刁牌:我搜了附近美食,有几家不错的,选一下。】 【花哥:他俩不会睡着了吧?】 林又奂推不动他,只得道:“群里问晚上吃什么,快点起来!” 樊祈蹭着他的脖颈,沉着嗓音撒娇:“不起,好疼。” 林又奂忍无可忍,抓着他的头发,“疼去医院!” “医生治不好,”樊祈仰着头,眼睛有点红,“只有你能治好。” 林又奂的心要破开胸膛,“治不了,你还是去卫生间自力更生吧!” 樊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原来你知道啊。” 林又奂瞳孔一缩,每次亲完樊祈都要在卫生间待上好一阵,没有水声,反而有轻微的哼声,装不知道太困难了! “要看吗?” 第44章 烦! 转天天还未亮,一行人驱车向太华出发,因着昨天樊祈的挑衅行为被罚开车,林又奂迟了一步,再想到后面找个位置眯觉,怎奈没了他的地方,这些人仿佛自动分组了,方飞方书一组,孟悠刁三胖一组,以至于樊祈开车,默认林又奂应该在副驾驶位。 他们住在市中心,距离太华大约两三个小时车程,起初趁着兴奋劲,后面四人聊的欢,随着上了高速,车辆行驶平稳,困意袭来,睡倒一片。 “喝水。” 林又奂拧开瓶盖,递给樊祈。 “吃香蕉。” 掰皮,喂他。 一个多小时,樊祈的嘴一秒没闲着,一会要这个一会吃那个,再第N次提出要求: “吃牛肉干。” 终于耗尽了林又奂的耐心,压着声音道:“你能消停会,好好开车吗?” 樊祈无辜道:“限速八十,开着太累了,”向林又奂这边靠了点,“还好有你陪我。” 林又奂惊了一下,赶忙转头,见他们睡着,放下心来,瞪了樊祈一眼,拆开食品包装袋,捏了一块牛肉干噎进他嘴里,“吃!闭嘴。” “还要。” 林又奂再捏一块,刚伸手到他嘴边,樊祈向前探了一下,舌尖扫过林又奂的手指,唇角上扬着张嘴,把他捏着牛肉干的双指含在口中,舌尖勾了一下,衔去食物松口。林又奂骤然缩回手,脸刷的一下红了,又煞白。 樊祈目光直视前方,沉浸在沾沾自喜的情绪中,“省得你擦手了。” 却不知林又奂来回变幻的面色。 车辆停在服务区,下车伸懒腰的,去厕所的,车里一下子空了,林又奂从副驾驶下来,钻进最后一排。等樊祈从卫生间回来,在后排看到林又奂,心下一紧,完了,又把人惹生气了。 不过他也有了对策,机场一事得出结论,林又奂要面子,人越多他越不好意思训他。樊祈在车外等着人回来的差不多了,嬉笑着钻进后排,坐在林又奂身边。 刁三胖一看位置没了,问道:“樊少你不开了?” 樊祈向后一仰,懒散道:“限八十,开不起来,你们开吧。” 几人里,樊祈开车速度最猛,大脑花属于路怒症那种,他开车嘴闲不住,爱骂人,也就孟悠开车稳又安静,最后重任自然落在他头上。 至于林又奂和刁三胖,市区的路开开还行,没上过高速,他俩敢开,他们不敢坐。 经历了服务区休息,大家重新欢快起来,樊祈找不到机会哄人,林又奂侧坐着,留给他一个后背。 林又奂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别生气,我错了。】 锁屏,揣进口袋。任手机再响多少下,都不再掏出来。也就错过了樊祈发完又撤回的那句:下次还敢。 一技未见成效,樊祈索性拽过林又奂的胳膊,将人摆正,自己躺在他腿上。林又奂抓着他的头发,简直要把他薅成地中海也没把人拽起来。 “起来......!” 樊祈打着哈欠,“困了,躺会,补充精力一会好爬山。” 林又奂掐着他胳膊内侧的软肉,“起来,靠那边睡。” 许是听到后排的吵闹,方书转过头,与林又奂对视一眼,目光扫了一下,看到闭着眼往林又奂身上靠的樊祈,双眸瞪大挑眉捂着嘴,又戳了戳一旁的大脑花,笑道:“哥你看,樊哥好像撒娇的小孩。” 大脑花转过头,又探身,一巴掌拍在樊祈露出一条缝的腰上,“丫的,像条犯贱的狗。” 樊祈闭着眼没有防备,放松着肌肉挨了一下,疼的护着肚子缩成一团,“我操了!你他妈给小爷盲肠拍碎。” 林又奂的神色一瞬间降至冰点。 一时间车内充斥着樊祈的哀嚎,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在林又奂腿上,洇湿一片。 开着车的孟悠喊道:“大脑花,你下手有点轻重吗!” 方书慌了神,拿了纸巾给林又奂,又拍打他哥,“干什么啊。” 林又奂托着他的头擦汗,抚平他蹙起的眉头,低头问道:“这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樊祈捂着肚子,头扎进林又奂怀里,“疼,”刹那的远离,又靠近,“不去医院,就这么待会。” 林又奂全身僵硬。 樊祈蹭了一下,曲腿平躺掀起衣摆,侧脸靠近林又奂,又道:“哥,给我揉揉行么。” 林又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着手,放在樊祈露出的肚皮上,盖住红起的掌印,由一只手带着轻轻揉了起来。 方书不依不饶的拍打她哥,“让你使劲,让你使劲,万一给樊哥打坏了怎么办!” 大脑花有点心虚,道:“我给你揉揉?” 樊祈微微睁开眼,“切”了一声,“我他妈怕你给我肠子掏出来,滚远点。” 车内安静了下来,徒留樊祈似有若无的哎哟声,林又奂沁凉的手指,身体绷紧僵硬,揉的不得章法,一会上下一会左右。 樊祈阖眸享受着,倏然翻身蜷缩,脸朝着林又奂,“妈的。” 林又奂停手愣住了。 须臾。 樊祈勾着林又奂的脖子下压,在他耳边问道:“你是太监啊,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又奂目光逡巡在他身上,而后一沉,缓缓坐直,垂眸看着他。 直至抵达山下停车场。 刁三胖打开车门大吼一声:“Everybody!嗨起来!” 待众人下了车,孟悠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樊祈,问道:“怎么还疼呢?” 樊祈“嗯”了一声,拿着手机朝检票口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的人,还在背包装水。 林又奂下车只看到了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口酸了一下,背着双肩包等着几人。 “你听我说,咱是去爬山,不是去选美,你带化妆品干什么?”大脑花一边把背包里的粉饼口红往外拿,一边嘲弄着,“画给谁看啊!” 方书把被扔出来的小玩意塞进自己的小包里,“管呢,我自己装着,别废话。”又把一瓶防晒喷雾塞回大背包,“哥,亲哥,这个你必须给我带着,要不我得晒成黑炭。” 大脑花拎着比矿泉水瓶粗一圈的防晒喷雾,犹豫了一下,骂道:“你丫的想累死我?!” 孟悠开解道:“女孩子最在乎皮肤了,你少装两瓶水,山上卖水的多了,不够再买。” 刁三胖试了试背包重量,“山上卖的水多贵啊,”视线扫过林又奂,问道,“林哥,你背了几瓶水?” 林又奂反手摸了一下包底,“一瓶水,一个充电宝。” 方书握着两包纸巾,怯生生问道:“林哥,能帮我装一下嘛?我的包没地方了。” 林又奂看了一眼,放下背包,“行。” 大脑花无奈道:“林哥你多余管她。方书,把化妆品放回车里,你那小包还能再装四包纸巾!” 方书手脚麻利的将纸包放进去,小声和林又奂说了谢谢,转头就朝大脑花嚷道:“就你话多!” 远处,樊祈望了过来,正对上方书一副娇滴滴模样,往林又奂背包里塞着什么,心中的怒气又涨了几寸。 第45章 山上 西上北下,四十分钟左右车程进山,乘索道到达西峰,再由西峰到南峰,樊祈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借着和孟悠说话的机会,余光扫向队尾。 方书穿着瑜伽紧身裤配短裤,上身半袖配防晒服,修长的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蹲在地上挠蚊虫叮咬的包。 林又奂体能差到不堪一提,只比方书快了两个身位,听到身后诶哟一声,他下意识转头,问道:“怎么了?” 方书指腹擦着血,“林哥,给我来张纸,”蚊子叮的包被她挠破了,“咬死我了,早知道带防虫喷雾了。” 林又奂递给她纸巾,又在包里摸索了一番,还真让他找到了蚊虫叮咬膏,“你涂点这个,止痒的。” 方书接过一看,差点要给林又奂磕一个,笑道:“谢谢林哥。” 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几人,停下脚步等着二人。 孟悠肩膀碰了一下大脑花,打趣道:“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我还以为方书对樊少有意思呢。” 樊祈站在他们后面一个台阶上,大脑花偏头瞄了一眼,也有点疑惑,自言自语道:“我他妈也以为这丫头有点心思,猜错了?” 刁三胖与樊祈并排,身体前倾,胳膊搭在大脑花肩上,嘿嘿一笑:“被林哥截胡了呗,正常,林哥温柔长的又好,不抽烟不酗酒,不泡吧不蹦迪,比我钱包都干净,我要是女的,我也选林哥。” 话音刚落,樊祈转身走开,吓得刁三胖胳膊打滑,险些从大脑花身边滚下台阶。 孟悠笑道:“捧一踩一,你可真行。” 刁三胖抓着孟悠的手,直呼救救小弟。 台阶下二人整理完,一抬头看到他们直勾勾的眼神,迷茫了一下跟上。 上山路程不多,抵达最高的南峰,后面以下山坡路台阶为主。 经过华山论剑的石碑前,方书被古装造型迷住了,拉着她哥走不动路,大脑花一看只得同意她也去拍一张。 其余几人等在一旁休息,林又奂找了块石头坐下,樊祈则在远处,依着围栏扶手,探着半边身子往下看,惹得林又奂恐高症发作,心里直打怵,忍住没去提醒。 方书换好衣服,长发挽了造型,着实有点仙侠气质,拿着剑挥了几下,剑尖一点,仰头一笑。几人顺着她剑指的方向看去,林又奂正在喝水,察觉到目光他疑惑的挑了下眉。 樊祈怒不可遏的朝林又奂走了几步,随即在几人望向他时又停下脚步,往更远处走去,步伐跨度之大,落脚用力之重,让人觉得他是来踏平太华的邪魔。 刁三胖一左一右拱了拱大脑花和孟悠,谨慎道:“我怎么觉得要出事啊,他俩不会都喜欢方书吧?咱小妹太抢手了!” 大脑花乍一听,顺耳!莫名扬起一股骄傲感,再琢磨一下“咱小妹”三字,又不乐意道:“那是我妹妹!” 孟悠反而道:“我看不是,方书好像两个都喜欢。” 大脑花一拳怼在孟悠胸口,骂道:“说的我妹妹好像渣女一样,她喜欢个屁。” 孟悠哈哈一笑,“至少眼光不错,在樊少和林哥之间选,没选三胖就行。” 刁三胖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还是个臭瓜,自然不高兴:“不也没选孟哥你嘛,咱俩半斤八两。” 孟悠一时语塞摇摇头,在大脑花看来又有话了,“怎么的,你看不上我妹妹啊?” “诶我说大脑花,你病的不轻,”孟悠放开了怼,“你妹妹才多大啊,十八岁的小姑娘,你着什么急,你家有矿啊,赶着要把你妹妹嫁出去,你独占家产啊?” 大脑花“操”了一声,孟悠又道:“我告诉你啊,继承权明确规定,男女共同享有家产,你再着急也没用,等你父母百年以后也得分你妹妹一份。” 这边乱成一团,大脑花追着孟悠揍,刁三胖不亦乐乎的跟着。方书拍完照回来,等着的三人跑没影了,只得拿着照片到林又奂面前,捏着照片两角晃了晃,“林哥你看,怎么样,像不像女侠?” 林又奂的目光在追打的三人转角后丢失,再聚拢便是方书的呼唤,“像,挺好的,走吧。” 方书甩了甩照片,“林哥,先放你包里行吗?” “好。” 等他们二人追上大部队,几人坐在一家米线店里,老板放下碗,指了指门外,问他们是那两人吗。大脑花“嗯”了一声,出门喊他们过来。 老板边笑边道:“我一看就是他俩,哪能走丢啊,这么般配的太少咯。” 刁三胖尬笑着,把碗推到樊祈面前,“樊哥,你先吃吧。”腹诽自己多事,怕林又奂和方书走过去没看到,特意提醒老板帮忙看着点,根本没必好吗!大脑花和樊祈的视线就没从岔路上移开过!!! 待几人落了座,老板悻悻地过来道歉,后厨煮错了,少了一碗面,多了一碗粉,问他们能不能将就,要是不行就重新煮。 孟悠打着马虎眼说没事,等上来的最后一碗粉放在林又奂面前,樊祈把自己的碗和他的调换,奈何他碗里已经放了辣,刁三胖招呼道:“那个,方书啊,你能吃辣吗?要不和林哥换一下,他不能吃辣的。” 索性几人都没动过筷子,方书在林又奂另一侧,大方的和他换了碗。 樊祈在几人的注视下,又把林又奂面前的碗换了回来。大脑花嘴角一阵抽搐,刁三胖尴尬的想要把脸埋进碗里,方书正准备说什么,被大脑花“啧”了一声,老实下来。 林又奂叹了口气,知道樊祈气他没反应,他解释不了也不想解释,任他臭脸摆下去,没打算理会。 吃完饭,几人休息片刻准备走长空栈道,林又奂率先表示不玩,在出口处等着他们。 买完票,排队等着进场上安全设备,方书突然反悔,小声对大脑花道:“哥,我腿软,不玩了,我陪林哥一起等你们。” 大脑花朝林又奂摆手,指了指方书,放她过去。 栈道一次可容纳五十至六十人依照顺序通过,到达思过崖,再原路返回,中途想不玩了,根本没可能。 刁三胖走到一半,声音颤抖:“我想上厕所咋办?” 正赶上向上攀爬的位置,孟悠在他下面,赶忙道:“别拉拉尿昂!”转头看向大脑花,问道,“方书呢?” 大脑花心里害怕,憋着不敢说,猛然听到有人和他说话,隐忍的情绪控制不好,嗷的喊了起来:“她说害怕,陪林哥去了!” 樊祈拽着锁链后仰,果然大脑花身后跟着是位陌生人,方书没在。 “操!” 第46章 方书妹妹1 栈道来回莫约一小时,若是队伍里遇到胆子小的、行进速度慢的,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也有可能,上不封顶。 林又奂他们等在一处凉亭,方书和他待了一会,便和朋友打起视频电话,女孩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太华聊到金庸小说,从小说聊到电影,从电影聊到综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机抗议没电关机。 林又奂借给她充电宝,顺带把手机递了过去,“看你怪无聊的,用我的打?” 方书接过刚准备说谢谢,想了一下不记得朋友电话,“算了,林哥,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吧,晚上我加你微信给我发过来行吗?” 林又奂拿回手机,自惭道:“我没给人拍过照片。” 方书凑近,点亮手机屏幕,打开相机,在屏幕上虚划了几下,“拍照最重要的是构图,你把框进去的景和人按比例划分,人物在左下或右下,占整体的四分之一是取景,占整体的四分之三是拍人,”她走远站在凉亭外,指着远处的山,“林哥你试试,把我放在角落取景。” 林又奂拍了几张,方书过来看了一下,“不行,取景要全面,”戳着屏幕放大,“你看这个山缺了一角,”手指滑动,下一张照片,“这张山全了,但角落有个石头,要不就照上,要不就一点不要。”再跑远,“林哥你凭感觉,多照几张。” 林又奂全当哄孩子玩,一连拍了十几张,由方书挑挑拣拣删的就剩四五张,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女孩子对拍照要求真高。 “林哥,你再拍几张人物的,”方书从小挎包里拿出粉饼,照着镜子抹了抹,“我免费给你当模特。” “好。” 谈起拍照,方书彻底打开话匣子,人也活泼了许多,造型摆的俏皮又妩媚。 “删掉,诶呀,林哥你怎么不提醒我头发翘起来了?”方书抓了抓头顶,“你得蹲下点,才能拍出大长腿,我一米七几,让你拍的比柯基腿还短呢。就你这样,以后给女朋友拍照不得让人家骂死啊。” 林又奂愣了一下。 方书又删了好几张,留下两三张能修的,换了个位置,“林哥,把那边的亭子也拍进去。” 走栈道的几人下来,老远便看到这一幕,林又奂被方书指挥的左支右绌,一会拍这一会拍那,拍的不好还要被她嘲笑一番删了重新拍。 刁三胖一拍脑门:“成了,恭喜大舅哥。” 孟悠拱了一下樊祈,叹气道:“别伤心兄弟,不是你的终究不能强求。” 只是这话,他说的是一件事,樊祈听着又是另一番滋味。 林又奂蹲下不知第几次,胳膊被抓着,带着他整个人起身,回头正对上樊祈幽深的眸子,充满冰冷和愤怒,“你......们回来了。” 樊祈道:“是啊,回来就看到你们拍照,挺开心是吧?” 林又奂被方书逗弄唇角微扬,沉了一下,道:“还行,哄她玩。” 见二人似是要起争执,孟悠赶忙上前,拉着樊祈的胳膊,道:“走走走,下山了,一会天都要黑了。” 刁三胖抓住樊祈的手臂,扯着他松开林又奂,道:“下山找个按摩店,我腿都快没知觉了。” 下山一路气氛凝重,好笑的是六个人,四团迷雾,谁也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想的。 方书被大脑花“软禁”在身边,既不让她靠近林又奂和樊祈,又不让她休息,连赶带轰的撵着下了山。 孟悠和刁三胖两边讨好,哄哄樊祈,哄哄大脑花,分头行动,悄摸的像特工间谍。 至于樊祈和林又奂......不提也罢。 到了山脚处,乘观光车两十分钟左右,回到上山的停车场位置。 樊祈直接上车坐到后排。方书因着手机还在林又奂背包里充电,又想找他被大脑花拎着衣领带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推了进去,她刚想说话,大脑花一个眼神瞪了过来,那副表情简直和他出去约架时相差无几,再次把方书吓得噤了声。 孟悠让了一下,示意林又奂坐在第二排座椅,免得和樊祈挤在后面起冲突,林又奂瞄了一眼后面直勾勾盯着他的人,弯腰钻进了后排,扒了一下樊祈岔开的双腿,在他身边坐下。 也不是林又奂想和他坐在一起,只不过来时分好了,突然避开显得有些奇怪罢了,况且樊祈的样子有点诡异,好似谁惹了他一样,林又奂怕他闹脾气破坏旅行,守着点准没错。 值得庆幸,林又奂没躲着他。樊祈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倘若林又奂敢不和他坐一起,他连晚上的活动都想好了! 从山上下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几人商量了一下没回市里,附近找了一家民宿入住,晚饭吃的家常菜,饭后刁三胖提议找家按摩店放松一下,否则明天肯定走不了路。 四人赞同,林又奂无异议,樊祈只能随大部队行动。 经当地出租车司机介绍,几人来到一家规模不小的足浴店,进到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男女分开,一位女招待引领方书离开,她一步三回头,惦记着她的手机,林又奂当然记得,指了指大厅前台。 五人进到包厢,其余几人选的全身精油按摩,林又奂不想在外脱衣服,只选了足部按摩。 等待技师的空档,林又奂拿着背包出去,来到大厅处等着。 须臾,方书穿着按摩服从女宾入口处出来,小跑到林又奂面前,抱怨道:“我哥神经病了,我一想找你他就瞪我,他一瞪我我就害怕。” 林又奂自然是看出来了,安慰道:“可能是不希望你和别人走的太近了。” “他脑子在栈道上吓傻了,”方书边给手机开机边道,“林哥你怎么能算外人,要能选,我宁可你是我亲哥,温柔又体贴,绝世好男人,当老公让人有点不放心,当哥哥绝对没话说。” 林又奂少听到外人夸赞,尤其是这种毫无赞美之词,纯靠一番肺腑的夸赞,不自觉唇角上扬,道:“谢谢,快进去吧。” “嗯,林哥去好好放松一下,不然明天腿痛容易走不了路,”方书转身正要离开,看到林又奂身后的人,楞了一下,小声道,“樊哥。” 第47章 方书妹妹2 林又奂回过头,樊祈在男宾入口处朝他走了过来,没理会方书,一把拉过林又奂的手腕,拽着他进了一旁通往桑拿房通道。 “干什么,放手。”林又奂甩不开,被他的步伐带着有些狼狈,“发什么神经。” 樊祈不由分说地拖拽着林又奂到角落,将人抵在墙上,问道:“你干了什么。” 林又奂不明所以,争辩着:“什么我干了什么,你发什么疯,这是哪,到处监控,放开。” “监控?”樊祈嗤笑一声,“监控怎么了,你又不是明星网红,谁认识你啊。林又奂,我问你,今天干了什么。” 林又奂被他问的怔了一下,手臂卡在樊祈的下颌处往后推着,“我干什么了,你说我干什么了!” 樊祈掐着他的手腕背在身后,单手握着林又奂的脖颈,道:“和方书玩的挺开心啊,又拍照又偷偷见面,林又奂,你什么意思?” 和方书?“你脑子让驴踢了啊!她才多大,”林又奂头顶着墙壁,挺起背脊挣扎,“哄小孩玩拍几张照片怎么了?!” 樊祈身体前倾,压着林又奂后背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哄小孩?我看你哄我玩呢!太华论剑拍照那会你们就眉来眼去,你当我瞎了?” 林又奂怒道:“你就是瞎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和她眉来眼去了?”不等樊祈说话,林又奂又道:“哪只看的挖哪只。” 樊祈气地磕巴了一下,“你出来偷偷见面让我逮到了,不承认?” 林又奂一脚踢在樊祈小腿骨上,疼的他弯了腰,头抵在林又奂胸口,林又奂想趁机推开他,未果,道:“我出来给她送手机,你们走栈道那一个多小时,她和同学打电话手机没电了,放我这充电,后来你们回来了,一个比一个脸臭,她不敢过来找我,”又踹了一脚,力度小了许多,“知道了么。” 樊祈咬紧牙声音从胸腔处涌出:“不知道,我就看到你给她拍照,笑的比和我在一起时开心多了,又偷偷见面,”缓缓站直,掐着林又奂的下颌,“还有......还有在车上,我碰了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终归回到这个问题,林又奂倏然失力,道:“我不喜欢男人,没反应多正常的事。” “我他妈让你喜欢男人了么?我他妈让你喜欢我!” 林又奂反问道:“你不是男人吗?是男人,我不喜欢,不矛盾。” “那你喜欢她?” “谁?” “方书。” 林又奂简直无法和他沟通,“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行了,和你说不明白,你脑子里就喜欢谁不喜欢谁这点事,听的我累得慌。” 刹那间,嫌弃和侮辱感刺破樊祈的理智,“对,我他妈满脑子都是你,”而后又自嘲道,“每天不动声色的看着,看我为你兵荒马乱的像个疯子一样,是不是挺好笑?” “没有。” 樊祈低吼着:“有,就有!你一点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一点感受不给我!我他妈见不得你对别人笑,对别人好,我觉得那些都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我该怎么办啊林又奂,我他妈好像神经病了,你救救我。” 林又奂哑口无言。 樊祈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你眼里只有我好吗,什么大孩小孩都不行,只看我,可以吗?” “我和......算了,”林又奂叹了口气,“我眼里没有人。” “也没有我。” “不应该有你。” “必须有我,”樊祈撩着林又奂额头的碎发,“只能有我,”重重吻上,手掌压着他的额头不让他乱晃,“永远,只有我。” 林又奂瞪大了眼睛,这是樊祈第一次在外面吻他,内心的骚动和不安充斥全身,让他一时间不会呼吸,瞳孔收缩,眼球撞动。 樊祈安抚道:“别抖。” “放......” 不给他机会,樊祈再度吻上,比方才更加激烈放肆,松开钳住林又奂的手,抚上他的腰身,在林又奂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指尖探入。 推搡的力度渐渐弱了下来。他又缺氧了,吓的,腿也没了力气,有滑落的驱使。樊祈揽着他的腰,撑着人站直。 “林又奂,”樊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只许喜欢我。” 林又奂的视线对焦,猝然怔住,而后磕巴道:“方......书......” 樊祈察觉般回头,方书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刚刚推搡的手颤抖着抓紧樊祈的衣服,林又奂整个人在抖,“怎......么......怎么办。” 樊祈转过身,将林又奂护在身后,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这位小朋友怎么办,威胁好像太欺负人,但林又奂缩在他身后发抖的样子,又让他心疼不已。 方书“啊,哈”了两声,低着头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不知掉没掉过的东西,“那个,不用管我哈,哈哈,你们继续,继续。” 樊祈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方书抬头看了一眼,“嗯?这不是去桑拿房的通道吗?” “这是男宾入口。” 林又奂抓着樊祈后背的衣服下拉,领口的紧缩感勒的樊祈呼吸不畅。 “哦,我这就走,嘿嘿。”方书略显尴尬,还不忘歪头看了一眼樊祈身后的人,“林哥,我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加你微信好友了,通过一下。” 林又奂闭着眼睛,弓着身子藏在樊祈后面,良久,小声道:“不能让她走......她会说出去的......樊祈,怎么办。” 此刻,樊祈只想转身抱紧林又奂,告诉他别怕,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林又奂,因恐惧而声音颤抖的缩在他身后,在他印象中,没有林又奂不敢的,没有林又奂搞不定摆不平的。这一刻,樊祈虽不能理解他的胆怯,却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他无法抑制的战栗。 “方书,今天的事,你看到的,别......” 方书连忙摆手,打断道:“不会,樊哥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哥!” “嗯。” 林又奂声音极小,坚决道:“不行,不能让她......” 他声音小到只说给自己听,樊祈微微后仰着,也不过听到了“不行”两个字。 林又奂骤然升起毁灭的念头,他想送方书去死。 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不可以有人知道! 第48章 无言的恐惧 樊祈轻拍着他的脸颊,“林又奂,清醒点。” “出去。” 因着林又奂太过反常,樊祈先带他回了民宿酒店。 房间木椅上,林又奂蜷腿抱着膝盖,十指指腹摩挲交叉,樊祈俯身弯腰将林又奂搂在心口。 “有什么好怕的,”樊祈揉摸着他的头,“方书不会说出去。” 鼻腔吸入樊祈的气息,额头双手触碰着樊祈的体温,这些本该温情的安抚,却扯着林又奂一点点丧失理智。 “出去,让我安静一会。” 怀中人发抖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樊祈尝试与他沟通:“林又奂,别怕,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在乎,有我在,谁敢说你什么。” 林又奂轻蔑的哼了一声,“有你?你除了能打架,能惹事,能给我添麻烦,还能干什么?”推着他后退一步,“哦,忘了,你还能和我耍心眼。樊祈啊,你把对付我的脑子用在正地方上,也不至于让施仁义敲诈几万块。” 林又奂否定的不只是樊祈这个人,以及他所做的一切,和他们相处一年的点点滴滴,全部...... 前功尽弃。 “对,我就这样,那我也……”樊祈松开他,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操,林又奂,你现在不冷静,我不和你吵。” 他怕听到林又奂再说什么错的、不合适、不应该,樊祈一心一念踽踽独行到现在,若是再被林又奂打回去,他更怕自己没有力气再靠近。 今天的事,他有错,林又奂难道就没错吗? “反正,你不用怕,天塌了也有我给你顶着。” 林又奂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挥着要砸向樊祈,未拧紧的瓶盖脱落,甩了他一身水,樊祈反手攥住林又奂的手腕,“嘭”的一声摁在桌上。“你!林又奂,你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林又奂迷茫了一下,是啊,他想怎样……在面对方书时,他伸手是想干什么来着? 他想掐死她。 太可怖了!林又奂被自己一闪而过,险些付之行动的举措吓到了。要不是……要不是方书握住了他的手,双手握着他两根手指,和他说:林哥,别担心,我一定守口如瓶!我支持你们在一起,樊哥他很喜欢你,我看出来了。你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吃火锅那天吗?樊哥…… 还说了什么,林又奂没听讲进去,就记得她最后说的: ——“祝你们幸福。” 多美好啊!林又奂,那么美好善良的女孩,你居然想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又奂,你他妈简直畜生! “樊祈,让我一个待会行吗?” 樊祈攥着他的手腕用力,再用力。 “求你了,出去。” 樊祈慢慢放手,低头看了一眼,林又奂的手腕一圈极深红白相间的印子。 房门关闭的刹那,林又奂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而后头重重的磕在桌上,一次,一次,再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了嬉笑声。 又不知多久,林又奂的手机响起: 【书书:林哥,在吗?】 【书书:你们吵架了吗?】 【书书:樊哥在外面院子里坐着呢,我们叫他进屋都不去,你出来看看吧。】 林又奂没有回复,他要以什么心情去面对这个女孩?他怎么有脸再和她说话! 他滑动微信界面,下面有一条早些时候盛奕的消息: 【盛奕:{文件}施仁义教授20XX年~20XX年教学计划】 【盛奕:{文件}施仁义教授20XX年~20XX年学科评分】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又奂松了口气。把文件转发到平板,按照年份、次数、金额分类,汇总整理出名单联系方式。 光是这样不够,人往往被现实所困,你的家庭,你的工作,你的生活,能左右一个人的东西太多了。注定不可能所有人陪着林又奂同意联名举报,从中再筛选出几类,正义信念的,无所畏惧的,想出口恶气的…… 倘若一击不成,林又奂还留有后手。 有的放矢,林又奂内心趋于平静。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樊祈没回来烦他,值不值得庆幸不重要,他准备连夜回帝都。 洗过澡,换了衣服,找到身份证件,林又奂出了房门。 单层平房民宿酒店,几间屋子,一个不大的庭院。樊祈坐在庭院中,面朝林又奂必经之路,他似乎在等这一幕。 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樊祈尤为平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逡巡着,从头到尾,从里到外。 林又奂迈出的脚没有落地,他有种预感,走了,便是走了。 “你……” 樊祈怔了一下,悄悄藏起握紧的拳头。在外面等待的几个小时,樊祈想了很多,从小就是他粘着林又奂,一粘十几年,林又奂几乎贯穿了他全部人生。 每一天的上学放学,每一年的寒假暑假,他们都在一起。林又奂在班级的人缘一般没有朋友,归功于他跳级跳的频繁,往往还没来及建立友谊,就升了年级。他所有的交际源于樊祈,而樊祈也顺理成章的将林又奂纳为私有。 从什么时候,樊祈变了,好像是那年林又奂又胖了吧......樊祈有些担心,在他印象里,林又奂一发胖准没好事,胖到一定程度就会生病,继而休学住院,他不想见不到他。那段时间,樊祈做起了林又奂的健康管理员,监督他少吃,逼着他适量运动,但无济于事,林又奂又病了,休学一年。 这一年,算是樊祈过的最难熬的一年。他去林家探望林又奂,家里只有保姆,好不容易等到林父林母回来,磨了好久也不告诉他林又奂住在哪家医院,后来樊祈跟踪林家的车子,找到了林又奂所住医院,是家设施、安保完善的私立医院,他进不去,也打听不到消息。 也是这一年,樊祈频繁梦到林又奂。起初正常,他们嬉笑打闹,但伴随着思念的愈来愈深,他的梦变得暧昧、诡异。 就是这一年的某一天,樊祈从睡梦中惊醒,摸着潮湿的底裤,他开窍了。 原来,他喜欢贴着林又奂,不只是因为林又奂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还有他诉不清的情愫。 再后来,林又奂回来了。 形如枯槁。 樊祈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诸多念头,便挑起照顾林又奂的责任。 经年如今。 他较旁人少走了些弯路,没有困惑彷徨的遵从内心认定了林又奂,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现下看来,是不幸。或许像林又奂说的,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林又奂也是喜欢他的。 他们看着彼此,樊祈想从林又奂的眼中找到点什么,哪怕一点点喜欢他的证据也好,不是那些莫能两可的猜测,是实质的、踏实的、能拿得出手的证据。 “不回来睡觉吗?” 第49章 筋膜枪 该说林又奂拿捏的好,还是樊祈忠诚的没有自我。 只是一句回来睡觉,樊祈跟着林又奂回了房间,等他洗完澡出来,林又奂已经睡下了。 两张床中间的床边柜阻隔着樊祈的视线,他躺在床上有些怄气。林又奂只是勾勾手指,他就像个傻叉一样追了过来。 想着想着,气着气着,樊祈睡着了。待他呼吸均匀,林又奂下了床,黑暗中翻出包里蚊虫叮咬的药膏,蹑手蹑脚地摸索到樊祈床边,碰了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他稍微大了胆子,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挤了一点药膏在指尖,涂抹在樊祈的小腿上。 这地方的蚊子真狠,林又奂大概数了一下,十几个包,有的已经挠破了。涂完药,林又奂拽着被子的一角盖在樊祈肚子上,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自己上了床裹紧了被子。 翌日,二人是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快起来吧,”刁三胖扒着门缝,“咱回市里吃午饭,下午去古城转转,晚上看灯会。” 樊祈守在门口,撵他出去,“知道了,洗漱完喊你们。” 刁三胖往外一步,嗷的嚎起来,“别推,樊哥,别推,自己走。” 刚关上门,樊祈就听“嘭”的一声,转头看到林又奂坐在地上,表情些许尴尬。 “腿酸?” 林又奂扶着床沿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缺乏运动。” 谁说不是呢。林又奂大腿酸胀的不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柠檬上,好不容易挪到洗漱台前,又想起忘拿毛巾了,恨的牙痒痒。 樊祈收拾着充电器等物品,察觉到林又奂半天没有动静,往他那边看了看,那人正对着镜子生闷气,“洗啊,想什么呢?” 林又奂一步都不想动了,只得道:“没拿东西。” 樊祈充当人形架,手臂挂着毛巾,站在林又奂身边,“放台面不干净。” 二人洗漱完毕出发,林又奂缓慢移步到庭院,前面的孟悠和刁三胖相互搀扶打气,后面大脑花扶着方书。 团队中唯二能正常走路的人,樊祈和大脑花,一个常年运动,一个常年动手,体能比别人强些。 樊祈把车子开到庭院外,紧贴着院墙台阶。 “樊哥,你简直在世观音,救我于水火!”刁三胖拽着扶手上了车,话还没说完,双腿一软跪在车里,“这腿好像不是我的了,它不听使唤啊。” 孟悠情况比他好点,在后面托了他一下,“里面去,给林哥和方书留俩位置。” 刁三胖被撵到三排,孟悠坐他旁边。林又奂呲牙走到车前,犹豫着要上车,问了一句:“用我给你导航吗?” 樊祈淡淡道:“不用,把座椅腿撑打开,歇着吧。” 方书也在一阵诶哟声中上了车,大脑花从副驾探头,问道:“你开?” 樊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上来,碎嘴子。” 大脑花知道自己路怒,倒也识趣的上了车。 一路上,大脑花可是逮到机会了,拍着腿给后排四人一通嘲笑,连带着林又奂也没放过,直至到了羊肉泡馍店落座,还意犹未尽。 方书听着来气,怼了两句:“是是是,哥你四肢发达。” 孟悠接了一句:“头脑简单,”朝着后厨方向喊了一声,“老板有羊脑卖吗?我这边有人需要补补脑子。” 林又奂掰着馍没抬头,方书坐他对面,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好似昨天恶劣的人性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羞愧的无地自容。 “林哥,我搜搜附近的按摩店,”方书掰好的碗往旁边一推,“吃完饭你去按一下,你昨天没按摩腿才疼的厉害。” 刁三胖插话道:“也不是,我按了也疼啊。” 方书“切”了一下,把手机递到林又奂面前,“这家,离的不远,我看评价不错,一会让樊哥带你去,你俩都按一下,不然剩下几天都玩不好。” 林又奂低着头,道:“不用......” 樊祈打断了他,“不用,我买了筋膜枪,邮寄到酒店,我给他放松放松就行,”瞥见林又奂表情不对,对刁三胖和孟悠道,“你们也试试,应该管用。” 方书眼珠子转了一圈,悻悻收回手机。 吃完饭回到酒店楼下,方书问了一圈有没有人喝奶茶,她一起订了免外送费,没人接话,和她哥撒娇要他帮着去买,大脑花没同意,气的方书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樊祈在前台取了快递,进屋正看到林又奂揉着大腿。 拆了包装,一柄枪一瓶精油,用不着看说明书,樊祈拿着东西站在林又奂面前,“裤子脱了。” 林又奂心脏颤了一下,道:“不用脱衣服,我自己弄吧。” 樊祈抿了抿唇,“不脱裤子怎么抹油啊,不抹油枪头打在肉上扯的皮疼。”继而不悦的板着脸,“我又不敢怎么样,你怕什么。” “我没说怕......” 樊祈拧开精油瓶盖,催促道:“赶紧,他们还等着了。” 樊祈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位乐于帮助朋友的大男孩,林又奂拒绝无力,踌躇片刻,褪下长裤至膝盖,被樊祈面无表情的一把拉到脚踝,精油倒在掌心合拢,双手搓了几下焐热,覆在林又奂大腿前侧。 均匀涂抹后,擦了擦手,拿着筋膜枪触在林又奂皮肤上,皮肉随着筋膜枪的抖动而抖动。 樊祈喉结滑动,咽了下口水。 筋膜枪开启的瞬间,林又奂咬紧下嘴唇轻嗯了一声,将余下的哼声吞回腹中。 房间内充斥着机械的嗡声和林又奂压抑的轻喘,樊祈摁着他的膝盖,忍无可忍道:“别出声。” “疼......嗯......” “憋着,别再出声了。” 林又奂双腿不停的颤抖躲避,“不,不弄了。”筋膜枪像是长了眼睛,专盯他的痛点用力。 樊祈摸着他的腿,沙哑道:“这片的肌肉还没放松开。” “不行,”林又奂支着身体,单手握住樊祈的手腕,“受不了了,不弄了。” 樊祈眼神迷离,须臾,道:“哦,我给你把油擦了。” 林又奂垂眸看了一眼双腿的青红,脸更是红的一塌糊涂,小声道:“不用,我自己擦。” 樊祈没有理会他,按着人躺好,拿了纸巾认真擦了起来,擦了不知第几遍时,手背隔着衣料碰到了小小林。 林又奂倏然起身,正欲开口,樊祈反而一脸淡然,道:“好了,你休息会,我把东西拿给他们。” 说不好是有意还是无心,林又奂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发怒骂人的话停在嘴边。 第50章 盛世不夜城 因着众人抗议,下午逛古城的计划取消。 林又奂睡了一会,再醒来感觉大腿松快了不少,不用像安了假肢的适应阶段,勉强能正常走路了。 当然要归功于樊祈,说来也有意思,他说送东西就溜没影了,一下午没回房间。惹得林又奂本来十分确定他是故意的,耗着耗着剩下七分,睡了一觉就剩四分了。 仅剩的四分,在林又奂忙碌的联络往年毕业的学长学姐中消磨殆尽。 林又奂结束通话,正容亢色的托着下巴,他没想到进展如此艰辛,十七八通电话,接听的十一二个,剩下的有空号有换了机主,这十一二个再细分,七八人表示不想追究了,三四人要考虑一下。 这与林又奂所想岂止背道而驰,简直大相径庭,一时间他竟有些孤立无援的荒寂感。但很快,林又奂调整了思路,过去的人视此事为死灰,如何让死灰复燃,必然要有新的火源引着它燃烧。林又奂将矛头指向正在遭受敲诈的学生,他不信几百人中找不出一个有骨气的! “林哥!”敲门声伴随着刁三胖的喊声,“走了!” 林又奂开门看到刁三胖蹦跶的炫耀着他恢复差不多的腿,“好了?” 刁三胖跳了两下,“必须的!” “樊祈给你按的?” “怎么可能,”刁三胖白眼一翻诉起苦,“樊哥拿筋膜枪换我房间,他说肚子疼,把我撵孟哥他们屋去了,我要回去睡觉也不给我开门。” 樊祈从隔壁房间出来,“不小心睡着了。” 林又奂想起什么,瞥了他一眼下楼。 暮色降临,不夜城灯光辉煌,千年底蕴与现代融合,仿若让人穿越回那个繁华盛世。 方书被店铺卖的唐朝服饰吸引,拉着大脑花撒娇非要一套,自家妹妹除了哄着也没别的办法,和其余几人约好在古楼下集合。 游人如织,不多时便将四人冲散。 樊祈说去旁边买喝的,让林又奂在原地等他。或许是行人太多,摩肩擦踵之际林又奂被带离原定位置,东看看西瞅瞅的越走越远。 待林又奂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认不出樊祈是让他等着的原地在哪。索幸他个子高,视线越过众人找了一圈没见到樊祈的身影,无奈朝约定的古城方向走去。 期间接到樊祈电话,但周围实在吵闹,两人鸡同鸭讲的喊了几声,谁也没听清对方说什么,林又奂挂了电话,在【太华小分队】群里发了条古城正门集合的消息,也就没再理会。 边走边看,遇到表演的就停下来观摩一番,有卖小玩意的也凑上前看两眼,林又奂自顾的潇洒。 不过苦了樊祈,起初还能在人群中看到林又奂的后脑勺,可随着人流的冲击,逐渐丢失了目标,越追越急,越急离的越远。 好似二人关系的写照。 路过暗巷,林又奂目光扫过,昏暗中几个人围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刚准备继续向前走,那几人中间伸出一只手,纤细白皙,胳膊上搭着淡粉色的装饰披帛,这只手探出一下,被一只带着金戒指的男人手压着别了回去。 林又奂歪着头,环视周围无人注意巷中的场景,顿时有些为难。以他的角度看来,四名男子围住的应该是个女孩子,骚扰的几率极大。但他多少有点自知之明,除了身高毫无优势可言,上去帮忙恐怕不够对面塞牙缝的。 可,视而不见,良心稍有不安。权衡之下,林又奂打算找安保或巡逻人员,希望姑娘多撑一会吧,他再向巷中望去,仅一眼,那女孩踏出包围的鞋子让他眼熟。 奇葩配色的篮球鞋,按照樊祈的话说,这配色白送他都不要,放在展示柜里嫌丢人的地步。 橙色打底,暗红色点缀,蓝色鞋带!林又奂记得清楚,爬山时方书穿的就是这双鞋! ——方书?!!! 林又奂以平生最快速度冲进小巷,扒开包围的人,一眼便确定了被骚扰的女孩子就是方书。她穿着唐装经典齐胸衫裙,披帛被人抓着一角,电话落入他人之手。 “呀,小伙子来多管闲事?”男人饶有兴致的捻了捻披帛的一角,侧身换了个位置,将林又奂也围在其中,“我们就是找这位小姑娘借点钱花花,别大惊小怪的。” 方书抬头看了一眼,哽咽道:“林哥......” “认识?” 林又奂一把扯过男人手中的披帛,回手将方书护在身后,淡然道:“认识,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钱,我借你。” 男人被抢走了玩物,手上空了,无趣的转了下金戒指,“英雄救美啊,应景。” 此人莫约三十多岁莫西干发型,金项链、花衬衫、西装裤、豆豆鞋,上唇一道刀疤,站在那腿抖的跟触电一样,一看就是地痞老流氓,身边跟着几个二十来岁的小流氓,平常偷偷手机钱包,偶尔打劫个千八的,再大的案子恐怕也不敢做。 林又奂审视一番,道:“我身上有二百多,微信里还有一千多,都给你。” 男子抬抬眼皮,额头聚起一层层褶子,“一千二?你打发要饭的呢?” 一旁头顶着蓝毛的小年轻推了林又奂一下,嘬着牙花子道:“哥们什么意思,拿我们当要饭的啊!” “两部手机也给你,能卖几千,我们就是出来旅游的学生,再多也没有了,”林又奂冷静道,“两三分钟赚几千块票,今天没白出来一趟。” 男人“哦”了一声,思索片刻,道:“学生?学生好啊,玩一天累了吧?哥哥请......”朝林又奂身后看了一眼,“你吃饭。” 林又奂挡住他的视线,沉声道:“借点钱花花,和请吃饭,性质不一样,你拿了东西走人,我们不会说什么,但你要是不走......” “我要是不走,怎么着?” 男人说完,旁边的几名小弟拍打着林又奂的肩膀,诶诶哟哟的嘲讽道:“这小细胳膊,两个掐一起有我小腿粗嘛,学别人逞英雄,有那本事吗?” 林又奂被推搡的后退几步,双臂后压按在墙上,将方书圈在身后。 男人拿出折叠小刀甩了甩。 林又奂蹙着眉,“没必要,我银行卡里还有几千,都给你。重点景点动了刀子,外面这么多人,搞大了你们也不好跑,我认破财消灾。” 男人好久没出声,不知是思索林又奂的话,还是在想什么幺蛾子。 须臾,林又奂的衣扣被扯掉一颗,他突然眼睛一亮,轻声道:“不好意思,想走来不及了。” 第51章 方书妹妹3 林又奂话音刚落,几人身后传来脚步声,随着声音的逼近,男人刚要回头,一只脚踹在他拿着刀子的手上,继而一拳打在男人脸上,来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朝着他肚子猛踹了一脚。 “我操你妈!” 旁边几名小弟摆好架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上前,由着大脑花逐一击破。 顷刻间,局势扭转,暗巷地上躺了四个人。 方书躲在林又奂身后,抱着他的腰探头,在她哥撂倒最后一个人,放开林又奂,小碎步跑向大脑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 巷中飘荡着方书的哭声,引来众多游客侧目。 大脑花抱着方书,左摆摆右看看,“伤着哪了吗!” 方书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流了他一身,“没——哥——哥——” 大脑花举起她的手,胳膊外侧有些擦伤,破了点皮没见血,大脑花心疼坏了,呼哧呼哧吹了几下,“书书乖,不哭了。” 地上几人匍匐着,往巷子深处逃,林又奂扫了一眼,没管那几名小弟,一把抓住为首男人的头发,拖拽到方书面前,“来,道歉。” 男人嘴角留着血,少了一颗牙,被林又奂抓着头发,肚子又被狠踹了一脚,可谓哪哪都疼,两只手忙的一会摸这一会摸那,“哥们,哥们,我错了我错了......” 人啊,基于原始本能,对于比自身强壮人的畏惧与生俱来,肯定也有例外,打服了就行。 大脑花方飞,用行动展示了他与小流氓混混的差别,在方书受到威胁的加持下,出手快、准、狠,幸亏没找到趁手的武器,不然别说匍匐了,这几人还能出声都算他废物。 林又奂捡起方书扔下的纸巾,盖在男人脸上,他动一下,抓着他头发的手便用力几分,“老实点。” 巷口,刁三胖和孟悠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正巧给林又奂打下手。 “按着他。” 完全没搞清状况的刁三胖主打的就是听话,膝盖怼在男人肚子上,双手狠狠摁住他的胳膊。 林又奂顺手拿走孟悠手上的矿泉水,抓着男人的头发,一点点浇在盖着他脸的纸巾上。 “多好的小姑娘,欺负小孩?是人吗?昂?”林又奂看着男人呼吸逐渐急促,“死不死啊,嗯?”他掀起纸巾,让男人呼吸片刻又盖上,继续倒水,“活着浪费资源,这么多次了,怎么没死呢?” “林哥......” “林哥......” “真该死,”林又奂拽着男人的头发下拉,膝盖撑着他后颈,“剁哪只手呢?” 林又奂失控的折磨着眼前的男人,戾气仿若屏障萦绕着他,将他与人世间分割的彻底,孤立着他独自走在名为罪恶的独木桥上,一步踏空,堕入沼泽,不得脱身。 即便侥幸获救,也必是泥泞满身,洗不掉褪不去的跟着他一辈子。 遽然,男人脸上的纸巾被拿掉,一只手覆在林又奂的手上,“林又奂。” 林又奂失神一瞬。 “松手,林又奂。” 林又奂放手,愣怔地看向樊祈。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磕磕巴巴冲着远处的人群求助道:“报......报警,求你们帮我报警,他,”此刻以无人禁锢的他向远处爬了几米,“他要剁了我,他妈的他要弄死我!” 一时间巷内的几人安静,巷口纷纷指点的神色,林又奂耳边嗡了一下,久久无法起身。 几名安保人员向这边走来,樊祈扶着林又奂站起。 “怎么回事?谁打架呢?” 林又奂声音微弱道:“我。” 何止打架,他想...... 方书几步上前,抱着林又奂的胳膊,边哭边嚷:“那个地上的人欺负我......林哥保护了我......人是我哥哥打的......” 林又奂低头垂眸看向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孩,决堤的泪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指着自己叫哥,指着方飞叫林哥,发觉说错了又重新乱指一气,最后说不清急的就会抱着他胳膊哭个不停。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贴在皮肤上,冰凉的,可林又奂不知怎的心头一暖。 几名景点安保人员正准备带他们离开,林又奂抚了一下方书的头发,轻柔道:“去找你哥哥,这里林哥能搞定。” 方书边哭边回身,又抱住了大脑花。 林又奂没理会安保人员,穿过几人,朝后面的巡逻警察走去。中途,樊祈拉了一下他的手腕,目光里尽是担心。 同样,林又奂轻道:“没事。” 和警察说明了情况,又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里面是林又奂说“重点景点动刀子”那段,警察听了个大概,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招呼着林又奂几人到就近的派出所。 对涉事三人进行了简单询问,又考虑到他们都是学生,审讯室也没让他们进。 值班警员将林又奂带到办公室,旁敲侧击道:“那人说你想憋死他,怎么回事?” 林又奂道:“没有,我当时有点生气,泼了他一脸水。” “他还说你要剁了他的手。” “怎么可能,”林又奂手一伸,袖口顺着手腕滑落,“我这样的,剁他?” 警员也不过例行公事,林又奂说话温声细语的,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让那男人的证词更像谎言。 经历了两小时的取证,也不算,顶多算是谈话了解详情,三人先后出了办案区。 第一个出来的是方书,本身就是受害者,又是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几位女警员像哄孩子一样,一会给杯温水,一会拿张纸巾,从她散装的表述中总结了起因经过,就让她出来了。 第二个是大脑花方飞,出手狠了点,打掉了对方一颗牙,但对方持械抢劫,性质更恶劣,也就作罢了,警员对他一通批评教育,也就把人放了出来。 最后出来的林又奂,刚出办案区的门,方书就扑了过来,一声声哥叫的比叫亲哥还亲。惹得大脑花气的比挨了顿打还难受,怎奈人家刚帮了自己妹妹,恐怕以后还要叫他一声大舅哥,大脑花也只能生闷气。 林又奂揉了揉方书的头发,道:“没事,别哭了,有林哥在,以后谁也欺负不了你。” 或许是基于愧疚的补偿吧。 有人一诺,千金难换。 在往后的岁月里,林又奂为她趟平了崎岖,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妄图遮盖住他那天对这个女孩动的杀心。 即便,她从来不知。 他依然形愧万分。 第52章 寝室旅行End 从那天起,方书有了新的称号——窝里横。 不怪大脑花调侃她,在家拽的二五八万,遇到点事哭的连话都说不明白。 调侃归调侃,大脑花还是疼他妹妹的,有意无意的给林又奂提示,方书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巴不得林又奂一下子全了解记住。 毕竟,大脑花已经默认这是他未来妹夫了。 天地可鉴,林又奂记住了,不过是记住了小妹妹的喜好罢了。 这边一片火热,就得有人吃醋到发疯。 即便是假醋,这人也明知是假醋,吃着吃着就当了真,还咂摸出味来了。 十三千米的城墙飘着浓郁的醋香......又经过了一夜的酝酿,陈到面色发黑。 几人在城墙上拍照,林又奂因着进步显着,成了方书的御用摄影师,在樊祈第N次挡住镜头时,林又奂终于出声了:“小祈,去那边,我给你也拍几张。” 方书机灵的冲二人眨眨眼,闪到一边去了。 “不拍。” 林又奂哄完小孩哄大孩,“我想拍,你做模特。” 樊祈走远几步,“不拍。” 林又奂收起姿势,“不拍算了,”转身朝方书那边走,“还是拍方书吧,她听话。” 樊祈快走了几步,拦住林又奂,道:“拍我,我也听话。” 林又奂一笑,“你听话吗?” “嗯,”樊祈垂着头,“你明知道我会生气,故意的。” 林又奂更正道:“她,十八岁,你,二十岁,俩小孩,对我来说一样。” 樊祈争辩道:“不一样。” 林又奂差点连自己都骗了,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把樊祈和方书当成一样的,一样需要他爱护的小朋友,但却被樊祈的一句不一样击碎。 谎言说多了,有时真的能骗了所有人,包括他本人。 “叮铃”,樊祈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坏了,今天周几?” “周三。” 樊祈接通电话,小小奉承了一下:“美丽的妈妈,上午好啊。” 林又奂笑了一下,走远。 刁三胖提议大家一起合影,方书选了背景位置,招呼林又奂过去。 孟悠问道:“樊少呢?” “接他妈妈电话,等会吧。” 孟悠点点头,而后吹着风感慨道:“羡慕独生子女啊,集全家宠爱为一身,多好,哪像我家,弟弟先天心脏病,全家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换上,我呢,透明人一个。” 第一次有人的经历无限趋近林又奂的世界,他不由得好奇,“你呢,想把心掏出来换给他么?” “有时想,有时不想,”孟悠后仰着靠在垛口,半边身子探了出去,“看他难受的时候,我也难受,想把心掏出来给他得了。可我被忽视的时候,又恨,觉得家里要是只生我一个就好了。挺矛盾吧?” “确实。” 孟悠笑道:“妥协了,我答应父母毕业后留在帝都工作,他们也不逼我考教师。” “开学大三了,”林又奂望了一眼樊祈,“想好毕业做什么了吗?” 刁三胖愁眉苦脸道:“林哥,你们说这些太早了吧?” 孟悠问道:“你家做什么的?” “和他们一样,”刁三胖看着城下人流,“朝九晚五,没有大惊大喜,也没你们那些烦心事的普通家庭。” 林又奂喃喃道:“那叫正常家庭。” 刁三胖“嘿嘿”一笑,“林哥,你毕业是不是就直接回家里接手公司了?” 林又奂苦笑道:“也许吧。” 也许没有可能。按照接班人培养的是林有灿,不是他,哪怕林有灿不在了,他们还有别的打算,轮不到林又奂。可他又那么固执,总想着有一天,或许有一天,他可以代替林有灿。 殊不知,他等到了,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早知,不要也罢。 孟悠打趣道:“林总,以后小弟就靠你了,只要不外派出帝都,安排我做什么都行。” 刁三胖也跟着凑热闹,“我能出差,林总,多照顾一下。” 樊祈举着电话过来,递给林又奂,“我妈,让你接一下。” 林又奂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贴在他耳边,“阿姨您好,我是又奂。”他举着电话走远些。 “又又啊,我和你叔叔在海边吹风呢,你和小祈一起过来吧。” 林又奂疑惑道:“啊?我就不过去了阿姨。” 樊母在那边笑了两声:“小祈答应今天过来,跟你叔叔去分公司听汇报见见世面,周末两天去实地看一下,下周一参加例会。可这小子玩疯了,说什么都不来了,我说让他把你也叫来,忙完这几天,你们在海边玩几天再回帝都。” 林又奂听明白了,“阿姨,我和樊祈说一声,看看今天还有没有飞你们那边的机票,”随后又婉拒道,“我就不过去了,同学还在这边,我和他们一起回帝都。” 樊母赶忙道:“一起过来吧,阿姨得有一年多没见你了,你叔叔总问我‘又奂怎么不来家里了?’,过来陪阿姨待几天。” 樊祈在远处朝林又奂挑眉。 “好的阿姨,我查一下机票,今天飞。” 樊母高兴的连着说了几个好,“你让小祈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派司机去机场接你们。” 挂了电话,林又奂有些怄气,他分明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拒绝,但樊阿姨待他是真的好,她说一年多没见面,林又奂就答应了。 此时,罪魁祸首正朝他招手。 “林哥,来拍张合影。” 林又奂强压下想抽樊祈一顿的心,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拍了照。 樊祈拉着林又奂不让他走,“方书,帮我俩拍张照片。” 方书嘴角要咧到耳根了,指挥着林又奂往樊祈身上靠了又靠,“哥,你离近点,”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推着林又奂与樊祈肩膀抵着肩膀,“不许动。” “三、二、一!” 樊祈揽着林又奂的肩膀,头微微靠向他。林又奂有些惊恐的愣住。 方书按下拍照键。 连着下一张,林又奂抬头带着些许怒意看向樊祈,樊祈微垂着头,一脸宠溺的笑着。 定格下的画面,留在二人手机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合影。 第53章 海边——独处 二人抵达已是深夜,下了飞机,由司机送他们到别墅,留下钥匙离开。 进了门,樊祈往客厅沙发上一躺,“累死我了!” 林又奂赶忙示意他小声点,别吵醒叔叔阿姨。 “没人,就你和我。”樊祈转身撑着下颌,“我说年轻人和他们作息时间不同,我们得分开住。” 林又奂顿时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樊祈伸了个懒腰,这事他计划了两三个月,一朝得逞的爽感三言两句说不清,不过都堆在他脸上了。 明显被摆了一道的林又奂,走也不成,留下又心虚。疲累的脑子跟不上思绪,林又奂呆在原地,任由樊祈一手拉着他,一手拎着行李箱上楼。 二楼三个房间,樊祈挨个打开看了一下,最终选了一间床最大,视野最好,带浴缸的房间。 将行李箱的东西分类安置好,樊祈拿了睡衣给他,“洗澡去吧。” 林又奂真累了,昨天闹了那么一出,又在派出所斗智两小时,精神还没恢复,白天蹬城墙,傍晚赶飞机。 以他的身体素质,没晕倒已然万幸。 樊祈安排好出去了,林又奂可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再和他斗一会,估计自己得原地升天。 反锁房门,以极快速度冲了澡,林又奂上床倒头就睡。 迷糊间,感觉门开了,而后有人上了他的床,揽着他转身,在额头吻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晚安。 林又奂困极了,明知是樊祈,也明知这样不行,眼皮却不听使唤,不争气的黏在一起。再次睡着前,林又奂嘟囔了句:“就知道你不老实。” 第二天太阳升起。 窗户朝向东面,窗帘一层薄纱,阳光晃得林又奂睁不开眼睛。 他迷糊着起来,差点忘了自己在哪,来到阳台,一望无际的大海,台下一人坐在桌前,悠闲的喝着咖啡,手里一沓资料,时而聚精会神,时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得此,人生何求。 林又奂看的出神,下面的人似是有所感应,抬眸与他望到一起,双唇鼓动着说了什么。 须臾,樊祈离开椅子,走到林又奂阳台下,“跳下来,我接着你。” 林又奂难得没呛他,反而趴在扶手处,“你看我像疯了?” 樊祈张开双臂,郑重道:“林又奂,你信我好么,我能接住你,和你的未来。” 林又奂胸口乱做一团,鬼使神差跨上阳台,荡着腿拖鞋掉了下去。他离地大约四到五米左右,下面是软草坪,即便摔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轻则擦伤,中则骨折,重的话也说不好,凑巧摔个半身不遂也是有可能。 他,突然想试一下。 林又奂身体前倾笑了一下,若是头先着地,摔成傻子也挺好。 可他,又退缩了。 他不怕摔,也不怕成废人,更不怕死,但下面接着他的人是樊祈啊,万一不小心碰伤了他,万一不小心砸到了他,万一不小心害他也和自己一样...... 林又奂后仰着抓紧了扶手,他不能下去,哪怕只有万分一的可能,他也不希望这万分之一伤害到樊祈。 他转身回到阳台内侧,道:“拖鞋给我扔上来。” 樊祈拿着那只鞋,低落道:“林又奂,我可以,真的可以,你给我一次机会。” 他光着一只脚,走回房间,合上阳台门的刹那,林又奂捂着胸口,不得不承认,樊祈一次次剥开他驻防已久的边界,踩在他心尖肆意妄为。 一剂见血封喉的毒药,林又奂甘之如饴。 吃过早餐,林又奂和樊祈一同去了旁边别墅。 昨天到的晚,加上林又奂太累,没有聚起精神欣赏。他们住的地方临海,绵延几十公里天然沙滩,每栋别墅前后庭院,临海一侧以植被为主,另一侧配备私人泳池等娱乐项目。每栋别墅间距三排苍天大树,步行大约十多分钟。 隔着老远,看到樊父在二层平台上练太极拳。 二人进了院子,樊母从遮阳亭下出来,一身轻便的海边装扮,浅色长裙配拖鞋,衬的她像三十多岁的大姐姐。 “阿姨好,”林又奂打了招呼,又冲着楼上挥手,“叔叔好。” 樊父本来绷着的脸露出笑容,“又奂坐会,等我打完这套拳。” “好。” 樊祈趁着这个功夫也抬头向他爹打了声招呼,不出意外的被无视了。 樊母握了握林又奂的手,又摸了摸他的手臂,道:“又又瘦这么多?” 林又奂一笑,“没有,标准体重。” 樊祈“切”了一声,“一百四都不到,标准个屁。” 樊母反手拍了一下他,“好好说话,”挽着林又奂的胳膊进了遮阳亭,“又又你这可不行,你比小祈没矮多少,得一米八四八五吧,最少也得一百五十斤以上才算健康,你这样有点病毒感冒就得趴下。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好啊?阿姨让人给你送饭吧。” 林又奂给樊母拉了椅子,自己也坐下,“不用,学校伙食不错,我就是吃的少而已,”拿了扇子给她扇扇风,“我下半年努努力,争取到一百五。” “行,过年来给阿姨拜年,阿姨检查一下,要是真到一百五十斤,阿姨给你包个大红包。” 樊祈单手扶在林又奂的椅背上,身体前靠,凑近二人,“我呢?” “你啊,保持住就好,妈妈也给你包大红包。” 樊祈手拂过林又奂的背,贴着樊母的脸,撒娇道:“谢谢美丽大方的妈妈~”转过头冲林又奂一挑眉,“你不用谢啦,我替你谢过了。” “谢谢阿姨。” 樊母宠溺道:“小祈,给又又倒水,我去催催你爸,他一打起拳就没有时间观念。” 樊母离开后,樊祈拽着椅子坐在林又奂身边,小声道:“都说我替你谢过了,你又谢一遍干嘛。” 林又奂压着嗓音道:“你别太过分。” 樊祈伸腿蹭在林又奂小腿,“怎么算过分?”掀起茶壶盖,里面是樊母泡的美容养颜茶,亮红色的,“特想告诉他们,我喜欢你。算过分吗?” “樊祈——!你敢。” 第54章 樊家 二楼露天平台处。 樊母站在室内,手掌展开挡在额前,呼唤着樊父赶快下楼。樊父双膝弯曲,手臂收在身体两侧,做了太极拳的收式动作,满脸不情愿化成一顶遮阳帽,亲手戴在樊母头上。 林又奂望着这温馨的一幕,不自觉浮想颇多。 他们两家似乎拿了同样的人生剧本,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樊父和林父都是军人世家,娶的也都是帝都商界数一数二的千金。他们那个年代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政商结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利益价值。 但随着国家条文的变动,这种夫妻一方从政一方从商的组合形式出现了弊端,双方相互掣肘。政者无法居高位,商者拿不到好政策,原因无他,防止政商勾结,垄断破坏市场。那几年,帝都经历了洗礼,政界动荡不大,走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樊父和林父,商界可谓是破天巨变,无数上市公司变更股权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钻空子。 二人经商得了妻子娘家鼎力扶持,便有了现如今的樊氏集团和安灿国贸。这事说来也是一段佳话,从外人角度看,竟一时间无法分辨哪家夫妻二人更伉俪情深些。 一位,结了婚开始谈恋爱,两年后同居,又因妻子身体不好,婚后第五年才怀上孩子,又经历了难产,此后便再也不提二胎之事。 一位,自始便将资产全部归于妻子名下,用自己的方式给予爱人最直白的安全感,又因不忍看妻子伤心难过,明知无用,依旧肯舍半身家业为长子续命。 细细想来,父辈深沉的爱意,才能培养出更为纯粹的情种,只不过受了母亲影响,二人路不相同罢了。 樊父拍了拍林又奂的肩膀,手劲很大,震得他歪了身子,“又奂得练啊,身板太弱了,这几天跟我学学拳。” 林又奂恭敬道:“叔叔,您还是别教我了,我怕把您气着。” 樊父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虽说这些年让樊母纠正了不少,但性格这东西,轻易是控制不住的,林又奂可不想招惹他。 “怎么没开始就退缩,这可不行,太不爷们了,”樊父瞪着眼睛,“必须学,学不会不能走。” 樊母适时插话:“又又那么聪明,他要是学不会,只能说明是你教的不好。” 樊父“啧”了一声,琢磨半天没反驳,坐下对樊祈说道:“让你看的东西看完了吗?” 樊祈老实的坐在林又奂旁边,“没看完,不用继续看了,我了解的差不多了,”后仰靠在椅背,“区位和地块环境不行,单这两点,这块地就不能要。爸,谁给您推荐的项目,这不明摆着坑您么?” 樊父欣慰地点点头,说出的话却一点没有表扬的意思,“发现问题不是本事,有对策才行。” 樊祈似乎早有准备,手指弯曲撑在下颌处,眉毛一挑,徐徐道:“如果能在政府那边拿到至少未来十年的政策支持,可以打造集商业度假为一体的新中心城区,先建立商业模块拉动周边完善体系,提高了整体价值,再投入商类住宅。考虑到时间跨度较长,人员变动等因素,这事风险和回报比例必须控制在不良抛售范围内,才能做。” 樊父听得认真,直到樊祈说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出乎意料地望着樊祈的侧脸,林又奂显然没想到就短短几小时的时间,他居然能一边和自己打趣一边梳理出问题并加以规划。 樊母骄傲道:“我儿子真棒,”往旁边樊父胳膊上靠了靠,“快夸夸咱儿子。” 樊父蹙着眉,一脸的挑事模样,咂摸了好一会也找不出具体的点,轻咳了一声,道:“嗯,还行,多上两年学,长点脑子了,明天和我去公司。” 樊氏集团华南分公司,规模仅次于帝都总部,因着近些年重心转移,夫妻二人常年两地奔波,托此事的福,樊祈可以不回家的黏着林又奂。 过了关的樊祈一身轻松,又吊儿郎当起来,“去呗,您叫我来不就是去看看么,”翘着二郎腿,话锋一转,“爸,这次有没有奖励?” 樊父最瞧不上的就是他这副模样,坐没坐相,开口闭口钱钱钱,抬脚踹在他小腿侧面,“坐好了,你这样要是在......” “在部队,一天让人练八百回。”樊祈被踹了一脚,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身体前倾趴在樊父腿上,“爸爸,奖金多少?您得说个数啊,没钱我可不干。”见他爸要发怒,樊祈又讲起了道理,“爸,您得紧跟社会进步,现在都讲鼓励式教育,您越鼓励,我越成功,我越成功,您越鼓励,良性循环,家族兴旺,蒸蒸日上。” 可能碍于林又奂在场,樊父忍住了抽他的情绪。樊母点了一下樊祈的肩膀,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樊祈提高了嗓音,转头又看向他爸,起身抗议道,“车的保险保养不花钱啊,我吃饭出去玩不花钱啊,二十我可不干,明天回帝都了。” 樊母笑道:“二十一项,明天和你爸去公司拿资料,制定规划书,和最终提交上来的策划方案看看有几成重合,每重合一项,奖励二十万,上不封顶,实时到账。” 樊祈手指一动,“简单。” 樊父不愧是了解自家孩子,立刻泼了盆冷水,“五项以下傻子都能想出来,不算。” 樊祈撒了半天娇,也没能动摇樊父的铁律不说,差点降了单价,索性闭嘴了。 樊母看着二人置气,颇为无奈,转而问林又奂,“又又除了学习,打算做点什么吗?” 身为局外人的林又奂抚玩着手中蚕丝扇吊锤的珍珠,突兀的一问,他没反应过来。樊祈接道:“他最近炒股呢。” 闻言,樊父樊母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一瞬间,没引起二人的注意。 樊母“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樊父蹙眉仿佛在挣扎,须臾,道:“又奂,炒股现在没什么出路,除非拿到有潜力的原始股,否则终究是小打小闹,不能当做事业。” 林又奂当然知道,他只是没有办法而已。“是,叔叔,我就是练练头脑。” 气氛些许微妙。 樊祈打岔道:“他又不打算玩一辈子,早晚得回家......” 樊父的声音盖过他,对林又奂说道:“又奂,叔叔给你投资,试试你们年轻人弄的电商平台。” 第55章 有人为他用心良苦 再正常不过了,论商业,帝都能排上号的,大家都多少有些掺和,有些是在本业有交集,有些是合作搞些二产,也不为了赚钱,主要是联络感情,谁也不知道日后用上谁,提前有些关系,大家开口总会方便些。 但长辈找小辈联络的,樊父还真是头一位,其实也不是为了联络什么,凭樊祈和林又奂这么多年的情义,日后两家必互为“知己”,而樊父樊母又是看着林又奂长大的,虽算不上拿他当自己孩子那般宠爱,但至少是喜欢的。 林又奂从小就懂事,他们即喜欢,在得了林家没有让林又奂接受公司的口风后着实心疼。起初,樊父不赞同插手别人家的事,在樊母一而再再而三的念叨下,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樊祈不乐意道:“爸,你不是不赞同我创业嘛?”嘴一撅,冲樊母抱怨着,“妈,我爸不给我投资,要给林又奂投资,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樊母还未从自我的情绪中抽离,骤然不知如何回答。樊父道:“你?你能学明白我这边的事就不错了,给你投资还不如我现在扔水里看个水花有用。” “诶,这老头子,就这么诋毁自己儿子???” 林又奂赶忙道:“谢谢叔叔,我对网络和电商一窍不通,还是算了。” 樊父不悦道:“未战先怯,又奂你这样可不行,没试过就觉得自己不行做不到,没做,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樊母鼓舞道:“又又不用现在就答应你叔叔,考虑一下。” 樊祈终于听出了一丝异常,转过头看了林又奂一眼,“带我一起呗,反正有人出钱,不拿白不拿。” 林又奂本还有些局促,听了樊祈的话豁然松了下来,答应道:“好,我研究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方面天赋。” 聊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林又奂想起早晨过来的匆忙,忘了把准备的礼物带过来,遂回别墅去取,樊祈难得没跟着。 “快点回来,等你一起吃饭。” 樊祈目送林又奂走远,才压着声音问道:“爸、妈,你们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给他投资?” 樊父沉着嘴角,有些欲言又止。 樊母叹了口气,道:“又又今后的路不好走,全靠他自己啊。” 樊祈蒙了,着急道:“靠他自己什么?妈,你说的什么啊?” 樊父实在不愿意背后说别人家的事,起身想要离开,被樊祈抓住了胳膊,“爸,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林叔叔和阿姨出事了?” 寻常人第一反应就是林家倒了?樊祈也是这么认为的。 樊父丢下一句“问你妈”,甩手走了。樊祈将目光投向他妈妈,樊母委婉道:“没有,你林叔叔和阿姨没事,就......唉,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多嘴。” 抛去他喜欢林又奂这事,就凭他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但凡和林又奂有关的事,他也得听上一耳朵,“您别卖关子了,说啊,急死我了。” 樊母为难道:“去年年末政府举办的慈善晚会,正好碰见又又妈妈,她这人你也知道,性格不好相与,我们坐在一起也没别的可聊,就聊聊孩子吧,我说准备让我家小祈到公司熟悉熟悉,也好早些给他爸爸分担些,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让又又去公司实习,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参考一下别人家是怎么培养孩子。” 樊母的确是这样想的,各家不同,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不同,她自知平常溺爱樊祈,便有了些向林母取经的想法。毕竟,林家大儿子虽说去世的早,但其出名更早,曾是帝都一众夫人太太们心中求菩萨拜神仙难得的稀世好苗子。再说林又奂,樊母自认为是知根知底,从小看着长大的,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两个儿子都这么优秀,她当然想借鉴一下林母的教育方式。 “阿姨怎么说?” “你阿姨说......” ——“谁?林又奂?呵,我没把他计划在内,安灿的接班人还没出生。” “小祈,你干什么去?” 樊祈已经跑出去两米远,“我去问问林又奂他知道这事吗!” “别去!”樊母真的急了,腿磕着椅子跟了上去,一把抓住樊祈的衣服,“听话。” 樊祈停下脚步,“您慢点,”蹲下用指腹摸了摸樊母擦伤的小腿,“坐着吧,我一会就回来。” 樊母慌道:“不行,不许去。小祈啊,万一没这事,你让妈妈的脸面往哪放,万一事情真的是这样,你让又又的脸面往哪放?” 樊祈扶着人坐下,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樊母拉着他,“妈妈知道你想为又又鸣不平,可你也得替他想想,他如果自己知道,却没和你说过,肯定是他觉得难堪,才不说的,你又何必要撕开这层窗户纸,非要看看?他如果不知道,那你更不能让他知道了。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半年多,才决定给他投资的,一来是看在你们关系要好,二来我和你爸爸看好又又,他做事心细又懂得感恩,我们希望他好。即便今后你林叔叔和阿姨不让又又接管安灿国贸,他能有自己的事业也不错,要是哪天他们反悔了,以又又的能力,再学再练也不迟。” 樊母见他绷着身体,还有点往外冲的意思,又道:“那终归是他们林家的事,我们有什么立场插手?时代不一样了,从零打拼太难了。我和你爸爸不可能替他出面,小祈,你得强大起来,才能帮到又又。” 樊祈僵硬的点点头。 他这人心思浅,有点事都表现在脸上。林又奂拿完东西一回来看他黑着脸,以为他被训了,连和林又奂对视都不敢了,看样子训的不轻,可能是受了不小打击。 至于樊祈,藏下这么大一件事,对他而言属实有些困难,但樊母说的有道理,他又得憋着忍着,午饭吃的没滋没味,匆匆回了别墅。 把自己关进书房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才稍稍消化了情绪。 第56章 少年,我想你再天真几年 转天,樊祈一早便和樊父去了公司,林又奂被樊母招呼着出海海钓。 说是二人海钓,一位女性,一位弱男子,两人谁都撑不住杆,画面成了渔民钓,他俩观赏。 也别有一番风景。 樊母吹了会海风回了船舱,林又奂在甲板上看了一会,也跟着进了舱。 樊母给他捋了捋头发,道:“我昨天问了问,离住的地方不远处有片开放沙滩,那边有点娱乐项目,好像是快艇还有帆船,适合你们年轻人玩,等小祈这几天忙完了,让他陪你去玩玩。” 林又奂笑道:“那些刺激的运动不合适我,钓钓鱼,吹吹风挺好。” 樊母对林又奂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温润安静又聪明,完美符合她心中好儿子的描绘,倒也不是说樊祈不好,就是亲儿子太皮了。中式家长,多少有点......看别人家孩子都好的弊病,樊母也没逃掉。“小祈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林又奂笑了笑,“他还小,再晚几年懂事也行,懂太早了累得慌。” 他说的真心。林又奂就是因为太早懂事,而身心俱疲。他有时羡慕樊祈,每天玩玩乐乐,天塌了都和他没关系,这也是他早期关注樊祈的原因,少年的微笑如朝阳,和煦充满活力。 下午船只返航,刚到岸边,父子俩下车,樊父拿出一支补水喷雾,樊母闭着眼睛好一通喷,自己喷完不算,给林又奂也喷的滴水才停手。 吃过晚饭,樊祈要了项目地图和周围设施规划图,和林又奂回了别墅。 他从昨天就开启了努力模式,林又奂得了空闲,自然加紧筹备吞金兽的事。 此事初见成效,在校学生中,被施仁义敲诈过的几百人,林又奂在联系了二三十人后,队伍自行扩大,微信群几乎每小时有七八个申请,到现在已经号召了三百多人,潦草统计金额已达五十万,立案绝对够了,但关键是他们没有证据,所以要想成功把这位教授送进去,开学的这次交易尤为重要。 深夜,林又奂躺在床上,脑子里事太多,乱的他睡不着。 房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响,他惊了一下,但没起身。 樊祈蹑手蹑脚的关好门,窗帘薄纱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上了床,动作轻柔的揽过林又奂肩膀,顺势将人搂在怀里,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来早了,这人还没睡着,正睁着眼睛盯着他...... “你昨天和前天也偷偷进来了?” 樊祈尴尬道:“没......嗯。” 可能是林又奂的胆子大了,他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担心道:“你的房间没睡过,保洁一看就知道。” 樊祈抱紧他,嘿嘿一笑:“床我弄乱了,放心。” 林又奂动了动,肩膀压着樊祈的手臂不太舒服,索性整个人往下缩,一半枕着枕头一半枕在他手臂,“明天早点出去,别被人看到。” 樊祈凝视着林又奂的发旋,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半天没敢出声,“你,不生气?” 林又奂轻“哼”了一声,“我生气有用吗,你不还是想来就来?赶紧睡吧,你明天要去实地考察,别起晚了。” 樊祈吻了一下他的头发,又撩起碎发吻在额头,继而向下,蜻蜓点水般吻过眼皮鼻尖到双唇。“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林又奂被亲的哪都痒,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又不懂,不去。睡觉,困了。” 樊祈吮了一下他的双唇,含糊道:“睡吧睡吧,晚安。” 林又奂越来越招架不住他,愤闷的转头在枕头上蹭了一下,樊祈又亲了一下,他又蹭,来回几次,林又奂气道:“还有完没完。” 樊祈轻拍着他的背,给即将炸毛的林又奂一点安抚,“完了完了,不逗你了,睡吧。” 连着周末两天,林又奂早晨醒了空荡荡的房间就剩他一人,樊祈也不知几点出发的,白天见不到人影,偶尔发个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吃没吃饭,林又奂看心情回复。晚上林又奂睡得迷糊人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嗅一下清新,再嗅又有些厚重的感觉,不难闻。 林又奂这两天也没闲着,定下了具体方案,就等回学校实操了。一件事作罢,他又发愁另一件事,未来的前程问题。樊父说的对,除非能拿到实力企业的原始股,否则一切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他不想蹉跎了自己,也认真思考了他们的提议,但最终还是否决了。他始终认为,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哪怕需要帮助,这人也不能是樊祈。 只是他们彼此不知道,一个明明考察团定了酒店,还要驱车单程两个多小时,只为回来睡一觉的人,多想给他一个依靠。另一个绞尽脑汁寻找出路的,固执又任性守着他那早已碎了一地的尊严的人,却第一个把他排除在外。 周一的年中方向指导会议,樊祈表现的异常出色。不光赢得了华南分公司一众高层的誉不绝口,关于项目用地方面,当地政府负责人也对他颇为惊讶,直赞樊董后继有人。 回了家,樊祈滔滔不绝地讲着对他的夸赞,樊父听着听着就泼点冷水,“别骄傲,人家捧你,是看在你老子的面子,场面话,你还当真了。” 樊母怕他嘚瑟太过,却也不想打压他的积极性,调和道:“做的不错,仍有进步空间。” 樊祈不太高兴,凑近林又奂,道:“别人说的不算,又又哥哥你夸夸我。” 二人坐在沙发上,本是隔着些距离的,此时樊祈已经快要靠在他身上了。就说人不能心里有鬼,不然有点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樊父樊母也看向他,眼神中示意林又奂不要太过纵容樊祈,可在林又奂看来就别有一番意味,他有些僵硬,磕巴道:“很好。” 樊祈的手搭在林又奂身上,哼了一声,道:“敷衍,晚上有饭局,你一起去,听听他们是怎么夸我的,学着点,回来夸给我听。” 林又奂刚想拒绝,樊父开口道:“嗯,又奂也去吧,多积攒一下人脉,对你有好处。” 社会就像是蜘蛛网,人脉这东西,你没有渠道桥梁是打不开的,但有人引路,搭上一条线,通过交流沟通,或者说在相互利用下,会越来越广,越来越多。 林又奂无法拒绝,他太缺这方面的资源了。 殊不知,这一晚,便是“噩梦”的起源。 是他为数不多悔恨的时间节点。 第57章 局中局,醉了 饭局选了一家私房菜,门面看似普通,规模也不算豪华气派,但内含乾坤。 樊氏集团除了樊家外加林又奂,出席还有华南分公司CEO、正副总裁及一些专项负责经理。当地正副市长,土地管理规划、财务等涉及到的各局局长参宴。由此可见,这个项目成功与否对这座城市的带动意义,和商业价值。 席中,难免有针对的突破,一顿饭少有人动筷子,起初相互试探,樊氏这边以分公司CEO为主,旁敲侧击了些政策方针,及后期规划运作。正副总裁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对比较重要的几位局长多有照顾。 几番周旋,双方搜罗信息十之七八,局面逐渐热络起来。 其中一人敬酒敬到林又奂这时,诚心问道:“这位是......?” 樊祈率先起身,伸手一请,道:“张叔叔,这位是林又奂,帝都安灿国际贸易,林家的独子,我的发小同学,正好有空就来咱这边转转玩玩。” 纵使再不情愿,人靠头衔这个道理樊祈懂,林又奂更懂,没有安灿国贸顶在脑门上,他屁都不是。林又奂举着杯子站起来,恭敬道:“张叔叔您好,我叫林又奂,初次见面多关照,我敬您。” 这位张局长任职商务局局长,本来他今天来的用处不大,虽说项目以商业先行,但总的来说人家集团要的是地,他这边的价值多少有点靠后,结果没想到逮到个国际贸易行业的公子,虽说不知道小孩子几时能用的上,用上的概率几何,但有总比没有强。 张局长没摆架子,夸起林又奂喋喋不休,什么一表人才啊,气宇轩昂啊,别管顺不顺溜,全整上。 但凡稍微忸怩点的人都得不好意思,林又奂不是,他不仅全听了下来,甚至还能回捧斡旋几句,二人你一言他一语的,让众人忘了他们在相互客道的吹捧,反而对林又奂有种老成练达的感觉。 靠着这一瞬,林又奂的局面打开,众人也不拿他当小孩看了,攀谈增多,意味着酒也多了。樊祈有心想帮他挡酒,但碍于场面,实质上能做到的太少了,况且他自顾不暇,那边攻克不下老的,来攻小的。 樊父一直没给准确意向,原因为何,在座各位心中有数,但政策这东西,今年一个样,明年一个样,五年一规划,十年大洗牌。谁不想自己在位时添些业绩,为以后的晋升履历添彩。樊父没有准确消息,下属更不敢随意承诺些什么,一时间樊祈成了主攻对象,能套出个只言片语就是成功。 就算老子没提前和他说过,樊祈也自是知道要走这一套流程,知道归知道,轮到攻克他时,扛了几轮下来,即便提前吃了解酒药,也从脸红便全身,甚至指甲盖都红透了,意识清醒的醉酒更为难受,不想吐,又喝不下去。 更让他难受的是,林又奂帮他挡酒。 林又奂眼色极佳,谁看了樊祈一眼,基本下一个就轮到他喝了,赶不上的他也有办法,总之自打樊祈表现出了醉意,他有着脸面的一口酒也不用喝了。 饭局到了最后,除了樊父樊母及两位市长,没有能走直线的人,还有几位甚至走不了了,直接由服务员带去旁边酒店休息。 樊祈强撑着上了车,借着几分醉意几分撒娇成分,一头扎进林又奂怀里。林又奂也有些醉了,但醉了不是傻了,吓得要醒酒了。 樊母弯腰扶着车门,关心道:“小祈坐好了,不要压着又又,他也挺难受的。” 酒精上头多少有点迟钝,林又奂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樊母嘱咐了司机,对林又奂道:“又又,你们要是不舒服就让小陈停车休息一下。” “好的阿姨。” 回海边别墅车程大约四十分钟,林又奂昏昏沉沉的,又要照顾着樊祈的姿势,几个转弯给他晃的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挨到地方,林又奂一看,停在了樊父樊母别墅前,刚准备和司机说往前再开开,后面停了一辆车,樊母下来到他们车窗边,让二人在这里住下,万一晚上不好受,那边也没个保姆佣人照顾,她不放心。 林又奂想把樊祈放下,表示自己没事可以回去睡觉,一是被樊母拒了,二是樊祈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嘴里念叨着不让他走。 林又奂和司机半扶半架的给樊祈弄进屋里,他拽着林又奂摔进了沙发,把樊母吓了一跳,以樊祈的体型,压一下林又奂,她是真害怕,怕把林又奂压折了。 “又又没事吧?磕到哪了吗?” 林又奂道:“没磕到,没事。”他没逞强,樊祈这一摔看着吓人,但附着在他身上的力很小,多数砸进了沙发。 樊父也进来了,在客厅站了会,正准备溜之大吉,被樊母逮到一顿训:“你真是的,就看着他们这么灌两个孩子酒,也不说拦着点。” 男人这嘴,要是林又奂也醉的迷糊了,樊父也就放开了,可惜林又奂看上去还比较清醒,他就拉不下面子说软话,“两个大小伙子,喝点又喝不坏。怎么没人灌我酒?” 实打实的道理,你强,自然有撂杯子的资格,你弱,别人举你就得跟着举。 社会,就是这样。 樊母知道,但心疼孩子更实,“就你有理,搭把手把你儿子扶床上去。” 携三人之力,跌跌撞撞把樊祈扶到二楼,还没进屋,又摔了一下,这次没摔在林又奂身上,直接面朝地板跪下,幸亏林又奂眼疾手快挡了一下,不然非得给脑门磕个大包。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上,樊祈哼唧着抱着林又奂不撒手。樊父一副“恨酒不成缸”的架势出去了,留下樊母一阵白眼跟随。 林又奂酒醒的差不多了,不是他自身能力问题,是被樊祈吓得醒的。 樊母又是给他擦脸,又是脱鞋子,保姆换了好几块毛巾,樊祈的汗就没停过,浸的林又奂胸口湿了一片。 “又又你把小祈放床上,”樊母拿了水杯放在床边柜,“他睡觉不老实,别晚上踢着你。” “啊?” “你房间在对面,”樊母掰着樊祈的手臂,“这小子使多大的力气,又又他勒着你不疼啊?” 林又奂是真没有勒着的感觉,糊涂道:“不疼啊。” 二人掰了好一会,彻底放弃了,樊母有些担忧的看着林又奂,“又又,要不,你将就一下?要是他半夜撒手了,你再去对面屋睡。” 林又奂拿醉鬼没办法,又当着他母亲的面连脾气都不敢有,“阿姨放心,我留下照顾他吧,万一他晚上想上厕所,我怕他摔倒。” 听他这么说,樊母连连点头,简直一百个放心,嘱咐他早点休息,有事去隔壁房间喊她,便离开了。 樊母刚一走,樊祈绷紧胳膊终于松了下来。 第58章 林又奂,你看看ta 樊母的离开,带走了林又奂的惧意,他借着酒醉抚了抚樊祈的眉眼。 清醒的林又奂只敢趁他睡着用眼睛一遍遍描绘樊祈的轮廓,只有现在,他醉了,他也醉了,林又奂才敢。 抚过一遍仍不满足,林又奂的指尖沿着他的眉峰滑过,到睫毛,再到脸颊,由下颌到喉结,再往下,他不敢了,莫说有些醉意,便是他彻底醉糊涂了,也不敢了。 手指向上掠过,摩挲着樊祈的耳廓,林又奂缓缓弯腰,在双唇即将触碰到樊祈额头前停下。 良久,林又奂托着他的头起身,拽了几下没拽动,索性拿了枕头垫给樊祈,他就以斜躺的姿势占了整张床。 林又奂摇晃着到盥洗室,洗澡有些困难了,醉意反了上来,他连站稳都很勉强。 简单洗漱过后,林又奂出来被吓了一跳,樊祈赤裸着上半身歪歪斜斜依在门框处。 “要去厕所吗?” 樊祈摇摇头。 “想吐吗?” 樊祈再摇头。 林又奂扶着他的胳膊,想把人带回床上,樊祈趁他伸手的瞬间,拉着林又奂摁在门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浓烈的酒精味才脱离林又奂的口腔,又重新充斥了进去。 有着酒精的加持,樊祈吻的不得章法,甚至忘记给林又奂留出换气的间隙,予取予求的不断索取。林又奂推搡拒绝着,却不由自主的仰头与其缠绵在一起,让他的反抗成了欲拒还迎的笑话。 在林又奂双腿无力的第三次滑坐,樊祈终于松开他腰间环抱的双臂,转而矮身下蹲,双臂托起林又奂,顺手反锁了房门。 几米的距离,樊祈走的摇晃,林又奂几次都感觉自己要摔下来,还好最后摔在了床上。 思忖间,樊祈压了上来,擎架着上身,窗外微弱的月色,光那么般柔和,恰似二人对望失神的眸光。 “林又奂,我喜欢你。”樊祈说完不太满意,垂头埋在林又奂的胸口,“不对,我不喜欢你。” 林又奂的心怦然要炸开,鼻音极重的“嗯”了一声。 他缓缓抬头,谨慎又郑重道:“林又奂,我爱你。” 要说喜欢很简单,你若纵情,网络男神女神见一个喜欢一个,但要说爱,似乎沉重了些,尤其是他们之间。 林又奂突然想问,他这么不堪又卑劣,你到底爱我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敢说,他怕说出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樊祈早晚从他的所作所为中佐证,他并没有想象中、喜欢中那么好。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喜欢他,他怎么敢告诉这个人,他......生来毫无含义,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别人用剩的、残缺的躯壳。 他怕,怕有一天这个人长大了、醒悟了,而后厌弃他。 他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了,只剩樊祈对他的这点喜欢,他输不起,也就不敢赌,不敢赌他会经年如一且唯一的爱他。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甚至不敢用“爱”这个字。 樊祈双唇摩挲着他的下颌,悠悠道:“我总梦到你,梦着梦着就喜欢了。” “那你喜欢的是梦里的我。” 樊祈噘着嘴,咬了一下林又奂,“才不是,梦里的现实的我都喜欢,是你我就喜欢,你再问我。” “什么?” “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什么时候?” 樊祈“哼”了一声:“问全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昨天——前天——大前天,嗯,大前天。” 林又奂只觉得他醉的厉害,心动尚有信号,爱人怎会约定日期? “为什么是大前天。” 樊祈向上窜了一下,整个人覆在林又奂身上,“那天你跨上了阳台的围垛。林又奂,是我不好,没让你有安全感,你才不敢下来” 有些话,林又奂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述说。 樊祈在他耳边旖旎道:“林又奂,给我点时间,我把你计划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林又奂一个人的计划,谁都不可以把你从我的计划中抹掉,谁他妈都不可以。” “如果是我自己要抹掉呢?” 樊祈恶狠狠道:“除非连我一起抹掉,否则你休想。林又奂,你是我的,我很早就预定的人。” 他身上麻麻的,像是有虫子在乱爬,惹得他乱动不已。“胡说。” 樊祈贴在他耳边,沉重地喘息着,“林又奂,我爱你。” “别闹了。” 舌尖扫过林又奂的耳廓,咬着他的耳垂,含糊道:“林又奂,我想要你。” 林又奂脑子嗡了一下身体僵硬,肩胛骨的位置好似又有电流经过,窜遍全身。 樊祈吻着他的侧颈,缓慢地撩起林又奂上衣,托着他的后背将人微微扶离床些许,把衣服绕了出去,继而俯下身细腻地亲吻抚摸他每一寸皮肤,那白皙却枯槁的躯体,连他自己都厌恶不及,妄图用衣服遮盖的丝毫不露,樊祈却如获珍宝般缱绻吝惜,轻轻抚过腰身向下,指尖勾着林又奂的裤腰。 “不行。” 林又奂骤然清醒,抓着樊祈的手腕,撑起上半身。 樊祈目光迷离,缩回手指,捞着林又奂坐起,与自己面对面,吻咬在他的锁骨处,“看看ta。” 林又奂只觉得擦着他的手臂在捋动,不敢睁眼。 樊祈呢喃的祈求着:“林又奂。” 第59章 迎战施仁义1 当晚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在海边玩了几天,告别樊父樊母,二人回到帝都。 林又奂再也没说过要撵樊祈走的话,他们谨慎微妙的度过了假期,迎来开学再到樊祈补考前夕。 可谓万事俱备,林又奂才说了实施方案,他准备好了现金,新币连号,不仅他这边有记录,大额取款银行那边也会有备案。林又奂的计划,樊祈和其他同学的钱交给吞金兽,他无论是放在家里,还是存进银行,纸币的冠号和数字编号就是证据,吞金兽收钱的同时,林又奂向上级部门举报。 【去了吗?】 【到学校了,你在哪?】 【还在之前的咖啡店。】 【OK,我送完钱去找你,爱你?。】 樊祈唇角上扬,手里拎着包。这些天他恨不得钻进林又奂的耳朵里说我爱你,即便这人没给他正面回应,但至少没再说那些不可以在一起的话。他能感觉到,林又奂心动的默认,任由他靠近再近点。 微信上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樊祈看到“盛奕”这个名字时,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樊祈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刚发过去一个问号,那边发来一张《房屋租赁合同》的照片,尾页乙方签字位置林又奂的名字赫然刺目。 ——【樊学长,你们在我的房子里卿卿我我,很惬意啊。】 樊祈的指骨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心跳越来越快,愤怒和耻辱冲击着他快速滑动屏幕,脚下转了方向,他要找林又奂问个明白,为什么租房住!为什么他用心布置了一年多的房子是盛奕的! 直到打开车门樊祈才猛然清醒过来,租赁合同,租......林又奂他没有家。 与此同时,咖啡店里。林又奂面前的桌上放着收款二维码和一沓A4纸,纸上记录着钞票编号,每位过来的同学或扫二维码,或用旧钞换新钞。 将近五天,换钞接近尾声,大多数同学也已经把钱上缴给吞金兽了。明天补考,让樊祈拖到最后,也是林又奂的意思,他就是要施仁义心急,人越是着急,越容易不在意细节。 “林......同学?” 林又奂放下手机抬头,“嗯,写好名字了是吧,可以了。” 他对面坐着一位女生,淡妆,短发到肩膀位置,浅色连衣裙,巴掌大小的单肩包放在腿上。她低着头,捏着笔,小声问道:“林同学,那封信......你看了吗?” “信?”林又奂踌躇片刻,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女生头埋的更低了些。 林又奂这才扫了一眼纸上女生的名字,宋乔兮。有点印象,她是第一位在群里响应林又奂号召的人,又游说其他同学,助益林又奂颇多。 林又奂淡然道:“不好意思,我没看。” 宋乔兮手中的笔掉在桌上,沉了会,道:“那你还给我吧。” 这可把林又奂为难坏了,那封信被樊祈藏到哪里,是否还存在他都不知道,又不能明说,总不好告诉人家信就在他手里停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抢走了。“我......不知道放在哪,找不到了。” 宋乔兮缓缓抬头,正色道:“林同学,就算你不喜欢不接受,至少要给我一个回复。你这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在林又奂近乎空白的感情经历里,几次似是而非的情书都是樊祈替他处理的,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确要一个回复的场面,他属实没有预料过,不过依旧泰然道:“宋乔兮同学,首先和你说声抱歉,我把它弄丢了,但不是在学校里找不到的,所以不用担心被谁捡到。其次,即便那封信没有丢,我也打算不看直接还给你,我在大学期间没想谈恋爱。” 听林又奂说完,宋乔兮反而没了刚才的拘谨,笑道:“我有喜欢的权利,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没有拖泥带水玩暧昧,谢谢你的坦诚。” 她的话像棍棒敲打着林又奂,直到宋乔兮离开,下一位同学到来,林又奂才稍稍摒弃情绪。 习惯令人畏惧,在那个家里,樊祈的存在好像越来越理所应当,甚至他的吻,他们相拥着睡在一起,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合理。所有发生的事,绕过林又奂的理智,潜移默化渗透在他生活的点点滴滴中。 他们知道吗?或许吧。是他们不想打破而已。 “叮铃”,林又奂的手机响了,孟悠打来的。 “喂......” 电话那边,孟悠语气很急:“林哥!你快过来!樊少把吞金兽打了!” “什么?!”林又奂倏然起身,吓对面同学一激灵,“在哪?!” “思学楼,快点林哥!我们拦不住他!保安和辅导员都来了!要把他送派出所去!怎么办啊?!” “等着!等我过去!”林又奂来不及收拾东西,拿起桌上签字的那沓纸,对来换钞签字的同学说道,“麻烦你帮忙登记一下。” 咖啡店离学校不远,林又奂一路跑着回去,他想不通,分明已经嘱托好了,只需要樊祈把钱给施仁义就行,怎么就起冲突还动手了,难道他狮子大开口? 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林又奂想过,万一施仁义觉得要少了想涨价,答应他也无所谓,这些林又奂都嘱咐过了,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思学楼楼门口,林又奂离着老远就看到围了一群人,等他离的稍微近了些,听清人群的议论: “他给施教授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来时就看到施教授脸肿了,身上还有几个鞋印子。” “殴打老师,这可有意思了,估计开除没跑了,弄不好得拘留。” “......” 拨开人群,樊祈正被方飞和孟悠一左一右的锁着胳膊,几名保安举着防卫棍,齐刷刷指向他们三人的方向,身后是肿了半边脸的施仁义和数位教师。 林又奂没有理会老师询问,在众人瞩目下走了过去,站在樊祈面前,瞥了一眼他瞠目结舌的面容,道:“行了,放开他吧。” 方飞和孟悠对视一眼,二人松开手。樊祈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肩膀,满脸不屑道:“别拿开除吓唬小爷,随便开,去你妈的狗逼学校,爷不惜得上。” “你......!”施仁义捂着半边脸,“诶哟”了两声,“好好好!樊祈你等着,你等着!” 樊祈上前一步,被林又奂挡住身体,他接话道:“孙子!小爷等着你!” “别说了。”林又奂刚打断他的话,樊祈头也不回的要走。 施仁义不顾其他老师的阻拦,还要追上来,“你别走!警察还没来,你不能走!” 林又奂上前一步拦住施仁义追向樊祈的脚步。 “你是哪届的学生?没你的事,让开!” 林又奂视线跃过人群,樊祈已经走远,方欲回头,人群中盛奕朝他笑着挥手。林又奂集中注意力,小声道:“施教授,我劝您不要报警,对您没有好处。” 施仁义刚想斥责他,只见林又奂冲着孟悠一仰头,孟悠捡起地上的黑色背包,拍了拍土拿给林又奂。 林又奂将背包的拉链打开,露出成捆的现金,嚣然道:“施教授,老师们,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谈谈?” 第60章 迎战施仁义2 会议室内。 施仁义拿着联名举报信,猛然摔在桌上,怒道:“污蔑!你带头造谣!我要告你!” 兹事体大,在座的除了副校长,其余几名老师不敢置喙。 “林又奂同学,你说施仁义教授敲诈勒索学生,除了举报信,还有别的证据吗?比如录音录像。” 副校长年近六十即将退休,自然希望息事宁人平稳度过,不要在履历上抹黑。 林又奂神色悠然,“施教授收的现金经了我的手,每一张的冠号编码我有记录,并且每一张印有我的指纹,不然我们现在让警察去施仁义教授的办公室或者家里搜一下?” 两名警察仔细阅读了举报信,他们本是过来处理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突转涉嫌敲诈勒索的刑事案件,他们向刑警队申请侦查,正等着市局派人过来。 施仁义慌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听他信口雌黄!” 其中一名年轻的警察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当然,我们不会听你们任何人一个人的说词,一切按照法律法规办事,老实待着,等刑警队过来。” 林又奂不依不饶道:“这些举报内容并不是全部,还有一部分在签字大概这几天会邮寄到。哦,施教授,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投递给了上一层教育部门,也在国*院的检查官网上留言举报了,48小时内学校就会收到上级部门的核查消息,您——请侯佳音。” 施仁义指着林又奂的手颤抖的不像样子,片刻,拿起手机转身,道:“我打个电话。” 鉴于暂时未立案,施仁义也并非嫌疑人,警察没有权力限制他与外人联系。林又奂眯着眼,看他举着手机往会议厅堆满杂物的角落走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林又奂不会傻到不知道他在联系能平事的人。他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鼓弄了一下,起身朝施仁义而去,被其中一名老警察呵住:“干什么?回来坐下。” 林又奂垂眸望了他一下,道:“警察同志,我是报案人、举报人,不是嫌疑人,您暂时没有限制我人身自由的权力吧?” “我让你......” 年轻警察打岔道:“刑警队的人过来了,问咱们在哪个楼,”冲副校长他们问道,“这地方叫什么?” ...... 林又奂趁机来到施仁义身后,小声道:“施教授,现在联系人,可能晚了。” 施仁义刚挂断电话,乍一听身后有人,骤然转头,恶狠狠道:“林又奂是吧?我记住你了,走着瞧,我会把你和樊祈全都开除了,让你们在帝都读不了大学!” 林又奂森然一笑:“好啊,施教授。国内国外学校多得是,但您......恐怕在帝都乃至教育界都抬不起头了。” “你说什么?!” 林又奂从口袋拿出一沓照片,画面朝着施仁义一张张展示,“施教授,老当益壮啊,您说师母看到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她还会相信您么?如果师母不相信您,谁又能为您摆平眼下的局面呢?万一,一个不小心,这些照片被发到网上,啧啧啧,您裸身驰骋‘床场’的雄风,会不会成为今年毕业论文的课题?” 施仁义伸手想抢走照片,被林又奂回手躲了过去,他又道:“我今天过来的急,就带着几张照片和举报信,还有不少消费、开房记录忘记拿了。施教授,把这些提供给警察,您说他们会查到什么地步?” 任谁的裸.照被如此展示在大庭广众下也不能冷静,更别提还被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威胁嗤笑。施仁义自知他说的太对了,无论是被妻子知道,还是被公安机关调查,他大势已去,羞耻和愤怒占据大脑,挥着直奔林又奂的脸。 林又奂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抑制住了身体的躲闪,从容的接下了施仁义的拳头,顺势朝旁边杂物最锋利的一角倒去。 顷刻间,“嘭”的巨响,等林又奂再抬头时,右侧眉尾鲜血流进眼眶,他捂着眼睛,辩解道:“施教授,我真的不知道这照片是哪来的。”边说边起身,手里攥着照片朝警察及副校长落座的位置摇晃挪步,“老师警察,你们看,这些是我前几天收到的照片,可能是看我组织同学们举报施教授才寄给我的。” 淫秽露骨的照片摊散在办公桌上,几名女老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施仁义百口莫辩,一时间污言秽语,谩骂声响彻会议室,四下转了一圈,抄起椅子朝林又奂冲了过来。年轻警员眼疾手快卸下,抓着施仁义的胳膊,反手将其摁倒在地: “别动!!!老实点!” 林又奂道:“警察同志,我报案,他打人,我要验伤。” 一波三折,两名警察为治安案件而来,转了刑事案件,刑警到场了,他们该撤了吧,又要接手新的治安案件。 老警察隐晦地看了眼林又奂,没多说什么。 思学楼外,警车救护车围满了人,施仁义上了警车,林又奂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林又奂在两名警察的陪同下处理了伤口,并强烈要求做伤情鉴定,可医院方面以各种理由搪塞,大概率是施仁义搞的,他还没放弃,仍在做垂死挣扎。 林又奂坐在急诊室的凳子上,身旁跟着一名警察,房间外嘈杂的人声。 以目前的状况,息事宁人绝无可能,林又奂已经出了险棋,不再走下去,不仅功亏一篑,反而有引火自焚的风险。可再走一步,林又奂没有信心,他现下的能力配不上他计划,事件的走向能不能在掌控范围内,林又奂自己都说不好。 “林又奂!!!” 急诊室的门倏然打开,嘭的拍在墙上又弹了回去,被樊祈一把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萦着满身戾气到林又奂面前,小心撩起他额前碎发。 血渗出纱布,殷红一团。 “没事,没伤到眼睛。” 樊祈放下他的发丝,声音颤抖道:“走吧,我们回家。” 一旁警员忙道:“他不能走,还得回所里接受调查。” 林又奂担心他再惹事端,配合地安抚道:“施仁义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和警察回去,还有......” 樊祈一把拉起林又奂,“后面的事不用管了,林又奂,我们回家。” “你这小伙子,怎么听不懂话呢,他得和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第61章 迎战施仁义3 “凭什么带走我家孩子?!” 一道冷落的女声从急诊室门口传了进来,而后樊母的身影映入林又奂的视线,他瞳孔一缩。 樊母柔声道:“又又,和阿姨走。” 许是她气场过于强势,年轻警员愣神须臾,道:“不可以,您家孩子需要配合工作。” 樊母强硬道:“配合不了,走了又又。” “这位女士......” “给你们局长打电话告诉他,人是我苏哲清带走的,如果需要配合调查,让他亲自到我家要人。” 樊父冒出头,搭在她肩膀,哄道:“哲清,我刚和陈局通过话了,他马上通知所里。” 樊母苏哲清没好气道:“早干什么去了,俩孩子在外面让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看又又,头都破了!” 樊父一脸无奈,“我也是刚知道这事,都怪小祈,被敲诈藏着不说,要没有又奂,他得笨死。” 帝都官多了,但像樊母这样开口让局长上她家要人的毕竟凤毛麟角,年轻小警员没敢再拦人,目送几人离开。 一路无言回了樊家,进了家门林又奂才后知后觉,这事过了?那......樊父樊母知道他找侦探跟踪调查施仁义,并且拍下那些照片吗?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看他? 林又奂无措的坐在客厅沙发,对面的樊父面色阴沉,樊母更甚,只有樊祈像个傻子毫无察觉氛围的凝重,一个劲问医生怎么还不来。 不久,私人医生姗姗来迟,重新揭开林又奂眼角的纱布,不到一厘米左右的伤口,由眉尾连至一旁的痣。 樊母问道:“用缝针吗?” 医生给他消毒换了新的包扎,“伤口不大,没有必要缝针,自愈留下的疤痕比缝针小点。” 樊母又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收拾完医疗用品,“一天两次消毒就行,樊夫人如果太担心,饮食上稍微清淡些,少吃发性食物吧。” 送走私人医生,场面重新冷了下来。樊家和林又奂家同在一个别墅区,格局几乎相同,他小时基本两三天就来一次,樊母每次会让保姆给他们准备好水果零食,林又奂给樊祈讲错题。 时隔两年再次进入樊家,林又奂坐如针毡。 过了好久,樊父问道:“小祈,说说怎么回事。” 樊祈的视线终于从林又奂的脸上移开,不耐烦道:“不都说完了吗,傻逼找我要二十万,我今天去给钱,他说不行,还要再加五万,我一生气就打了他几下,然后林又奂就帮我出头呗。” 樊父道:“又奂,你是怎么回事。” 林又奂局促道:“我听他说了施仁义给钱才给过成绩这事,觉得不是办法,后来和同学了解了一下,这些年被施仁义敲诈的人很多,就想......” 林又奂等了一会,没人应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想替大家出口恶气,可我又听说前几年有位同学举报到市里最后背了处分,担心单靠一件事扳不倒他,然后就雇了私家侦探跟踪他......拍了照片......”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只能靠口型去猜。 樊父又道:“现在的局面,如果没有我和你阿姨插手,你打算怎么做。” “爸!” “你别说话,又奂你说。” 这一路上的沉寂,林又奂早已腹稿百篇,但面对樊父樊母,他还是没了主意,说实话,可能会失去他们的真心喜欢,不说实话,他自认为瞒不过去。 “小祈打了施仁义,我担心他会揪着这件事不放,所以故意激怒他,也是故意受了比他更严重的伤,如果他揪着小祈打他这事不放,我以同样的办法揪着他不放。 但在医院的时候,他们不给我做伤情鉴定,可能是施仁义那边使了绊子,以当时的形势,他有三成翻盘机会,在学校方面,学校很有可能顾忌名誉,逼迫我们和解,虽然我们没有实质损失,但难免施仁义不会在学校有其他办法整我们,所以如果叔叔阿姨没来......” 林又奂抬头看了三人,望向他的眼睛在听后续,他却有种被扒光了任人观赏的羞耻感。 “我联系了网络大V和短视频博主,打算将整个事件曝光出去,借助舆论的力量,压他背后的人和学校弃车自保。” 这一刻,说出口的不是林又奂的计划,是他恶毒算计的计策。他有时也会迷茫,明明通往成功的路很多,他总能在众多路里选中那条最崎岖最肮脏的走,后来,他想明白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不堪的人,能做出多光彩的选择。 长久的沉默,樊父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林又奂溃不成军,“送他进监狱吧,钱吐出来,挂科的同学们正常补考,”他想了想,缓缓呼出气,“没了。” 又是好一阵的无言,林又奂形愧到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无法想象他们用失望,像是看怪物的目光看他。刚才在医院,那句“凭什么带走我家孩子”,终将成为对他最后的温柔,他们或许会让樊祈离他这种满脑子算计不择手段的人远点,樊祈呢? 他会不会后悔喜欢这样的人? 第62章 散打冠军之林又奂 “勉强,算能保全大局。” 声音击透林又奂的躯体,直奔灵魂。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樊父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虽然在我看来,整体方案的可行性,和......”樊父一时间没找到适合的词汇描述,磕巴了一下,“但你现有的能力和资源,能做到连环施压,很不容易了。” 樊母松了口气:“我和你叔叔担心坏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再往旁边一点点会磕到眼睛的。” 林又奂强忍着鼻尖的酸楚,道:“叔叔阿姨,你们不觉得我做的......” 樊母打断道:“又又,阿姨相信,如果有扎实的基础,广博的人脉,你会有用更妥帖更光彩的办法处理这件事。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又又,你保护了小祈,剩下的交给叔叔阿姨处理,会给你一个你想看到的结果。” 林又奂记不清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吃完饭,又是以什么理由留宿在了樊家,他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回荡着樊父悄悄和他说的那句:“即便不光彩,也是场胜仗。尔虞我诈,胜者才有话语权。” 以至于樊祈后来说了许多,林又奂都没听进去,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仍在回味,所以他们没觉得他做的事情龌龊? 深夜,樊祈偷溜进他的房间,手指在他额头伤口周围不断摩擦。 “疼吗?” 林又奂傻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你把叔叔阿姨叫去医院的?” 樊祈“嗯”了一声搂紧他,“孟悠打听说你把事搞大了,我担心他们找你的麻烦,就让我爸妈过去了,”他像小孩抓到了心爱的娃娃,越拥越用力,“林又奂,你明知道那傻逼开除不了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林又奂当然知道。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施仁义在众人面前指着樊祈骂的时候,林又奂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要他加倍奉还!“我看他不爽,想收拾他。” “你傻不傻,为了收拾他,给自己磕个口子。” 林又奂被他勒的呼吸有些困难,“又没毁容,多道疤你就不喜欢了?” 他说完只觉得心里痒痒的,脸也烧了起来。 樊祈咬上他下唇,“喜欢死了,林又奂,你疯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只要你是为我疯的就行。” 林又奂推了他一下,道:“你才是疯了,说好施仁义要多少给多少的,为什么打他?” 樊祈沉了一下,揽着林又奂的腰,将他拽到自己身上,轻声道:“我,和你说个事,别生气。” “什么?” “我把家属楼那个房子砸了。” 林又奂手臂撑在樊祈的胸口,支起身,惊道:“吃饱了撑的啊。” 樊祈望着他,一笑:“嗯,没地撒气,砸着玩,我再给你买新的。” “钱多难受是吧!” “还行,明天回去先住酒店吧。” “你把家里霍霍成什么样啊,收拾不出来了?” “除了书房,全砸了,没地方落脚,住不了了,”樊祈压着他的背,让人整个贴在他胸膛,“我赔你,赔你个更好的。” 林又奂动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也不能一直住酒店啊,找个保洁收拾一下吧。” “不用,我找装修公司重新弄,别管了,明天先给你把东西拿酒店去,”樊祈撩拨他的发丝,“下课我接你去酒店,不许回去,听到了吗?” “好歹让我看看你砸成什么样了吧?” “你看了该生气了,别给自己找气,”樊祈哄着他,语气腻的不像话,“就乖乖听我一次,行吗?” 林又奂一阵酥麻急于挣脱,不耐烦道:“行,不回去。你不回屋睡?” “回,等你睡着了。” 林又奂翻身从他胸膛下来,“快回去吧,你身上都是汗,贴着我不舒服。” “借口,空调温度那么高天天都是汗,”樊祈摸着他的腰,“放心睡吧,我一会小心点回去,不会被他们发现。” 这一夜林又奂睡得很沉,眉尾的伤口疼了几次,睡梦中他伸手去抓,都被樊祈拦了下来。林又奂不知道,樊祈就这样看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关于林又奂大战施仁义的事全校皆知。 课间不少人特意过来一睹“英雄”,林又奂遭受不住重重的视线,拉了刁三胖当盾牌。 “林哥,牛批,”可惜,肉盾牌会说话,“听说你和吞金兽互殴来着,我操,你能打得过他?” 可见蜚短流长,传言不可信。现在校内已经开始疯传林又奂是帝都蝉联三届的散打冠军,施仁义被他打进了ICU...... 就这话,他们敢传,林又奂都不敢听。 “你动点脑子,我这样的打人?没挨打就不错了。”林又奂倒是不在乎别人说他弱不禁风,反而有时没事自嘲。 “确实。” 熬到下课,林又奂刚出教学楼,就看到樊祈等在门口,他还没来及过去,就被盛奕喊住。 “有事?”林又奂瞄了樊祈一眼,他也看到了,正阔步向这边冲过来,“你不想挨打就赶紧走。” 盛奕下巴一仰,满脸的不在乎,“怎么,我和你说话了他也管?” 樊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抵在门厅的石柱上,“我的人当然归我管。盛奕,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盛奕嘲讽道:“你的人?你知道他多少?他......” “闭嘴!”林又奂喝住了他,“盛奕,我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多少,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们在一个‘寝室’住过,就好像对我十分了解,‘寝室’里那么多人,你随便挑哪个都和你志同道合。再来烦我,施仁义就是你的下场,我林又奂说到做到,听清楚了吗?”他回手手背拍了一下樊祈,“走了,别跟他废话。” 樊祈被他说舒服了,松了手,“傻逼。” 盛奕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大声道:“好,我等着你们来求我的一天!” 二人上了车,车辆驶出学校,樊祈抓着林又奂的手,指腹不停磋磨。 开出去好远,他才稍稍减速,不悦道:“你们寝室都是什么人啊?” 林又奂“啊”了一声,“你认识啊。” “不是,你刚才说随便挑,四眼我不熟,那个刁三胖也喜欢男的???” 林又奂笑的有些岔气,解释不清,索性放弃刁三胖的名誉,“嗯,好像是吧。” “我操了!”樊祈单手拍在方向盘,另一只手狠狠抓着林又奂,“一屋子什么人啊,你以后不许回寝室了!我真的操了!” 林又奂回握了他一下,“专心开车。” 樊祈想到林又奂和他们睡在一个寝室那么长时间,就心烦,“以后午休也不许回去!去我寝室睡!我操了!你们......你们寝室真他妈......真他妈混乱!” 第63章 男朋友 由于樊父樊母的介入,林又奂将现有资料提交上去后,学校和警方也没再为难他,相关调查如火如荼进行,两个月的核查取证完毕,监察机关顺利送施仁义进了监狱,此事圆满结束。 这天,约了庆功宴,几人在电影学院大门口等方书。 提起方书考上电影学院的事,方飞气的要把后槽牙咬碎了,用他的话说,方书主意太大了,偷偷改了志愿,直到录取通知拍在脸上他才知道!骂也舍不得,打更舍不得,上呗,以后当个小明星演员也不错。 他把事情想简单了,表演系气质出众的美女太多了,方书淹没在人海中,也不知能不能闯出个名堂。这还不算最闹心的,更让方飞着急的才开学没多久,方书就收到告白,拒绝了还死缠烂打的没完没了! 就有了今天带他们过来摆摆架子的一幕。方飞穿的那叫一个清爽,恨不得光着膀子,视线死盯着大门。 樊祈单臂架在车顶,弯腰敲了敲车窗,无奈道:“我感觉特傻叉。” 林又奂降下窗,浅笑了一下就要开车门,“你上车,我等她。” 樊祈摁住车门,“老实坐着,让你来就不错了。” 来学校接人的主意也不知方飞和孟悠他俩谁提的,樊祈听了一百个不同意不去的拒绝,结果方飞一个电话打给了他“准妹夫”,涉及方书,林又奂就两字:我去。 说不好谁管着谁,樊祈生怕林又奂搞事,只能一起来,能带他来已经是樊祈大度了,还想下车?做他的美梦吧! 良久,方书从校门出来,一眼便看到禁止停车区的三人,前面站着几名保安,显然是把他们当成流氓防范。 “方书——方书——!”一名男同学小跑着喊她。 方书朝他们这边加快了脚步,时不时回头,没跑几步撞在方飞身上,慌乱绕到方飞后面,冒个脑袋小声道:“哥,就是他。” 方飞下巴一抬,示意她上车。 樊祈正和林又奂较劲,二人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事。孟悠“诶”了一声,“真碰上了,点壮啊,走吧樊少。” 他俩往方飞那边走,方书和他们擦肩而过,林又奂下了车,“看你吓的,至于么。” 方书扯着林又奂的衣服,声音颤抖道:“他是个变态,天天拿手电照我们寝室,我室友骂过他几次不管用。” 围观瞧热闹人越来越多举着手机,林又奂打开门让她上了车,自己守在车前。 不远处,方飞还没说话就要揍人,樊祈和孟悠措手不及,幸好几名保安离男同学不远,堪堪拦下。 闹剧持续了十几分钟,在方飞一通谩骂警告下收场。 三人回到车前,樊祈锁着方飞的脖子,险些控制不住他回去抽人的冲力,勉强把方飞摁进车里,再到林又奂面前才发现家被偷了。 林又奂看他蹙眉撇嘴的样子就想笑,“我开你车。” 樊祈瞥了眼副驾的门,“不要,我......” “听话。” “哦......” 樊祈乖乖上了方飞的车,林又奂载着方书,去酒楼的路上,她才慢慢不害怕,和林又奂讲了那人的荒唐行为,譬如在宿舍楼下摆心形蜡烛,用大喇叭喊她出来等等。 “他叫什么?” “不知道。” “有照片吗?” “没有,”方书摆弄着手机,“我搜搜,前几天他摆蜡烛好多人录视频发网上去了,”说着说着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还有人把我的照片和他P在一起,丢死人了。” 林又奂可是刚经历了散打冠军的流言,他太知道这种传着传着就没边的谣言多可怕,尤其对于女生而言,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哥怎么说?” 方书举着手机给林又奂看,视频里男同学站在心形蜡烛里捧着花束,不停地冲宿舍楼喊她名字。她鼻子囔囔着:“我哥要揍他,有什么用啊,网上发的搞怪视频太烦人了。” 抵达酒楼停好车,林又奂沉了一会安慰道:“擦擦鼻子,我来想办法。” 樊祈在车外,看着林又奂轻声细语的模样,气的想把他拽出来好好教育一番,但因着林又奂给他发的一个“乖”字忍住了。其实他也知道,林又奂不过是拿方书当成妹妹,可依旧气不过。就像是和你一起玩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和别人说了悄悄话,即便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然则内心还是有些许别扭。 他敲了敲车窗,林又奂望了过去,随着樊祈偏头的角度看去,霍长岁牵着女生的手在台阶上迎着他们。 自从去年除夕,霍长岁家酒楼就成了他们的食堂,专门给他们几个开小灶,传统菜系随便点,各种网红菜霍大厨也乐意研究,成了就招呼他们过来试吃。 霍长岁介绍道:“林哥,这是我女朋友,薛一涵。” “林哥好,”薛一涵挥了挥手,“我常听乔兮提起你,她说那天和林哥见过就更喜欢了。” 一时间没想起她说的是谁,林又奂反应了片刻,脑门嗡了一下,为难道:“谢谢。” 因着那天事发突然,宋乔兮的事没来及说。林又奂微微偏头,小朋友一副要吃人的臭脸瞪着他。 霍长岁张罗着众人进了酒楼。林又奂刻意放慢步伐挡了樊祈一下,等他们进了门,道:“生气了?” 樊祈不说话也不走,贴着林又奂的胳膊。 林又奂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宋乔兮也是被敲诈的一员,那天在咖啡店她来换新钞,就聊了两句,没说什么。” 见樊祈没说话,林又奂吓唬道:“你是不是偷拆人家的信了?” 樊祈辩解道:“我没有。” “那你怎么一听她说乔兮就知道是谁,立马摆脸子给我看?”林又奂似笑非笑,眼睛浅浅的眯着,“好啊,骗我说销毁了,其实偷看?” 樊祈“哼”了一声,“看完销毁了,不行啊?!有人给我男朋友写情书,我还不能看啊。” 林又奂轻斥道:“谁准你偷看了。” 樊祈手臂自然地揽上林又奂的脖子,小声道:“下次不看了,男朋友。” 第64章 庆功宴见证爱情 林又奂进入包厢,其余几人早已热络起来,尤其是方书和薛一涵,两位女生像是久违不见的姐妹,头抵在一处分享抖音短视频。 还是过年那个包厢,给林又奂和樊祈空出的依旧是主位,待他们入席,霍长岁嘱咐了些忌口的东西吩咐服务员上菜,完事搬着椅子到女朋友身边坐下,“看什么呢?” 方书和他不熟,稍稍探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霍哥好。”把手机往他那边推了推。 霍长岁点头“诶”了一声。薛一涵接过手机给他看,视频里刚才电影学院门口一幕,男主非方飞莫属,他身形高挑,白T恤透出的纹身煞为惊绝,举手投足间的张扬颇为养眼。她道:“早知道一起去了,没看到好可惜啊。” 方飞这个人,该怎么评价他呢?按照林又奂的看法,整体不错,再喂点哑药更好。 “这热闹可不好玩,”方书一阵胆寒,在学校门口时她坐在车里,被林又奂挡住视线没看到,现在看了视频才知道,他哥真是铆足了劲要把人往死里打,要不是有樊祈和孟悠拦着,估计几名保安也得跟着受牵连,“完了,视频会不会被学校看到啊?” “我操了的!狗逼学校放着那个垃圾不管,还想给你处分是怎么着?!”方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像是处分通知公布了一样,转身要去找学校理论。 孟悠赶紧把他拦了回来,“听风就是雨啊,谁说要给方书处分了?消消气。”又冲方书安慰道,“没什么事儿,校内打架的多了去了,没人管。” 林又奂一笑,小声和樊祈说道:“这两兄妹,一个胆大一个没胆,匀匀就好了。” 樊祈眼里笑意浓郁,“对,你说的都对,明天我把大脑花胆挖出来给他妹妹切一半,”靠近林又奂耳边,用手挡着声音说悄悄话,“行吗?男朋友。” 林又奂刚稳下的心再度怦然。男朋友三个字的刺激,很难让他不心动,仿佛强行给他们印上关系,印上林又奂不敢想、不敢承认的关系。 樊祈歪头撑着下颏,细细观察林又奂的反应,起初是耳尖泛红,继而耳廓耳垂红成一片,然后林又奂会瞪眼警告,如若不理会或是接着挑衅,下一秒就得挨踢。 果然不出他预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林又奂每一秒都在樊祈的预测中,最末踢完一脚又补了两个字:“闭嘴。” 樊祈抿唇尽力压制上扬,林又奂没再说过不行不可以不这个不那个,不再明确的拒绝他,就够了,他可以用更多时间更多的爱来慢慢软化滋润林又奂。 菜品齐全,除了传统菜,额外加了一道新调配的凉菜,大家满怀期待试吃,怎料味道差到难以下咽,霍大厨一脸自信等着好评,可给他们为难坏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法昧着良心说出好吃俩字。 孟悠救场道:“嗯......霍叔叔,这道雪中一点红,口感清,爽,额......”额了半天没下文。 油炸包菜淋上沙拉酱叫雪,再点一点辣椒油和番茄酱叫一点红,也不知道霍大厨开了几十年酒楼受了谁的启发研制出这么一道凉菜。把人精孟悠都憋没词了,可想而知这道菜有多难吃吧。其余几人不好意思接话,方飞含在嘴里没咽,就等霍大厨走后吐掉。霍长岁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忽悠走了他爸,包厢内几人一阵诶呦漱口。 方飞“呸”了半天才缓过来,“伙夫,赶紧劝劝你老子,别瞎研究了,这什么味啊,又酸又咸又辣。” 樊祈倒了半杯水又兑满可乐推到林又奂手边,剩下的矿泉水一股脑灌了下去,“甜还苦,以后别叫我们试菜了,我们吃饭又不是没给钱,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霍长岁回到包厢被几人一通嘲讽,无奈举杯道:“哥几个,这事不怪我爸,当年我曾爷爷在街边摆摊时就定了规矩,当家掌勺大厨必须有一道创新菜,并且被顾客认可写进菜谱传下去,才能把酒楼交到这人手里,我呢,不会做菜,所以这事就由我爸代劳了。” 方飞打趣道:“代劳也没事啊,教你点阳间的玩意,这他妈什么啊,能写进菜谱么?” 霍长岁走到薛一涵身边,手扶在她肩膀,笑道:“简单点,我能做啊。” 孟悠眯着眼,问道:“你要接手酒楼?” 开始讲故事那会林又奂就反应过来了,霍长岁才大三有必要着急吗,正好孟悠替他问了,林又奂饶有兴致地等着下文。 霍长岁道:“你们以为创新一道菜那么简单啊,得经过顾客一年的品尝并且获得赞赏,才有资格写进我家酒楼的菜谱。酒楼不急,我急啊。” 方飞吃了口菜,口齿不清道:“急毛。” 霍长岁低头看了一眼,郑重道:“毕业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当然着急。” 话音刚落,众人唏嘘一片。在这个纸醉金迷、玩弄感情的时代,大家好似默认了爱的誓言并不可靠,反而让他们大大方方承诺未来是你显得出尘脱俗。甚至一向说话注意分寸的孟悠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好吧,你们结婚叫我。” 嬉笑声中,樊祈举起杯子,笃信道:“一定能喝上你们的喜酒,提前祝你们婚姻幸福。” 原本的庆功宴成了二人在朋友间的订婚宴,俏皮的氛围中有着一丝年少的轻狂。 须臾,方书的手机响了,她吓得站了起来,晃着手机屏幕给方飞看,“哥,辅导员给我打电话了,不会是因为打架的事吧?” “啪”的一声,方飞手中的杯子摔在桌上,怒道:“接,看你们学校说什么!” 接通电话,方书怯声道:“喂,老师。” 扬声器开着,那边是位男老师,听声音年纪大约三十多岁,“方书,你在学校了吗?” “没有,我和......我哥在外面吃饭,”方书小心问道,“老师您有什么事?” “哦,关于今天放学校门口的事,你在场对吧?我想问一下,那个穿短袖有纹身的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亲哥哥。” “这样啊,老师还以为他是社会边缘人员,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方飞几步冲到她面前,刚要拿起手机破口大骂,被林又奂抢走了,他道:“老师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那边反应了一下,道:“我姓李,你是哪位?” 林又奂坐在方书位置,缓声道:“李老师您好,我是方书的表哥,我姓林,林又奂,”没听到那边的回应,他沉了一会继续道,“李老师刚才说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我替方书说明一下,我们是XX大学的在校学生,不是什么社会边缘人员,这点请放心。” “嗯。”那边的人似乎很沉得住气,又或是不屑与学生计较。 既然礼无用,浑的林又奂也会点,他刻薄道:“我相信李老师不会是位以貌取人的人民教师,刚才的话一定是有些误会的,您说,对吧?” 他说的委婉,却把路堵死,这位李老师若是执意诋毁方飞,就不配称为人民教师。那边慢吞吞道:“当然,那行,没别的事了。” 林又奂插话道:“李老师,正好您打电话过来,不然明后天我们也准备去学校找您。” “找我?什么事。” “关于我们家方书在校内被男同学骚扰,我想问问学校对那位男同学有什么处理措施吗?” 李老师语气不悦道:“自由恋爱,他追求喜欢的人,学校没有权利阻止。” 林又奂奚落道:“李老师,您好像没听清我的话,是那位男同学对方书进行多次骚扰,学校既然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是不是每个追求者都可以随心所欲?” “你......” 林又奂再次打断:“李老师,追求喜欢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拒绝之后再没完没了的纠缠叫骚扰,这类人没有边界感和羞耻心,学校继续置之不理,出了安全问题由谁负责?”他加重语气,“这事我已经明确的和您说过了,如果那位男同学没得到学校正确教育引导,及这些日子对我家方书造成困惑的惩罚,他衍变成什么类型的人都有可能,是好是坏,您能保证吗?” 电话那边轻咳拖延掩饰尴尬。 “李老师,”林又奂换了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有种替对方着想的意思,“事虽小,但您是在职辅导老师,责任可不小,我们作为方书的家属,当然希望学校能妥善处理好问题,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方书表哥,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会和学校商量。” 林又奂听着他的话有些敷衍,继而声音一沉:“那麻烦李老师了,倘若那位男同学没有认识到错误或者变本加厉,那就,祝愿他身体健康吧。” 扬声器传出深重的呼吸声,“好,我会尽快和学校沟通处理,同学,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XX大学大二学生林又奂,”他嗓音清冷有力,“对了李老师,短视频平台这边学校能不能联系处理一下,毕竟对学校的影响也不好,是吧。” “好,林又奂同学。” 电话挂断好久,包厢内依旧寂静无声,林又奂视线扫过落在樊祈身上,他又是一副臭脸。 方飞鼓掌道:“我操了!林哥,牛逼!” 打破寂静,其余几人也纷纷“我操”了起来。林又奂招架不住,直道:“这话谁都会说。” 孟悠摆手让他别谦虚,“我们能听出来,但说不出来,尤其林哥你在短时间内就能做出应对,软硬兼施,我服气了,人精这称号给你吧,我不配。” 方书一脸疑惑道:“什么软硬兼施?” 林又奂回到自己座位,孟悠给她解释:“说相信学校能解决,学校要是解决不了,咱自己也能办,怎么办就不好说了,大概是这意思,”转头看向林又奂,“出事学校担着,我没理解错吧?” 方飞“啊”了一声,“出什么事?” 林又奂看了一眼樊祈,问道:“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你说呢?” 樊祈避开他的视线,自顾玩着转盘,嘟囔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给我出头。” “他妈的,我妹妹好歹叫你一声哥,你丫的就这逼样?” 樊祈没看方飞,余光瞥了一眼林又奂,拐弯抹角道:“喊哥的多了,谁喊我就得帮谁呗?” 吵吵嘴的事,方飞本来没生气,但听樊祈这么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骂道:“狗操的,用他妈你了么!” 樊祈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方飞,道:“有能耐自己解决,别给他找麻烦!” “你丫的还有脸说别人,谁你妈比你麻烦多?!!” 一句话戳中他的痛点,樊祈从林又奂背后绕过就要往方飞那边冲。方飞哪是个怕事的主,迎着樊祈过去。孟悠挡在二人中间,霍长岁在后面抱着方飞向后扯,薛一涵和方书边喊住手边退到角落。 刹那场面混乱,林又奂静坐在原处,冷眼看着樊祈的背影,终于在孟悠不停喊他时出声:“樊祈,”林又奂起身往门口走,“出来。” 第65章 樊祈是他惯坏的 二人进了一个空包厢,林又奂双臂环抱依坐在桌沿,视线停留在樊祈的眸中。 而樊祈从刚进包厢的梗着脖子不服气,逐渐溃败在林又奂的沉默中。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这么怕眼前这个人,小时候怕林又奂不和他玩,上学时怕林又奂不给他写作业,现在怕林又奂讨厌他,每个阶段都有樊祈不可抗力的惧怕点。 就好像理应如此,这个人生来的使命就是压制整顿他的。 比起樊祈的瑟瑟,林又奂淡定中蕴着踌躇。他的矛盾如不规则四边形,一角控诉樊祈的幼稚不成熟,一角赞羡樊祈的率性肆意,一角催着樊祈成长,一角又维护樊祈一成不变。 于是,四边形最大的一角替林又奂做了决定,他缓声道:“耍什么脾气?” 樊祈“哼”的一声:“没有。”他有,他太有了!不确定何时播下一颗林又奂为他所有的种子,悄然长成参天大树,这棵树每一片落叶,每一次光合作用释放的氧气都是他的私有物,他始终且坚定的这样认为。可现在这棵树分了一支树杈给别人,哪怕支杈看起来那样小,与树干比起来那般无所谓,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他也心虚,方飞的话有那么一点在理,他总在惹麻烦,主动地被动地被麻烦找上门,要靠林又奂解决,虽说过希望林又奂给他兜底一辈子,但他骨子里是想成为林又奂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可现在的他做不到,也正是因为做不到才会被人一句话戳中而羞愤。 林又奂又道:“没有你动手?” 他不想林又奂对别人好,一点也不行,那些像是无理取闹的要求,经历了些许,一不小心被沉在心底,再也宣不出口了。“我看他不顺眼。” 林又奂知道他哪是看方飞不顺眼,分明是看他不顺眼。“别耍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拿方书当妹妹?” “有。” “记住了就行,我对方书好,只是因为......”林又奂没办法告诉樊祈,他那时的心境,只得说了一句能让樊祈从此绝不会因着方书的事再耍脾气的话:“她说祝我们幸福。” 他,惯会拿捏樊祈。 训小朋友是一回事,但林又奂没说让他道歉,当然林又奂也不会这么做,说白了,林又奂觉得樊祈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樊祈和谁道歉,他会代劳。 这种缺乏理智判断的行为,可以叫溺爱,也可以称为畸形的保护欲,林又奂对樊祈不问对错而独有的偏袒。 林又奂不知不觉凭着自己的意愿,压着宠着樊祈不让他成熟长大,夺走了樊祈在每个年龄段该有的挫折和应当经历的成长过程。 两人回了包厢,方飞神色不悦的瞪了一眼樊祈,孟悠赶忙打圆场:“得了啊你们俩,屁大点事,吵什么。” 樊祈回到座位,双手插在口袋里,往椅背上一靠,仰着下颏斜睨,嘴张了张没出声:“傻叉。” 方飞不甘示弱回了他一记中指,方书站在他身旁,一下又一下戳他,他万般不情愿道:“翻篇了昂,别他妈找事。” 方书在他胳膊内侧狠狠拧了一下,接话道:“你们别和我哥计较。” 相互揶揄了几句,这事算是过去了,也在几人意料之中,他俩从开学打到现在,真要过不去也不会是因为这点谁都不占理的小事。 饭后,以往所有消费由樊公子买单的场面不在,他打了声招呼就和林又奂离开了。 酒楼虽是霍长岁家开的,但他们一直秉承着该结账结账,不占兄弟便宜,大不了霍大厨多送几个菜也不能白吃白喝的原则。方飞一边刷卡一边吐槽:“妈的,这逼吃完抹抹嘴走了?” 孟悠笑道:“樊少现在多抠,有局来没局也不张罗。” “丫的不学点好。” 而他们口中不学好的樊祈,正开车带林又奂回酒店。 说来他们已经在住酒店几个月了,离学校最近的星级酒店,起初林又奂担心遇见认识的人或是被谁认出来他们两个来酒店开房,但时间久了无事发生,他也就安心下来,再进出酒店也不那样遮遮掩掩的非得分开走。 转眼间临近春节,酒店给长期住客门口贴了福字对联,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林又奂只看一眼就喊保洁阿姨把它们摘了,樊祈问他为什么,他说有点奇怪,总之不喜欢。 这年的除夕晚上,樊祈在家吃完饭陪父母看了会春晚就催他们去睡觉,自己蹑手蹑脚溜出去,有着去年的经验,他一早就把车停在两条街外,上了车就给林又奂打电话:“我出来了,你等十分钟下来,咱出去吃年夜饭。” 林又奂喟叹一声,说了个“好”字。就此事而言,他拦不住樊祈。 所幸,年夜饭没定在霍长岁家的酒楼,林又奂懒得编谎话,骗樊祈一个就挺累了,他没多余的心思再顾及别人。 过年最累的不是林又奂,而是樊祈,他本想和林又奂出去旅游一圈,一来躲躲阖家欢乐的气氛,二来也可以天天黏在一起,但被父母强硬的否决了,他家很传统,从初一开始的拜年到十五的元宵节安排的满满当当,学校今年又比去年多了五天假期,樊祈叫苦连连,比以往那些年都希望早点开学。 好在林又奂答应去他家拜年,才勉强把樊祈不高兴快到掉在地上的脸复位。 那天,林又奂如约到樊家,进门刚说了几句就见樊祈拿着体重秤过来,眉毛一挑,道:“称重。” 去年樊母说林又奂体重达标就给他包个大红包,谁都没当回事,也就樊祈记住了,并真在林又奂拜年时整了这一出,就好像林又奂特意为红包来的一样,岂是尴尬两字能形容的,他简直想把樊祈的脑仁拿出来称称。 想归想,林又奂不得已上了秤,虽然这半年有樊祈的精心照料,但还是差了点,不过数字闪了几下不断飙升,林又奂正疑惑是不是体重秤坏了,樊母朝他笑了笑。林又奂一扭头,樊祈站他身后,一只脚踩在体重秤一角使劲。 最终林又奂收了红包,礼尚往来给了樊母压岁钱,当然也有他樊叔叔的份,人嘛,总是贪心的希望自己永远意气风发,即便不可能,至少也盼望压住年岁不要老去,故而成年晚辈给长辈的才叫“压岁钱”。 当然,他的小祈也有,寓意不同罢了。 回酒店的路上,樊祈一个劲的要他拆开看看到底大红包有多大,林又奂其实猜到了,但拗不过樊祈还是打开了,不出所料,一张印章齐全的空白支票。 因着这张支票,林又奂萎靡了好一阵。这里有樊祈父母对他的肯定和信任,而他却和樊祈暧昧的纠葛在一起,林又奂是自责羞愧的。 但某人见到支票甚至比林又奂高兴几倍,嚷嚷着填了去取钱,挨了几个白眼才消停。 年后平静了许久,每天上课下课与往常无异,最大的变化是樊祈的车,兰博基尼被追尾送去维修,从家里换了几辆轿车都不满意,嫌开着不刺激。 再到樊祈的生日,为避免那胡作非为的愿望,林又奂组了局,把孟悠他们叫上热闹了一天。说不好他失没失算,拖了一天,晚上回酒店还是被吻了半宿。 也行,不是二十四小时就算林又奂赢吧。 过了樊祈的生日就该到林又奂了,他不想过,樊祈难得顺从,但明确告诉他生日那天不许跑,得听他的话,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生日前一天,樊祈一如既往的消失了,自从年后他时不时玩消失,明明没课,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酒店房间内,林又奂看着电脑屏幕出神,最近半年股市不乐观,饶是及时止损也栽进去了不少,幸好还能承受,但这东西没意思了,就像樊父说的,小打小闹的玩玩还行,林又奂没指着它成气候。 他正琢磨着以后,手机响了——【樊阿姨】。 “又又,你和小祈在一起么?” 林又奂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多,“没有,他这会应该在上课。阿姨,有什么事?” 樊母小声问道:“又又,你知道小祈最近在干什么吗?” 林又奂思索片刻,“老老实实上课啊,”他神情有点紧张,“阿姨,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樊母为难道:“老实就行,没事没事......” 林又奂察觉她语气的飘浮,追问道:“阿姨,小祈怎么了,您说出来,我帮您盯着。” 电话那边长长地叹气,“我怀疑小祈掉进赌博陷阱了。” 林又奂瞳孔一震,“什么?!怎么回事,阿姨您说清楚点。” 开了口,樊母也就没什么说不出来了。起因是车,年后某天樊祈开始频繁回家换车,车库的车基本被他开了一遍,抱怨没一个有劲的,那会樊母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孩子心性上来了,变着花样找借口要买新车呗,她这些亲戚姐妹的谁家小孩不是这样,一车库跑车,就这点来说樊祈还算是比较让人省心的。樊母乐于看他撒娇,可等了一阵,樊祈也没提买车的事,她还和樊父一顿表扬他呢,结果那辆兰博基尼再出现在她面前,换了车主。 这事说来也巧,帝都多少辆兰博基尼,按理说她应该认不出来,可偏偏樊祈那辆车前保险杠去年过年撞了自家大门留了道擦痕一直没修。樊母在商场停车场一眼看着了,虽然车牌照换了,但她心生疑虑,等了一会等到位姑娘来开车,闲来无事就搭了话才发现是人家姑娘买的,也确定了上任车主是叫樊祈。 樊母没张扬,旁敲侧击问了樊祈,他只说车被追尾送去维修了。那不纯纯撒谎嘛?樊母上心起来,查了他的银行卡和信用卡流水,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去年在华南分公司表现良好给的奖励和卖车的钱,再加上这半年多要的钱,汇总下来两千多万,可他几张卡加一起连两万都没有。 这钱对樊母来说不算多,但对于这个天天上学,也不和帝都圈里公子哥瞎玩,没什么花销的樊祈来说就多了。樊母没敢告诉樊父,就怕樊祈万一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以樊父的性子能把他打残了,想来想去还是从林又奂这打听一下吧。 林又奂蹙着眉,尽量平稳情绪安抚樊母,“阿姨您别担心,小祈是好孩子,绝不会赌博什么的。” 他信心的源于赌球赌马这类事发生过,樊祈以前被人带着玩了几次,那年正好赶上林又奂刚出院身体虚弱,训着训着樊祈都没来及还嘴,林又奂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气晕过去了,后来有关于赌的事就被林又奂扼杀在摇篮里了。 绝对的扼杀! 樊母忧心道:“那你说他干什么了呢?” 林又奂想了一会没理出头绪,“阿姨,我找机会问问他,您放心,他一定不会乱来。” 第66章 他用他对他的方式对他 这天樊祈回来的很晚,林又奂不动声色。晚上出去吃饭,林又奂注意到他开着是方飞的路虎。 仔细想来,樊祈开车到学校和方飞换车,林又奂听过方飞抱怨过一次说樊祈又把他车开走了,东西还在车上没来及拿下来,不过林又奂当时没在意,过耳朵就忘了。 所以一切有迹可循,是他大意了,才让樊祈在他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一件事! 夜里,林又奂辗转难眠,有个念头冒出来,不敢百分百确定,亦或他内心渴望不是真的。 樊祈卡着零点,不管人睡没睡着,一把揽林又奂到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道:“我的林又奂,生日快乐。” 林又奂推了他一把,转过身去,“睡觉。” 樊祈朝林又奂挪了挪,手臂穿过他腰下的空隙将人紧紧抱住,胸膛贴在他后背,闷声道:“晚安。” 身后人呼吸渐渐平稳,可林又奂的心却平静不下来,脑海中把他这段时间的作为过了个遍,越想越胆寒。 次日,樊祈难得没赖床,一早带着林又奂出去吃了长寿面,悠哉的兜风到中午吃过午饭,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 “你怎么不问我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呢?” 林又奂刚坐上车,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道:“我不想要任何礼物。”任何两字他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樊祈像等待表扬的小学生,嘴角一咧:“你肯定喜欢,”从口袋里拿出绸带,“先把眼睛蒙上。” 说完也不等林又奂乐不乐意,直接绕在他眼睛上,在后脑勺系了活结。这还没完,又在林又奂耳朵里塞了蓝牙耳机,打开音乐前凑到林又奂侧脸,轻轻吻了一下,道:“不许摘。” 车辆行驶,林又奂的面色渐沉。大约过了几十分钟,他感知到车停了,随后他这一侧的车门打开,一只手牵着他引导他下车。 磕磕绊绊十来分钟,耳机摘了下来,林又奂重新获得了听觉,樊祈轻快道:“好啦。” 林又奂伸手颤抖解脑袋后面的扣,一下没能解开,索性在脸上抓了一把拉下绸带。 眼前,复式结构的新家,他们站在一层客厅,左右两侧旋转楼梯,二层玻璃隔墙一边书房一边卧室。 林又奂没再过多打量,绸带挂在颈间,他眼眸慌张望向樊祈,硬生道:“这就是你从家里骗了两千多万送我的礼物?” 樊祈笑容僵住了。 “说,是不是。”林又奂撕扯着那条和他作对不肯解开的绸带。 樊祈怕他拽的太狠伤到自己,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绕到后面去解那个本是活结的扣,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活结扭曲变成了死结。 林又奂推了他一把,冷道:“我问你是不是。” 樊祈攥着他的手心发汗,“不是,我自己攒的。”他更想问是谁告诉他的,可努了努嘴没勇气。 林又奂嗤笑地甩开他的手,鼻音重了些,道:“樊祈,车卖了多少钱?” 樊祈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可阿姨电话打到我这了,樊祈,好玩么?” 樊祈慌乱地解释:“房本写的你名字,他们查不到的。”他做的很小心,怕他们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每笔钱分开存取,最后汇总在林又奂的账户,用他的卡付款。 林又奂气笑了:“查不到?别卖你那点小聪明了。”电信诈骗跳多少境外账户,照样能抓到,樊祈有几个脑子才能说出他们查不到这样的话。不是查不到,樊母没深追罢了! 顿时羞辱感扑面,樊祈也提高了嗓音:“查到怎么了?!早晚都是我的!我怎么花给谁花,他们管不着!” 这世上最可笑的话被樊祈说的理所应当,林又奂无力再与他争辩,转身就要离开,被樊祈抓住胳膊肘带了回去。“放手。” “干什么去?!” “放手。” “你发什么脾气啊!我想给你一个家有什么错?!” 林又奂呼出胸膛所有的空气,沉下情绪道:“你给我一个家?你拿什么给我?卖了你爸妈给你买的车,拿着你爸妈给你的奖励,这叫给我一个家么?是你给我的吗?我姓什么,我姓林啊,我们什么关系?你爸妈又凭什么给别人家孩子买房子?他们凭什么要给我林又奂一个家?你又凭什么?” 樊祈被怼的哑口无言,眸中雾气一片,过了好一会才道:“他们知道了也许会高兴......” “樊祈,这件事除了你,没人高兴。他们会觉得我们有问题,你我之间有问题,懂吗?” 樊祈破罐破摔道:“有问题就有呗,大不了摊牌!” 林又奂半敛双眸盯着他。 “反正......我不想让你没有家,”樊祈怒而喊了出来,“一想你租房子住,还是盛奕的我就憋屈!!!” 现在好了,他不憋屈了,憋屈的人是林又奂。很简单的道理,从他不接受樊父樊母的投资就能窥得一二,他预想以后和意外,倘若哪天他们的事情......林又奂尚可无惧非难。 现下呢?活结扭成死结,阳关道走成独木桥。 林又奂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樊祈听出了林又奂语气的松动,缓缓向前挪了一步,垂着头拉起林又奂的双手,悻悻道:“只要别生我的气,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说樊祈他不懂吗?他不懂怎么知道要隐藏转款记录,他不懂怎么知道得瞒着父母偷偷做,他知道这事解释不清,还是一股脑、不计后果的干了。盛奕的“卿卿我我”四个字像是一笔一划拆开抽在他脸上,更是他下定决心要对林又奂百般顺从万般怜爱后才知道,林又奂连家都没有心疼的冲动。 只不过,这心疼的代价有点大,持续的时间很久。 相觑肃穆几日,又有樊祈的一再讨好哀求,林又奂终于同意搬进新家。 接连几天,酒店收拾行李、租房整理书房、学校上课、新家收尾布置,樊祈忙的脚跟停不下来,明明累的倒头就睡,可他睡的越发安稳了。 反观林又奂,这几天的冷静不单是生气,也在暗自想办法,他核算资产、预估抵押可贷款金额,才同意接下这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往后一段时间,林又奂一边应付稳住樊母,一边奔波在各大银行,赶在事情发酵前凑够钱,买下了同层对门的那套房。 那天,林又奂拿出写着樊祈名字的房本,心平气和教他回家怎么和父母解释,等樊祈走后,他看着手机银行的贷款信息第一次露出发怵的表情。 他骗樊祈说是林有灿私下留给他的钱,那傻子信了。 不能单说樊祈傻,也有些往事的功劳,在他的印象里林有灿对林又奂的好,连他都自愧不如。 可以说林有灿是近乎完美的存在,他聪明却锋芒适度,彬质又让人不敢冒犯。在第二次骨髓移植成功那几年健康时光,林有灿独揽安灿国贸,将早些年被林母分摊出去的股份尽数缴回,扩大业务范畴领域,让安灿国贸一跃成为进出口贸易行业无可匹及的存在。 而对林又奂付诸的心血尤胜所有。 彼时,婴孩尚在襁褓中,整宿整宿的哭闹不止,接连换了几位月嫂都哄不好,后来终于有一位阿姨能让他好好睡觉了,林家才消停了下来。 某日,林有灿身体不错去看这个小他六岁的弟弟,进房间就看到月嫂偷偷往奶瓶里倒不明粉末,月嫂见到他慌的打翻了热水壶,把林母也惊动了过来。林有灿立即指证月嫂加害他弟弟,被林母轻轻一句话带过:没事灿灿,阿姨只是放一点安眠药,免得他整天哭闹影响你休息。 那年,林有灿六岁,不懂给一个婴儿喂食安眠药有多大危害。 后来他懂了,全都懂了,为什么佣人敢苛待他弟弟,为什么父母视他弟弟为无物,为什么亲人不知道他有个弟弟。 因着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林有灿是林母十月怀胎生下的,而他弟弟是通过代.孕生下的。他们根本没当他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没当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林有灿十岁才发现的秘密,那年他弟弟四岁了,连名字都没有,意味着什么?意味这个人某天丢了死了,随便一埋,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这一年,他弟弟有了名字——林换。林有灿不依,对峙良久甚至用手术做威胁,改了他的名字——林有奂,最终落在户口本上却成了林又奂。 他想,还好,奂字留了下来。 也是这一年,林又奂第一次走出别墅,第一次被人知道林家还有个孩子,叫林又奂。 是年仅十岁的林有灿扛着身体剧痛不肯上手术台,替他的弟弟林又奂挣来的。 再之后,他包揽了林又奂的一切,小到吃饭喝水,大到为人处世,可以说林又奂是林有灿一点一滴抚育的树苗,这其中有爱也有心疼还有愧疚。 倘若说林又奂是被现实催长成熟的,林有灿又何尝不是?他们在不属于自己年龄段经历了不该经历的窒碍,剥夺了原本的纯真盎然,逼着他们强行感悟,最终成就了昙花一现的林有灿,留下绝地枯槁的林又奂。 但,林又奂不知全貌,他只知道林有灿对他这个容器很好,好到离谱,好到让他恨林有灿,恨林有灿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对他,这样他就能恨的再理所应当一点,恨的再彻底再无留恋一点。 可,偏偏林有灿不是那样的,这就让他的恨显得无理取闹、缺了点底气、差了些狠劲。 林有灿把他锁了起来,至死不可解。 第67章 析圭儋爵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到一年盛夏,林又奂大三。 正所谓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容易作妖。那天下课回家的樊祈举着手机,方书发消息有部电视剧在选男三号,问他要不要去试试。 这事还得往前追溯几个月,樊祈的信用卡被停了,零用钱减半,消费水平大打折扣,于是动了歪脑筋,但歪之前得报备,他真是不敢再惹林又奂生气了。 “不行。” 林又奂合上笔记本电脑,端着水杯下楼。樊祈亦步亦趋,“为什么啊?你怕我选不上还是怕我红了有危机感啊。” 林又奂刚坐在沙发上,背还没靠住就被樊祈抢先揽了过去,他挪动了一下,道:“这个月课程结束,你就得去华南分公司跟进去年的项目,哪有玩的时间。” 樊祈倏然坐直,撞的林又奂手里的水洒了一身,“我不去!” “由不得你。” “就不!”樊祈喊了一嗓子,推开林又奂背对着他。 樊祈是有点傻气在身上,但也仅限于林又奂,典型一粘林又奂就犯傻,没有林又奂时精的一匹。去华南分公司的事几个月前就有风声,樊祈编了百八十个理由搪塞,现下提起准是他妈妈找林又奂来当说客。 “理由。”林又奂擦着衣服,微微偏头看到樊祈赌气的侧脸,他用胳膊肘顶了一下。 “去那一周最多只能回来两天,一不小心还容易被他们发现我总往回跑,我才不去呢!还有......!”樊祈住了声,还有......你不是说我爸妈的钱凭什么给你用,不能给你的钱,我挣来干什么。 樊祈没说出口,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样的钱才能名正言顺给林又奂。他从小到大接受的理念及培养都是为接手樊氏集团而准备的,他了解、擅长的这些没用了。 他不能放着樊氏集团当摆设另起炉灶啊,一来没有启动资金,二来他爹不会同意,最重要的是林又奂,他能接受吗? 事实,樊祈考虑的没错,绝无可能。他只好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年是一年,总能想到赚钱的路子,一条他和林又奂同行的路。 樊祈试探道:“我想当明星,可以吗?” 林又奂浅笑道:“不行。”这张脸、这身材没问题,但他父母不会同意,林又奂直接帮他们否了。 樊祈头抵在林又奂胸口缓缓下滑枕在他腿上,哼唧道:“让我试试呗,万一红了呢,又轻松又赚钱,多好玩。” 林又奂弓背,手臂撑在樊祈胸口,微微下探,似笑非笑警告:“叔叔阿姨不可能同意,死了这条心吧。下个月去华南,晚一天我......” 樊祈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有效制止了林又奂的话,“如果他们同意了,你也得同意。” “我......” 樊祈起身横跨过林又奂双腿,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我......” 下一秒,樊祈的双唇堵住林又奂即将否决争辩的嘴,贴着唇出声:“呐,不说话就是同意咯。” 林又奂差点被他无赖的样子气笑了,只是再准备说话,巧滑的舌尖伺机而入,舐去他的话语,不住地叫嚣:默认也是同意。 往后的一周,樊祈早出晚归,比天天有课的林又奂还忙,终于在第八天时露出一副大功告成的胜利者姿态。而后,林又奂接到樊母电话,委婉小而不言地拜托林又奂盯着樊祈,别搞出乱子。林又奂不明就里,樊母含糊其词,说让樊祈再玩一年。 玩一年,就是随性所欲一年呗,变相同意。 自此,樊祈正式步入娱乐圈。接的首部电视剧饰演男三号,本来没什么戏份,纯靠一张脸耍帅捣乱的戏码。结果樊母搞了点小动作,编剧疯狂给男三加戏,十几天能结束的拍摄,樊祈硬是拍了一个月。等宣传海报出来那天,他一个男三号小配角居然也上了宣面,镜头比苦情男二还多。 也算是一炮而红了,不过不是正红。他这部戏里角色人设不好,加之带资进组狂加戏份,出道即圈粉,黑粉。并得称号——Bking. 于是乎,东窗事发。樊祈不知怎么忽悠了樊母,同意且配合他涉足娱乐圈,樊父压根不知情!而事发源于樊父某次宴会,娱乐圈行业巨头借给樊祈资源为由头与樊父攀谈,他才知道自己儿子的事。 后果可想而知,禁足一个月......没禁住,白天在家蔫眯,晚上翻窗户跑出来,赶在天亮之前回去。伪禁了一个月的樊祈并没知错,反而与樊父叫板的气势愈演愈烈,险些把他回炉重造。 然而针锋相对到顶峰时出现了转折,正所谓黑红也是红,有代言和新剧本找上门,樊祈腰板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对峙逐渐占据上风。但小黑子们没放过他,抵制品牌及电视剧,扬言找他代言销量为零,电视剧必扑街。 教训孩子是关起门的事,儿子让人骂成扫把星,樊父顾不得许多了,退圈还是没商量,但必须得以正面形象离场,孬种才会夹着尾巴滚蛋。由此,樊父粗略了解了娱乐圈的运作模式,艺人必须有自己的团队等等一系列框架。 娱乐公司和樊氏集团在大结构中归为第三产服务业,但涉及领域知识运营相距甚远,樊父又不甘心把儿子随便塞进哪家娱乐公司。 樊祈灵机一动提议:“让林又奂开个娱乐公司呗,反正他也快大四了,闲着没事干嘛,咱自己人也放心。” 没十拿九稳的事,樊祈也真沉得住气,周旋了一个礼拜,直至林又奂被叫到樊家,樊母问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时,林又奂措手不及。 樊母自是希望林又奂答应,既知根知底又能管得住樊祈,也给林又奂寻得出路,一箭三雕!樊父顾虑林家有所置喙,故而对此并未发表意见。至于始作俑者樊祈,恨不得长出一百只手赞成。 林又奂知他们的好意,应了下来,不过坚决没要樊母提供资金支持。 也不是债多了不愁,林又奂还有底牌,是林有灿人生最后一年瞒着全家“窃”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这份的念想。 年后,各项手续齐全,析爵娱乐成立,取意析圭儋爵。 任官受爵,大放异彩。 认真仔细,如履薄冰。 是啊,一语双关,从这一年开始樊祈大放异彩,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林又奂如履薄冰,合景至极。 第68章 柠檬红茶 娱乐圈的水浑浊深不见底,林又奂置大三下学期于荒废状态,才勉强理出一点头绪,他即当经纪人又是助理......不对,助理本指协助决策、提供服务者,对于林又奂不适用,他是决策者、被服务者,别人家的助理端茶递水擦汗,林又奂坐在阴凉处,拍摄结束的樊祈给他当助理。 一隅独有景色。 这次真不能怪林又奂拿捏他,毕业论文没写,商业代言合同没定,剧本人设不讨喜有待商榷,桩桩件件堆在一起,本可以在帝都悠闲的电话沟通处理,结果樊祈一天几十通电话硬是把林又奂磨的没了脾气,背着笔记本电脑飞几小时到片场。 太阳直射屏幕有些反光,林又奂用手遮了遮,些微有些烦躁。 樊祈转头看了一眼,拿着剧本走到林又奂身后,挡住了阳光,顺带给他扇扇风。 须臾,屏幕黑了,林又奂嘭的一声合上电脑,呼吸沉重肩膀耸动了几下。 樊祈吓了一跳,探身问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林又奂脸上毫无表情,动作温润优雅,很难看出他生没生气。他缓声道:“论文写完了。” “挺好啊,”樊祈顺着他后颈的衣领向下看去,咽了下口水,“生什么气?” 林又奂双手用力抓在电脑的对角,白皙的皮肤掌骨若隐若现,“没电了。” 樊祈右眼皮超脱般跳动示警,“没保存?” “嗯。”林又奂转头抬眸看向樊祈,颇有种都怪你的意思。 民俗诚不欺他,右眼皮跳准没好事!樊祈小声嘟囔:“你那电脑该换了,电池寿命有限,显示电量不准,很正常。” 林又奂紧了一下后槽牙,淡淡道:“有道理,我回家了。” 樊祈踹了一下林又奂坐的户外椅一脚,不满道:“你上午才到,我还没来及和你待会。” “回家买电脑。” “我现在给你买,”樊祈有点委屈,脚下啷当着石子,“别走行不行,一礼拜没见到你了。” 不说还好,一说全是火气。上周末、上上周末、上上上周末,上上上上......樊祈耍来耍去哼哼唧唧一副被欺负了想哭又得忍着的语气,结果林又奂火急火燎的来了,他倒好,屁事没有,就一句话:我查了你的课表,没课多陪我几天。 也是邪门了,每周上一当,当当不一样,这周上完当,下周继续上。林又奂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三天,我周二下午走的,今天周六。”当什么老板,这不给航空公司打工呢么?! 樊祈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椅子,“三天也不行,三小时见不到你我就心慌。” 林又奂实在听不下去了,抱着电脑起身往远处走。 樊祈赶忙追了两步,他没想到林又奂对撒娇免疫这么快,才用几次就失效了?!“真走啊?” 林又奂微微偏头,低声道:“下周三的票,我现在去找能充电的地方,别跟着要拍了。” 樊祈冲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管用!林又奂吃软不吃硬,你越刚他越强,示弱撒娇才能打动他。这是樊祈在拍的这部电视剧里男主的性格,嘿,巧不巧,女二教给女主的策略用在林又奂身上太太太太太他妈合适了!!! 实则,林又奂软硬不吃。 傍晚,樊祈今天的拍摄结束,他预约了饭店,在剧组借了辆车带林又奂去吃饭。 细数下来,从樊祈的第一部电视剧播出到现在七八个月了,析爵娱乐也成立了将近半年,樊祈有了点小名气,林又奂把娱乐圈摸了个大概,是时候扩展一下规模了。 林又奂放下筷子,商量道:“我打算正式把析爵的架构建立起来。” 樊祈嘴里嚼着东西,抬眼点了点头。 “办公地点我选了几个,等你拍完回帝都一起去看看,”林又奂指尖点着桌面,“硬件到位后,还得聘职业经理人、经纪人和助理,你有时间打听一下有没有业务能力强的想跳槽。” 业务能力强和跳槽多少有点矛盾,不过析爵娱乐处于起步阶段,林又奂需要有经验的人推一把,他不怕老鼠,就怕吃粮不干活的老鼠。 樊祈“嗯”的一声,遽然抬头,“经纪人和助理雇那么早干嘛,我又用不着。” 这才商量到点子上,林又奂不可能一直陪他东跑几天西晃几天。公司运行需要林又奂坐镇,析爵娱乐想做大也不可能只有樊祈一个艺人,不然他俩开个夫夫作坊好多。 “选一批十八九的小孩,练习一年,那会我也毕业了,挑几个不错的留下,推个男团试试水。” 十八九小孩、不错的、男团,每个字精准踩在樊祈的醋缸口,他怎么忘了公司还得有别的艺人这事呢!樊祈耷拉着脸,“哦,经纪人有用,助理暂时用不上吧,你要给这批不错的男团小孩配保姆啊。” “给你的。” 樊祈脱口而出:“我不要。”有了助理,林又奂还能陪着他么?答案不言而喻。 林又奂耐心道:“别的演员有助理你也得有,平常拎包拿水跑跑腿,你能轻松点。” “我又不是大明星,哪那么多事,”樊祈赌气道,“你是不是想给我找个助理,省的来回找我,自己轻松点?” 林又奂一愣,说实话有点不多,虽然折腾,不过他还是挺享受的。 “不然你明天回去吧,以后两个星期来找我一趟就行。”樊祈贯彻策略到底!!! 林又奂微扬着头,指尖撑在脸颊,唏嘘道:“好吧,我晚上把机票改签。” “嗯,别给我找助理就行,本来一星期就见不到几天,有了助理你就更不管我了。” 这人装上瘾了,挺大的个子缩着脖子肩膀一耸,有点受气的样子。林又奂可算是把电话里那副可怜模样和樊祈对上了,他想象过几次,属实没料到樊祈演技越来越好了,眼尾嘴角下垂些,鼻子鼓了几下,每个动作都带戏。 挺可爱。 “助理早晚得找,可以再等等。”林又奂顿了下,观察他的眉眼,“我准备把机票改签......到下下周二。” 樊祈眼神放光,“你下周四不是有课嘛???” “选修,不去了。” 别说,还真别说,他贼吃樊祈这套。 樊祈站起单手撑着桌面,猛地探身碰倒了柠檬红茶杯洒了一桌子,一瞬即离的吻了林又奂额头。 玻璃杯落地,清脆响亮。 第69章 《那年枯萎》1 在片场的第四天,林又奂的表情已经沉到谷底。 他对于当时樊祈与家里抗衡时接的这个剧本很不满意,人设和上部剧相似,一样是“霸道少爷爱上我”的戏码,上部剧饰演男三爱上没追上,这部剧饰演男一而已。 可以说,对于樊祈的荧幕形象没有半点好处。 林又奂看他越演越入戏的状态,甚至有点疑惑,难不成这小子骨子里带着类似的属性? 好在,樊母及时传来好消息:有位知名导演托人给樊父搭上话了,想让樊祈试镜电影男一号,顺势想拉一波樊氏集团的投资。 电话那边,樊母愤慨道:“又又,你叔叔他那个倔脾气跟人家说:‘你们想用樊祈参演就用,觉着他不行就换人,我没兴趣投资电影行业。’真是......” 林又奂一边安慰着樊母,一边用笔记本电脑搜索这位导演的作品和奖项,“叔叔这么说也是不希望小祈哪天成名了,被水军黑他是靠爹捧起来的。说明叔叔对小祈很有信心,您也要有信心啊。” 常不为,华国内地男导演,监制,制作人,编剧,出品人......作品电影《那年枝丫》、《那年花开》、《那年花落》、《那年果实》......电视剧...... 绝了,系列电影传奇人物,文艺范浓郁,不符合市场审美,票房惨淡,但作品多次荣获国际奖项,其《那年》系列经久不败,被写入导演教学教科书的存在。 “阿姨,这位常导演给叔叔的剧本叫什么?” 樊母想了一会:“《那年枯萎》?” 林又奂大喜过望,参演那年系列,绝对可以抹掉樊祈目前烂掉的形象。他匆忙道:“阿姨,常导演留下剧本了吗?您发给我看看。” 樊母听他这么感兴趣,有些意外:“啊,好。” 不久,林又奂收到邮件——《那年枯萎》,大致讲述一名书香世家少年的自救故事,少年的青涩、纯洁、赤诚被打碎后的放恣、失控、平静,最终绝美遗世。 太艺术了!难怪这帮文艺片导演拍出来的电影没票房,一般人谁看啊! 腹诽是腹诽的,林又奂很想抓住这次机会,常不为的《那年》系列啊,演过的都红了,正红、爆红、国际红! “看什么呢?” 樊祈弯腰从林又奂侧边探头,跃过他盯着屏幕,“《那年枯萎》?常不为......常不为?!我操!是我知道的那个常不为吗?!” 林又奂往旁边躲了一下捂着耳朵,“是他,内地着名导演,《那年》系列,想演吗?” 樊祈伸胳膊从后面连椅子带林又奂一起圈住,捧着笔记本电脑离的近了些,“我操!真是‘那年’!他来找你的?!” 林又奂不忍心打击他,“嗯,可能有点想法,说不好,得谈。”谈一下投资问题。常不为能找上樊氏集团,想来不单是为了投资,他肯定对樊祈能否出演他的电影做了一定的考量。文艺类的导演最是自认清高,他可以为金钱折腰,但前提是给钱的人他也得看的上才行。 矫情的像精神病。 说谈就谈,林又奂本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架势,当天就要走,被樊祈拦了下来。 正常来说多一晚少一晚没多大差别,但晚上回到酒店,林又奂又说:“这段时间我就不过来了,约了几个人面试,先把经纪人定下来,而且论文还得重写,事太多忙不过来。” 三小时见不到就要心慌的人,现在告诉他未来三个星期见不到,樊祈由慌转怒:“什么狗屁那年,不要了!论文找人代写!面试的让他们飞过来,机票住宿报销!你不能走这么长时间!” 林又奂抿唇笑了:“又耍脾气,这部剧拍完了,你有很长一段时间空闲,我们去给公司选址,好不好?” “不好。” 林又奂坐在沙发上,往后一仰,朝樊祈勾勾手指,“选址、选人都听你的,行不行?” 为了男团选人这事,两人没少争论,以樊祈单方面抬杠为主,他心眼有点小,林又奂多看别人一眼都不行,更别提要看一堆漂亮男孩了。并非樊祈对自己没信心,同类型的他不怕,就怕万一哪个纤弱的小男生入了林又奂的眼,毕竟林又奂喜欢撒娇示弱的,而他装着装着容易忘,比如刚才就忘了。 还好这几天装的深入林又奂心,不然又得挨骂了。樊祈这么想,说出的话软了不少:“那,我想你怎么办?” 樊祈双腿岔开跪坐在林又奂两侧,上身重量压的林又奂呼吸一顿,“视......频。” “小小祈想你怎么办?” 呼吸又一顿,“他......不想。” “想,肯定想,现在也想。” 林又奂借口道:“我没有换洗衣服了。” 自从海边那次过后,有些事开了口子就合不上了,尽管林又奂拒阻多次,架不住樊祈一次比一次脸皮厚。不过林又奂恪守底线,樊祈始终没能成功。 “我买套了。”欲|火焚身的樊祈装不下去了。 清醒的林又奂太难对付了,樊祈不止一次想把他灌醉,奈何酒量不济,提前吃了解酒药也不如林又奂能喝,遂放弃。不过他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进步,至少林又奂看着他了。 小小祈经历了非人的蹂躏,终于难以为继。 “林又奂,再这么玩几个月,我就得坏了。”嘴上这么说,樊祈心里恨极了:我他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说完,樊祈起身去了浴室,没看到林又奂眸中藏下的惶惶阴霾。 转天,樊祈送林又奂到机场。 “猛子接你。” 林又奂叹气:“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叫车。” 起初送接机是由樊家的司机负责,林又奂考虑这么频繁探班容易引起怀疑,强行拒绝后就改成方飞和孟悠轮流接送,谁有时间谁来,他俩实在没时间方书或者霍长岁带着老婆也能顶上。反正就一句话:“我不放心。” 林又奂下定决心,先聘个司机!!! 近两个小时的航程,林又奂落地帝都,跟着人群刚到国内到达就看到孟悠。 二人上了车,林又奂联系常不为。 电话那边有些吵闹,常不为的声音带着醉意,牛头马嘴的讲了一会,约了个明天中午的时间,挂断电话。 车子驶入市里,好巧不巧的赶上了下班高峰,龟速爬行。 孟悠落下车窗,点了根烟,“林哥,我挺羡慕你的。” 林又奂看着手机屏幕上检索的常不为喜好,乍一听觉得好笑,沉下细想,在外人看来的确值得羡慕。林又奂斟酌道:“你没打算做点什么?” 孟悠脚下松了刹车,怠速往前挪了一米停下。毕业即失业,但孟悠不是广义上的失业,他是有业不承。 林又奂的手机响了。 “喂,常导......现在?可以......好的,知道,我现在过去。” 孟悠侧目看林又奂失笑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去哪?” 林又奂答非所问:“霍长岁不是说毕业就结婚么,怎么还没动静?” “他啊,太废了,到现在连个能拿得出手的菜都没有。”孟悠反应了一下,不可置信,“约在他那了?” 林又奂点头。 “......帝都真小。” 第70章 《那年枯萎》2 雅间外,霍长岁姗姗来迟。 “不好好盯着酒楼哪野去了?” 霍长岁轰走服务员,挥手拍了一下孟悠的肩膀,“野个屁,婚房选好了,和装修公司设计方案呢。”他看了一眼单据,“林哥够舍得啊。” 六位数的单子,菜品不多,两瓶红酒占了大头。酒楼明面上是老霍的,实则运营权在霍长岁手里,听了樊祈和林又奂的建议,大刀阔斧之后,兼备美味的同时,私密性和格调翻了几番,成功入了上流圈的眼。 “那个常导下了第一桌才过来,林哥说整点红的给他解解酒。” 霍长岁笑了一下:“牛逼。” 二人搭着肩膀走了几步,进了旁边的包间。 与此同时,林又奂举杯敬常不为。 “常导,久仰。” 常不为挑着眉努力睁大眼睛,他喝的有点迷糊,刚才听了旁边人的话才约来林又奂,来之前有多后悔,现在就更后悔,但两者意思不同。 樊氏集团是他最期望合作的,他本该清醒着谈,结果一个没整好冲动过来了,吊起精神一看,居然派个小崽子应付他,他后悔干了两杯解酒冲剂,早知道直接回家睡觉了。 常不为举起杯子浅抿了一口。他身边的人算不上和煦,句句话带刺,端着茶水杯,道:“没想到析爵这样小公司背靠樊氏集团的大山,失敬。” 林又奂才放下的酒杯又端起来,“不知怎么称呼您,贵姓?”他打量这人,披着一副文人气质的外表,眼下笑意假的不屑掩饰。 “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他手中的杯子转了一下,“免贵姓李。” 林又奂怔了一下,接话道:“哦,李老师啊,我们通过电话吧?”他从一开始就听着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常不为介绍他在学校担任编剧老师,不由得更加确信,这人就是之前与他隔着电话较量过的、方书的老师。 李老师抬了下眼皮,“林同学耳力很好,记忆力也不错。” “诶,你们接触过?” 说话的是余洪广,《那年》系列的制片人,铁三角的“金”角,编剧李华才——李老师,导演常不为。三人缺一不可,组在一起能出成绩,离了谁都活不了的那种。 这事说来也挺诡异,李华才的剧本只有常不为能拍出意境,常不为要的深度只有李华才能写的出来。而余洪广是他们与资本及市场的纽带,在既不破坏影片立意的情况下,找出投资方和大众感兴趣的点,吸纳资金,宣传发行。 林又奂持杯的手指用力,他笑道:“有幸听过李老师教诲。” “教诲么......”李华才不饮酒,茶水杯又端了起来,“林同学教我不要以貌取人,注意影响,关注学生身体健康,承林同学教诲,我侄子停课留校观察。” 林又奂笑容散去。《那年》系列固然诱人,但眼下形势让他争无可争。抱着要角色不出资的想法前来,本就处于下风,又有了恩怨,他不觉得还有机会。 “李老师,那真是可惜了,希望您侄子能吸取教训吧。”林又奂饮尽杯中红酒,起身,“诸位,我失陪了。” 余洪广醒悟过来,这事他听李华才提过,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威胁他,那会李华才要联系XX大学给他点教训,没过几天再问起这事他说: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原来就是这小子啊! “别啊小林,”余洪广扶着他肩膀将人摁回座位,“老李的侄子有错在先,受点惩罚应该的,这点小事不影响我们谈合作。”他转头朝李华才挤了挤眼,“是吧,老李。” 李华才讪然一笑:“顺口一提。” 余洪广斟满了酒,递给林又奂,“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来喝点酒压压。” 看着满满一杯红酒,林又奂心中嗤笑,淡然道:“余老师说的对,是我年轻,给李老师添麻烦了,这杯酒我自罚。” 李华才虚抬了一下茶杯,眯着眼看林又奂喝完。余洪广又倒了一杯,“小林,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老师还没说话你就喝完了,来,和李老师把酒释恩怨。” 林又奂不动声色举杯,“李老师,听您教诲。” 李华才皮笑肉不笑:“谈不上教诲,过去了。” 余洪广继续倒酒,“小林啊,李老师为人师表自然大度,换了别人说不定闹成什么样了,你得谢谢李老师。” 林又奂两指按在红酒杯的杯座,他有一万个不喝的理由,但终归是《那年》系列太重要了,能谈下去,三杯酒不算什么。“多谢李老师。” 余洪广似乎是满意了,回到自己座位,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 电影从筹备之初便有大量演员投来合作意向,从初选至今,没一人入常不为的眼,他选人极为苛刻,更别提像樊祈这种拍脑残剧的小明星。话又说回来,林又奂理应感谢李华才。 樊祈出道后,李华才让常不为在娱乐圈说句话封杀他。常不为属于天才,他识人有一套,看了樊祈的照片觉得形象气质不错有灵气,搜了搜作品,简直辣眼睛。由此拖了几天,李华才感觉他没当回事,把那天在电影学院门口他们几人堵自己侄子的视频发给了常不为,也就是这视频,激起了常不为的感观。 跋扈之下的冷静,眉宇间的无可奈何。 樊祈那天确实这样,常不为看上的也就是这些。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非樊祈不可。 “常导,我只能保证樊祈的出演,至于樊氏集团的投资,我无能为力。” 说到这份上,摆明了要角色又不想掏钱,余洪广气的抽了下嘴角。“小林啊,《那年》系列不缺演员,也不缺票房,更不缺投资。” 林又奂朝他一笑,什么都不缺你坐这?“当然,《那年》四部包揽国际知名奖项,多少演员打破头想出演常不为导演的作品,我懂。” 常不为的作品可以送演员一步登天,毋庸置疑。但现在市场变了,娱乐至上的时代,谁愿意看晦涩难懂的东西,作为文艺片的《那年》系列也不例外,在如今的市场上举步维艰。 电影,票房为王。没有观众的电影,排片都轮不上! 余洪广似是惋惜道:“那就没办法了,拿不到樊氏集团的投资,这个角色肯定不能给樊公子。小林啊,咱们有机会再合作。” 林又奂叹息:“真替樊祈可惜,祝常导找到更合适的演员。” 余洪广没想到樊氏集团家大业大,拿几个亿让儿子开心一下的事,居然没谈成!一盆冷水破灭了他几天前的热火,天知道常不为告诉他要用樊祈当男主时,余洪广高兴的恨不能扛着他绕帝都转一圈,嘴上一直在说:终于不用看资方脸色了。 “小林,你不和樊董商量一下吗?” 林又奂起身站定,道:“您有所不知,涉及樊祈在娱乐圈的事,全权由我做主。” 他扫了一眼其余二人,恭敬道:“各位老师,虽然这次没能合作成功,但如果以后析爵有能力了,常导拍《那年》第六部第七部,一定要先想着我。” 余洪广脸上一僵,《那年枯萎》是这个系列的终章,这事虽没公开回应,但网上基本能查到。 林又奂走到门口,刚触到门把,身后响起常不为的声音:“可以,投资的事不用你操心。” “常大哥!”余洪广急的喊了一嗓子。 林又奂落下唇角,故作诧异回头:“常导,您说真的吗?” 常不为点点头,对余洪广道:“老弟,资方的事麻烦你了。” 余洪广咬牙切齿,从喉咙处挤出一个“嗯”。在第一次摁着林又奂坐下时他就确信,这人想要《那年》主演的位置,既然想要就得有些说法,哪怕一次谈崩了,谁说不能再谈?他可以吊着樊氏集团,循序渐进,总能挖出点油水。 现在,没戏了! “小林啊,给我添麻烦可不像李老师那样好说话。” 林又奂回到桌前,给自己倒满一杯红酒,“辛苦了余老师。” 余洪广看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常不为着急,《那年枯萎》以他外甥为原型,常不为迫切的想把这部电影拍出来,用以拯救这个即将枯萎的孩子。余洪广无法苛责他,只恨这个林又奂太狡诈,一次又一次用“不缺演员”、“合适的演员”、“《那年》第六七部”这样的字眼来刺激常不为。 常言道,天才和疯子,只差一线。而常不为站在中间,他是个只知道电影的傻子,活了快五十年,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林又奂牵着鼻子走。 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是挺辛苦的,”余洪广拿过一瓶红酒摆到餐桌上,“你动动嘴皮子,我得跑断腿,不公平。” 林又奂的目光随着那瓶红酒转到眼下,内心估量着,一瓶而已,不会有太大问题。他笑了一下,人啊,不能既要又要。空手套了角色,还想体面离席? 他没那么单纯。 “余老师,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得利,也不能让您心里不痛快不是?这瓶让您宽宽心,后面的事请您多费心。” 林又奂举着红酒瓶,等余洪广的态度。 局面异常明亮:我可以喝,但你以后不能使绊子,该报的奖项,该做的宣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余洪广给个准信! “自然。” 第71章 《那年枯萎》3 “哪个林家?” “帝都有几个林家?!林诉的儿子。你没做背调?” “常大哥突然叫他过来,哪有时间调!现在怎么办?” ...... 林又奂闭着眼听他们推卸,心道多余担心,林诉可能已经忘了还有个儿子,不会给他撑腰。他又想,这事如果发生在樊祈身上,恐怕樊父得把帝都的电影圈掀了吧? 差距啊。 他想睡觉,不知谁的手拍在肩膀,林又奂清醒了点,摸出手机给孟悠发消息,发的什么自己也不确定。感觉过了半个世纪之久,雅间门终于开了,林又奂看到孟悠和他身后的人,叫什么来着?他脑子不会转了。 孟悠进来就见林又奂歪倚着椅背,胸口白衣衫浸满红酒渍,眼睛阖的只剩一道缝,没等他出声,林又奂胳膊一松,人朝后仰倒下去。二人相距十来步,他第一反应:完蛋,林又奂要摔散架了。 幸好,常不为离得近,侧身撑在林又奂后背。 医院病房内,林又奂睁眼,吊顶、墙壁、窗帘、被子,皑皑一片,他神经绷紧,倏然起身,双手手腕被绑在病床围栏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他惊惧张口,破锣嗓子哑着“啊”了一声。 “可算醒了。”病床边的孟悠揉了揉脸试图驱走困意。 林又奂呆愣住了,听孟悠说:“别紧张,林哥你酒品很好,没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就拔了一次针,护士建议固定住。” 孟悠给他解手上的绑带,林又奂仿若灵魂归位,这才注意到病房里人很多,痛苦呻吟的,唉声叹气的,一直很乱,刚才吓的没看到没听到而已。 “喝点水。”孟悠看他表情不善,解释了一下,“医生说洗胃,我让他们听了一耳朵就轰走了。”回想那三人在外面抽着烟急的转圈,他嗤笑一下。 林又奂也笑了,他笑林诉儿子这个身份,不想用,又被迫承他的恩施,挺没意思的。 “樊祈打电话,我接了,”孟悠把手机还给林又奂,“说你喝醉睡着了。” 即便没有林又奂的那条消息,他也不会告诉樊祈这件事。方飞不过说了林又奂一句,樊祈就朝他脑袋上来了一下,要是让他知道林又奂被灌酒到洗胃,不敢想。 林又奂把喝净的矿泉水瓶递给孟悠,趁机拔了输液的针头,摁着手背上的棉贴,“走吧。” 孟悠想拦,为时已晚,想劝,又说不出口,他觉得林又奂抗拒医院抗拒扎针,醉到不省人事的本能都在抗拒。 凌晨三点,俩人做贼一样溜出了急诊楼。 大可不必,医生护士忙得很,没人注意。 车里,孟悠点了支烟提神,林又奂讲了讲饭局上的事,到小区门口时,他客气了一下:“太晚别回家了,上楼凑合一宿。” “行。”孟悠真困了,他家离这里五十多分钟车程,实在开不动了。 进了电梯林又奂醒酒了,他想自己怎么就非得说这一句呢,孟悠也是,听不出来是客道话么。开门前,林又奂道:“稍等会,我收拾一下。” 孟悠留在门外,多少有点难堪,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离开,踱步到电梯前转了方向,拉开防火门,点了支烟。 家是私密的地方,贸然上来不妥,得让人把小秘密藏起来啊,他这样安慰自己,嘴里的烟也不呛了。孟悠觉得有趣,平时的林又奂看上去那么清冷的人,屋里有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充气娃娃?还是满地垃圾? 等待消磨耐心,容易激起人的好奇。抽了三支烟的孟悠口干舌燥,越躁越走神,脑中冒出来纨绔两字,又冒出方飞出入会所潇洒自若,很淋漓尽致的演绎。他原以为这份演绎会发生在樊祈身上,没想到这位少爷是他们寝室最纨绔也最不纨绔的一个。 不继承家业,挺纨绔的,自己创业,太不纨绔了。还有屋里的林又奂——怎么还没收拾完?孟悠点上了最后一支烟,他决心这支烟抽完就走,管他醉不醉,半夜会不会睡死过去......林又奂啊,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也不是自诩阅人无数,反正他活了二十二年,除去几年懵懂不识,林又奂是他遇见最特别的人。 矜贵的卑谦者。孟悠默默点头,总结的很到位。烟屁股烫到了手,孟悠“操”的甩了出去,烟头滚下楼梯,他跟下去踩灭。更烦了,他讨厌自己给人贴标签的毛病,让他想起善于挖掘人心的心理学教授父亲...... “孟悠?” “诶,这呢!”孟悠快走几步上了台阶,推开防火门,“这。” 林又奂转过头,有点庆幸他没走,不然自己收拾半天白忙乎了。“时间长了点,我家挺乱的。” 孟悠跟着进了“挺乱的”门,林又奂背过身正给他找拖鞋,他扫了一眼玄关柜的钥匙区,劳斯莱斯、宾利......合着林又奂才是最纨绔的那个,孟悠抽了下嘴角,自己的GLE有点拿不出手了。 “有点小,凑合穿吧。”林又奂选了好一会,有大小合适的,樊祈的,他不太想给别人穿。 “无所谓。”孟悠趿着拖鞋往里走,回头看了一眼玄关柜,那车钥匙好像是樊祈的,宾利不确定,那个劳上挂的徽标有点眼熟。 “这间行吗?”林又奂自认为一楼收拾的很彻底,没有樊祈的痕迹,选的房间也是他们极少使用的。 孟悠收回思绪,他厌恶自己的敏锐,和控制不住的揣测,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不愿意和这种人做朋友。“哪都行,睡一觉的事。有水吗,渴死我了。” 四点睡下,早晨八点来钟孟悠起了,醒会盹,上到二楼,站在林又奂卧室门前。 “林哥?” 敲了好几分钟门,里面终于有了声音:“——嗯?” 孟悠松了口气:“没事,你继续睡吧,我走了昂!”活着就行。 “嗯。” 孟悠到门口换鞋,一不小心又看到钥匙,昨天太困了,眼神不好使,这会精神了认东西轻而易举——啧,樊氏集团。 林又奂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说不好是睡醒还是饿醒的——也有可能是吵醒的。 “喂?” “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嗓子不舒服?”因着十几通电话不接而升起的怒火一下子灭了,樊祈担忧道,“你昨天喝了多少啊?” 林又奂清了下喉:“一瓶......半?” 樊祈嗷的一声:“林又奂你要疯是吗!一瓶半能把人......” “红酒。” “红酒也不行!”樊祈喊完沉默了一会,“他们灌你?” 林又奂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身上不自觉慵懒,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谁能灌的了我?一瓶红酒换他们一人一瓶白酒,我赚了。”他说的轻松,仿若洗胃的疼痛没存在过,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赚你妈!”樊祈没继续说下去,换了语气,“......不想用林诉的名字,就用樊福申。林又奂你不用和人拼酒。” 他想刺一句:我用你爸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么?却卡住了,樊祈好像不是那个意思,那什么意思啊?林又奂感觉醉意汹涌不肯退去,眼睛要烧起来了,明明刚才撒谎时那么坦然,怎的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半晌,鼻腔轻的“嗯”了一下。 休养三天,林又奂满状态“复活”。第一件事《那年枯萎》草拟合约审核,短时间找到资方,并且全资不参与拍摄意见,余洪广的确有些人脉。 不过——这天的余洪广虚伪的让人汗颜,称呼也从“小林”晋升为“林公子”,林又奂不适应,余洪广不敢喊小林,转而—— “林总,这......合同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林又奂看向律师团队,负责人朝他点点头。“可以,等樊祈杀青回来正式签约。” 从工作室出来,临时律师团队,和樊氏集团借的两名律师告辞离开,剩下一人是林又奂从合作律所特聘的,术业专攻,擅长娱乐圈影视商业合同等。 他喜欢养自己人,方便舒心。 三周后,析爵娱乐骨架成型,樊祈杀青回帝都,林又奂和孟悠接机恰巧遇见一波人潮,三人落荒而逃。 上了车,林又奂喘着粗气想,莫名其妙,哪来的粉丝接机,还有专业代拍。 樊祈一通插科打诨,扬言拍了《那年》他就是娱乐圈新晋影帝,得雇一百个保镖开道。他吹嘘的样子猝不及防逗笑了林又奂,驱散了刚才的紧张。 公司选址这天,林又奂列了几个僻静的独栋建筑和中心位置的商业办公楼,中介带他们实地看了几天。 晚上,三人边吃饭边敲定最终选择,孟悠全程就两字:不懂。 樊祈滑动平板电脑,相册里是中介公司传来的资料和他们这几天的实拍。 林又奂指着屏幕,道:“这个不错,独栋建筑,私密性强,四层一千六百平,够用了。” 樊祈在桌下碰了林又奂的腿,“有点出息,按照使用率计算一千六百平容纳超不过一百人。林总,你拿小规模企业哄弄未来影帝?” 林又奂嗤笑一声,没有答他。 “独栋别考虑了,面积偏小,不利于分割和后期发展,”樊祈删了一些,选出几座商业大厦,“这几个吧,地理位置合适,紧邻公共交通,通勤条件方便好招人,过了这条街直接上快速路来往机场顺畅,有利于艺人、合作方......”他偏头问道,“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林又奂轻咳一声:“没有,你继续。” 因为对,他才失神。樊祈正经起来和那天在海边一样,对大局有着超越林又奂所知的把控力。林又奂思忖,或许他不该自私的由着樊祈把自己困在他身边...... “行不行?”樊祈用头撞了林又奂一下,“选址呢,大事,你怎么总溜号。” 林又奂推了他一下,看了眼屏幕上的商业大厦,怔忡道:“这个?” “昂,巍然大厦。面积合适,除了具备刚才说的那些条件,我发现它离电视台演播厅和几个大型场地都挺近的,有晚会或者举行演出类节目方便。”樊祈看他又愣住了,“不舒服?” 林又奂磕巴了一下:“......没,巍然单层最小两千五百平,连层没有特别合适的楼层,我......我觉得不是最优选择。” 樊祈“啊”了一声:“我记得有啊,我看看......” “空置的有三十二层、六十三到六十九层、七十三层......三十二层层高有瑕疵,常年租不出去,六十三到六十九层风水不好,这些年倒了十八、九家公司,七十三层,”林又奂顿了顿,“卖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在租。” 樊祈戳着屏幕点头:“资料里是写这几个楼层空置,不过没说原因,中介告诉你的?” “嗯。” “六十九吧,方便后期扩大规模,”樊祈在桌子下面又偷偷碰了一下林又奂,“九是我的幸运数,我能克它风水的毛病。” 林又奂偏过头,眼眶微红,轻声道:“好,听你的。” 析爵娱乐起初的注册地址借用樊父的一处商用场所,他也有意将此地送给他们当做办公场地,林又奂一直婉拒,直到公司迁址那天樊父才知道,在家发了好大脾气。 半个月后,《那年枯萎》官宣。 第72章 《那年枯萎》4 电影开机那天请了不少媒体作势宣传,经典系列终章、真实事件改编、集团公子,噱头多的连续几天换着花样霸占热搜。 拍摄地在帝都郊区,一百六七十公里,驱车两个半小时。头一个月拍摄内容轻松的随心所欲,通常下午四五点钟收工,樊祈回家睡一觉,转天再去片场。偶尔收工的早,还能去公司接林又奂下班。 析爵娱乐的造星计划启动,艺人经纪部提议——组合成员多元化,吸纳不同受众群体。海选、复试过后,留了二十多个小男生进入练习阶段,训练唱跳功底是一方面,推到市场上露一下脸,收集反馈信息才是重点。 这天吃过饭,林又奂在休息室午休,朦胧之际感觉有人轻手轻脚爬上床,他正要转身起来,一只手臂环在腹部,揽着他移了些,后颈处贴上了气息,耳边声音很轻,钻进心尖。 “再睡会。” 林又奂清明了一瞬的眼皮垂下,“今天这么早。” 手臂挤进林又奂腰与床的缝隙,巧力一勾,将人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更近更紧。樊祈压低嗓音:“嗯,睡醒再说。” 林又奂呼吸匀了下来,鼻息扑在樊祈颈间,他用下颌蹭着林又奂的头顶,心道,去他妈暗恋的感觉。 樊祈是偷溜出剧组的,走之前和常不为大干了一架。演员?他不是,樊祈充其量是个明星,没有演技可言。先前演的两部电视剧算是本色,谈不上演技不演技的。这部电影前三分之一也是:高中生陆季和几个混不吝同学的日常,翘课、打架、喝酒抽烟、顶撞老师,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的恣意日常。 完美贴合,剧本内容太小儿科,演起来毫无压力,前一个多月的拍摄进展顺利。而这次吵架也不是突发性的,甚至可以说这一吵来的稍晚了些。 常不为把剧本截成三部分,几天前樊祈拿到了后续的第二部分:陆季和他最好的哥们程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生,程扬追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陆季只能压下心中的喜欢,替好哥们出谋划策。 这时候就需要演员的演技了,要把陆季压抑的情绪表现出来,又不能太明显。 ——暗恋。樊祈没体会过,他稀少唯一的感情经历全在林又奂身上,没有暗恋,从始至今敞亮的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不争。更不可能!盛奕、宋乔兮和那些年的“情书”,无论是早些年无意识的破坏,还是后来故意为之,他哪个都没放过。 樊祈不会演,常不为就教他假设幻想。比如: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喜欢的人抛弃了他;他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常不为的方法是对的,樊祈想了,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痛苦,他不敢继续,常不为就逼着他想,甚至编了下文,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形同陌路、了此一生的遗憾收场。 他演戏代入的一直是林又奂,这次也一样,但随着常不为的假设代下去,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和林又奂没有结果?这想法涌上的刹那,把樊祈的理智轰没了,掀了围读的桌子,指着常不为的鼻子骂:“你他妈再说一遍?!”常不为这人多少有些神经,被骂不仅不生气,反而高兴的继续说:“她以后结婚生子你想好随多少份子钱了吗?逢年过节给孩子多少红包?死后她和爱人葬......”下一秒,樊祈的拳头抡上常不为的脸。 两个半小时车程,只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在路上,他安慰自己,常不为说的是剧本,不是他们,林又奂答应他不会恋爱结婚,这人不会轻易承诺什么的,他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一定能! 樊祈嗅着林又奂发丝,喟叹出声:你可不能骗我。 这事没瞒几小时,下午余洪广打电话要人时,樊祈正和孟悠在玻璃房外看街舞老师给练习生上课。孟悠指着整面墙镜中第一排的男生,打趣道:“那个就是林哥特意留下的,说容易激起姐姐粉的保护欲。” “叫出来。” 樊祈没有职位,除了孟悠和当初组建公司文件背书的律师外,公司里没人知道他和公司的关系。不过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他的背景、析爵娱乐旗下唯一艺人、林又奂的袒护纵容,单拎出哪一条都够樊祈横着走。 男生一米七八的身高,矮了樊祈一头多,站在他面前像小鸡仔,垂着头搓衣角,说话怯怯的:“樊哥,你找我啊。” 樊祈低眸看不到他的脸,刚要出声,不远处秘书张回呼唤道:“樊公子,你手机没开,林总找你!” 樊祈转头看了张回一眼,工作效率高、能力强,挺好的一个秘书,他却厌到不行,理由只有一个:没眼力见。这人总是有一堆文件要审核签字,早不签晚不签,非得他来时签,一签就是半天。 “没事了。”樊祈没觉得随便把人叫出来又什么都不说有什么所谓,他只觉得自己今天点背,上午和导演打架,下午见着这小男生,心里堵的慌,尤其现在。 以至于他进了办公室忘记装出那副示弱的模样,樊祈问道:“干什么?” 林又奂沉木色的办公桌很大,坐在后面的人衬得有点渺小。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好半天才抬眼,扫过樊祈冲他旁边的张回道:“东西取回来告诉我。” 张回的手机响了,他应了一声离开。 办公室内安静了片刻,林又奂舒了口气:“说吧,常不为为难你了?”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樊祈堵了几天的情绪就这么散了。他以为林又奂会生气会失望会训他,会问他为什么打架,可林又奂没有,他问他是不是被人为难了。 樊祈说不出口,他就是听常不为讲的假设入迷了,把剧本里的陆季当成自己,要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真他妈傻逼!他骂自己,也骂陆季。“没有。” 林又奂还想追问一句,但见樊祈的表情,有点懊恼又有点别扭,他觉得樊祈不想说,那就算了吧。“过来,给我看看你哪只爪子打的人。” 樊祈绕过办公桌,伸出左手。 “嗯?你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左手挥拳?”林又奂握着他的手,指腹在手背关节上摩挲。 林又奂穿西装的样子太好看了,交叉双腿的西裤下隐约浮现腿环的印子,想摸。樊祈喉结滑动了一下:“常不为那样的,使劲不得给他打晕了。”为什么在公司不能亲林又奂呢?谁规定的?哦,林又奂规定的,操! “有道理,”林又奂松开他的手,笑着看他,“刚才去看练习生了?” 林又奂还规定不准进他休息室来着,不管了!樊祈抬手扶着椅背转了一圈,俯身吻上林又奂双唇,掌心摸着他的膝盖向上,指尖触到腿环,塞进一点裤料勾起,然后松开弹回林又奂的皮肤上——“嗒”。 林又奂抬了抬小腿,踢在樊祈脚踝处,笑骂了一声:“滚。” 樊祈退了半步,撑着扶手逼近,正要说点什么,办公室外有人敲门:“林总,东西取好了,现在出发吗?” 又是张回,他是不是克他啊!!!樊祈恨的牙痒痒。 林又奂推开他,手背擦了一下嘴唇,抬眸间方才的笑意全无,正色道:“走了。” 车上,张回坐在副驾驶位,腿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去哪啊?” 林又奂板了板肩膀,偏头看了樊祈一眼:“送你回剧组。” 樊祈泄气的哦了一声。他想,早晚得回去面对,林又奂去比他自己回去强。想着想着他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怎么就不能忍一忍,总给林又奂惹麻烦。 到场地时天已经暗了,工作人员带他们进了拍摄区,常不为在摄像机前盯着画面,余洪广老远就看到他们,思忖半天起身迎过去。 林又奂看他走的很慢,表情动作无不透露着不满情绪,自己快走了几步。“余老师,您看,又添麻烦了。” “哪有,拍摄过程意见不合嘛,小事。”余洪广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没有一丝轻快大度。 “常导他......?”林又奂不想多和他废话,头一偏朝他身后望去。 余洪广侧身伸手请了请,林又奂没动,双指在身侧摆了摆,笑眯道:“张回,请常导移步......”他环视一圈,找到樊祈的房车,“那边。” 几百米的距离,张回越走步伐越急促,他能感受到整个剧组对他们的敌意,这些人手上佯装忙着什么,目光却死盯着他们几个,不止眼神,还有抽动的嘴角,绷紧的腮帮。“常导,您好,我是析爵娱乐林又奂的秘书,我老板请您过去。” 常不为是背对着他的,张回说话时欠着身和他保持了几步边界感,余光瞥见常不为转身,他正好站直,灯光照在常不为肿胀的右脸上,吓得他一凛。 ——难怪!!!难怪剧组人员看他们就像要吃人!!! 常不为后仰看到了林又奂,冲他点了点头,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下嘴角浸出、不得吞咽的口水。 房车门前,林又奂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常不为上了车,余洪广也向前一步,被林又奂用身体抢先堵在门外,似是歉疚道:“余老师,车里有点小,您稍等一会,回头我再向您赔罪。” 张回把捧了一路的盒子递给林又奂,车门关上了。余洪广被晾在外面,走也不是,留又窝火,看向远处的樊祈眼神沉到谷底,喉咙鼓动了几下,奈何身旁陪着的张回,最终什么都没骂出口。 张回知趣的搬来椅背请余洪广坐下休息会。 莫约十五分钟,车门打开时,常不为原本的长袖袖口拉到肘关节位置,亮出手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下了车,特意用戴表的手臂拍了拍余洪广的肩膀,“走,把今天的夜场拍完了收工。”他说完又抬高手臂挥了挥,“那个谁......场务呢!灯光架起来!道具!道具......” 常不为边走边指挥,余洪广脸色青了又紫,见林又奂匿笑的嘴脸,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开。 一直跟着樊祈的小助理得知林又奂来片场,慌忙从酒店赶了过来,迎面碰上余洪广阴沉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林总没摆平?完蛋咯!剧组待不下去,工作也保不住了!!! “小盖。”张回叫停他跑向林又奂的脚步,走向停车场。 他不说,小盖不敢问,以为自己这是要被遣送回市里,朝樊祈投去求助的目光——被无视。 也不能说无视他,樊祈的视线里始终没有旁人,紧盯着林又奂,直到这人转身回房车前看了他一眼,他才慢悠悠站起走向房车。与他动作相悖心跳的咚咚作响。 林又奂问他:“你明早有场戏,天刚蒙蒙亮那会,大概四点来钟。” “嗯。” “那你是打算和我回家,还是今天就住酒店了?” 这事......就这么过了?不用道个歉什么的?林又奂忽然这么说,把樊祈建设好的心理击碎,他做好了只要林又奂张口,他就认头给常不为低下头的准备,权当是给林又奂面子。 “别回去,太折腾了。”四点到拍摄场地,两个多小时车程,樊祈岂不得凌晨两点之前出发,太危险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聊了会,林又奂回去了。 转天,常不为更加积极的指导樊祈,弄得他一头雾水,不过看到他戴的表也差不多想明白,他这是被金钱收买了,但细想这块表看着也没多贵啊,常不为不像缺这么个小玩意的人。他怕自己看走眼了,问张回,张回含含糊糊没回答他,旁敲侧击说他这部电影的片酬应该补给林总的私户。 连着三天,剧组的伙食提高了。第四天,小盖跑了一天,傍晚终于休息下来,樊祈问他一天上蹿下跳干什么呢,他说:张秘书给他拿了一箱子商场代金券,让他第四天时发给剧组工作人员。 第五天,余洪广换了辆新车,开来剧组打了一晃。 樊祈想明白了,从林又奂走的转天就明白了,林又奂没让他和任何人道歉,他宁可舍财,也不舍得他。他那时明白的事,张回当天晚上回去路上问过:“林总,即便从您私户上出,这钱花的也不值,不如让樊总道个歉。” 林又奂那会有点困,眨眼间倏然清醒,凌冽的目光折过后视镜看向张回,沉了半晌开口:“谁能配得上让他道歉?” 张回被盯的发毛,频频点头悻悻道:“是是是,还好常导贪财。” 林又奂阖眸,没给他解释,常不为没折服在那块手表下,他之所以答应配合林又奂做戏,消除樊祈在剧组的不良影响堵上悠悠众口,是因为他找到了剧本的原型。 第73章 《那年枯萎》5 时间飞快,两个月过去,帝都入了秋。 《那年枯萎》第二部分拍摄完成,卡在下一阶段:主角陆季与好哥们程扬决裂。剧本是这样写的:傍晚校园的静谧如同狩猎的虎豹,藏着少年少女懵懂的情意,牵手走在操场上的他们被夕阳的余辉照射,影子拉的很长,绵延进陆季的心里,他在远处看着程扬在江晓漪耳边说了什么,她怯羞的推开程扬独自跑走了。转天下午体育课时,程扬神神秘秘来找陆季,问他有没有和女生接过吻,陆季猜到昨天他们说的内容,使坏的说:“亲过的多了,怎么?要和我取经?” 这里有很长一段陆季的心里描写——究竟是什么勇气让他说出的这句话?每当电视剧里有亲吻镜头时,爸妈总会指使他倒水,连一个完整亲吻镜头都没看过的陆季,怀着消遣程扬的心态说出的话,谁成想程扬当真了,缠着陆季传授经验。陆季的内心从酸涩到紧张,他走出程扬与江晓漪恋爱的旋涡,踏入了新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又不该属于他的剧场。 再往后的剧本林又奂看不到了,樊祈只拍给他这么多,图片下还有一句信息:比起江晓漪,陆季更喜欢程扬。我理解的对吗? 林又奂回他:怎么可能。 对话时间停在半个月前,他们这天聊完,樊祈的手机就被剧组没收了。常不为亲自打电话和林又奂说明原因:樊祈极难入戏,有时剧组等一天才等到他进入状态,结果打个电话回个消息的空档,他又是他自己了。 后来几天,和小盖的通话记录明显增多。常不为又打来电话:助理的手机我也收走了,有事再联系你。 消停不过一天,林又奂接了个陌生号码来电:林又奂救我啊,他们限制我通讯自由!林又奂问他:要不然不拍了?樊祈说:我没想怎样,就想听听你的声音。——那几天林又奂接了很多陌生来电,电话那边始终一人。好景不过几日,常不为叒打来电话:全剧组的手机都没收了!再有陌生号码你也不要接了!!! 挺有趣的是隔天晚上陌生号码来电时,林又奂有点期待。 ——“我操!这么快就追过来了?!......我想你了!......谢谢大叔!......小盖!快跑啊!那边......” 后面声音越来越远,林又奂调大音量也没听清,不过大概能想象出两人被围追堵截的画面。林又奂有些醉了,电话挂断后几分钟他回拨了过去,听声音是位中年男人,说话有点口音,嘻嘻哈哈的和林又奂描述刚才借手机那人怎么被带回酒店。 中年男人是负责给酒店送布草的司机,没人告诉他手机不能借给樊祈,才让他逮到了机会。 通话结束,林又奂从沙发起来进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又吐了会。他边洗漱边想,还好常不为收了手机,否则樊祈每天几十个电话、视频,怎会看不出他天天泡在酒里。 析爵娱乐惹了点小麻烦,造星计划的二十多名小男生跑了一多半,留下的经过筛选剩了四个人。林又奂没耐心再等,把这四人男团推上公众视野的第二天就收到律师函。 原来男团中那位娇弱的男生几年前和别家娱乐公司签过协议,后来违约,索赔金额几百万。若是事情只是这样也还好,大不了把人撤下来打打官司。可麻烦出就出自这男生是人家包养的“金丝雀”,小玩意儿跑了,金主下令封杀,好巧不巧被林又奂捡着又捧了出来。 娱乐圈市侩薄情,看热闹不嫌事大。经有心人煽风点火带节奏,这事变了味,成析爵娱乐和“金丝雀”原金主潮流娱乐的对峙。 林又奂没想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和潮流娱乐闹的不可开交,找了几位和事佬从中运作。说起来这几人还是林有灿的朋友,他见过几次不太熟,怎么拉近关系? 喝呗。 又要老生常谈——人脉网。在帝都,谁谁家的公子少爷,谁谁家的千金小姐,数不胜数。照理说林有灿能排上号,林又奂也能。只可惜林有灿走的急了些,没来及帮他打开局面,而林诉......不提也罢。 贸易和娱乐跨着界,但人没有界,绕一下搭上关系。酒局中,潮流娱乐赵总没咄咄逼人,话说一半留一半,“林总,这事乌龙了,你看......” 林又奂知道,他在等自己给个说法。 安宇毅接话:“安灿明年要开一条奢侈品专线,赵总有没有兴趣?” 安灿要扩展业务范畴?林又奂第一次听说。赵总想了会点头,举起酒杯,道:“那合作愉快,多谢安总、林总引路了。以后有用的上赵哥的地方,你们尽管说话。” 这位赵总年近四十,旗下艺人、影视投资、院线掌控多方向开花结果,在娱乐圈可谓如鱼得水,但想迈出来,有难度。他的小金丝雀是自己跑的,也是自己抱上析爵娱乐的腿,他不过是在析爵娱乐调查合同纠纷时遮掩了一下,没想到得利如此境地——进出口行业搭上安灿国贸的线,难求啊! 赵总得了满意,林又奂却犯了难。散局后,他问:“哥,我没办法给他安灿的项目,你知道的。” 安宇毅没正面回答他,反而问起:“樊祈怎么跑去混娱乐圈,当起......明星了?” 他顿的这一下,林又奂捕捉到了,他可能是想说“戏子”。也是,甭管着名、影响力、商业价值与否,他瞧不上这行。“他想玩玩,樊叔叔也同意。” “跟他说别玩过了,又奂你也是,”安宇毅矮身要进车里,转头叮嘱道,“明年毕业,我和姑姑说让你进公司学习。” 安晴,林诉的妻子,林有灿、林又奂的母亲,安宇毅的姑姑,而安宇毅目前任职安灿国贸代理总裁。他说:“项目的事你不用管。” 林又奂躺在床上复盘今晚的酒局,感觉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具体不对在哪。 他有目的的接近潮流娱乐,一来解决对峙形势,二来建立社交。潮流娱乐覆盖面广,林又奂不羡慕,他自认只要时间足够,析爵娱乐也有这么一天,但《那年枯萎》拍摄结束后首要面临院线上映问题,而赵总拥有国内一二线城市大部分影院合作,他想利用一下。 林又奂感觉有只手在左右他,看似替他扫平障碍,却不能让人安心。 就像安宇毅,他怎么可能好心帮他。林又奂想不通,他记得林有灿说过:妈妈那边的人少接触,他们没安好心。林又奂对此深信不疑,林有灿从安家夺回安灿国贸的控制权,让林诉重回大股东位置,就这事耗费林有灿多少精力,年幼的林又奂见识过了。 退一步讲,就算没有林有灿的嘱咐,林又奂也不觉得安宇毅是好东西。他想起来那年某天,关系不错的朋友和他说,看见他表哥安宇毅带樊祈一群人进私人会所,问他在里面吗,要不要组个局一起。林又奂那时回答的很自然:“哦,我没去。”声音毫无波澜,挂断电话又不知怎的有些烦躁。林有灿问他怎么了,他把事情说了,林有灿想了会,说:“你和小祈联系一下,去看看别出事。” 等林又奂到了地方才知道,林有灿说的别出事不是多心。包厢里,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有几个人他也认识,年龄稍长些的玩咖,帝都圈里久负“盛”名,说他们纨绔都玷污了这两字,简直败类垃圾。 开门时樊祈朝门口看过来,林又奂只见他涨红了脸双手握着话筒,另一只话筒在缠在一起的二人手中,透过音响不时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樊祈刚要起身,林又奂退出了包厢。 “你看情况吧,能把小祈带回来最好,要是不行......就让他做好措施。”林有灿在电话里这么说,选择权交给了林又奂。 林又奂当时对男女之事了解的不多,但也明白林有灿说的做好措施是什么意思,他去前台买了避.孕.套,回到包厢。安宇毅坐在角落与他对视,林又奂打了声招呼就没再看他,转身面向樊祈,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套.子扔给他,又看了包厢内的套间,一言不发离开,他走的很快动作很急,这地方多一秒都待不下去,出去时用力摔门,那扇缓冲门竟也被摔出“哐”的声响。 林又奂等电梯时走廊的服务生看他,刚买了计生用品怎么就走了?他自己也有点后悔,太听话了,林有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樊祈出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害他丢脸买避.孕.套!!! “诶,你要走啊?”林又奂刚进电梯,被樊祈抓住胳膊。 他有气,言语上不饶人:“不走干什么,看你们......”做i两字太烫,林又奂说不出口,“恶心。” 樊祈那年和他差不多高,两人并肩进电梯,他声音有点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哥说一起出来玩,我就来了,谁知道他们玩......”女人,不对,也有男的。他脑子崩了,原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啊?! 林又奂出了会所,那种不适感慢慢减轻,“你出来干什么?” 樊祈眼神缥缈有一搭没一搭看向林又奂,小声道:“回家啊。” 忽然间,林又奂的气消了,本想揶揄的话咽了下去。上了出租车,二人坐在后排,樊祈缩在另一侧门边,林又奂看了他一眼,他解释:“身上有烟味,怕呛着你。” 林又奂想说,还有香水味,忍了忍没说出口。车辆到别墅区门口进不去,二人下了车往里走,临近公园前,林又奂开口:“那个给我报销了昂。”超市卖几十块钱的东西,会所敢卖好几千! 樊祈从口袋里掏出来,“还你呗,我又没用。” 那天林又奂好像是逃回家的,缓了好久,直到林有灿开始给他上课才稍微回神。 “安宇毅为什么带小祈去会所?”乍一听是问题,实则引导他深思。 他又醉又困,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反正说了好多,林有灿一直摇头,显然他没说到根本。 再后来,这个问题没等到答案,他们入院了。 没多久,析爵娱乐与潮流娱乐和解的事在圈里传开。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看不上热闹,开始往热闹里凑。林又奂以为那几天的酒局是不得已,却不成想后面有更多不得已的酒局等着他。 论,林又奂哪天清醒。答,三十二号。 偶尔接到樊祈电话也要默默感谢常不为,没收手机、不让他出剧组真是——太好了! 连着多天醉酒,林又奂的面色有些不太正常,张回劝他休息一段时间,他也想,可那些人不给他机会。电话约不上就来公司接人,躲不开。 这天早晨,林又奂到公司就感觉不舒服,勉强处理了工作进休息室睡了一天,临近傍晚安宇毅到公司。 “又奂,晚上没事吧?” 林又奂酒量没的说,但再好也得有个限度,他感觉自己到极限了,再喝怕是要出事。他这些天醉的是身体,不是意识,想明白了些原委。这些人不是和析爵娱乐林又奂组局,他们是和安灿国贸林又奂或者林又奂背后助力他的樊氏集团组局,那——无趣的很。 “赵总那条线弄好了,”安宇毅见林又奂发愣,想到他可能要拒绝,先发制人,“又奂你怎么着也得谢谢我吧?” 即便他不说,林又奂也不会拒绝,他想弄明白,安宇毅帮他的原因,也想回答上多年前林有灿的问题。“当然,哥你选地吧。” 二人一同走出办公室。孟悠拦了张回一下,“林总他又有酒局?” “是啊,孟经纪你劝劝吧,林总脸色不对劲。”张回怕了,进办公室几次,林又奂脸色着实吓人,一会煞白一会蜡黄,况且林又奂说过今天想早下班回家好好睡觉,怎的又被拉出去了?! ——啥好人也经不起连喝二十多天啊! 两人想法出奇的一致。 “我劝他?”孟悠像是反问,内心却否定。 张回眼看林又奂要进电梯,心一横:“你劝不了,就找能劝的人来啊,林总一天没吃东西,再喝要出人命了。”他说完小跑追上,回头间不忘给孟悠几个眼神。 不多时,孟悠收到张回的消息:XX轩府三楼208.想来是饭店地址,他有点为难。“能劝的人”,毋庸置疑说的是樊祈,可林又奂说过不能让他知道。思忖间,张回又发来消息:[图片]——车后备箱四箱茅台酒。 “操!他妈的要喝死谁啊!”孟悠退出聊天界面,打了电话,“妈,公司有事我晚点回家......知道,不出市。” 林又奂上了酒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樊祈哪天出道的?析爵娱乐哪天注册的?总不能是一个月前男团出事时吧?!答案呼之欲出。 “那位赵总狮子大开口,要那条线七成利润,他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吃下。” 林又奂的思绪被打断,放下酒杯。他刚准备接话,又住了口,这段时间和安宇毅接触,他似乎总是被他的话题牵着走。林又奂想了想,道:“哥,安灿现在的副总是谁?” 安宇毅随口道:“还是原先那个。听姑姑说你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今年打算回去吗?”他端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林又奂的杯子,一饮而尽。 安灿国贸的副总裁是林有灿提上去的,根基很深,安宇毅这个代理总裁撼动不了。林又奂也学着他的模样含糊道:“没想好,再说吧。哥你代理的位置多少年了,我妈怎么还没给你转成正式的啊?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 “我可干够了,又奂你毕业进公司好好学几年,安灿是你林家的,我跟你混。” 林又奂仰头喝了杯中的酒。他说的对,安灿国贸最大的股东是林诉,安家那边蹦的再高,安灿国贸也不可能易主,他为什么接近自己?总不会是想在酒桌上喝死他吧?林又奂想到这不由得笑了:脑子喝坏了吧。 他的笑容在安宇毅眼中颇为刺眼,但表情毫无显露,甚至配合林又奂笑了笑:“一会有几个朋友过来,你可能也认识,以后没准用得上,多联络联络感情。” 林又奂假意道谢,心里盘算着怎么离开。他差不多弄明白了,安宇毅仍旧惦记安灿国贸,方式方法暂时不知,但经过几次试探,他发觉安宇毅似乎很想让他在娱乐圈站住脚,却又不希望他站的太稳。 比如,他给林又奂介绍人脉,是想林又奂快速融入这个圈子;又比如,这些所谓的人脉没什么用,个个一瓶不满半瓶晃悠,更甚者不清不楚,一个不留神扯上深层合作关系,极容易被他们拖下水。 安宇毅不想让他回安灿贸易,给他点希望,又怕他做的太好引起林诉和安晴注意。林又奂这样猜测,也就不打算继续和他斡旋。“哥,我喝不了了,先回家了。” 这时,雅间的门打开,进来几个人。 “安哥,我们来晚了,哟,这不是林又奂嘛,多长时间没见了!” “我看看,还真是林又奂!” 林又奂没辙,现在走晚了。这几人他见过,那年安宇毅带樊祈去私人会所,在包厢里管不住下半身的就是他们几个,这么多年居然没染上脏病躲起来,算他们祖坟冒青烟。 几人仗着比林又奂年龄大,插科打诨的灌酒,不时说起娱乐圈哪位女明星,毫无廉耻地提出:“又奂,你使使手腕签过来,给哥......”后半句声音敛住了,表情依然令人作呕。 没必要和他们多说废话。林又奂不适地咳了一声,胃不怎么舒服。 “喝啊,林又奂你养鱼呢?” 第74章 《那年枯萎》6 樊祈到的时候,林又奂在饭店外,他闭眼侧坐在车里,偎着靠背,腿交叉的笔直伸在车外。 张回小声说了句:“林总,樊祈和孟经纪到了。” 林又奂睁眼看到限量版运动鞋,还是他觉得最丑的那双,它动了两步,一左一右立在林又奂两腿边,继而上衣、领口、脖颈、樊祈。他那张脸停在眼前时,林又奂感觉呼吸有些滞待,樊祈的脸上有怒意有心疼,说不好哪个占据的更多。 “我说过,离安宇毅远点。” 林又奂还在看那双鞋,是真的丑——明明每件衣服每双鞋都那么丑,穿他身上怎么这么好看。林又奂想,果然还是因为樊祈好看,他又想,那些高奢服饰品牌没眼光,怎么不来找樊祈做代言人。反而第一个找析爵娱乐谈品牌代言的居然是避.孕.套,妈的! 樊祈问张回,林又奂怎么和安宇毅联系上了。张回避重就轻:“ALL-inclusive出了点状况,乐颜和前公司有合同纠纷,安总给牵线搭桥和潮流娱乐赵总达成和解。” 林又奂仰头喉咙发声,比咳嗽轻一点,比哼唧重一点。他觉得说这些就够了,ALL-inclusive是他首推的男团,乐颜也是他钦点的成员,出了这档子事,他难辞其咎不说,还没面子。 抛开别的不谈,林又奂醉酒状态属实让人佩服,身体醉了,意识好像永远留有一丝清明。张回想找个实验所把林又奂送进去研究一下,这人是怎么把躯体和思想分隔运行的? 樊祈没再追问,他似乎不拿那些当成多重要的事,反而叮嘱张回,以后的饭局酒局参宴都必须和他通报。张回哪敢答应,抿着嘴没应声。车内的气氛没有温度,直到林又奂嗓子不舒服嗯了一下,张回才说话:“好的。” 到地下停车场,樊祈搀着林又奂等电梯,张回犹豫道:“林总晚上没吃东西......”连续二十多天醉酒的事,孟经纪肯定没说,他不说,张回更不敢。 他们默契的履行林又奂的“命令”,近乎执拗的认同林又奂的决定。——瞒着樊祈,否则事态只会更糟糕。 樊祈朝张回点了点头,电梯门关闭的一瞬,抽回搀扶林又奂的手臂,转而揽上他的腰。林又奂绷直的身体慵懒,重心倾给樊祈,眸中的清明闪了一下,沙哑开口:“生气了?” 樊祈的手臂收紧,憋了一路的话在看到林又奂第一眼就咽了回去,无法斥责林又奂。他在剧组封闭了一个月,与导演常不为、编剧李华才、制片余洪广斗智斗勇,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常不为试图颠覆他;李华才把第三部分剧本改了——陆季和程扬接吻葫芦。即便拍摄要求隐晦,但与林又奂看过的初版大相径庭;余洪广隔三差五拿几个本子旁敲侧击的让他回去问问他爸有没有投资意愿。 这些,他没说,没法说。难道要他像以前那样对林又奂撒娇耍闹?他可以,林又奂也一定有办法,但他不想这么做。不仅不想,甚至唾弃曾经的自己。 现在尤甚。他封闭的一个月,网上曝出他上个剧组入住酒店房间的图片,给了那盒只用了一个的避.孕.套特写,风波不大,应该是析爵娱乐及时摆平了,林又奂没提过。ALL-inclusive出道的事他不知道,乐颜的事他更不知道,连乐颜是谁他都不知道,还是孟悠替他回忆的,就是那天他在舞蹈室外叫出来的男孩,林又奂也没提过。他以为林又奂坐镇析爵娱乐看看数据选选剧本挑挑俊男靓女轻松愉快,原来不是这样。 樊祈接了一杯水回客厅,沙发上哪还有林又奂的身影,与此同时,一楼卫生间传来呕吐声,他快步到门口,却打不开那扇门,林又奂从里面反锁了。 “林又奂开门。”樊祈贴在珐琅玻璃上,影子很模糊的站起,远些缩小近些放大,隔着门,他听到淋浴水声、洗漱台水声、甚至微弱的换气声,和声响最大的吹风机的噪音。那影子又矮了回去。 大概半小时,门开了。林又奂散着领带,衬衣扣解了三粒,黑色袖箍一边有一边没,双眸半敛向前一步,下颌扬了扬抵在樊祈肩膀,又转头往下缩,埋进樊祈的颈窝,额头蹭着樊祈的侧颈,轻地呼吸:“......难受。” 樊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什么林又奂描述不出来,总之很好闻,有安神的功效,不像他,似乎每个毛孔都散发着酱香型白酒的酒气,可能还有昨天的红酒,前天的烈酒,大前天的......林又奂笑了一下,他让酒给腌入味了? 樊祈嘴上嘟囔:“照你这喝法,早晚出事。”发泄的戳着手机屏幕,半晌才停下。 抱着林又奂回到客厅,想扔舍不得,只能弯腰把人轻放下,林又奂趁机抓着他胸膛的衣服,一起卧进松软的沙发。 “我漱口了,”林又奂伸出两根手指,眨了一下眼,又加了一根,“三遍。” 他在索吻。樊祈意识到这一点时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林又奂刚才主动靠在他身上对他来说已经很惊喜了,没想到还有更惊喜的——林又奂向他索吻!双唇在他凑近时微微张启,阖紧的眼皮像覆了一层轻纱,眼球在下面转动。樊祈被拽着衣服倏地下压,吻上。 门铃响起时,樊祈正仔细的在林又奂身上舔舐,这是他第三次触碰亲吻到林又奂那粒浅红,馋涎欲滴,他不想起身。 樊祈拿完外卖,不出所料,林又奂跑了。 餐桌上,一碗青菜粥,一碟油酥小黄鱼,两份清口小菜。林又奂洗完澡下楼,醉意散的差不多了。 “怎么跑回来了?”林又奂边吃边问。 涨.欲难消,樊祈感觉多看他一眼就要多受一份罪,索性偏头不理。 “问你话呢。” 二人相对而坐,林又奂翘着二郎腿一下下踢在樊祈小腿,樊祈忍无可忍抓住林又奂的脚踝,用力一拽,林又奂腹部撞在桌沿,没拿稳的筷子落在桌面,沁凉的脚心刚好全覆盖炙热的暖阳。 那双筷子......好久没能拿起,直到碗里的粥凉透,小黄鱼不再酥脆,他的脚终于不凉了。 第75章 《那年枯萎》7 早晨,樊祈醒来时林又奂没在,透过卧室的玻璃墙俯视客厅,林又奂裹着被子躺在沙发,只露出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你什么时候睡这来了?” 林又奂转身背对樊祈,被角往上拉,连耳朵都盖住了。“嗯,起早了,看会电视又困了。” 樊祈洗漱换完衣服,差不多八点,这会应该准备出门的林又奂还躺着,不太对劲。“不舒服?” 林又奂蹙着眉将脸藏进沙发靠枕后,极其不耐烦:“安宇毅拿的假酒吧,头疼。” 樊祈看了眼时间,定了早餐,坐在林又奂旁边,捧着林又奂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边给他按摩边说:“离安宇毅远点,这话你以前和我说的,怎么自己忘了?” “没忘。” 针对安宇毅这个人,他们算是互相警勉。林又奂这边不用多说了,樊祈这傻小子在他身上栽过三次。不怪他俩,安宇毅比林又奂大八岁,比樊祈大十一岁,现在学会隐秘起来了,以前阴险至极。 私人会所那次过后,樊祈天天黏着林又奂,有一阵子没再和安宇毅他们联系,直至林又奂住院消失,那会他对林又奂的情愫属于似有若无的状态,他想林又奂,上课戴着蓝牙耳机,哪怕林又奂不说话只呼吸,也不许挂电话。 回想那段时间,林又奂在医院配合检查提升身体机能数据,一边锻炼一边听课,怎么听的才好笑——蓝牙耳机一只在樊祈这里,一只在讲台。可以说林又奂住院期间根本不需要家庭教师,课堂内容基本没落下。 林有灿问他:“一直戴着耳机,耳朵不疼么?” 林又奂那时特别坦然:“疼,樊祈给我打电话,让我听课,疼四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说完分享一只耳机给林有灿,林有灿坐在轮椅上,胳膊肘顶着扶手歪头陪他听了会课,说:“不清楚,有卡顿。” 樊祈在那边压着嗓音:“有灿哥,你俩别说话,老师在上面找哪出声呢!”他的蓝牙耳机没电了,借别人的,质量不好,漏音。 林有灿笑了一会就听耳机里传来:“谁把耳机放讲台上了?!” 没过多久,他们上了手术台,林又奂没告诉他,骤然断了联系,樊祈心情烦闷无处发泄,懒得去学校,白天司机送他去学校,他偷溜出来找朋友玩,晚上借口晚自习补课什么的,和他们去酒吧,被安宇毅钻了空子。 安宇毅盯了他好久,在樊祈和人发生冲突那天出手,把他带到VIP包厢,趁樊祈气头上塞给他装有两枚药片的小袋子,说:“这玩意一粒飘上天,两粒赛神仙,解忧解愁解心结,试试?” 樊祈接过来没打开,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东西,和眼前这人一样。他揣兜里随口道:“行,今天太晚了,改天试。安哥,我回去了,明天得上课。” 他出了包厢,那群朋友还在外面,说这地晦气,换个地方玩。樊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有条两小时前林又奂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学别忘了带耳机。 明天能和林又奂通电话了?那天是这段日子樊祈回家最早的一天,转天恢复了学校生活,忘了药片的事。过了几天,樊祈放学回家,刚进家门就被樊父一脚踹在肚子上,手里拿着装药片的小袋子,问:“你居然嗑.药?!我樊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毒瘤!趁早打死你!免得你以后危害社会!” 樊父早就备好棍棒,并且遣散管家佣人,根本没想给樊祈机会,几棍子下去,樊祈的胳膊骨折了,他疼的除了喊叫更是一句完整的解释都说不清,樊母被锁在房间里,急的砸门也无济于事,最后给樊福贺打电话才把怒火攻心的樊父拦住。 樊福贺,帝都市市.委.书.记,樊福申的亲弟弟,樊祈的小叔叔,早些年想送樊祈进部.队,甚至规划好了他的晋升路线,结果樊祈死活不去,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樊福贺来了一句话没说,送樊祈去医院,趁着验血的契机查了一下,检查报告显示樊祈根本没嗑.药,樊父这才冷静下来,碍于父系威严自己没问,全权交给亲弟弟处理。此事樊祈没错,但逃课去酒吧是错,他说话支支吾吾。樊福贺说:“等胳膊好了进部.队,磨几年长大接我的班。” 樊祈的小婶婶生女儿时难产而亡,樊福贺不打算再娶,就一个宝贝闺女,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官.场凶险他舍不得,主意打在樊祈身上,这些年没少给他洗脑。 樊祈知道他来真的,这事要是解释不清楚,没准真把他弄部.队去,以前不想去主要因为不自由,现在不想去完全因为......他还得给林又奂打电话,不然他怎么听课? 他一股脑全秃噜了,这次、上次、上上次,包含国.家三大明令禁止:毒.黄.赌。 樊福贺当即明了,有人故意针对樊祈,前两次是那个叫林又奂小子把他家樊祈拽了回来,这次只能说还好樊祈不是傻子。樊福贺没了游说樊祈的心思,和兄嫂简明扼要说明,让他们别冤枉孩子,这事交给他处理。 樊祈打好石膏,身上青一片紫一缕的,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樊祈不肯,他不去上课林又奂怎么办。当天晚上就回了家——蓝牙耳机闲了好久,需要充电。 这事樊福贺嘱咐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免得有心之人拿出来做文章,樊祈当时没和林又奂说,后来光顾着自己对林又奂那点小九九,也就淡忘了。直到昨天孟悠告诉他林又奂和安宇毅有饭局,看那意思要灌林又奂酒,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一下子涌了上来,脑子嗡了好一会。 他不是信不过林又奂,在他看来,林又奂除了身体不好总住院,是近乎完美的存在,头脑聪明、思想深邃、城府慎重、长相俊美......无论用多少词都形容不出来的好,就是因为太好,安宇毅那种人才会想方设法的想要毁掉——是的,安宇毅一次次针对樊祈,除了想拿住樊家的把柄,还有一个根本原因:他见不得帝都这些世家公子少爷有比他优秀出彩的。 ——樊福贺说的,樊祈深信。 林又奂身体不好,安宇毅还灌他酒,摆明了是不想让林又奂有好。樊祈揉着林又奂的头,问道:“除了头疼,还有哪不舒服?胃疼吗?” 林又奂一半脸挡着,困得迷糊:“没有。还不走?我听你电话响了好几次。” “这就走,给你定了早餐,吃完再睡。” 林又奂翻了一下,头枕回沙发靠枕,脸又藏了起来,轻的嗯了一声。樊祈蹲在沙发边,吻了吻林又奂的侧脸,“睡醒了还头疼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 你回剧组还能用的上手机?林又奂咬了下嘴唇:“知道了,快走吧,一会困劲没了。” 樊祈不想回去的神色,只要林又奂看一眼就能了然。樊祈从昨晚到现在情绪低靡,不单是因为林又奂把自己喝成这样心疼所致,还有剧本的影响。《那年枯萎》第三部分的激.情.戏令他不适,剧情更甚:葫芦之后,陆季的世界崩塌了,不知哪个时间节点起,曾经的朋友们躲他,程扬也躲他。他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班级群里有人发了照片:他和程扬在器材室接吻,照片上能看到陆季的侧脸和程扬的后脑勺。群里又有人说:撤回撤回,发新群。原来朋友们躲他是怕被认成照片上的另一人,那程扬呢?程扬为什么也躲他!明明是他说要和自己学习接吻技术,他们还那样了......为什么这些冷眼要他自己扛! 陆季在学校遭受歧视指点,那些不怀善意的目光、朝向他的指尖,一点点摧毁他的精神,他越来越敏感、多疑,看到三两个人聚在一起说话,下意识认为别人在议论讥讽他。 要说绝,当属常不为一枝独秀。从一开始就没把完整剧本给樊祈,前期樊祈演的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阴郁。少年陆季和少年樊祈差不多,打架、翘课、喝酒,可以说是收敛版的学生樊祈,或者说是没有林又奂管束的樊祈。第二部分,樊祈闹过一通再回片场,他发明了一套独属于樊祈的入戏方法——江晓漪是林又奂,程扬是林又奂,只要是感情戏,所有对手角色都是林又奂,把他们都想成林又奂,入戏贼快。然后第三部分令他破防,他们不可以是林又奂,绝不可以! 樊祈入不了戏,常不为拿出杀手锏——全剧组陪他演。 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在明知道是演戏的状况下,每天接受几百人的背后议论。他们看樊祈的视线和剧本里同学看向陆季的一样——眯着眼,一侧嘴角翘起露出两颗牙齿,时不时发出“嘁”的声音。前几天助理小盖陪着樊祈,他话多人也活泼,樊祈还能分清这些人在配合导演,后来小盖被派去道具组布置片场,樊祈独自一人的时候越来越多,没有手机,没人和他说话,所有人像剧本里写的那样——躲着他,嫌弃他,怕和他多说一句话就要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 樊祈每分钟都在现实和剧本里横跳,自我意识逐渐模糊,常不为一步步颠覆樊祈的存在,要陆季活出来。 而他差点做到了。 孟悠到时,樊祈正坐在酒店大厅发呆,见到孟悠的第一反应避开视线——陆季害怕和人对视。孟悠当时跑的急,丝毫没注意到樊祈的变化,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停车场拽,边走边说:“我樊少你快走两步,再晚点林哥就让人喝趴下了!那什么,不然你先给林又奂打个电话劝劝他。” 樊祈恍惚一瞬,继而清朗起来:我操他妈!谁要灌林又奂?! 樊祈走后,林又奂躺了二十多分钟,从靠枕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孟悠,你过来陪我去趟医院。” 林又奂起身,那张脸苍白无血色,双唇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