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反派读我心,集体逆袭到躺赢》 第1章 穿成恶女 莲花村，大旱三个月，所有农民又急又清闲。 就在一片死气沉沉中，一道刺耳的撞击声，惊起院子外一大片乌鸦。 “程清，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能伤害两个孩子！你竟然敢背着我，要把他们卖掉，你怎么敢的？” 程清被人狠狠地一把推着，撞在门板上，脊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怒火，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似的。 程清看见那双眼睛，猛地一愣，再往下一看。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又阴鸷凌厉的面容，五官俊美，棱角分明，左眼下的一颗黑痣，更是为他多添了几分阴狠之气。 他一双大手紧握着程清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满脸的阴鸷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她的脖子。 这……什么情况？ 程清有些懵，就在这时，一大片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攻陷她的脑海。 回想着那些记忆，程清眼皮一跳，悲催地意识到一件事，她竟然穿越了！ 而且，还是穿书！ 这是程清昨天晚上睡前看的一本小说，闺蜜推荐给她的，理由是其中一个角色，和她同名，开玩笑让她默写背诵全文。 程清随便翻了几页，同名这个角色，不过是一个炮灰，根本没多少存在感，她就懒得再翻了。 没想到，竟然被闺蜜的乌鸦嘴说中了！ 如果不是额头上的剧痛，在不停地提醒她，这是事实，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程清，我在跟你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吗？”男人见程清一直不说话，眼底怒火更甚。 程清额角突突地一跳，立即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原书里，确实有‘她’卖孩子一事儿。 大旱三个月，程清的丈夫陆远，意外摔伤了腿，家里陷入窘境，揭不开锅的情况下，‘她’就想把女儿卖出去。 虽然，女儿最后被救下来，没有被卖掉，但丈夫和孩子还记恨她心狠手辣，最后她生病时，他们便当作没看见，让她无人照料，最后惨死。 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她名义上的便宜老公，陆远。 在原书中，陆远这个前期深情男二兼后期的大反派，是有名的活阎王。 本朝重文轻武，大部分人都去读书了，而陆远是莲花村乃至整个城里都为数不多的武举人，能打且下手狠辣，跟他作对的，要么被他打伤，要么被他打残。 在莲花村里，根本没人敢跟陆远作对。 陆远这次受伤，也是因为，太过相信自己的身手，进山打猎时，遇到了一只老虎，他将老虎打残，自己也被老虎打伤，滚落了山崖，摔伤了腿。 可即便如此，那浑身的煞气，确实不是一般人敢得罪的。 现在的时间点，正是程清卖女儿不成，陆远将女儿救回来后，找她算账的时间点。 在这之后，她就没几天好活的日子了。 程清回想到这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草了，她一个大好青年，好不容易从中医大学毕业，竟然就穿越了！ 穿就穿了，贼老天还让她穿到这么个炮灰上，还在这么个时间点！ 回想着这一段的剧情，程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程清确实不是东西！】 程清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她，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男人，眼神变了变，眼里忽然闪过一抹疑惑和审视。 他紧盯着程清，眼神冰冷，“程清你在说什么？” 程清扯了扯他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哪有说话？不都是你在训我吗？是，我承认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对，但你先松手，你总不能真的掐死我吧，杀人是犯法的！” 陆远闻言，却是一愣，看着程清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审视和戒备，“你这个女人，又想做什么？你又想骗过我，然后对两个孩子下手？程清，程清，你不喜欢我，我知道，可孩子是你生的，虎毒还不食子，你竟然要把自己的孩子卖了，你还是人吗？” 程清：“……” 草，贼老天害她不浅！ 【要卖孩子的又不是我！】 程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怕陆远把她当成疯子，她恨不得跟陆远好好掰扯掰扯。 “你在说什么？”陆远盯着程清的目光，突然闪过一丝疑惑，方才程清有说话吗？ 他刚才好像听见程清说话了？ 不对！ 刚刚程清明明没开口，他听见的好像是……程清的心声？ 要卖孩子的不是程清，还能是谁？ 陆远不由一愣。 见陆远似乎在走神，程清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她一手反握住陆远的胳膊，一手突然伸到陆远的腰后，对着他腰后的麻穴狠狠一戳。 陆远猛地一皱眉，脸色一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程清的身上。 他看似瘦弱，实际上死沉死沉的。 程清被他压得身子一沉，险些摔倒。 她下意识地，一把将陆远推开。 “砰——” 陆远猝不及防，重重地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旁边的厢房里，跑出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他们忙不迭地冲到陆远身边，齐齐惊呼。 “爹！”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程清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便宜儿子陆兴云和女儿陆小小。 陆兴云跑到陆远身边，吃力地一边扶起陆远，一边恨恨地看向程清，怒吼：“你这个疯女人，你做什么？！” 程清摸了摸自己剧痛的脖子，恐怕已经出现掐痕了。 听着陆远的话，程清气笑了，【你爹要杀我的时候，不见你动，现在倒是孝顺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她’之前对陆兴云和陆小小都不好。 在原书里，这俩孩子明明是她生的，可她却格外不喜欢，对两个孩子每天都是非打即骂，从来没有好脸色，作为母亲，她从来不做任何家务，要么奴役陆远，要么奴役两个孩子。 现如今还要卖孩子，难怪这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2章 交易市场 程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全然没有注意到，陆远和陆兴云的脸色，都悄悄地起了一些变化。 他们好像真的可以听见程清的心声？ 程清咳嗽了几声，压下嗓子里的不舒服，望向陆远和陆兴云，这才开口，“行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心疼你爹，还不赶紧把他扶进房间里？” 陆兴云盯着程清，紧抿着唇。 程清以为他还要跟自己吵两句。 她还记得，陆兴云的脾气，像极了陆远，天天跟程清顶嘴。 就在程清想着的时候，陆兴云却闭上了嘴，他沉着脸，竟然难得地没再跟程清吵架，而是招呼起陆小小，让陆小小过去搭把手。 陆小小乖乖地跑过去，扶起陆远另一只手。 和陆兴云一起，扶起陆远。 陆远站起身来，看了看程清，眸色复杂。 程清对上陆远的目光，头疼得厉害，不想面对他们，含糊地道：“我，我饿了，我去做饭。” 语毕，她忙不迭地循着记忆，向厨房走去。 陆兴云闻言，难以置信地望向陆远，“爹，她方才说什么？她，要做饭？” 陆远盯着程清的背影，心里也很疑惑。 …… 陆家一共三间房，厨房另算，在院子最前面。 程清避开陆家那几个人，躲进厨房里，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额角的伤，疼得她眼皮一抽。 不过，伤口应该不大，现在都不怎么流血了。 但是，就怕破伤风。 这伤口应该处理一下的。 可是，程清现在什么都没有。 程清走到厨房外的水缸里看了一眼，水缸里面只有小半缸水。 这里大旱三个月，只有深山里头，还有一处泉眼，还有一点活水。 只是出水量太小了，根本不够十里八村的人吃，更不要说借此种庄稼了。 这点水，好像还是陆兴云天不亮，拿着陶罐一趟又一趟地去山里装回来的。 程清拿了一个小碗，不敢多弄，弄了一点点水。 她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原书里，本朝律例好像还挺严的，出嫁从夫，且严禁黑户，她现在从陆家跑出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得上官府的追捕名单。 就算不上，她没有户籍，也没地方落脚。 眼下看来，只能暂时在这里呆着了。 程清无奈地对老天爷翻了个白眼，肚子就在此时，叫了起来。 这几个月，没什么收成，各家几乎都吃不上饭了。 程清今天到现在也是水米未进，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还真要做饭了！ 程清一个人独立惯了，做饭是会的。 她起身重新回到厨房，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陆家的屋子都破破烂烂的，厨房的窗户都破损了，在漏风，一口土灶上面，放着一口豁口的铁锅，灶台上一片脏乱，像是很久没有打扫了，黏着各种污垢。 程清看得头疼，强忍着不适，她在厨房里翻了翻。 偌大的厨房里面，就只剩下小半袋子的红薯，和一小篮子的野蕨菜。 这野蕨菜好像还是陆兴云采摘回来的。 这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程清心里叹了口气，拿起那些野蕨菜，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金属声音。 【滋啦滋啦——】 【海鲜跑腿交易平台，正式启动——】 程清：“？？” 什么玩意儿？ 海鲜跑腿交易平台？ 【叮咚，欢迎您绑定平台账号，现在平台已经激活——】 那机械声话音刚落，程清的脑海里，就出现一个类似二手交易市场平台的漂浮界面。 那界面就和交易APP差不多。 只是多了一个，跑腿功能。 程清下意识地看向那跑腿功能。 下一秒，似乎收到感应似的，界面跳转，进入跑腿功能。 程清心里一惊，一一看过去。 跑腿功能界面也很简单，有买家会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带着价格发布出来。 若是能够提供的卖家，就可以直接将货品卖出。 这……什么高科技玩意儿？ 【检测到绿色野菜，已为您匹配需要的买家，方便您完成交易——】 程清正疑惑着，那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页面再次跳转，进入一个买家发布商品需求页面。 上面写明了，对方十分想念家乡的味道，想要求购天然绿色的野菜，愿意出高价。 程清往下一扫，眼睛瞬间瞪大。 一斤野菜的价格，竟然是50块！ 似乎为了方便她使用，下面还有一个价格，50块人民币等于五文钱。 五文钱？ 这价格认真的？ 【您手中有一斤野蕨菜，请问是否交易？】 提示声再次响起。 程清看了看手里的半袋子野蕨菜，有些怀疑人生，这，怎么交易？ 【请问是否交易？如若交易，请点击确认——】 似乎感觉到程清的疑惑，提示声响起的同时，页面上出现了一个小界面，上面有确认和退出两个键。 程清试探地说：“确认。” 几乎是话音刚落，程清手里的野蕨菜，咻地一下，凭空消失不见。 【交易成功，收益已经存入您的个人账户，欢迎查看。】 程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查看。” 页面再次跳转，进入她的个人中心。 程清往下一扫，就看见她的账户余额里，显示着：五文钱。 【个人账户金额，可以提现或是在线购买物品。】 程清听到提醒，看见最下方的商城栏，“在线商城。” 平台似乎是语音控制，她的页面，立即跳转进入在线商城。 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物品，都是明码标价。 程清看了一下生鲜栏，里面都是一些好吃的，但价格都不低。 只有馒头包子速冻饺子便宜点。 然而，即便是速冻饺子，也需要十文钱，不是程清现在能够消费得起的。 肉包子倒是便宜，三个包子五文钱。 这倒是挺好的！ 程清眼睛一亮，迅速点击肉包子下方的购买字样。 页面立即跳出来一个提示：【是否确认购买？】 程清：确认！ 下一秒，程清便感觉手上一沉，定睛一看，装着三个包子的塑料袋，正挂在她的手上。 包子像是刚出炉的，还是滚烫的。 掌心里传来的灼热，瞬间让程清惊喜起来。 这居然是真的！ 第3章 听她心声 强烈的饥饿感，让程清顾不上多想，她翻出来一个包子，顾不上烫，便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包子的热感和饱腹感，瞬间充斥着程清所有的感官。 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刚刚她还在想，这是不是在逗她玩。 这一秒，吃着那肉香四溢的包子，她才确信，这玩意儿竟然是真的！ 这下好了！ 程清飞快地吃完一个包子，干瘪的肚子和强烈的饥饿感，都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她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再拿起一个包子。 手指触摸到包子时，她却停了下来。 那两个孩子也挺可怜的，她现在还没办法离开这里，还是先和陆家人打好关系。 这样即便日后，他们必不可免地黑化，应该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程清思及此，将剩下两个包子装在袋子里，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接下来，程清也没闲着，看着剩下的那些干瘪的红薯，她略一思量，没拿着那些红薯出售。 她将那些红薯清洗干净，连皮一起，切成碎块，放进锅里，加入一些水，煮了一锅没有米的红薯粥。 不多时，厨房里就飘出来一股红薯香味。 坐在屋子里的陆兴云，率先闻到这味道，有些难以置信，“爹，她竟然真的在做饭？” 程清一向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明明都是在地头里刨食的人，她却十指不沾阳春水，村里人没少为了这点，在背后议论程清。 可她今天竟然进厨房了！ 陆远脸色微沉，也有些看不懂程清了。 陆兴云又想到什么，向陆远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对了，爹，你……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陆远闻言，惊讶地看他，“你也能听到？” 陆兴云飞快地点头，“对！我，我刚才突然听到的，可她明明没说话……可，可这是怎么回事啊，爹？” 陆远微微皱眉，“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同别人说，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再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再做定夺。” 陆兴云闻言对陆远的话，无有不依，“嗯，我听爹的。” “爹，我饿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陆小小，闻到香味，摸着自己的肚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陆远闻言，心疼地摸了摸陆小小的小脸，就要起身，“爹去给你做饭。” 程清那人的性子，即便下厨做饭，只怕也只会做她自己的。 她是不会记得两个孩子的。 他也得赶紧去厨房看看，免得程清将所有吃食都浪费了。 陆远想着，神色便又阴沉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就应该阻止程清的。 陆兴云见他要动，连忙阻止，“爹，你别去了，我去给小小弄吃的，你现在得好好养伤！不能乱动的！” 陆远却摇了摇头，陆兴云还是小孩子，摆弄不过程清的，必须得他去。 陆兴云看着陆远的腿，却颇为担心。 就在父子俩僵持时，程清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 “饭好了，过来端碗！” 陆远和陆兴云闻言，俱是一脸惊讶。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饭都做好了，一个个还等着我去伺候？】 陆远和陆兴云对视一眼，两个人压下心里的古怪。 陆兴云率先道：“爹，我去端饭。” 陆远沉沉地点点头。 陆小小一听有饭吃，迈着小短腿，跟着陆兴云一块跑了出去。 两小只跑到厨房门口时，就看见灶台上，已经整齐地摆放好四碗红薯粥。 虽说每一份的分量都不多，看上去也几乎都是水，但程清竟然会为他们做饭！ 陆远震惊地站在门口，看着程清，半天回不过神来。 年纪还是小，震惊都写在脸上。 程清一转头，看见他那副模样，回想起来原身以前的所作所为，心下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一点不上心呢！】 程清在心里质疑了一句。 陆兴云脸色微微一变，她这是……幡然醒悟了？ 见他还愣在那里，程清掩嘴咳了一声，“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端饭啊，你不饿啊？” 听她那没好气的声音，陆兴云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什么表情地提步走过去，冷着一张脸，活脱脱的翻版陆远。 陆小小紧跟在他身边，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看见程清时，也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见此，程清心里啧了一声。 【这个娘做得还真是不尽责，瞧把孩子吓得。】 陆兴云眼皮抽了抽，见鬼似的望着程清，“你……” 程清一脸莫名，“我怎么了？” 陆兴云抿了抿唇角，绷着一张脸，却没说什么。 他走过去，熟练地从橱柜里面，拿出来一个有些破损的托盘，一下子端走了三碗粥。 只留下程清那一碗。 程清也没什么反应，拿上自己那碗粥和两个肉包子，便一块回到堂屋里。 陆兴云将三碗粥在桌上分别放好，又乖巧地抱起陆小小，将她放在凳子上，将勺子塞到她手里，一副二十四孝好哥哥的模样。 程清坐在一旁看着，感叹，【这么看，这孩子心思不坏啊，还挺懂事的，后来却黑化了，还挺可惜的。哦我记得，这孩子最后好像是被放干了血而死的？可怜啊。】 程清记得，原书里面，陆远这个反派男二跟男主抢女主，先是为了女主断了一条手臂，女主却还是选择男主。 他爱而不得而黑化，卧薪尝胆多年，最终挑起战争，差点灭了男女主。 可惜最后，却还是舍不得女主，被男女主联手算计，万箭穿心而死。 陆远死后，陆兴云就子承父业，挑起了反派大梁，为了给父亲报仇，没少给男女主使绊子。 奈何，他的反派属性不如亲爹，没蹦跶几下，就被男女主身边的人解决了。 大约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悲天悯人，男女主最后倒是留了陆小小一命。 但最后是怎么安排陆小小的，程清就不知道了。 程清当时只是草草地翻了翻小说，粗略地看过而已，有好些细节和后续，她都不知道。 不过，想到陆远和陆兴云的死状，她还挺唏嘘的。 听着程清心里的感叹，陆兴云手一抖，险些将粥碗打翻。 什么黑化？ 什么惨死？ 他为什么会被人放干血而死？ 这人在说什么，怎么不说明白啊？ 第4章 女主驾到 陆兴云到底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恨不得跑过去追问程清，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些声响。 很快。 陆远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率先瞥了陆兴云一眼。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显然，程清心里那些话，他们都听见了。 父子俩都没吭声。 程清看见陆远，立即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尴尬地招呼道：“那什么……过来吃饭吧，没什么好吃的，我就随便弄了点。” 陆远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瞥了一眼桌上的四碗红薯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下来。 陆兴云则坐在他旁边，三个人都离程清远远的。 气氛有些压抑。 唯有陆小小，感觉不到什么压抑似的，正抱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程清见此，轻咳一声，拿出包子来，率先打破沉默，“喏，这是两个包子，你们三个看看怎么分吧。” 闻到那熟悉的肉香，陆兴云和陆小小的眼睛，都噌地一下亮起来。 陆远也有些惊讶，看着那雪白完整的包子，他狐疑地打量着程清，“这包子……哪来的？” 程清眼也不眨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当然是我在镇子上买来的。” “买来的？”陆远危险地眯起眼睛来。 大旱几个月，镇子上物资都少得可怜，哪里还有这么饱满完整的肉包子？ 现在去镇子里，能够买到一点陈米陈面就不错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够买到肉包子，那价钱一定也出奇地昂贵。 为了他的事，他们家里的钱，早就被掏空了，哪里还有闲钱去买包子？ 程清闻言，面无表情地道：“不是买来的，还能是偷来的不成？” 说着，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废话真多，给吃的还不愿意，爱吃不吃，不吃还给我，我还想吃呢！】 陆远听到她的心声，还以为她没吃过包子，特意留下来给他们的，他一时间有些看不懂程清了。 程清什么时候会那么好心？ 难不成，他真有什么地方，误会程清了？ “算了，先吃吧。”陆远想不通，有的吃，确实不错了。 他将两个包子拿过来，分别递给陆兴云和陆小小，“你们俩一人一个。” 陆兴云闻言，下意识地推拒：“爹，你吃吧，你有伤，得吃点好的。” 陆远语气微微一沉，“不用，你们还小，你们吃，我不饿。” 陆兴云还想说什么。 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将包子从陆远手里拿过去。 陆兴云和陆远一时间都看过去。 便见程清拿着包子，放到了陆兴云面前的碗里，“你们年纪小，还要长身体，你们吃就好。” 紧接着，程清的心声响起。 【不要搞什么父慈子孝的，等会儿就有人来给你爹送鸡汤了，你爹还能看上这么口肉包子？】 陆远：“……” 有人给他送鸡汤？ 这怎么可能？ 正想着，院门便被人敲响。 紧接着，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大哥，你在家吗？” 听到这声音，程清眉梢一挑，【哦豁，女主来了，这声音应该就是宁月龄吧？听声音就是个大美人，难怪陆远喜欢。】 陆远：“……”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陆远不由瞪了程清一眼。 程清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你瞪我干嘛，这人是找你的，你不把人请进来吗？” 陆远额角突突地跳了一下，不想跟程清说话。 但既然来敲门了，总不好不管不问。 陆远看向陆兴云，“兴云，去开门。” 陆兴云方才已经听见了程清的心声，乖巧地答应下来，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程清一眼，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他打开院门，果然就见一个大美人，站在门口。 那个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裙，身材高挑纤细，弱柳扶风一般，拎着个篮子，清清丽丽地站在那里，仿若仙人，和村子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月龄。 陆兴云看着宁月龄，神色愈发古怪。 宁月龄看见陆兴云，却笑起来，“小云，你爹在屋里吗？” 陆兴云含糊地嗯了一声，盯着宁月龄手里的篮子，闻到了一股肉香味，他试探地问：“宁姐姐，你这是来给我爹送鸡汤吗？” 宁月龄闻言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旋即她伸手捏了捏陆兴云的小脸，打趣道：“小云，你这鼻子怎么那么灵光啊，这都让你发现了？” 陆兴云：“……” 还真让程清那女人说准了！ 陆兴云看着宁月龄的脸色，愈发地古怪。 宁月龄也注意到不对，脸上笑意淡了淡，“怎么了？” 陆兴云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没事，宁姐姐，我没事，我爹就在屋里，你进来吧。” 宁月龄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下来，便跟着陆兴云走进院子。 “爹，是宁姐姐来给你送鸡汤了！” 陆兴云一边向堂屋走，一边扬起声音提醒陆远。 程清闻言，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清新脱俗的美人，莲步轻移地，缓缓走过来。 她长得颇为白皙，身段更是柔若无骨一般，走起路来那是摇曳生姿。 【来了来了，她来了！我们女主带着光环走来了！】 【果然，女主就是不一样，真是大美人，难怪陆远动心了。】 陆远一口红薯粥险些喷出来。 他什么时候对宁月龄动心了，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陆大哥。” 陆远正无语，宁月龄跟着陆兴云，已经走进堂屋。 看见程清也在，宁月龄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有些尴尬地开口，“程姐姐也在啊，早知道程姐姐在，我就晚些时候再过来了。” 程清：“……” 【不对味，这话说得，怎么透着一股茶味啊？】 【原书里面虽然说女主是黑莲花，但也没说是绿茶啊。】 【不过也对啦，能做女主肯定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能死死拿捏陆远呢？】 程清一边想着，一边对宁月龄挤出一抹笑来，“没事没事，你们聊，就当我不存在就行。” 宁月龄似乎没想到，程清会这么说，面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我见犹怜。 陆远额角跳了跳，他望向宁月龄，清了清嗓子，道：“月龄，你怎么来了？” 宁月龄闻言，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我听说陆大哥你摔伤了，便特意在家炖了一锅鸡汤，拿来给你补补，这鸡汤我熬了一晚上，特意加了一些当归，对身体好的。” 第5章 蝴蝶效应 宁月龄说着，从篮子里取出来一个盖碗，放在陆远面前，“陆大哥，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陆远看着那一碗鸡汤，脸色铁青。 宁月龄看见他神色不对，有些紧张地咬了一下唇瓣，“陆大哥，你不喜欢吗？” 陆远回过神来，温声道：“月龄，这时节鸡汤难得，你怎么拿来给我了？还是拿回去吧，别浪费。” 宁月龄立即道：“给陆大哥，怎么是浪费呢？这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母鸡，而且我还炖了好久的，陆大哥，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尝尝看好不好？” 她说着，眼睛红了一圈。 程清心疼，【小可怜见的，陆远这能扛得住？】 陆远面无表情地将鸡汤推远，“对不住，月龄，我喝不了鸡汤，一喝鸡汤，我就浑身起疹子，谢谢你的好意了。” 程清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远，【这是，鸡汤过敏？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陆远鸡汤过敏？这不是扯吗？】 陆远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 宁月龄闻言，眼里含泪，雨打梨花般，“陆大哥，你是嫌我的手艺吗？” 陆远蹙了一下眉，“不是，我真的喝不了。如若你非要让我喝，那我喝给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就要去拿鸡汤。 宁月龄不确定陆远的话是真是假，唯恐他真的过敏。 她连忙按住陆远的手，“陆大哥，你不能喝就算了，不能勉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相信你的。这鸡汤，就给两个孩子喝吧，我既然送来了，总不好让我拿回去。” 宁月龄这话一出，陆远确实不好拒绝，只能默不吭声，表示默认。 宁月龄特别贴心，且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拿出来两个小碗，将鸡汤分成两份，分别放在陆小小和陆兴云面前。 陆小小才三岁多，很多事情都不懂。 只知道那是好吃的。 “谢谢宁姐姐！”陆小小喜滋滋地对宁月龄道了一声谢，她早就对鸡汤垂涎欲滴，看见放在面前的鸡汤，想也不想小脸就趴下去，喝了起来。 宁月龄怜爱地摸了摸陆小小的发顶。 她就站在陆远的身边。 【这么一看，他们好像才是真正的一家四口。】 程清坐在那里，默不吭声地吃瓜。 陆远看了程清一眼，默默拉开凳子。 宁月龄像是没注意到陆远的举动，还在关心，“陆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看过大夫了吗？” 陆远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客客气气。 “陆大哥，像你这样的伤，最好弄点山参来补一补。”宁月龄看着陆远的腿，一脸忧愁。 陆远却淡淡地道：“不妨事，我命贱，用不了那样的好东西，何况山参贵重，我们也买不起。” “我听说，村子外的西门山上可能有山参，之前还有人从山里挖到过山参呢。”宁月龄闻言，思忖片刻，眼睛亮了起来，“陆大哥，我们不如去山里碰碰运气，顺便再挖点野菜找点吃的，如何？” 程清闻言，喝粥的动作一顿。 【对了，宁月龄这次来找陆远，其实是想请陆远帮忙，去山里救个人。】 原书里，宁月龄好像是重生的，她找陆远一块去山里，其实就是想请陆远去帮她救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真正的男主。 【受伤的情况下，还愿意陪着宁月龄上山，怎么不是恋爱脑呢？】 程清记得，陆远强撑上山回来后，险些废了一条腿，养了很长时间才好转，结果救回来的人，还是自己的情敌。 真惨。 陆远几不可见地瞥了程清一眼，又望向宁月龄，“我这腿，如今上不了山。” 程清心里咦了一声，【陆远竟然不愿意去？不应该啊……】 宁月龄也有些诧异。 没等她说话，陆远瞥了一眼陆兴云，又说：“我去不了，让兴云陪你一起去吧，他能干活的。” 陆兴云闻言，从碗里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陆远，“我？” 陆远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兴云瞬间明白过来，立即起身：“爹说得对，爹腿脚不好，还是我陪宁姐姐你上山吧，我很能干的。” 陆兴云今年有十一岁了，半大的小子，在这个年代，都可以当家做主了。 宁月龄看了看陆兴云，想着自己只是找人帮把手，陆兴云也不是不行，她便点点头：“好吧，那陆大哥你好好休息。” 陆远闻言，瞥了陆兴云一眼。 陆兴云偷偷地对陆远眨眨眼。 陆远心下了然，嘱咐道：“早去早回，不要只顾得玩。” 陆兴云乖巧点头。 “兴云，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就趁早上山。”宁月龄对陆兴云温和地一笑。 陆兴云应了一声，飞快地扒着碗里的饭。 程清坐在旁边，也没说什么。 这是他们的事情，轮不到她插手。 不过，她倒也想上山看看。 若是可以多挖一些野菜回来，跟系统兑换物品，那就好了。 程清正想着，陆兴云已经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手背一抹嘴，立即起身道：“好了，宁姐姐，我们走吧。” 宁月龄刚想点头，陆小小却在此时站起来，“宁姐姐，哥，小小也想去。” 陆兴云闻言，有些不赞同，“小小，上山危险，你就别去了，乖乖在家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陆小小却不同意，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陆兴云面前，拉着陆兴云的手，“不嘛不嘛，小小要去，就要去！” 陆兴云还想说什么，陆远看了陆小小一眼，却在此时开口，“就让她跟着去吧，她也该出去长长见识。” 宁月龄闻言，看在陆远的份上，没有拒绝，温柔地笑笑，“陆大哥放心的话，就把他们俩交给我，我很快就将他们送回来。” 陆远对宁月龄点点头，“劳烦你照看他们俩。” 陆兴云见此，一副小大人似的拉着脸，拉上陆小小的手，跟着宁月龄一起出了门。 程清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和她记忆不一样？ 是因为她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 算了。 不管了！ 她也得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出门。 程清飞快地吃完最后几口饭，一边收着碗筷，一边跟陆远打了一声招呼，“我等会儿要去地里看看，你自己在家休养吧。” 陆远沉默几秒，一声不吭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程清只当他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也没多想，收拾好东西，她拿上一个背篓，便出了门。 第6章 小小救人 程清从家里出来，去附近的地里看了看。 到处都是一片枯黄，大地都干裂了。 不少人坐在田间地头，唉声叹气。 “这样的天，再继续下去，咱们今年都上吊吧！” “谁说不是呢，这样下去，咱们都没活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感叹。 瞧见程清走过来，那些声音却戛然而止。 众人瞅着程清，沉默了两秒，一个个起身，飞快地走远了，生怕和程清多待一秒似的。 程清看见这一幕，眉梢一挑，她有这么招人嫌吗？ 她心里啧了一声，也没多想，瞥了一眼干裂的田地，径直向附近的山林走去。 山林的情况略好一些，还可以看见不少绿色。 程清走进山林之后，便打开了系统。 一个虚拟屏，瞬间展开在她的脑海里，如同展开在她眼前一样。 外人看不见，她一边看着平台里面的求购信息，一边在山林里行走着。 现代世界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现在不少人都在这里，求购各种野菜。 程清翻了一下，有些野菜的名字，她都没见过。 程清一边翻着，一边对照着图片，在山林里寻找起来野菜。 附近山林里的野菜和嫩树皮，几乎都被扒光了。 程清一路向深山里面走。 过了许久，程清才找到不少野蕨菜。 【野蕨菜一斤五文钱。】 【检测到两斤野蕨菜，是否出售？】 程清闻言，眼睛一亮，瞬间就将刚采下来两斤野蕨菜，就消失在她的眼前。 同时，她的个人账户里，多了十文钱。 程清目光灼灼，瞬间高兴起来，干劲儿十足的在山林里，继续寻找起野菜。 深山里面来的人少，没多久，程清又找到了一小片绿油油的荠菜。 【荠菜一斤五文钱。】 【检测到一斤荠菜，是否出售？】 程清想也不想地点击出售。 【叮，五文钱已到账。】 程清看见账户里多出来的钱，咧嘴一笑，刚想起身，继续寻找。 余光便瞥见，旁边的树后，有一片绿的发黑的东西。 程清飞快地跑过去一看，就见地上长了一层厚厚的地皮菜。 地皮菜，就如同地衣似的，紧紧地贴在地上，有些像是海藻有些像是木耳，是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这东西好吃且营养丰富。 在现代价格可高了。 但在这里，大部分人好像将其当成了青苔或是旁的东西，这满满一地的地皮菜，竟然没人采摘！ 程清扫了一眼，这么一大块地面全是地皮菜，少说也得有个七八斤！ 程清的呼吸瞬间灼热起来，拿起锄头，扒在地上便埋头苦干。 过了好一会儿，程清才将地上所有地皮菜，全都挖了出来，放在篓子里，已经是满满一筐。 【地皮菜营养丰富，目前最高求购价为，一斤十文钱。】 【检测到七斤半地皮菜，约等于八斤，按八斤算，请问是否出售？】 程清闻言，脑子里迅速盘算起来。 一斤十文，八斤那就是八十文？ 这系统还挺靠谱的，这都不卖还等什么？！ 程清飞快地确认出售。 【叮，八十文已经到账！】 程清的个人账户，一下子到达了九十五文钱！ 这可以换一大堆肉包子了！ 程清一想到那些香喷喷的肉包子，浑身的疲惫，瞬间被一扫而空，她振奋精神，继续向深山里挖掘。 【纯天然无污染马齿苋，具有药效，目前最高求购价为，一斤十二文。】 【检测到三斤马齿苋，是否出售？】 【香椿芽，一斤五文钱。】 【检测到一斤香椿芽，是否出售？】 程清的个人账户，不多时就突破了三位数。 程清看着个人账户里多出来的钱，嘴都快裂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 程清差点笑出声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清猛地转过头，就看见陆兴云带着陆小小，站在她身后的大树旁边。 旁边还站着宁月龄。 陆兴云紧盯着程清，不大的人，眼里却满是审视的光，如同缩小版的陆远似的。 宁月龄看见程清，也有些意外，“程姐姐，你怎么在这？” 程清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他们，愣了一秒，脑子飞快旋转，“那什么，我不放心两个孩子，怕他们俩出事，就跟过来看看！” 陆兴云和宁月龄闻言，脸上都写着不相信。 程清见此，无奈地苦笑。 【我容易吗？说这样的话，都没人信了，以前真的消耗太多信任值了。】 【都怪自己作孽啊！】 陆兴云听着程清的心声，心里更是诧异。 程清，真是因为担心他们才跟过来的？ 可是，程清怎么会担心他们？ 程清话已经说出去，顶着他们质疑的目光，她噔噔噔地快步走过去，拉起陆小小的手，又看了看陆兴云，一脸真诚的关切，“你们俩没事吧？” 陆兴云看着程清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抿了抿唇，过了好几秒，才微微一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陆小小盯着程清，却笑了一下，声音奶奶糯糯的，“没事的，娘，我和哥哥可乖了。” 程清闻言，一副慈母笑，伸手摸了摸陆小小的额头，刚想说话，目光落在陆小小的手上，她微微一顿。 下一秒，她一把举起陆小小的手，就见她的小手上，有一道明显的血迹。 程清顿时严肃起来，“小小，你受伤了？” 陆小小闻言，摇摇头，“血，不是，小小的，是，哥哥的。” “哥哥？”程清下意识地看向陆兴云。 陆兴云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不是我，是他。” 他小手一指。 程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树干后面，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程清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这就是原文的男主吧？果然被宁月龄救了？】 程清正想着，就听陆兴云补了一句。 “小小救了他，染上了血。” 程清顿时颇为意外，下意识地看向宁月龄，“不是你救的吗？” 宁月龄一愣。 程清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对，连忙解释，“不，我是说，孩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救人，这人是宁小姐救的吧？” 宁月龄闻言，笑的有些虚假，“不是我，是小小先发现了他。” 说着，她不由瞥了陆小小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丢丢小小的怨恨和不解。 第7章 找到石青石 宁月龄进山之后，就按照记忆中方向，一路寻找过去。 但山林太大，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方向。 陆小小突然吵着要解手，她也没多想，就随陆小小去了。 谁知道，就那么巧。 竟让陆小小先发现了，当时还未昏迷的人。 宁月龄想到自己今天的计划全泡汤了，心里便不大痛快。 程清闻言，更是意外，低头看向陆小小。 “小小，是你救了人？” 陆小小笑得可爱，重重地一点头，“嗯！娘，小小是不是很厉害？” 程清干笑，“很，很厉害。” 【什么情况，救人的不应该是宁月龄吗？怎么变成了小小？】 程清有点忧心。 【小小抢了宁月龄的机缘，不会被宁月龄记恨吧？这俩孩子的下场，本来就够惨了，若是再被宁月龄记恨上，那可怎么办？】 陆兴云越听，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几不可见地瞥了宁月龄一眼，拉紧陆小小的手，将陆小小护在自己身边。 而他一靠近，程清的系统，却在此时响起来。 【天然石青石，国画原料，十分罕见，现在求购价，一斤石青石，一百文钱。】 【检测到一斤石青石，请问是否出售？】 程清听着系统的声音，目光在陆兴云身上搜寻了一下，落在他身后的背篓上。 扫眼一看，那背篓里面，正有几块蓝色的石青石。 石青，也叫蓝铜矿，是一种碱性铜碳酸盐矿物。它常与孔雀石一起产于铜矿床的氧化带中。蓝铜矿可作为铜矿石来提炼铜，也用作蓝颜料，国画里面很常见。 现代纯天然石青石很少，因此价格颇为昂贵。 程清听得两眼直放光，指着陆兴云背篓里的石头，问道：“这些石头是打哪弄来的？” “这个是小小发现的。” 程清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陆小小，摸了摸她的小脸，“小小，这又是你捡的？” 陆小小顺势在程清的手上蹭了蹭，乖巧地点头。 她才发现，今天的娘亲，又香又软的。 而且，今天的娘亲好不一样，还会关心他们。 陆小小心里止不住地想要靠近程清。 程清得到陆小小的回应，心里却诧异起来。 这玩意儿是陆小小发现的？ 程清记得原书里面有一段描写。 书中，宁月龄在野外，意外发现蓝铜矿，将这消息上报给当地府尹，因此结识了府尹，得到府尹的撑腰。 在书中后半段，宁月龄在回忆中还说过，其实发现蓝铜矿的是陆远。 陆远那日陪她上山救人时，无意中发现的，但陆远不知道那石头有什么作用，就随手扔了。 这次却是陆小小发现的。 难不成是因为陆远这次没来，才变成了陆小小发现的吗？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石头，小小非要拿着，我早就跟他们说了，这石头没用，又大又沉还占地方，不如扔了。” 程清正想着，宁月龄见她一直盯着那石头看，心里却有些发紧，连忙走上前来，就要将石头拿下来。 陆兴云还没有动作，程清的心声，却在此时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可不能扔啊，发现这石头的地方，可能会有蓝铜矿！你这一扔不要紧，回头就被宁月龄捡了便宜，借此结交府尹，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们！】 程清记得，本地府尹其实是京官外放下来镀金的，身份很高，皇亲国戚。 宁月龄后来跟随府尹一同离开镇子，去到京城，这一路都是府尹和其人脉保驾护航，为她省了不少事情，也没少帮宁月龄针对陆远父子。 陆兴云听见这话，刚要点下去的头，顿时就僵住了。 下一秒，他如同过电似的，一把推开宁月龄的手。 宁月龄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被他推的一踉跄，有些错愕地看他。 “兴云，你……这是怎么了？” 陆兴云倏然抬头，对上宁月龄错愕的双眸，他压下心里的情绪，拉紧身上的背篓带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不像是个小孩的模样，含糊地道：“小小喜欢这些石头，这些石头也漂亮，就留着吧，反正也不沉，我背得了。” 说着，他又拽了拽陆小小的手，“小小，你要不要这些石头？” 陆小小飞快地点头，想也不想，“要！好看，小小要！” 陆兴云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那哥哥就留着。” 陆小小又是重重地点头，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 程清闻言，松了一口气，对宁月龄一笑，“小小想要，那就留着吧，她开心就好。” 宁月龄见此，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好再让他们扔下来，只能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怕他们累着，他们不嫌累的话，那就算了。” 陆兴云和陆小小都没再说话。 他们俩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程清是看出来了，宁月龄不太开心。 程清也没想到，一向对宁月龄无有不依的陆兴云和陆小小，第一次没听宁月龄的话。 但这对宁月龄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陆兴云和陆小小又不知道蓝铜矿的存在，宁月龄只要记着这些石头大致的位置，再去找找就好了。 【可惜了，若是陆家人知道蓝铜矿的存在，提前上报就好了。】 程清在心里感叹一声。 同一时间，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让她错过了陆兴云脸上一闪而过的深色。 【检测到八斤石青石，请问是否出售？】 这是系统第二遍提醒催促。 程清闻言，眼馋地看了一眼陆兴云背篓里的石青石。 她倒是想出售，可是石头在陆兴云手里，她总不能抢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出售啊。 到时候，他们还不把自己当成怪物？ 【哎，我真的想要这些石青石，不知道问问陆兴云，他们是在哪里捡到这石头的，他会不会告诉我？陆兴云这么讨厌我，应该不会告诉我吧？】 程清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陆兴云看了看程清，沉默几秒，他将身上的背篓取下来，递给程清。 程清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背篓，微微一愣，“啊？” 陆兴云拉着脸，一脸的没好气，“我背不动了，你背着，等回家之后，这些漂亮石头就是你的了。” 程清：“？？” 第8章 各怀心思 程清惊喜地看着陆兴云，眼睛瞪得浑圆，“真的？” 陆兴云白了她一眼，嘟哝：“我又不是你，我才不会骗人。” 程清：“……” 她也不会骗人啊！ 不过…… 以前的程清也许会。 程清悻悻然地轻咳一声，没有反驳陆兴云的话，笑嘻嘻地将背篓接过来，“嫌累的话，娘就给你们背着。” 她抱着背篓，看着里面的石青石，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陆兴云见此，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小小，心想，这些女子真奇怪，大的小的都喜欢这些漂亮的石头。 但这石头再漂亮，不就是石头吗？ 陆兴云不知道程清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石头。 他也不知道，这些石头在程清眼里，哪里是石头，那都是金子！ 程清笑嘻嘻地将背篓背起来，望向两个孩子和宁月龄，“好了，你们现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程清出来很长时间了，现在天色已经开始黯淡。 再晚些，山路就不好走了。 宁月龄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点头：“也是，先回去吧。” 陆兴云和陆小小都没什么意见。 宁月龄转身便去将树后的男人，艰难地扶了起来。 陆兴云看她动作困难，沉默片刻，提步走过去，绕到昏迷的男人另一侧，跟宁月龄一左一右，将男人扶起来。 宁月龄见陆兴云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放下心来，和陆兴云一起扶着男人下山。 程清见此，主动拉起陆小小的手，跟在他们身后往山下走。 陆小小目光黏在程清的手上，娘的手虽然有点胖，但软乎乎的，很好摸。 陆小小悄悄地握紧了程清的手。 程清还以为她是怕摔倒，“小心点，拉紧了。” 陆小小眼睛亮晶晶地一点头，娘和以前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程清反握住陆小小的手，看着宁月龄和陆兴云走在前面，又瞥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除了满身的血，旁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这男人是原书的男主，长得应该还挺不错的。 程清想着，对宁月龄问了一句，“宁小姐，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试探地盯着宁月龄。 “他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山里，还浑身是血，身份不明的，是不是送官府比较好？” 宁月龄一听，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把他带去我家就行！” 程清眉梢一挑，“带去你家？” 她重重地咬着‘你’这个字。 “这不方便吧？” 这年头毕竟是古代，有男女大防。 宁月龄闻言，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尴尬地一笑，找补道：“不，我的意思是，暂时先将他带去我家，他可能是附近的猎户，一个人在山里受了伤，这满身是血的，若是不早点疗伤，怕是活不成了，不能送去官府耽搁，待他好些，我定然是要将他送去官府的。” 说着，她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了程清一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既然遇到了，总不好不管，你说是吧，程姐姐？” 程清皮笑肉不笑，刚想说话。 陆小小却拉了拉程清的手，程清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陆小小抬起小脸，“带他，回家。” 程清：“？？” 她盯着陆小小，思考片刻，福至心灵，“小小的意思是，要把他带回我们家？” 陆小小重重地点头，“嗯！” 程清还没说话。 宁月龄就飞快地说：“不好吧，小小，你们家人口多，陆大哥还在家里，怎么好往家里再带一个男人？更何况，现如今日子不好过，你们家口粮也不够，这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个口粮，还是把人带去我家吧。” 陆小小张了张小嘴，还想说什么。 程清却对宁月龄一笑，“那宁小姐你家里方便吗？” 宁月龄连忙点头，“方便的，我娘也是个善心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程清看出来宁月龄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带回去的，她也不想把男人带回自己家去。 程清便点点头：“那就行，宁小姐把人带回去吧。” 陆小小皱眉还想说话。 程清却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道：“小小，我们家住不下那么多人。” 陆小小瘪了瘪嘴，但不想和娘亲闹，便没再说什么。 宁月龄见此松了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只想赶紧将人带回去，唯恐再横生枝节。 陆兴云回头看了陆小小和程清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心下有些狐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 他们一行人，先将宁月龄和男人，送回了宁月龄的家，才回到村子里。 一走到家门口，一个人就突然蹦出来，跳到程清面前。 “程清，你可算是回来了！” 程清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定睛一看。 眼前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妇人，她身上穿着一个打满补丁的褂子，脸上和身上都是灰扑扑的。 但仔细看，那些灰尘都是浮尘，灰尘之下，她脸颊饱满有肉，双眼有光。 瞧着就知道，吃得不错，保养的不错。 跟面黄肌瘦，浑身没有二两肉的陆兴云和陆小小没得比。 程清看着她，脑海里就蹦出来个人名：程张氏。 ‘程清’的母亲。 程张氏站在门口，看见程清突然后退几步，她脸上挤出来的笑意，顿时愣了一愣。 旋即，她嘴一瘪，拉着脸，“程清，你这丫头是怎么了？今儿我来你家，陆远死活不让我进，你现在又这副样子，你是不想要我这个老娘了吗？” 程清闻言，这才注意到，程张氏身后，陆远正拄着拐杖，依靠在院门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娘俩。 在对上程清的目光时，陆远眼神沉了沉，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你怎么来了？”程清收回目光，重新看上程张氏，没搭理她之前的话。 程张氏闻言，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立即叹了口气，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双眼通红地哽咽起来。 “娘就是来看看你，如今这世道，娘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我这几天，饿得头晕眼花，想着见你一面少一面，我就过来看看。” 第9章 亲娘上门 程清狐疑地看着程张氏，不太相信程张氏是单纯来看她的。 她记得，书中虽然记载较少，但也说过，程清的娘家是个无底洞，偏程清是个伏地魔，对自己的丈夫孩子冷漠至极，又对自己的娘家掏心掏肺。 程清之前之所以想要卖孩子换粮食，也是为了娘家。 在此之前，她没少补贴娘家。 陆远和陆兴云都算能干，陆家其实攒了不少粮食，可在陆远受伤之后，那些粮食都被程清三天两头的，送去娘家。 自己家人都没落到吃喝。 程张氏一向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个时候来，不可能单纯来看她。 “哎呦……” 程张氏说完，见程清没搭话，嘴一瘪，哽咽得更厉害。 “说来我也是可怜啊，清儿，你都不知道，娘多久没吃饭了，饿的我现在是两眼发晕。” 程张氏一边说，一边偷瞄程清。 换作往常，程张氏这么说完，程清早就心疼地将老母亲请进屋子里，拿出家里所有粮食，倾囊相助。 今日的程清，听着程张氏这话，却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反问：“怎么会这样？娘，难不成大哥二哥三哥，都不给你吃饭吗？” 程清头上还有三个哥哥，都没分家，程家男丁又多，不可能一点吃喝都没有。 程张氏听着这不如预料之中的话，噎了一下，旋即眼睛更红了，“你哥哥们都是耙耳朵的，你嫂子们一跺脚，他们哪敢说话啊？” 听到这话，一旁的陆远和陆兴云等人，神色都悄悄地起了变化。 陆兴云更是心里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以前每次程家人这么说，程清都会忙不迭地将家里的粮食送过去。 以前就算了，现在和以前哪能比？ 程清该不会又要把他们刚挖回来的野菜，都送给程家吧？ 陆兴云紧张地看着程清，一副准备随时冲上去抢粮食的模样。 正在这时，程张氏哆哆嗦嗦地拉住程清的手，哽咽得厉害，“程清啊，娘只能指望你了……” 程清看着她眼里翻涌的情绪，一下子猜到程张氏要说什么。 她一把反手握住程张氏的手，用力地眨了眨眼，眼睛也跟着红起来，“娘，他们怎么能那么对你呢？我这就跟你回家，跟他们讨说法去！” 程张氏一听这话，有些傻眼，眼泪都僵住了，“不是……” 怎么是这个展开？ 一旁的陆兴云和陆远也有些意外。 一直盯着程清的陆远，微微皱起眉来，看着程清的目光，多了一抹审视，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又在表演什么？ 程张氏连忙按住程清的手，“不，不用，不怪你哥嫂，你，你去找他们，他们只会更生气……娘还得靠他们养老呢！” 【靠儿子养老，有本事你就别来找我啊！】 程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愈发的恳切，“娘，那我跟你回去吧，我回去伺候您，我盯着他们，他们总不好薄待你！” 陆兴云和陆远听到这话，都有些懵。 程张氏也愣住了，“你，你跟我回去？！”她声音忍不住地尖锐起来，“你怎么能跟我回去呢？！” 程清闻言，愣了一下，下一秒露出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哽咽道：“娘，你这是不想让我跟你回去？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程张氏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找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光瞥见旁边的陆兴云和陆小小，她连忙说道：“程清，你自己成了家，都有孩子了，怎么能跟我回去，你跟我回去，孩子怎么办？” 程清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哗哗，紧抓住程张氏的手，“娘，你是不知道啊！我在这家，是半点也过不下去了！” “陆远他不是人，他天天欺负我，嫌弃我，还打我！” 程清指着脖子上的伤，“娘，你看看，这就是他掐出来的！他是真想要我死啊！我都不敢在这家里呆着了，所以才出去的，我就怕呆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陆远给杀了！” 一旁的陆远：“……” 他的目光，落在程清的脖子上。 今天，程清要卖孩子，被他阻拦后，他一时气急，确实掐了程清的脖子，也确实用力了。 程清的脖子上，现在还有一条可怖的掐痕，青紫明显，清晰可见。 程张氏这才看见程清身上带伤，顿时一愣，她不由偏头去看陆远。 陆远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一眼。 程张氏顿时心里一紧，外头说陆远是活阎王，这还真没错！ 他是真敢杀人啊！ “娘，其实你今日不来，我今天也会回去的，这个家，我是真的没办法带了，娘！你就可怜可怜女儿，带我回去吧！” 程清还在哭嚎着，她扑过去，一把抱住程张氏的胳膊。 程张氏被她吓了一跳，猛地甩开她的手，方才还哆哆嗦嗦的人，一下子跳开好几步，又惊又怒地看着程清。 “你，你跟我回去做什么？！” 开玩笑！ 程张氏今日来，就是找程清要粮食的，现在粮食要不到，还要她把程清带回去？ 这怎么可能！ 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口粮，家里其他人就得少吃点！ 想什么呢！？ “娘，陆远真的不是人，他不仅要杀我，他还没用的狠，一整个陆家现在连半粒米都找不到！娘，你看看陆兴云和陆小小那俩孩子饿得都没个样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是被陆家饿死，就是被陆远打死！娘，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程清说着，眼泪鼻涕哗啦啦地往下流，哀嚎地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娘啊，我就只有您这么一个娘了，你就可怜可怜女儿，带我回家吧！” 程清一抹眼泪，踉跄地扑过去，在程张氏狼狈躲避之下，一把扑在地上，抱住程张氏的小腿。 “娘，你若是不救我，我就真要死在陆家了，你就带我回去吧，你带我回去，我好好伺候您！我天天跟您干活，跟您做饭！” 程张氏看了一眼风一吹就能跟风跑的陆兴云和陆小小，眉心狠狠一跳，她一脸的惊恐，不停地甩着腿，“你，你跟我回去干嘛！我，我不要你干活，也不要你给我做饭，你赶紧松开！” 第10章 反向卖惨 程张氏慌张地踹着程清。 开什么玩笑！ 程家里自己都不够吃了，带程清回去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现在大旱，什么农活都干不了，让程清回去，那就是吃白饭的！ 家里那几口子还不得炸锅？！ “你个死丫头，没点本事，连点粮食都拿不出来，你现在还想来祸害我？！你，你赶紧给我撒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什么回，这才是你家！你就算死，也得死在这！别来膈应我！” 程张氏眼看着从程清这里捞不到好处，瞬间跟程清撕破了脸，也不愿意带程清这个拖油瓶回去。 程清一听这话，顺着程张氏的甩腿动作，松开了手，被她甩在地上。 程张氏一看，立即跳开几米远。 程清灰头土脸的，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娘，你就不管我了吗？” “你！我，我管你什么，你一个出嫁的女儿，跟我可没关系！我管不了你！” 程张氏唯恐程清再黏上来，眼睛一瞪，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跑了。 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哆哆嗦嗦的模样。 程清哀嚎的声音，还在随风而来，追在她身后。 “娘，你就不要我了？娘，你可就我一个女儿，今天若你不要我了，来日可别怪我心狠！” 程清坐在地上，望着程张氏的背影。 无论她喊得多么凄惨可怜，程张氏愣是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样子，全然忘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程清看着程张氏那跑得飞快的模样，撇了撇嘴。 【就这儿，还亲娘呢，闺女的死活都不管，算什么亲娘！】 程清不懂，以前的那个程清，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天天倒贴娘家的。 陆兴云和陆小小，望着一阵风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程张氏，愣了几秒，齐齐地转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程清。 好家伙…… 他们都没想到，程清还有这样的一面。 而且，今天的程清，竟然没有把他们家粮食，继续补贴娘家！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以起来了。” 程清瞧见程张氏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就听见身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她一偏头，才发现，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走过来，正站在她身边。 陆远站在那里，他个子颇高，虽然受了伤，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褂子，却不显狼狈，反而有些清冷威严，只是站在那里，就无端端，让别人矮了一头。 程清感觉，自己气势上就输了一截，想起之前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讪讪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什么，我刚才都是信口胡诌的，我……” “进去吧。” 陆远冷冷淡淡地打断了程清的解释，瞥了陆兴云一眼，看也不看程清，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 陆兴云乖觉地走过去，一手牵着陆小小，一手捡起刚才被程清丢在地上的背篓。 他也不知道程清刚才的动作怎么能那么快，一边哭着卖惨往程张氏身上扑，一边还不忘脱下背篓。 陆兴云拿起背篓，想起程清刚才的心声，忍不住看向程清。 程清这次，是看清楚了娘家人的嘴脸了，对娘家彻底死心了吗？ 若不然，他想不通，程清为什么不再帮着娘家。 陆兴云正想着，陆小小挣开了他的手，她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跑到程清面前，抬起小小的手，替程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小小拍拍。”陆小小抬起小脸，看着程清，又踮起脚尖来，“小小呼呼，不疼。” 程清微微有些怔愣地，盯着陆小小。 这孩子……怎么会和她如此亲近？ 【她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 程清还没反应过来，陆小小就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 程清缓缓地蹲下来，陆小小就对着她脖子上的掐痕吹气，“小小吹吹，爹爹不坏，娘别生气。” 陆小小年纪不大，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话本该利利索索的。 但不知道是被以前的程清打骂太多次，还是怎么回事，陆小小说话一直磕磕绊绊的。 但，意思还算明显。 这小丫头，是来替她爹反黑的。 程清也知道，陆远当时是在气头上，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下的狠心卖孩子了，陆远不生气才怪。 说到底，陆远当时也没下死手，不然她也没那么容易挣脱开。 程清不想纠结这些，抬手摸了摸陆小小的小脸，笑了笑，“好，不生气，走吧，我们回家。” 陆小小顿时咧嘴一笑，“嗯！” 她伸出手，主动地牵着程清的手。 程清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反握住陆小小的手，站起身来。 瞥见站在不远处，沉着一张脸，宛若翻版陆远的陆兴云，程清啧了一声。 【死小孩儿，还是女儿贴心，女儿才是我的小棉袄。】 陆兴云：“……” 他无语地看了程清一眼，又看了看程清和陆小小交握的手，无意识地撅起嘴来，眼里划过一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委屈之色。 下一秒，他抱着背篓哼了一声，转身径直走进院子。 不牵就不牵，谁稀罕。 程清没去理会陆兴云那个傲娇死小孩，拉着软软的女儿手，便进了院子。 陆远已经端坐在正屋里。 陆兴云将背篓放在地上，正和陆远说着，今天都挖到了什么。 他今天挖了不少野菜，还有不少草药。 他自己的背篓，和陆小小的小背篓，都装的满满的。 “明天我再出去挖点野菜回来，上镇子上看看能不能换点米面来。”陆兴云望着陆远，说话极为老成，“爹，你放心，有我在，饿不着咱。” 程清跨进门槛，听到这话，不由看了看陆兴云。 【其实这死小孩儿，还挺懂事的。】 要说，也是以前的程清不好，自己的孩子不在乎，去贴自己的娘家，也是有大病。 程清心里吐槽着，没看见陆兴云听到她的心声时，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陆远瞥了一眼暗暗高兴的陆兴云，低声道：“把这些东西都带下去吧。” 陆兴云刚要应声音。 程清飞快地扑过来，一把按住背篓，急吼吼地看向陆兴云，“不是说好了，只要我把背篓带回来，这些石头就给我吗？” 陆兴云忘了这件事，闻言便松开手来，“你要你就拿去好了。” 程清眼睛一亮，飞快地弯下腰，将里面的石头捡出来。 陆远看着她捧着那石头，爱不释手的样子，几不可见地一皱眉，眼里带上一抹探究，“程清，你要这些石头做什么？” 第11章 兑换物资 程清哪能告诉陆远自己的想法，含糊地道：“我，我自然有我的用处，要你管！” 听着程清那略有些恼羞成怒的语气，陆远眉心又皱了皱，一双探究的眸子，几乎要将程清扒光了。 对上他那双眼睛，程清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再看下去，好像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似的。 “我，我还有事，先回房！”她一把抱起那些石头，呲溜一下就跑进自己的房间里。 陆远和陆兴云都不由看了看程清的背影。 程清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嗖的一下，反锁上房门，唯恐被人发现似的。 下一秒，她将那些石头放下，便打开了系统。 系统上一条提醒，还在页面上。 【检测到八斤石青石，请问是否出售。】 当然是出售！ 程清想也不想地，点了出售。 地上的石青石，便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紧接着，系统提示声响起。 【叮，个人账户到账八百文，请注意查收。】 程清立即点开个人账户，就见账户余额，直接变成了926文！ 程清看得呼吸一沉，眼里迸发出一抹狂喜。 我去！！ 她这样是不是直接变富婆了？！ 九百多文，足够她换多少东西了？！ 程清心痒难耐，立时三刻就想打开个人商城，但手指刚碰到页面上的位置，她就顿住了。 现在还不能换！ 换了那么多东西，说不清楚！ 程清思及此，立即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厢房的门，开在堂屋里。 陆远和陆兴云还在研究草药，陆小小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听见动静，父子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程清对上陆远那黑漆漆的眸子，脚步一顿，咳了一声，道：“那什么，我想去镇子上换点粮食，我就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没等陆远说话，程清就转身跑了出去。 陆远微微一皱眉，这人火急火燎的，要干什么去？ 陆兴云盯着程清的背影，却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她说过那些石青石是什么蓝铜矿！ 陆兴云不懂蓝铜矿是什么。 他之前还以为，程清要那些石头，只是看着石头漂亮。 但程清刚拿过石头，就要出门…… 她该不会是要去找府尹吧？ 思及此，陆兴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陆远不由看他，“怎么了？” 陆兴云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摇头：“没事，爹，我就是想起来，我也有件事得出门，我先出去了！” 语毕，陆兴云放下手里的草药，风风火火地就跑了出去。 陆远眉心皱得更加厉害，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要干什么？ 陆远目光不由落在陆小小身上，柔声道：“小小，你们今天出去，有没有碰上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和你娘一起回来的？” 方才陆远就想问了，程清不是说要去地里看看吗，怎么和陆兴云陆小小一起回来？ 然而，程清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陆小小闻言，呆萌地摇头：“没有，碰见。” 四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同一时间。 程清离开家门，为防止被人发现蹊跷，她便径直向镇子上走去。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缀着一个小人。 陆兴云躲躲藏藏地，跟在程清身后，瞧见程清当真是一路往镇子上去，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府尹住在往东三十里的城里，不在镇子上。 程清肯定不是去找府尹。 不过…… 陆兴云想着蓝铜矿的事情，思忖片刻，心里打定一个主意。 旋即，他看了一眼程清远走的背影，转身回到村子里。 程清并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自己，来到镇子上后，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点开系统的个人商城，坐在地上，开始寻思着兑换什么东西。 “一斗精米30文——” “一斤粗面8文——” “一斤牛肉20文——” “一斤油100文……” “……” 程清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我去，这古代的物价，还真高啊！ 这么看，她这九百多文，也换不了多少东西！ 算了，先换点要紧的吧！ 程清想了想，换了一斗精米，又换了一斤牛肉、一斤猪肉。 陆家好像也没油了…… 先买一斤吧！ 盐、生姜和红薯等等，这些日常所需和易保存的食物，都换一点！ 程清本来还想换点布料，但一看个人商城里的布料，就算是最次的麻布，一匹也得两百多文…… “算了算了，消费不起！” 程清现在抠得很，兑换了手头上最要紧的东西，她果断关掉了个人页面，又去交易系统里看了一圈。 现在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还有布料、染料求购价都很高。 这些东西倒是可以再去找找！ 程清想着，便拿着东西，回了陆家。 陆兴云正拿着野菜，打算去煮一锅野菜汤，便看见程清大包小包地走进来。 他顿时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喏。”程清闻言，直接将手里的一袋米，递了过去，“沉死了，接过去。” 陆兴云狐疑着，伸手将袋子接过来，手臂猛地往下一沉，一只手差点没接住。 他忙不迭地双手抱住袋子，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白，白米？！”他悚然地看向程清，“你……这……哪来的？！哪来这么多白米？！” 程清没解释，将手里的菜，也递了过去，“不止有白米，还有肉和菜，今天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陆兴云看着她拿出来的肉和菜，呼吸都快停了，声音都忍不住提了起来，“不是……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坐在堂屋里，正在给自己的腿伤换药的陆远，听到陆兴云的声音，放下裤管，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看见陆兴云和程清手里的东西，他愣了一秒，旋即皱起眉来，“程清，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程清眨眨眼，“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要去镇子上换粮食，这就是我换来的粮食啊。” 陆远根本不相信程清这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换这些粮食？” 程清说起谎来，面不红气不喘，“这么多年，你也挣了不少钱，我就不能攒点私房钱吗？” 陆远：“？？” 这根本不可能。 这么多东西，少说得两三百文钱。 而且，这年头食物紧缺，价格只会更高，即便出得起价格，只怕也买不到这么多新鲜的食物和精米。 这个程清，太奇怪了。 第12章 下厨做饭 陆远审视着程清，可以说，今天的程清，一直都很奇怪。 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像是……被鬼上身了似地。 “好了好了，这些就是我换来的粮食，你们爱吃不吃，不吃的话，我自己吃！” 见他们父子俩，俱是一副质疑的模样，程清脸一沉，伸手就将东西抢过来。 “这么多好东西，我自己吃，还更高兴呢！” 语毕，她就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真是白瞎了我的好心。】 听着程清心里的吐槽，陆兴云不由看向陆远，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道：“爹……” 陆远抿了抿唇，对他使了个眼色。 陆兴云立即小跑着进入厨房，“我，我来给你打下手！” 程清将东西放下，看见跟进来的陆兴云，扬了扬眉，“怎么，又愿意吃这些东西了，不怕这些东西来路不明了？” 陆兴云小脸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红晕，面上还是一副死傲娇的模样，“反，反正这些东西你又吃不完，也吃不死人，不吃白不吃！” 说话间，他的眼珠子，却一直黏在那些肉和白米上面，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角。 他都快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吃过肉和精米这些好东西了！ 横竖，东西已经拿回来了。 他才不要便宜程清！ 【死鸭子嘴硬，早就馋死了吧？】 程清看着他的反应，哼笑一声。 “想吃就过来帮把手！” 陆兴云立即屁颠屁颠地过去。 家里的水不多，程清让他节省点，去把菜给清理了。 她则先烧上了一小锅水，开始炖肉，没多久，锅里就飘出一股肉香。 程清闻着肉香，口水都快出来了，也是馋得不行。 肉香味一路飘出去，左右邻居闻见肉香味时，还恍惚地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屋子里的陆小小，也闻到了肉香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飞快地跑进厨房里。 看见锅里的肉，她眼睛都直了，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但她却很乖地，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了灶台前面，主动添柴烧火，安安静静地，不像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程清看了看烧火的陆小小，再看看正在熟练地洗菜切菜的陆兴云，不由感叹。 【这俩孩子是真的挺懂事的。】 不知道以前的程清，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自己的孩子都不疼。 陆兴云听见程清的心声，洗菜的动作更快了。 陆远站在厨房门口，本想自己进来做饭的，但见程清已经忙活开来，狭小的厨房里，也待不了那么多人，他便没再进去，只是看着程清。 程清像是个做饭熟练工，拿过陆兴云洗好的菜，飞快地切好。 然后，便将另外一口锅也热了起来，将干净的白米放进去，加了一瓢水，开始蒸米饭。 同一时间，她又抓了一些葱姜，丢进肉锅里，煮了一会儿。 待肉煮得变了色，程清将肉拿出来，趁着热飞快地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下刀干脆利落，看得出来是个经常做饭的。 可是…… 这不对。 陆远盯着程清那颇为熟练的动作，却皱了皱眉。 程清以前在娘家或许做过饭，但是来到陆家这几年里，就没怎么做过饭。 日常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陆远做的。 除非陆远不在家，或是如同他现在这样伤了病了，程清饿了，才会自己胡乱做一点，对付一口。 她的厨艺，差得离谱，饭菜能够做熟就不错了。 指望她有这样的手艺，简直是白日做梦。 程清没注意到陆远的目光，将锅清理了一下，放上油，待油热了一些，她便将切好的肉块，重新放回锅里，放上一些酱油和红糖，开始翻炒。 没多久，一股肉香便充斥着整间厨房。 陆兴云和陆小小望着锅里的红烧肉，眼睛都直了。 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红烧肉上面。 两小只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程清见红烧肉差不多了，便又就着油锅，炒了一道清炒白菜，和一道竹笋。 最后又用陆兴云采回来的野菜，煮了一锅青菜汤。 三菜一汤弄好的时候，另外一锅的米饭也差不多了。 程清将米饭一一盛出来，还没说话。 陆兴云便飞快地走过来，主动道：“我来端饭！” 就连陆小小都跑过来帮忙端饭端菜。 程清几不可见地一挑眉，也没说什么。 几个人很快就张罗了一桌饭菜。 坐在桌子前，看着那三菜一汤，陆兴云和陆小小齐齐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桌上都是他们俩的口水声。 他们俩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吃肉和吃白米饭，是什么时候了。 “好了，可以吃饭了。”程清将筷子放在陆兴云和陆小小面前，“都愣着干嘛，还等我喂你们啊？” 陆兴云和陆小小闻言，忙不迭地将筷子拿过去。 但两个人却没有立即动筷，而是下意识地看向陆远。 陆远坐在桌前，看着这一桌子饭菜，又看了看程清，没有言语。 程清眉梢一挑，“怎么，你是怕我下毒？” 陆远噎了一下，拿起筷子，沉声道：“吃饭吧。” 他一声令下，陆兴云和陆小小才相识解禁了一样，猛兽出笼，飞快地一人夹起一筷子的红烧肉，大快朵颐起来。 程清的厨艺相当不错，红烧肉滑嫩好咬又饱满不柴，一口下去肉香四溢，充斥着口腔。 好吃到陆兴云和陆小小险些流下眼泪来。 他们都快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真是太香了！ 程清见他们俩吃得香，忍不住弯了弯唇，也跟着吃了起来。 陆远见此，也默默地动起筷子，他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食欲的。 但真正地动了筷子后，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程清的厨艺，比他想象中好得多，而且不知道程清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调料，做的饭菜比他以前做的饭菜，味道都要好！ 陆远不由悄悄地，多看了程清两眼。 陆家的人，都像是饿了几百年似的，没多久，桌子上的三菜一汤，都被横扫精光，就连红烧肉的汤汁，都被陆兴云和陆小小拿去拌饭了。 两个孩子把米饭吃得一粒不剩，碗筷都跟猫狗舔过似的，锃光瓦亮，新的似的。 最后一个个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在凳子上，满脸餍足。 第13章 你到底是谁 陆远也吃得心满意足，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吃得那么饱。 看着对面那酒足饭饱，打了一个饱嗝的程清，他忍不住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略微凸\\起的肚子。 程清注意到陆远的小动作，扑哧一声轻笑，对陆远挑了挑眉。 【还嘴硬呢，这不还是拜倒在美食之下？】 陆远动作一僵，神色不自然地偏开头，轻咳了一声，对陆兴云一声轻喝，“愣着作甚，赶紧收拾碗筷。” 酒足饭饱之后，正处于贤者时间的陆兴云，闻言乖巧地哦了一声，想也不想地收拾起碗筷，利落地拿去洗刷了。 程清见此，啧了一声。 【就知道拿孩子当挡箭牌。】 陆远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 碗筷有人收拾了，程清正好省事了，她也自认为跟陆远没什么可聊的，便直接起身道：“吃完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语毕，她一摆手，便径直起身离开。 陆远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眼神沉了沉。 …… 程清去外面打了一小盆水，回到房间里洗漱。 屋子里有一小面铜镜，程清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自己如今这张脸。 托原身一直苛待他人，补贴自己和娘家的福，她的五官还算是不错，面上还有些肉。 但近期日子不好过，还是看得出来，她的面色有些憔悴。 只不过，积攒许久的肉，还没那么快消耗下去。 想一想，陆远和两个孩子那骨瘦如柴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身肉，她都有负罪感了。 程清正感叹着，房门被人推开，陆远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程清看见他不由一愣，下意识地道：“你进来干嘛？” 陆远一脸莫名地看她，没什么情绪地说：“你说呢？” 程清刚想说，我怎么知道？ 但话刚到嘴边，她立即反应过来。 对了！ 她怎么忘了，她现在和陆远是夫妻。 陆家总共就两间厢房，两个孩子一间，她和陆远这对夫妻，自然住一间。 现如今这时候，该休息了，陆远不出现在这里，还能出现在哪里？ 程清思及此，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什么，我，我突然脑抽了一下……” 陆远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开始拆腿上的绷带。 程清这时候才注意到，陆远手里还拿着一些碾碎的草药。 程清反应过来，连忙将帕子放下，主动道：“你这是要换药吗？我来帮你吧。” 陆远刚想拒绝，但程清已经凑了过来。 陆远抿了抿唇角，便没吭声。 程清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拿过陆远手上的草药，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程清以前是学中医的，对这些药草还算熟悉。 依稀分辨得出来，这些药草都是用来化瘀止血的。 倒是对症。 陆远看着她的举动，几不可见地皱起眉来，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看得出来是哪些药草吗？” 程清下意识地说：“大概有艾叶、蒲黄和小蓟，好像还有别的，就分不太出来了。” 碾得太碎，程清没办法全部分辨出来。 陆远闻言，眸色沉了沉，语气却愈发地平静，“没想到，你还懂药草。” 程清刚想说话，忽然想到什么，她噎了一下，抬头看着陆远，一阵干笑，“我，我就是胡乱猜的……” 陆远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程清的解释。 程清不敢再乱说话，低着头，连忙给陆远换起药来。 陆远的腿，伤得厉害，应该是骨折，小腿中段鼓起了一个大包，整个小腿都是青紫肿胀的，骨头应该还错位了。 他自己做过简单的处理，也将骨头板正回原位了，但是肿得还是异常明显。 处理得不到位。 程清下意识便想让陆远，回头再去找大夫看看。 但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暴露了，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替陆远换好药。 陆远看着程清的动作，轻柔麻利，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好了。” 程清很快换好药，又将陆远解开的绷带和正骨的木板绑回去，“这样就行了，你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别碰到了。” 陆远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清拿着换下来的东西和水盆，便走了出去。 待她回来时，陆远已经在床上躺下来，背对着门的方向，好像已经睡下了。 屋子里就一张床，程清看了看左右，除了剩下的那半张床，她好像也没地方可睡。 程清挠挠头，算了，以前露营也曾和衣和男生睡一个帐篷，也不算事儿。 她便提步走过去，穿着衣服，在陆远身边的位置躺下来。 陆远全程没有什么反应，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程清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外侧，一时间却睡不着，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陆家真的很穷，被子和枕头里面装的全是干草，身下铺得还是茅草编制的草席，分外割人，房子也很破，屋顶和窗户分别都破了个洞，月光和风都自觉地，从洞口钻进来。 以往屋子有破损什么的，陆远很快便会自己修缮了。 这些日子，他腿受伤了，这事儿便没人管了。 好在这时节大旱，不会下雨，倒也没什么。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还要过多久，还能不能回去…… 程清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也没注意到，就在她陷入梦乡时，一旁的人却悄然睁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清睡得迷迷糊糊，便感觉到身边沉了沉，双手腕上发紧，好像被人套上了什么东西。 程清潜意识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室友胡闹。 刚想伸手将人推开，双手却被拉扯了一下。 不对！ 程清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借着月光，就见陆远不知何时，坐起身来，就坐在自己旁边。 他手里还拿着一条绳子，刚绑住程清的双手。 程清看着手上的绳子，又飞快地看向陆远，“陆远，你发什么疯，你这是在干什么，快给我松开！” 看见程清挣扎，陆远挪过来，飞快地按住她的双臂，紧盯着程清的眼睛，语气低沉，“你到底是谁？以前的程清呢，你把她怎么了？” 程清闻言，眉心猛地一跳。 卧槽，这人知道她不是真的程清了？ 第14章 程清反击 不是，这怎么可能？ 程清是魂穿过来的，这身体还是原来的程清。 就连程张氏都没认出来，她这个女儿有什么问题。 陆远怎么看出来的？ 这货怕不是在诈她？ 程清稳了稳心神，怒目圆瞪，“陆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以前的程清，我就是程清！你赶紧给我松开！” 陆远一瞬不瞬地看着程清，双手稳稳地压着程清的双臂。 他如今虽然受伤了，但体型和力气，都有巨大的优势。 程清挣扎了几下，愣是挣脱不开。 她气恼道：“不是，陆远，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你说我不是程清，可你仔细看看，我不是程清，我能是谁？” 这身体就是程清的！ 她就不信了，就连程张氏都看不出来问题，陆远能看出来！ 陆远闻言，紧盯着程清，说了一句，“你是什么邪祟，为什么上了程清的身？” 程清：“？？” 【卧槽，这是以为，我是鬼？！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老娘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好吗！】 程清狠狠地白了陆远一眼，“陆远，你要是不想过了，想去找宁月龄，你就直说，别在这没事找事，胡言乱语！” 陆远听不太懂她的心声，但也听出来自己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他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解，“这和宁月龄有什么关系？” 程清瞪着他，怒气冲冲，活像是吃醋了的模样，“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 陆远有一些些无语。 他不知道是哪里给了程清错觉，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宁月龄了？ 不过，看程清这样子，倒是和以前胡搅蛮缠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陆远狐疑地打量着程清，“我怀疑你，和宁月龄没有关系。以前的程清，不会做饭，不会干活，更不懂什么药草，也不会关心家里人。” 程清：“……” 她悚然一惊，这才知道问题在哪里。 坏了，她确实没注意这些。 但，这也不是问题。 程清脖子一梗，眼也不眨地道：“我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我娘家那么多人，说我不会干活，不会照顾人，你相信吗？我只是不想管你们而已！我现在只是想通了，我已经嫁过来了，这就是我自己的家，我肯定得对自己家人好！怎么着，陆远，难不成你命里犯贱，我对你和孩子好，你还不乐意了？” “要是不乐意，你早说啊，老娘还拿以前的态度对你就是了！” 程清横里横气，嘴上也不饶人，一连串的话，把陆远都说愣了。 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瞧见陆远发怔，程清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量有所松动，她立即伸手一推，同时一个剪刀腿一甩，将陆远翻了过去。 陆远猝不及防，一个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程清按在了床上。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程清不给陆远说话的机会，抬起双手，用手上的绳子，按住陆远的脖子。 一股窒息感，瞬间席卷陆远。 陆远猛地一皱眉，“程清！” “别叫我，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程清双腿一动，一个跨坐，坐在陆远身上，手上不断地用力。 窒息感愈发强烈。 陆远的腿用不上力气，程清发了狠，力气远比往日的大。 他推了几次，竟然硬是推不开程清的手。 肺部的空气，一再被挤压出来，陆远的眼前，都开始发黑。 就在他以为，程清这次真想杀了他的时候，程清却陡然抬起手。 “咳咳咳——”清新的空气，突然进入，呛得陆远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清冷眼看他，气喘吁吁，咬牙切齿，“陆远，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还敢偷袭，老娘弄死你！” 陆远摸着喉咙，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程清，眸色沉了又沉。 程清休息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坐在陆远的身上，神色中闪过一丝尴尬，她飞快地翻下去，气呼呼地用牙齿咬着解开手上的绳子，抱起自己的被子，就走了出去。 【搞得我好像想来这里似的，我最无辜了好吗？我又不是坏人，也不想害人，干嘛跟我过不去？烦死了！】 程清心里一边吐槽，一边黑着脸，走出房间。 “砰——” 陆远听见程清重重地将门甩上，抬头就看见那快要散架的门，风中残烛一般，吱呀吱呀地晃动着。 陆远听着程清的心声，闭了闭眼睛，心想，也是。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程清，不是什么坏人。 如若她真的心狠手辣，方才趁着陆远病，就可以要他的命。 但程清还是放手了。 足见她不是什么坏人。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 程清在堂屋里打了个地铺，但气呼呼的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早地就起来了。 程清和陆远昨天晚上的动静不大，两个孩子都没听见。 程清看了一眼，孩子的房间还静悄悄地，她清扫了一下院子里的落叶，拿出一些食材和白米，就打算去做早饭。 程清切了两个红薯，和白米一起放在锅里，准备煮一锅红薯粥，又拿出一些白面来，打算自己做个肉夹馍。 她拿出两块肉，刚打算放进锅里煮着，就看见水缸已经见了底。 本来就没多少的水，已经彻底消耗殆尽。 程清将水缸倾斜过来，勉强舀了一瓢水，放在锅里炖肉。 陆兴云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走出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看见程清在厨房里，他还愣了一下。 程清瞥了他一眼，主动打招呼，“起来了？饭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好。” 陆兴云呆呆地点点头，看着程清自己生火做饭，他摸了摸鼻子，瞥见那空了的水缸，下意识地说：“没水了？吃完饭，我就去山里接。” 程清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陆兴云不由歪头看了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程清心情似乎不太好。 陆兴云犹豫着，要不要关心关心程清。 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呀，这什么味道，这么香？” 陆兴云触电般，嗖的一下回过头去，就见一个中年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已经走到厨房边。 看见她，陆兴云的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第15章 就该孝敬 程清听到这声音，也抬起头，向厨房门口看过去，便对上一张瘦削的脸。 她脑海里立即蹦出来一个人名，姚春兰。 姚春兰，程清名义上的大嫂，陆远大哥的媳妇儿。 程清想起来，陆远家里一共有两个男丁。 陆老太当年生陆远时，好像受了很大的罪，疼了很长时间，险些要了命，后来因为这事儿，还不能再怀孕了。 因此，陆老太并不喜欢陆远。 哪怕陆远做了武举人，算是有出息的孩子，陆老太还是不喜欢陆远。 但因为武举人每年有补贴，陆老太面上对这个儿子还算过得去。 前段时间，陆远受伤，眼看着日后说不定会瘫在床上，让人伺候，白吃饭菜，陆老太便直接跟陆远撕破了脸，丝毫不顾念母子情，唯恐陆远拖累陆家，直接跟陆远分家了。 这都什么人啊？ 程清回忆起这些，看向姚春兰，也有些不喜。 一直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姚春兰，压根没跟程清打招呼，径直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紧盯着铁锅，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 看见锅里那些肉的时候，姚春兰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呀，你们家还有肉啊——” 姚春兰说着，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珠子都快黏在了肉上面，她也不怕烫，伸手就想去抓锅里的肉，尝尝味道。 程清立即抬手，推开了姚春兰的手，同时拿起锅盖，啪的一下，盖住了那一锅肉。 姚春兰看着那肉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忙不迭地抬起头来，这才正眼看向程清。 程清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大嫂，这肉还没熟呢，就不请您尝尝味了。” 她重重地咬着‘请’。 她方才什么都没说，这人就上手了，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不问自取视为偷？ 姚春兰听出来程清这话是在阴阳，没皮没脸地一笑，“都是自家人，弟妹，你家有那么多肉，不如分给我们一点？我们家里头，好久都没有油水了。” 程清闻言，眨了眨眼，手按在锅盖上面，笑意盎然，“大嫂，你们家没有油水，跟我有关系吗？” 姚春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放下去了，“程清，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吧？” 陆兴云唯恐程清和姚春兰打起来，连忙走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姚春兰。 然而，没等他说话，程清就笑道：“谁跟你是一家人啊？” 姚春兰耷拉着一张脸，“程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清轻笑道：“我是在提醒你啊，大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家早就分家了。你懂分家是什么意思吗？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教一教大嫂你吗？” 姚春兰脸皮一抽，脸色又黑又青，她抬手指了指程清，咬牙切齿：“好，好得很！分家，你就不认我这个大嫂了是吧？行，程清，你给我等着！” 语毕，姚春兰怒气冲冲地一个转身，扬长而去。 陆兴云一看这情况，便皱起眉来，沉声道：“坏了，她肯定是去找阿奶了。” 陆小小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也跟着紧张起来，“阿奶，坏坏！快跑！” 她最后两个字，是对程清说的。 程清闻言，却笑了一下，“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 “她爱去找谁就找谁，我谁也不怕。” 程清抬手揉了一把陆小小的发顶，“行了，我还得做饭呢。” 陆兴云看了看程清，他心里很清楚，姚春兰一向是不吃亏的性子。 再加上阿奶，只怕程清要吃亏。 陆兴云思及此，突然拔腿跑出了厨房。 程清看了一眼陆兴云的背影，扬了扬眉，也没当回事，便自顾自地继续做饭，全然不在意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似的。 同一时间。 姚春兰惦记着那肉香，馋得两眼冒火，气呼呼地跑回家里，便直接闯进了陆老太的屋子。 一大早，陆老太刚起床，就瞧见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姚春兰，她脸色一沉，“做什么，你看看你那急三火四的样子，还有没有点规矩！” 换作往日，姚春兰早就认怂道歉了。 但今日不一样。 姚春兰立即跑过去，拉着陆老太的手，将在程清家里，发现了大肉块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陆老太说了一番。 陆老太闻言，高高地挑起那稀疏的眉毛，“陆远家还有肉？” 姚春兰嘴巴撅得老高，“不只有肉，还有白米呢！我瞧着，她还熬了一大锅红薯粥！娘，他们现在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只是想让程清分一小块肉，给家里的孩子添点油水，那程清直接拿鼻孔看我，说是分家了，我管不上她！娘，这事儿你管不管？” “分家怎么了，分家我也是他们的长辈，有好东西就该孝敬我，她翅膀硬了！走，我去看看！” 陆老太一听有肉有白米，口水都快下来了，沉着一张脸，任由姚春兰扶着，噔噔噔地便向隔壁陆远家走去。 虽说分家了，但两家还是左右邻居。 程清将煮好的肉，刚拿出来，切成肉末，留待备用。 就听到一道怒气腾腾的吆喝声，从外面传来。 “程清，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陆小小听到这声音，浑身抖了一下，小脸都紧绷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程清，“娘……” 程清擦了擦双手，才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道：“不怕，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别出去。” 陆小小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程清就转身，走出了厨房。 她一出来，就看见姚春兰搀扶着陆老太，走进了院子。 一看见程清，姚春兰便恨恨地道：“娘，就是她藏着好东西，不孝敬您！” 陆老太眼睛一瞪，龇着一口黄牙，“你个小蹄子，藏着好东西，都不知道孝敬老的，我们陆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快，把东西都拿出来！” 程清闻言，微微一笑，“娘，您说的什么东西？” 陆老太拉着一张脸，“死丫头，你别跟我在这装傻充愣，把你家那些白米和肉，都给我拿出来！” 程清依旧笑了笑，“娘，你都说了，那是我家的东西，我凭什么拿出来给你？” 陆老太气得抬手指着程清，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小蹄子，你懂不懂什么是长幼尊卑，在娘家，你娘都没教过你这些吗？还凭什么，就凭我是陆远的娘，那些东西就该拿来孝敬我！赶紧的，别等着我跟你动手！” 第16章 撒泼打滚 “娘是想跟谁动手？” 陆老太话音刚落，陆远的声音，就从程清身后传来。 程清转过头，便见陆兴云扶着陆远从屋子里走出来。 程清瞥了陆兴云一眼，眉梢一挑，敢情这小子方才是去请救兵了？ 陆老太看见陆远，眼里就是止不住的厌恶，冷哼道：“陆远，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好吃懒做，不懂长幼尊卑，我让她拿点东西孝敬我，她推三阻四的，这媳妇你管不管？” 陆远目光从程清身上一扫而过，望向陆老太，神色淡定，“娘，我不觉得这是程清的错。” 陆老太瞬间瞪大眼睛，“陆远，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不想认我这个娘了？” 陆远还没说话。 陆老太便瘪了瘪嘴，旋即张大嘴，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模样。 “哎呦，这就是我养的……” “哎呦喂，没天理了啊，都来看看啊！” 陆老太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词滥调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更高的哭喊声截胡。 正打算配合她的姚春兰和陆老太，定睛一看，就见程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都来看看啊，真是没天理了啊！当初我男人刚断了腿，陆家这些个没良心的，就闹着要分家！” “分家时，半点好东西都没给我们留啊！” “现在为了给陆远养伤，添点油水，我砸锅卖铁换了点肉，他们都要来抢！” “苍天啊，大地啊，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有没有人管一管啊，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程清拍着大腿，哭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一顿抢白，把姚春兰和陆老太都镇住了。 陆远和陆兴云都有些懵。 父子俩站在那，看着程清，也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该做什么。 这时节，没什么农活，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呆着。 加上村子不大，都是左邻右舍的。 没一会儿，陆远家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程清看见人多起来，哭喊得更加卖力，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陆老太的词儿，被她一顿抢，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气得直跺脚，“程清，你少在这里撒泼打滚！你这个小贱蹄子，不懂孝敬老人，明明都是你的错，是你……” “大家伙都听一听，听一听这话，有没有天理了？” “我们家陆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当天，他险些没命，你们陆家死活不管，非要分家，差点害死了陆远！” “要我们孝敬老的，总得母慈子才孝啊！当时您哪里管什么半点母子恩情？” “我四处筹钱凑了那么久，好容易给陆远买了一块肉，你们也要来抢！” “都来看看，这就是陆远的好娘！就这，她还要我们孝敬！这是要我们去死啊！” 程清说着，哭喊得更加撕心裂肺，字字泣血。 旁边的人，听得无不动容。 如若不是昨天晚上，程清刚拿绳子险些勒死他，陆远都要相信，程清是真心实意为他好。 “陆大娘，要我说，你们都分家了，就各过各的吧。” “是啊，当初你们要分家，就闹得够难看了，人家陆远当时重伤昏迷，你不管不顾，把人一扔，连点东西都没给，就算分家了，现在还好意思闹？” “陆大娘，陆远是你亲生的吗？你看看他那腿，你还好意思跟他争东西？” “你，你们知道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听着那些人数落起自己来，陆老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梗着脖子，瞪了过去。 “得了吧，陆大娘，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你什么脾气秉性我们不知道？那毕竟是你亲儿子，你还真想看着他去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陆大娘，我记得，当时分家时，你可说了，你不指望陆远给你养老的！” “是啊，大家伙当时都听着呢！” 陆老太的名声，在村子里，那是比程清还要差的存在。 但凡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陆老太偏心到没边了。 以前没分家时，家里的活儿，都是陆远干，他们一家游手好闲，每天就是混吃等死。 分家时，更是闹得难堪。 程清当时跟陆老太撕扯了半天，也曾说过，陆远好歹是儿子，等他伤好了之后，还是要给陆老太养老的，让陆老太顾及一些。 可陆老太看着当时昏迷不醒的陆远，把话都说绝了。 直言，她不要陆远养老送终，陆远以后得死活，也跟她没关系，别上门打秋风。 那话说得多难听，在场的人都记着呢。 陆老太听着村子里的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 姚春兰都被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来，不由拽了拽陆老太的手，“娘……” 陆老太一把甩开姚春兰的手，剜了程清一眼，恨恨地看向陆远，“陆远，你什么意思，你就任由这婆娘骂你娘？” 程清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还好意思找陆远告状？陆远，你就别惦记你那可怜的母爱了，她根本就不是你娘！】 陆远还没说话，听到程清这心声，他不由一皱眉。 陆老太不是他娘，这什么意思？ 陆远下意识地向程清看去。 程清见他突然看过来，不由皱眉，【不是吧，大哥，你还真想帮你娘训我啊？我这是为了谁啊？】 陆远见她误会，压下心里的疑惑，抬头看向陆老太，“我觉得，程清说得都是实话。” “你说什么？”陆老太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都变得凄厉起来。 以前的陆远，再怎么样，对她这个母亲都算尊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远面不改色，“她说得有问题吗？当时，是您要分家的，也是您说了，以后两家生死各论各的，互不干涉。” “好，好得很！我，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白眼狼！！” 陆老太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剜了一眼程清和陆远，气得甩袖而去。 姚春兰忙不迭地跟在陆老太身后，低着头，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从人群里钻出去。 第17章 不是亲娘 众人看着姚春兰和陆老太的背影，面上俱是鄙夷。 不过没什么乐子看了，大家伙很快便也都散了。 他们还得为了一日生计，四处奔波。 看见人都散了，程清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抹脸，神色如常，哪有半点哭过的模样。 陆兴云目瞪口呆地望着程清，才发现，这人是干打雷不下雨，刚才嚎了半天，实则半点眼泪也没掉，但那声情并茂的架势，着实没让人怀疑分毫。 程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哼了一声，“发疯嘛，谁不会啊。” 程清撇撇嘴，刚想进厨房，一转身就见陆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黑沉沉的眸子，看得程清有些发毛。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这人该不会又想发疯吧？】 陆远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语气微沉，“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我娘太偏心了？” 程清不知道陆远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下意识便道：“这不是偏心，她是心里压根就没你！” 陆远若有所思，“是吗？可我也是她的亲儿子，她为什么对我那么不好？就因为生我的时候，受了苦吗？” “这个……” 程清干笑两声。 【我总不能说，大哥你不是她的亲儿子吧？】 陆远眯起眼来，盯着程清的眼睛，忽然说，“程清，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非我的生母？” 程清眉梢一挑，【好家伙，这是有所察觉了？】 她记得原书里，陆远一直没察觉这件事啊。 不过原书里并未发生今天的事情，陆远和陆老太一直也没撕破脸。 可能是因为，陆老太今天做得太过，让陆远心灰意冷了？ “程清，你怎么不说话？”陆远静待着她的心声，却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有些着急。 程清闻言，挠了挠脸皮，“这个嘛……你让我怎么说呢，我，我看不太出来……” 开玩笑，陆远是不是陆老太亲儿这件事，陆远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可能说出口？ 陆远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脸色微沉。 陆兴云盯着亲爹的面色，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开口，“爹，你和阿奶长得真不像。” 说着，他又看向程清，“喂，你说，是吧？” 程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陆远，顺着陆兴云的话，“确实。” 【能像就怪了，又不是亲娘。】 陆远听到程清的心声，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他果真不是陆老太亲生的？ 这些年，陆远不是没怀疑过，但每次陆老太说起他出生时有多折腾人，都说得情真意切，一点不像是作伪。 若陆老太不是他亲娘，为何会说得那么详尽？ 而他的亲娘又是谁？ 陆远紧盯着程清，几乎想要抓着她的胳膊追问他的亲娘是谁。 程清对上陆远那有些骇人的眸光，十分戒备，“那什么，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母子很像，行了吧。” 程清还以为自己的话，得罪了陆远这个愚孝的，连忙解释。 陆远闻言，唇角往下压了压，语气更沉，“我知道我和她长得不像，但若她不是我的亲娘，我又是谁生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 【开玩笑，我是真不知道你亲娘是谁啊大哥！】 程清并没有说谎。 原书里一开始，一直说，陆老太是陆远的亲娘，生产时多么艰难，陆远因此对陆老太便一直多番容忍。 但是后来，陆远遭难，被宁月龄和真男主针对时，陆老太为了抱宁月龄大腿，直接出卖了陆远。 那次也导致陆远重伤，险些身亡。 宁月龄当时还问过陆老太，为何对陆远那么心狠。 陆老太当着宁月龄的面，才说了真话，只说陆远不是她生的。 至于为什么抱养陆远，那是陆老爷子的意思，她虽然不情愿，但不想违抗自己的丈夫，就同意了。 但孩子亲娘是谁，陆老太也不知道。 这些事情，都是一笔带过的，直到身死，陆远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而在陆远身死后，书里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 程清上哪知道？ 她也不知道？ 陆远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如坠冰窟，他打量着程清，不像是在撒谎。 他不由皱起眉来，若是程清也不知道，他该上哪里查清楚这件事？ “那什么，你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去做饭了哈！” 程清唯恐陆远这个疯批，突然再次发疯，呲溜一下，钻进了厨房。 陆远现在也顾不上程清，他沉着脸，心情复杂地转身回房，思考这一切。 陆兴云看了看陆远那踉踉跄跄的背影，想要跟过去看看，但又觉得，他爹那个性子，此时未必愿意让他在跟前，最后还是没跟过去，犹豫着进了厨房。 陆小小一直乖乖地坐在厨房里，看见程清和陆兴云进来，她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询问着，刚才怎么了。 陆兴云凑过去，坐在她身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时不时地还不忘抬头打量着程清。 没有陆远在，程清自在了许多，很快就做好了一顿早饭，每个人一个肉夹馍外加一碗粥。 在这时节，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 程清将饭菜盛出来，便让陆兴云去喊人吃饭。 就在程清等人准备吃饭时，陆老太和姚春兰阴沉着脸，回到家里。 坐在炕上，陆老太一直一言不发。 姚春兰看得紧张，想要偷摸溜出去。 刚走到门口，陆老太却怒气腾腾地开口，“站住！” 姚春兰全身瞬间紧绷起来，哆嗦着望向陆老太，干笑：“娘，时间不早了，我，我得去做早饭了……” “你还想做早饭，家里还有粮食吗？”陆老太黑着一张脸，抬手在床上拍得震天响，“今儿我丢了那么大个人，你想就这么算了？” 姚春兰一听，顿时哭丧着一张脸，“娘，这，这事儿不能怪我啊，这都是那程清的错……” 陆老太冷哼一声，眼里怒火汹涌，“我当然知道是她的错！那个小贱蹄子，藏着那么多好东西，还让我出了那么大的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姚春兰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想到程清独吞了那些好东西，她心里也恨程清，隐隐有些期待地望向陆老太，“娘，那你说咋整她？现在陆远也护着她呢。” “哼，陆远那个白眼狼！”陆老太骂了一句，“我收拾不了她，有的是能收拾她的人！你去一趟大王庄，把程张氏找来，我就不信了她一个死丫头，还能翻天了！” 姚春兰有些犹豫，“娘，找她来能有用吗？我可听说，她昨天就来闹过一场，在程清这里吃了瘪，灰溜溜地回去了。” 陆老太眯起眼来，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我让她来，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去就是了！” 第18章 又来人了 见陆老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姚春兰胆子大了一些。 陆老太一向是有法子折磨人的，这点上，姚春兰还是相信陆老太的，她当即点头道：“娘，那我现在就去大王庄。” 陆老太不耐烦地摆摆手。 姚春兰出溜一下，就钻出了屋子，忙不迭地赶去了大王庄。 陆老太坐在炕上，看见这一幕，眼里闪过一抹阴狠的光，死丫头，还有那白眼狼陆远，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程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陆老太盯上了，她和陆远一行人，此时正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陆小小和陆兴云，早已经一人抱着一块肉夹馍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人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陆远看了看桌上，竟然还有一道小菜，不由看了程清一眼。 程清正吃着，瞧见陆远的目光，她不明所以，“你不吃饭，盯着我看干嘛？” 陆远噎了一下，他就是好奇，程清从哪里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厨艺。 还有这肉夹馍…… 陆远以前从未见过。 他拿起来一块，尝试着咬了一口，里面确实有肉有菜，但看这模样，应该叫做馍夹肉才对…… 陆远也不知道程清怎么起的名字。 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很好吃。 陆远都忍不住咬了一口又一口。 “咚咚咚——” 正在这时，陆远家的院门，却被人敲响。 程清听到动静，险些被噎住，她有些惊奇道：“不是，陆远你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客人了，该不会又是你娘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 她一早打开院门，结果招惹来了姚春兰，方才她便专门将院门锁得紧紧的。 也不知道，这会子是谁来敲门。 陆远听着程清那个称呼，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还没说话，外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六哥是我，你在家吗？” 是一道青年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程清眼珠子一转，这是陆庆吧？ 莲花村不大，村子里一多半人都姓陆，祖上算来都是亲戚，陆家人便都在一起排齿序。 陆远在自家是老二，但在大集体里这一代中，便排老六。 但他性子孤僻，同辈中人，也没几个愿意和他往来的。 只有陆庆，平时总是六哥长六哥短，喜欢跟在陆远屁股后面跑，和陆远交情最好。 不知道的人，有时候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不过可惜了，陆庆不是好人。】 陆远听见好兄弟的声音，刚放下筷子，想去将人请进来，就听见程清的心声。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向程清看过去。 程清一边扒拉着粥，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紧闭的院门。 【我记得陆庆这次来，是想跟陆远借驴车和衣裳，想和宁月龄一起进省城去请大夫，给那个男人看病，顺便再去找府尹汇报一下蓝铜矿的事儿。】 陆远顿了一秒，放下刚拿起来的拐杖，望向陆兴云，吩咐道：“兴云，去开门。” 陆兴云放下碗筷，哦了一声，起身瞥了程清一眼，便哒哒哒地向门口走去。 陆兴云一打开院门，看见陆庆，没了往日的热络，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七叔。” 陆庆心里想着事儿，根本没注意到陆兴云的异常，如同往常一样揉了一把陆兴云的头顶，满脸笑意地走进去，“六哥，我听说你在家，就过来看看。” 一走进堂屋，他就看见了桌上的红薯白米粥，还有那有菜有肉的馍馍。 陆庆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 注意到陆庆的目光，程清将剩下的那一块肉夹馍，火速拿起来，大大地咬了一口，然后还看了看陆庆，那模样仿佛在说，我都吃过了，你就别想了。 陆庆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他最是知道，程清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才在家里，还听说了，程清和陆老太吵了一架的事情。 果然，讨厌的人什么时候都讨厌。 程清做出这样的举动，陆庆也不算意外。 然而，陆庆的神色变化，没有躲过陆远的眼睛。 注意到他的神色，陆远神色更加冷淡：“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庆立即回过神来，扬起大大的笑脸，乍一看，就像是元气小狗似的，“六哥，我来看看你的伤，不知道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程清闻言，偷偷地撇了撇嘴。 【这也太假了吗，陆远都伤了多久了？我可记得，陆庆之前一次都没来过，今天若不是为了借东西，肯定也不会来，还真是表面兄弟。】 陆远听着程清的吐槽，还以为程清是帮他说话，心里莫名舒服了一些，他望向陆远，没什么情绪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你若想来看我，前段时间怎么没来？” 程清闻言，扬了扬眉，【呦，这狗男人今天真开窍了？】 陆远：“……” 什么叫做狗男人？ “六哥……”陆庆没想到陆远会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挠了挠脸皮，“我，我前段时间不是忙吗？” 陆远揉了揉膝盖，“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今天来，有没有别的事情？” 陆远这么一打岔，陆庆也不好继续兄友弟恭那一套，干脆直抒胸臆，“六哥，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借驴车一用。” 陆远还没说话，程清将嘴里的肉夹馍吞咽下去，忙不迭地道：“不好意思啊，老七，你六哥家的驴车，被我卖了换药了，你来晚了。” 陆庆一愣，“卖了？”他急了，“怎么能卖了呢，我还等着用呢！” 程清微微一笑，“是啊，这不是为了给你六哥治伤吗，那驴车再金贵，也没你六哥的腿金贵啊，就算你再等着用，我也得紧着你六哥的腿来，你说是吧，老七？” 陆庆嘴角抽了抽，“是，也是……” 陆远看了看程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陆远以前作为武举人，每年都有补贴，他之前养了不少鸡鸭牛羊，还供着一辆驴车，就为了去省城办事方便。 可惜，分家时，陆老太什么都没给他。 若不是当时，陆远躺在驴车上，刚从城里回来，生死不明，连驴车也要被陆老太抢走的。 但即便没被陆老太抢走，为了给陆远换医药费，那驴车也确实被卖了。 不过，不是被程清卖了，而是被陆兴云偷偷拉出去卖了。 第19章 表面兄弟 “老七，这驴车卖了，你是不是没得用了？”程清盯着陆庆，一脸的自责，“也怪我，若是知道你要用驴车，那我就再考虑考虑了，怎么能就这样把驴车卖了呢。” 陆庆：“……” 他怎么觉得程清这是在阴阳怪气？ 但以前那个泼妇似的程清，会这样阴阳怪气旁人？ 陆庆只当她是胡说的，干笑道：“没啥好考虑的，肯定是要先给六哥治伤的，只要六哥的腿能好，我用不用的无所谓。” 陆庆说着，一脸孺慕之思地看向陆远，活脱脱一个绝世好弟弟。 程清：“……” 【如果我不是知道，你也喜欢宁月龄，心里早就记恨陆远，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瞥见程清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陆远心里有些惊讶。 陆庆喜欢宁月龄？ 他怎么没看出来？ 以往，陆庆还跟他说过，宁月龄和他在一起更为般配，说他娶了程清，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应该休了程清，娶宁月龄进门给他做嫂子。 那时候，陆庆说得情真意切。 陆远为此纠正过他几次，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陆庆每次都说，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陆远真是半点都没看出来，他当时在撒谎。 如若他真的喜欢宁月龄，那当时跟陆远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从陆远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陆远面色不由沉了沉，望向陆庆也愈发冷淡，“我的伤慢慢养着，你不必惦记，除了驴车的事情，陆庆，你还有没有旁的事情？” 陆庆没瞧出来陆远和往日的不同，立即道：“我，我其实还想跟六哥你借一身新衣裳！” “我记得六哥你受伤前不久，不是刚做了两身衣裳吗，能不能借一身给我？” 陆庆眼巴巴地看着陆远。 每年县衙给陆远的补贴，有米面粮油还有布料。 他受伤之前，确实刚做过两身新衣裳，打算过些日子去参加武举监考时穿的。 现如今，他还没穿上，陆庆倒是惦记上了。 【千万别借。】陆远正想着，程清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陆庆是想穿着那衣裳，去勾搭你的心上人宁月龄！因为他陪着宁月龄去省城，汇报蓝铜矿有功这件事，宁月龄对他高看了一眼，夸了他几句，他就对宁月龄掏心掏肺，为了宁月龄，他杀人放火都在所不惜，你以后没少在他身上吃苦头！】 陆远：“……” 他眼皮抖了一下，望向陆庆的目光，顿时很是复杂。 陆庆见他眼神突然变了，还以为他不情愿，顿时有些不高兴，耷拉着脸，“六哥，就是一身衣裳而已，你都不愿意借？你之前不是说了，咱们俩是好兄弟吗？” 陆远都快笑出声了。 他倒是真将陆庆当成了好兄弟，但陆庆把他当成了什么，冤大头？ 陆远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想借，我自然不能不借，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陆庆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谢谢六哥！” 陆远起身，拄着拐杖进了房间。 不多时，等他从厢房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两套衣裳。 他递给陆庆，“你自个儿挑吧。” 陆庆将衣裳拿过来，兴奋地左看看右摸摸。 陆远的衣裳，都是黑灰两色，简单大方耐穿。 但料子有所不同。 陆庆挑来挑去，还是选了那身绸缎做的黑色长衫，将麻布灰色的那套放下了，“六哥，我就选这身吧。” 陆远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你选好就行。” “六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陆庆对陆远灿烂地一笑，抱着衣裳，爱不释手，“六哥，那我先回去了，我还有点事儿要办！” 陆远摆摆手。 陆庆便抱着衣裳，小跑出了陆远家，连继续伪装一下，关心一下陆远的伤都没有。 程清撇了撇嘴，看向陆远，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你是瞎吗，看不出来他是个绿箭啊！！还借衣服给他！】 程清都想晃一晃，陆远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水，还是这人只有在针对她的时候才心明眼亮？！ 陆远不太懂她口中的绿箭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来，程清在骂他。 他不置可否，回到位置上，继续吃饭。 陆兴云坐在旁边，抱着自己的碗，想着程清刚才的那些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望向陆远，道：“爹，我今天想出去一趟。” 陆远看他，“去哪儿？” 陆兴云顿了一下，凑到陆远跟前，小手掩口，跟陆远小声地说了什么。 程清竖起耳朵，也没听清。 陆远闻言，沉吟两秒，点点头：“自己小心些，早去早回。” 陆兴云立即答应下来，“爹，我都知道的！” 语毕，他飞快地喝完了剩下的粥，拿着剩下的半个肉夹馍就要往外跑。 程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会儿，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吃完饭去接水吗？” 陆兴云顿时一噎，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等他说话，一只小手拉住了程清的手。 程清扭头看过去，就见陆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程清的长凳上，她对程清咧嘴一笑，“小小知道，小小，去。” 这话，程清听明白了。 “可你还这么小，你自己……” “对，小小也知道在哪儿，你陪着小小去就行了！” 程清皱着眉，一句话还没说完。 陆兴云飞快地打断程清的话，同时咻的一下抽出自己的手，不等程清反应，拔腿就跑了出去，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程清嘴角一抽，“这臭小子！” 她扭过头，又看向还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吃着饭的陆远，“他跟你说，他要去哪里了吗？” 陆远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 程清：“？？” 【你看我信吗？】 程清看得出来，这父子俩肯定有事瞒着她。 看样子，问是问不出来的。 这也正常，谁让她在这父子俩面前，都没留下过什么好印象。 程清白了陆远一眼，也懒得浪费口舌，没再追问。 吃完饭后，陆小小就打算出门。 程清见她一个小姑娘，哪敢让她一个人出门，便挑上两个木桶，带着陆小小一起出门接水。 陆远现如今自然是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家里等着。 第20章 衣裳裂了 程清领着陆小小出了门，同一时间，陆兴云已经噔噔噔地跑出了村子。 一出来，他就远远地看见，宁月龄站在路道旁一棵树下，好像在等谁。 结合程清方才的心声，不用想，陆兴云也知道，她等的是陆庆。 她还想让陆庆带她进省城呢！ 陆兴云见此，眼珠子一转，从旁边的田里斜插过去，避开宁月龄，一口气跑到了镇子上。 他找到一个住在镇子上的叔父家里。 这人和陆远同为武举人，两个人是结拜的兄弟。 他在镇子上日子过得还不错，家里有一匹快马。 陆兴云从小就跟陆远学过骑马，直接借了快马，便骑马奔向省城府尹府。 他得抢在宁月龄前面，把这件事办成！ 就在陆兴云赶去省城的时候，陆庆回到家里，换上新衣裳，便忙不迭地和宁月龄会合。 宁月龄见他空手而来，不由一顿，“陆庆哥，你没借到驴车吗？” 陆庆一听，便耷拉着脸，长吁短叹道：“别提了，我一跟六哥说，是你要用驴车，六嫂便不乐意了，六哥也不借了，真不知道程清那泼妇，给六哥下了什么迷魂药。” 陆庆这话，看似是在帮陆远说话，实则是在宁月龄面前，给陆远上眼药。 宁月龄闻言，脸色果然变了变。 陆远得知是她要用驴车，就不借了？ 难不成，是因为程清和陆小小回去后，告诉了陆远，她救了别的男子？ 以前陆远也没有为此生气啊。 再说了…… 宁月龄望向陆庆，“我不是跟陆庆哥你说过，别跟他说，是我要借驴车吗？” 陆庆一顿，唯恐宁月龄生气，连忙解释：“月龄，我一开始没说是你要借，这不是我跟他借，他不同意吗，我就想着说是你借的，没准六哥就同意了，谁知道六哥还是不同意！不过你放心，月龄，我没跟六哥说，你要借驴车做什么。” 宁月龄面色这才好一些，“大约是陆大哥用其他用驴车的地方吧。”说着，她叹了口气，“不过没借到驴车，要去城里就难了。” 陆庆立即咧嘴一笑，“不打紧的，月龄，我有办法，我以前在镇子的码头上做零活，码头管事的有一辆牛车，我去借，保准把你送去城里！” 宁月龄闻言，眼睛一亮，面上却有些扭捏，“这能行吗？” 陆庆在心上人面前，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肯定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宁月龄这才展颜一笑，“那就谢谢你了，陆庆哥。” 陆庆顿时红了脸，“你，你和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啊，我们先去镇子上吧！” 宁月龄甜甜地一笑，点点头，跟在陆庆身边。 感受到心上人就在自己身边，陆庆一颗心怦怦乱跳，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宁月龄，“那，那个什么……月龄，你看我这衣裳，好看吗，新做的呢！” 宁月龄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裳，衣裳的料子是不错，做工也可以，但是，穿在陆庆身上却像是大了一套。 不像是他的衣裳。 不过，宁月龄也不太关心，便随口道：“好看。” 陆庆一听，却是心花怒放，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我，我就知道你肯定觉得好看！” 宁月龄看得出来，陆庆是喜欢她的，弯唇笑了笑，也不挑明。 得了心上人的夸奖，陆庆仿佛上了发条似的，高高兴兴地带着宁月龄去找了码头的管事，好说歹说，果真将牛车借了出来。 他拉着牛车，出了码头，一脸邀功地道：“月龄，你看，我就说能借到吧！” 宁月龄顿时露出倾慕之色，“陆庆哥，你真厉害！那我们现在就去城里请大夫吧！” 陆庆笑得合不拢嘴，“行！你先上车！”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扶宁月龄。 宁月龄没有拒绝，含羞带怯，在陆庆的帮助下，上了牛车。 见她坐好，陆庆一手撑着牛车架子，想要帅气点往上一个跳坐。 但他刚坐下去，就听见刺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下一秒，陆庆就感觉到屁股凉飕飕的。 他下意识地撅起屁股一看。 这不动不要紧，一动，便听见刺啦一声巨响，沿着裤缝，整条裤子的接缝处，全部开线，屁缝的地方，更是夸张地裂成了两半儿。 风声嗖嗖。 没等陆庆反应过来，宁月龄的尖叫声便响起来！ “啊！！” 宁月龄顿时捂住眼睛，迅速转过头去，“陆，陆庆，你，你的裤子！！” 陆庆此时呆若木鸡，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和两条腿，以及那在风中飘荡的裤管，他倏地一下，合上双腿，双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双腿之间。 同一时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僵住了，一想到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人，他脸色又是一阵青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月龄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时候，只能忙不迭地下了牛车，不敢去看陆庆，“今，今日还是别去城里了，我，我去找人来帮你……” 语毕，她头也不抬地，便跑了。 留下陆庆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另一边。 此时，姚春兰好不容易翻山越岭，顶着一头大汗，好说歹说，将程张氏请到了陆家。 “哎呦，妹子，可算把你盼来了！”坐在炕上的陆老太，一看见程张氏，瞬间乐开了花，仿佛看见了亲人似的。 程张氏耷拉着一张脸，不快地道：“你们请我来干啥？我家里还忙着呢！” 因着分家，陆老太什么东西都没留给程清和陆远，程张氏心里一直记恨着陆老太。 若不是陆老太那么无情，程清肯定会拿出分家分来的东西，孝敬娘家。 也就是说，陆老太那不是坑了程清，是坑了她的东西！ 程张氏越想，心里越是不快。 陆老太却笑呵呵地，主动拉住程张氏的手，“妹子，我这不是有好事想着你吗！” 程张氏一把甩开她的手，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你会有什么好事想着我？” 陆老太动作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怒意，面上却极力挤出来一张笑脸，“那是自然！这不是程清和陆远出息了，家里又是白米，又是肉的，我想着，总得告诉你一声，” 第21章 合谋 “什么？！” 程张氏蓦地瞪大双眼，“又是白米又是肉？怎么可能！程清不是说，陆远家连半粒米都找不出来了吗！” 陆老太闻言，一脸忧愁地叹息一声，“我就是听说，她这么跟你说了，这才找妹子你来的呀！今儿一早，程清做了一大锅红薯白米粥，又弄了肉和菜，整个村子里谁不知道，陆家现在过上了好日子！按理说，程清是你的闺女，本该孝敬你的，但她偏偏瞒着你，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程张氏狐疑地打量着陆老太，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陆老太的话。 两人是亲家，陆老太是什么人，程张氏还是知道的。 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为她着想？ 就算陆远家真有好东西，她只会自己急吼吼地上前，想要分一杯羹，怎么会惦记她？ “这事儿是真的，不信你问问我家大儿媳妇，再不信，你去村子里随便打听打听，他们都知道这事儿！”陆老太看出来程张氏的怀疑，下巴朝姚春兰努了努。 姚春兰立即点头附和：“对！程清家里，真的有好多白米和肉！那肉肥瘦均匀，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程张氏看了看姚春兰的神色，不像作伪，心下又生气又不解，“程清怎么有钱买那些东西？” 陆老太道：“妹子，你还不知道吧，陆远是武举人，每个月县衙都有补贴给他的，他跟咱们日子过得可不一样！”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我分家时狠心，但那是因为我知道，陆远日子过得差不了。” 程张氏没听进去陆老太的后半段话，脑子里全是前半句，陆远每个月都有补贴？ 程清之前不是跟她说，每隔三个月，才有一次补贴吗？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骗她！ “好啊！我昨天过来，那死丫头还跟我哭穷，原来都是在骗我！小白眼狼，我跟她没完！” 程张氏是个暴躁性子，急吼吼地就要往外冲，直接去找程清算账。 姚春兰见此，瞬间兴奋起来，正欲看好戏。 陆老太却一把拉住程张氏的手，“妹子，你这么过去，是讨不到好的！” 程张氏眼睛一瞪，“她是我闺女，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陆老太却道：“妹子，一看你就不了解陆远的性子，他若是护着程清，死活不肯将东西拿出来给你，你能怎么办？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凡事还得听丈夫的！” 这话，有些道理。 程张氏想到陆远那活阎王的名声，也不敢贸贸然去了，她不由看向陆老太，“那怎么办，你有什么法子？” 陆老太闻言，便笑起来，“我请妹子来，自然是有法子的。” 说着，她将程张氏拉到自己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跟程张氏说着什么。 程张氏听得瞪大眼睛，神色意动。 …… “阿嚏——” 程清带着陆小小，走在山道上，莫名打了个喷嚏。 陆小小顿时向她看过去，眼巴巴地盯着程清，“娘，病？” 程清揉了揉鼻子，对她安抚地一笑，“没事，可能就是山风扑了一下，不碍事。” 陆小小点点小脑袋，小手托着水桶，勉力地帮助程清，想让程清少用点力气。 程清看着她绷着一张小脸，吃奶的力气都快用出来了，好笑之余，又觉得心酸。 瞧瞧这孩子多乖巧啊。 真不知道以前的程清，是不是瞎了眼，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 程清在内心里唾弃了原身一番，她悄悄地将扁担抬高一些，以免陆小小抬过吃力。 陆小小以前当真是，经常跟着陆兴云到山里接水，她很熟悉这段山路，轻车熟路地便带着程清赶到了接水的地方。 不知道是她们来得早，还是旁人都接好了水，此时恰好没人。 程清在陆小小的指引下，找到那一处泉眼，只见那泉眼正啪嗒，啪嗒，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落。 两三秒才一滴的样子。 程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小小，“这要接多久才能接满？你们平时都是在这接水的？” 干旱以来，接水的活儿，都是陆远他们在干。 程清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 陆小小闻言，点了点头。 程清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泉眼，小小的泉眼，真是给她带来了大大的震撼。 她心里啧了一声，将木桶放在泉眼下。 以这水流的速度来看，想要接满这两桶水，怕是要等到下午去了。 就没别的水源了吗？ 【系统提醒，检测到纯天然无污染地衣类菌菇石耳。】 【叮，检测到七斤石耳，目前最高出价，一斤三十文。】 石耳？ 程清听到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声，向两侧看了看。 程清的目光，很快落在那山壁上一簇簇，像是干瘪掉的木耳，又像是树皮一样的东西。 这种，该不会就是石耳吧？ 程清以前也没见过这玩意，看上去还挺丑的，没想到价格那么高。 程清向山壁上看了看，潮湿的山壁夹缝中，几乎满是石耳。 当地的人，大约也没想到这玩意儿是食物，并没有人采摘。 满满一山壁，足足有七斤！ 程清顿时来了精神，转头跟陆小小说道：“小小，你在这等我，我采点野菜，马上回来！” 陆小小乖巧地一点头。 程清飞快地跑过去，将那些石耳一一采摘下来，放入自己的背篓里面。 【叮，系统提醒，检测到三斤天然木灵芝，目前最高出价为一斤十文。】 【叮，系统提醒，检测到两斤天然白鸡枞，目前最高出售价为十二文一斤。】 【叮，系统提醒，检测到两斤羊肚菌，目前最高出售价为二十五文一斤。】 【……】 程清刚采摘下那些石耳，系统的提醒声，便不绝于耳。 按照系统的提醒，程清沿着山壁，一路向南，发现了不少菌类，她两眼放光，一股脑将那些菌类全部都采摘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越走越远，完全看不见陆小小的身影。 陆小小看见程清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面前，滴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恐惧，她捏着自己的小手，抿着唇角，想要追上去，但看见那两个木桶，又怕自己离开后，木桶被旁人拿走。 陆小小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眼睛一下子都红了。 “呦，这不是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陆家小哑巴吗，你怎么在这？” 第22章 跑腿订单 陆小小正害怕着，就听见一道混不吝的声音响起。 她惶惑地转头看去，就见同村的几个半大小子，各自抱着一个小陶罐，朝她走过来。 瞥见她身后的两个木桶，那些毛头小子瞬间就明白过来，目光上下扫着陆小小，又打量着四周，看见陆小小身边没有其他人在，那些人顿时嘲讽地笑起来。 “呦，你哥呢，陆兴云那小子今天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打水？他就不担心你这个小哑巴，出点什么事儿？” “你那个瘸子爹，今天也没跟你一起来？” 那些人不怀好意地望着陆小小。 陆小小身体一颤，害怕地往后退了退，眼睛都红了。 她越是如此，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就越是充满恶意。 陆远和陆兴云在村子里，都是不好相处的。 以前他们逗着陆小小玩的时候，就没少被陆兴云揍，他们都记恨着呢。 只是，以前陆远和陆兴云，很少让陆小小落单。 “小哑巴，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们又没对你怎么样。” “你不是来接水的吗，正好我们也是过来接水的，咱们家里都缺了好久的水，我看你这桶里接了不少，就先给我们应应吧。” 那些人早就注意到，陆小小身后的木桶里，已经接了三分之一的水。 那些人便一边故意靠近陆小小，露出吓人的模样，一边伸手想要将木桶拿过去。 陆小小一看他们要碰木桶，一下子就扑过去，一把抱住木桶。 同一时间。 “好了，终于挖完了！” 程清挖起来最后一根菌子，这地方接近深山，山壁和土壤都有些潮湿，倒是长了不少各类菌子。 程清将那些菌子收集起来，全部卖了出去。 一下子到账三百多文钱。 看见个人账户的数字再次涨了回来，程清别提多高兴了。 程清高兴不已，就听见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叮，您有一条跑腿新订单，请尽快查阅。】 跑腿订单？ 程清狐疑地打开系统，就见个人中心里，确实出现了一条未读信息。 程清忽然想起来，这个系统本来就叫跑腿交易市场。 系统内有指定下单以及接单功能。 系统的提示是在说，有人指定给她下单了？ 程清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那条未读信息。 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一行字。 【有客户下达跑腿订单，需要购买十斤石青石，出售价为一斤两百文，该客户现指定您接单，请确认是否接单。】 一斤两百文？！ 十斤，那不就是两千文？！ 程清看见这个数字，瞬间瞪大眼睛。 我去！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她昨天卖出的石青石，一斤价格还是一百文。 现在居然涨到了两百文？！ 【此单为高价求购，单主愿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购买大批量石青石，请确认是否接单。】 程清正想着，系统提示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接接，当然接啊！ 程清记得，陆小小他们昨天发现石青石的附近，有一个不小的蓝铜矿呢！ 想要收集到十斤石青石，那再简单不过！ 程清立即兴冲冲点击确认接单。 【叮，恭喜你接单成功，此单为加急单，出货日最晚为明天下午三点，请尽快完成订单，否则将会取消您的跑腿资格，并冻结您个人账户现在所有资产，请知悉——】 我去，还挺专业的！ 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系统提示，程清算了一下，到明天下午三点，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足够了！ 对了，先去找陆小小，问清楚她是在哪里发现的石青石！ 程清的心情顿时兴奋起来，连忙转身往回走。 这么一回头，她才发现，自己走出来很远了。 坏了！ 陆小小一个小丫头在山里，别出什么事啊！ 程清瞬间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刚才光顾地采那些野菜了，都忘了，她是跟陆小小一起出门的！ 程清想着，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路小跑回去。 甫一靠近接水的位置，程清就听见了一道呜咽的哭声。 同时还有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嘿，你这个小哑巴，怎么那么坏啊！我们就是想接点水，你哭什么，好像我们欺负你了似的！” 程清脸色猛地一沉，拨开眼前的杂草，就看见四五个男孩儿，围着陆小小，有几个手贱的，还时不时地推陆小小一下。 陆小小抱着木桶，坐在地上，满脸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哭，那些小孩儿更加不耐和嚣张。 “死哑巴，哭什么哭！” 一个小男孩儿，一把抢过陆小小怀里的木桶，陆小小想要扑上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呢，他娘的骂谁小哑巴呢？！” 程清看见这一幕，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声。 旋即，她快步跑上前，一把将那些男孩儿全部推开，她飞快地蹲在陆小小面前，将陆小小拉起来，打量着她，“没事吧？” “呜哇！” 陆小小一看见程清，哭得更凶了，一下子扑进程清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你们一个个半大小子，欺负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你们知不知道羞耻？你们家里爹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程清一边安慰着陆小小，一边瞪了那些猫狗都嫌的半大小子。 山壁前的小道，面积不大。 那些男孩儿方才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踉跄，好不容易站稳。 听见程清这话，为首的那个男孩儿，顿时一脸的不忿，“死肥婆，你一个好吃懒做的丑女人，有什么资格骂我们？！”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不做人事，还会骂人了！” 程清一眼认出来，这个小子，就是同村陆庆亲大哥的儿子，陆小虎。 “行啊，你们爹娘不管你们是吧，我替他们管！” 见他们嘴贱，程清暴躁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她豁然起身，一把抓住陆小虎的胳膊，冲着他的屁股，就扬起了巴掌。 啪啪啪！ 一连几个巴掌打下去，陆小虎又疼又羞，一张脸涨得通红，一边想要挣开程清的手，一边骂。 “死肥婆，你敢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告诉六叔，让六叔打死你！” “臭小子，还敢骂人是吧？行，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你什么时候不骂人了，我就停手！” 程清气得冷笑一声，手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第23章 要个说法 程清本来就胖，也比这些半大小子力气大了不少，站在他们面前，跟半堵墙似的。 她死死地抓着陆小虎的手，一阵输出。 陆小虎疼得惨叫连连。 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旁边那些和陆小虎玩得好的，看见程清一脸狰狞，跟母夜叉似的，一个个往后缩了缩，也不敢上前。 陆小小坐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看见这一幕，微微张开了嘴，眼泪都愣住了。 “还敢不敢骂人？有本事你就再骂一句试试！” 程清压着陆小虎打。 陆小虎挣脱不开，一开始还在顶嘴，到最后就只剩下哭了。 “你，你放开我！呜呜呜，我要告诉我爹娘，你打我！！” 程清闻言，顿时气笑了，“你刚才欺负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会告状了？” 陆小虎一张脸憋得通红，脸上满是鼻涕泪水，愤愤地瞪着程清，“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笨，干什么怪我！” “你还没欺负她？” 程清见他睁着眼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脸色一沉，一把将他拉到陆小小面前。 “小小，刚才他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怎么对他！”程清望向陆小小，声音柔和了许多。 陆小小闻言，有些呆滞，“啊？” 程清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将陆小小拉起来，带到陆小虎面前，“小小，今天有娘在，你什么都不用吧！他刚才怎么欺负你的，你就还回去，这样以后，他才不敢欺负你！” 陆小小下意识地看向陆小虎。 陆小虎一看，瞪大眼睛，“你干！” 程清眼睛一瞪，“有我在，你看她敢不敢？” 陆小虎顿时一噎。 程清又鼓励地看向陆小小，“小小，你放心，娘给你撑腰！” 陆小小咬了咬唇瓣，盯着陆小虎，想到刚才陆小虎那些人对自己的样子，她绷着一张小脸，小手紧握成拳，咬了咬牙，一下子扑过去，学着陆小虎等人，狠狠地推了陆小虎一把。 程清顺势放开了手。 陆小虎猝不及防，被推得一踉跄，脚下一滑，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哎呦喂！” 一声痛呼，瞬间响起。 陆小小气呼呼地盯着他，“让你，推我！” 程清顿时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对，他怎么欺负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咱不能吃亏，懂吗？” 陆小小望向程清，眼睛里还有些忐忑。 程清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心想这孩子的性格，还真是太好欺负了。 “呜哇！” 正在这时，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的陆小虎，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委屈又愤恨地瞪着陆小小和程清。 “死肥婆，丑女人，小哑巴，你们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告诉我六叔，你们完了！” “嘿，你还敢骂人是不是？” 程清一听，向前一步，瞪着陆小虎。 陆小虎瞬间就怂了，猛地往后一缩，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还不忘强撑面子，“你，你给我等着！” 但话音未落，他就像是唯恐程清再动手似的，拔腿就跑。 缩在旁边的几个孩子，一看这情况，连忙跟在陆小虎身后就跑了。 “胆子这么小，装什么大尾巴狼。” 程清撇了撇嘴，倒也没想着追上去跟一个孩子，一决高低。 她低下头，看向陆小小，“没受伤吧？” 陆小小乖巧地摇头。 程清蹲下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语重心长地道：“小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打回去，打不过也没关系，他们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只要还手，让别人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行。不然，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来欺负你，明白吗？” 【人善被人欺，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懂。】 程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陆小小盯着她看了看，小声地说：“爹，不让，打架。” 程清闻言，翻了个白眼，“你爹不是有名的活阎王吗，他自己那么凶，干嘛还不让你打架？” 陆小小戳了戳自己的手指，“爹说，孩子、打、不好。” 程清：“……” 这应该是说，小孩子不能打架？ 程清在脑内，将陆小小的话重组一下，温声道：“你爹这么说呢，也有点道理，但太迂腐了，总不能别人打你，你只能被动挨打吧？” “小小，这一点上，你听我的，别听你爹的，要不然受苦的只有你自己，明白了吗？” 陆小小眼神清澈，缓缓地一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程清摸了摸她的小脸，自责道：“今天的事情也怪我，把你给忘了，娘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陆小小闻言，眼睛一亮，立即咧嘴笑起来，扑进了程清的怀里。 娘，真好！ 程清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了她一会儿，将木桶重新放好，继续接水。 被陆小虎那些人一耽搁，到了傍晚时分，天都快黑了，程清和陆小小才接上了一桶多一点的水。 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夜里山里不好走，程清也顾不上等水桶接满，便扛起水桶，一手拉着陆小小，出了山林。 程清带着陆小小，好不容易赶回村子里，刚走到自家门口，就听见不少人堵在自己家门口在争吵。 “……我跟你说，这件事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陆远，你别以为，你……你是个武举人，就能随便欺负人了！赶紧把程清给我叫出来！” “一个大人，欺负几个孩子，像什么样，传出去她也不嫌丢人？” “我告诉你陆远，今天你必须把程清交出来，让她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 “否则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 “她要是不出来给我们赔不是，我们就赖在你们家，吃你们的喝你们的！” “不就是耍赖吗，我们还怕你？！” 程清一听这声音，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好几个妇人，人手抓着一个孩子，堵在陆远家门口，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陆远拄着拐杖，就站在家门口。 对上陆远的双眼，那些人又有些怂地缩了缩脖子，旋即大约又觉得自己占理，便又梗着脖子，堵着陆远要个说法。 第24章 当面对质 程清拉着陆小小，一眼认出来，那些闹事的人，就是陆小虎那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 这些人跑得还真快！ 程清没想到，陆小虎还真敢回家告状，这些父母也真是的，自己家孩子什么德性不知道吗，还敢来撒野？ 陆小小看见陆小虎那些人，瞬间紧张起来，紧紧地抓着程清的手，小手掌心里都是汗。 程清感觉到她的紧张，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旋即拉着她靠近。 同一时间。 陆远看着在面前闹事的这些人，蹙了一下眉，脸色愈发地冷沉。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群人突然冲过来，要找他讨个说法。 程清带着陆小小到现在还没回来，陆远正担心着。 听见这些人的话，陆远冷着一张脸，“你们先说说怎么回事。” 对上陆远的神色，那些人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不少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了陆小虎和他娘陆大嫂身上。 陆大嫂有些不敢去看陆远的目光，但瞥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她面子上过不去，只能梗着脖子道：“我，我们家小虎说了，他就是去山里接个水，怎么碰上你家程清，就非要打他？咋的，山里那口泉眼，只能让你们家接？陆远，我知道你在村里横，但再横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还都是亲戚，一个大人欺负孩子算怎么回事？” 陆远闻言微微一皱眉，还没等他说话。 一道冷冷的女声便突然响起。 “一个大人欺负孩子，不算怎么回事，你们一群半大孩子欺负我闺女，就可以了？” 陆远一听，和众人一起抬头望去，便见程清牵着陆小小的手，走了过来。 听到程清的话，陆远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女儿身上。 陆小小身上灰扑扑的，沾了不少灰尘泥土，小脸上也脏兮兮的，但看着还好，没受伤。 陆远心下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程清牵着陆小小走过来，瞥了一眼站在陆大嫂身边的陆小虎。 陆小虎一看见程清，就想到被她痛揍的记忆，连忙往陆大嫂身后缩了缩。 “程清，你还敢回来？！”陆大嫂一看见程清，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满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程清和路论人关系不好，跟陆远闹，旁人还有些害怕，但面对程清，他们就没那么害怕了。 左不过一个好吃懒做的婆娘，有什么可怕的？ “我怎么不敢回来了？”程清将陆小小和水桶安置到陆远身后，面不改色地看着陆大嫂，“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我还怕？” 陆大嫂闻言，更加气愤，“做错事情的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一个大人，打孩子你还有理了？” 程清噗嗤笑了一声，“这话是陆小虎跟你说的？” 陆大嫂瞪着眼，“当然是小虎说的，但小虎还能冤枉你吗？” 程清瞥了陆小虎一眼，“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他？” 陆大嫂下意识地道：“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打孩子！” 程清气笑了，“打你家孩子不行，你家孩子欺负别人就行？如若不是他手贱，先欺负我闺女，我会打他？” 陆大嫂闻言，有些狐疑地看向陆小虎。 陆小虎不敢看她，低头往后缩了缩。 当娘的，对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一看陆小虎这反应，陆大嫂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自己儿子挑起来的。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 陆大嫂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她咬了咬牙，瞪了回去，“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再说了，是你家先霸占泉眼，不让我们接水，那泉眼又不是你家……” “对，泉眼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大家都可以去接水，但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程清没想到陆大嫂这么不讲理，不耐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问问陆小虎，是谁先去的？我家水还没接好，他就去抢，还把我闺女推到地上，我只是打了他几下，帮你教训一下，已经算是给你们陆家面子了！” 陆大嫂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心虚，嘴上还硬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你先去的，我还说是我家小虎先去的呢！” 陆小小一听，有些着急，“我，我先，先……” 陆大嫂立即眼睛一瞪，“你闭嘴，你一个小哑巴知道什么？” 陆远闻言，脸色一沉，“大嫂，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陆大嫂对上陆远，顿时一怂，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陆远的眼睛。 旋即，她又瞪向程清，“反正你们家说了不算！” 嘿，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吧？ 程清看着陆大嫂双标的样子，直接伸手，一把将陆小虎从她身后拽出来。 “孩子不是在这吗？问问陆小虎，问问其他孩子，到底是谁先去的，又是谁先动的手！不是要说理吗，今天咱们就说清楚！” 陆小虎被拽得一踉跄，一抬头，就对上程清的双眼。 程清看着他，“你自己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陆小虎看到程清这样子，就想到程清打他的模样，屁股顿时又疼起来了。 他不敢跟程清硬抗，求助地看向陆大嫂。 陆大嫂顿时急了，伸手要去抢孩子，“程清，你干嘛吓唬孩子？！” 程清一把推开陆大嫂的手，目光仍旧愣愣地看着陆小虎，“已经十二三岁的男孩了，都快可以成家立业了，算什么孩子？陆小虎，你这么大的人了，有点事儿就让你娘给你出头，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吗？” 陆小虎闻言，缩了缩脖子，眼睛都红了一圈，瘪了瘪嘴，害怕得眼泪都下来了。 陆大嫂一看，顿时心疼起来，“程清，你……” 程清直接更大声打断陆大嫂的话，“陆小虎，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咱们就没完！” 陆小虎一听，彻底破防，哇的一声就哭起来，嚷嚷着道：“是，是我，是我先打了小哑……小小，是小小先去接水的，我，我错了……” 陆大嫂闻言，脸色瞬间青了又白。 程清看她，“大嫂，听清楚了吗？” 陆大嫂狠狠地瞪了陆小虎一眼，仿佛被人甩了一记耳光，面上火辣辣的。 第25章 是个泼妇 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陆大嫂眼睛一瞪，硬着头皮，咬牙道：“孩子那是被你吓唬的，他，他说的不算！” “他说的不算？”程清见她死鸭子嘴硬，冷笑一声，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孩子，“当场也不只有陆小小一个，其他孩子不都在场吗？今天在山里，到底什么情况，你们都看见了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说吧。” 那些孩子对上程清的模样，只觉得程清更像是母夜叉了，一个个往后躲，不敢开口。 正在这时，陆远却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很是平静，“今天是谁打了我闺女？” 孩子们一听这话，顿时脊背一寒。 他们都知道，陆远是最护短的。 就算陆远不会对他们动手，报复他们，还有陆兴云呢。 他们又打不过陆兴云。 孩子们顿时，下意识全部看向陆小虎，齐刷刷地指着陆小虎。 “是，是他动的手！” “对，对，是小虎，他，他看见小小一个人，他就过去了……都，都是小虎的错！” “对，是小虎干的，跟我们没关系！” “是小虎打的人，我们去的时候，陆小小已经在了……” 众人听见这些话，脸色都变了变。 陆大嫂气得瞪着他们，“你们胡说什么呢？” 孩子们唯恐事情算到自己头上，连忙反驳。 “我们没有胡说，就是小虎干的！” “对！” 一群人全部指向陆小虎。 陆大嫂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孩子的父母，一看这情况，也连忙甩锅。 “陆远，这事儿你听见了，跟咱们可没关系！” “就是，我们孩子就是不懂事，跟着瞎凑热闹，打人的事儿，可不是我们干的！” 现场的局势，立即调转。 陆大嫂指着他们一个个的，又气又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嫂，你都听见了吧，这事儿到底是谁的错？”程清盯着陆大嫂。 陆大嫂闻言，狠狠地一咬牙，一把将陆小虎拽过去，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巴掌就甩在陆小虎的身上，“陆小虎，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是你被人打了吗？你看看，这就是你做的好事，谁让你这么讨人嫌的？” 陆小虎被打得，哭得更厉害了。 陆大嫂好像气昏了头，看见陆小虎哭，又打了他好几巴掌。 一时间，陆远家门口，全是陆小虎的哭声。 程清不耐烦地道：“行了，大嫂，要教育孩子回家教育，你堵在我们家门口，在这打孩子，打给谁看呢？” 陆大嫂举在半空中的手，顿时僵住。 她在这打孩子，确实是想卖惨，让别人觉得，这事儿不是她的错。 程清完全不给陆大嫂这个机会，她转头望向四周看热闹的人，“大家伙今天都听见了吧，事情是谁的错，大家也都看见了吧？” “我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是看陆远腿受伤了，就以为我们家好欺负了！” “我今天就告诉各位，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家孩子！否则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大嫂和其他人，听见程清的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但见程清那满脸凶狠的样子，比往日还要难缠，他们一个个都有些怂了。 以前陆远就凶，在村子里没人敢招惹他们，不少人都憋着火气。 本来以为，陆远瘸了，陆远一家就好拿捏了。 没想到，程清现在却站了起来，眼看着陆家比以前更难缠了。 陆大嫂闻言，一张脸瘦削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火辣辣的，没脸站在这里，一把拽住陆小虎，便拉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其他孩子家长一看，也立即带着自己家孩子跑了。 看热闹的那些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时不时地打量着程清，目光里多带着忌讳，仿佛把程清当成了母老虎一样。 “行了。”程清完全没在意那些人的目光，转过头。 就见陆远和陆小小都在盯着她。 程清微微一顿，摸了摸鼻子，“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怎么，觉得我是个泼妇啊？” 陆远顿了一秒，摇头：“没有，你这样，很好。” 程清有些惊讶地看着陆远。 【真是开天眼了，这丫的居然会夸我？】 陆远：“……”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程清一看，瞬间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我就说嘛，这大哥怎么会夸我。果然一看见我，还是这副司马脸好看点。】 陆远：“……”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清了。 “娘——”陆小小这时候，却松开了陆远的手，噔噔噔地跑到程清面前，拉住她的手，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厉害！” 程清顿时一笑，刚想说话。 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 “程清，你果然在家啊！” 程清闻言，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过来。 她穿着一身带了几个补丁的绿色褂子，脸颊深深地凹陷着，眼下更是一片乌青，走起路来身子都在晃荡。 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跑。 看见程清，她倒是满脸喜色，快步地走过来，一把拉住程清的手，急吼吼地道：“程清，走，赶紧跟我回去！” 程清看着她，瞬间认出来。 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便宜二嫂，程二柱的媳妇儿，石氏。 石氏抓着程清的手，完全不给程清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就要走。 “二嫂，你这么急要带我去哪儿？”程清反握住石氏的手，不动如山。 石氏有些急切地道：“娘生病了，让我带你回家看看。” 程清一顿，“娘生病了？” 这怎么可能？ 昨天程张氏来找她时，还生龙活虎的，这才多久，就病了？ “娘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闻言，石氏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干笑道：“娘年岁大了嘛，身体吃不住，这一下子就病倒了。” 程清没错过石氏的一点小表情，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她这个亲娘，恐怕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但昨天还不愿意带她回去，今天又要把她骗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四妹，咱们赶紧回去吧，娘身体真的撑不住了，村子里的赤脚大夫说，娘是饿的……”石氏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眼睛就红了一圈，“都怪我们没用，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顾不上娘啊……” 第26章 让她回家 陆远闻言，拉着陆小小的手，眼神暗了暗。 【得，又是为了粮食来的？】 程清听出来石氏的话外音，却装作没听懂，反而安慰起来，“现在这世道，大家都不好过，这也不能怪二嫂你们，害，都是这天道害的。” 石氏闻言，噎了一下，眼泪都险些卡住，见程清不接她的话，她眼珠子一转，“程清，我听说，你们家现在有白米和肉，要不你就可怜可怜娘，带点饭给娘，好歹让娘做个饱死鬼啊。” 程清闻言，几不可见地一挑眉。 石氏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家有白米和肉了？ 两家的村子，挨得并不近，要翻一座山，这年头的通讯也很受限。 石氏刚来村子里，就听说了这些？ 程清察觉出来不对劲，她长叹一声，哽咽道：“二嫂，你这不是来晚了吗？” 石氏一愣。 还没等她说话，程清便叹息道：“家里的驴车被我卖了，就换了一点白米和肉，我都给陆远和孩子们吃了，我自己都没得吃，你看，我今天还出去摘了不少野菜回来呢。” 程清将脚边的篮子，往石氏面前一放。 里面有不少她留下来的野菜和菌菇，她本想晚上做个野菜饭包，才留下来这些。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石氏看着那篮子里的野菜，眼里掠过一丝嫌弃。 这里头有些野菜，在她眼里，那哪里是野菜，分明就是野草。 程清家现在都吃这个？ 看样子，娘说得也不真啊。 “这样吧，二嫂，我跟你回去，这些野菜我带回去一些，咱回去给娘做一碗野菜糊糊也是好的啊。” 石氏还没说话，程清便拍案定板，开始分野菜。 石氏看着那都有些蔫吧的野菜，有些嫌弃，刚想开口，想到程张氏吩咐她无论如何要把程清带回去。 石氏便闭上了嘴。 程清余光观察着石氏的动作，见石氏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倒是有些意外了。 难不成程张氏真的病了？ 不管怎么样，她倒要回去看看，程张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娘……”程清正想着，陆小小上来拉住她的手，眼里满是紧张和不安，不停地对程清摇头，不希望程清回去。 程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没事儿，娘过两天就回来。” 语毕，程清抬头望向陆远，意有所指，“我回娘家两天，孩子你自己照顾，没问题吧。” 陆远知道程清的心思，面上冰冷，“最多两天，时间再长，你就不用回来了。” 他面色冰冷语气也冷得吓人，石氏都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 程清倒是飞快地答应下来，“知道了。” 旋即，她分出来一半儿的野菜，找了一个小篮子装起来，便站到石氏面前，“二嫂，走吧，我回去和你看看娘。” 石氏不敢去看陆远，尴尬地一点头，便率先转身走了。 程清挎着篮子，跟了上去。 陆小小望着程清的背影，眼睛都红了，伸手拽了拽陆远的袖子，想让陆远把程清留下来。 陆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瞥了一眼程清的背影，“放心，你娘不会有事。” 程张氏让她回去，准没好事。 但现在的程清回去了，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 倒是陆兴云……出去一日了，还没回来。 陆远想着陆兴云离开前跟他说的话，不由皱了皱眉。 …… 程清跟石氏一起，翻过一座山，回到程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舍不得点太多，光芒如豆，照不清什么东西，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程清和石氏踏进院子时，几个男人正凑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石氏立即吆喝了一声，“四妹妹回来了！” 那几个男人才抬头望向门口。 看见程清和她手里的篮子，几个男人对视一眼，脸上瞬间扬起笑脸来。 “妹子，你回来了？娘正念叨你呢。” 年纪最大的男人，提步走过去，伸手就将程清手臂上挎着的篮子，拿了过去。 这是程清名义上的大哥，程大柱。 程大柱拿着篮子，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忍不住向篮子里面看去。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 借着昏暗的月色，程大柱看着篮子里面的野菜，面如菜色。 “程清，你就带了这些东西回来？”他刷的一下抬头，怒瞪着程清。 另外两个跟过来的男人，一个是程清的二哥程二柱，一个是程清的三哥，程栋。 两个男人听到程大柱这话，往篮子里一看，一个个顿时黑了脸。 “不是，程清，娘都病了，你就带这些东西回来？！” “程清，你有没有心啊，不知道带点肉回来？” 程清没想到，一进门迎接她的，就是这些话。 她顿时露出一脸委屈，“大哥二哥三哥，这不是如今光景不好吗？家家户户，不都是吃野菜吗？娘都饿病了，可见家里现在不是也没口吃的吗，要不然娘也不能饿病啊！而且，就这些野菜，也是我好不容易挖回来的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都把娘饿病了，就别说我白眼狼了。 程大柱几个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可……” 程大柱还想说什么。 程清却吸了吸鼻子，道：“还是说，大哥二哥三哥让我回来，不是让我回娘家看看，只是为了让我带点东西回来？” 程大柱一噎。 心里下意识地想说，不为了你那点东西，谁稀罕你回来？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哪能放在明面上。 程栋读过几年书，反应最快，立即笑着道：“哪能啊，妹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算空手回来，我们也高兴着呢。” 程清闻言，顿时对程栋一笑，“我就知道，哥哥们还是心疼我的，对了，不是说娘饿坏了吗，这些野菜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能管饱，赶紧收拾收拾，给娘做一碗野菜糊糊吧。” 程大柱没得到想象中的米和肉，满心的不快，又不能说什么，闻言，他黑着脸把篮子往程清面前一松，想让程清去做饭。 程清却眨巴着眼，没动。 见她不接，程大柱脸色更黑了，刚想说话。 程清便开了口，“娘现在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娘。”说着，她又望向程大柱，“大哥，你速度可得快点，娘可等不了。” 第27章 兵分两路 语毕，程清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就往程张氏的房间走。 程大柱拎着篮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黝黑。 偏偏程清已经走了，他又不能把人拉回来。 程大柱只能瞪着石氏，“你是瞎了吗，还不赶紧把这接过去？” 石氏下意识地看向程二柱。 程二柱是老二，一向爹不疼娘不爱，大哥还时不时欺负他，他在家里完全没话语权，只能默默地偏开头，躲过石氏的目光。 石氏暗地里一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程二柱窝囊废，悻悻然地接过篮子，满心不快地向厨房走去。 “对了！” 就在这时，走到程张氏门口的程清，忽然转过头来，看他们，“嫂子，记得给我也做一碗，我这饿了一天，光顾得摘野菜了，还没吃上东西呢，这等会儿我得照顾娘，得吃饱了才能干活啊！” 说着，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拉长了调子。 “我的娘啊，你怎么就突然病倒了呢？” 说话间，程清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程大柱：“……” 三兄弟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就在程清回娘家的同时，一直盯着墙角的姚春兰，亲眼看见程清离开，忙不迭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老太。 陆老太闻言，瞬间从炕上起身，“那死丫头真走了？” 姚春兰连连点头，一脸的喜色：“娘，我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而且我还瞧见了，程清走的时候，还从家里带回去了一篮子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那篮子里的是什么。 如果是白米和肉…… 想到那个篮子，姚春兰就觉得肉疼。 陆老太顿时得意地一哼，“我就知道，那死丫头绝对不会不管她那家那个死婆娘！” 姚春兰脸上挂着讨好地笑：“还是娘厉害。” 陆老太神清气爽地道：“行了，她走了，咱们就该过去看看了。” 姚春兰知道陆老太话里的意思，一边扶着陆老太往外走，一边想到陆远，又有些害怕和犹豫，“娘，咱们真要过去啊？那程清虽然走了，可陆远……” 陆老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怕什么？我是陆远的亲娘，他还能真跟我闹？只要把他两口子拆开，陆远指定还是听我的！” 姚春兰闻言，连连称是，不敢和陆老太顶嘴，心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和陆老太一起向隔壁走去。 同一时间。 陆远带着陆小小一起，好不容易将那一桶半的水，放回厨房里。 陆兴云这会子也赶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明亮，透着一股兴奋。 父子俩在院子里对视一眼，瞥见旁边的陆小小，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陆远只是问了一句：“一切都还顺利？” 陆兴云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爹，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陆远心下了然，眼看时间不早了，他便进了厨房，想做晚饭。 陆兴云和陆小小都跟了进去。 陆兴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家里好像少了个人，“爹，那个……她呢？” 陆远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她是谁？” 陆兴云小脸一红，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道：“就，就是她啊……” 陆远将手里的野菜放下，“陆兴云，她是谁？” 陆兴云此时哪能还不明白陆远的意思，瘪了瘪嘴，搅着自己的手，含糊地说道：“就，就是我娘……” 陆远面无表情地道：“知道是你娘就好，记住这一点，可别忘了。” 陆兴云心里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知道了。” 陆远知道陆兴云对程清成见深，想要扭转印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没跟陆兴云计较，便简单地将程清回娘家的事情，跟陆兴云说了说。 陆兴云闻言，小脸却耷拉了下来，“她就这么走了？”果然，程清心里就只有娘家！ 陆远淡淡地道：“她是逼不得已。” 陆兴云却不相信，程清不是一直喜欢补贴娘家吗？ 依他看，昨天和程张氏闹了一场，是程清抽风，今天指不定多后悔呢，所以这才巴巴地赶了回去。 陆兴云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 陆远却盯着程清留在厨房里，剩下的那些米面和肉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陆兴云，“兴云，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 陆兴云有些茫然，“为什么啊？爹，不是要做晚饭了吗？” 陆远道：“晚饭就吃野菜粥，这些全都收起来。” 陆兴云不解。 陆远却皱了皱眉，“让你收就收，全都收起来，而且还得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 陆兴云心下不解，但碍于陆远的面子，还是嘟哝着答应下来，不情不愿地将那些东西收起来，全然不懂陆远这是要干嘛。 陆远见陆兴云将东西拿走，眉心才松展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程清突然被叫回娘家的事情不简单。 就在陆兴云将东西刚藏起来时，陆老太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远儿——” 陆远一顿，抬头看过去。 看见陆老太和姚春兰一起进来，陆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 陆老太嘴里亲昵地叫着陆远的名字，丝毫不见之前的龃龉，满脸的堆笑。 她走过来，便一把拉住陆远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陆远的手背，一片慈爱，“远儿，我听说你媳妇回娘家了？” 陆远心里闪过一丝狐疑，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是有这么回事。” “她这么一走，你和孩子怎么办？”陆老太顿时忧心忡忡。 陆远还没说话，她便迫不及待地给程清上起眼药来，“要我说，你这个媳妇，就是不行！当初我就说了，不让你娶她，你偏不听，现在你的腿还伤着，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她就撒手不管，回娘家去了，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陆远闻言，心下只觉得好笑，面上仍旧客气，“她回家是迫不得已。” 陆老太当即瞪了陆远一眼，“到现在你还为她说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活？” 说着，陆老太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旋即，她长叹一声，做出一副妥协的样子，“算了，你就先带着孩子和东西，跟我回去住两天吧，家里好歹有人在，能帮你看看孩子。我回头跟你哥说一声，让他多弄点吃的，你也把家里的吃食带上，左不过是家里添双筷子的事情，由我做主，你大哥也不会说什么。” 第28章 接去团圆 如果说，陆远原先还不知道陆老太要做什么，现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同时，他也明白程清为什么突然被‘叫回’娘家了。 昨天程张氏刚闹了一场，态度明确摆在这里，这个时节，她是坚决不希望程清回娘家。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口粮的支出。 程张氏这个时候，比谁都讨厌程清，怎么可能叫程清回去？ 昨天生龙活虎的人，今儿也不可能突然就病了。 如若程张氏真的病了快死了，就说明程家情况更危急，更缺粮食。 程张氏昨日回去，肯定也把陆家的情况，告诉了几个儿子。 程张氏都快饿死的情况下，程家更不可能让程清回去，多个人吃饭。 想来这一切都是陆老太安排的。 听见陆老太的话，陆兴云也明白过来，他一向不喜欢陆老太，当下皱起眉来，下意识地向陆远看过去，想让陆远拒绝。 “远儿，你怎么不说话？”陆老太见陆远不吭声，心下有些不悦，耷拉着脸皮，“难不成，你还真为了白日里，拌了几句嘴，跟你娘我生分了吗？想当初我为了你可是……” 陆远一听，就知道陆老太要说什么，想着程清的心声，心里闪过一丝厌烦，开口道：“娘，没有的事儿，我跟您回去。” 陆老太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我就知道，咱们母子俩哪有隔夜仇？行了，收拾东西，咱们一起回去吧。” 陆远应了一声好。 见他一脸的乖巧，陆老太心里满是得意又厌恶。 得意的是，她就知道，她想要拿捏陆远简单得很。 厌烦的是，偏偏这个儿子，不是她的，她还要和陆远装得母慈子孝。 “对了，你腿脚不好，收拾东西这事儿，就让你嫂子来吧。”陆老太不愿意多看陆远两眼，一边说话一边向姚春兰使眼色，“还不赶紧去？” 姚春兰接收到陆老太递过来的信号，当即明白过来，两眼瞬间亮起来，仿佛饿了许久的野兽，终于看到猎物一般，一头扎进厨房里。 陆兴云一看，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但下一秒，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对了，他怎么忘了，爹已经让他将东西收拾起来了。 陆兴云思及此，不由向陆远看过去。 陆远站在那，不声不响地，加上瘸了一条腿，气色不佳，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任人捏扁揉圆的小可怜。 陆兴云瞬间明白过来什么，拉着陆小小的手，站在陆远身边，静观其变。 陆老太没注意到陆远父子三人的反应，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往厨房里看。 姚春兰在厨房里东翻西找。 陆老太等得有些着急，“你笨手笨脚的，还没收拾好吗？” 姚春兰几乎将厨房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她顶着一脑门子的疑惑走出门来，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远，又看向陆老太。 陆老太不耐地道：“看什么看，让你收拾的东西呢？” 姚春兰满脸的一言难尽，“厨，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麻袋，“只有这半袋子野菜。” “怎么可能？！”陆老太条件反射地，不相信姚春兰的话。 陆远瞥了她一眼。 陆老太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她连忙捂了捂嘴，望着姚春兰，改口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好好收拾，别落下什么东西。” 姚春兰眉头都快打死结了，“可，可我都找了呀……” 就连柜子下面，灶台洞里，她都找了。 就是什么都没找到。 别说陆老太了，姚春兰自个儿也觉得不对劲。 “肯定是你没仔细找！” 陆老太不相信姚春兰的话。 姚春兰上次来时，看见了，那一锅的肉和米，怎么可能一下都吃完了？ 肯定还有！ 陆老太一把推开姚春兰，“我自己找！” 话音未落，她便噔噔噔地进了厨房，气势汹汹地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单看她那疾如风似的动作，哪里像是一个老人家。 陆远和陆兴云陆小小三个人，就在门口看着。 没一会儿，陆老太就将厨房翻完了。 她出来的时候，脸都青了。 陆远看着她，一脸无辜地问：“娘，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陆老太闻言，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瞪着陆远问道：“你家那么多粮食呢？” 陆远一脸莫名，“我家什么时候有很多粮食了？”他不解地问：“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陆老太下意识地道：“不可能！程清不是说买了米面和肉菜，你嫂子都看见了！” 姚春兰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陆远苦笑道：“娘，你可能是误会了，程清确实用驴车换了些米和肉回来，但现在东西都那么贵，还得给我换药，哪能换多少东西？就那么一口东西，还有两个孩子在呢，早就吃没了，不然程清今天也不会一早就进山挖野菜啊。” 陆老太：“……” 姚春兰：“……” 两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这么快就吃完了？ “你，你们都那么能吃吗？那一锅的肉呢！”姚春兰气得跳脚。 陆远苦涩道：“大嫂，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都多久没吃过好的？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姚春兰一噎。 陆老太顿时面如菜色。 “不对！”姚春兰不相信那么多东西，陆远一家一下子就吃完了。 她早上来时，在厨房里还看见了大半袋子没吃完的白米，就放在厨房桌子上。 肉吃完就算了，那么多白米，是头猪也吃不完！ “娘，肯定是他们把东西都藏起来了！”姚春兰思及此，连忙拉住陆老太的胳膊。 陆老太狐疑地看向陆远。 没等她说话，陆远便愣了一愣，旋即想明白什么似的，有些不敢置信和震惊地问：“娘，你和大嫂今日来，到底是接我们回家团圆，还是想来我这儿找点吃食？” 陆老太：“……” 陆老太到嘴边的话，被噎了一下，旋即僵硬地一笑，“当然是为了接你们去团圆，但如今日子不好过，陆远，你们家若是有什么好的，也该拿出来，咱们一家人才好一起过活啊。” 陆远闻言，抿了抿唇，神色大为受伤，“娘这话的意思，是相信东西被我藏起来了？” 陆老太还没说话。 陆远脸色便沉下来，“既然如此，娘和大嫂大可在我屋子里找一找，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将东西藏起来。” 第29章 儿子靠不住 陆老太闻言，心下一动，她正有此意，可又不好直接接下话来，便暗地里捅了捅姚春兰。 姚春兰当即会意，连忙道：“我去找！” 陆老太故作为难，“唉，你别……” 她还没说完，姚春兰便甩开她的手，冲进了堂屋里。 陆老太一副为难又焦灼的模样，不停地唤着姚春兰的名字，想要拦住她。 姚春兰却恍若未觉，没听见似的，不停地在几间房里来回窜。 陆老太虽做出一副阻拦的样子，却只是在原地喊了几声，一直没有任何上前的动作。 她那点小心思，陆远和陆兴云都看在眼里，没有戳破。 不多时，姚春兰便灰头土脸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陆老太看着她空着手，脸皮一抖，但还不死心，夹杂着最后一丝希望地问：“你找了半天，找到什么了？” 姚春兰悻悻地道：“什，什么也没有……” 她险些说，那屋子里比狗舔得都干净。 别说米面肉块了，除了几身破衣裳，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陆老太闻言，眼皮狠狠地一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陆远瞥了她一眼，“娘，你这下信我了吧？” 陆老太闻言，实在是笑不出来，心里的火气，更是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姚春兰，指桑骂槐，“我就说了，别去找别去找，陆远有好东西能瞒着我这个做娘的吗？你偏不听，谁让你这个小蹄子那么多事儿的？” 姚春兰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吭声，心下更是不解，那么多白米，就算做米饭，七八个人一顿也吃不完。 怎么就找不到！ 陆兴云看见这一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藏的地方，足够隐秘。 陆远像是没听出来陆老太的话外之音，没什么情绪地问：“娘，我这什么都不剩了，只有这点野菜，您还要接我们回去吗？” 陆老太：“……” 陆老太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就这样不管陆远了，方才她说的话，仿佛都是回旋镖，全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可若是将他们接回去，那家里平白就得多几双筷子。 姚春兰一听，更是着急地看向陆老太，“娘，不能接啊！” 陆老太闻言，瞪了她一眼，硬着头皮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姚春兰急得直跺脚，却不敢多言。 陆老太深吸一口气，对陆远僵硬地一笑，“那就一起回去吧，只不过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了，回头你们可别嫌弃啊。” 陆远闻言，一脸温和，“不嫌弃。” 陆老太：“……” 一口血梗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她一脸菜色地，带着陆远等人，回了家里。 正在家里等着好饭菜的陆老大陆兴，看见陆老太和媳妇儿姚春兰回来，立即高兴地站起来，刚想去接着陆远等人。 就见陆老太和姚春兰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陆兴有些不解，直到陆老太将半袋子野菜递给他，让他去做野菜汤，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兴不由一愣，目光不停地询问地看向陆老太和姚春兰。 陆老太黑着脸，假称腿疼，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陆兴云见此，立即扶着陆远，也说陆远需要休息，和陆小小一左一右，扶着陆远进了堂屋。 只剩下姚春兰，气呼呼地进了厨房。 陆兴立即跟上去，低声问道：“媳妇儿，怎么回事，你和娘出去时，不是说了，要带好饭菜回来吗？怎么就这点野菜？” 姚春兰磨牙嚯嚯，“那得问你的好弟弟！” 她将她和陆老太在卢家什么都没找到的事情，告诉了陆兴。 陆兴听得一愣，“什么都没找到，你还带他们回来？！” 姚春兰白了他一眼，“那是你娘接来的！你娘当时被架在那了，不接也不行啊！” 陆兴：“……” 想到陆老太当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陆兴噎了一下，看到那些野菜，心里更加烦闷，忍不住踢了一脚麻袋，“那咋整啊，儿子还等着吃肉呢！” 姚春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兴见她生气，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陆家内，气氛一片压抑时，程家的氛围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清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程张氏躺在床上。 似乎是听见有人进来，程张氏立即痛苦地呻吟起来，“哎呦……” 程清见此，调整了一下声音，顿时抑扬顿挫起来，“哎呦，我的亲娘啊，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娘啊，你可别吓唬我……” 程清嘤嘤嘤地，跟唱大戏似的，一边吆喝着，一边靠近床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幕。 程张氏听到程清那声音，慢慢地睁开眼来，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看见程清，便红了眼，“清儿，你回来了？” 程清连忙走上前，一把握住程张氏的手，打量着她，哽咽地道：“娘，这才多久，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是不是几个哥哥没照顾好你？” 程张氏脸色泛着白，喘息着，像是真的病了，“不，不怪你哥哥，都是如今世道不景气，我，我这是饿出来的毛病……” 说着，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程清。 “清儿，娘快死了，娘临走前，就想好好再吃一顿，好歹让娘做个饱死鬼……” 程清闻言，连忙道：“娘，你放心，我带了不少菜回来，大嫂正做着呢。” 程张氏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当真？” 程清满脸认真：“娘，我还能骗你吗？” 程张氏差点笑出声来，她就知道程清好摆弄，她握着程清的手，满脸的慈爱，“好好好，我就知道，还是我闺女，比几个儿子靠得住。” 程清腼腆地笑起来。 程张氏也来了精神，拉着程清不住口地夸，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气氛有多么地水深火热。 石氏做了一大锅的野菜粥。 看见她做好了，程大柱就让她给程张氏送去。 程大柱的媳妇儿，吴梅听见了动静，闻到饭菜香，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晚饭做好了？” 吴梅怀着孕，每日犯懒，白日里几乎都在睡着。 第30章 不能留下 看见吴梅出来，程大柱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吴梅，“媳妇儿，你怎么出来了？” 吴梅扶着刚显怀的肚子，道：“饿了，就出来看看。”她望向程大柱，“你不是说，今儿有肉汤吗，给我盛一碗来。” 程大柱闻言，表情顿时一僵。 吴梅是程大柱的第二任媳妇。 程大柱第一任媳妇，生孩子时难产，没了，外界都传他克妻。 加上程张氏的名声本就不好，程大柱好些年没娶上续弦。 后来还是程张氏，草草地将程清嫁了出去，拿着程清的聘礼，又折腾了几年，才给程大柱娶上了媳妇。 以至于，程大柱本来是程家的老大，如今吴梅却刚怀有身孕。 程大柱对这个媳妇儿，平时也只敢供着敬着。 程张氏今儿回来一说，家里快有肉吃了，程大柱便忙不迭地告诉了吴梅。 可现在…… 程大柱都不好意思告诉吴梅，家里就只有一些野菜粥。 见他支支吾吾的，吴梅还来气了，“怎么，你们程家有了好东西，单想瞒着我吗？” 程大柱赔着笑脸，“哪能啊……” 一旁的石氏，本来就一肚子火，见程大柱还遮遮掩掩的，她故意地大声道：“哪有什么肉啊，大嫂，你听错了吧，咱家就只有野菜粥。” 说着，石氏就端了一碗出来。 “大嫂，要吃吗？” 吴梅早些年是个寡妇，后嫁给程大柱的，偏偏程张氏偏心老大夫妻俩。 尤其是吴梅怀孕后，家里但凡有口吃的，其他人饿着，都得紧着吴梅来。 石氏心里便一直不喜欢吴梅。 有机会自然得膈应膈应吴梅。 吴梅看见那一碗野菜粥，瞬间瞪大眼睛，望向程大柱，声音顿时提高不少，“程大柱，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肉汤肉圆子？” 程大柱僵硬地笑着，“这，这不是没办法吗？”他指了指程张氏的屋子，“我娘之前说，程清会带着肉回来，谁知道那个死丫头，就带回来了一些野菜，我，我也没想到啊！” 吴梅性子本就不好，怀孕后，性子更是情绪化，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红了，“到底是你妹子没带东西回来，还是你们故意瞒着我？” 程大柱连忙扶住她，不住地安抚。 听到动静，老三媳妇柳芽儿也走从旁边的厢房里走出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程栋怕她触老大的霉头，连忙将柳芽儿拉到一旁。 看见兄弟几个都在，程大柱脸上挂不住，连忙将吴梅往屋子里扶。 石氏见此，得意地哼了一声。 程二柱立即推了她一把，“行了，别高兴了，赶紧把野菜粥给娘送过去，看看娘怎么打算的。” 石氏闻言，这才收拾起看热闹的心，端着野菜粥向程张氏的房间走去。 程二柱和程栋柳芽儿特意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三人才跟过去。 想看看程张氏怎么处理这件事。 “娘，饭做好了，您先吃点吧。” 石氏推开门，一边说一边向床边靠去。 程张氏靠坐在床头，听见石氏的话，两眼放光地向石氏手中的碗看过去。 待石氏靠近，看清楚碗里的东西，程张氏的表情，瞬间僵在原地，她倏地抬头瞪着石氏，“怎么就是点野菜粥？我的红烧肉呢？” 石氏一噎。 还没等她说话，程清顿时好奇了，“家里还有肉呢？”她立即望向石氏，“那就是二嫂你的不是了，有肉怎么不给娘吃，把娘饿成这样？” 听到程清倒打一耙，石氏脸皮一抽。 程张氏则飞快地看向程清，下意识地道：“肉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没带肉回来？” 程清一听，心下闪过一丝狐疑，脸上却是一脸的莫名。“娘，我哪有什么肉啊？” 程张氏条件反射地道：“不是你婆子说的，你……” 话没说完，程张氏瞬间反应过来，顿时闭上了嘴，脸色因为尴尬涨成了猪肝色。 程清闻言，顿时就明白了。 她就说，程张氏怎么突然请她回来，还说什么肉不肉的。 敢情是陆老太在背地里搞鬼。 程清心里想着，面上却是满脸的茫然，“谁说的？她莫不是在骗你吧，娘，我家现在就陆远一个瘸子，两个孩子都小，家里那点子家当，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肉啊？” “再说了……” 程清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看，我脖子上的掐痕还没消呢，陆远就算有肉，也不可能给我吃半口啊！” 程张氏看了看她的脖子，心下更是狐疑了。 没等她想明白，程清一把抓住她的手，“娘，是我婆子跟你说的吗？” 程张氏还没说话。 程清顿时一拍大腿，“唉呀！八成是真的，陆远肯定藏着什么好东西呢！他们是怕我在家，多口人分走了他们的口粮，这是故意把我支走啊！” 程张氏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打结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程清在陆远那一直不受待见，陆远但凡真有好吃的，哪能想着程清？ 他肯定惦记着他亲娘！ 这时节，有口吃的不容易。 程清又能吃。 陆老太肯定是怕程清分了她的口粮！ 一想到这儿，程张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虔婆，竟然敢骗我！！” 石氏：“……” 她有点懵，完全不知道局面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程清更是气呼呼的，“怎么能这样呢！我这个婆子，果然是不安好心的！” 她咬牙切齿。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回来了也好。”程清拉着程张氏的手，“我在陆家本来就不受待见，还是回娘家好。” 程张氏下意识地想说，好个屁！ 然而，她这次迅速反应过来，“不……程清，你现在得回去，不能好处都让他们占了！” “娘，你想啊，我这时候回去，那指定是来不及的，他们肯定早就把东西分好了！”程清叹息一声，又关切地道：“而且，娘，你不是病了吗，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她替程张氏掖了掖被子。 “您这病得那么厉害，让我回来，不就是让我照顾你的吗？我哪能走啊。” 石氏闻言，瞬间紧张起来，程清留在家里，那他们的口粮不是又得少了？ 程张氏更是急忙道：“那不行，你怎么能留下呢？！” 程清顿时一脸不解，“娘，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第31章 反将一军 程张氏不好说出心里话，只能借口：“你，你家里不是还有孩子吗？” “那也是陆远的孩子，他既然有好东西，还能饿死两个孩子吗？”程清道：“反正那两个孩子跟我也不亲，我现在只想管生我的。您是我亲娘，我肯定得尽孝。” 程清主动将石氏手里的野菜粥接过来，意有所指地看着程张氏，“而且，娘你叫我回来，总不能是为了我可能带肉回来，故意骗我的，对吧？” 程张氏嘴角一抽，“那，那肯定不是……” “那就对了，娘你都病得那么厉害了，我肯定不能走。”程清坚定地道：“我必须留在这里陪您，您总不会不希望我尽孝，对吧？” 程张氏：“……” 她还能说什么。 程清舀起一勺子野菜粥，递到程张氏的嘴边，“娘，你吃吧。” 程张氏皮笑肉不笑地吃了一口。 程二柱和程栋跟在石氏身后进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有些蒙。 程清一边喂着程张氏，一边止不住地看向石氏，“对了，二嫂，我的野菜粥呢，我这一天水米未进了，也得吃点东西啊。” 石氏心想，那一锅野菜粥，还不够他们一家吃的。 然而，没等她说话，程清便又说：“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娘。”她望着程张氏，笑得很是和善，“娘，你说是吧。” 程张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如同默认。 程清扫了石氏一眼，“二嫂，你还不快去？” 石氏见程张氏不说话，气得一跺脚，出去了。 程二柱看见这情况，眼皮抖了抖，堆着一脸笑凑过来：“妹子啊……你这是打算在娘家住下来了？” 程清瞥了他一眼，纠正道：“二哥，我不是在娘家住下来，我是留在娘家照顾娘。”她叹了口气，“你们哥几个，把娘照顾成这样，我再撒手不管，那还像话吗？” 程二柱：“……” 程栋有些吃惊地看了看程清。 他们这个妹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程栋试探地问：“娘的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饿的，吃饱饭就好了。” 程清慢悠悠地道：“那我也不放心，娘是女人，还是女儿照顾起来更好一些。” 说着，她对程张氏甜甜地一笑，“娘，你说是吧？” 程张氏：“……” 她现在只想厥过去。 程栋和程二柱都吃了瘪，两个人顿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程清打着照顾亲娘尽孝的招牌，他们总不好把人赶出去。 柳芽儿一想到程清留下来，就代表着家里多口人吃饭，不由张了张口。 但没等她发出声音，程清便望向她，主动地道：“对了，三嫂，我这次回来，没带换洗衣裳，好些天没洗澡了，你帮我准备点热水，回头借我一身衣裳啊。” 柳芽儿：“……” 她忍不住戳了戳程栋的胳膊。 程栋心下也有些不满：“如今哪有水啊……” 程清顿时拉下脸来，“三哥，我回来照顾娘，也是帮你们减轻负担，同样也是为了让别人少说你们闲话，不然传出去你们兄弟几个照顾死亲娘，多难听？我就这么点要求，你还不能满足？你还是我亲哥吗，你还在乎娘吗？” 程栋：“……” 程清见他不说话，眼睛眨了眨，恍然道：“还是说，三哥你想用这种法子逼我走？” 程栋：“……” 他咬了咬牙，看向柳芽儿，闭了闭眼，压抑着怒气道：“去给她弄！” 柳芽儿不服气地瞪了程清一眼，却也没别的办法，气呼呼地走了。 没一会儿，石氏送来了野菜粥。 程清伺候程张氏吃完，自己又美滋滋地吃了一碗野菜粥。 这里的人，吃野菜粥都快吃吐了。 但在现代，这野菜粥可是很难得的。 程清吃起来，还觉得挺好吃的。 吃完了，她便将碗筷一放，站起身来，看向柳芽儿：“三嫂，走，给我借件衣裳呗。” 不等柳芽儿说话，她便拉着柳芽儿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柳芽儿黑着脸，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栋和程大柱程二柱三兄弟，面面相觑。 程大柱小声地道：“咋办？” 程二柱不说话。 程栋咬了咬牙，“我哪知道？” 三兄弟不由齐齐地看向程张氏。 程张氏现在已经坐起身来，同样黑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家人还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柳芽儿忽然红着眼走了进来。 “程栋，你要是不赶紧把你妹妹给我撵走，我就回娘家！” 程栋一脸懵，“这是怎么了？” 柳芽儿气得直掉眼泪，“还不是你的好妹妹！” 她方才带着程清回房间，本来想随便给程清找一身衣裳。 谁知道，程清一下子就挑中了她的新衣裳！ 那身新衣裳，还是柳芽儿出嫁时做的，一身水红色的长裙。 柳芽儿自己都舍不得穿，放在箱子里好好的。 谁知道程清眼睛那么尖，一下子就拿走了。 不给柳芽儿说话的机会，她就拿着衣裳去洗澡了！ 程栋闻言，脸色更黑了，“这个程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程大柱却说：“她在婆家不是一直好吃懒做吗，都这些年了，怕是已经习惯了。” 柳芽儿抹眼泪，“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她继续在家里住着吧？” 三兄弟顿时一脸为难，看向程张氏。 “娘，你让程清回来的，你得想个办法啊！” 程张氏：“……” 她能说什么，让程清顾念孩子？她又不念。 让程清想着自己丈夫，他们夫妻本就不和。 现在压根没借口让程清回去。 除非撕破脸。 “程清，你干嘛呢！！” 程张氏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吴梅的一声尖叫。 程大柱一听，连忙跑出去。 就见吴梅和程清正站在她的厢房门口。 吴梅满脸通红，浑身都在发抖。 “怎么了，媳妇儿？！”程大柱连忙过去扶住吴梅。 吴梅反握住程大柱的手，咬牙切齿：“问问你的好妹妹！我，我的簪子，怎么跑到她头上去了？！” 程大柱闻言，抬头一看，才发现程清头上多了一枚银簪。 那可不就是吴梅的簪子吗？ 还是成亲时，程大柱给吴梅买的。 程大柱顿时怒道：“程清，你拿你大嫂的东西干嘛？” 第32章 也是可怜 程清扶了扶头上的簪子，一脸的无所谓，“大哥，我这不是没带东西回来吗，我要去洗澡，肯定得把头发拢起来，所以就拿了簪子。就是借用一下而已，又不是说不还，干嘛那么生气。” 吴梅气得跳脚，“你，你！” 程清温声道：“大嫂，长嫂如母，你怎么还跟我这么计较啊，别吵了，我就是用一下，回头就还给你。” 语毕，她便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吴梅狠狠地推了程大柱一把，“你还在这站着？！还不赶紧把我的簪子拿回来！” 程大柱连忙答应下来，刚想追过去。 程清已经进了石氏的房间，洗澡去了。 程大柱看见房门关上，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外面，看着吴梅一阵干笑。 吴梅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石氏正在屋里照顾女儿，看见程清将热水放在自己屋子里，还进了自己的屋子要洗澡，她不由一惊，怒道：“程清，谁让你进来的？” 程清拿着换洗衣物，施施然地走过去，放在旁边的盆架上，“我进来洗澡啊。” 石氏一噎，怒目圆瞪：“我知道，但谁让你在我屋子里洗澡的！” 程清眨眨眼，“我自己让的啊，二嫂，借用地方洗个澡，你都要跟我计较啊？” 石氏猛地握紧了手。 “二嫂，我又没让你出去，我到里屋洗就是了。” 厢房分里外间。 外头就是一个小的过堂。 程清说着，就将水桶拿去了里间。 石氏端着野菜粥，在外间照顾女儿吃着，看见这一幕，气得她险些捏碎手里的勺子。 女儿倒是一脸的莫名，好奇地问：“娘，姑姑怎么回来了？” 石氏气呼呼地道：“别理她，她是一个疯婆子！” 女儿兰兰不由道：“姑姑对我们挺好的呀。” 以前程清经常回娘家来探望，都会给侄子侄女带点吃的，补贴娘家。 兰兰记得姑姑是一个很好的人。 石氏闻言，刚想说话，莫名听见了程清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还是小孩子心明眼亮。我这个二嫂啊，就是个傻子，还以为二哥多好呢。二哥看着老实，实际上早就跟村子里的刘寡妇搞在一起了。】 石氏顿时一僵。 旋即倏地向里间看过去。 就见程清用衣裳挂在盆架上，将里外间隔开了。 人根本就没出来。 那她刚才听见的声音，是什么鬼？ 没等石氏弄明白，程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哦对了，我记得，刘寡妇好像还怀了二哥的孩子，好像还是个男孩儿。】 程清坐在里间，听见兰兰一口一个姑姑，对小孩子总是心软一些。 她一边擦洗着身子，一边回想着书里的相关内容。 石氏听见程清的心声，表情已经龟裂。 什么？！ 刘寡妇怀了？ 石氏狠狠一震。 她以前就看见过，刘寡妇和程二柱眉来眼去的。 她还问过程二柱。 但程二柱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俩之间没事儿。 石氏想着，程二柱那窝囊的性格，也必定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也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却告诉她，刘寡妇已经怀了程二柱的孩子？ 不对…… 程清这话能信吗？ 【害，其实我这二嫂也可怜，刘寡妇怀孩子这事儿，我二哥现在还不知道呢，等我二哥一直到，就要休妻了。】 什么？ 石氏脸皮狠狠一抽。 程二柱还敢休妻？ 不过…… 石氏很快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顿时一白。 石氏嫁给程二柱也有好些年了，早些年一直没开怀，前些年好不容易怀了一胎，生下来是个女儿。 程二柱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程张氏也成天拿这事儿敲打石氏。 这几年里，石氏一直没再怀孕。 为了这事儿，程二柱私下里没少和石氏吵，怪她不能生。 就连程张氏都时不时地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让她进门。 没有儿子…… 是石氏一大心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在程家所有人面前，都好像矮了一头似的。 原先程大柱没媳妇，柳芽儿生了一对龙凤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 现在程大柱媳妇都怀孕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还说，很有可能是男孩儿。 只她一个人，生不出来儿子。 若是刘寡妇真的怀了儿子，程二柱说不定真的能干出来休妻另娶的事儿！ 可到时候，她怎么办？ 她的女儿怎么办？ 石氏看着眼前的女儿，眼睛通红，心里跟油煎的似的。 退一万步来说，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她女儿不能就这样被害了！ 不行！ 当务之急，是得确认刘寡妇是不是真怀了！ 若是真怀了，她得想退路！ 石氏思及此，立即将碗筷塞到女儿手里，“兰兰，你自己吃哈，娘出去一趟。” 兰兰小手捧着野菜粥，小脸上全是茫然。 石氏顾不上许多，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向里间吆喝了一声，“清清，你帮我看着一下兰兰，我出去一趟！” 程清闻言，有些意外，拉起充作屏风的衣裳，往外一看，只看见了石氏的一片衣角。 她目光一扫，便和兰兰那懵圈的小表情，对上了。 姑侄俩都有些不解。 程清也不知道石氏干嘛去了，她跟兰兰说了一声，让她别出门。 兰兰乖巧地点头答应下来。 程清坐在里面，匆匆地擦洗了一下。 水源稀缺，程家也没给她准备多少热水，只有平时洗脸的量，但在此时也算难得了。 程清神清气爽地出来，兰兰已经乖乖地吃完饭了。 同一时间。 石氏已经跑到了刘寡妇家门口。 她几乎想要直接进去，问个清楚。 但走到门口时，她却停了下来。 不行，这么直接去问，无疑是打草惊蛇。 如若程清那些话没骗人，刘寡妇怀孕这事儿，应该还没跟程二柱说。 但她自己可能已经知道了。 石氏正想着，就见刘寡妇的家门，有了些动静。 她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墙角后。 正在这时，刘寡妇的家门被人推开，一个老头顶着一张复杂至极的脸色，从里面走出来。 石氏一眼认出来，这老头就是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早些年在镇子上的医馆里，当过几年学徒，会一些医术。 第33章 确实怀了 村子里的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便会去找他。 看见他从刘寡妇的家里出来，石氏的脸色变了变。 待那人走远了一些，石氏看了一眼刘寡妇家重新关上的房门，追了上去。 “四叔！” 走在前面的钱老四，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石氏，有些意外，“老二媳妇，你怎么在这？” 石氏小跑到他面前，笑了笑，“我这不是刚好去给刘寡妇送点东西吗，正好过来。” 她望着钱老四，“倒是四叔你，怎么从她屋里出来了？” 钱老四一听，神色有些尴尬。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一个大男人，悄默声地从寡妇家里出来，这说出去不好听。 钱老四立即道：“我，我是去看诊的，老二媳妇，你可别说出去啊！” 石氏闻言，心里一紧，试探地问：“四叔，刘寡妇是病了，还是怀了？” 钱老四脸色猛地一变，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他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捂嘴却来不及了。 石氏心里猛地一沉。 刘寡妇竟然真的怀了？ 钱老四眼看瞒不住，连忙说：“这事儿，我也是刚知道，刘寡妇还以为她病了，让我去瞧瞧……不过，老二媳妇你咋知道的？” 石氏闻言，勉力一笑，“我，我跟刘寡妇都是女人，这不是私下里经常一起说话吗，我就知道了。” 钱老四也没怀疑。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石氏是程家最老实的。 钱老四连忙嘱咐，“寡妇怀孕的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你就当不知道。” 石氏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四叔，你说她怀的是谁的？” 钱老四立即摆手，“那我哪知道啊？”说着，他还以为石氏是瞧见他从刘寡妇家里出来，怀疑到他身上，连忙辩解：“横竖不是我的，我就是个大夫去看诊的！” “我知道，肯定和四叔没关系，我就是好奇。”石氏僵硬地笑了笑，“不过，四叔，她一个寡妇怀孕了，她可有说孩子怎么办嘛？” 钱老四看了看左右，没人，他压低声音，小声地说：“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我还问了她一嘴，看她的样子，好像有点犹豫，要不要这孩子。” 石氏眼皮一跳，“这孩子能要吗？她是一个寡妇啊……” 钱老四摊手，“那谁知道呢？兴许人家有名目吧。” 石氏心里愈发地慌乱，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问：“四叔，那你说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钱老四刚想说话，又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老二媳妇，你那么关心这事儿干嘛？” 石氏脑子飞速地一转，“我，我就是好奇……再说，我家不是一直没男孩儿吗……若是她想生，但不愿意养，说不定我可以抱回去养……” 钱老四知道孩子一直是石氏的心病，也没多想，“看脉象像是个男孩儿，但是男是女你就别想了，不是你两口子生的，你家那婆母能要？” 石氏如坠冰窟，青着一张脸，“是，是啊……” 钱老四只当她是想生儿子想魔怔了，才打这个主意，见主意落空脸色才这么不好，宽慰道：“孩子的事儿，不能急，随缘就好。” 石氏干笑：“四叔说得对……” “今儿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钱老四也不愿意再提这个话题，“回头让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寡妇怀孕这事儿，好说不好听的。 若是从他们口中传出去，只怕要遭刘寡妇记恨。 石氏胡乱地点点头。 钱老四不想被别人发现，便匆匆地走了。 石氏望着钱老四的背影，身上却是冷得一个激灵。 刘寡妇还真怀孕了，十之八九还是个男孩儿…… 这若是让程二柱知道了，那还了得？ 不行，这事儿一定不能让程二柱知道！ 石氏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家跑。 程二柱和程大柱程栋三个人，正蹲在院子里，商量着怎么把程清送走。 看见石氏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三个人俱是有些意外。 程二柱不由问道：“你怎么从外头回来了？” 石氏看着程二柱，心里火气蹭蹭地往外冒。 但想到这件事还不能曝光，她强压着火气，走过去，一把将程二柱拽起来。 程二柱被她拽得一踉跄，呵斥道：“你拉我做什么？” 石氏咬了咬牙，“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跟我过来。” 程二柱满头问号。 程大柱和程栋只当，石氏也是为了程清来找程二柱的，没往心里去。 程栋还在念叨，“大哥，程清这次回来，就是找事的吧？” 以前程清每次回来，都会不停地在家里干活，拿东西补贴家里。 今天就带了点野菜回来，还坐在家里，指挥起别人干活。 跟往日完全不一样。 程大柱方才被吴梅骂了半天，正烦着，闻言便骂了起来，“这个死丫头，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怪不得在婆家不讨喜，你看她那死德性！” 程栋说道：“大哥，现在骂也没用，想办法把人赶走才行啊！” 程大柱挠了挠头：“我不是正想办法吗？” 另一边。 “你拽我干嘛！”程二柱被石氏拉着，去了厨房，他一把甩开石氏的手，不耐烦地道。 石氏望着程二柱，心里又气又委屈，强忍着道：“我是想着，让你去我娘家一趟……” 程二柱不解：“去你娘家干嘛？” 石氏一路上，想了不少借口，她说出来其中一个最可行的，“我娘家还有点粮食，前两天我娘托人来跟我说过，我这不是想着孩子还在长身体吗？就想让你回去拿点东西回来。” 程二柱又惊又喜，“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石氏忍了忍，“那毕竟是我娘家，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回去啊，这不是才找你吗？” 程二柱激动不已，“真的吗？你娘真让你回去拿吃食？” 石氏点点头，“没错！不过孩子得有人照顾，我现在走不开，你替我回去一趟吧。” 石氏娘家有些远，在当地还算是不错的人家，只不过家里孩子多，几个女儿都远嫁了。 但程二柱也听说过，石氏以前在娘家就很得宠爱。 若说娘家愿意补贴石氏，倒是也有可能。 第34章 支开老二 程二柱这些日子下来，嘴里早就淡出一只鸟来了，顾不上多想，便说：“行啊，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石氏闻言，急吼吼地道：“不，现在就回去！” 程二柱一愣，“现在？”他往外看了看天色，“这天都黑了……” 石氏急忙道：“就得天黑，抓紧一些，家里这不是没东西吃了吗？你现在回去，明儿一早就能赶回来，孩子也不至于饿着！” 这倒是…… 程二柱有些犹豫。 石氏又推了他一把，“我娘可说了，得早些回去，不然东西都被吃光了！” 程二柱一听，脑子一热，“行，那我现在就回去！” 石氏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从胳膊上，褪下来一个红绳平安扣，递给程二柱，“这是我娘给我的，你拿这东西回去，我娘就明白了。” 程二柱闻言，也不多想，拿上东西，在石氏的催促下，便奔着石氏娘家去了。 程大柱和程栋看见程二柱大半夜出门，有些好奇。 石氏只推说，有事儿让程二柱去办，没告诉程大柱和程栋实话。 “我的簪子呢！” 程大柱还想追问，吴梅咋咋呼呼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大柱连忙转过头去，就见吴梅扶着腰，顶着一张气鼓鼓的脸，从屋子里走出来。 一看见程大柱，她就骂了起来。 “程大柱，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让你把我的簪子拿回来吗？还要我三催四请吗？” 程栋和柳芽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看热闹地盯着程大柱。 石氏闻言，却顾不上听笑话，忙不迭地钻进自己的屋子里。 程大柱陪着一张笑脸，去扶吴梅。 吴梅一把甩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我告诉你程大柱，你今天不把簪子给我拿回来，我和孩子就不要你了！” 程大柱一听，顿时急了。 同一时间。 石氏匆匆地进了自己的屋子，就见程清正陪着兰兰玩闹。 石氏紧张兮兮地道：“程清，大嫂的簪子在你这？你赶紧还给大嫂吧，不然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程清闻言，有些意外，石氏竟然会帮她着想，她无所谓地一笑，“没事，她想闹就让她闹。” 石氏有些看不懂程清，“你不是一向都很想讨好大嫂吗？” 程清一噎。 这才回想起来，在她的记忆中，以前的程清，确实挺喜欢讨好吴梅，热脸贴冷屁股的。 程张氏有三个儿子，大约是孩子多的通病，程张氏和以前的程老爷子在世时，都最喜欢程大柱和程栋。 对待程清和程二柱，都很忽视，眼里几乎没有他们俩兄妹。 但人大约都有些贱骨头。 程清一向不受大哥待见，反而对大哥和三哥一直倒贴。 吴梅进了家门后，程清每每回来，也是主动讨好吴梅。 不过也是借着讨好吴梅，讨好程大柱和程张氏而已。 思及此，程清对以前的程清都有些无语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程大柱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程清，你现在洗好澡了吧？赶紧把你嫂子的簪子还回来！” 说着话，房门就被人推开来。 程大柱大步地走进来，半张脸上还多了一个巴掌印。 那五指山在他脸上分外明显。 他一走进来，便怒气腾腾地瞪着程清，把吴梅对他做的事情，都怪在了程清身上。 程清还没说话，他看见程清头上的簪子，便噔噔噔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把簪子取下来。 程清偏头，躲开了了程大柱的手，一脸不高兴地道：“不是，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就戴一会儿，你至于这么着急，还要上手抢吗？我还是你妹子吗？” 她声音不低，外头的吴梅也听见了。 外面立即传来她的一声高喝。 “程大柱，你再不把簪子拿回来，我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程大柱闻言，脸皮一紧，望向程清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怨恨，“你听见没？你嫂子都生气了！” 程清啧了一声，混不吝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生气，你就那么害怕？我怎么没发现，大哥你还是个软骨头啊？这簪子说到底，也是我们程家送出去的，我就戴一会儿怎么了？” 吴梅气炸的声音，再次传来，“程大柱！” 程大柱只觉得菊花一紧，急吼吼地道：“程清，你能别闹了吗？这簪子，本来就是你嫂子的，赶紧给我拿下来！” 程清白了他一眼，护着头上的簪子，“我就不拿！我就戴着！” “程清，你还是我妹子吗？你是不是就想我和你嫂子闹别扭？！你这个死丫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程大柱气得太阳穴一阵狂跳，上手就去拽程清的手。 “你现在必须把簪子给我拿下来！” 石氏见此，有些着急，想上去帮忙。 却见程清好像瞥了她一眼。 石氏有些惶惑，脚步一顿。 程清却和程大柱撕扯起来，“程大柱，你还是个男人吗？连个女人你都怕，你没见过女人啊？！她要闹你就让她闹！她还敢跟你和离还是咋地？1你看看你这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 程大柱听得怒气蹭蹭地往头顶钻。 “程清，我发现，你现在就是个丧门星！怪不得你婆家不待见你！就你这样，哪家敢要你？！你，你一回来就闹事！你就是来害人的！” “我告诉你，你把簪子拿下来，就赶紧给我滚！” 程清一听，顿时笑了，“我就不走！我娘都没说话呢！” 程大柱闻言，气得一咬牙，脸上暴起一层层的青筋，“这是我家，娘是跟着我的！我告诉你，你不滚也得滚！” 程清就等着这句话呢，手一松，故意让程大柱一把将簪子抢了过去。 程大柱爱惜如命似的，护着簪子。 程清双眼通红，气得跳脚，委屈至极，“大哥，你还是我哥吗？你竟然赶我走？！” 程大柱火气上头，想也没想便道：“你给我滚，我不是你大哥！你这样的丧门星，我们程家要不起！我告诉你程清，你现在就给我走，以后都不许再回来了！” 第35章 大闹一场 程清梗着脖子，哽咽道：“我不，我得留下来照顾娘！” 程大柱狠狠一咬牙，“娘有我照顾，要你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娘照顾？！程清，话我撂在这，娘以后就算是死了，也不用你回来掉一滴眼泪！你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再回来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石氏闻言，下意识地想劝两句，“大哥，这……” 一句话还没说完，程大柱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石氏一噎。 程清眼睛通红，胸口大幅度地喘息着，不住地点头：“好好好！不让我回来是吧，好，我现在就走！程大柱，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你们再敢来找我一次，我就打一次！谁怕谁啊！” 话音未落，程清狠狠推了程大柱一把。 程大柱猝不及防，砰的一下，撞到门扇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程清便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程大柱抱着自己的胳膊，对着程清的背影破口大骂，“程清，你这个小贱人，王八羔子！陆远怎么不打死你？！你就是欠被打死！早知道，你一出生，娘就该掐死你——” 程清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程家人视野里。 程栋看见程清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 程大柱见此，气得踹了一脚门扇，小心翼翼地捧着簪子，回头还给了吴梅。 吴梅看见簪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脸色才好了一些，扭着身子，回屋去了。 程栋拉住想要跟进去的程大柱，小声地问：“大哥，你就这么跟程清撕破脸，把她赶走了？” 程大柱眼睛一瞪，“不然呢，还让我好吃好喝供着她那个贱货？” 程栋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程清以前总拿好东西回来孝敬咱们，现在跟她撕破脸，往后她真不回来了咋办？” 程大柱怒哼一声，“就她现在这死德性，陆家人只怕恨都要恨死她了，而且如今这光景，你还指望她能拿东西回来补贴娘家？我告诉你程栋，你这脑子还是不行！现在不跟她撕破脸，以后她指定天天回来，趴在咱们身上喝血！” 程栋一想，也是。 程清现在这性子，是真不好。 若是陆家对她不错，陆家确实有东西，她今日回来，定然也不会只带那点野菜。 看样子，往后确实指望不上程清。 现在撕破脸，以后谁也不妨碍谁，倒也不错。 “坏了！” 程栋正想着，一旁的柳芽儿，忽然一拍大腿。 程栋不由看过去，“怎么了？” 柳芽儿急得直跳脚，“我，我的衣裳！我那身新衣裳，被程清穿走了！” 程栋一顿。 对了！ 柳芽儿的衣裳，还在程清身上穿着呢。 方才程清走得急，他们只顾得看热闹，全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柳芽儿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就那一身新衣裳了！！你，你得去帮我要回来！” 程栋闻言，皱了一下眉，“大哥刚把她撵出去，我怎么要？更何况，那衣裳在她身上穿着，我总不能上手去扒！” 柳芽儿咬了咬牙，“那怎么办啊！” 程栋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就是一身衣裳吗？赶明儿等光景好一些，我再帮你去买一身就是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柳芽儿气得胸口一窒。 偏偏程栋不像程二柱那么好拿捏，她在程栋面前说不上话，只能气得暗自掉眼泪。 石氏在屋子里，陪着兰兰，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一个劲儿地跳。 她应该没看错，刚才程清真的给她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帮忙…… 石氏这会子反应过来，程清……该不会是故意在家闹了一场，想让程家主动跟她撕破脸？ 可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她一个女人，若是没了娘家这个依靠，以后在婆家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石氏是远嫁到程家来的，她太知道一个女人没娘家依靠的日子有多难过。 虽说她的娘家在当地算是不错的，也有几个兄弟和姐妹。 但姐妹个个远嫁，几个兄弟各自成家后，也顾不上他们。 最关键的是，通讯也不方便。 石氏就算在程家受了委屈，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告诉娘家，自然没有人来为她撑腰。 若不然，她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 她实在是想不通，程清这么做是为什么。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考虑。 石氏也顾不上这些，抱着兰兰，她开始思索娘俩的后路。 程二柱这样，是指望不上了。 她得为自己和女儿想个办法。 石氏想了想，抱着兰兰去找了柳芽儿，请柳芽儿帮忙照顾一会儿女儿。 柳芽儿正气得哭，一脸不耐烦地拒绝。 石氏将自己陪嫁的镯子拿出来，送给柳芽儿，柳芽儿这才止住眼泪，答应帮她照看一会儿。 程大柱和程栋此时正围着程张氏，说起程清的事情。 知道程清被赶走了，程张氏没有半点难过，反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直夸程大柱做得好，家里总算能消停。 但他们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 …… 程清是故意在程家闹了一场，为的就是程家人主动跟她撕破脸，断了以后两家来往的可能。 虽说，程家人脸皮厚，今日说的话，明日说不定就可以打自己的脸，继续回来缠着她。 但今日这么一闹，总归好一点。 程清还有任务在身，今日回来，就没打算在程家久留。 从程家出来，她便穿着打劫来的新衣裳，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就在这时，石氏踩着夜色从家里出来，看了看四周。 天色昏暗，此时家家户户门户紧闭，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石氏见此，便径直去了刘寡妇家。 她刚到刘寡妇家门口，正好碰见刘寡妇鬼鬼祟祟地从家里出来，似乎要出去。 刘寡妇一关上门，转过身来，就着月色看见石氏，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 石氏看着她，直接道：“你是要去找我男人吧？” 刘寡妇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你，你胡说……” 石氏直接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怀孕了，我男人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 刘寡妇眼皮一阵狂跳，脸色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第36章 等她回来 石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寡妇。 刘寡妇心里却害怕极了。 她一个寡妇怀孕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公婆肯定要她的命！ 她就别想活了！ 刘寡妇一把扑过去，抱住石氏的腿，压抑着哭声，求饶：“妹子，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的，你饶过我吧，我求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石氏闻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忍了忍，“我若是想说出去，就不会来找你！” 刘寡妇一愣。 石氏深吸一口气道：“我来找你，就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我要脸，我相信你也要脸。” 刘寡妇忙不迭地点头，“我，我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石氏道：“我知道，你现在想去找我男人，就是想确定个办法。我直接跟你说吧，我可以跟他和离，你也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刘寡妇一听，却有些懵了，“……你，你要跟他和离？” 石氏重重地一点头，无比确定，“对！我可以跟他和离，成全你们俩。我知道，你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如若能够嫁给旁人，你应该是高兴的。” 刘寡妇自然高兴。 她当年刚嫁过来第二天，丈夫就意外摔进河里淹死了。 公婆一直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一直欺负她。 她在婆家日子并不好过。 也许是压抑过了头，她才意乱情迷地，跟程二柱偷偷走到一起。 若是能够嫁给程二柱，想办法离开这个婆家，她当然是无比高兴的。 只是……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刘寡妇实在是不理解。 她今日得知自己怀孕，心里无比忐忑，待公婆都睡下后，她这会子才想去找程二柱，商量一个对策。 却不想，石氏先给她想了个办法，还是这么好的办法。 石氏闻言，望着刘寡妇，心里是有恨的，但现在恨她没用。 石氏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道：“因为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无论是我的闺女，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愿意再和程二柱在一起，但是想让我成全你，你得帮我一个忙。” 刘寡妇心下一动：“什么忙？” 石氏闻言，拉着刘寡妇走到偏僻的地方，才继续道：“我就想着，让你帮忙，跟程二柱吹吹枕边风，让他跟我和离。” 刘寡妇有些讶异。 只听石氏继续道：“我知道和离不容易，我不想让他休妻，你肯定也不想这件事闹大了，现在就让你公婆知道吧？” 刘寡妇心里一紧，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石氏松了一口气，道：“那就行了，你要嫁出来，我要离开程家，你帮我劝他，只要他跟我和离，把女儿给我就成了。” 刘寡妇有些迟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你不要点别的？” 比如程家的钱，还有其他东西。 石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嘲地摇摇头，“再多了，程二柱不会给我，而且他也给不出来。” 别说程家现在没钱没东西，就算有钱有东西，也不会任由程二柱支配。 刘寡妇见她神色不似作伪，稍稍地放下心来，“只要我帮你跟他和离了，你就替我瞒着这件事？” 石氏想也不想地点头：“没错，这点你可以放心。” 刘寡妇松了一口气，“行，我回头去找程二柱。” 石氏也松了一口气：“程二柱如今不在家，明日一早应该就回来了，你到时候再去找他吧。” 刘寡妇也没多想，便点点头。 两个人一拍即合，商量完了，刘寡妇便走了。 望着刘寡妇的背影，石氏七上八下的心，才回到原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听了程清的话，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 程清踩着月色，走了半天，才回到陆家，全然不知道程家又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家里，就看见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但堂屋里留了一根蜡烛。 程清提步走进去，就见陆远正坐在长凳上，后脑勺靠着墙，似乎是睡着了。 但是，程清甫一走进来，他便像是被惊醒一样，倏然睁开眼。 看见程清，他愣了一秒，很快就清醒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回来了。” 这话是陈述句，不见半点意外。 程清却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睡着？” 好像是在专门等她似的。 陆远直起身来，抓过旁边的拐杖，站起身：“没什么。” 他一顿，这才注意到程清身上的衣裳，“你这衣裳……” 程清闻言，嘿嘿一笑，“哦，这衣裳啊，薅羊毛薅来的。” 薅羊毛？ 那是什么意思？ 羊毛能做成这样的衣裳？ 陆远不太懂程清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词儿，也不大好奇，无所谓地道点点头：“既然回来了，就去休息吧。” 语毕，他便率先转身向屋里走去。 程清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是真的在等她吧？ 程清有些好奇了，陆远干嘛等她？ 【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远竟然在等我？这丫的该不会是抽风了，还是生病了？】 走在前面的陆远，险些一个脚滑。 无语两秒，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往里走。 程清挠挠头，跟在陆远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试探地问：“对了，你就不问问我，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陆远淡声道：“回来便是回来了。” 言外之意，有什么好问的。 程清咦了一声，“陆远，你就真的不好奇，我娘为什么突然叫我回去，我又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 陆远拄着拐杖走到床边坐下来，将拐杖放下，抬眸看她，“是我娘和你娘联手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 程清一顿，“你怎么知道？” 陆远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刚走，我娘就来了，说我们父子三人没人照顾，让我带上东西回去，她来照顾我们。” 不过，陆家老宅地方小，本来就住不下，当年才盖得这处宅子，所以晚饭后，他们便回来休息了。 陆远猜到程清在娘家可能待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下意识地在外头等着。 没想到，程清真的大半夜回来了。 程清听见陆远的话，顿时就明白了，“敢情她还惦记着那口吃的？” 陆远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 程清却明白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也是。 如今这光景，便是一口白米粥，那都是金贵的。 更不要说其他。 陆老太这样的性子，自然是逮着一分一毫的便宜都要占。 第37章 完成任务 程清思及此，不由啧了一声，“你这个娘啊，也是真的厉害。”竟然和程张氏联手了。 不过，她们俩的联盟，应该算是断开了。 陆远不置可否。 程清以为他是不喜欢听别人评价陆老太，忍不住腹诽。 【她又不是你亲娘，你护着干嘛？但话说回来，陆老太这么厉害，为什么愿意养着陆远这个别人的儿子？】 陆远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说实话，这也是他心里的问号。 无论当年是怎么回事，以陆老太的性子，完全不是为别人养孩子的人。 陆老太愿意养着陆远，这么多年都没暴露过，就连前些天分家时，都没有说出真相，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对了。” 程清也不想跟陆远掰扯陆老太的事情，她一个外人说太多，只会让别人厌烦。 程清盯着陆远，想起来另一件事，“陆兴云回来了吗？” 陆远见她还惦记着陆兴云，有些意外，旋即点点头，“晚上刚回来。” 程清不由好奇，“他出去跑了一天，干嘛去了？” 陆远一顿，“不知道。” 程清打量他，“你会不知道？” 陆远眼也不眨：“嗯。” 程清：“……” 【我信你个鬼！】 【不知道这父子俩又在搞什么，该不会是在想办法整我吧？】 程清正想着，就听陆远忽然说了一句。 “他有他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程清看他。 【这话是说，不用我管还是什么意思？】 陆远眼皮隐约抽搐了一下，“陆远他也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程清哦了一声，明白了。 “你娘家怎么样？”陆远怕她多想，索性转移了话题。 程清闻言，略有些不解，这人刚才不是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吗？ 她也没问，便回答道：“哦，我被他们赶出来了，他们还说啊，以后不允许我再回去了。” 陆远闻言，下意识地打量着程清。 若是换作以前的程清，听到这话，只怕要伤心死了。 但眼前的程清，脸上没有半点伤心，反而带着笑，好像正中她下怀似的。 不，确切地来说，应该确实是正中她下怀。 陆远很快便明白过来，如今这个结局，应该是程清故意促成的。 她是真的想和程家撕破脸，彻底绝交。 陆远思及此，眸光沉了沉，缓缓地一点头，“那就不回了，睡吧。” 程清也有些累了，便点点头，今儿早点休息，明天她还得想办法，让陆小小带她进山去找石青石呢。 跑腿订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否则程清也不会想尽办法地赶回来。 她和衣在床上躺下来，跟陆远同睡一张床，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压力。 她打了个哈欠，问道：“对了，陆庆将你的衣裳还回来没？” 其实她想问的是，陆庆和宁月龄的事儿，办成了没有。 如若宁月龄已经把蓝铜矿的事情，上报给了府尹，那她明天就得更早地出门了。 否则只怕来不及。 陆远微微摇头，“还没。” 还没？ 陆庆和宁月龄还没回来吗？ 那事情，十之八九是成了吧？ 程清顿时紧张起来。 不行，她明天天不亮就得出门！ 思及此，程清便快速地道：“睡吧，我困了！” 陆远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两个人便休息了。 翌日一早。 程清心里想着事情，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直接叫醒了陆小小。 陆兴云陪着陆小小睡，也被程清叫醒了。 他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便见天蒙蒙亮的。 大夏天，天色亮得早。 这个时间一看，便知恐怕才寅时。 陆兴云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起床气：“你一大早叫小小出去干嘛？” “我带她出去有点事儿，跟你没关系。”程清一边给陆小小套衣裳，一边敷衍陆兴云。 陆兴云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跟我没关系？这一大早的，你不睡觉，小小还要睡觉呢！” 陆兴云话音未落，陆小小就拽了拽他的胳膊，软绵绵地道：“不，不睡，跟娘，一起。” 陆兴云一噎，气呼呼地看她，“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你就跟她一起！” 陆小小对他一阵傻笑。 陆兴云无奈，败下阵来，“行吧行吧，你要一起，那我也去好了。” 程清连忙拦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就是带她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陆兴云看着她，满脸的质疑。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程清。 毕竟程清有卖孩子的前科。 程清知道他在想什么，补了一句，“放心，不会把你妹妹弄丢，我保证会把她好好地带回来。” 陆兴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陆小小却拉了拉他的胳膊，对他摇头。 陆兴云不明白，陆小小怎么就那么喜欢程清。 但陆小小坚持，陆兴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眼巴巴地目送，程清带着陆小小出门了。 陆小小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小手拉着程清的手，还有些困，不停地打哈欠，却乖乖地跟在程清身后，不吵不闹。 待走出了村子，陆小小见程清一直带着她往山里去，才问了一句，“娘，哪？” 程清现下对陆小小的说话方式多了一些了解，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小小，你还记得，上次在山里，发现那些奇怪的石头的地方在哪儿吗？” 陆小小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重重地一点头，“嗯！” 程清脸上立即多了一些笑模样，“那你能不能带着娘去找那些石头？” 陆小小想也不想地道：“好！” 程清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我们小小最好了！” 陆小小看着她，也跟着笑起来，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娘。 陆小小拉着程清的手，颇为兴奋，带着程清往山里走。 没多久，陆小小就带着她，到了之前捡石头的地方。 程清有些惊讶于，陆小小的好记性，刚来了一趟，竟然就记住了。 蓝铜矿长在地下岩洞，但随着地表变化，会有零星露出，通过四周岩石蚀变，也可以观察出来。 陆小小带着程清来的这个地方，附近应该有一个不小的蓝铜矿，四周有不少散落的石青石。 程清看见那些石青石，心里顿时激动起来，她嘱咐陆小小跟着自己，不要乱跑，便拿起带来的小锄头，开始挖表面一些的石青石。 第38章 归还衣裳 跑腿订单是十斤石青石，并不算多。 一眼望过去，露出来的石青石就不少，足够程清挖好一会儿了。 陆小小跟在程清身后，不知道她要这些石头干嘛，有些好奇地盯着程清看。 程清注意到她的目光，便笑着解释道：“这些石头，可是有大用处的，等回头你就知道了。” 陆小小点点头，没有说话，见程清挖石头，她便蹲下来，小手跟着挖起来。 程清想着这样也好，让陆小小跟着她，免得出什么意外，便没有阻拦。 另一边。 宁月龄一大早，从省城回来了。 她昨天和陆庆分开后，自己好不容易赶到省城，请了一位大夫回来。 但看得出来，她气色不佳。 她去请大夫时，本想一同去找府尹，上报蓝铜矿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门房说，府尹不在府上，不方便见客。 哪怕宁月龄提出蓝铜矿的事儿，门房也没搭理她。 宁月龄心下有些狐疑，这个时候本该在府上的府尹大人，怎么会不见的？ 不应该啊…… 宁月龄心下不解，见实在是等不到府尹，她只好先带着大夫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先解决季长淮的伤病，才最重要。 季长淮，就是宁月龄带回来的男人。 人现在还昏迷着。 那是宁月龄下半辈子的依靠。 相比较而言，宁月龄顾不上其他，她带着大夫，匆匆地进入自己家门。 就听见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不知道，捡回来一个病秧子有什么用，浪费老娘的钱！” 宁月龄听到那声音，面不改色，对身旁的大夫，做了个请的姿势，旋即对里面的人朗声道：“娘，我回来了。” 宁月龄的娘，宁婆子正一边打扫着院子，一边骂着宁月龄这个死丫头。 昨儿宁月龄将人带回来，宁婆子心里就不情愿。 若不是宁月龄说，季长淮有大用处，宁婆子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可一想到，宁月龄为了给季长淮治病，还跑去省城找大夫，她心里就满肚子不高兴。 这会子看见宁月龄当真带着大夫回来，更是不快，脸拉的老长，“你还知道回来？” 宁月龄神色镇定，“娘，旁的就不说了，我先带大夫去看看他，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 宁婆子闻言，一肚子牢骚顿时被噎住了。 想着这些天，宁月龄透露出不少消息，都是真的，也都派上了大用场。 前两天，宁月龄不知道私下做了什么，还带回来一大堆的肉菜。 这个女儿是有本事的。 宁婆子便没再多说什么。 宁月龄带着大夫，便进了西厢房。 屋子里一片昏暗，透过窗棂透进来的光，勉强让他们看清楚，靠着西侧窗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得吓人，若非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只怕旁人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宁月龄恭恭敬敬地将大夫请到床边，“大夫，您看看，他的伤如何？” 大夫在床边坐下来，先检查了一下季长淮身上的伤，又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季长淮是个练家子，身体素质不错，只是失血过多，问题不大。 这种伤，换作是镇子上的大夫也能够解决，但宁月龄为了表现自己的重视，以及也怕有个万一，便还是请了省城的大夫来。 大夫觉得季长淮的伤，问题不大，只要注意伤口别发炎，接下来补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很快便给宁月龄开了个方子，又给季长淮的伤口换了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宁月龄送走大夫的第一时间，便拿着方子，去镇子上抓药了。 与此同时。 陆远和陆兴云正在家里，准备做早饭。 陆远的余光就瞥见，好在有人在自家门口徘徊。 他给陆兴云使了个眼色。 陆兴云立即走过去，打开虚掩着的院门，就见陆庆站在门口。 陆庆抱着一身衣裳，一脸的焦灼，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院门冷不丁地被打开，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衣裳往身后藏。 陆兴云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怀里的衣裳，有些眼熟，他心里动了动，只装作没看见，“七叔，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陆庆一脸尴尬地笑，“我，我……我是来找你爹的……” 陆兴云立即道：“我爹就在屋里呢。” 话音落，不等陆庆说话，他便立即转过头，向院子里吆喝起来，“爹，七叔来了！” 陆庆想要拦，都来不及。 就听见陆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吧。” 陆庆脸皮抖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六哥……” 陆远坐在院子里摘野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这么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陆庆满脸堆笑，“我，我是来还六哥衣裳的。” 陆远淡淡地道：“不用穿了？” “不，不用了……”陆庆干笑着，连忙将手里的衣裳，塞到陆远怀里，急吼吼地道：“那六哥，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想走。 陆远的声音，却不紧不慢地响起，拦住他的去路，“等一下……” 陆庆脚步一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地转头。 就见陆远撑开了衣裳，抖了抖。 陆庆心里一紧，“六，六哥，怎么了？” 陆远看着自己的衣裳，片刻，抬头看向陆庆，指了指衣裳，“我这衣裳，怎么坏了？” 陆庆暗道一声坏了，脸上却挤出一抹笑来，“怎，怎么可能？哪里坏了？” 他明明请他娘，将衣裳重新缝合了的。 陆远闻言，指着长裤的一条缝，“这里，针脚还是错的，针线都歪了，还有个缝儿，像是被刮破了。” 陆庆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漏了一个小口。 应该是昨天晚上，他娘在灯下缝衣裳时，没看清楚，漏的。 陆庆心下又急又紧张，硬着头皮道：“这，这以前就是这样吧？” 陆远闻言，将衣裳放下来，目光微凉地看着他，不说话。 陆庆被他看得心惊肉跳，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来回扑腾，“六，六哥，这肯定是以前的……” 陆远慢悠悠地打断他的话，“这衣裳，是我托镇子上的锦衣铺子做的，拿回来后我便没穿过，怎么会是以前破损的？你莫非是想说，锦衣铺子的功力不到家？” 第39章 照价赔偿 陆庆一噎。 镇子上的锦衣铺子，是县太爷家的产业。 他怎么敢说这话？ “而且，昨天你拿走时，也检查过的，那时衣裳还是好的。”陆远再次开口，堵住了陆庆的借口。 陆庆刚想说，可能是陆远拿回来后弄伤的。 这话，现在说不成了。 陆庆昨儿当着陆远的面，拿着衣裳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挑选了好一会儿。 确实赖不到陆远的头上。 陆庆只能赔着笑脸，“那，那可能是我没注意，一不小心弄坏了。”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陆远，“六哥，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嗯，不生气。”陆远微微一笑。 陆庆刚要松一口气。 就听陆远又说，“锦衣铺子这一身衣裳，卖价是三百一十文，你我兄弟，我给你算便宜点，三百文钱，补了就好。” 陆庆瞬间瞪圆了眼睛，“三百文？！陆远，你疯了？！” 陆远不咸不淡地看他：“锦衣铺子的价格，有名目可查，你若觉得我骗了你，可拿着衣裳去锦衣铺子问问。” 陆庆一噎。 他急得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不……”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六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都是兄弟，就一个口子，你还跟我算这么清楚啊？” 陆兴云闻言，撅着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有你什么事儿？！”陆庆一听，立即瞪了过去。 陆兴云却不怕他，对着他做鬼脸。 陆庆气得一咬牙，只得看向陆远，“六哥，你看这孩子……” “他说得没错。”陆远面无表情地道：“亲兄弟明算账。” 陆庆有些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我赔吗？” 陆远懒洋洋地看他，“是你弄坏的，不应该你赔吗？” 陆庆顿时拉下脸来，“六哥，你至于吗，就一件衣裳……” 陆远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错，就一件衣裳，也不值什么钱，你应该赔得起吧？” 陆庆一噎。 没等他说话，陆远又说：“当然，你不想赔也可以。” 陆庆闻言，刚想松一口气，他就说，陆远不可能和他那么计较。 但陆远接下来的话，却打得他措手不及。 “三百文不是小数目了，你不赔，我就去告官。”陆远将衣裳放在旁边，慢悠悠地道：“让大家都知道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丢脸的就不是我了。” 陆庆脸皮狠狠一抽，立即跳起来，“不行！不能告官！” 开玩笑，告官确实会闹得人尽皆知。 旁人知道就算了，若是让宁月龄知道，那一身是他借陆远的，还弄坏了，又赔不起，宁月龄会怎么看他？！ 陆远思及此，一张脸变得苍白，看着陆远的目光，却愈发地怨毒，藏都藏不住，“六哥，你非要跟我这么计较吗？就一件衣裳，非要那那么大吗？” 陆远看见他的反应，心里沉了沉。 果然，以前是他识人不明。 陆远神色愈发地冰冷，“既然就一件衣裳，你说得如此轻松，那定然是赔得起的。可赔得起，你却不赔，那我唯有报官。” 陆远一噎。 他知道陆远一向吃软不吃硬，顿时红了眼眶，哽咽求情：“六哥，咱们是亲兄弟啊，为了一件衣裳，要闹到公堂上吗？能不能……” 陆远抬手打断他的话，“三百文，已经算是看在我们亲兄弟的份上了。若是旁人，我已经将他扭送去官府了。” 陆庆狠狠一咬牙，“陆远，你今天是非要跟我计较到底了？” 陆远只看着他。 陆庆见此，脸色铁青地点点头，索性把心一横，“行，那就闹吧，反正也没人能作证，这衣裳就是我弄坏的！你说是我弄坏的，我还说是你弄坏的呢！” 只要没证据，什么都白瞎。 陆远闻言，却是面不改色，“能不能确认是你弄坏的无妨，只要一报官，此事就会闹大，到时候让别人都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陆庆。 这话，却是掐住了陆庆的命门。 他最不愿意这件事闹大，一旦闹大，丢人的就是他！ 尤其是在宁月龄面前丢脸，那是万万不能的！ 陆庆看出来了，陆远这次是故意要整他！ 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昨天那衣裳，怎么破得那么轻易？ 他瞬间瞪着陆远，恍然大悟，“陆远，你是故意的！你早就在衣服上做手脚了，你就想看我出丑对不对？！” 陆远闻言，淡淡地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庆，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陆庆：“……” 他哪有证据，他要是有证据，早就跳起来了！ 不过他敢肯定，这一切绝对是陆远干的！ 可陆远为什么这么干？ 难不成，陆远知道他喜欢宁月龄的事情了？ 陆庆有些心惊地看向陆远。 陆远没有理会他那些胡思乱想，伸手在衣裳上拍了拍，“没有证据，就照价赔偿，若你实在不愿意，我们就上公堂。” “你！” 陆庆气结。 上公堂是不可能上公堂的。 他磨了磨牙根，“不就是三百文吗？我赔你就是了！” 陆远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尽快吧。” 陆庆闻言，一顿，捏了捏手指，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陆远哦了一声，望向陆兴云，“兴云，跟你七叔一起回去拿。” 陆庆还没说话。 陆远盯着陆兴云，又补了一句，“拿回来就尽早回来，拿不回来，也尽早回来，今儿天色还早。” 这话，意味深长。 陆庆听得明白。 陆兴云也听明白，立即高亮地应了一声，“是！” 陆庆眼皮一阵狂抽，他狠狠地剜了陆远一眼，气呼呼地甩袖就走。 陆兴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七叔，等等我啊！” 陆远瞥了一眼旁边凳子上的衣裳，微微眯了眯眼睛。 与此同时。 程清带着陆小小，在山里挖了半天，一大一小两个背篓，都被那石青石填满了。 程清掂量了一下，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了。 交跑腿订单是足够了，还绰绰有余呢！ 程清当时呼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去看陆小小，也热得满脸汗。 她将手在身上蹭了蹭，从怀里掏出来一方帕子，替陆小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第40章 疑惑之处 陆小小乖乖地仰起头，任程清擦着。 程清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汗水，便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家吧。” 陆小小笑着点点头。 今天背篓都满了，也做不了旁的。 程清便拿起背篓，带着陆小小往回走。 就在她们快走到山脚下时，程清远远地就看见，山脚下停着一大批人。 那些人一个个身上都穿着，像是影视剧里的兵服。 应该是官兵。 宁月龄真的已经上报府尹，府尹都带着人赶过来了？ 坏了！ 程清瞥了一眼身后的背篓，若是让那些官兵看见她这里的石青石，只怕要遭殃。 程清连忙拉住陆小小的，拐进旁边的小路里，抄小路回家。 就在程清小心翼翼避开官兵时，宁月龄抓药回来后，便先给季长淮煎了一副药。 说来也巧，她刚煎好药，端着药碗进屋，在床边坐下来，正打算照顾着季长淮服下，一直昏迷的人，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紧接着，他的眼皮动了动。 宁月龄瞬间紧张地看过去，就见季长淮缓缓地睁开眼。 宁月龄顿时大喜过望道：“公子，你醒了？” 季长淮刚醒过来，眼神还有些涣散，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清醒过来。 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充血，“……她呢？” 宁月龄一愣，“谁？” 季长淮反应有些迟钝，没看出来宁月龄的不对劲，“救，救我的那个小姑娘……” 他记得，自己还没昏迷时，迷迷瞪瞪，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是那个小姑娘发现了他，对着他一顿比划，又磕磕绊绊说了一些话。 大意是她会找人来救他，让他记住她。 季长淮还来不及问什么，当时就晕了过去。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一醒过来，就会看见那个姑娘。 宁月龄闻言，猛地握紧手里的药碗，被烫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将药碗放下，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公子记错了吧，你是我救回来的，哪有什么别的小姑娘？” 季长淮微微怔愣地看着宁月龄。 宁月龄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无懈可击。 季长淮有些迟疑，是他记错了吗？ 难不成，是他当时快晕过去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季长淮脑子现在有些迟钝，不太确定当时的情况。 宁月龄唯恐他不相信，连忙道：“就是这样的，公子你肯定是记错了。” 季长淮茫然：“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宁月龄不住地点头：“是，一定是！”说着，她堆着笑，立即端起药碗，道：“对了，公子，我请大夫为你看过诊，这是大夫开的药，我亲自煎了许久，你先喝药吧。” 她着重提醒季长淮，自己的费心费力。 季长淮闻言，果然不疑有他，真挚道：“多谢姑娘。” 宁月龄稍稍地松一口气，扶着季长淮坐起来，亲自喂他喝药。 另一边，程清带着陆小小，为了避开官兵，特意绕了远路。 直到正午，才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程清一边推开院门，一边对里面的人朗声道。 很快，就有脚步声响起。 “终于回来了！”陆兴云一路小跑过来，看见陆小小好端端地跟在程清身边，他才松了一口气，望向程清，刚想问她们去哪儿了。 他就看见程清手里拿着的小背篓和她背上的大背篓，里面全都是石青石。 他不由一愣，“你带着小小，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些？” 程清点头。 陆兴云拧起眉来，“你们没撞上官兵吗？” 程清一顿，“官兵？”她狐疑地打量着陆兴云，“你怎么知道有官兵？” “我……”陆兴云一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程清疑惑地看着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官兵之所以回来，该不会是陆兴云和宁月龄联手了吧？他们俩现在这么快就联合了？】 陆兴云毕竟年纪还小，有些沉不住气，“官兵是我请来的，跟宁月龄的没关系。” 程清：“？？” 她看着陆兴云的目光，更疑惑了。 不是，陆兴云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是我让兴云去找的官府。”程清正想着，陆远的声音，就从陆兴云身后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陆远拄着拐杖走过来。 陆远一瘸一拐地走到程清面前，“昨日，你们带回来那些石头，我看出来有些问题，便让兴云去找了官府。” 程清扬了扬眉，“哦，这样啊。” 不过，书上有说过，陆远对石青石有研究吗？ 她怎么记得，书上说，陆远不认识那石头，才便宜了宁月龄？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对了。”程清还在思考，陆远忽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他拿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程清，“这个，你拿着。” 程清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 陆远解释道：“陆庆将我的衣裳弄坏了，这是他赔给我的，三百文钱。” “三百文？”程清瞪大眼睛，有些迟疑，“你让我管钱？” 【这人不怕我中饱私囊，携款潜逃吗？】 陆远望着她的眼睛，“你管钱，不行吗？” 程清：“……你相信我？” 陆远淡声道：“没什么不相信的，拿着吧。” 他说着，就将荷包塞到程清怀里。 程清腾不出手来，连忙用胳膊夹在怀里，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远。 这狗男人，转变的也太快了。 昨天晚上还要将她绑起来查问，怀疑她是什么鬼附身，今天就这样了？ 程清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今天也没有下红雨啊。 真是奇了怪了。 程清心里腹诽。 陆远咳了一声道：“好了，该做午饭了，我们饿了。” 程清也饿了，便哦了一声。 算了，有人给她钱，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程清将石头送回房间里，乐呵呵地揣着钱袋子，就去做饭了，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在思考什么。 陆老太那边，昨天说得好好的，要照顾陆远，今天却直接装死了。 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来过。 陆远也没过去。 两家彼此心照不宣地，当作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第41章 别再发疯 程清进入厨房，才发现自己留下来的米面和肉都没了。 她不由一脸疑惑地走出来，望向陆远和陆兴云陆小小三人，“昨天不是还剩了好多米面和菜吗，怎么都没了？” 陆远一听，才想起来这事儿，“我让兴云放起来了。” 说着，他给陆兴云使了个眼色。 陆兴云立即反应过来，便忙不迭地跑进屋里，将藏起来的米面和菜，都拿了出来。 程清见此，也明白过来。 陆远八成是怕被陆老太占了便宜。 她将那些米面和菜接过来，一边做饭，一边逮着陆远问道：“对了，你们跟官府说了那石头的事儿，官府怎么说？” 陆远也问过陆兴云，便回答道：“府尹要查，不过我同他们说了，暂时不要宣扬出去，此事和我们有关，只说是官府查到的就是。” 程清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陆远，不太明白陆远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不过，这事儿有了改变，也是好事。 至少陆家应该不会再得罪府尹了。 自己也能够更安全一些。 程清便没再追问下去，她拿出来一些肉，切成肉末，又翻出来两个茄子，打算做肉末茄子盖饭。 这个简单，快速。 程清让陆兴云帮忙生火。 没多久，几个人就吃上了新鲜热乎的饭菜。 陆小小和陆兴云，两个人更是吃得满脸餍足，嘴巴不停，脸上都沾染上了酱汁。 “这饭也太好吃了！” 陆兴云忍不住感叹一声。 却没注意到，这话被蹲在墙角的人，听了去。 而这个人，正是姚春兰。 昨天晚上，陆远等人在自己家蹭了一顿野菜粥，等他们回去后，陆老太就把姚春兰逮着骂了一顿。 姚春兰心里委屈极了，明明一切都是陆老太安排的，是陆老太自己要这么做的。 吃了瘪后，却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她头上。 偏偏，姚春兰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头挨骂。 回到屋里后，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陆远一家的错。 她才不相信陆远，能把那么多好东西一下都吃光了！ 这时节有点吃食不容易，谁家不是省了又省，一粒米都恨不得掰成两半儿吃。 哪有人舍得一下子吃完？ 东西肯定是被陆远藏起来了！ 姚春兰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一大早，她就蹲在墙角，听着陆远家里的动静。 早上起来，看见陆远父子俩吃的只是一些野菜糊糊。 她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如若不是她不死心，中午又来盯着。 她真要被这一家子骗了！ 闻着陆远家里的饭菜香，姚春兰强忍着流口水的冲动，飞速地向自家跑过去。 程清正吃着，余光瞥见门口闪过一个影子。 她狐疑地看向陆远，吞咽掉嘴里的饭，“刚才是不是有人跑过去了？” 陆远没太注意，但他转念一想，便道：“快点吃，陆家就在隔壁，别被他们发现了。” 陆兴云和陆小小一听，开始飞快地扒饭行动。 程清也一边吃一边说：“住得那么近，真是麻烦。” 陆远闻言，若有所思地咀嚼着饭菜，没有说话。 隔壁院子里。 “娘，娘！” 姚春兰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扎进陆老太的屋子。 陆老太今天只喝了一些水，躺在床上，饿得烦闷。 听见姚春兰的声音，她就忍不住一记眼刀飞过去：“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用不着这么着急奔丧！” 姚春兰一顿，不敢跑了，但还是快步走到床边，“娘，你快去隔壁院子看看吧！” 陆老太现在一提起隔壁院，就浑身不舒服，“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姚春兰连忙去拉陆老太的胳膊，“娘，陆远一家正吃着肉呢！我亲眼看见了！每个人碗里都有好多肉！” 陆老太猛地睁开眼，“真的？”她此时不太相信姚春兰的话，“你不是又在诓骗我吧？” 姚春兰急吼吼地道：“娘，我的亲娘，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快去看看吧！” 陆老太狐疑地皱起眉来。 姚春兰不停地催促，“娘，快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等他们吃完，就什么都没了！” 陆老太一听，这才连忙坐起来，任由姚春兰拉着，半推半就地，去了隔壁院子。 这次，陆老太和姚春兰，到达门口时并没有声张，而是猛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陆远抱着陆小小，正在院子里吃着饭。 程清和陆兴云不在。 看见她们进来，陆远颇为惊讶，“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来，还不知道你怎么骗我们的！”姚春兰见他们手里端着碗，眼睛锃亮，蹭蹭蹭地快步过去，伸手就要去抢陆远手里的碗，“昨天还跟我们藏着掖着，看，今天不就被我抓现行了，我看你今天……” 姚春兰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陆远一脸的莫名，“抓什么现行了？” 姚春兰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碗，里面哪有什么肉，只有飘着几根野菜的清汤。 姚春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看向陆远，“这里面的肉呢？！你们刚才吃的饭呢？” 陆远不解，“大嫂，你饿糊涂了吧，哪有肉？我们家就只有野菜汤而已。” 一直没出声的陆老太闻言，狐疑地走上前，看见那一碗她都嫌弃的野菜汤，她嘴角抽搐了几下。 姚春兰却还在不停地摇头：“不，不可能！我刚才在外面，明明就看见了，你们吃的就是肉！” “对了，厨房！” 姚春兰忽然想到什么，一把将碗放下，便直奔厨房。 厨房里，程清和陆兴云还在做饭。 见姚春兰进来，两个人都是一愣。 程清一脸不悦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姚春兰不说话，绷着一张脸，快步走到灶台边，一下子挤开程清，二话不说，倏地打开锅盖。 待看清楚锅里的东西，姚春兰脸皮都在抽搐。 锅里，孤零零地飘着几根野菜，看上去可怜极了。 姚春兰有些绷不住，倏然望向程清，崩溃道：“里面的肉呢？！” 程清轻笑道：“大嫂，你是不是饿出幻觉了，看什么都是肉？” 陆老太此时黑着脸走了进来，瞥见锅里的东西，她狠狠地拽了姚春兰一把，呵斥道：“够了，别再发疯了！” 第42章 狗咬狗 姚春兰闻言，急切地看着陆老太，言之凿凿地道：“娘，我真看见了，真有肉，要不然我……” “够了！” 陆老太眼看她越说越多，连忙打断她的话。 程清眼珠子一转，却笑了起来，“大嫂又是怀疑我家有肉过来的？看样子，现在若不是为了什么肉不肉的，大嫂也不会来我家。” 陆远和陆兴云此时也走了进来。 陆远瞥了姚春兰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可惜让大嫂失望了。” 姚春兰红着眼，还想让陆老太相信她。 陆老太面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够了，你自个儿发疯就算了，别打着我的招牌！” 姚春兰气得一咬牙。 陆老太不再理会她，望向陆远，极为勉强地露出一抹笑，“陆远，这都是你大嫂自己的主意，我就说，你是我儿子，有好东西怎么可能瞒着我？她偏不信，非要来闹，我来就是想拦着她，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就当她是一个疯婆子好了。” 陆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陆老太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拽了一把姚春兰的胳膊，恨恨地道：“还不赶紧回去，还嫌不够丢人？！” 话音落，她便气呼呼地率先转身走了。 姚春兰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她知道，这次没找到东西，回去之后，陆老太肯定要收拾她。 姚春兰思及此，不由含恨地瞪了陆远和程清一眼。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绝对没有看错！ 肯定是陆远和程清把东西都藏起来了！ 姚春兰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咬牙转身就走。 程清看着姚春兰的背影，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为了陆老太这么费心费力干嘛呢？陆老太又不会喜欢你，她更喜欢自己的娘家人。】 【我记得陆老太现在可还藏了不少私房钱，打算晚点拿回去补贴娘家呢。】 大约是如今这世道的问题。 又或者是书里设定的问题。 如若说原书里的程清，是个小伏地魔，那陆老太就是个大伏地魔。 不过，陆老太更聪明。 她对娘家的补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面上还装作一副，对两个儿子尽心尽力的模样。 实则，陆远和陆兴之前赚的钱，都交给了陆老太。 陆老太拿出来一部分作为家用，另一部分都藏了起来，一是做自己的棺材本，二就是悄悄地补贴娘家。 这些年下来，陆老太给娘家弟弟补贴了不少钱。 就连最后，出卖陆远，从宁月龄那拿到不少好处，陆老太都不忘继续补贴娘家弟弟。 但书中对陆老太娘家和后续描写得不多，程清也不知道陆老太和姚春兰，最后有没有为了这事儿闹翻。 程清摸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姚春兰却在此时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过来。 程清对上她的眼睛，眨了眨眼。 姚春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程清完全没有说过话的迹象。 那她刚才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还有，那个声音说，老太太藏着私房钱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清看着姚春兰愣在那里，盯着自己欲言又止，好像想问什么，她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狐疑。 姚春兰这个反应好奇怪…… 不对，好像是在她说过心里话后，姚春兰才这样的？ 难不成，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程清心里一凛，试探地在心里说了一句。 【陆老太的私房钱，就藏在她的炕洞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红油纸包。】 姚春兰登时眼睛一亮，旋即什么也没说，拔腿就跑。 程清：“……” 这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程清震惊地看着姚春兰的背影。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陆兴云和陆远也是！ 那石青石的事儿，陆远之前本来不知道的！ 程清不由望向陆远和陆兴云。 陆远和陆兴云乍一看都很平静，但仔细一看，两个人好像也在想着什么事情。 程清心下愈发地狐疑，这什么情况？ 他们都能听见她的心声，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难不成现在谁都能听见她的心声？ 那岂不是乱了套？ 但好像也不对。 程清想起来，程张氏等人应该听不见她的心声。 若是听见，程张氏指定知道她是在撒谎。 昨天也不会来找她。 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但如若能够指定一些人，听见她的心声，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她得好好研究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程清现在不敢再乱想，连忙低头，假装收拾厨房。 方才她和陆远都觉得，从门口离开的人，兴许是陆老太那边的人，故意重新煮了几根野菜。 没想到还真是。 程清一边收拾着，一边整理着思绪。 陆远和陆兴云都没多想。 与此同时。 姚春兰跟在陆老太身后，跑回去后，果然被陆老太骂得狗血淋头。 陆老太还甩了她两个巴掌，“我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姚春兰啊姚春兰，我看你现在脑子真是糊涂了，你就是故意折腾我，想让我早点死对不对？你以为我早死了，这个家就可以让你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休想！” 陆老太气得两腮一鼓一鼓地，恶狠狠地一咬牙，“我就算要死了，死之前也一定会先弄死你这个贱蹄子！” 姚春兰一直思索着方才得到的信息，没有吭声。 听到陆老太这么说，她才抬起头来，一脸错愕地望着陆老太，“娘，你怎么……” 陆老太却狠狠地看着她，“你不要觉得我是说笑的！我说到做到，我就算死，也会拉着你做垫背的！” 姚春兰通体生寒，难以置信，这是陆老太说出来的话。 陆老太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姚春兰站在原地，明明艳阳高照，她却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以陆老太心狠的程度来看，没准她真的能说到做到。 不！ 她绝对不能死在陆老太手里！ 姚春兰望着陆老太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 陆远家里。 程清简单地收拾好厨房，脑子里对现在的情况，有了个大概得了解。 从程张氏和陆远等人的反应来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似乎有着指定性。 程清心里也就稍稍安定了一些，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赶紧去交跑腿订单。 第43章 提出要求 程清便找了个借口，“家里菜不多了，小小和兴云的衣裳，也都小了一套，我得去一趟镇子上，重新置办一下。” 陆远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程清。 虽说程清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但他也没指望，程清能够好好对待两个孩子。 却不想，程清心里竟然还记挂着孩子。 陆远看了看陆兴云和陆小小的衣袖和裤腿，确实都短了一截，便点点头：“钱都在你那，你看着办就好。” 程清应了一声，“那我去屋子里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陆远答应下来。 程清回到屋子里，便先将那些石青石，放进了个人账户里。 为了减少在屋子里待的时间，她没有选择立即交易，而是拿着一个空的篮子，从屋里出来，便出了门。 她没提出要带陆小小和陆兴云，两个小的也就没提。 程清一个人就去了镇子上。 与此同时，程家里也是格外热闹。 程二柱确实一早就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石氏的两个哥哥和亲娘，三个人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程张氏看见家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脸色叫一个难看。 但见石氏的两个哥哥，还带了一些地瓜和平菇过来，程张氏脸色才好了一些，还算客气地招待着石氏的两个哥哥。 石氏的亲娘，石婶子匆匆地跟程张氏打过招呼，就拉着石氏的手，单独进了屋子。 将房门反锁上，石婶子一边打量着石氏，一边关切地问：“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让二柱拿着平安扣回来了？” 那平安扣，是石婶子以前专门去庙里给石氏求的，可以保石氏平安。 她也怕石氏远嫁会过的不好，出嫁时，便跟石氏说了一句，若是来日在婆家过得不好，便托人将平安扣带回来。 只要看见平安扣，她就知道石氏是什么意思了。 石婶子昨天看见平安扣都惊了一下，但送平安扣回来的却是程二柱。 石婶子有些不太明白。 石氏一听到母亲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扑进石婶子怀里，压抑着哭声，就将程二柱和刘寡妇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石婶子。 而此时，正在陪着石氏两个哥哥的程二柱，刚出来烧热水，就瞥见刘寡妇躲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他。 程二柱心里当即猛地一跳，瞧见没人看见，连忙将手头的东西交给柳芽儿，趁其不备，便偷偷地溜出家门。 一出来，程二柱便瞥见刘寡妇就站在旁边。 他顿时紧张得不行，“你怎么来了？” 刘寡妇一看见他，就委委屈屈地红着眼。 程二柱一看，便心疼得不行，趁着四周无人，便悄悄地拉着刘寡妇去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一躲开众人的视线，刘寡妇一下子扑进了程二柱的怀里，“二柱，你得救我啊！” 程二柱一听，有些茫然，“出什么事了？” 刘寡妇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程二柱心脏猛地一跳，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不等他反应过来，刘寡妇又说：“我偷偷看了大夫，大夫说，我这还是一个男胎！” 程二柱脸上的惊骇，瞬间变成了惊喜，“当真？”他一把抓住刘寡妇的手，“真是个男孩儿？” 刘寡妇期期艾艾地点头，抹着眼泪，“我还能骗你不成？” 程二柱大喜，“唉呀，那可是好事儿啊！若是有了儿子，谁还敢笑话我生不出来儿子啊！” 刘寡妇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 程二柱心疼，连忙安慰道：“别，你别哭啊，你现在有了身子，这么哭怎么受得了？” 刘寡妇哭得更凶，“我不哭能怎么办？我是一个寡妇啊，却怀了孩子，你让我怎么说出去，以后怎么做人？” 程二柱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 是了，他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和刘寡妇的事情，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程二柱顿时犯了难，“那，那怎么办？” “我这不是来问你吗？”刘寡妇哽咽道：“我都快愁死了……你还来问我！你若是不想管，我就喝药打掉这个孩子好了！” “那怎么成？！”程二柱一听，刘寡妇要打掉自己的孩子，顿时急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谁也不能打！” 刘寡妇眼泪哗哗的，“那你让我怎么办？” “这……”程二柱挠挠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他不够聪明，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刘寡妇擦着眼泪，偷偷地觑着他的神色，忽然说：“要不，你娶了我吧。” 程二柱有些傻眼，“我，我怎么娶啊……” 贵族人家尚且可以一夫一妻多妾，可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根本不可能纳妾。 更不可能有什么平妻。 他怎么可能娶刘寡妇？ 刘寡妇闻言，吸了吸鼻子，望向程二柱，眼里全是柔情，“二柱，你和石氏和离不就可以娶我了吗？” 程二柱一愣，“和离？” 刘寡妇点头，“对，和离！我是想着，这事儿突然，你想要休妻只怕不容易，会让外头人多想，但若是你和石氏和离，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只要说，你们俩早有和离的念头就好了。” 刘寡妇说着，靠进程二柱的怀里。 “只要你们俩和离，你不是就可以娶我了吗？” 程二柱却有些为难，“可，可桃儿怎么会同意？” 刘寡妇当即一把推开他，再次掉起眼泪，“你都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她不同意？”她眼睛一瞪，“还是说，程二柱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程二柱连忙道：“我怎么不想呢？” 刘寡妇比石氏还年轻了几岁，加上又比石氏漂亮不少。 程二柱心里一直更喜欢刘寡妇。 刘寡妇娇滴滴地哼了一声，“若你想要娶我，那就回去和她和离！若，若不然——” 她瞪了程二柱一眼，又给他上了一针强心剂。 “若不然，我就弄死这个孩子！” 程二柱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有生儿子的希望，哪里舍得弄死这个孩子？ 他脑子一紧，顾不上多想，连连安抚，“我，我回去和桃儿商量还不行吗？你，你可千万不能弄死我儿子啊！” 第44章 赚一大笔 程二柱急了，“若是你弄死了我儿子，我，我就跟你没完！” 刘寡妇撅起嘴，“儿子儿子，你心里便只有你儿子！你想要儿子，就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还有啊，程二柱，我可告诉你，我不给人当后娘，那兰兰你也得给我弄走！” “若是石氏愿意和离，孩子给她就是了！” 程二柱闻言，却有些为难，“桃儿能愿意？” 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对女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和离只不过名头好听一些。 这种情况下，想让石桃答应和离都不容易，更不要说还让她带走孩子。 刘寡妇闻言，哼了一声，“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我也是做女人的，哪有女人舍得自己的孩子？你只要问了，也许就有坑呢？” “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回去喝药！” 刘寡妇瞪了他一眼，扭过身子，就要走。 程二柱顾不上他想，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哀求道：“我哪能不愿意？你别走啊，我儿子不能有什么意外！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刘寡妇闻言，舒了一口气，“那你就赶紧回去办好这件事，程二柱，我先跟你说好了，我就给你一天的时间，若是办不成……” 她停得意味深长。 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程二柱眼皮狠狠一跳，急忙道：“我，我现在就去，我尽力，你千万不能伤了我儿子！” 说着，程二柱一边望着刘寡妇，一边急吼吼地往家跑。 刘寡妇见此，松了一口气。 程二柱跑得飞快，可跑到家门口，他却又停住了。 和离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石桃说。 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要有儿子了…… 程二柱咬咬牙，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 程清从陆家出来，在去镇子的路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便打开了系统，选择进行交易。 【跑腿订单，需提交十斤石青石，请确认订单。】 程清点了确认。 【叮，货品准备完毕，请确认发货。】 程清再次点了确认。 系统页面闪烁了几下。 没多久，提示声响起。 【订单配货成功，发货完毕，对方已签收，交易额已经入账，请注意查收。】 程清闻言，立即点进个人账户。 下一秒她就瞪大了眼睛。 她的个人账户余额，此时成功突破了四位数。 已经有两千六百多文钱！ 换算下来，虽说才两贯钱多一些，对一些人家来说，挣钱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程清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啊！ 程清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程清点开个人账户，笑嘻嘻地选择提现出来几百文钱，打算去街上逛一逛，了解一下镇子上现在的物价。 程清揣着钱袋子，在街上乱逛时，却没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镇子上。 那个人，正是陆远。 陆远让陆兴云留在家里照顾陆小小，坐着同村来镇子上干活的人的牛车，一起来了镇子上。 到达镇子上后，陆远跟他道了一声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一处民宅区走去。 不多时，陆远来到一处宅子前面，伸手拍了拍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 “谁啊？” 陆远朗声道：“曹大哥，是我。” 里面顿时响起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紧接着，院门便一下子被打开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见陆远，他目露喜色，但瞥见陆远的腿，他当即皱起眉来，连忙扶住陆远的手，“小远，你腿都这样了，怎么过来了？” 陆远任由男人搀扶着，“曹大哥，我这次过来，是有事想麻烦你。” 这个男人，就是和陆远同为武举人的曹广孟。 曹广孟和陆远是结拜兄弟，一直对陆远不错。 听到这话，曹广孟立即道：“有什么事儿，你让兴云来找我，我去村子里看你就是了。” 陆远淡淡一笑，“没事，我正好也出来透透气。” 曹广孟扶着他，进入堂屋，“对了，昨儿兴云来跟我借快马，出什么事儿了吗？” 陆远坐下来，“没有，一些小事，不值一提。” 曹广孟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在陆远对面坐下来，给陆远倒了一杯水，“昨天兴云过来时，我还说呢，今天要去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小远，你就说吧，什么事儿，只要是大哥能办到的，大哥肯定会竭尽全力。” 陆远接过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是想请曹大哥，帮我找一处宅子。” 曹广孟当即咦了一声，“怎么，你终于愿意从村子里搬出来了？” 官府月月都有补贴给他们，那些钱积攒下来，足够他们在镇子上，买个小宅子，过上好日子了。 曹广孟以前，就曾经游说过陆远多次，让他从村里搬出来。 孩子在镇子上读书方便，他在镇子上做活也方便。 关键是，远离陆家大房那些吸血的人。 偏偏陆远不听，总念着陆老太生他不容易。 曹广孟每每见了陆老太，都觉得陆老太对陆远并不好。 奈何她是陆远的亲娘，这是旁人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得不再提。 却不想，陆远竟然主动提起来了。 “主要是为了孩子。”陆远微微一笑，找了个借口含糊道。 “别管什么原因。”曹广孟满脸地笑，“只要你愿意搬出来，那都是好事。说说吧，你想买个什么样的宅子？” 陆远思忖道：“不必太大，三间正房就够了，最重要的是，足够安全。” 曹广孟挑了挑眉，“安全？” 陆远颔首，“对。”他摸了摸自己的腿，“曹大哥，你也看见了，我这腿还能不能彻底痊愈都不好说，家里就剩下程清和两个孩子，以往我脾气不好，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我怕他们趁我病，上门找事儿，所以一定得足够安全才可以。” 曹广孟倒是不觉得陆远性子不好，但陆远确实眼里不容沙子。 曹广孟想了想，拍案定板，“成，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顶多就这两天，便给你消息！” 第45章 物价极高 陆远道了一声谢，“多谢曹大哥，这事儿我如今也只能托付你了。” 曹广孟不在乎地一摆手，“你我兄弟，不必说这个。” 陆远也没再多说什么，便起身打算离开。 曹广孟见此，便说：“我套上牛车送你回去吧，正好给你拿点菜，都是我昨天刚去城里拉回来的，还算新鲜呢。” 陆远连忙推说不用了。 曹广孟却不听他的，径直去收拾东西。 …… 程清不知道陆远也来了镇子上，她在镇子上逛了逛，脸色却愈发的难看。 镇子上的物价，现在有些高得离谱。 一斤青菜已经卖到五十文。 陈米三百文一斗。 精米至少得五百文才得半斗。 肉也贵得厉害，一斤猪肉现在的价格，都已经到了一百八十文。 程清询问了一下物价，眼皮一阵狂跳。 草了。 这价格也太贵了吧？ 但因数量少，就这还供不应求。 程清暗暗咋舌，怪不得陆远之前说，有钱在镇子上都不一定能买到吃食。 程清心里盘算着，系统个人商城里的物价，倒是正常价格。 若是她有本钱，完全可以做个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 将个人商城里的物资买出来，再高价卖出去。 不过…… 算了。 一则这事儿太缺德。 二则，她一个没有人脉没有势力的人，一下子有那么多物资，让人知道了，只怕会被盯上。 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清看着高昂的物价，什么吃食也不敢买。 但在吃食价格一路走高之余，布料的价格，此时倒是一路下滑。 大约是所有人都节衣缩食，去买粮食了。 布料和其他不急要的物品，价格都低了不少。 程清挑了一家，镇子上最好的布庄，锦衣铺子。 此时，锦衣铺子外，都已是门可罗雀。 里面更是冷清。 小二都趴在柜台上打盹。 屋子里倒是摆放着不少布料，品质有好有坏，还有大人小孩儿各色成衣。 程清提步进来，环视了一一圈，走到柜台前，曲起手指，指关节在桌面上，笃笃笃地轻轻敲了几下。 小二的头猛地往下一点，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程清时，吓了一跳，“……你，你什么人啊？” 程清闻言，只觉得好笑，“当然是来买料子的人，怎么，你们铺子开着门却不做生意吗？” 小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铺子里。 他揉了揉脑袋，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我刚睡蒙了……您是要买料子？” 他回过神来，眼睛顿时亮起来。 “那您看看，想买什么料子？我们店里现在什么料子都有，量管够！” 程清伸手指向一侧，“那套小女娃娃的衣裳，怎么卖的？” 小二一看，立即堆着笑，“那是织花缎子做的衣裳，内里也都是缎面的，往日可贵了，但现在价格都便宜，这么一身做好的成衣，如今只要一百文就可以带回去了。” 程清闻言，眉梢高高地挑起来，“一百文？” 小二笑着点点头：“正是呢。” 程清深谙还价要砍一半儿的道理，立即道：“五十文，卖不卖？” 小二笑容一僵，“姑娘，我们这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我们锦衣铺子一向……” “不卖，我就走了啊。”程清闻言，转头就要走。 小二急忙拦住，“别，别啊！姑娘，我们再商量商量！” 程清闻言，转头看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文！” 小二：“……您，您不能这样啊……” 程清眯起眼，“三十文，若是卖，我就多买几件。” 小二嘴角狠狠一抽，心里盘算了一下，试探地问：“那您要买几件？” 程清想了想，“女娃娃的衣裳来个三套，男娃娃的也来个三套，再要两套成年男女的衣裳，哦对了，你们家有没有做好的被子和布面的席子？” 小二眼睛蹭蹭地冒光，连连点头，“有有有，但凡您要的，我们这里都有！” 程清颔首，“那就三十文一件？” 小二一顿，干笑道：“那个……姑娘，小孩儿的衣裳，三十文一件就算了，成人的衣裳当真最少得一百文，用得料子和做工时长，真的不一样，不能一个价格啊！” 程清想了想，也没为难小二，“行，小孩儿的衣裳三十文一件，大人的一百文一件，但被子和布面席子你得给我便宜点。” 小二当即一拍手，“成！被子就算您四十文一床，席子三十文一卷，成不？” 程清思忖片刻，点点头：“可以吧。” “好嘞，您看看孩子的衣裳，都按照这个大小和料子来？”小二顿时喜笑颜开。 程清看了看四周的成衣：“女娃娃的就要这三套……”她点出来三件颜色鲜亮嫩嫩的，但又不过分荧光的。 旋即，又点了几件十来岁男孩儿的衣裳。 “男娃娃就这几件。” “成年男人的话……这几件吧，要最大尺寸的。” “至于我自己，就这两件吧。” 程清也给自己买了几件新衣裳。 “被子的话，都要缎面的，睡起来舒服。” “席面也一样。” 小二一一记下来，一算自己这次可算是终于开了个大张，顿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成了，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将您要的全都包起来！” 程清点点头。 小二忙不迭地，便去忙活开了。 没多久，小二就将程清需要的成衣，全都包了起来。 又从后面的库房，拿来了四床缎面的被子，和三卷刚做好的布面席子。 席子都是竹篾编的，但有钱人家讲究，为了竹篾或者茅草编的席子不割人，便有铺子在上面再缝上一层薄薄的缎面。 这样，又不磨人，又轻软凉快。 “这样的席子，夏日铺着是最舒服的了。”小二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停地跟程清介绍着。 程清伸手摸了摸，确实比陆远家自己用茅草编的席子，光滑不少，她便点点头：“行，都包起来吧。” “好嘞！” 小二顿时高兴地答应下来，“姑娘要不再看看其他料子？我们铺子里，还有好多时兴的料子呢。” 程清闻言，没什么兴趣，她又不会做衣裳，要料子也没用。 正想拒绝，系统的声音，却在程清脑海里响起。 【叮，检测到古法制造锦缎数匹，目前最高报价为，一千文一匹。】 第46章 古法织造 程清刚要拒绝的话，变成一口水，差点从她嘴里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 这，这种缎子一千文一匹？ 程清望着眼前的缎子，嘴角隐隐抽搐。 古法织造…… 她忽然想起来，现代似乎确实兴起了古风浪潮。 这种纯古法织造，且绣工放在现代，都是顶尖的料子，似乎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程清吞咽了一下口水，试探地向小二问道：“像这样的料子，你们家有多少？” 小二想也不想地道：“这款料子，库房里大约还有二十多匹。” 因着价格一路走低，店家也不想买来那么多，在这放着。 布料一直放着，来年或许就受潮腐了，或是当下就不时兴了。 那就不值钱了。 是以，库存就那么多。 但布庄铺子里，不止一款料子，这么一款的料子，这些库存便不算少了。 且每一匹的进价都不算低，如今都积压在这里，小二看得都发愁。 二十多匹，好像也不算太多。 程清琢磨着，问道：“这样的纯料子，一匹现在多少钱？” 小二说：“这种织工真的不便宜，您看，这上面都是满绣的，以前这一匹的价格，少说得两三百文。现在的话，也就一百文。” 唯恐程清再讨价还价，小二补了一句，“姑娘，我跟您发誓，这真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不能再便宜了！” 程清翻了翻架子上的料子，看得出来，和现代那些机绣，确实不一样。 也比现代手工绣更加精细。 果然，绣工这种东西，还得看老祖宗。 但她手里的钱也有限。 程清思忖片刻，便道：“行，那你给我拿上十匹。” 小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姑娘当真？” 程清点头，“当然。” 小二激动地攥着自己的手，“那，那我现在就去拿，您稍等！” 程清应了一声好。 小二忙不迭地跑去后面的库房。 程清站在铺子里盘算，十匹，本金就是一千文。 但到手一买，就是一万文钱。 一千铜钱等于一贯钱，等于一两。 也就是说，抛去本金，她一下子就赚了九两银子？！ 这真不是小数目了。 程清顿时两眼放光。 看样子，古法的东西，确实是她赚钱的一个门路。 现代对这些太向往了！ 程清正想着，没一会儿，小二就拿着她需要的料子回来了。 整整十匹。 程清痛快地给了钱，小二还特别贴心地，帮她找了个车夫，替她将料子送回去。 程清只让他送到镇子门口。 等到了镇子门口，车夫虽不明所以，但在程清的要求下，还是将布料全都卸在了路道旁，随后便驾车离开了。 待车夫彻底消失不见，程清立即将那些布料放到了系统里。 【叮，检测到十匹古法织造锦缎，目前最高价为一万文，请确认是否出售。】 程清想也不想地点了确认。 【叮，商品出售成功，货款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程清兴冲冲地点开个人账户，余额已经成功突破至五位数！ 程清顿时激动地在原地蹦了几下。 妈耶，这就是成为富婆的心情吗？ 程清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喜悦，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边往回走，边兴奋地打开个人商城，开始在里面挑挑拣拣。 一万文，足够程清买不少好东西了。 但碍于个人力量有限。 程清想了想，先买了一些目前的刚需，除了吃的方面，还有卫生纸卫生巾…… 程清挑选了一些，为了不太惹眼，便关闭了个人商城。 她拿着东西，美滋滋地回了家。 程清回到陆家时，正好和从外面回来的陆兴云和陆小小撞了个正着。 陆兴云拉着陆小小的手，还拎着一桶水。 程清眉梢一挑，问道：“你们出去接水了？” 陆兴云点点头，“嗯，家里没水了。” 陆小小也跟着点头。 程清哦了一声，见陆兴云拿出钥匙，开院门，她意识到什么，“你爹没在家吗？” 陆兴云推开院门，“爹有事出去了。” 程清心想，他一个瘸子现在能去哪儿？ 算了，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程清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追问的立场，便没有开口，拿着东西，跟在陆兴云和陆小小身后，进了院子，便直奔厨房。 打算收拾一下，准备做晚饭。 程清想着，晚上做一道红烧排骨，便将买来的精排拿出来做料理。 再弄两个青菜和一个番茄蛋汤，正好。 程清刚将米饭蒸上，让陆兴云生火，外头就传来一道粗犷的，笑呵呵的声音。 “没事没事，我送你进去，不碍事！” 程清听到那声音，狐疑地走出来，就见一个壮汉搀扶着陆远，从外面进来。 程清望着他，脑海里蹦出个人名来。 曹广孟。 陆远的结拜兄弟。 曹广孟扶着陆远，有说有笑的，但一看见程清，他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活像是看见了什么晦气东西。 程清：“……” 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程清尽力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地主动打气招呼，“陆远，曹大哥，你们回来了？” 陆远对程清点了点头，“嗯。” 程清看了一眼他的腿，“腿没事吧？” 陆远淡声：“不碍事。” 曹广孟心里当即咦了一声，程清这是转性了？ 正想着，程清便对他招呼起来，“曹大哥既然来了，那就吃完晚饭再走吧，我正好要做晚饭呢。” 曹广孟：“……” 他偷偷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嘶—— 还挺疼的。 不是他在做梦啊。 程清以前不是见到他就烦，每次见他和陆远一起就翻白眼吗？ 别说留他吃饭了，就是招呼都不带打的。 今天这事怎么了？ 抽风了？ 曹广孟狐疑地看着程清，有些不太相信，这丫头该不会是想在饭菜里给他下毒吧？ 陆远看出来曹广孟的警惕，轻咳一声道：“曹大哥，程清厨艺不错，你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曹广孟又吃惊地看了看陆远。 不是…… 陆远也抽风了？ 这两口子今天怎么回事？ 曹广孟一头的问号，自己怎么被陆远留下来的他都不知道。 坐在堂屋里，看着陆远递过来的水杯，曹广孟如梦初醒，往外看了一眼。 见程清又进了厨房，他才压低声音，急急地问道：“小远，你和程清现在怎么回事？你们俩……不闹了？” 第47章 家人离心 陆远一顿，不知道怎么和曹广孟解释，只能含糊地说：“程清现如今性子改了不少，她不是什么坏人，不必担心。” 曹广孟心想，真是开了眼了。 就程清那性子还能改？ 不过，陆远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好转了一些。 曹广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性子好一些，你日子也松快一些。” “对了！” 曹广孟猛然想起一件事，一拍大腿，“她不是在做饭吗？我拿回来的菜，得给她送过去啊！晚上正好添点菜，咱们兄弟俩还能喝一杯！” 陆远立即拦住他，“不必，家里本来就有些饭菜，大哥就安心坐着吧。” 曹广孟只当是陆远的举人补贴，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害，现在这时节，咱们日子还能凑合过，也算是不错了。” 陆远点点头。 “我听说，有些地方比咱们这干旱还厉害，都闹起来了，还有发瘟疫的。”曹广孟唏嘘道：“官府现在都在开仓放粮，上头传了消息来，过两天咱们这边也得发一批粮食。” “到时候，官府肯定会征调人手——” 曹广孟说着一顿，有些惋惜，“若是往日，你的腿好好的，肯定能多挣点钱，这次怕是难了。” 陆远无所谓地一笑，“不碍事，现下日子能过下去就好。” 曹广孟见他想得开，心里多少安慰了一些。 曹广孟和陆远闲聊了一会儿，程清那边很快就收拾出来一桌子简单的饭菜。 虽说没什么特别的，但有荤有素。 看见那一大碗红烧排骨，曹广孟都有些惊讶了，不由吃惊地看了看程清，又忍不住向陆远小声地问：“小远，你家现在这什么情况？” 陆远瞥了一眼那些饭菜，淡笑：“孩子还在长身体，我就把以前攒的钱都拿出来了。” 曹广孟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丰盛了……不过，这是你媳妇做出来的饭菜？” 那些菜看上去，都是色香俱全，比他媳妇儿做得饭菜，看上去还要好不少。 但他记得，程清不是不会做饭吗？ 陆远只是笑了笑，“她的厨艺还不错的。” 曹广孟有些狐疑地家里程清。 程清对上他的眼睛，便笑着张罗起来，“曹大哥，坐下吃饭吧。” 曹广孟赔着笑脸，应了一声好，有些恍惚地坐下来，到现在他还有些不能相信，这竟然是程清做出来的饭菜。 陆兴云拿着碗筷，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又将陆小小抱到凳子上，安置在自己身边照顾。 程清也坐下来，给两个孩子先各自盛了一碗汤。 陆小小对程清笑得可爱，陆兴云没什么表情，但也看得出来，对待程清的情绪，没有以往那么抵触了。 看见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曹广孟都替陆远一阵眼眶发酸。 这样多好啊，这才是一家人。 他给陆远使了个眼色。 陆远心下了然，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招呼着曹广孟吃饭。 曹广孟一边吃，便一边闲聊起来。 说着说着，在程清面前也放开了。 就在陆家一片和谐吃饭时，陆槐家里，一家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野菜糊糊和几个麦麸做的窝窝头，一家人俱是面如菜色。 陆槐的儿子，陆志高一看见桌上的饭菜，更是闹起来，啪的一下将筷子扔在地上，大喊大叫：“我要吃鸡蛋，我要吃肉！我不要再吃野菜了！” 陆槐看着这些野菜，心下也很是烦闷，但听儿子那么说，他更是生气，拧着眉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有野菜就不错了，还吃肉！有本事你自己去弄！” 陆志高一听，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肉！我就要吃鸡蛋！” “啪！” 陆志高的哭喊声，瞬间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旁边的姚春兰和陆老太，都被惊了一下。 两个人愕然地看着，涨得脸红脖子粗的陆槐。 陆老太啪的一下，将筷子放下，拉着脸，一边心疼地把陆志高往自己怀里拉，一边瞪着陆槐，“你疯了，打孩子干嘛？他还小，他又不懂这些，想吃好东西也没错！” 陆老太不说还好，一说，方才被打懵的陆志高，再次哇地哭起来。 陆槐心里满肚子邪火，黑着一张脸：“娘，你看他，你护着他干嘛！他还小，他年纪能比兴云小吗？你看兴云人家天天在做什么，你看他天天在做什么！” 陆老太不悦地道：“那个小王八蛋，能跟我们家志高比？” 陆槐一噎，他就不知道，陆兴云哪里不比陆志高好。 就算是陆志高是他自己的孩子，他都不待见。 “奶，我要吃鸡蛋，我想吃肉！”陆志高见奶奶护着自己，拼命地往陆老太怀里钻。 陆老太闻言，浑浊的双眼转了转，思忖片刻，她一咬牙：“好好好，只要是我大孙子想吃的，奶奶都去给你弄！” 陆槐顿时嘟哝道：“娘，你上哪儿去弄？要我说，就不能惯着这孩子，外头都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 陆老太瞪着他，“行了，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语毕，她让陆志高乖乖坐好，便起身蹒跚着回了房间。 姚春兰的目光，紧紧地跟在她身上。 没多久，陆老太便从屋里出来，对陆志高招了招手，“乖孙，跟奶去捡鸡蛋。” 陆志高顿时两眼放光地起身，一路小跑过去，拉着陆老太的手，兴冲冲地就往外走。 陆槐不由冲着陆老太的背影，拉长了脖子问道：“娘，这么晚了，你带志高去哪儿能弄到鸡蛋啊？” “不用你管。” 陆老太头也不回地，带着陆志高出了门。 陆槐满脸的不解，“媳妇儿，你说娘带志高去干嘛？” 姚春兰看着陆老太的背影，心下却有一个猜测。 陆老太怕是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去给陆志高买鸡蛋了。 却不告诉他们，也不明说。 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大孙子，连他们两口子都不要了。 “媳妇儿，你怎么不说话？” 陆槐见她一直不吭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肘。 姚春兰咬了咬筷子，不悦道：“我怎么知道？” 她飞快地，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野菜糊糊，将碗筷一放，“我今天不爽利，我先回屋去了，你吃完记得把碗筷收拾了。” 第48章 赈灾之事 话音落下，姚春兰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屋子，全然没给陆槐说话的机会。 陆槐只当她是这些日子饿的，跟自己一样上了火气，也没多想，他叹了口气，味同嚼蜡似的，将那些野菜糊糊吃完，便收拾起碗筷，向厨房走去。 他没发现，就在他刚进厨房，回屋休息的姚春兰，却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屋子门口。 姚春兰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 瞧见外面真的没人了，姚春兰呲溜一下，脚底抹油似的，溜进了陆老太的屋子。 她反手关上门，尽管屋子里没人，她还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走到床边，姚春兰盯着陆老太床下的炕洞。 如今正是大热天的，炕洞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能够看见一些往日留下的烧痕。 姚春兰盯着那炕洞，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在床边趴下来，拼命地往炕洞里看。 屋子里光线昏暗，姚春兰使劲儿地瞅，瞅了半天，隐约看见，炕洞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似乎真有一块红色的东西。 姚春兰伸手去拿，但炕洞里面太深了。 姚春兰费尽力气，也抓不住那东西。 余光瞥见旁边的炉钩子，她眼睛一亮，立即将炉钩子拿过来，用炉钩子往里一探。 没多久，姚春兰就从里面，勾出来一个红油纸包。 那纸包沉甸甸的，有一些地方沾上了灰尘，有些地方却是干净的，像是刚被人擦掉。 应该是陆老太方才拿过这东西。 姚春兰呼吸几乎都快停了，她抿了抿唇，缓缓地将纸包打开来。 下一秒，她瞬间瞪大眼睛。 油纸包里，确实有不少钱。 一文一文的，还有一些碎银子，看着少说也得有个二三两银子！ 程清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姚春兰仔细回想。 这些年，他们干活挣的钱，还有陆远的补贴，每每都会交到陆老太手里。 姚春兰私下里，也和陆槐说过，让他不要那么老实全都上交，存下来一些，以防万一。 陆槐却不愿意，只说那是他亲娘，把钱给陆老太很正常。 以至于，姚春兰手里一点钱都没存下来。 这一阵子家里缺衣少食的，孩子都吃不饱，姚春兰也试探着，跟陆老太说过，想让她把以前上交的钱，拿出来补贴一下家用。 陆老太却眼睛一瞪，直说自己没钱。 一分钱都没拿出来给家里用过。 姚春兰当时真的相信了陆老太的话，还以为那些钱都被她花光了。 却不想，陆老太存下来不少，心心念念的却都是自己的娘家，连一分钱都不舍得给他们花！ 姚春兰越想越生气，她一咬牙，索性将这钱全都拿走了。 听着外头没动静，姚春兰悄悄地走了出去，趁着陆槐不备，她便偷偷地出了家门。 与此同时。 陆家里。 曹广孟吃完饭，便想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赶回去。 临走时，他望向陆远，颇为感慨，伸手拍了拍陆远的肩膀，“这样也挺好的，好好过日子。家里要是缺什么少什么，你就跟我说，宅子的事儿，我会留意，明后两天就给你消息。” 陆远点点头，面对曹广孟还算是温和，“宅子的事情也不太急，慢慢来。” 曹广孟却笑：“我也不想着急，这不是没时间吗？听说今天府尹那边发现了石青矿，从咱们这里调了不少人手过去开矿，现在我们这边人手不足，再过三五日开始赈灾时，只怕我们这些人，都得忙得脚不沾地，人仰马翻，到时候就顾不上宅子的事了，趁着这两天，我还算清闲，得赶紧把宅子的事情落定。” 程清跟在陆远身边，将曹广孟送到门口，听见曹广孟这么说，她微微眯起眼来。 石青矿…… 她想起来今天在山里遇到的那些人，不由望向曹广孟问道：“曹大哥，府尹大人怎么发现的石青矿？” 曹广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也没多想，耸了耸肩，“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是有人私下报信，可是谁却没传出消息来。” 程清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是宁月龄私下做的？ 可是，宁月龄不是应该靠着这件事，名声大噪吗？ 怎么会隐身了？ 程清暗暗地琢磨着。 陆远瞥了她一眼，旋即望向曹广孟，“曹大哥，赈灾的事情要紧，实在是来不及的话，你就先忙赈灾的事情。” 程清闻言，思绪被拉回来，注意到另一个重点，“赈灾？” 曹广孟没多想，“对，这不是干旱闹太久了吗？现如今光景不好，官府那边打算开仓放粮，但放出来的粮食，肯定也不多。” 说着，曹广孟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善现在的情况。” 赈灾…… 程清暗暗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她记得，原书里面确实有过一次赈灾。 但那次赈灾却出了问题。 【我记得，赈灾的时候，当地县太爷被查出来，克扣赈灾粮，私下里倒卖，发国难财，还是宁月龄举报的，府尹和巡抚最后一同来查，连带着当时县太爷找的差使，全都被发落了，里面好像就有曹广孟？】 程清摸了摸下巴，一边打量着曹广孟和陆远的神色。 【不过后来好像发现，县太爷是被人陷害的，身边的人被收买了。】 乍一看，陆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曹广孟倒是一瞬间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程清。 程清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 她是可以指定一些人，听见她的心声？ 曹广孟看着眼前一直没动嘴的程清，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声的。 他愣了一会儿，求证地看向陆远，不大的眼睛里，透着大大的疑惑，仿佛在问陆远，这什么情况。 陆远看了看程清，琢磨着程清的话。 程清的心声，一般不会出问题。 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 陆远思及此，立即拉住曹广孟的胳膊道：“曹大哥，我送你出村子。” 曹广孟呆呆愣愣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陆远带着，上了牛车。 程清目送着他们走远，隐约能够猜到，陆远要做什么，她也没多说，转头抱起旁边的陆小小，便进了屋子。 陆兴云刚洗好碗筷，拿着水桶想往外走。 程清见此，眉梢一挑，“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兴云哦了一声，“家里没水了，那泉眼流水的速度越来越慢，我想现在就去等着。” 程清皱起眉来，“你不会是想在山里过夜吧？” 虽说，这附近的山里，没什么大型猛兽。 但这时节山里能吃的东西也不多了，那些小型的野兽，饿狠了也未必不会攻击人类。 陆兴云一个小孩子，跑到山里过夜，这也太危险了。 陆兴云却没什么害怕之色，“嗯。” 程清：“？？” 见他一脸淡定，程清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程清皱了皱眉，将陆小小放下来，伸手将陆兴云手里的水桶拿过来，“算了，今晚就别去了，明天一早再去。” 陆兴云眉心一拧，刚想说他怕明天一早来不及。 就听见程清又说了一句，“这么晚太危险了。” 第49章 商量对策 陆兴云愕然地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看着程清。 他没想到，程清竟然还会关心他的安危。 陆兴云眼睛顿时有点发热，忙不迭地低下头，声音却愈发地傲娇：“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啊？” 程清顿时一乐，“我今天还就不让你去了，我看你怎么去。” 陆兴云瘪了瘪嘴，气呼呼地一哼，一把抱起陆小小，往屋里走去，一副不想搭理程清的样子。 程清轻笑一声，没跟小屁孩儿计较。 她回房里，从系统空间里面，将买来的小孩儿衣裳拿出来，敲响陆兴云的屋子。 陆兴云弄了一小盆水，正在帮陆小小擦脸擦手。 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地说：“谁啊？” 程清朗声道：“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陆兴云有些狐疑，程清能给他送什么东西？ 他不解，心里却又有些好奇，他将毛巾放下，提步走过去，打开房门，就见程清抱着几身衣裳，站在门口。 看见他，程清就将衣裳往他怀里一送，“今天去镇子上时，顺便给你和小小各自买了几身衣裳，你们试试看，合不合适。” 陆兴云被那些衣裳砸得脑子一懵，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量，怀里的衣裳都有些烫手，“你，你给我和小小买衣裳？！” 这怎么可能呢？ 以前程清就算买衣裳买料子，都是给自己买，心里从来没他们俩。 程清扬了扬眉，“怎么，嫌弃啊？行，你不要的话，我就送别人好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将衣裳拿回来。 陆兴云啪的一下，双手抱紧，怒瞪着她，“不行！都说了给我买的，怎么能给别人？！” 【臭屁孩儿。】 程清心里笑骂了一句，也算了解陆兴云的性格了。 就是一个嘴硬死傲娇。 她伸手推了陆兴云一把，“行吧，赶紧进去，跟你妹妹试试看合不合适。” 陆兴云强压着唇角，连忙转过身进了屋，但他那后脑勺的头发一翘一翘的，都透露着他心里的雀跃。 程清失笑地摇摇头，跟在陆兴云身后一并进去。 陆兴云个死傲娇，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哥哥。 拿着衣裳进来后，陆兴云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似的，第一反应试自己的衣裳，反而先替陆小小换衣裳。 程清买衣裳试，心里估摸着两个孩子的身高，专门卖大了一点点。 毕竟孩子长得快。 两个人试了一下，新衣裳都还算合身。 尤其是料子滑溜溜的，陆小小的小手，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陆兴云也是爱不释手，不停地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神色颇为不自在，偷偷地看了看程清，小声地说：“这衣裳给我穿，是不是浪费了？” 这话里难得透露出来几分孩子气，但更多的是辛酸。 他天天跑上跑下地，要干活要照顾妹妹，他怕这么好的料子，穿在他身上没两天就坏了。 程清闻言，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能穿就不是浪费，衣裳本来就是消耗品，穿坏再买就是了。” 陆兴云惊讶地看着程清，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微红。 程清看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轻咳一声，道：“好了，让你穿你就穿，乖乖收下吧。” 陆小小笑嘻嘻地点点头，又去拉了拉陆兴云的手。 陆兴云心里的压力这才减轻一些，对程清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不自在地，扭捏着说了一句：“谢谢。” 程清轻笑，“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个，收拾好了，你们就早点休息，衣裳自己收着，我就不帮你们拿着了。” 陆兴云点头答应下来。 程清怕他们不自在，交代一声便转身离开。 而此时，陆远还没有回来。 陆远一路将曹广孟送到村子门口，看着一脸恍惚还在梦中的曹广孟，他才无奈地开口：“曹大哥，你还没醒过神来吗？” 曹广孟闻言一个激灵，快速地闭了闭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感觉到疼痛，他龇了龇牙，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忐忑地问：“小远……你刚才听到程清说什么了没？我怎么感觉她好像说话了？” 陆远闻言，点了点头：“听到了。” 曹广孟瞪大眼睛，“是吧，真是她说话了？不是我的错觉？” 陆远看他：“对，她说话了，但不是那个说话。” 曹广孟一愣。 陆远将牛车停下来，见四下无人，便跟曹广孟小声说起一些事情。 他没说程清跟以前不一样了，只说他们现在似乎能够听见程清的心声。 而且，程清似乎可以预知未来。 她的心声都可以相信。 曹广孟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所以，她刚才那些话是真的？” “县太爷会被陷害，我也会被牵连？！” 这私吞赈灾粮，可不是小罪名啊！ 曹广孟是武举人，对这些事情比常人了解得多。 每每公家赈灾时，都会有些人蠢蠢欲动，中饱私囊，不被查出来还好，一旦被查出来那都是抄家灭族斩首的下场，绝无例外！ 曹广孟想到那可能，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陆远闻言，微微皱起眉来，思忖地问道：“赈灾的事情，什么时候落实？” 曹广孟愣愣地道：“听说，还在等巡抚那边的手书，便会开仓放粮了，至多再过个两三天。” 陆远眯起眼来，“县太爷可跟大哥你说过，他身边经手这些事情的人？最好还是他的亲信，能够接触县太爷的家宅书信等等物件的。” 外人接触不到县太爷的身边和公务，就算想栽赃，也栽赃不了。 这种事情，大多是祸起萧墙。 曹广孟抓了抓头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县太爷那边早就在筹备了，就是在等上面的消息，现在县衙早就忙活起来了，我们这些差使也在等着传召，但能够接触县太爷的人，只怕不多……只是我不了解这些啊！” 陆远闻言，思忖片刻，低声道：“大哥，你去找一下县太爷吧。” 曹广孟微微一愣，“啊？” 陆远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地和曹广孟耳语了几句。 曹广孟一听，眉毛几乎要飞出面盘子了，听得心惊肉跳。 片刻，他惴惴不安地问：“这，这能成吗？” 第50章 彼此套话 陆远低声道：“这种事情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若是县太爷知道了，多少会留个心眼，回头我再去试探试探程清，看看她是否有其他线索。” 曹广孟思考片刻，重重地一点头，沉声道：“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相信陆远。 “小远，那我先去找县太爷！” 陆远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消息，我们再碰面。” 曹广孟答应下来，便面色凝重地走了。 望着曹广孟的背影，陆远的面色也沉了沉。 片刻，他转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陆远回到家时，程清正仰头坐在院子里，像是在赏月。 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动静，程清低头看过去。 正好和陆远的目光，撞在一起。 “怎么在这坐着？”陆远神色淡淡地走进来，主动开口问道。 程清对上陆远那黑漆漆的，沉沉的眸子，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轻咳一声，“我，我在这赏月呢。”她转移话题，“曹大哥走了？” 陆远点点头。 程清打量着他，“对了，方才我就想问你呢，你跟曹大哥说，要换宅子？你是想搬到镇子上吗？” 陆远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清眉梢一挑，“为什么，在这住得不是挺好的吗？” “村子里太乱了，迟迟不下雨，只会更乱，镇子上更安全一些。”陆远闻言顿了一下，很是难得的，跟程清多说了几句，“再说，兴云年纪不小了，该去上私塾了。” 程清想了想，哦了一声，“也是，还是镇子上更好点，只是哪来的钱？镇子上的宅子，恐怕不便宜吧？” 陆远淡声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程清闻言，盯着陆远，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蓝铜矿的事情。 她打量着陆远，试探地问：“陆远，府尹大人找到石青石矿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陆远闻言，走到廊下，在长凳上坐下来，才抬起头来，望向程清，眸光很是平静，“曹大哥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程清从他的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不死心地问：“我就是好奇，是谁跟府尹大人透露了石青石矿的消息。” 陆远神色平静，“曹大哥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是吗？” 程清打量着陆远那无懈可击的神色，找不到一点突破口，她狐疑地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她想错了？ 但是，看曹广孟刚才的反应，她应该没猜错啊。 “对了，过两天县衙可能要赈灾，需要不少帮手，我打算带着兴云一起过去帮忙，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钱。” 就在程清胡思乱想时，陆远也在打量着她的神色。 程清闻言，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陆远的腿，“你去赈灾？” 陆远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县衙肯定缺人手，我们这样的武举，一般都会被征调，工钱也不会少。就是不知道，这次赈灾能不能顺利完成，前些年赈灾听说出过不少乱子。” 陆远一边说，一边暗中盯着程清，期待着她的心声。 “应该会顺利吧。” 程清说着。 下一秒，她的心声，如约而至。 【会顺利才怪，没多久就会查出来贪污的事情，赈灾就中断了。】 程清记得，赈灾中断后，因为调查和后续的事情，就没有再继续。 陆远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几不可见地一皱眉，继续试探，“县太爷一向是个好人，办事效率快，人也公正，应该会顺利的。” 程清闻言，刚想点头，忽然一顿。 不对…… 她怎么感觉，陆远这些话说得奇奇怪怪的？ 程清抬头，盯着陆远。 她怎么觉得，陆远是在套她的话？ 不对，是套她的心声！ 看样子，她之前透露的信息，陆远和曹广孟确实都听到了。 陆远这是巴巴地回来，想从她这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程清心下了然，只可惜，要让陆远后悔了。 【确实，县太爷是个好人，不知道是谁害了他，幸好最后洗脱罪名了。】 不过，县太爷在原书里面，就是个一笔带过的角色，很多都没有详说。 程清对这种大炮灰的印象，确实不深。 陆远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动。 这么说，程清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县太爷？ 这倒也正常。 若是事无巨细，程清都知道，那就太吓人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要不去休息吧？”见陆远一直没再说话，程清挑了挑眉，委婉地提醒。 大哥，你要是有事就问啊！ 陆远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确实不早了，他便起身道：“那就休息吧。” 程清见他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了，哦了一声。 陆远丢下一句，他去洗漱，便去了厨房。 程清耸了耸肩，也没说什么，先回了厢房。 水资源太少，陆远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也回房了。 他一进屋，就看见程清正坐在床边。 见他进来，程清抬手指了一下旁边凳子上，放着的衣裳，“对了，我今天去镇子上，给你和孩子们，都买了新衣裳，你可以试试看，合不合适。” 陆远看了一眼那衣裳，有些诧异，“你……给我买衣裳？” 程清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不是要给孩子买吗，就顺带手给你也买了。” 陆远深深地望了程清一眼，提步走过去，拿起那衣裳，就像是拿到烫手的山芋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真的没想到，程清会给他买衣裳。 陆远不由转头望向程清，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和窘迫，“我，我现在就试？” 程清挑眉，“不然呢？你先试试，不合适的话，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换或者是找人修一下。” 陆远沉默地点点头，屋子里昏黄的烛火下，程清没看见，他耳根子都红了。 在程清的注视下，陆远没脱外衣，草草地将新衣裳，披在了身上，试了一下。 程清也没在意，打量了一番，道：“有一点点大了，不过不碍事，你最近瘦了，过段时间养回来就正合适了。” 陆远身高颀长，以前更是骨肉匀称，天生的衣架子，只是最近因为伤病瘦了一些。 第51章 家里进贼 陆远闻言，看向程清的目光，更是复杂。 他默默地将衣裳放下，声音有些沉，“嗯。睡吧。” 程清也有些困了，点点头：“行，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还得进山呢。” 话音未落，她便率先在床里侧躺下来。 陆远见此，沉默地走过去，靠着她躺下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互不打扰。 程清大约是真的有些累了，躺下来没多久，便睡着了。 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陆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失眠了。 陆远不由偏头看向程清。 月光下，程清睡得正香。 陆远盯着程清，唇角往下压了压。 夜色似乎有些太浓了，安静得厉害，没有半点的声音，几乎只能听见程清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 这太不对劲了！ 陆远感觉自己今天真的有点太奇怪了，连忙转过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同一时间里。 陆老太带着陆志高，去同村的养鸡户那里，买了一些鸡蛋回来，给陆志高下了一碗鸡蛋汤。 陆志高吃得高兴，陆槐站在旁边，都快馋得流口水了。 可陆老太就只做了一碗，压根就没有陆槐的份儿。 陆槐看着篮子里，还剩不少鸡蛋，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娘，能不能也让我吃一个鸡蛋？” 陆老太原本一脸慈爱地看着陆志高，闻言，她瞪了陆槐一眼，“就那几个鸡蛋，都要吃，那一下子就没了，往后怎么办？” 陆槐不乐意，嘟哝道：“娘，我还是你亲生的吗？” 陆老太抬头瞪着陆槐，但陆槐这话说得对。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陆老太往厢房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你家那口子睡了？” 陆槐想也没想便说：“对，说是头疼，吃完饭就回房睡了。” “懒人屎尿多，什么也不干，天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陆老太往地上啐了一口，旋即从篮子里拿出来一颗鸡蛋，递给陆槐，“自己拿去煮，别让你家那口子看见了！” 陆槐顿时喜笑颜开，拿着鸡蛋噔噔噔地跑去厨房。 陆老太见此，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将剩下的鸡蛋，全部藏了起来，唯恐姚春兰看见。 待陆槐和陆志高都吃过了，收拾妥当，陆老太便回自个儿的屋子去休息了。 她脱下外衣，坐在床边，本能地，如往常一样，拿起炉钩子，想把炕洞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一数。 她每晚都得看见自己的钱，心里才能踏实。 可是…… 陆老太拿着炉钩子，在炕洞里勾到油纸包时，便皱起眉来，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油纸包，怎么轻了那么多？ 陆老太急忙将油纸包拿出来一看，油纸包还叠得好好的，但打开一看，里面却是空的！ 下一秒，陆老太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间屋子。 “钱呢？！我的钱呢！进贼了，进贼了！” 陆老太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顾不上多想，拿着空的油纸包就往外跑。 “老大，老大媳妇，快别睡了！！家里进贼了，快起来，抓贼啊！！” 另一边。 程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她条件反射般，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眼睛都没睁开，“什么动静？” 陆远这会子还没睡着，闻言便坐起身来，听到那声音，他皱了皱眉，“好像是我娘。” 语毕，他便翻身下床，往外走去。 陆老太太？ 程清清醒过来，连忙跟上去。 两个人一出去，正好碰上陆兴云从对面的屋子里出来。 看见陆远和程清，陆兴云便开口道：“爹，是不是阿奶的声音？” 陆远点点头，“我去看看，你好好照顾你妹妹。” 陆兴云乖巧地哦了一声。 陆远和程清便提步走了出去。 一出来，陆远和程清就看见，左邻右舍家纷纷亮起了烛火，显然都听见了这异常的动静。 还有不少人，堵在陆老太的家门口围观。 陆老太家的院门，敞开着。 陆远和程清径直走了过去。 就见陆老太和陆槐姚春兰三个人，都站在院子里。 陆槐和姚春兰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刚被叫醒，两个人身上披着外袍，一脸的睡意惺忪。 陆远提步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明所以地跟着问：“是啊，娘，咋了？” 陆老太急得眼睛通红，顾不上多想，瞪着陆槐，咬牙道：“咋了咋了，家里进贼了，你都不知道！！” 陆槐有点懵，“进贼了？” “对啊，我的钱都被偷走了！！”陆老太激动地一边跳脚，一边将双手里的油纸包递出去。 看着那空空荡荡的油纸包，陆槐脑子有点卡壳，只知道钱没了，急忙道：“钱怎么会被偷了呢？” 陆老太还没说话，一旁的姚春兰，忽然问了一句，“娘，你不是说，咱们家一分钱都没了，买口粮食都没钱，怎么还会被偷？” 陆槐反应过来，“对啊，娘，咱家哪还有钱？” 陆老太顿时一噎。 程清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姚春兰。 看着不急不躁的姚春兰，她暗暗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这个大嫂动手的速度，倒是挺快。 “还能怎么了？”陆老太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却理不直气也壮地拔高音量，瞬间占领道德高地，“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乱花钱，就想替你们存起来一点吗？你们还要怪我？” 陆槐顿时蔫了，悻悻然地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姚春兰不急不慢地整理好衣物，问道：“娘，那你丢了多少钱？” 陆槐闻言，眼睛一亮，“对啊，娘！丢了多少钱？怎么丢的？” 这才是现在最关键的！ 陆老太闻言，脸皮抽了抽，心虚之情溢于言表，她捏了捏衣角，支支吾吾地道：“也，也没多少……” 陆槐急忙道：“没多少是多少啊！” 姚春兰在一旁附和，“娘，你总得告诉我们，丢了多少钱，我们才好找啊！” 陆槐不停地点头。 陆远看出来这件事有蹊跷，便站在一旁静观其变，没有说话。 陆老太眼看着瞒不过去，咬了咬牙，道：“大，大概有个二三两银子……” 第52章 是演技派 “二三两银子？！”陆槐顿时瞪大眼睛，“就这么没了？！娘，你收在哪的，怎么就没了？！” 陆老太咬了咬牙，“我，我就收在炕洞里的，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陆槐急得直跺脚，“那么多钱，您怎么都不给我啊！再说了，家里都没进人，怎么会丢钱？您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 陆老太闻言，刚想说话，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倏然看向陆槐和姚春兰，眼里带上几分凶光，“对啊！家里没进人！说，是不是你们俩，偷了我的钱？！” 陆老太刚想起来，她屋子里没有被翻动的迹象。 门窗也好好的，晚间她带着陆志高出去时，陆槐和姚春兰都在家里。 哪有贼敢上门？ 待她一回来，钱就没了，这肯定是出了家贼了！ “不是，怎么又跟我们俩扯上关系了？！”陆槐老大不乐意了。 姚春兰也拉着脸，“娘，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吧？你藏了那么多钱，我们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偷啊？” 陆槐丢了钱，还被怀疑，心里也不痛快，“就是啊，娘，你藏钱的事情，我们可都不知道！” 陆老太闻言，不由一愣。 这倒也是…… 她藏钱的事儿，做得仔细，就连时常去她屋子里的陆志高都没发现。 更别提陆槐和姚春兰了。 姚春兰一开始听见陆老太的动静，心里有些害怕，这会子倒是异常平静。 见陆老太不说话，她反客为主：“娘，要我说，肯定是你弄丢在其他地方了！那么多钱，您就该给陆槐放着！” 陆槐一听，连连点头，想到那些钱，便一阵肉疼，“是啊娘，您岁数大了，钱还得我保管，这下好了，全都丢了！” 陆老太闻言，觉察出一丝不对来，“不是，怎么就怪我头上了？怎么就变成我弄丢的了？保不准，就是谁偷了我的钱！” 陆槐气呼呼地道：“家里一直有人，我们又不知道你藏钱的地方，谁会去偷？”他望向一直没说话的陆远，“小远，你说是不是？” 陆远闻言，模棱两可地道：“娘岁数确实大了，但如今世道也乱，说不好。” 陆槐不快地瞪了陆老太一眼，“我看没什么说不好的，就是娘你自个儿弄丢了！” 听见他们都那么说，陆老太也有些迟疑，难不成真是自己弄丢了？ 可是不对啊！ “油纸包都还在呢，我怎么可能单独把钱弄掉了？”陆老太抖着手里的纸包，越想越不对劲，“肯定是有人偷了我的钱！” 陆槐不高兴地道：“那你说，谁知道你藏了钱，谁会偷？” “不管你们怎么说，肯定是有人偷了我的钱！！晚上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在家，肯定是你们俩偷的，钱肯定还在家里！一定能找出来！”陆老太打量着姚春兰和陆槐，越想越觉得，就是有人偷了自己的钱。 这人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自己家的人！ 陆老太思及此，拔腿就往陆槐和姚春兰的屋子冲过去。 陆槐和姚春兰没反应过来，陆老太呲溜一下，就钻进了他们俩的房间。 姚春兰见此，猛地握了一下手掌，旋即想到什么，又悄悄地松开了双手。 陆槐看见这一幕，满脸的不快，一张脸都快黑成了锅底，但他也想找到那笔钱。 几两银子，换作往常并不算多，但在如今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世道，不算少了！ 若是能够找到那笔钱，他们几天内都不愁饿肚子！ 陆槐思及此，便也往屋里跑去。 姚春兰咬了咬唇角，跟了上去。 程清和陆远对视一眼，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陆老太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仿佛认定了钱就在这间屋子里似的。 陆槐凑上去，帮了一把手。 不多时，母子俩翻来覆去，就差掘地三尺了，可怎么找，都不见那几两银子的影子。 陆槐脸色黑成了锅底，没好气地道：“娘，你都看见了，这屋子里哪有钱？” 陆老太站在原地，累得气喘吁吁。 闻言，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她咬了咬牙，却还不死心。 陆老太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姚春兰却忽然发难。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娘！您自个儿弄丢了钱，您自己不承认就算了，还赖在我们两口子身上！我们两口子是偷钱的人吗？您还跑到屋子里来搜，你这传出去，旁人还真要以为，是我们两口子偷了钱，你让我们两口子怎么做人啊！！” 闻言，陆槐脸色变了变。 是啊，今天晚上闹得动静这样大，这传出去还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 陆老太心心念念自己的钱，听见姚春兰指责自己，怒气更甚，她狠狠地瞪了姚春兰一眼，“晚上就你们两口子在家，我不怀疑你们怀疑谁？” 姚春兰闻言，哭得更厉害了，“真是没天理了啊！娘，我本来不想说您的，但您也太过分了！舅舅家最近在张罗着给小表弟娶媳妇的事儿缺钱，您天天在帮舅舅想办法筹钱，您要挪用家里的钱就算了，怎么还能赖在我们头上？！” 姚春兰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声震天，“您这是想逼死我们，不想让我们活了啊！” 一旁的程清，看见这一幕，都有些震惊了。 她以前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姚春兰竟然还是个演技派。 陆远也不由看了姚春兰一眼。 想要看热闹，凑过来的左邻右舍，此时都听见了姚春兰的话，一个个打量着陆老太的神色中，都透露出些许玩味之色。 陆槐还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他倏然转头看向陆老太，“娘，舅舅家想要给表弟娶媳妇这事儿，是真的？” 陆老太没想到姚春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正震惊着，听见这话，她神色一变，难得有些结巴起来，“这，不，不是……” 姚春兰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陆老太的话，“那日，娘你跟妗子说话，我都听见了！” 陆老太脸皮猛地一抽，死死地盯着姚春兰，那模样像是要活吞了姚春兰似的。 第53章 额外收获 陆槐一看陆老太这反应，顿时明白过来，无比失望又愤怒，“娘！都什么年头了，舅舅家还想娶媳妇？！你还顺着他们胡来？” 陆老太闻言，有些心虚和尴尬，硬着头皮道：“那，那不管什么时候也得穿衣吃饭娶妻生子啊，你小表弟年纪又不小了，难得碰上一个合适的……” 陆槐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所以，你就把家里的钱给舅舅家了？” “不……” 陆老太刚想辩解。 见她要说话，姚春兰眼珠子一转，下一秒再次哭嚎起来，“娘，你说说你，钱给舅舅家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屎盆子扣在我们两口子身上，怪我们偷钱？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让我们寒心了？！” 陆老太闻言，脸皮一阵狂抽，脸色黑青黑青的，恨不得一巴掌直接将姚春兰拍死，“你胡说八道什么！那钱就是丢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舅舅！” 一句话说完，陆老太猛地噤声，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活像是那一巴掌没甩在姚春兰的脸上，反而甩到了她的脸上一样。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看陆槐，赔着笑脸，“老大，不……” 陆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着陆老太，愈发地失望，他磨了磨牙根，一声怒吼从胸腔里喊了出来，“娘，你心里眼里，是不是只有舅舅？！” 陆老太被震了一跳。 陆槐算是一个好脾气，容易拿捏的人，在陆老太面前，还从未如此动怒过。 陆老太意识到不好，凑过去，想要拉住陆槐的手解释，“老大，不是这样的，钱我真没给你舅舅，这……” 陆槐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整张脸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够了！那钱你爱给谁就给谁，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天不早了，明天我还得去做工赚钱，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陆槐阴阳了一句，一把将陆老太推了出去。 陆老太被推得踉跄了一下。 陆远和程清刚好站在门口。 旁边还有不少村民看着。 陆远还是伸手扶了陆老太一把。 还不等陆老太站稳，陆槐便砰的一声，将门扇甩上了。 那一声巨响，可想而知，陆槐用了多大的力气。 陆老太浑身都忍不住，跟着一颤。 站在那，看着紧闭的房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村民们，打量着陆老太，神色或鄙夷或嫌弃或是嗤笑。 方才陆槐和姚春兰的话，他们可都听见了。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都这个年头了，还有这么拎不清的人，掏空自己家里的钱，去贴补娘家，还是为了娶媳妇这种事儿。 村民们都忍不住摇了摇头，眼见没热闹可看，那些人便也逐渐散去。 陆远见此，松开了手，让陆老太自己站着。 看着呆愣中的陆老太，陆远淡淡地说了一句：“娘，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语毕，陆远向程清使了个眼色，便向外走去，完全不去管陆老太有什么反应。 程清瞥了陆老太一眼，跟着陆远，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心里想，她这个大嫂，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天这么一出过后，陆老太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荡然无存了。 程清心里啧啧称奇。 跟在陆远身后，看着神色淡淡的陆远，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陆远，你说，你娘的钱，是真的给了你舅舅家吗？” 陆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论真假，现在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陆老太平时本来就偏向娘家，这是村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都没精力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有这样的前科，再加上姚春兰今天搞了那么一出，无论是村里人，还是陆槐，自然都会相信，陆老太就是把钱给了娘家。 程清听明白这个意思，赞同地点点头。 同一时间。 陆槐甩上门，黑着脸，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来，眼里仍旧满是怒气。 姚春兰见此，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擦着眼角，一副可怜的模样，一边向陆槐靠近，一边数落，“娘也真是的，都什么年头了，现在自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她还想着娘家……” 陆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听见姚春兰这话，他便没有反驳。 姚春兰在陆槐身边坐下来，看出来他的心思，便继续道：“要我说，你也是的，往常我就跟你说了吧，娘心里就只有娘家，让你自己留点钱，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全给你舅舅了。” 说着，她又长叹一声。 “若是有那几两银子的话，咱们也不至于饿肚子，兴许还能吃点鸡蛋、油渣……” 陆槐闻言，想起来今晚吃的那颗鸡蛋的美味，脸色愈发地难看。 他今晚吃那鸡蛋时，还爱得跟什么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心里可舍不得了。 可那几两银子，足够买好些鸡蛋了！ 到时候，不仅他可以吃，姚春兰也可以吃。 现在倒好，全给别人了！ 一想到这，陆槐心里就堵得慌，他磨了磨牙根，下定决心，“以后咱们挣的钱，咱们自己拿着！” 姚春兰一听，眼睛放光，“真的？”但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担心，“娘能同意吗？” 陆槐闻言，眼睛一瞪，“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年纪大了，这个家本就应该我来当！只要家里不缺她的吃喝就是了！” 姚春兰见陆槐是下定了决心，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她将陆老太的钱拿走后，都藏了起来。 本来只想让陆老太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一想到以后的钱都不用给陆老太，再也不用受陆老太的气，姚春兰别提多开心了。 陆老太此时却没那么开心，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里，仿佛失了魂似的，坐在床边，怎么都想不通，这钱是怎么丢的。 若是被姚春兰或是陆槐偷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难不成，真是被她弄丢了？ 陆老太想不出所以然来，而且现在更让她头疼的，还有别的事情。 她之前确实答应过娘家弟媳，过两天，给她凑一笔钱。 现在倒好，钱没了…… 陆槐还误会了她。 陆老太一想到这儿，就一个头两个大。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54章 排队取水 程清和陆远回到家后，两个人都没再提今晚的事情。 那边的事情，横竖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回去后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程清便醒了过来。 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陆远，程清悄悄地翻身下床。 她打着哈欠，从屋里出去时，便瞧见陆兴云已经挑起两个水缸，正要往外走。 程清看了一眼天边还残存着的月亮，有些惊讶，“陆兴云，你起那么早？” 陆兴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程清，有些意外：“你怎么也起来了？” 见他满脸疑惑地，程清提步走过去，“不是说，今天要接水吗，我就想着早起一点。” 陆兴云闻言，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去接水？” 程清颔首，“是啊。” 她说着，伸手就将陆兴云手里的扁担接了过去。 陆兴云看着空荡荡的手，又怔愣地看了看程清，下一秒，他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相信地看着程清，“……你说的是真的？” 程清闻言，失笑道：“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你睡糊涂了？” 陆兴云：“……”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糊涂的人是程清吧。 以前的程清，看见他们干活，从来都不会帮忙，只会站在一旁指挥着。 不过也是，最近的程清变化真的太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兴云想起来昨天晚上，陆小小说的话。 她说，娘，很好。 陆兴云偷偷地打量着程清，有些犹豫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还能再相信程清一次吗？ “不是要早点赶过去吗，走了。” 程清知道陆兴云大概在想什么，她也懒得为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做什么辩解，挑起扁担就往外走去。 陆兴云忙不迭地跟上去，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珠子，一直黏在程清身上。 程清和陆兴云刚从家里出来没多久，曹广孟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陆远家。 陆远正好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程清不在房里。 他蹙了蹙眉，起身往外走，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陆远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拉开院门，就见曹广孟沉着一张脸，焦灼地站在门口。 看见陆远，他立即眼睛一亮，“小远，你在家就太好了！” 陆远将人请进来，低声问道：“怎么，是不是县太爷那边有动静了？” 曹广孟连连点头，“对！昨天从你这走了之后，我就直接去找了县太爷，好说歹说，县太爷才相信了我的话，说是会小心提防和彻查身边的人。” 曹广孟一直住在镇子上，加上武举人的身份，和县太爷平时都是平起平坐，两个人关系处得也不错。 县太爷也知道，曹广孟从来不是个无的放矢，信口胡诌的人，他一向老实本分，便对曹广孟多了几分信任。 只是，这事儿一时半刻，还没个结果。 曹广孟一晚上都没睡好，天不亮，就急匆匆地赶过来，眼巴巴地问：“小远，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陆远微微摇头，“没有，我试探过程清，她也不太清楚。” 曹广孟顿时拧起眉头来，有些忐忑，“那，咱们能相信程清吗？” 陆远闻言，语气笃定，“可以相信她。” 曹广孟却有点迟疑。 程清的人品，他实在是…… 陆远看出来曹广孟在想什么，补了一句：“现在的程清和以前不一样了。” 曹广孟见他打定了主意，相信程清，面色沉沉，“也罢，反正已经捅到县太爷面前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陆远：“什么事？” 曹广孟说：“我昨天和县太爷说过此事后，县太爷那边连夜去请示了府尹大人和巡抚大人，今日就会开仓放粮。” 赈灾是早有准备的事情，各地的粮仓早就准备好了，只待一声令下。 不过，因为只有他们这里附近州县有旱灾，其他地方都很稳定。 上面商量了一下，本次赈灾并不会直接布衣施粥，而是将粮食投放至各个米粮店铺，低价出售。 陆远有些惊讶，“这么快？” 曹广孟嗯了一声，“县太爷的意思是，速战速决，若有人想要害他，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各个粮食铺子，已经收到消息了，粮食很快就会送过去，到时候每家铺子，都有县衙的人看着，确保价格稳定，稳定民众，我也得过去。” 陆远点点头，“那得辛苦曹大哥了，我这腿如今是帮不上忙了。” 曹广孟看了看他的腿，也有些可惜，“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养，养好你这条腿。赈灾的事情，我帮县太爷盯着呢，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我立刻过来通知你。” 陆远应了一声好。 曹广孟应召，接下来几天还有得忙呢，他没什么时间，略站了站，就要走：“宅子的事情，得等我忙完这一段时间。” 陆远闻言，理解地道：“我知道，这事儿不急。” 曹广孟顾不上再说别的，嘱咐陆远好好养伤，便急匆匆地走了。 陆远看着曹广孟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日光渐渐强盛。 透着灼热地热气。 程清和陆兴云赶到水源处时，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就见水源旁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一眼扫过去，足足有二三十人在等着。 程清不由一挑眉，“我去，怎么这么多人啊？” 陆兴云抿了抿唇，有些懊恼，“我就说了，我昨天晚上就该来的！” 现在水源稀缺，十里八村就这么一口泉眼，就连镇子上的水井，都干涸了不少。 水源越来越少，大家自然都堵在了这里。 程清咋舌，看样子，这里的情况，确实比她预料中更恶劣。 眼下，若是有一口新水源，或者能够解决水源的问题就好了。 程清想起系统里的商店，里面卖的倒是有纯净水，价格却没有那么低。 而且，日用量太大了，全靠买水用，以程清现在的小金库来看，肯定撑不了多久。 程清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算了，先过去排队吧。” 第55章 水源告急 程清挑着扁担，便走过去，排在队伍的后面。 陆兴云拉着一张小脸，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过去。 大家都在排队，泉眼出水的速度，却十分缓慢，半天也不见队伍前进一步。 大家都等得着急又无奈，一群人一边排队，便一边闲聊起来。 “听说，西头那座山现在在开矿？” “对啊，好像是府尹带人亲自开的呢，说是什么石青石，也不知道石头有什么用，现在人都吃不饱肚子了，还管石头……” “这你就不懂了，又不是各地都在闹干旱，咱们这边过得再苦，也不影响朝廷，更不影响那些达官贵人啊。” “而且，我听说那石青石好像还挺贵的，只供宫内用呢，还是贡品嘞。” “不过，我听说，府尹那边开矿，要迁走一些村民，到时候会给他们一笔钱呢。” “是吗？可惜咱们不住在山里。” 程清和陆兴云听到他们谈论石青矿的事情，都跟着听了一耳朵。 正听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响起。 “府尹怎么发现那石青矿的？” 这声音…… 程清眉梢一挑，转头一看，就见前面的队伍里，竟然还有一个熟人——宁月龄。 宁月龄应该比他们来得早得多，排在十几名的位置，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 程清和陆兴云一开始都没发现她。 宁月龄长得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攻击性。 众人听见她的话，也没多想，便有人回答起来。 “听说好像是有人率先发现了石青矿，告诉了府尹大人。” 宁月龄闻言，有些着急地问：“是谁？” 众人俱是摇头。 “不知道啊，没听见消息。” “我倒是听说，好像是省城里的人，谁知道呢。” 宁月龄闻言，低头咬了咬唇瓣，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省城里的人……” 那日，她去城里，没找到府尹。 难不成就是那日，有人先一步找了府尹？ 可，不应该啊！ “宁姐姐——” 宁月龄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 她抬头望去，便看见了陆兴云。 程清正盯着宁月龄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听见陆兴云忽然喊了一声。 她立即向陆兴云看过去。 就见陆兴云兴冲冲地向宁月龄走过去。 程清下意识地伸手想拦，都没来得及。 宁月龄见陆兴云，惊讶了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知道他们应该也是来接水的，神色变得正常起来，温柔地跟陆兴云打招呼，“兴云，你也来打水？” 陆兴云站在宁月龄面前：“嗯，只可惜来晚了。” 宁月龄看了看程清排队的位置，是有些远了，“没事，大家都在排队呢，慢慢来。” 陆兴云嗯了一声，一脸的乖巧。 程清见此，心里咋舌。 【这小屁孩儿，就是跟宁月龄亲，在宁月龄面前就乖得跟猫儿似的，在我面前就是个死傲娇。】 陆兴云：“……” 他不太懂傲娇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来，程清好像……吃醋了？ “对了。”宁月龄心里正想着石青矿的事情，看见陆兴云，她便试探地问道：“兴云，你听说石青矿的事情了吗？” 陆兴云点头：“听说了。”旋即，他又一脸茫然地问：“不过，宁姐姐，石青矿是什么？” 宁月龄闻言，打量着陆兴云，低声问道：“兴云，你不知道？” 陆兴云挠挠头，“这个，我哪里知道……”他苦笑道：“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上过几天学堂……懂得不多。” 宁月龄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谎。 也就是说，不是陆兴云或是陆家人，将石青矿的事情说出去的？ 宁月龄心里放松下来。 她就说嘛，陆家人那么蠢，根本不知道那些石头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偷偷报信？ 应该是出了别的岔子。 宁月龄思及此，面上重新露出笑意，“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陆远哦了一声，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飞快地道：“对了，宁姐姐，你上次带回去的那个大哥哥，还好吗？” 宁月龄闻言，笑了笑，“好了不少。” 陆兴云顿时欢喜道：“那我回头，带小小过去看看他吧。” 宁月龄一听，脸上的笑意登时放下来，想也不想地道：“不行！” 陆兴云一愣，“……为什么？” 宁月龄注意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找补，“不，我的意思是，他的伤刚好了一些，精神还是很差，不方便见客，等他再好一些，你们再来看他吧。” 开玩笑，季长淮现在隐约还记得，陆小小的存在。 若是让他看见了陆小小，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泡汤了？ 陆兴云看见宁月龄的反应，那双酷似陆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旋即他一笑，“也是，那就回头再说吧。” 宁月龄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松了一口气，“对对对，回头再说……” “那，宁姐姐，我先回去排队了！” 陆兴云说着，对宁月龄摆了摆手，不等宁月龄说话，他就跑开了。 宁月见此，彻底放松下来。 却没见，陆兴云转过身后，小脸就耷拉了下来，方才那满脸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程清的目光，一直落在陆兴云的身上，将陆兴云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联想到陆兴云方才跟宁月龄说的话，程清惊诧地一挑眉。 这小子……刚才该不会是在试探宁月龄吧？ 他……是在怀疑宁月龄？ 可是，陆兴云怎么会怀疑宁月龄？ 程清想到心声这件事，心下一惊。 正想着，陆兴云已经拉着小脸，走了回来。 程清顿时将心里的思绪，压了下去，道：“你回来的正好，你在这排队，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野菜。” 陆兴云面色沉沉的，跟个小阎王似的，刚想点头，又想起来程清方才的心声，怕她误会自己对她不好，他极力挤出一张笑脸，略有些惊悚地说道：“注意安全。” 程清看着他那张比哭还难看的小脸，眼皮跳了跳。 【这孩子笑起来真吓人。】 陆兴云脸皮一僵。 【……这会儿更吓人了。】 程清啧了啧舌，立即拿起带来的背篓，火速开溜，“我马上就回来！” 第56章 探测水源 语毕，程清直接就跑了。 陆兴云：“……” 他面色有些狰狞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心下满是不忿，他有那么吓人吗？ 程清，大坏蛋！ 他就不应该对她笑的！ 陆兴云撅着嘴，偏开头去，浑身散发着冷气地站在那，继续排队。 程清跑出众人视野后，才放慢了脚步。 她大概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看样子，陆兴云应该也可以听见她的心声。 虽说乍一看，对她而言，好像再没隐私了。 但若是这心声可以指定人的话，倒是一件好事。 程清思及此，乐观了不少，也没再为这件事纠结。 她这次进山，还得继续挖野菜，多多换钱！ 这年头，钱多不压身！ 赚钱，才是正道！ 【系统提醒，检测到三斤天然牛肚菌——】 【……】 【系统提醒，检测到十斤地衣——】 【……】 在系统的提醒下，程清飞快地在四周，挖掘着野菜。 不一会儿，她就挖了不少野菜，全拿去换了两百多文钱在身上。 随后，她又挖了一背篓的野菜，打算带回去，做个菌类火锅，也挺不错的。 这样，还能够掩人耳目。 程清在日头下，刨了半天的野菜，累得不轻，找了一处树荫，一屁股坐下来，这会子才发现，自己嘴角干得都快起皮了，嗓子眼都快着火了。 她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水源，他们也忘了带水囊进山。 反正四周没人…… 程清眼珠子一转，花了两文钱，在系统商店里面，买了一瓶水。 她仰头便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没几口，那一瓶水就被她喝了个精光。 程清看了看手里的空瓶子，不由皱眉。 一个人每天所需的用水量太大了，这样喝下去的话，她那点钱哪里撑得住？ 还是得找水源！ 程清忽然想起来。 对了—— 她记得原书里面，曾经说过，宁月龄在山里发现了一处丰富的水源，解决了当地的燃眉之急。 因为这件事，宁月龄还被称为福星、神女来着。 让她想一想，那处水源是在哪里来着？ 程清回想了一下，竟然想不起来了。 那书，她当时翻得贼快，很多剧情都是一扫而过，细节记不太清了。 程清顿时懊恼无比，早知道会穿书，她就真的背诵并默写全文了！ 不过……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程清想了想，她记得，水源就在这附近的山里！ 这范围也不算大，她可以自己找找看！ 对了！ 程清想到一件事，立即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页面。 她将页面跳转到商城里面，飞快地翻动着商城的页面，快速寻找起来。 不多时，程清眼睛一亮，“找到了！” 商城页面，停留在一件商品上面。 下面配着几个大字——地下水探测仪。 这就是程清要找的东西。 以前浏览商城的时候，她记得自己一眼扫到过这东西。 果然没记错！ 程清顿时喜笑颜开，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商品的价格上面时，她的表情瞬间四分五裂。 “卧槽，不是吧？！这么个东西，要1888？！” “你怎么不去抢啊？！” 地下水探测仪，一千八百八十八文钱—— 程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手里确实有一些钱，但买一个地下水探测仪，就要了她差不多十分之一的家产。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似乎是听见了程清的吐槽，系统的提示声在此时跳了出来。 【叮，系统提醒，您现在还在新手保护期，有新手折扣，购买满1888的产品，可打九折。】 九折？ 程清心里一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九折后，竟然还要差不多一千七百文！ 好了，她悬着的心，又死了！ 程清咬了咬唇，尝试着跟系统商量，“系统，还能再便宜点吗？” 系统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冰冷无情，【此为系统最低价，抱歉。】 程清：“……” 可一千七百文还是好多啊。 但若是找到了水源，那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程清点开自己的个人账户，扣掉之前花的，再加上刚才用野菜换的。 她的个人账户余额，现在还有一万两千两百多文。 其实，不算少了。 算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若是找到了水源，把这好消息告诉陆远他们，兴许还能在他们面前刷刷好感分。 这样，将来他们闹掰了，希望陆远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就放过她吧！ 程清思及此，一咬牙，选择购买。 账户余额刷的一下，锐减到一万零几百文。 同一时间，唰的一下，程清的面前，就多了一个地下水探测仪。 还带着外包装，一个工具箱，看上去还挺专业的。 程清坐在地上，扒拉开那工具箱，研究了一下，懂了大概的操作。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试试吧！ 程清按照操作说明书上的步骤，拿起地下水探测仪，便在山里寻找起水源来。 她贴着地面，一寸一寸地找过去。 没办法，她只知道那水源，大概是在山里，却不知道更具体的范围，只能地毯式搜索了。 但找了半天，探测仪也没有半点反应。 程清不由嘟哝，“……这玩意总不会是坏的吧？不应该啊……” 程清热的满头大汗，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她抿了抿唇，心想，再试一试！ 她不死心的，拿着探测仪，继续往前。 大概又向前面扫了十多米的距离，探测仪突然叮的一声，发出一声轻响。 紧接着，探测仪的显示屏上，就有了波动！ “我去，找到了，就是这儿？！” 程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算是山林深处了，但四周的树木并不算茂密，算是一片开阔地带。 两侧不远处，还有些山壁。 这里应该是有一处泉眼。 程清带着探测仪，找到了准确的位置，虽然探测仪有反应，地面上却是干燥的。 看样子，水源确实是在地下，得开挖才行。 程清记得，挖水井的技术，古代倒是老早就有。 镇子上也有不少吃水井，还有几个专门帮人挖水井的老师傅。 前不久，县太爷还组织那些人，四处找水源呢，只是一直没找到。 第57章 时机未到 若是能够请人来挖水井，应该就可以找到新的水源。 只是，程清不太认识镇子上的那些老师傅，也不知道到哪里找人…… 对了！ 陆远肯定知道！ 他是武举人，跟县太爷关系一向不错，对镇子上的事务也比较了解！ 有办法了！ 思及此，程清顿时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帕子，系在了水源旁边的树梢上，做个记号。 随后，她手脚麻利地将探测仪收起来，背上背篓，从商城里换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快步往回头走。 程清飞快地赶回去，远远地，排队取水的队伍，还是老长。 根本没什么变化。 程清不由一皱眉，刚走近，就听见不少人都在抱怨。 “前面的怎么那么慢啊？！” “现在这泉眼出水，太慢了，没办法啊！” “就是，这半天才出一滴水，你让我们怎么弄？” 众人脸上都带着怨气。 陆兴云站在那里，小脸也紧绷着，他身后已经又排了不少人。 大热天的，大家的情绪都显得有些差。 陆兴云正往前张望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刚想问是谁，就对上程清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硬邦邦地道：“你怎么才回来？” 程清一边往前望着，一边低声道：“我去挖野菜了啊！” 陆兴云看了一眼，她那满满当当的背篓，嘟哝道：“那也不用这么久，都去了半天，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清闻言，低头去看他，见他绷着一张小脸，她眉梢一挑，轻笑道：“还以为什么？” 陆兴云神色不自然地道：“没什么。” 程清笑道：“是不是还以为我出事了？”她啧了一声，拍了拍陆兴云的肩膀，“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挺关心我的。” 陆兴云顿时眼睛一瞪，“谁关心你了？” 程清乐呵呵地道：“关心我不是很正常嘛，好歹我也是你娘啊。” 陆兴云：“……” 他揪了一下衣角，别开脸去，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自恋。” 程清见此，心里吐槽了一句，【死傲娇。】 陆兴云：“……” 他就当作没听见。 程清也不理会他，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兴云偏头看过去，皱着眉头，佯装不悦，“干嘛！” 程清小声道：“不在这接水了，先回去。” 陆兴云满脸的疑惑，“回去？我们排了大半天，现在回去？” 程清往前一指，“你看前面那么多人，你排到半夜，也轮不上，还不如先回去。” 陆兴云望了一眼，却不愿意动，“可现在回去了，回头更排不上！” 泉眼出水越来越慢，接水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们走了，就会立即有人顶上来。 这些人才不会给他们留位置。 这样下去，他们什么时候能接上水？ “家里现在缺水，你别胡闹了。”陆兴云还以为程清是不想继续排队晒日头，便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自个儿在这排队就成。” 程清眉梢一挑，“你这孩子，说得好像我怕累似的！” 她一把将扁担抬起来，架在陆兴云的肩膀上，旋即勾住他的肩膀，一边往队伍外走，一边说：“你先跟我回去，我有别的办法，给你弄水来。” 陆兴云身子一直往后坠，不愿意走，“你别胡来啊！” 程清却强硬地拽着他，“走了，走了，家里有事儿，现在得回去！” 她朗声嚷嚷着，不顾陆兴云的不情愿，直接把人拽走了。 陆兴云前脚刚出了队伍，立即便有人往前一蛄蛹，补上了位置。 陆兴云急吼吼地一转头，就见队伍再次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那些排队的人，压根不去看陆兴云。 现在陆兴云想要回去，那些人只怕也不乐意。 陆兴云一张小脸，顿时黑成了锅底，现在是回不去了，他只能一把甩开程清的手，黑着脸往前走。 程清见此，笑嘻嘻地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揽住陆兴云的肩膀，“唉呀，不要生气嘛，这不是家里有事儿，我才叫你走嘛，大不了晚点咱们再来就是了。” 陆兴云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任凭程清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站在队伍前排的宁月龄，也听见了动静。 见程清和陆兴云放弃排队，她有些纳罕地转头看过来，待听见程清说，是家里有事儿，晚点再来，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宁月龄转过头去，望着前面的水源。 其实，她知道哪有新的水源。 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新水源最好的时机。 她还在等。 只有缺水到更严重的时候，她爆出新水源，这件事才对她更有利。 按照这口泉眼的水流速度，再等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宁月龄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季长淮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也可以让季长淮看见她是福星。 宁月龄思及此，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 同一时间。 程清拉着陆兴云，走出了众人视野，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她才松开手来。 “好啦，别生气了，水的事情，我能解决。”见陆兴云还是挂着一张脸，她伸手捏了捏陆兴云的脸颊。 陆兴云没想到程清会猝不及防做出这种举动，不由一愣，望着程清，都忘了躲闪。 程清不由一笑。 陆兴云瞥见她脸上的笑意，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躲开程清的手，如临大敌似的，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虎视眈眈地盯着程清，但小脸和耳根却是一片通红。 “你……你捏我脸干嘛，我又不是小小。” 程清失笑，“你也没比小小大多少，不也还是个孩子吗？” 陆兴云闻言，眼睛一瞪，不满地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很厉害的，爹都承认的。” 程清笑了笑，“好好好，你很厉害，行了吧？” 【傲娇嘛，就得顺毛捋。】 程清揉了揉他的发顶，“走吧。” 陆兴云很想问问程清口中的傲娇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 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故作阴沉的，拉着一张脸，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悦地道：“带了两个空桶回去，你就等着被爹骂吧。” 第58章 前来借钱 程清闻言，拍了拍陆兴云的后脑勺，“行了，别念了师父，我都说了，我有办法解决水的事儿，你就等好吧。” 陆兴云上下打量着程清，想到程清的古怪，他不由想，或许程清这个怪人，还真有什么更快的办法？ 现在走也走了，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陆兴云也不再废话，沉默地挑着扁担，往家的方向走。 待走到村口时，程清让陆兴云将水桶放下，把背篓给了她。 陆兴云抱着背篓，有些茫然，“你……这是干嘛？” 程清挑起扁担，“你，带着野菜先回去，我去打水。” 陆兴云一脸莫名，“这附近哪有什么水啊，你莫不是在诓我？” 程清轻笑，“诓你干嘛，又没好处，行了，你就别管了，赶紧回去。” 语毕，她挑起扁担，就向旁边的树林走去。 陆兴云不明所以，刚想要跟上看看。 程清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突然回头看着他，警告道：“你可别过来哦，不然别怪我动手。” 她扬了扬拳头，“你知道的，我打起人来可凶了。” 以前经常被打的陆兴云：“……” 嗯，这一点他确实知道。 陆兴云看着程清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犹豫片刻，他还是没有追过去，但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林子外等着。 程清在林子里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从系统商城里面，买了两桶30升的桶装矿泉水，倒在两个木桶里面。 这水，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一天的用水量了。 程清将两个矿泉水桶，放回系统空间里面，便挑着扁担走了出去。 一出来，程清就看见陆兴云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地面上画什么。 这臭小子，竟然没走？ 程清有些意外，提步走过去。 陆兴云正好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对上程清的双眼，他立即站起身来，刚想说话，便看见程清挑着的水桶里，满满当当全是水。 陆兴云到嘴边的话，瞬间变成了震惊，他急忙跑过去，看了看两个水桶，全都满了。 陆兴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脸，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再次睁眼一看，发现水桶是真的满了。 程清看着他那傻乎乎的动作，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看什么呢，傻了吧？” 陆兴云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向程清，吞咽着口水，“……你从哪弄的水，这么快就弄了这么多水？” 陆兴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程清进小树林的时间，恐怕还没有一炷香。 这么快，就弄了满满两桶水，得是多大的水源？ 而且…… 陆兴云记得，那林子里面也没有水源啊。 这小树林距离村子很近，村子里的人，来这地方找过好几次水源。 若是那里真有水源，定然早就被村民们发现了。 “现在水源可是稀缺物资，我干嘛告诉你？”程清闻言，神色平静，一边将扁担移过来，递给陆兴云，一边说：“行了，傻站着干嘛，没看见我都挑不动了吗，臭小子，还不赶紧接过去？” 陆兴云闻言，愣愣地将扁担接过去，两桶水压得他肩膀一沉，看着那清澈见底的两桶水，满鼻腔都是清新的水味儿，他喉头动了动，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 他可以确定，这水绝对不是来自村子附近的水源。 村子附近的水源，是在干旱时期，一点点干涸的。 水源都有些浑浊，山里的那口泉眼，算是醉倾城的，但也带了一些泥沙。 完全没有程清弄来的这两桶水那么清澈。 陆兴云愈发想不明白，程清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两桶水。 程清见他还盯着自己，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还看什么呢，赶紧回去吧，现在赶回去，都得做晚饭了。” 现在日光西斜。 程清和陆兴云在山里耗了一天，都没打到水。 程清说完，便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 陆兴云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满满的两桶水，抿着唇，挑起两桶水，跟在程清身后向前走去。 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院门大开着，程清和陆兴云想也没想，径直走了进来。 程清一边往里走，一边刚想朗声说一句，他们回来了，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也是没办法了，这么大的事情，又不好耽误，只能请你们帮帮忙了。” 程清闻言，脚步一顿。 这声音…… 不是程张氏吗？ 她怎么来了？ 程清眉心一皱，对后面跟进来的陆兴云，极小声地说：“你偷偷把水放去灶房，找东西盖上，别让人看见，我去堂屋看看。” 陆兴云看出来异样，配合地点点头。 程清转身向正屋走去，他便挑着两桶水，火速钻进灶房里。 程清走到正屋门口，往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陆兴云已经进去了，她稍稍地放下心来，向正屋里看去。 就见程张氏和陆远，正坐在正屋里。 程张氏一脸的讪讪，双手不停地互相摩挲着，眼巴巴地盯着陆远。 陆远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像是在想什么，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程张氏刚想再说什么，便感觉到堂屋门口站了人，她一抬头，看见程清逆着光站在门口，她顿时眼睛一亮，倏然站起身来，欢喜道：“清儿，你回来了？” 陆远闻言，抬起头来。 程清正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 程清很快移开目光，提步走进来，面对程张氏没什么好气地道：“您怎么来了，家里不是说了，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程张氏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清儿，那都是气话，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程清撇了撇嘴，“得了吧，那几个哥哥，有没有把我当一家人，我心里还不清楚？您就直接说吧，您这次来是要做什么的？” 程清一脸的蛮横，一副记恨上了程家的样子。 程张氏看得出来，现在不是沟通的好时候。 但是，一想到她来的目的，程张氏只好咬了咬牙，觍着笑脸，硬着头皮道：“清儿，娘这次过来……其实是想找你们两口子借点钱，你二哥……要娶媳妇儿了，家里的钱实在是不够用。” 第59章 二嫂和离 程清闻言，诧异地一挑眉，“我二哥不是早就有媳妇了吗，怎么又要娶媳妇？难不成，程家这样的人家，还想纳妾？” 程清语气不客气，程张氏听得眼皮一抽，心里的火气噌噌地往外冒。 想到有求于程清，她强忍着情绪，道：“这里面……事情多了去了……” 程清闻言，想到程二柱出轨的事情，她眯起眼来，故意追问：“到底什么事儿，娘，你要请我帮忙，总得说清楚吧。” 程张氏捏紧了双手，面上有些挂不住。 那毕竟都是隐秘之事…… 再者说，这还有陆远。 程张氏不由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陆远。 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想让陆远避嫌。 陆远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张氏没有办法，磨了磨牙根，艰难地开口，“你二哥和你二嫂，这不是和离了吗？” 程清惊讶道：“和离？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张氏说：“就是昨天的事情……” 昨天，程二柱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趁着石老太和石家几个哥哥都在，跟石氏提出了和离。 当时，程张氏也被吓了一跳。 她也不知道程二柱抽的什么风。 但程二柱却非常坚决，他说，刘寡妇怀了他的孩子，大夫已经看过，那是个男胎。 石氏嫁给他那么多年，一个儿子都没给他生下，他不想断子绝孙，将来连人送葬都没有。 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刘寡妇名分的。 他也自知对不住石氏，所以也不会休妻，而是和离，这样也不伤害石氏的颜面。 若是石氏愿意的话，她也可以将孩子带走。 程二柱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石氏的几个哥哥，当场就动了手，将程二柱揍得鼻青眼肿。 程张氏在混乱中回过神来，便联合另外两个儿子，阻止了混乱的局面。 可是，程二柱说什么，都要和离。 若是石氏死活不愿意，他就只好休妻，让别人都知道，石氏生不出儿子，还善妒，彻底坏了石氏的名声。 石家人气愤不已。 在一片无形的硝烟中，石氏却开了口，她倒是很平静，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和离，也愿意带走孩子。 她都同意了，石老太和石家其他男丁，只好按捺下火气。 程张氏在混乱中，听说刘寡妇怀得是男胎，就已经动了心，见石氏也同意和离了，她连场面话都没说，更没有阻止，任凭程二柱和石氏，火速地签了和离书。 石氏昨天就带着孩子，跟娘家人直接走了。 和离这事儿藏不住，他们这边和离，那边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而且为了孩子，程二柱和刘寡妇的婚事，那必须得提上日程。 这两件事一传出去，村里人都知道了，程二柱和刘寡妇有染，而且刘寡妇还已经怀了程二柱的孩子。 刘寡妇的公婆，知道了这件事，更是直接打上门来，险些抓花了程张氏的脸，又扬言要将刘寡妇浸猪笼。 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可能保不住，程二柱顿时慌了，跪下来对着刘寡妇的公婆，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地。 最后还是程张氏出面，赔着笑脸，请来了叔伯公亲，又承诺会给刘寡妇的公仆一笔钱，当作刘寡妇的赎身钱。 刘寡妇的公婆，这才勉强同意，放刘寡妇离开。 “……这么丢人的事情，娘，您怎么会任由二哥胡来？”程清听完程张氏的话，满脸不赞同，心下却是纳罕。 石氏这么突然就和程二柱和离了…… 她记得，书里的记载不是这样的啊。 难不成，石氏也听见了她的心声？ 若是这样…… 【二嫂这行动速度还挺快的。】 若是如此，那程二柱突然提出和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远突然听到程清的心声，他不由瞥了程清一眼，心下顿时了然，程二柱和离的事情，八成也和程清有关。 “这……”程张氏没听见程清的心声，只听程清这么说，她脸上便有些不悦，“清儿，你怎么能那么说呢？石氏那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她一直不生儿子，你二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后，总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吧？反正，他们现在是和离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刘寡妇娶进门来。” 她可舍不得让她的大孙子，流落在外。 程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您答应给刘寡妇公婆多少钱？” 程张氏闻言，轻咳一声，抬手比了个数字，“……三两银子。” 程清眼皮一跳，“三两银子？”她语气沉了沉，“您要借多少呢？” 程张氏再次开口，“三两。” 程清：“……” 合着自己分毛不出？ 她累死累活，挖了那么多野菜，也换不来那么多钱。 程张氏也好意思跟她开这个口？ 就为了娶媳妇生儿子…… 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程清恨不得怼过去，她强忍了忍，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好意思啊，没钱。” 程张氏脸皮顿时落下来，“程清，这可是你二哥的终身大事啊，你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程清长叹一声，满脸的无奈，“娘，这什么年头了，你应该清楚，谁家现在有闲钱？但凡有点钱，那都去买粮食了，我家要是有钱，我至于天天去挖野菜吗？” 程清将身上的背篓，啪地一下放下来，满满当当一篓子野菜。 程张氏被震了一下，有些气短，“……那，那……陆远不是每个月都有朝廷的补贴吗？” 程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娘，你看看陆远的腿，为了治他这条腿，他早就预支了一年多的补贴，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变钱去？别说没钱，就算有补贴，你觉得就陆远跟我的关系，他能借钱给我？” 一直没说话的陆远，冷冷地扫了一眼程清，又扫了一眼程张氏。 程张氏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一个激灵。 这活阎王，确实不像是能借钱给他们的主儿。 程张氏只好再次看向程清，“那，那你去借啊！” 第60章 签切结书 程清都快气笑了，“娘，你既然来找我了，应该也是找别人借过一圈了吧？你应该知道，现在借钱有多难，我在这村子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跟谁借钱？” 程张氏顿时哑火了。 正如程清所言，来找程清之前，她就在自家村子里，跟左邻右舍亲戚好友，借了一圈。 就像程清刚才所说的一样，现在这年头，谁家都没有闲钱。 再加上，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转，现在借钱出去，十之八九是要不回来的。 谁也不愿意借。 程张氏这才把主意又打到了程清身上。 程清见她不说话，又呜咽了一声，抬手捂着眼，哽咽道：“娘，你不要只心疼二哥，你也心疼心疼我，你看看陆远这个瘸子，什么都不能干，也不愿意给我钱花，我天天得出去挖野菜过活，我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陆远：“……” 看着装腔作势的程清，他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前儿你病了，我回去看您，大哥还把我撵了出来，说什么再也不让我回去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继续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说着，程清扑过去，一把抱住程张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全往程张氏身上糊。 “娘，你救救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活了啊……” 她嚎啕大哭着，趁着程张氏看不见，对陆远不停地使眼色。 陆远心下了然，冷着一张脸，眼里是遮盖不住的厌恶，“哭什么哭？成天就知道哭，自从你到我家里来，我家就没了好日子，福气都是被你哭散的！” 程张氏看着程清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摸，心里一阵恶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陆远这一番话砸得一愣。 紧接着，陆远便朝她看过去，不耐烦地道：“我陆远不是冤大头，横竖程清在家里，也没什么用，今日不如我一纸休书，您就将她带回去吧，我们陆家不要这个媳妇了。” 程张氏一听，一把推开程清，“那怎么能行呢？！这，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让我带回去？你，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可不管！” 程清现在对她没什么用处，若不是来找程清借钱，她压根就不会过来。 更别说带程清回去了。 若是没借到钱，还多带一口人回去吃饭，家里肯定得闹翻天！ 陆远闻言，脸色越来越冷，“你们程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休妻还休不掉了吗？” “不……你们两口子自己决定，反正就算你休了她，她也不能回去！”程张氏说什么也不会让程清回娘家祸害。 程清捂着心口，一副大受伤害的模样，“娘，你说什么呢，我要被休了，你还不让我回娘家，是想让我死吗？” 程张氏眼睛一瞪，“你都出嫁了，就算死，那也得死在外头！谁让你自己拢不住丈夫，这能怪我吗？” “死丫头，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能嫁个好人家，让我过好日子！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该早点掐死你！也省得浪费我这么多年的粮食！” 程张氏瞪着程清，看出来从程清这里，是扣不出来一点钱了，她再也不藏着自己的厌恶了。 程清不停地掉着眼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我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你都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早就不是我的女儿了！”程张氏龇了龇牙，往地上啐了一口，“老话说得好，这女儿就是赔钱货，果然没错！程清，我可告诉你，不论你在陆家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你都别想回程家来膈应我！” “你敢回来的话，看我不打死你！” 程清呜咽一声，大为痛心，“娘，承诺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程张氏想也不想地道：“你这没用半点用的赔钱货，我要你有什么屁用？！” 程清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咬了咬牙道：“好啊，既然娘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行，那就请文书先生来，做个切结书，以后我就算死在外面，也跟程家没有关系！” 程张氏闻言，心里有些犹豫。 陆远身份地位在这摆着，或许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见她不说话，陆远却开了口，打量着她们娘俩道：“你们娘俩是不是在我面前演戏呢，以为你们这样说，我就会心软？” 陆远冷哼一声。 “我告诉你们，休想！程清这样的泼妇，我是绝对不会再留！你们程家，也别想从我家里再拿走一分钱！” 程张氏一听这话，摇摆的心，彻底停了下来，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程清，“没用的东西！好，切结就切结，将来你也别想回娘家来恶心我！” 程清一脸的失望，麻木似的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程清气呼呼的转头出去，没多久，就找来了文书先生，还有村子里的叔伯公亲，做个公证。 程张氏看见程清居然来真的，略有些犹豫，但瞥见一旁黑着脸的陆远，她一咬牙，还是在切结书上，签字画押了。 反正，程清这个女儿，对她也没什么用了，要这个女儿干嘛？ 再者说，陆远那个瘸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若是好不来，人也就废了。 将来也指望不上。 今天切结干净，回头也省得程清厚着脸皮回娘家！ 程张氏这么想着，心里愈发舒畅，签了切结书后，她扫了程清一眼，拿着自己那份切结书，冷哼道：“程清，你可记住了，以后就算死，也别死我们程家门口！” 程清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微微一笑，“我记住了，也希望你记住。” 语毕，程清扬起手里的切结书，转头看向院子里的叔伯公亲。 “诸位都看见了，今日是她这个亲娘，为了一点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签了这切结书，今日之后，我们就再无干系！” 众人闻言，看着程张氏的神色中，多是鄙夷。 程清话说得难听，程张氏跟她吵了几句，无外乎是指责程清自己没本事。 程清权当没听见。 程张氏见她全然没什么反应，好像一拳头砸到一团棉花上，气得她说不话来，拿着自己的切结书，气呼呼地走了。 第61章 菌菇火锅 其他人见此，都安慰了程清几句。 程清一向偏袒娘家，为娘家尽心尽力地，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现在却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众人都有些唏嘘。 也有人嘱咐程清。 “陆远家的，以后你就别想着娘家了，好好跟陆远过日子吧，陆远人还是不错的。” “是啊是啊，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吧，旁的就别再想了。” 程清一脸的委屈，擦了擦眼角，通红着眼，点点头。 众人只当她还没从，被生母抛弃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也没再说什么，便纷纷离开了。 然而，众人刚一走，程清便抬起脸来，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 她长呼一口气，“累死我了，可算是走了。” 陆远闻言，看着她，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程清，你今天弄这么一出，就是想和你娘切结干净？” 程清挑了挑眉，“原本是没这个意思，但话赶话到这份上了，不做白不做。” 她这说的是实话，如若不是程张氏再来找她，她也想不到这一点。 语毕，程清玩味儿地打量着陆远，忽然一笑，揶揄道：“不过，这也多亏了你，是你配合好，才这么顺利，我之前都没看出来，陆远你的演技还挺不错的，是我小看你了。” 陆远神色中划过一抹不自然，他轻咳一声道：“我才没有演。” 程清闻言，恍然地哦了一声，“所以，陆远，你是真的想休妻？” 陆远：“……” 他皱了一下眉，偏开头去，声音小了一些，“那也没有。” 以前他就没想过休妻，现在自然更不会想。 程清闻言，顿时乐了。 【还真是亲父子俩，一个小傲娇，一个大傲娇，傲娇到一家去了。】 陆远：“……”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扫了程清一眼。 程清也没再跟他较真，扬了扬手里的切结书，“有了这切结书，以后程家也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也挺不错的。” 陆远闻言，心想，那也未必。 程家人一向脸皮厚。 若是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了，程家未必不会厚着脸再找上门来。 不过，要对付程家，倒是另有办法。 陆远想到一个法子，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程清没注意到这一点，将切结书收起来，她便说道：“对了，我和陆兴云，今日去打水，看见那泉眼流水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县衙可有找到新的水源吗？” 陆远摇头：“没听到什么消息。” 程清摸了摸下巴，“是吗？” 【害，我倒是知道一个新的水源地方，但这不好说啊！】 程清一边说着心声，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陆远。 【新的水源就在山里，沿着现在这个泉眼，往西走七八里地，我还在新水源旁边那棵树上，拴了个手帕，就怕记不得了。】 【不过，那水源是在地下，要开凿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以我的力量，恐怕不行。】 有新水源？ 陆远听着，眼里划过一抹流光。 若是能够找到新水源，那就可以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朝廷还在赈灾，再有水源，他们就不用担心短时间内的生计了。 “算了。” 看见陆远应该听进去了，程清顿时叹了口气，“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咱们现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做晚饭吧。” 程清说着，便叹息着走了出去。 一副为水源，颇为苦恼地样子。 陆远正琢磨着，开凿新水源的事儿，也没注意到程清的异样。 要开凿水源，还得找镇子上的师傅。 最好还得跟县衙通口气。 现在这年头，水源就是稀缺物资，若是没有朝廷管控，争夺水源就会打破头。 陆远正计划着，程清已经进入灶房。 陆兴云正坐在灶房里面，守着那两桶水。 外头的动静，他方才都听见了，好几次都想出去看看，又怕有人突然冲进来，发现这两桶水。 看见程清进来，他眼睛一亮，飞快地站起身来，急忙往前走了一步，“你跟程家签切结书了？” 程清眉梢一挑，“都听见了？” 陆兴云飞快地点头，目光亮晶晶地盯着她，“这是真的吗？” 程清笑：“切结书都签了，你说呢？” 陆兴云简直要笑出声来。 万万没想到，程清真的会和程家撇清关系。 但想到这似乎不太合适，他抬起手，将扬起的唇角，硬生生压了下去，神色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故作几分硬邦邦地道：“那挺好的。” 程清看着他那憋笑的样子，失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要做饭了，你去看看小小，是不是还在房里？让她出来转转。” “好，我等会儿再回来生火！”陆兴云心情好，飞快地应了一声，便跑出来灶房。 按照现代的说法来看，陆小小大约是有些自闭症。 平时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房间里，不愿意出来的。 但小孩子就像是花花草草，哪能不见点太阳和风雨？ 还是得多出来，见见光才好。 陆兴云去房间一看，陆小小果然还待在房间里，抱着程清给她买的新衣服，爱不释手。 陆兴云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她从房间里带出来。 她一出来，就直奔灶房。 看见程清在处理野菜，她便搬着小凳子过去，坐在程清旁边，伸出小手，和程清一起处理起那些菌类。 程清见此，笑了笑，也没阻止。 陆兴云见此，便去捡拾柴火，准备生火。 陆远从堂屋里出来，就看见他们娘三个，其乐融融地样子。 厚重的烟火气，几乎让陆远陷入恍惚。 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他抿了抿唇，也走过去，默不吭声地，帮程清处理案板上的肉。 程清见此，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陆远先开了口，“晚上做什么？” 程清一边清洗着菌类，一边说：“我打算做个菌菇火锅。” 陆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火锅？” 程清闻言，估摸着这个时代还没火锅，便解释道：“就是一种吃法，等回头弄好了，你就知道了，火锅可好吃了。” 陆远缓缓地一点头，没再追问。 第62章 其乐融融 陆远在程清的指导下，将案板上那些肉，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 程清看着那十分均匀的肉片，都有些意外，“行啊，陆远，没想到你刀功这么好。” 陆远闻言，一边切着旁边的大骨，一边说：“经常做饭，就会了。” 语毕，陆远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皱起眉来，紧抿起唇角。 程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陆远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并不是在指责你。” 程清闻言一愣，将陆远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轻笑道：“没事，这是实话，我也没往心里去。” 陆远的话，确实是实话。 以前的程清，在陆家懒得出奇，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一日三餐都是陆远做的，练出了厨艺，很正常。 程清压根没往心里去。 陆远方才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见程清没放心里去，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微微一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清弄了不少大骨和肉片，还有一些鸡翅。 陆远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的，但也没问。 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程清也不会正儿八经地回答他。 索性不再浪费口舌。 待陆远处理好肉片和骨头，程清便让陆兴云生起火来，开始烧水做锅底。 陆远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刚好他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开口道：“我出去一趟。” 程清正忙着往锅里添水，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快点回来，别耽误太久。” 陆远点点头，便拄着树枝做的拐杖，走了出去。 他去外面，找了几个大爷大娘，塞了几文钱给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没多久，程张氏为了给二儿子娶媳妇，跟闺女要钱不成，就跟闺女签了切结书，彻底断绝关系的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十里八村。 另一边。 程张氏没要到钱，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家里。 程二柱正在院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程张氏的消息。 程张氏一进来，程二柱便喜滋滋地迎上去，“娘，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钱要到了吗？程清给了咱们多少？” 程张氏没好气的道：“那个赔钱货，都快被陆远休了，上哪给钱？” 程二柱脸上的笑意一僵，脑子里有些懵，“娘，也就是说，你没要到钱？” 程张氏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道：“都跟你说了，那死丫头没钱，没钱！！” 程二柱顿时被吼蒙了。 一旁的程栋和程大柱见此，都凑了过来。 程栋望着程张氏，问道：“娘，你刚才说，陆远要休了程清？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件事，程张氏就生气，“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她没用吗？陆远那煞星，嫌弃她没福气，嫁过去之后祸害了他们家没好日子过，要休妻，还让我把她带回来！” 程大柱和程栋一听这话，都紧张起来。 “娘，你不会答应吧？” 程大柱急忙问。 程张氏哼了一声，“那我能答应吗？那个赔钱货，带回来又没用！” 程大柱松了一口气。 程栋眼珠子却转了转，“可是，娘，陆远真要休妻吗？他们该不会骗我们的吧？” 程张氏想也不想地道：“那怎么可能？谁不知道，程清和陆远天天吵架？他们俩还能合谋骗我？” 谁都能骗她，唯独程清和陆远！ 程清是什么性子，程张氏还是知道的。 程大柱却觉得很正常，“程清那死丫头，成天好吃懒做的，谁愿意要她？要我说，陆远现在才想休她，那都是便宜了她！” 程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可不是嘛？”程张氏和程大柱的想法，一拍即合，“所以，我就跟她签了切结书，以后咱们再无干系，这样就算她被休了，也别想回来。” 程大柱连连点头，“还是娘做得对！” 程栋一听，却皱了皱眉，“娘，你们签切结书了？” 程张氏点头：“对啊，不签还让她死丫头再祸害我们不成？” 本朝为保护父母，约束子女，强迫子女孝顺，有律法在先：若是子女不孝，或父母不悦，便可以和子女签下切结书，斩断血缘，以后再不相干。 这样一来，子女便不可再继承父母的财产，也不可再住在家里，跟父母闹事。 程栋十分清楚这一点，按理来说，程张氏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不是……”不等程栋说话，程二柱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程张氏的胳膊，急得眼睛通红，“娘，切结书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没钱，那我的婚事怎么办？！程三叔家可说了，若是明天还看不见钱，他就打死刘寡妇和她肚子里我的儿子！！娘，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绝后吧！！” 程张氏被他吵得头疼，但也没有办法。 想到刘寡妇的肚子里，是自己的大孙子，程张氏咬了咬后牙槽：“你等着！” 她甩开程二柱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没多久，她从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红绸帕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着什么。 程张氏拿着红绸帕子，走过来，有些舍不得地递出来。 程大柱见此，不由问道：“娘，这是什么？” 程张氏极为痛苦地道：“这是我存的棺材本，本来是想着，给我自己做个好点的棺材，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程大柱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娘，你手里还藏着钱呢？！” 程栋也是一脸的不快，“娘，这事儿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程张氏瞪着他们俩，“我想给自己存点棺材本，还要跟你们说？” 程大柱和程栋的脸色，顿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程栋心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呢…… 他就说，这些年，程清月月拿着陆远的补贴，孝敬娘家。 但程张氏拿出来的却很有限…… 合着，程张氏早就留了一手。 程清这些年，确实给了程张氏不少钱。 哪怕是这些日子，家家户户都捉襟见肘不好过，程清也会时不时送点粮食过来，程张氏藏着的钱，都没用多少。 程张氏拿着帕子，满脸的舍不得，“这里一共是四两银子，你拿去，三两娶媳妇，一两银子去买点鸡蛋和肉，你媳妇怀孕了，得补一补。” 第63章 吃火锅 程张氏这话，是对程二柱说的。 她口里的媳妇，自然是刘寡妇。 程二柱一听，心里激动得，险些跳起来，他才顾不上程张氏藏私房的事儿，连忙去接红绸帕子。 程张氏却捏着帕子，舍不得松手。 程二柱用力一拽，将帕子硬生生拽了过来。 程张氏伸手想要抓过来，程二柱双手一握，将帕子紧紧地拽在自己手里，“谢谢娘！” 程张氏满脸的肉疼，还不等她说话，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呦，买肉买鸡蛋，还要补一补……怎么着，你们程家是只有一个儿媳怀孕了是不是？” 程张氏等人一转头，就看见吴梅和柳芽儿站在他们身后的堂屋门口。 柳芽儿红着眼，一脸的恼恨，却没敢说话，只能偷偷瞪着程栋。 吴梅怀着孕，加上脾气一贯泼辣，满眼的怒火，丝毫不加掩饰。 “媳妇儿，你，你怎么在这……”程大柱一看见吴梅，心里一紧，连忙赔着笑脸就要过去，扶住吴梅。 吴梅一把甩开他的手，扫了程张氏一眼，指桑骂槐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怎么着，你们也知道自己密谋的事情见不得人，不敢让我听见？” 程大柱面上有些挂不住，“不是……” “还不是？” 吴梅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啐了一口，“你这没出息的东西！都说大儿子得宠，偏偏你是个没本事的！你娘就算有些好东西，她宁愿给老二，都不给你和你儿子！程大柱啊程大柱，你看看你混什么样子了，我要是你，都没脸见人！” 程大柱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心里也痛恨程张氏的偏心，紧咬着牙关，没有反驳吴梅的话。 程张氏被吴梅的话，气得差点仰倒，她咬牙切齿道：“这是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吴梅闻言，眼睛狠狠一瞪，气极反笑，“是啊，您的钱您爱给谁给谁！这肚子里是我的孩子，我爱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反正生下来，也是在你们程家受气，何苦让他来走一遭！” 吴梅说着，一抹眼泪。 “我这就回娘家，吃打胎药去！” 语毕，她转身就要回屋收拾东西。 “媳妇儿，不能啊！” 程大柱一听自己的孩子要保不住了，顿时急了，一边伸手阻拦吴梅，一边气得向程张氏吼了一声，“娘，都怪你偏心，非要我没了媳妇和儿子，你才高兴吗？！怎么着，老二的儿子是你孙子，我儿子就不是吗？” 程张氏气得差点闭气，但也知道，吴梅是真的泼辣。 万一真的打了孩子，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程张氏磨了磨牙根，强忍着怒气道：“够了！这不是老二的事情紧急吗？怎么说，也得把老二的婚事办下来，不然你这个做老大的，就对得起老二了？” “至于剩下的钱，买了鸡蛋和肉，让你媳妇儿也跟着吃就是了，我又没说不给你们吃！” 程大柱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来。 程张氏又瞪了一眼吴梅，“吴梅，你也够了！你都嫁过几回了？真回娘家打了孩子，谁还敢要你？” 吴梅脸色一沉，抹眼泪的动作一顿。 不等她再说话，程张氏又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不住老大和老三，但老二难得有个后，你们都帮衬一把，以后娘有了钱，自然会补偿你们两家，你们这时候跟着闹什么？” 程栋闻言，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娘说得对，都是兄弟，就别闹了，大家互相帮衬嘛。” 程张氏一向偏宠他，往日都是他占便宜。 程张氏这会子，能拿出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私房？ 只要哄好了程张氏，以程张氏对他的偏心，以后的钱，自然都是他的。 程栋说着，又给程二柱使了个眼色，“二哥，你说是不是？” 程二柱的脑子难得跟上速度，一脸诚恳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等我办完婚事，有了儿子，往后我挣的钱，都分给你们花儿！” 程大柱闻言，脸色好了一些，却不敢松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吴梅。 吴梅紧抿着唇，却没再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程大柱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那我就听娘的。可是娘，咱得说好了，买了肉和鸡蛋，我媳妇和儿子得有一份。” 这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东西！ 程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程大柱一眼，阴沉着脸一点头。 程大柱闻言，高兴起来，赔着笑脸，扶着吴梅回房。 吴梅没再甩开他的手。 局面算是稳下来。 程张氏出了钱，又受了一肚子气，什么都不想再管，便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程二柱，自己喜滋滋地，捧着钱去找了刘寡妇的公婆。 也就是程三叔老两口。 程栋目送程二柱出去后，脸上的笑，登时就放了下来。 柳芽儿这时候走到他身边，有些委屈地小声道：“娘什么意思，好东西有老大家的有老二家的，就是没我，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程栋闻言，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担心什么？娘有什么好东西，没想着我？你放心吧，等东西买回来，自然有你一份。” 柳芽儿撇了撇嘴，还是不高兴。 程栋见此，只好哄着她。 就在程家里的人，各怀心思时，程清做好了锅底后，在灶房里，刨出来一个小炉子。 拿了一些陈年的木炭。 根据她的记忆，这木炭还是去年冬天剩下来的。 程清试了一下。 幸好还能点燃。 程清用木炭生起火，将小炉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锅底转移到一口小一些的铁锅上，放在了炉子上。 紧接着，她将处理好的菜，一一摆上了桌子。 “好了，可以吃饭了！” 程清呼了一口气，吆喝一声。 陆远和陆兴云陆小小，三人都凑到了桌子边。 看着桌子上那些生的食材，陆远有些意外，“这……就能吃了？” 这不都是生的吗？ 程清睨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还有我们武举人不懂的事儿？” 陆远没有说话，也没动气，只是好奇地看着程清。 程清见此，笑着解释道：“这个呢，就是火锅，你别看这些食材现在是生的，等会儿你们就直接把想吃的菜，放在这锅里，等煮熟了，自然就能吃了。” 第64章 开心的一餐 陆远听明白了，“边煮边吃？” 程清点点头，“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想吃什么，就自己煮什么，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方便快捷。” 陆兴云有些质疑，“那菜的味道不都串到一起去了吗，能好吃吗？” 程清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炒菜不是也有几样菜混在一起的吗？食材不一样，味道自然就不一样。我可跟你们说啊，这火锅可好吃了，保准让你们，吃了就忘不掉！” 陆远和陆兴云等人，见她一脸的自信，都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还有蘸料！你们先坐下来，我去弄点蘸料碟！” 程清忽然想起来，还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噔噔噔地便跑去了灶房。 陆远等人，不太明白她口中的蘸料碟是个什么东西，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在桌边坐了下来。 望着那口锅，他们一个个却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程清拿了一些余额，在商城里换了一些香油芝麻酱和辣椒之类的调料，加上葱花香菜，自己调了几个蘸料碟。 “来了来了。” 不多时，程清就拿着调料碟，走了出去，放在桌上，道：“好了，这样才完美嘛！” 看着面前一碟碟花花绿绿，好像小菜似的东西，陆远迟疑地问：“这是？” “就是蘸料，等会儿涮好的菜，就可以蘸上这些调料吃，味道更绝！” 程清笑嘻嘻地，跟献宝似的。 旋即看见陆远等人一脸的茫然，她笑着道：“哎呀，没事儿，等会儿我先吃，你们看我怎么吃，跟着我学就行了。” “不过，这蘸料碟都是根据我自己的喜好调的，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味道的，所以你们也别挑，就这么凑合吃吧。” 程清说着，坐下来，便夹了一筷子的牛肉片放在锅里。 程清夹着牛肉片，在锅里涮了几下，就夹起来，放在蘸料碟里，裹上满满的蘸料，一大口吃了下去。 陆远见此，眉心一跳，语气微微一沉，问道：“熟了吗，你就吃？” 程清咬着一大口牛肉，含糊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牛肉就得这样才好吃，不用烫太久的，烫老了就不好吃了。” 陆兴云看着那肉片，吞咽了一下口水。 陆小小更是好奇地盯着程清，眨巴眨巴眼，咬着筷子，问：“好吃？” 程清对她连连点头：“肯定好吃啦。” 她吞掉那口牛肉，又给陆小小烫了一片，“就这样，弄点蘸料——你这个不辣的，你尝尝。” 程清给陆小小弄的蘸料，就是单纯的芝麻酱。 程清弄好了之后，将牛肉送到陆小小嘴边。 陆小小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口。 陆远和陆兴云都不由盯着她。 就见，下一秒，陆小小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忍不住道：“好吃！” “是吧，好吃吧？”程清笑起来，“快吃。” 陆小小不住地点头，不停地咀嚼着，牛肉还有些烫，她却忍不住。 见陆小小不停地咀嚼着，陆兴云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不管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回想着程清方才的举动，依样画葫芦，涮了一片牛肉，沾上一些蘸料后，那牛肉的香味扑面而来。 陆兴云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料汁，差点把他香迷糊了。 陆兴云一口没咽下去，就忍不住又夹了一片牛肉，开始狼吞虎咽。 见陆兴云吃得连话都顾不上说，陆远就知道，这味道应该不错。 他也尝试着，涮了一些菜。 但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真的吃到嘴时，陆远还是忍不住惊讶地挑起眉。 “怎么样，好吃吧？”从陆远动筷子的那一瞬间，程清就盯着他。 陆远抬头对上程清，那亮晶晶的眸子，老实地点了点头，“确实好吃。” 本以为这样涮菜，味道肯定无法保证。 但没想到，这个吃法，还挺好吃的。 程清一听，喜笑颜开，“我就说吧，火锅是最好吃的东西！” 就是这个天儿吃，太热了！ 程清吃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身汗。 陆远看着她满头大汗，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递给了程清。 程清也没客气，道了一声谢，接过去擦了擦脸上的汗，长呼一口气，道：“虽然热，但很爽！” 【如果能够有一瓶可乐，那就更爽了！】 程清感叹一声。 陆远倒是有些好奇，那可乐是什么东西？ 他倒是从来没听过。 他看了看程清，也不好追问，便没再吭声。 程清又放了不少菌子下去，让他们放下筷子等一会儿。 等到菌子彻底熟了之后，再涮菜。 这一顿饭，是程清来到这之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餐。 但她开心的时候，有的人就不开心了。 陆老太今天，在自己屋子里躺了一天，越想自己那笔钱，越觉得肉疼。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一大早吃饭时，陆槐就直接跟她说了，以后挣的钱，他们两口子自己拿着，不用陆老太管了，也不会缺她吃喝。 就让她在家里，好好照顾陆志高就行。 陆老太气得差点当场撅过去，在屋子里躺了一天，原想着陆槐肯定会愧疚，来哄她。 到时候，自己再趁机把掌家拿钱的权利要回来。 没想到，陆槐和姚春兰两口子，压根没来看过她，只让陆志高给她送过一碗米汤。 陆老太更是气愤，头都开始疼了，这会子是当真疼得起不来身。 陆槐和姚春兰那边也没什么表示。 姚春兰今儿，特意拿了陆老太昨天买回来的鸡蛋，做了一锅鸡蛋饼，每个人都有。 就是没有陆老太的。 陆槐看见手上的鸡蛋饼，看了看姚春兰，最后也没说什么。 一家三口吃完饭，便各自去休息了。 眼看外头天色都暗了下来，也没人来问过自己一句，陆老太气得几乎咬碎一口牙齿，又忍不住掉眼泪。 另一边。 吃完晚饭后，程清出了一身汗，眼看着水还有不少，便奢侈了一把，打算烧一锅热水洗个澡。 陆远见此也没说什么，趁着程清在忙，他就拎着马灯出去了。 程清目送他出去，眼珠子转了转，猜测到陆远可能要去什么地方，她嘿嘿一笑，哼着小曲继续烧热水。 第65章 抓到人了 程清烧了满满一大锅的热水，再兑上一些凉水，足够一家洗澡了。 她便带着陆小小洗了个澡，就让陆兴云自己弄点水去洗一洗，晚上睡觉也能舒服点。 陆兴云一开始还有些舍不得。 在程清的三催四请下，才弄了一点点热水，勉强洗了个干净的澡。 程清洗完澡时，陆远还没回来。 估摸着陆远可能得晚点回来，程清便直接睡下了。 同一时间。 陆远踩着月色，一个人来到镇子上。 不多时，他便站在县衙门口。 天色昏暗，县衙的大门，早就已经紧闭。 只有两侧站着一些衙役，一个个满脸严肃。 整个县衙内外，都透着一股紧张肃杀。 陆远刚一走到大门口，两侧的衙役，便厉声呵斥：“谁？站在那，不要动！” 陆远闻言，提起马灯，放在自己的脸侧：“是我。” “陆大哥？” 守门的其中一个衙役，就着昏暗的灯光，一下子认出来陆远。 他有些惊喜，连忙走过来，低声道：“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远是武举人，身份和县太爷持平，平时经常应召，来县衙帮忙做事，和县衙的人，都很熟悉。 衙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远的腿上，“对了，陆大哥，你的腿怎么样啦？” “没什么大碍。”陆远认出来守卫，道：“赵奇，县太爷在吗？我有事，想同县太爷商量。” 衙役赵奇闻言，神色有些为难。 陆远见此，眉梢一挑，“怎么了？” 赵奇回头看了一眼其他衙役，凑近陆远，低声道：“陆大哥，你今日来得不凑巧，大人是在里头，但今日出了大事，大人正在查案，怕是没时间见陆大哥。” 陆远闻言，心下一动：“跟赈灾粮有关？” 赵奇惊疑地咦了一声：“陆大哥，你怎么知道？” 陆远没有回答，反问道：“曹大哥也在里面？” 赵奇连连点头：“是，都在里面呢！” 陆远哦了一声，“那你帮我通传一声，大人应该有时间见我。” 见陆远说得笃定，又好像知道内情，赵奇犹豫片刻，答应下来，“行，我这就进去通传，陆大哥你等一下。” 陆远答应下来。 赵奇便快步走进县衙。 陆远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赵奇便飞快地走了出来，没有说话，给陆远使了个眼色，便静悄悄地带着人，入了县衙。 县衙内，此时一片灯火通明，但氛围却透着一股死寂。 院子里站着不少的衙役，还堆放着几辆车的粮食。 还有一个人，被绑住了手脚，押在院子里。 陆远扫了那人一眼，目光往前一看。 便见曹广孟和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公堂外的廊下。 那人正是县太爷。 县太爷和曹广孟，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陆远。 看见陆远，县太爷神色缓和了一些，对陆远招了招手，“陆远，过来。” 陆远的腿脚不太好，但上半身却意外地挺拔，即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也不显狼狈。 他径直走到县太爷和曹广孟面前，拱了拱手，“陆远见过大人。” 县太爷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他望着陆远，神色温和：“我听广孟说，是你让他转告我，小心身边的人？” 陆远闻言，看了曹广孟一眼。 曹广孟站在县太爷的侧后方，不停地给陆远使眼色。 县太爷当时问起来，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赈灾粮的事情。 曹广孟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只好说都是陆远发现的。 陆远看见曹广孟那一脸心虚之色，便明白过来，“我只是想着，赈灾之事古往今来，就是贪腐的重灾区，便想提醒大人一句。” 说着，他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什么，故作诧异地反问：“大人突然这么问我，这是抓到人了？” 县太爷闻言，思绪便被陆远带走，他面色沉沉的一点头，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人，难掩眼里的愤怒。 “就是他——” 陆远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跪在院子里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的主簿，也正是县太爷的副手。 陆远记得，这人和县太爷的家里，好像还有着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 陆远蹙了蹙眉，道：“这不是刑主簿吗？” 县太爷冷笑一声，“没错，就是他！若不是我早有准备，这次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县太爷说着，狠狠一咬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刑平啊刑平，我平时对你还不好吗？就为了一些钱，你就要害我？！” 刑主簿跪在院子里，面如死灰，低着头，也没有辩解。 县太爷见此，更是气得满脸青黑。 陆远看见这一幕，凑到曹广孟面前，低声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曹广孟小声地跟陆远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他昨天跟县太爷说过赈灾粮的事情之后，县太爷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他也知道，古往今来，在这上面栽跟头的不在少数。 但曹广孟又提醒了他，小心身边人，他也不太敢用身边的人，就吩咐曹广孟，找了几个相熟且信得过的编外人员，帮他盯着这些日子，县衙内内外外出入的人。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让他们查到了问题。 今儿粮食陆陆续续，被送去了各个粮铺。 而在运输粮食的半道上，有几辆粮车，却悄悄地改了道，偷偷入了一个偏僻的民宅。 曹广孟的兄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就把消息告诉了曹广孟。 曹广孟一听这消息，就亲自带着人去盯梢，便发现转移粮食的人，竟然是刑主簿。 而那民宅的主人，则是一家粮铺的东家。 也是刑主簿的表亲。 两者是合谋，打算囤积粮食，发国难财，再暗中偷偷高价售卖。 这一来一回，一转手，他们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刑主簿还偷偷地，在县太爷的书房里，放了几张伪造的手书。 手书上的内容很简单，全是刑主簿伪装成县太爷的笔迹，吩咐下面的人，转移赈灾粮的事情。 他们这是做好了准备，若是来日东窗事发，就让县太爷顶罪。 县太爷查到这些，便立即让人将刑主簿抓了起来。 陆远来得不凑巧，他们刚抓到人，开始审问，陆远就来了。 第66章 确定水源 陆远闻言，微微眯起眼来。 这么看，程清所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县太爷盯着刑主簿，仍旧是气得不轻，“刑平，你倒是告诉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刑平张了张口，有些艰涩的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贪财，被猪油蒙了心，大人要打要罚，我都认——” 县太爷气得一咬牙，吩咐人将他带下去。 又找了心腹，严加看管所有赈灾粮，确保万无一失。 将一切安排好，县太爷长呼一口浊气，转而望向陆远，神色缓和了一些道：“这次，真是多亏了陆远和广孟你们二人，若不是你们，只怕我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曹广孟下意识地看向陆远。 陆远神色平静道：“我们不过随口一说，是大人明察秋毫。” 曹广孟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是大人厉害！” 县太爷被他们逗笑，失笑地摇摇头，心里好受许多。 旋即，他重新望向陆远问道：“对了，陆远，你这么晚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陆远抱拳道：“不是，陆远此次前来，是有另外一件要事，想跟县太爷商量。” 县太爷有些好奇：“什么事情，值得你大晚上跑这么一趟？”他看了看陆远的腿，关心道：“你的腿，还没痊愈吧？” “事关民生之大事。” 陆远淡声道：“我的腿，倒是不足惜。” 县太爷更是好奇，“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曹广孟也不由好奇地看着陆远。 陆远向县太爷走近一步，低声道：“回大人的话，是水源的事儿。” 县太爷神色一凛，有些急切地道：“怎么，你们找到水源了？” 曹广孟跟着激动起来。 陆远颔首道：“是，找到一处疑似的水源，不过需要专业的师傅开凿取水，才能确定。” 县太爷来不及多想，便激动起来：“那水源在哪儿？可是真的？” 陆远将程清说的方位，跟县太爷说了一遍，“是真是假，让师傅一看便知。” 县太爷脸上露出喜色，大呼道：“快，快让人去请凿水井的金师傅，快！” 一旁的衙役，应了一声，便飞快地跑出去找人。 金师傅，是镇子上有名的大师傅，找水源凿水井那是一看一个准儿。 这些日子，金师傅得了县衙的号召，正在附近十里八村，不停地寻找着新水源。 这会子，也还没休息。 不一会儿，就被人请了过来。 县太爷急急忙忙，将新水源的事情，告知了金师傅。 金师傅闻言，又惊又喜之余，却有些迟疑，“大人，这可是真的？” 这附近十里八村，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也没发现有什么水源地。 干旱那么久了，便是有水源，只怕也枯竭了。 金师傅不太相信这个传言。 县太爷对陆远却十分信任：“这是陆远说的，十之八九错不了！不过费几步路的功夫，金师傅，你现在就同我过去看看吧！” 天色已晚，可水源事关民生，县太爷是一时半会儿也等不了。 他让人准备好家伙，便拉上金师傅，匆匆地赶去寻找水源。 临走前，他还特意让人搀扶着陆远，免得伤了他的腿。 月上中梢。 山林里，却亮起一片烛火。 金师傅站在县太爷身边，举着火把，打量着四周，有些迟疑：“我以前来过这儿，没找到什么水源，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县太爷闻言，转头看向陆远，求证道：“陆远，是不是这里？” 陆远瞥了一眼，旁边树梢上挂着的手帕，点点头：“就是这里。” 县太爷想也不想地一摆手：“那就错不了！” “可是……”金师傅皱了皱眉，不太相信陆远，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之前为了找水源，他确确实实来过这里，在这里呆了两天，都没找到。 陆远一个非专业的人，怎么可能一眼就发现这里有水源。 “金师傅，别可是了，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就试试吧！” 县太爷不想浪费时间，径直打断了金师傅的话。 碍于县太爷的颜面，金师傅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是，瞥了陆远一眼，叫上自己两个徒弟，带上往常探水和开凿的工具，锁定水源。 金师傅依照经验，先让徒弟和衙役们，开始挖土。 他站在旁边，观察着土层的情况。 有经验的师傅，根据环境和土壤的表现，就可以判定下面是否有水源。 陆远所说的这个地点，其实很有讲究。 找水源有几个口诀：撮箕地，找水最有力；两山夹一沟，沟岩有水流。 两沟相交，泉水滔滔；山嘴对山嘴，嘴下有好水。 两山夹孤山，常常水不干；两沟夹一嘴，下面有泉水。 大山低嘴下，打井挖泉水量大；山扭头，有水流。 凹山对凹山，好水在凹间；大山凸一咀，打井多有水。 湾对湾，水不干；两山相接头，下有泉水流。 但凡找到符合这些点的地方，多是有水的。 金师傅之前找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一块地势特殊。 既符合两山夹一沟，又正是大山低下处。 按照常理来说，这地方是百分百要要出水的。 但金师傅上次在这探了好几日，也没找到水源。 金师傅这次，也不报什么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验证金师傅的猜测，衙役们和金师傅的徒弟们，往下挖了半天的土壤，都快下去三五米了。 那土壤还是干涩得厉害，没什么湿润潮湿感。 金师傅蹲下来，手指捻了捻那干燥的泥土，皱起眉来，抬头望向县太爷，“大人，这里恐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 县太爷正眼巴巴地等着消息，闻言，他神色一僵，不甘心，“真的没有吗？” 金师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都已经这个深度了，连一点水的影子都没见到，怕是不妙。” 县太爷闻言，心里一沉，不由转头看向陆远，对陆远还是很信任，“陆远，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却面不改色地道：“大人，还是继续挖吧，这里肯定有水。” 金师傅有些按捺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这里没水。” 陆远目光平静，笃定道：“肯定有。” 他相信程清。 准确地说，他相信现在的程清。 第67章 打水井 陆远相信，程清不会胡说八道。 她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有把握。 县太爷见陆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迟疑片刻，一咬牙，还是选择相信陆远，他向金师傅吩咐道：“金师傅，就听本官的，再继续往下挖挖看，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金师傅：“……” 他说不知道陆远县太爷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不是瞎浪费时间吗？ 但他拿县衙的钱，不能不办事。 金师傅忍了忍，便让徒弟继续往下挖。 而他自己，也拿出来一个祖传的家伙。 那是一根不算太细，但格外笔直修长的，类似铁丝一样的东西。 但是，熟悉金师傅的县太爷和陆远都知道，这不是铁丝。 这是金师傅家里祖传的金刚石捻。 听说，是金师傅的祖父，从前从海外一个传教士手里买来的。 这金刚石坚硬无比，不易折损，加上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锻造的法子，锻造出得又细又硬。 金师傅的祖父便发现，这东西用来探测地下水的深度，再合适不过。 金师傅拿着东西，在土坑边上蹲下来，拿着那金刚石往下探了探。 一米多长的金刚石，全部探下去，片刻后，金师傅又将那金刚石抽出来，仔细观察上面的变化。 金刚石上依旧一片干燥，半点水汽都没有。 金师傅的脸色，顿时都绿了。 徒弟看见这一幕，也有些犹豫：“师父，还要继续挖吗？” 金刚石下去一米多，都没有水，再加上他们刚才挖地四五米，这么深都没水，那不用想也知道，此处百分百不是水源地。 金师傅抬头望向县太爷和陆远。 县太爷正极目眺望。 陆远倒是一脸的淡定。 金师傅不知道他怎么坐得住的，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再挖个两三米，若是还没有，就算了！” 县太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两个徒弟应了一声，带着人继续往下挖。 土壤干涩，下面还有石块，人工挖凿格外艰难。 加上天色昏暗，进度很是缓慢。 金师傅站在一旁，伴随着时间流逝，土坑深度越来越大。 勉强可见土壤有了一点点湿润的样子，这也很正常。 都深入地下这么多了，定然会有一些水汽的。 这不代表就有水源—— “噗——” 金师傅正想着，今晚怕是要白白浪费一晚上的时间，正在这时，却听到噗的一声，好像漏气的声音。 金师傅大徒弟的动作，在此时一僵。 他感觉，铲子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本能地往下一使劲儿。 下一秒，哗啦一下，一股大量的水，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有水，有水！！” “找到了，我们找到水源了！” 现场的人，看见那水流，一个个惊喜地跳起来，七嘴八舌地惊呼起来。 一直提心吊胆的县太爷，看见这一幕，顾不上形象，拔腿跑了过来。 顶着被喷湿的风险，他掬起一捧水，放在眼前一看。 水质清澈干净。 他喝了一口。 甘冽回甜。 “真是水，这水还很甜！” 县太爷大喜过望，激动地喝了好几口。 曹广孟一时间涨红了脸，一把拍在陆远的肩膀上，激动道：“兄弟，可以啊，真让你找到水源了！” 金师傅站在水源旁边，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喷湿。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却好像没感觉似的，半点没回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呢…… “师父，咱们真的找到水源了！看这出水量，下面的水源绝对很丰富！” 金师傅的两个徒弟，激动之余，还算有经验。 “师傅，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下井圈和底座，开始打井了？” 金师傅听着徒弟的声音，舔了一下嘴边喷溅上的水，确实甘甜。 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即道：“快，动手！” “是！” 两个徒弟兴高采烈，立即便着手忙活起来。 金师傅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不管怎么样，找到水源，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县太爷更是激动得双眼通红，顶着一身湿透的官服，走回来，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陆远，你真是我们百花镇的福星啊！！这次找到的水源，量大，应该够咱们用上一阵子！总算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水源定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但只要再撑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变化，天降甘霖，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再加上，现在赈灾粮也下来了，县太爷总算不用担心会突然起暴乱了！ 陆远闻言，眼里也浮现出一抹亮光，嘴角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都是大人福气高照。” 县太爷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这次真是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 程清是在天蒙蒙亮时，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然醒过来时。 她醒来时，身边的床铺，一片冰凉。 放在旁边的被褥，也没有展开的痕迹。 “这个陆远一晚上没回来？” 程清心下诧异。 她狐疑地翻身下床，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惊喜地叫喊。 “快点快点！好不容易找到了新水源，咱们可不能落后了！” “是啊是啊，都快点，要不然去晚了，又该打不上水了！” “听说，县衙这次管控得严格，四口之家一天只准打一桶水，到了日落时，就不给打水了！” “都赶紧的吧，别墨迹了，回头打不上水，有你哭的份儿！” 找到水源了？ 程清眼睛一亮，走到门口，拉开院门，往外一看，就见村里的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一个木桶，脸上洋溢着喜色，飞快地往外走去，唯恐落后半步似的。 程清心想，这个陆远办事效率那么快吗？ 昨天将消息透露给陆远，她还以为，至少也得两三日才有消息。 没想到这么快！ “……外面都在说，找到水源了？” 程清正想着，陆兴云的声音，却突然钻进她的耳朵里。 程清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过去，就见陆兴云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她身后。 程清呼了一口气，嗔怪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兴云盯着她，拉下小脸，他方才出来时，有故意加大脚步声的，明明是程清自己没听见！ 第68章 这不对劲 见陆兴云眼里含着一丝委屈，程清也知道自己过分了，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外面都在传，找到水源了，你要不要去打水？” 陆兴云神色缓和了一些，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家里不是有水吗？” 他心里其实也在纳闷。 昨天，程清刚说过，她找到水源了，现在这水源就真的出来了。 敢情程清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程清闻言，挑了挑眉：“不是用了好多嘛？” 陆兴云却哼了一声，“不去。” 语毕，他头一甩，冷酷无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清心下惊讶，这个陆兴云今天抽什么风？ 以前这孩子干活，不是还挺勤快的吗？ 【难不成是因为我这两天比较好说话，这孩子开始恃宠而骄了？】 刚走到门口的陆兴云，险些脚下一滑。 他强忍着回头白程清一眼的冲动，黑着脸进入房间，心里却在犯嘀咕。 他哪里恃宠而骄了？ 再说了，程清就没宠他！ 陆兴云心里哼哼。 程清见他真的不打算去接水，啧了一声，“算了，我自己去就是了。” 程清也不想奴役童工，便径直去了灶房。 昨天带回来两桶水，已经空了一桶。 程清拿起空的水桶，便往外走去。 顺便看看，那水源是不是她发现的那个。 程清思索着，出了家门后，便跟在其他村民身后，向水源靠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陆兴云就站在了厢房门口。 他往外探了探头，瞧见程清自己去打水了，他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里，将陆小小从床上挖了起来。 “小小小小，快起来，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陆小小还在睡，迷迷瞪瞪地被陆兴云拉起来，还没反应过来，陆兴云就飞快地，给她套上了衣裳。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时，陆兴云已经将她抱下床。 陆小小抬起小脸，望着陆兴云，睡眼惺忪：“哥哥，哪儿？” 陆兴云牵起她的小手，“哥带你出去玩儿，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小小对陆兴云自然无比信任，乖巧地点点头。 陆兴云牵着她的手，便出了家门。 从莲花村出来，陆兴云带着陆小小，径直向隔壁的荷花村走去。 此时，荷花村里，也颇为热闹。 村民们神色都有些激动，一个个都在往外走，嘴里都在谈论着水源的事儿。 宁月龄的母亲宁婆子，刚起床，一出来就听见村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她立即抓住一个从家门口路过的村民，有些激动地问：“县衙真的找到新的水源了？现在咱们有水可以用了？” 路过的村民有些着急：“那肯定是真的，县衙都对外贴布告了，自然不会骗人！哎呀，婶子，你可别拉着我了！再晚了，今天我就打不上水了！” 那人一把推开宁婆子的手，拎着水桶便飞快地跑开了。 “不行，我也得赶紧去接水！” 宁婆子神色一激动，顾不上多想，便飞快地往屋里跑。 “月龄啊，快起来，县衙找到水源了，咱们得赶紧去接水！” “月龄——” 宁月龄昨夜一直在照顾季长淮，几乎一夜没睡，天光蒙蒙亮时才睡下。 睡得正香，就听到一阵激烈地敲门声。 “月龄，月龄，快别睡了！” 宁月龄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只以为宁婆子是看不惯她睡懒觉，只当作没听见。 “县衙好不容易找到水源，大家都去排队了，你再不起来，指定就没咱们的份儿了！” 宁月龄正拉起被子包住自己的头，听到这一句，她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她倏然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穿上，赤脚便往门口跑。 宁婆子瞧见屋里没动静，脸色黑成锅底，砰砰砰地拍打着房门，恨不得将房门锤开似的。 就在宁婆子恨不得要踹门时，房门哗啦一下，被人打开来。 “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睡死——”宁婆子拉着脸，刚想破口大骂。 就见宁月龄面容狰狞地站在门口，披头散发，仿佛一个发狂的疯子似的。 宁婆子心里一咯噔：“你，你这什么表情……” 宁月龄死死地盯着宁婆子：“娘，你刚才说什么？” 宁婆子脑子一片空白，“什么？” 宁月龄咬牙：“方才，你是不是说，县衙找到了水源？” 宁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外头都传遍了，县衙找到了新水源，大家伙都去排队取水了！你这死丫头倒是睡得安稳！我让你起来，你还在墨迹！” “这怎么可能？” 宁月龄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她紧咬着牙关，不愿意相信，“确定消息没错吗？” “怎么可能有错？”宁婆子皱眉道：“那外头都传遍了，村里人都去排队了，还能有错？” 宁月龄一把抓住宁婆子的胳膊，急不可待地问：“那，是哪里的水源？怎么发现的？” 宁婆子胳膊被她抓得生疼，一边挣扎，一边愤愤地道：“死丫头，你抓疼我了！” “你先回答我！”宁月龄顾不上许多，冲着宁婆子吼了一嗓子。 宁婆子被吓了一跳，自打几个月前，宁月龄病了一场好起来后，她就有些害怕这个女儿。 她忍了忍，“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听人说，好像是在什么山里发现的水源！怎么发现的，你问我我问谁啊！” 山里…… 宁月龄脸色一白，浑身一僵，猛地松开了手。 山里，山里…… 那岂不是她盯上的那处水源？ 她记得，山里有几个浅显地水源，早就被人发现了。 那些水源太浅，水量不多，没多久就被掏空了。 是以，这些日子下来，只留下了那一处泉眼，还有些水量。 而山里，其实是有一处水量特别充沛的水源。 只是和寻常水源长得不一样，不容易被发现。 宁月龄清楚地记得，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发现那一处水源才对啊！ 除了她之外，只有那个人知道这个水源。 可那个人，明明还没出现！ 怎么会有别人知道？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月龄，你……” 眼看着宁月龄脸色越来越难看，宁婆子有些担心。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宁月龄突然一把推开她，赤着脚，拔腿就往外跑。 第69章 见季长淮 宁婆子被推得一踉跄，条件反射地抓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她一转头，就看见宁月龄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宁婆子没好气地喊：“你这死丫头，做什么去，刚才不着急，现在这么着急去投胎啊！” 宁月龄根本没搭理宁婆子，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得去弄清楚，县衙怎么找到水源地！ 宁月龄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院门，神色就是一僵。 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咦，宁姐姐，我们刚要敲门，你就正好开门了，真是巧了。”陆兴云牵着陆小小的手，站在门口，举起一只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看见宁月龄，他便笑了起来。 宁月龄看见他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陆兴云微微笑道：“上次小小不是救了一个哥哥吗？小小有些担心那个哥哥的伤势，我就带她过来看看。” 说着，他拉了拉陆小小的小手。 陆小小对宁月龄一笑，“姐姐。” 宁月龄闻言，僵住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她心脏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地厉声道：“不行！” 陆兴云和陆小小俱是一愣。 陆小小更是红了眼眶，有些被宁月龄吓到似的，往陆兴云身后缩了缩。 陆兴云护着她，看着一脸狠色的宁月龄，皱起眉来，有些不悦又有些不解，“宁姐姐，我们只是过来看望那位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盯着宁月龄。 “宁姐姐，你是怕我们见到他吗？” 宁月龄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听到这话，她心里更是一紧。 她当然是怕陆小小见到季长淮。 但是，这话不能说。 宁月龄压下情绪，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当，当然不是，只是他病着，不好见客。” 陆兴云哦了一声，无所谓的道：“没事，我们也不是客人，小小是救了他的人，他也应该见一见小小，你说是吧，宁姐姐？” 宁月龄：“……” 她狠狠地皱起眉来。 不知道陆兴云抽什么风。 以前陆兴云不是从来不爱管这些事情吗？ 这个程清也是，以前总是让陆兴云一天到晚地干活，他也没时间出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程清竟然放他们出来了！ 偏偏陆兴云这么一说，宁月龄还不好拒绝。 她若是再拒绝，好像就是故意，不让他们去见季长淮似的。 “那个男人是你们救的？” 宁月龄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 宁婆子跟了出来。 听到陆兴云的话，她满脸牢骚地走过来，“既然是你们救得人，为什么放我们家里？知不知道他这几天吃药，花了我们多少钱？既然你们现在来了，就赶紧把他带走！” “娘，你胡说什么呢！”宁月龄一听就急了。 宁婆子瞪了她一眼，“我哪有胡说？月龄，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总是照顾他算怎么回事？而且他一个药罐子，谁知道他的伤还能不能痊愈，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你救他有什么用？” 对宁婆子来说，季长淮就是个无底洞。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伤得那么重，一个人流落在山里？ 宁婆子又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季长淮身上的伤，有好些都是剑伤和刀伤。 能有这些伤，能是什么正常人？ 怕不是惹了事，流窜在外的坏人！ 若是这样，将来季长淮被抓的那日，收留季长淮的她们，肯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若不是宁月龄这两日跟她胡闹，非要将人留下来，她早就将季长淮赶出去了。 宁月龄闻言，气得直翻白眼：“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 陆兴云打断了她的话，一副颇为宁月龄考虑的样子，“宁姐姐，宁大娘说得也对，你还没出嫁，确实不合适，我爹正好最近也在家里养伤，将他接过去，正好可以和我爹一起养伤。” 宁月龄脸色一变。 然而不等她说雨花，陆兴云便笑着望向宁婆子，“宁大娘，那我们先进去看看他，若是他醒着，我们就带他回去！” 宁婆子就等着这句话呢，“他就住东厢房，你们快去吧，赶紧把他带走！哦对了，我们在他身上花的医药费，你们也记得给我！” “唉！” 陆兴云想也不想答应下来，一把抱起陆小小，飞也似地，向东厢房跑过去。 宁月龄都没来得及阻拦，他就像是一阵风似的，从宁月龄身边跑过去。 “哎呀，你们不能去！” 宁月龄急得满头大汗，伸手想要去将陆兴云和陆小小抓回来。 宁婆子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了她一眼，“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傻？那个人浑身是伤，不知道什么来路，现在有人愿意带他走，这是好事，你知不知道？” 宁月龄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一咬牙，一把甩开宁婆子的手，“娘，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你这次，真是害死我了！” 宁月龄一把推开宁婆子，气呼呼地冲了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陆兴云抱着陆小小，已经跑到东厢房内。 屋子里。 季长淮躺在床边，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季长淮抬头望过去，正好和陆小小陆兴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季长淮的目光，落在陆小小的脸上，猛地一愣。 这个人，不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吗？ “大哥哥，你醒了？” 陆兴云抱着陆小小走到床边，见季长淮要起来，他将陆小小放下来，体贴地扶着季长淮，靠着床头坐起来。 季长淮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陆小小的脸上。 “你……”季长淮望着她，有些迟疑：“我们是不是见过？” 陆小小闻言，迈开小短腿爬上床，拉住季长淮的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过！” 那小手落在他额头上的触感，瞬间让季长淮反应过来。 是了！ 他在山里，受伤昏迷时，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就是这个触感。 季长淮瞬间明白过来。 “你们……” 宁月龄着急忙慌地冲进来，就看见季长淮和陆小小已经见面了，她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僵硬在原地，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 坏了—— 第70章 当朝唐王 季长淮听见动静，转过头，看向宁月龄的目光，客气又疏离，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防备，“宁小姐，上次我在山里见到的那个小妹妹，就是她对吗？” 宁月龄白着一张脸，手指死死地抠着掌心，几乎快要掐出血来。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现在若是说不是，只怕季长淮也不相信。 季长淮见她不言语，神色愈发地平静，“那我之前问宁小姐时，您为什么说，没有这样一个人？” 陆兴云闻言，脸色一沉，旋即他转过头，望向宁月龄，一脸的茫然不解，“宁姐姐，先发现这个大哥哥的是小小，你为什么瞒着？” 宁月龄强忍着过去一巴掌将陆兴云拍飞的冲动，咬了咬牙，勉强地一笑，“这有误会……小小身体不大好，不能受刺激，又不会说话，往常见了陌生人都会被吓哭，我就想着……季公子，你现在这样，不好去见她……我，我原本想着，等你好点再告诉你的！” 宁月龄有些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紧盯着季长淮。 “季公子，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也看见了，小小跟正常孩子不大一样……” 陆兴云闻言，心里一阵冰冷，下意识地想和宁月龄争辩。 但他忽然想到，程清那一手撒泼卖乖的样子。 陆兴云犹豫了一秒，用力地眨了眨眼，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宁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小？小小就是胆子小一点，不爱说话，她怎么就不正常了？以前，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说小小的！” 陆小小缓缓地一眨眼，抿了抿唇，瘪着小嘴，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季长淮看见她，就跟看见了自己的妹妹似的，有些心疼，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没事没事，别哭。” 季长淮转头望向宁月龄，神色有些失望。 “这几天，多谢宁小姐的照顾。” 宁月龄闻言，心里一沉。 她这几日，一直照顾着季长淮。 季长淮对她的态度一直不远不近，客气又不亲近，昨天晚上，见她照顾得辛苦，季长淮刚对她的态度温和了一些。 这下子，全完了！ 宁月龄心里气得要死，不知道陆兴云和陆小小今儿都是抽了什么风！ 宁月龄开口想要辩解。 陆兴云却再次开了口，“昨天宁姐姐就不让我们过来，看来宁姐姐很嫌弃我和小小。宁姐姐如若觉得，小小的病不好，嫌弃小小，可以直说，以后我们不过来就是了。” 陆兴云一脸的倔强，红着眼眶说完后，他一把抱过陆小小，就要走。 陆小小趴在他怀里，望着季长淮，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季长淮本就有一个，和陆小小年纪差不多的妹妹，看见陆小小，就跟看见了他妹妹一样。 季长淮看得心疼，起身阻拦，“你们要走的话，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宁月龄闻言，有些着急：“季公子，你的伤还没好，怎么……” 季长淮对她客气地一笑，抱拳道：“这几日，叨扰姑娘了，有劳姑娘照顾我，现如今在下好了一些，不好再打扰姑娘。姑娘这几日的照顾之情，救命之恩，在下都记着，来日必会登门道谢，今日在下先行告辞。” 季长淮说着，挣扎下床。 他身上的伤，确实还挺重的。 一动，就牵扯到全身的伤口，都在作痛，疼得他额角出了一层冷汗。 季长淮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陆兴云见此，像是犹豫了一下，片刻后，他放下陆小小，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扶着季长淮。 像是还在为宁月龄方才说陆小小不正常而生气，看也不看宁月龄，跟陆小小说了一句：“小小，我们走。” 便扶着季长淮往外走去。 宁月龄见季长淮疼得都在颤抖，想过去扶一下季长淮。 无论如何，多在季长淮面前刷点好感，对她而言都不是坏事。 然而，瞥见她伸手过来，季长淮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宁月龄的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和陆兴云陆小小一同走了出去。 宁婆子站在院子里，见他们一同出来，倒是开心，“你们这就要走啦？要不要留下来喝点水？” 陆兴云黑着一张脸，语气硬邦邦地道：“不用了，不敢喝。” 宁婆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见陆兴云一副吃了炸药的模样，她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客套，“他这几天，可吃了不少药，你们陆家记得给钱，只想着占便宜。” 陆兴云脸色更难看，没好气地道：“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语毕，他便扶着季长淮，向外走去。 季长淮看出来宁婆子不喜欢他，但还是对宁婆子欠了欠身，谢她这几日的照顾。 宁月龄瞒着他陆小小的存在，定然是有别的原因。 但宁月龄和宁婆子，毕竟照顾了他这几日。 季长淮还是记得她们的恩情的。 等他伤好了，他自然会想办法道谢。 宁月龄追出来，还想跟季长淮说些什么，陆兴云扶着季长淮，却一步没停，径直离开了。 季长淮怕陆小小跟不上，还主动牵起了陆小小的手。 宁月龄见此，懊恼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目送他们走出去，宁婆子哼了一声，“一个无底洞似的药罐子，可算是走了！” 她转头望向宁月龄，心情颇好。 “行了，该走的都走了，拿上水桶，咱们赶紧去排队取水！” 宁月龄气得脸色铁青，神色凶狠，好像宁婆子是她的仇人似的。 “水水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干了什么？！我的好事全都被你毁了！” 宁婆子被她吼得一头雾水，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她掐着腰，怒不可遏道：“宁月龄，你这个死丫头，我是你娘，你这是跟谁说话呢？！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就养出来你这么个白眼狼？你——” “够了！” 宁月龄忍无可忍，猛然打断宁婆子的话。 “每次都是这些废话！”她脸色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狠色：“你知不知道季长淮是谁？！他是当朝的唐王！！” 第71章 一时忘了 宁婆子刚想说，一个遍体鳞伤逃亡在外的，能是什么人？ 听到宁月龄后半句，她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宁婆子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他是谁？！” “我这次真是被你害惨了！”宁月龄气得咬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转身回房。 “砰——” 房门被猛地一下甩上。 巨大的关门声，吓得宁婆子一听，脑子半天都转不过来。 唐，唐王？ 王爷？！ 现在把人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宁婆子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忽然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想把人追回来。 然而…… 她冲到门口，往外一看，却已经不见陆兴云和季长淮等人的身影。 宁婆子一口血顿时上不来，又下不去，脸色更是调色盘似的，别提多难看。 …… 陆兴云和陆小小扶着季长淮，很快就回到莲花村。 在路上，季长淮旁敲侧击地，从陆兴云嘴里套了一些话。 “你们昨天就想来看我吗？” 陆兴云闷闷地点头道：“嗯，昨天看见宁姐姐了，但她说你还在昏迷，不能见人。” 季长淮皱了皱眉，又问：“那你们和宁小姐以前就认识？” 陆兴云点头：“对，宁姐姐以前对我们和我爹可好了，还给我爹熬鸡汤，别人都说她要是我娘就好了……” 说着，他低下头，颇为失落。 “上次进山前，宁姐姐还来看我们，突然就变了……” 季长淮眼神一沉，“上次进山前，就是遇见我那一次吗？” 陆兴云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好像还沉浸在，宁月龄为什么突然变了的巨大疑惑和失望中。 季长淮心里却是一冷。 看样子，宁月龄和陆兴云的爹，以前关系很好，大约……是想嫁给陆兴云？ 为什么救了他之后就变了？ 他当时浑身是伤，他并不觉得，宁月龄会对他一见钟情。 宁月龄会突然有那么大的变化，又贴身照顾他…… 恐怕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季长淮思及此，心里愈发地冷寒。 就在季长淮暗暗思忖这件事时，完全没注意到，陆兴云偷偷地打量着季长淮。 见季长淮一脸沉思，陆兴云却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 程清拿着水桶，已经跟随村民，来到取水地新水源处。 刚走近时，程清就认出来，这就是自己找的地方。 “都排好队，别乱动啊！” “不准插队啊，也不准抢，都有规矩！” “不守规矩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程清一走近队伍，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望过去，就看见曹广孟正带着几个练家子装扮的，虎背熊腰的汉子，在维持着秩序。 四周还有不少衙役。 前面已经乌泱泱地排起长队。 但在曹广孟和衙役等人的看守下，大家都还算老实，没出现什么岔子。 程清顺着曹广孟等人的方向，往前看了看，远远地就看见，陆远正跟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个人，应该就是县太爷？ “大家都不要着急，这次水源充足哈，你们着急不想排队的话，可以先去镇子上买粮食，这次有朝廷补贴，粮价比平时便宜多了，每天的粮食量也都有限，你们自己想清楚了！” 县太爷身边的一个文人打扮的人，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说起另一个政策。 果然，听见这话，不少人转过头，拔腿就跑，打算先去领粮食。 后面来的人，几乎都走了。 队伍的长度，缩减了一些，不算多，但情况也算是得到缓解。 程清排在队伍后面，看了看陆远，也没喊人，就当作没看见。 此时，曹广孟却看见了她。 “弟妹？” 曹广孟看见程清，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他现在对程清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弟妹，你也来排队取水？” 程清对曹广孟一笑，“这不是听说找到了新水源吗，我就刚好过来取点水。” 曹广孟闻言，哈哈一笑，“说起来，咱们能找到新水源，真是要多亏了陆远——” 程清闻言，故作惊讶：“陆远？这跟陆远有什么关系？” 曹广孟笑意淡了淡，“你说不知道？” 程清茫然地摇头。 见她好像真不知道，曹广孟咦了一声，“这新水源，就是陆远发现的啊，他没跟你说？” 程清闻言，愣愣地道：“他还真没跟我说……真是陆远发现了水源？” 曹广孟想也不想的道：“是啊，他现在不就跟县太爷站在那吗？” “我……”程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苦涩道：“我只知道，他昨天一晚上没回来，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可能他就是不想告诉我吧。” 曹广孟：“……”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曹广孟看着程清一脸悲伤的样子，有些头大，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我，我……陆远可能就是……一时间忘了吧！” 程清苦笑，“可能吧。” 曹广孟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也在责怪，这个陆远！ 不是都和好了，要好好过日子吗？ 他看程清现在也改变了不少，陆远还在闹什么？ “那什么……弟妹，你不是要接水吗，水桶给我吧。” 曹广孟咳了一声，从程清手里，将水桶接过去，“陆远一晚上都没回去了，我让他过来，等会儿跟你一起回去。” 程清还没说话。 曹广孟就像是屁股着火似的跑了。 旁人知道他是在这干活的，身份不一般，看着他拿着水桶，去提前取水，也就那么一桶水，排在前面的人也没说什么。 曹广孟取了一桶水后，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拽过旁边的陆远，一边走一边低声道：“程清过来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陆远闻言，有些意外的一挑眉，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因着曹广孟拿走了水桶，程清便没有再继续排队。 她走到一旁的树下站着。 陆远一眼就看见了程清。 曹广孟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你说说你怎么想的，水源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程清说，方才我跟程清说，人家还难过了！你们不是和好了，想好好过日子吗？怎么还藏着掖着？” 第72章 修罗场来了 陆远闻言，脚步一顿，有些怔愣地看向曹广孟：“……程清刚才难过了？” 曹广孟嗔瞪了他一眼，“可不是吗？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她，人家可不是得难过吗？小远，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啊！而且，你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要不然我也就不说那些话了！” 陆远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向程清那么看过去。 程清……会难过？ 这消息，他还是从程清那得来的。 但，他确实没告诉程清，就跟县太爷说了这件事。 程清是为了他抢先将这件事告诉县太爷而难过？ 陆远皱了皱眉。 现在的年月不同，开凿水井这事儿，必定是要经过县衙的。 不然，肯定会出乱子。 无论是程清还是他，以个人之力，都办不了这事儿。 程清心里也知道这一点。 他这才去找县太爷的。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曹广孟见他一直不说话，捅了捅他的胳膊：“等会儿，你好好跟人家说说，两口子之间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别置气。” 陆远回过神来，望着程清，几不可见地一点头，“知道了。” 曹广孟闻言，放下心来，他真是操心命。 程清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就见陆远和曹广孟一并走过来。 “程清，木桶我就放这了。”曹广孟将水桶放在程清脚边，不停地给陆远使眼色，“陆远，你也忙了一晚上，早点回去休息。” 语毕，曹广孟便走开了。 程清打量着陆远，故意问：“陆远，听说这水源是你发现的？” 闻言，陆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盯着程清，发现程清的眼睛好像真有点红，他抿了一下唇角，道：“水源的事儿……” “算了。” 陆远正想着，要不和程清摊牌算了。 程清却开口打断他的话，叹了口气，道：“水源就在这里，你发现也正常，但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 陆远闻言，心下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愧疚，又像是心疼，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听见陆远真的跟自己道歉，程清倒是有些意外了。 书里不是一直说，陆远就是个活阎王，反派属性点满了吗？ 这么个人，居然会道歉？ 看着陆远手足无措地站着那，神色有些紧张。 好像真的有点唬住他了。 还真有点反差萌。 程清强忍着笑意，呼了一口气，像是调节好了心情，笑了笑，“没事，找到水源是好事儿，咱们暂时不缺水了，回家吧。” 陆远闻言点点头，默默地走过去，想拎起木桶。 程清连忙拦住他：“你就别动手了，注意点你的腿，这么一桶水而已，我自己来。” 她抢先拎起木桶，“行了，走吧。” 这木桶不大，无论是程清还是原主，力气都不小，这么一桶水，对她而言没什么问题。 陆远见此，瞥了一眼自己的腿，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程清身边。 两个人一路向前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远忽然说了一句：“下次有事情，我会先告诉你。” 程清闻言，有些意外，她看了看陆远，沉默片刻道：“也不用这样，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如若有什么大事，你愿意告诉我再说。” 陆远闻言，再次沉默下来。 这种沉默的氛围，不太好。 程清清了清嗓子，寻找话题，“陆远，你的这个腿，找大夫重新看过了吗？你这两天，天天这么走来走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远摸了摸自己的腿，“没事，我也没怎么动。” 他来时，县太爷就一直让人扶着他，就是怕他的腿用力。 不过，过了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腿，确实好了一些。 应该是要去找大夫，再看看情况了。 “明天，我再让兴云去请大夫来看看。” 程清哦了一声，“也行，让大夫看看情况，也好放心一些。” 陆远嗯啦一声。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心里都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诡异的沉默，维持到两个人回到村子里。 一走到家门口，程清就看见，院门虚掩着。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将院门关紧了啊？ “陆兴云，小小，你们起来了？” 程清一边推开门往里走，一边向里面朗声问道。 话音未落，陆兴云就从堂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程清和陆远竟然一起回来了。 陆兴云脚步一顿，当即疑惑道：“爹，你怎么和她怎么在一起？” 程清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大没小，什么叫她？这么大的人了，连人都不会叫？” 陆兴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看着程清神色有些复杂。 程清眼睛一瞪，“看着我干嘛，还要我教你叫人啊？” 陆兴云绷着小脸，一张小脸很快涨得通红，下意识地看向陆远。 陆远神色淡淡，“叫人。” 陆兴云：“……” 他咬着牙，他都很久没见过程清‘娘’了。 程清对他和陆小小一直都不好。 打从他记事开始，他就不怎么称呼程清了。 他都快忘了，有娘是什么滋味。 但最近的程清，似乎确实改变了很多。 看着程清，陆兴云脸红了红，张了张口，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声若蚊蝇地喊了一声，“娘……娘，爹，你们怎么在一起？” “跟没吃饭似的。”程清揶揄了一句，也没跟他计较，“你爹发现了新水源，我去取水的时候，正好遇上，就一起回来了，有问题吗？” 陆兴云：“……” 爹发现了水源？ 陆兴云望向陆远。 陆远淡定地站在那里。 陆兴云一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那木桶给我吧。” 他伸手将程清手里的水桶接过来，便向灶房走去。 程清见此，轻笑一声，刚想说，这死小孩儿，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堂屋里便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个年轻男人。 程清定睛一看，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卧槽？！卧槽，这不是男主吗？！他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在宁月龄那里吗？谁把他带来的？！】 “你们好。” 程清心里正抓狂着，季长淮牵着陆小小的手，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欠了欠身。 第73章 折寿十年 程清吓了一跳，急忙躲开。 【可千万别拜我！妈也，这可是当朝唐王，未来的天子，被你一拜，我得折寿十年！】 一旁的陆远：“……” 灶房里的陆兴云：“……” 他急忙将水桶放下，快步走出来。 他知道季长淮可能有身份，但没想到季长淮是这么个身份。 “我……很吓人吗？” 见程清一脸的惊恐，陆远也不说话，季长淮有些迟疑，旋即想到什么，歉然道：“突然叨扰，确实冒昧，我叫……季长淮，上次多亏了小小在山里发现了我——” 程清嘴角一抽，干笑：“这事儿，我知道。” 【我只是不知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宁月龄相亲相爱吗？】 “他原本是住在宁姐姐那里的，但宁姐姐家里只有女子，有些不方便，我就带他回来了。”陆兴云神色尴尬地解释道。 程清：“……” 快，救救她！ 【你说说你，你带这么个炸弹回来干嘛？！他可是男主，是注定和宁月龄相爱的男主！将来还会跟宁月龄联手，把你们通通杀了！！你把他带回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程清简直想要晃一晃陆兴云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进来多少水。 程清心里在抓狂。 完全没注意到，陆远和季长淮都微微变了脸色。 季长淮悄悄地打量着程清，他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但见程清一脸僵硬地笑，好像不是他的幻听。 但，他为什么要和宁月龄联手？ 季长淮不明白，他怎么可能帮宁月龄，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什么……” 程清现在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人已经带回来了，她也不好将人撵出去。 现在把人撵出去，那不是拉仇恨吗？ 程清保持着礼貌地微笑：“那个，既然是兴云请回来的客人，那就在家里住下吧……这都中午了，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先去做饭，你们稍等。” 语毕，程清逃难似的，钻进灶房，暂时远离风暴中心。 【开玩笑，这男主和反派男配相遇的修罗场，肯定是天雷勾地火噼里啪擦哈，我可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院子里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陆远率先打破了沉默，面对季长淮，还算是客气，“既然贵客来了，就到屋里坐吧。” 季长淮身上还有伤，确实站不了太久，对陆远友好地一笑，道了一声谢，便跟着他们进入堂屋。 季长淮身上的伤，一时半会总是好不了的。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身无长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暂时留在陆家。 只是，他太好奇，程清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陆远，虽然人高马大的，但乍一看却像是个文人，颇有点文人气质。 不像是什么坏人。 再说还有陆小小的情分在。 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对陆家做什么。 一定是程清搞错了。 季长淮和陆远对面坐下来。 陆远让陆兴云去烧点热水泡茶。 陆兴云哦了一声，便去了灶房。 陆远转头看向季长淮，“季公子之前住在月龄家？” 季长淮心里一紧，想起陆兴云之前说的话，谨慎道：“是，宁小姐见我有伤，就带我回去了，但这几日我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言外之意，他和宁月龄可没发生什么。 陆远听着他话里有话，不明所以。 季长淮却反问道：“对了，方才那个姑娘……是兴云和小小的娘？你们是……夫妻？” 陆远点头，“是。” 季长淮顿时惊讶地挑起眉，“你有妻子？” 那兴云还说，旁人都说，宁月龄要做他的后娘…… 所以，是宁月龄想要撬墙角，还是他们俩已经暗通款曲？ 陆远看出来不对劲，不好直接问，思忖道：“季公子可能有什么误会，我自然是有妻子的，不然如何有这两个孩子？至于旁的一些什么，都是没有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对宁月龄无意，是宁月龄单相思？ 季长淮想了想陆兴云的话，似乎也说得过去。 再看看陆远的容貌和身材，确实是一等一的，宁月龄之前喜欢他，也很正常。 但现在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那他们俩之间就更不存在什么问题。 季长淮温和地笑道：“原来如此。” 陆远也微微一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又平静。 与此同时。 程清站在灶房里，苦大仇深地处理着食材。 她都不知道陆兴云发什么疯，怎么把季长淮招来了。 在她记忆中，这位可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原书里，季长淮是当朝唐王，在他头上还有一个太子。 程清看得不太详细，但也知道，季长淮最后扳倒了太子，自己成功上位。 因为是夺权上位，名声不太好听，很多人也不服气。 季长淮和宁月龄联手，杀了不少人，以此杀鸡儆猴。 陆远一家最后有那么凄惨的下场，除了主导的宁月龄外，季长淮也是功不可没。 把这个人招来自己家，那不是等于挖坑埋自己吗？ 程清越想越犯愁。 看见陆兴云进来，她没好气地白了陆兴云一眼，低声道：“你现在都会先斩后奏了！” 陆兴云知道她什么意思，犹豫着说：“我看季大哥人挺好的……” 程清：“……” 【什么季大哥，你什么身份，也能跟人家称兄道弟？！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陆兴云轻咳一声，改口道：“季公子是好人。” 程清在心里翻白眼，心想，那是你没看过他杀人的场面！ 但这些话，程清也不好说，只能压抑着怒气道：“你进来做什么？” 陆兴云想起来自己的任务：“爹让我烧水泡茶。” 程清想来个眼不见为净，“行，你赶紧忙去吧，别在这站着，看得我头疼。” 陆兴云：“……” 他默默地弄了一锅水，去烧热水了。 程清一边犯愁，一边手下不停，飞快地将菜处理好。 季长淮毕竟是贵客，既然人来了，那就得好好招待，能结个善缘，那就再好不过。 程清想了想，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佯装从橱柜里，实则是从个人商城，换了一大扇排骨，外加两斤牛肉，还有一条鱼，正好给陆远和两个孩子，也好好补一补。 第74章 四菜一汤 程清麻溜的将鱼杀好备用，便砰砰砰的剁起排骨。 将排骨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放在一旁，打算做红烧排骨。 她又准备了两道青菜。 打算做个四菜一汤。 四菜一汤，干部下乡！ 这待客的待遇，应该够了吧？ 程清心里嘀咕着，将牛肉切成小块，又换了两块土豆，同样切成小块。 “好了，你把另一口锅也烧起来吧，先把肉炖上。”程清处理好菜品，就指挥起陆兴云来。 陆兴云自觉今天可能自认为聪明，结果办了一件坏事，正心虚着，答应得格外乖巧，难得在程清面前顺毛。 他乖乖地生起另一个炉子里的火。 程清舀了一大瓢水，放在锅里后，将排骨和牛肉先放进去焯水。 待去除血水后，清理了一下铁锅，再将牛肉和排骨放进去炖上。 锅不够用，只能两种肉一起。 这两种肉都得炖上一会儿，才足够软烂。 在炖肉的时候，程清也没闲着。 她淘了一些白米，再拿出来五个碗，每个碗里放上一些米，再放上一些水。 在陆兴云将热水烧开后，程清将热水都装进陶罐里。 这年头没有什么暖水瓶，热水都是放在陶罐里面。 有钱人家，还会在陶罐外，放上一个填满棉布的盒子，用来保温。 陆远家没这个条件。 程清将热水装好，随手就将陶罐放在案板上。 锅里重新放上水后，程清放上竹篦子，再将五碗米分别放在上面，盖上锅盖，打算焖米饭。 将米饭蒸上，程清吩咐起陆兴云，“水烧开了，去泡茶吧。” 陆兴云哦了一声，在炉灶里添了一把柴，确定一时半会儿烧不完，便起身拿着陶罐走了出去。 他一走，程清便开始忙活起来，葱姜蒜都准备上，又从商城里买了一些红烧酱。 背着陆兴云，将调味菜都准备好。 程清放下心来。 等陆兴云回来后，程清便开始炒菜。 陆兴云一回来，看见案板上那么多调料，都惊呆了。 调料都被程清放进一个个小碗里。 看上去还挺精致的。 陆兴云看得满头问号，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些东西了？ 看着也不是小菜，不知道是什么…… 陆兴云记得，自己收拾灶房时，也没看见这些东西啊。 陆兴云不由伸头看了看。 下一秒，啪的一下，程清一筷子轻轻地敲在他的头上，不重但很响。 陆兴云条件反射地缩回脑袋，瞪着她。 程清啧了一声，“看什么看，赶紧回去烧火！” 陆兴云撇撇嘴，却也没跟程清呛声，乖乖坐回去继续烧火。 程清瞥了他一眼，将锅里放上油，待油热了一些，将炖得差不多的排骨，先放了进去。 随着程清撒下一把调味菜。 肉香扑面而来。 陆兴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挺直脊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肉。 真香啊！ 他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程清看着他那馋样，笑了一下，待排骨做得差不多了，她夹出来一块排骨，递给陆兴云。 陆兴云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这……给我的？” 程清笑道：“给你尝尝咸淡，不是白给你吃的。” 陆兴云哪能听不出来，程清这话就是借口。 她就是专门给陆兴云开小灶！ 在他的记忆中，程清还没这么对过他。 陆兴云鼻子有些酸，忙不迭地将排骨接过去，塞进了嘴巴里。 程清一句小心烫还没说出口，陆兴云就被烫的龇牙咧嘴，眼睛都红了。 程清无奈道：“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烫啊，傻不傻？” 陆兴云红着眼，吸了吸鼻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程清挑了挑眉，“不是让你评价好不好吃的。” 陆兴云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认真道：“咸淡正好。”说完，他又小声补了一句，“我喜欢。” 程清弯了弯唇角，“那就好。” 陆兴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后面一句，更不知道，程清这是不是在回应自己那句喜欢。 他只觉得，好开心！ 其实，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娘亲。 陆兴云低下头，安静地咀嚼着排骨，心里又暖又酸。 程清没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听他说味道差不多，程清便将排骨先盛了出来，清锅之后，再开始做土豆炖牛腩。 今天都是硬菜。 两道大菜做完，程清顺手炒了两道青菜。 最后再清锅，放上半锅水，又加了一些去腥的佐料，再将黑鱼丢进去，熬个鱼汤。 “好了，鱼汤还得熬一会儿。” 程清拿起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腥，对陆兴云吩咐道：“兴云，你先把其他菜端过去，通知你爹，准备吃饭了。” 陆兴云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便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程清觉得今天的陆兴云格外配合，也不知道什么缘由。 她也没多想，看了另外一口锅里的米饭也好了。 便将里面的米饭全部取出来，一一放在托盘上。 不多时，陆兴云就跑回来端菜。 程清端着米饭，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忙活了一会儿，将饭菜全部放好。 “好了。”程清呼了一口气，掐着腰站在桌边，望向季长淮，“家里穷，就只有一些粗茶淡饭，公子不要嫌弃。” 季长淮看了一眼，桌上虽然只有四个菜，但色香味俱全，看卖相不比宫里的差，甚至更好。 而且有荤有素，这哪里是粗茶淡饭了。 季长淮温声道：“这很不错了，真是叨扰你们了。” 程清见他还算满意放下心来，“那咱们就不客气了，开始吃饭吧。” 程清说着便坐下来。 “锅里还有个鱼汤，不过得等会儿，正好大家先吃菜。” 季长淮道了一声谢，才拿起筷子来。 他身上有伤，动作看上去有些别扭，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但举手投足中，还是看得出来，优雅华贵的气质，跟村里的人就是不一样。 陆兴云和陆小小坐在季长淮旁边，被他感染的，吃饭的速度也都慢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似的狼吞虎咽。 陆远今天跟程清坐在了一起。 程清蒸低头扒着米饭，碗里就多了一块排骨。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陆远刚收回筷子。 见她看过来，陆远咳了一声，“多吃点。” 第75章 她来探望 程清也没多想，哦了一声，礼尚往来的，给陆远也夹了一筷子牛肉，“你也多吃点，补一补。” 说着，她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季公子，你也多吃点。” 季长淮微笑着答应，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习惯。 程清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手腕，还包扎着白纱布，随口问道：“季公子，你身上的伤？” 季长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多亏宁小姐帮我请了大夫，已经没性命危险，但这些伤总得养一段时间。” 程清点点头，“也是，正好陆远也要养伤，他也得看大夫了，晚些时候就让兴云去镇子上请大夫来看看，再给你们俩抓点药。” 这可是尊大佛，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照顾着。 季长淮闻言，立即道谢：“多谢。” 程清哪敢让他谢：“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陆远见她和季长淮相谈甚欢，几不可见地皱起眉来，心里有些吃味。 程清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过话？ 陆远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程清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地问：“怎么不吃了？” 陆远揉了揉自己的腿，声音有些沙哑，“腿有些疼。” 程清一听，想也不想便道：“就说你这两天动得太多了！你还说没有，看吧！” 她看了看陆远的腿，隔着裤子也看不见什么，但不免有些担心，“很疼吗？要不要现在就找大夫？” 陆远微微摇头，看了程清一眼，便垂下了眼，“也没有很疼，就是疼得心里有些烦。” 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程清没多想，蹙了蹙眉道：“那也得吃点东西，你身上还有伤，不吃东西不行啊。” 她放下筷子：“我去看看鱼汤好了没，等会儿你就着鱼汤先吃点垫垫肚子，吃完饭就让兴云去请大夫。” 语毕，程清就向厨房走去。 陆远见她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心里舒服了。 转过头，就见季长淮正看着他。 陆远神色未变。 季长淮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总觉得陆远……不像是那么会喊疼的人。 怎么感觉刚才的陆远，有点奇怪？ 季长淮回想了一下，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也不好说什么，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程清在灶房里守了一会儿，锅里的鱼汤也差不多了。 她将鱼汤先单独盛出来一碗后，再用一个大碗，将剩下的鱼汤全部装起来，放在托盘上，一并端回桌上。 程清将那单独的一份，放到陆远面前，“就着鱼汤，多少吃点。” 陆远神色淡淡，但莫名透着一股虚弱，微微一点头，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 程清有些担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担心，就是本能地，不希望陆远出什么事情。 程清一边想着，得赶紧请大夫，一边重新坐下来吃饭。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程清总是时不时地看一看陆远。 陆远好像真没什么胃口，吃得慢。 程清看得着急，总是不免多给他夹一些菜。 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在桌上拒绝程清。 但凡是她夹的菜，陆远都吃完饭了。 程清见此，夹菜的速度更快了。 一边自己吃，一边还要顾着陆远，全然忘了别人。 季长淮坐在旁边：“……” 还没怎么吃，就觉得饱了。 程清的饭菜，做得确实不错。 季长淮最后也没少吃。 一桌子饭菜，被横扫精光。 一吃完饭，程清就让陆兴云去请大夫。 话说出口，她皱了一下眉，想到一件事，道：“算了，我自己去吧，正好我去镇子上再买点菜。” 陆兴云闻言，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程清想了一下，也没拒绝。 毕竟她不太熟悉镇子上的大夫。 百花镇比较小，没什么像样的医馆，只有一两个大夫，在自己家开了一个小小的门脸。 位置都比较偏。 熟悉的人才好找。 程清不想费事。 她转头看了看陆远道：“那你们就在家里等着，我跟兴云去去就回。” 陆远嗯了一声，或许是腿疼，显得没什么精神。 程清眉心微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跟陆兴云一并出了门。 季长淮身上的伤，比陆远的伤严重多了。 撑到这会子，身子是着实有点撑不住，便去厢房休息。 陆远家总共就两间厢房。 季长淮便暂时住在陆兴云平时住的屋子。 陆小小则被挪到了程清和陆远住的屋子，暂时凑合两天。 陆远刚将陆小小安置在屋子里，准备出来，在堂屋里等程清回来。 甫一在堂屋里坐下，陆远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有些纳罕，刚出去就回来了？ 陆远狐疑地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就见宁月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篮子。 看见陆远，宁月龄立即扬起笑脸来，“陆大哥。” 陆远见不是程清，面上的表情淡了淡，“你怎么来了？” 宁月龄闻言，表情一僵，干笑道：“这不是兴云把季公子带回来了吗，他日常服用的药，还在我家放着没来得及收拾，我就想着送过来，正好再看看陆大哥。” 她看了看陆远的腿，一脸关切不像作伪。 “陆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 陆远淡淡地道：“好多了。” “你来送药的？那就把药给我吧。”他伸出手，想要接过宁月龄手里的篮子。 宁月龄却躲开了他的手，“这些药要注意服用的，我还是亲自跟季公子说吧。”她说着，有些嗔怪地看了看陆远，“再说了，我来看陆大哥，陆大哥难道都不请我进去喝口茶吗？” 陆远：“……” 见她是打定主意要进来，陆远让开路来，“进来吧。” 语毕，他便率先向堂屋走去。 宁月龄拎着篮子，跟在他身后，看着陆远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她抿起唇角，似是随口一问：“陆大哥，县衙今天找到了一处新水源，我听说，是陆大哥先发现再上报县衙的？” 宁月龄来这，不仅是为了在季长淮面前刷存在感，更是因为水源地事情。 她在村里打听了一下，陆远发现水源这事儿，没有藏着掖着，十里八村都传遍了。 第76章 还不回去 宁月龄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按理来说，陆远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可他偏偏就知道了！ 让宁月龄不得不想起，被截胡的蓝铜矿。 她不知道，蓝铜矿会不会也和陆远有关系，迫不及待想要来一探究竟。 陆远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宁月龄。 他目光沉沉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宁月龄却被看得心头一惊，好像整个人裸露在陆远面前似的，她勉强挤出一抹笑，遮盖自己的紧张，“陆大哥，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陆远偏开头，继续往前走，“没什么。水源确实是我发现的，普通人力无法开凿水井，我就上报了县衙。” 宁月龄闻言，抓紧手里的篮子，笑得很勉强，“是吗？没想到，陆大哥你还会观水看地？以前怎么没听陆大哥说起过这些？” 陆远四平八稳地道：“我不会这些，只是碰巧遇到那处有水往外渗，就猜那里有水而已。” “是吗？”宁月龄快笑不出来了。 不可能。 她昨天上午还去看过那处水源，根本不曾渗水。 而且，她记得，那处水源就是因为藏得太深，一直没被发现。 直到那个人出现，才被发现！ 陆远是在骗她！ 可陆远为什么要骗她？ “那陆大哥的运气真好。”宁月龄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我们的运气也好，幸亏陆大哥发现了新水源，大家这下不用愁了。” 陆远淡淡地道：“水源是在山里，行走困难，运输也困难，只能短暂地解决生活用水，庄稼田地还是用不上，这问题就不算解决。” 宁月龄：“……陆大哥考虑得长远，我一个丫头，就只能看见点眼前得失。” 陆远走进堂屋，在椅子上坐下来，“我也不过随口一说。”他指了指旁边的厢房，“季公子就住在里面，不过他现在应该睡下了。” 宁月龄将篮子放在桌上，闻言，她咬了咬唇瓣，“这样啊，那我先不打扰他，正好坐下来和陆大哥说说话。” 不等陆远答应，她便自顾自地在陆远对面坐下来，“对了，陆大哥，府衙正在开采蓝铜矿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尽管问过陆兴云，宁月龄此时却还是不放心。 陆远嗯了一声，“那么大的事情，自然听说了。” 宁月龄试探地问：“听说是有人向府衙报信，府尹才发现了蓝铜矿，也不知道是谁报的信？” “有这样的事？”陆远略有些惊讶地皱眉，“我怎么没听说？不是府衙自己发现的吗？” 他的表情毫无破绽。 宁月龄看不出蹊跷，稍稍地安心一些，“陆大哥也不知道？” 陆远狐疑地沉吟片刻，“许是因为我伤了腿，这些时日都没去镇子上，并未听说这些事情。” 说着，他打量着宁月龄，反问道：“不过，我都未曾听说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月龄一顿，干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旁人说起，是有人报信，就有些好奇罢了。” 陆远哦了一声，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宁月龄有些坐立难安，没得到她想要的信息，却把她自己弄得被动了。 宁月龄起身便道：“我，我去看看季公子吧。” 陆远也没阻拦。 宁月龄拿上篮子，便逃也似的钻进了厢房。 陆远坐在那里，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厢房里。 季长淮并未睡熟，宁月龄一进堂屋，跟陆远说起话，他就醒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一墙之隔，季长淮将他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也听出来，宁月龄像是在试探什么。 他正想着，就听见宁月龄要进来。 季长淮连忙坐起身来，刚整理好衣服，就听见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他抬头望过去，就见宁月龄从外面走进来。 季长淮登时放下脸色，“宁小姐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宁月龄原想着季长淮睡下了，正想过来替季长淮换药。 换药时，自然会有亲密接触和动静，到时候季长淮被惊醒，看见她，两个人正好有些接触。 却不想，季长淮没睡着。 宁月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我，我以为季公子你睡下了，想着来给你送些药，顺便帮你换药，就没想惊醒你……” 季长淮见她手里拿着药，神色缓和了一些，“宁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要避讳一些。劳烦你将药送来，多谢，你将药放下就好，等会儿我自己换药即可。” 那岂不是让她铩羽而归？ 宁月龄想着自己的计划，故作羞怯，往床边走了走，声音温柔似水，“一个人换药不方便，还是我来帮季公子吧。” 季长淮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声音还算是温和，“不劳烦宁小姐了，陆远陆公子还在外面，让他看见我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宁小姐若是担心我一个人不方便，替我将他请进来便好，我们两个大男人也方便一些。” 季长淮着重提醒她，陆远还在外面。 她不是惦记着陆远吗，总该忌讳点。 果然，听到这话，宁月龄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个时候，确实还不能直接断了和陆远的可能，若不然她还怎么利用陆远？ 宁月龄思及此，冷静下来，“既然季公子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她低下头，神色中夹杂着一丝失望和委屈，我见犹怜。 季长淮却没说话。 宁月龄见此，抿了一下唇角，继续道：“我这就将陆大哥请过来。” 季长淮这才开口，“有劳姑娘。” “季公子客气。” 宁月龄柔柔地福了一礼，将篮子放下，转过身去，脸上的娇柔却被一股带着狠色的懊恼取代。 她捏紧手里的帕子，面色不虞地走了出去。 但在走出房门那一刻，她又收拾好了表情，恢复那娇滴滴的模样。 走到陆远面前，温声道：“陆大哥，季公子已经醒了，他需要有人帮忙换药，我帮不了他，还劳烦陆大哥代为照顾一下季公子。” 陆远闻言，倒也没拒绝，“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帮他换药。” 他喝了一口茶，瞥见宁月龄还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月龄，你还不回去吗？” 第77章 消息提醒 宁月龄本来还想，多跟陆远说会儿话，闻言，她打的腹稿彻底说不出口，她僵硬地一笑，“也是，我该回去了。那陆大哥，你好好保养身体，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远蹙了一下眉。 不等他说话，宁月龄对他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陆远：“……” 什么叫做明日再来看他？ 他可不想天天见宁月龄。 以前就不想，现在更不想。 只是宁月龄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走了。 陆远烦躁地拧着眉头，好像有人欠他八百文钱似的。 宁月龄同样满心烦躁。 现在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她低着头，满腹心事地从陆远家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月龄，月龄——” 宁月龄抬头望过去，就见陆庆从一棵树后钻了出来。 他喜笑颜开地看着宁月龄，满脸涨红，全是看见心上人后的开心，“我刚才就看见有个人好像是你，没想到真是你！” 宁月龄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找我有事？” 陆庆笑道：“没事，我就是看见你，想跟你说说话。”说着，他向宁月龄身后陆远家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多了一丝嫉妒，“月龄，你是来找我六哥的吗？” 宁月龄眼波流转，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正好得了一些草药，我就给陆大哥送过来。” 陆庆闻言，脸上笑意全然消失，“你对我六哥真好。” 宁月龄噗嗤一声笑了，“陆庆……你好像吃醋了似的。” 陆庆闻言，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我，我没有……” 宁月龄笑道：“好啦，逗你的，知道你没吃醋，陆大哥以前帮过我，我就帮帮他。”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陆庆不由问道：“月龄，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宁月龄忧愁道：“我就是想着，陆大哥的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他的腿，现在真的不能再出一点事儿，万一再磕了碰了，或是碰了不该碰的药，都不是好事，我自然得上心点。” 陆庆见她心里眼里都是陆远，心里更难受，他试探地问：“六哥的腿伤就那么严重吗？” 宁月龄点头：“当然。” 陆庆眼珠子转了转，“那什么是不该碰的药？若是碰了，就会很严重吗？” 宁月龄掰着手指头道：“不能碰的药多了，就比如说三棱、莪术、水蛭、五灵脂、红花等等，这些都不能碰。陆大哥现在要止血补血，而这些都是凉血破血伤血的，一旦碰了，伤口怕是要恶化。” 陆庆若有所思：“这么多都不能碰啊……” 宁月龄道：“是啊，所以说，我得看着。” 陆庆笑的勉强，“月龄，你对我六哥真好。” 宁月龄笑着摇摇头，“只是一些举手之劳。我还得去镇子上买些粮食，你早些回去吧。” 陆庆应了一声好。 宁月龄对他摆摆手，便提步离开。 在越过陆庆的那一瞬间，宁月龄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她正好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继续缠着陆远和季长淮。 陆庆这个笨蛋就送上门了！ 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陆庆望着宁月龄的背影，满脸的喜爱之色，遮盖不住。 他一边目送着宁月龄，脑海里一边在想着，宁月龄方才说的那些药。 这两天，陆庆过得很惨。 全都是因为陆远。 上次赔了陆远三百文钱，他爹娘差点打断他的腿。 这两天更是让他没日没夜地干活，让他尽快把三百文钱挣回来。 害得陆庆都没时间去找宁月龄。 偏偏宁月龄满心满眼都是陆远，还在为了陆远的伤奔波！ 陆庆转头望向陆远家的大门。 如若陆远不在了，那就好了。 那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庆脸上闪过一抹阴毒，提步便往自家方向走去。 …… “阿嚏——” 程清和陆兴云刚踏入镇子的大门，陆兴云就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程清挑眉看他，“怎么，受寒了？” 陆兴云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含糊，“没有吧？” 话音未落，一只柔软的手，就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陆兴云身子一僵，茫然又惶惑地抬起头来。 就见程清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 片刻后，她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发热。”程清试了一下两个人的体温，“可能就是突然被风吹了一下。” 她说着，打量起陆兴云的穿着，见他的裤腿和袖口还短了一截，顿时皱起眉来，“不是，你怎么还穿这身破衣裳呢，我给你做的新衣裳怎么不穿？” 陆兴云闻言，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低头道：“新衣裳得过年穿……” 程清：“……” 她回想了一下，原主好像真的从来没给陆兴云和陆小小买过衣裳。 陆家因为程清倒贴娘家的举动，尽管有陆远的举人补贴，也仍旧过得捉襟见肘。 陆远也只有每年过年时，才给孩子们买新衣裳。 想到这，程清就有些无语。 这亲娘怎么当的？ 她轻咳一声，“现在不是以前了，给你们买新衣裳，就是让你们穿的，不差那点钱。再说了，你这衣裳都短了，若是着凉受寒，光是吃药，花的钱就够给你买好几身衣裳了！回头就换掉，别再省着了！” 陆兴云闻言，心里一暖，面上倒还是一副死小孩儿的样子，闷闷地道：“知道了。” 程清呼噜了一下他的发顶，“走吧，你去找大夫，我去买粮食，咱们分头行动，这样也能早点回去。” 陆兴云闻言，也没多想，“好。” 程清跟他约定了一个时间，到时候就在镇子口会合。 陆兴云答应下来，便屁颠屁颠儿地去找大夫了。 程清目送他走远后，才提步向粮食铺子走去。 她想去看看镇子上现在粮食地行情，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挣钱。 【叮咚，温馨提示，您有一笔新订单，请注意查收——】 程清正想着，就听到系统那熟悉的提醒声响起。 程清顿时挑起眉来。 这系统该不会是在监听她吧？ 大数据吗？ 怎么她刚想着挣钱，就来消息提醒了？ 第78章 府尹夫人 程清心里泛起嘀咕，却悄悄地打开了系统面板。 点开未读消息，确实有一条新订单。 她看了一下收到的时间，就在刚刚。 哦，那应该不是大数据监听。 程清刚想点开看详情，系统提示声再次响起。 【叮咚，温馨提醒，您有一笔新订单，请注意查收，确认是否接单——】 怎么又来？ 【叮咚，温馨提醒，您有一笔新订单，请注意查收，确认是否接单——】 程清：“……” 【叮咚，温馨提醒，您有一笔新订单，请注意查收，确认是否接单——】 【叮咚——】 “……” 【系统提醒，您的跑腿订单任务已堆积，请及时处理，谢谢——】 程清：“……” 不是，什么情况？ 一打开系统，连续出了三五笔订单，怎么回事？ 程清皱起眉来，一一点开来看。 新的订单，一共有五笔。 其中四笔订单，都是想让她代为跑腿购买古法锻造的布料，还有一个额外备注，她需要上好的蜀锦。 如果能够有古法染色的配方，她愿意出高市场十倍的价格购买。 唯一一个不一样的订单，是让她代为购入天然野菜的。 程清目光放在了那几个布料订单。 下单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 但点开他们个人主页一看，无一例外，都是搞汉服制作的。 再点开他们的关系人列表，他们有一个共同好友，就是之前在程清这里，买走了大量布料的人。 看样子，应该是她出售的布料，在这个圈子里火起来了，所以都来找她下跑腿订单？ 这个任务单的价格，都还不错…… 尤其是那个要染色配方的。 只是，这年头染布的配方和手法，都是独家的吧？ 她上哪儿去弄？ 程清摸了摸下巴。 算了，这人也没说强制要！ 先把布料订单搞定再说！ 这几笔，单单是布料订单，就足够她赚的盆满钵满！ 老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 程清嘿嘿一笑，一股脑将五笔订单都接了！ 布料订单时间宽松，留了三天。 野菜订单时间也有两天。 时间应该都够。 程清盘算着时间，打算先去布庄看看！ 说冲就冲！ 程清飞快地拔腿，便直冲布庄。 今天的布庄，倒是没有那么冷清。 程清一来到布庄门口，就看见布庄外，停着一辆青布的马车。 马车不大，但本朝严格控制马匹，且这年头养马不容易。 家里能够养得起马车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 程清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那马车，提步便走进布庄。 布庄里面，正有几个人在挑选布料。 程清一进去，就看见前天招呼她的小二，正在招呼一个中年妇人。 那夫人穿着简单，一身藏青色的长裙，头上两支素银的簪子，看得普通，但仔细看，她身上的料子，是上好的绸缎。 头上除了两支素银簪子外，还有一支紫檀木雕花的簪子。 这些都不便宜。 一看就是低调奢华的主儿。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夫人，您看看，这是我们新上的缎子，可是一等一苏缎，颜色也沉稳，最适合您了！”小二赔着笑脸，扯着一匹缎子介绍。 那缎子颜色确实沉稳，是深蓝色。 倒是适合这位夫人。 看得出来，古往今来的‘小二’都很会看人行动。 那夫人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淡笑，听到小二的话，她认真看了看那缎子，还算满意，“包起来吧。” 小二立即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刚打算去包缎子，一抬头就看见了程清。 他一眼认出来这位大主顾，脸上堆起笑脸，“程姑娘，您来了？今天可是要什么料子？” 程清提步走过来，笑了笑，“除了上次那些料子外，我还想要一些特别的时新又比较好的料子，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 “有有有！” 小二忙笑道：“咱们铺子里，还有织锦缎、花软缎、素软缎、还有蚕丝锦、广绫、云雾绡、云锦、雨花锦，单罗纱、提花绢、平素绢——这些料子，应有尽有，您看您要哪些？” “我……” 程清刚想说话。 就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你们铺子是怎么做生意的，没看见我们夫人还在吗？我们还没走，你们就去招呼其他客人，让我们等着？” 程清循声望去，就见那位夫人身后一个丫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瞪着小二。 见程清看过来，她上下将程清一打量，撇撇嘴，俨然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程清没什么表情。 小二闻言，忙不迭地赔着笑：“夫人，真是对不住，铺子里现在人手不够，就我一个，这位也是我们的老主顾，实在是……” “老主顾又怎么了，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我们夫人可是府尹大人的夫人，你们……” 那丫环抬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那夫人却皱起眉来，低声呵斥，打断她的话，“松烟，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被唤作松烟的丫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是，夫人。” 府尹夫人？ 程清不由看向那位夫人。 府尹府，并不在百花镇上，而是远在郓城之中。 想必这位夫人，是因为府尹大人目前在这里开采蓝铜矿，就跟着过来了？ 程清正想着，府尹夫人已经歉然地看向小二和程清，“真是对不住，下人被我宠坏了，不知规矩。” 她抬手指了指那苏缎，“我就要这一匹料子，帮我包起来就好，我就不打扰了。” “夫人言重了。”小二诚惶诚恐，“您稍等，小人马上就将料子包起来。” 府尹夫人温柔地应了一声，“有劳。” 程清看出来了，这位夫人当真很是客气好说话。 府尹夫人…… 她记得原着里面也提过的。 府尹夫人好像是姓章，出身门第很高，性子柔和，和府尹关系和睦，夫妻恩爱。 只不过，遇到宁月龄后就变了。 宁月龄因为帮助府衙找到蓝铜矿一事，成为府尹的座上宾。 为了拉拢府尹，宁月龄一直对府尹夫人示好。 也不知道这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程清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府尹夫人似乎不太喜欢宁月龄。 第79章 为何生气 宁月龄为了更好地掌控府尹府，帮助自己提升，便想在府尹府里安插眼线。 她就撺掇了一个女子，去爬府尹的床。 程清记得，那个女子，好像就是府尹夫人身边的人。 应该就是府尹夫人的贴身丫环。 据说和府尹夫人长相还有那么几分相似。 因为自己身边人的背叛，府尹夫人大受打击，身体便不大好了，没多久就去了。 在她离世之后，在宁月龄和府尹大人家族的布局安排下，府尹大人似乎又娶了府尹夫人娘家的妹妹做续弦。 而府尹夫人，就好像被遗忘了，再也没人提起。 程清心里叹息。 【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府尹夫人正等着小二送她要的缎子过来，就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却见程清和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府尹夫人有些狐疑。 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程清看了看府尹身边的那两个丫环，方才没瞧仔细，现在认真一看。 方才那说话的松烟，可不就跟府尹夫人有几分相似吗？ 而且，还是年轻版的府尹夫人。 【这府尹夫人也挺惨的，八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叫做松烟的丫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夫君，想要爬自己夫君的床吧？】 程清心里啧了一声。 她记得，原书里写过，松烟一直不甘心于只做一个丫环，早早地就盯上了出身大族，前途一片光明的府尹。 奈何没有机会罢了。 宁月龄看出来这一点，她知道府尹夫妻二人恩爱，知道府尹只喜欢夫人，而松烟却和夫人有那么几分相似。 宁月龄就买通了府尹身边的一个婆子，让她在府尹的晚饭里，加了点东西，又将松烟装扮了一番，更接近夫人的样子，送到府尹的床上。 这才成功了。 程清记得，府尹第二天醒来，后悔不已，曾经去找夫人再三悔过致歉求原谅。 府尹夫人看似柔软，在感情方面，却分外地坚持。 她接受不了枕边人和身边人的联手背叛。 加上松烟一直说，她和府尹早就两情相悦，还让夫人看在她伺候那么多年的份上成全她，否则她如今被府尹破了身子，就只能去死。 夫人到底心软，舍不得让松烟去死，便只能将松烟抬为姨娘。 自己却心里郁结致死。 程清心想，这何止一个惨字？ 宁月龄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黑莲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府尹夫人章氏：“……” 是她又幻听了吗？ 她盯着程清，也没见她动嘴皮子，那声音是从哪来的？ 还有…… 松烟竟然对她夫君有意，她怎么半点也没看出来？ 章氏望着程清，开口想要询问，又不想这么快惊动程清，她便望向松烟旁边的丫环，低声道：“绿萝，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绿萝一脸茫然，“没有啊，夫人，有人说话吗？” 章氏皱眉，也就是说，那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这莫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要我说，人就不能太心软，总为别人想，结果把自己气死了，还丢下一双儿女，眼看他再娶自己的族妹，把自己遗忘脑后，多不值得啊！】 程清扼腕。 章氏吐血：“……”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心惊地看了看程清，不敢相信程清的话。 但是，仔细一想，程清的话，似乎也并不无道理。 章氏娘家和府尹家族，都是世家大族，两家联姻最重要的就是利益。 只是恰好他们夫妻恩爱罢了。 若是她死了，以两家家族利益捆绑来看，娘家必定要让府尹再娶家族中人。 这很有可能！ 章氏思及此，心头一凛。 她还想再听一些。 程清那边却没了声音。 章氏心急如焚地绞紧手里的帕子。 “夫人，您要的苏缎好了——” 正在这时，小二将打包好的苏缎，送了过来。 松烟撞了撞绿萝的胳膊。 绿萝愣头愣脑的，也没多想，伸手将缎子接过来。 章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松烟一向是个机灵聪明的，往日也是这样，有什么脏活累活，就让绿萝去干。 绿萝是她刚提上来的丫头，她自然和松烟更亲近些。 往日瞧见这些，她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私下教导松烟，不要欺负人。 但今日看见这一幕，章氏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见绿萝接过了苏缎，松烟拿出钱袋子，给小二钱时，还抬着下巴，仿佛她才是主人。 “拿着吧。你这小二，要赚钱，也得看看人，知道吗？”松烟还不忘挤兑了小二和程清一句。 章氏眉头皱得愈发厉害，“松烟，住嘴。” 松烟不以为然地吐了吐舌头，没当回事儿，便回到章氏身边。 章氏心烦意乱，也没理会她，看了看程清，她遏制住想要直接询问的冲动，迂回道：“对了，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 程清扬了扬眉，“夫人问我？” 章氏知道自己的举动暧昧，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是瞧着姑娘面善，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在这里却没什么熟人，就想和姑娘认识认识，还望姑娘原谅我的唐突。” 程清闻言，也没多想，“夫人客气了，我叫程清，家住莲花村，平时只是买东西，才来镇子上。” 章氏将关键信息都记下来，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住在镇子外的清风驿馆，若是姑娘闲来无事，可以去我那里坐坐，我这几日都在的！” 她特意提醒。 程清听出来这话有点问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人不嫌弃的话，那我有空便去叨扰。” 章氏闻言，舒了一口气，面上多了些笑模样，“那我便先告辞了。” 程清对她福了一礼。 章氏回了一礼后，揣着满腹的不安，提步离开。 松烟跟在章氏身后，撅着嘴，十分不理解，“夫人为何跟她说话那么客气，还请她去驿馆小坐？我看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农妇……” “住口！” 章氏厉声打断松烟的话。 她难得动气，松烟猛地一愣，被吓了一跳，“夫人……您为何这么生气？” 第80章 大量购入 松烟不明白，她不过就说了那个农妇几句。 往日，夫人都不会这么凶她的。 “我就是往日对你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你在外面，什么话都敢乱说！” “你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若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府尹府眼高于顶，只会用鼻孔看人！若是传出去，夫君的脸面官声还要不要？” 章氏呵斥完松烟，想起来不可打草惊蛇，便找补了几句。 松烟闻言，只以为她是小心谨慎过头了，放下心来，“夫人，松烟知道错了，松烟再也不敢了。” 她嬉皮笑脸地，如往常一样，想要去拉章氏的手臂撒娇耍赖。 章氏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道：“我有些头疼，先回去吧。” 她望向绿萝，吩咐道：“今日，绿萝陪我在马车里坐着，你就在外面坐着，让风吹一吹，你才好清醒。” 她点了松烟一句。 松烟撇撇嘴，却只当她是胆小如鼠，这也怕那也怕，真不知道她做这个府尹夫人有什么用。 心里这么想着，松烟面上懒洋洋地答应着。 章氏也懒得再和她说什么，带着绿萝上了马车。 松烟则和车夫，坐在外面的甲板上。 章氏坐在马车内，头痛欲裂。 见她好像真不舒服，绿萝伸手，替章氏按了按额头。 章氏松开手，闭上眼，回想着程清那些话，她低声问道：“绿萝，你有没有觉得，松烟有些不对劲？” 绿萝一脸的茫然，“夫人是说什么？” 章氏咬了咬唇，试探地问：“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有心上人了？” 绿萝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夫人也看出来了吗？” 也？ 章氏眉心一跳，“果真？” 绿萝只当章氏也发现了，没多想，便回答道：“奴婢也只是猜测，松烟姐姐应该是有心上人，就在老爷身边吧。” 章氏猛地攥紧手掌：“老爷身边？” 绿萝点点头，“对啊，每次一有要去老爷身边的差事，松烟姐姐就会抢着去，每次去之前，还要打扮一番，换上最好看的新衣裳！我们私下里都说，松烟姐姐的心上人，肯定是老爷身边的长随，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章氏：“……” 竟然是这样吗，她怎么没发现？ 章氏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样。 往日，章氏总是时不时地，做一些糕点或是绣品。 有时候，她自己送过去，有时候没时间，就让下人送去。 每次去老爷那边送东西时，松烟确实格外积极。 她只以为，那是因为送东西是个轻松活，一来一回，再偷偷懒，一天下来就不用干别的活计，松烟才那么开心。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奇怪。 对了！ 章氏蓦地想起来一件事。 她记得，有一回，她要去给老爷送自己新酿好的梅子酒，本来还在干其他活的松烟，非抢着要跟她一起去，还换了一身粉色娇嫩的衣裳。 章氏当时还有些好奇来着。 松烟却说，之前那身衣裳干活时弄脏了。 章氏便没再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 章氏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夫人，夫人……”绿萝还没觉察出不对劲，颇为好奇地问：“夫人突然这么问，是不是知道松烟姐姐喜欢的是哪个长随了？” 章氏脸色微白，回过神来，勉力一笑，“不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松烟那丫头脸皮薄，我问你的事儿，你可别在松烟棉签提。” 绿萝见八卦不出来，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哦了一声，“奴婢知道的。” 语毕，她便乖巧地，继续给章氏按压着额头。 章氏闭着眼，心里却格外地不太平。 …… 程清目送章氏的马车走远，回想着章氏方才的神色，心里有一个猜测。 但她也没深想。 有些事情，想太多了，反而不好。 “程姑娘，您今日想要什么料子？”小二此时走到程清跟前，笑吟吟地问起来。 程清回过神来，道：“日前，我来买的那些料子还有吗？” 小二连连点头，“当然有，库房里还有很多呢！” 程清算了算订单所需的数量，“我要五十匹，有吗？” 小二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五十匹？”他伸出五根手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清点头：“对，就是五十匹。” 小二顿时有些为难，“我记得那种料子，库房里好像只剩下二十匹了。” 他们最近其实一直没上新。 所以也没进来更多库存。 二十匹？ 程清回想着订单内容，有几个是点名要同样的料子。 大约就得二十匹。 但有几个，也有补充说明。 说是只要有差不多的，古法染色织造的料子就可以，也不拘着什么颜色。 程清思及此，问道：“那有相似的料子吗？差不多的就行。” 小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忙说：“那是有的，凑起来，大概也有个五十匹，是够的。” 程清大手一挥，“行，那就要五十匹。” 小二大喜过望，直拍大腿，“程姑娘，你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行行行，小人这就去搬料子！” 程清失笑，拦住他，“搬料子的事儿不急，我还想要点其他的料子。” 小二两眼冒光，“程姑娘还要什么料子？” 程清问道：“你这有没有蜀锦？” 小二干笑两声，“蜀锦，我们这还真没有。蜀锦料子珍贵，基本上都是上贡给宫里的，市面上流通的并不多，即便有那也得在大城池里，咱们这小地方，真找不出来蜀锦。” 程清蹙了蹙眉，“那什么地方有？” 小二思忖道：“姑娘若真想要的话，我估摸着，至少得去郓城，兴许郓城都不见得有呢。” 郓城可是附近十来座城池里，最大的城了。 郓城都不见得有，那这蜀锦得多难得？ 程清以前只听说过这名字，没想到这么难搞。 她摸了摸下巴，又问：“那软烟罗雨丝锦这些有吗？” 小二忙点头，“这些是有的，咱们这还有散花锦，浣花锦——” 程清想了想，“行，我说的那两样，加上你说的这两样，每样各来十匹！” 第81章 排队购粮 小二顿时欢喜得合不拢嘴，但没敢直接答应下来，“姑娘，小人不瞒着您，这些料子库房还有多少，我得去盘一盘，不一定都有那么多的。” 程清倒是极好说话，“没事儿，若是有些料子少了，有些料子多了，就用多的凑一凑即可，我也不是非要那一种料子。” 小二激动道：“姑娘若是这么说，那就好办了，我这就去准备！” 程清摆摆手。 小二忙不迭地就想向后面的库房跑去。 程清便在原地等着。 铺子里人手确实不够。 小二一个人忙前忙后，搬了半天，才将所有料子凑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铺子里的空地上。 他累的几乎直不起腰来，气喘吁吁：“姑娘，您要的料子，都在这里了，软烟罗只有七匹，浣花锦只有五匹，但其他有多的，我就用多得补了，总数是对的。” 程清闻言，一一数了数，满意道：“总数是对的就行。” “这些多少钱？” 小二闻言，强撑着一口气，跑到柜台后面，拨弄起算盘。 算了好一会儿。 他抬头望向程清，有些瞠目结舌，“这些总共加起来，得五千三百多文钱。” “您是老主顾，一下子又买的多，我可以给您抹掉零头，至少也得五千三百文钱。” 这价格，都远远超过小二的想象了。 程清也有些惊讶。 “这么多钱吗？” 小二缓缓地一点头，“确实是这个数。” 程清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个人余额，倒是能拿出来这些钱。 而且，倒手一卖，至少好几万到账。 倒也不亏…… 思及此，程清咬咬牙，“行，那就结账吧。” 小二：“……” 他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没想到，程清能够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来。 但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小二忙答应下来。 程清见他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你先别高兴的那么早，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小二嘿嘿一笑，“您尽管问，别说是一件事，就算一百件事，您都尽管问！” 程清失笑，“我就问一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家出售染布的方子吗？” 小二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您要染布的方子做什么？” 程清解释道：“你别那么紧张，我要这方子没什么用，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呢想自己开个布庄。” 说着，程清连忙补了一句。 “当然，你放心，他不是在百花镇上开，甚至都不是在郓城范围内开，他是想回他老家，跟咱们这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小二刚想说，开布庄，那不就是他们的竞争者了吗，那可不行。 听得程清后面这几句，他放下心来。 程清见此，又继续道：“你也是知道的，要开布庄除了有货源外，那也得自己庄子上能染布不是？他就在外面倒腾了一些染布的方子，但我瞧着他染出来的布，都没你家的好，就想帮他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可以出手的方子？” 那种绝密的，不外传的房子，程清也不敢奢望。 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公开的，或是可以售卖的方子。 小二闻言，松了一口气，面上有了一些笑模样，“姑娘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咱们家的不传之秘呢。” 程清笑：“那哪能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就想问那种普通的，可以公开的。” 小二道：“这种方子倒是有。” 其实做布料生意的，都有一些通用的染布方子，有些人就会在通用的染布方子里，再加点东西，做一些改变。 这类方子，都是可以出售的。 也算是布庄挣钱的另外一种方式。 程清闻言，惊喜道：“当真有？那一张方子多少钱？” 小二道：“有，就好比这粉色的妆花缎、烟紫色的软烟罗，这些方子，铺子里都是可以往外卖的，一张方子的话，大概这个数——” 他伸出来两根食指，交叉在一起，“十两。” 十两银子？！ 程清瞬间瞪大眼睛，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 十两银子，那不就是一万文？！ 我去，她现在哪有这么多钱啊？ 程清顿时哑火，“那什么……”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今天带的钱，可能没有那么多，要不这样吧，我先将这些料子拿回去，明天再来买方子。” 小二闻言，也没多想，程清出手那么大方，买了几次料子，这一点信任，他还是有的，“那行，那方子我先给您留着？” 程清点点头，“留着，我明天一定来取。” 小二笑道：“好嘞，那我现在，先帮你将料子装起来？” 程清嗯了一声，旋即提出，先让小二去帮她找一辆车。 趁着小二去忙时，她偷偷从个人余额里，提现出五千三百文钱。 转眼间，她的账户余额，就剩下四千多文。 这么短时间里，她花了那么多钱？ 程清惊讶地张大嘴巴。 不过一想到，转手就巨赚，她将下巴收了回去。 等小二帮她找好牛车后，程清便痛痛快快地结账了。 小二欢天喜地地，帮程清把料子全部搬上牛车。 一辆牛车是不够的。 得亏小二有经验，找了两辆。 程清还是老规矩，让牛车将她送到镇子外面的小道上就停下来。 她分别给了对方两文钱，对方便没多问，很是痛快地，帮她将料子全部卸下来后，便美滋滋地拿着两文钱走了。 待两辆牛车消失在视野内，再三确认附近没人，程清立即将那些料子，全部转移到空间里面。 等她回去，整理一下后，再提交订单。 等完成一部分订单后，她就有钱了，到时候再去买方子！ 程清盘算得很好。 算好了账目，她拍拍屁股，便回了镇子上。 这次，她没有瞎逛，直接去了粮铺。 镇子上开了几个粮铺。 每一家粮铺外面，都有衙役守着，维持安全秩序和价格的稳定，以防有人偷偷涨价。 这些都是救灾粮，价格比往日还要便宜不少。 为的就是体贴民生。 但数量有限，主打一个先到先得。 所以，每家铺子外面，都排起了一条条长队。 那队伍比取水的队伍还要吓人。 第82章 息息相关 程清啧啧出声，看了一眼旁边木牌上写着的价格。 一斗精米，才三文钱。 这确实是骨折价了。 难怪那么多人抢。 程清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今天是别想排到了。 她干脆放弃了，两手空空的，便去镇子口，跟陆兴云会合。 她来到镇子口时，还不见陆兴云。 程清不由皱眉。 这个陆兴云干嘛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程清左右眺望着，在镇子口等起来。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陆兴云才带着一个拎着药箱的老头，缓缓而来。 程清远远地看见他们，往前迎了两步，嫌弃道：“让你请个大夫，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兴云走到她面前，挠挠头，解释道：“郭大夫家里有病人，耽误了一会儿。” 郭大夫对程清拱了拱手，“实在是对不住，今天病人多，事忙。” 镇子附近有十里八乡，但是镇子上的大夫，拢共也就两个。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每日的病人越来越多，都是头疼脑热呕吐蹿稀的。 陆兴云先去找了另外一位大夫，那大夫的医馆里，更是人满为患，就连后院自己家里，都坐满了人。 陆兴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等不到大夫，就去了郭大夫家。 谁知道，郭大夫家也都是人。 幸而，郭大夫家病人少一些。 只是，郭大夫也忙得厉害，不大愿意出外诊。 陆兴云好说歹说求了半天。 待郭大夫处理完一些急症，才好不容易将人请出来。 程清听到陆兴云的解释，心下有些惊诧，向郭大夫问道：“这几日突然有很多人病了吗？” 郭大夫叹息道：“是啊，病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我家里的药材都快不够用了！” 程清蹙了一下眉，问道：“那都是些什么病症？” 郭大夫道：“就是头疼脑热，呕吐蹿稀——”说着，他想起来什么，“姑娘何以这样问？” 程清心下却暗道不好。 大旱几个月，其实死死伤伤不少人。 又是暑热天，容易滋生细菌。 她记得，书里也提到过，曾经出现过一场很厉害的瘟疫。 后来，好像还是宁月龄拿出了什么药方，才止住这场瘟疫。 当时程清看见这一段时，只觉得有点扯。 宁月龄是重生来的黑莲花，虽然自带金手指，但治疗瘟疫的方子，怎么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现在得知这一点，她却有些慌了。 当时不是书中人，现在她的生死和书里的变化息息相关。 程清不得不担心，她望向郭大夫，郑重地问：“郭大夫，您是老大夫了，行医多年，我相信您的医术，依您看，那些病症是普通的病症吗，该不会是瘟疫的前兆吧？” 郭大夫闻言，神色一凛，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陆兴云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程清。 程清干笑道：“我也就是怀疑，大旱大灾死人一多，不是经常容易出现瘟疫吗？” 郭大夫捋了捋胡子，神色郑重：“实不相瞒，其实老夫也曾经想过，或许要出现大疫了。但我观察过那些人的病，又不像是疫病那样凶猛，几服药下去，也就好了，应该是我们多虑了。” 是吗？ 程清倒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疫病也不是一开始就无比凶猛的，有些病的进程是一开始简单，但后面发展起来，越来越凶猛，直至药石无医。 书里既然设置了这一点，宁月龄更是凭借这一点，坐稳了神女的名头。 就证明这个疫病，恐怕不是小事。 只是…… 书里没详细写过那个药方。 程清也不记得很多细节了。 这下，真的麻爪了！ “姑娘不必担心。”见程清紧锁眉头，郭大夫安慰道：“远没有那么吓人。” 程清保持微笑，“也许吧。先不说这些了，郭大夫，劳烦您去我家里看看两个病人。” 郭大夫点点头，“两位前面带路就是。” 程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疫病暴发的具体时间和具体病症，只能暂时放下来。 她长呼一口气，和陆兴云一起，带着郭大夫就回了家。 陆兴云提前跟郭大夫说过陆远和季长淮病的大致情况。 郭大夫也提前准备了一些药，以免回头再跑一趟。 到了家里后，陆远正坐在堂屋里，睡着了。 大约是昨晚通宵未眠，今日太困了，坐在那里竟然还能睡着。 而且，这人睡着时，也格外板正，靠墙坐得笔直，只是头微微耷拉下来一点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在那里，想什么事情呐。 程清也是走到近前，才发现陆远竟然是睡着了。 她突然起了点坏心眼，伸手戳了戳陆远的脸。 刚想说戳两下没事。 但她的手，刚落在陆远的脸上，下一秒，她的手指，就猛地被人抓住。 同一时间，陆远倏然睁开眼，一双锐利的眸子，瞬间落在程清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程清以为自己仿佛是被什么猎户锁定的猎物。 而陆远自然就是那个猎户。 程清身子一僵，定定地对上陆远的眼睛，都忘了反应。 陆远抓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她，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却没放开程清的手，而是挑眉问道：“程清，你在做什么？” 程清回过神来，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还有什么比恶作剧被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 她干笑两声，“那什么……大夫来了，我看你睡着了，就想叫醒你而已……” 陆远瞥了一眼她的手掌，晃了晃，“就这么叫醒我？” 程清：“……” 她笑的很是勉强，“我说，我手抽筋了，你行吗？” “噗嗤——” 陆远还没说话，旁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陆远和程清下意识地看过去，就对上郭大夫揶揄的目光。 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 郭大夫见他们看过来，哈哈一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要我说，方才是不是手抽筋我不知道，但我看你们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真要手抽筋了。” “郭大夫，今日是您来看诊？”陆远闻言，倏地松开了程清的手，紧抿着唇角，面上还算平静，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耳根子都红了。 第83章 在关心她 郭大夫笑笑，“可不是吗？我家里病人多如牛毛，你家这小娃娃非要让我来，我只好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他的目光在程清和陆远之间来回逡巡，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程清缩回手指，被郭大夫看得头皮发麻，有一种早恋被老师抓包的即视感怎么破？ 她干笑道：“那什么，郭大夫，劳烦您给他看诊，我，我去烧点热水！” 语毕，程清脚底抹油似的，呲溜一下就跑了出去，飞快地钻进灶房。 陆兴云看了看一旁装得满满当当的陶罐，心想，这不是有热水吗？ 程清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不明所以，但也没拆穿程清的谎话。 陆远却看出来了，程清好像是……害羞了？ 他不由握了握掌心，那里好像还有她手指的温度。 或许是天热，又或许是赶路的原因，程清的指尖都是热热的，带着一层细腻的薄汗…… 很……微妙的触感。 “还回味呢？” 郭大夫凑到陆远跟前，见他还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打趣道：“还不赶紧把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 陆远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微红地伸出手。 郭大夫笑着给他把了把脉。 陆远到底是身强体壮，以前打下得基础好，脉象上没多大的问题。 郭大夫又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也不再往外渗血了，骨头断口处应该也在慢慢愈合。 “伤势好了不少，你这恢复得还算快。”郭大夫捏了捏他的腿：“不过，我看你这腿这两天是不是又累着了？肌肉有些紧绷，而且断口处又肿了。” 陆远神色已经恢复平静，“这几天确实走了一些路。” 郭大夫一脸的不认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跟你说了，你的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静养，你看看你这腿，现在能动吗？本来恢复得还不错，过个十天半个月可能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被你这么一弄，得，又得延长半个月。” 郭大夫和陆远家算是比较熟。 因为武举的身份，需要经常练武，陆远时不时地就受点伤，往日大多数时候，都是郭大夫帮忙治疗的。 这次他腿受伤后，大部分也都是郭大夫来看诊。 只偶尔有那么一两次，郭大夫实在是腾不出空来，另一个大夫才来看过。 郭大夫比陆远年长许多，长时间来往，也算是把陆远当成小辈儿看，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 陆远倒很是忍受，“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从今儿起我好好静养。” 郭大夫面色稍霁，依着陆远现在的伤势，重新开了药，又替他的腿换了药。 处理妥当，郭大夫还想回家看看病人。 陆远却拦住他，“郭大夫，家里还有一个伤患，还劳烦您去看一看。” 郭大夫咦了一声，“你家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口人？” 陆远含糊地解释道：“是一位客人。” 人都来了，郭大夫也没拒绝，“行吧，在哪儿？” 陆远指了指隔壁的厢房，“就在屋里，让兴云带你去吧。” 陆兴云立即答应下来，“郭大夫，这边请。” 郭大夫答应下来，拎着药箱，就去了厢房。 季长淮方才睡下不久，便再次被吵醒。 瞧见是陆兴云请了大夫来，他便没说什么，好声好气地，配合大夫做了检查。 郭大夫请他脱下外衣，查看伤势。 但见季长淮外衣下，浑身是伤，皮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郭大夫都震惊了。 幸好陆远前不久刚帮他换了药。 伤口看上去没那么狰狞。 饶是如此，郭大夫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吃惊道：“……你这小哥儿怎么弄得浑身是伤？你这怕不是滚过铁板？” 季长淮但笑不语。 郭大夫和他不是很熟，也不好一再问，但还是忍不住一边给季长淮检查伤势，一边念叨。 “哎呦呦，你这伤啊多得嘞……你怎么还能坐得住的？我发现，你们小年轻真的哦，一个比一个扛得住，这么重的伤，还能动，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季长淮听出来他没有恶意，便不吭声，默默地听着。 郭大夫人是絮叨了一些，但手下的动作却很麻利。 季长淮的伤势严重了一些，好在之前请的大夫，应该颇有些本事，处理得还挺不错的，用的药也都是最好的。 “之前那位大夫开的药，就很是不错，你接着用那个方子和外敷的药就好，我就不再给你开药了。”郭大夫一边收拾着，一边嘱咐道：“不过你这伤，也得静养，注意休息，别碰水。” 季长淮点头答应下来。 郭大夫出去跟陆远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程清一直躲在灶房里，直到郭大夫离开，也没有出去。 她蹲在灶炉边，心不在焉地烧着热水，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出，刚才陆远抓着她的手，忽然睁开眼的样子。 眼前全是陆远那双眼睛和他的手。 不得不说，陆远那双眸子长得极好。 程清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的眼睛，说不上来是什么眼型，似乎什么都沾一点，就是格外地好看。 不对！ 她为什么总是在想陆远？ 程清连忙抬手，在眼前挥了挥，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陆远从眼前挥散似的。 但是，越是这样，陆远的样子就越是清晰。 “烦死了！” 程清懊恼地踹了一脚，脚边的柴火。 这都什么情况！ 程清咬了咬牙根，抱住自己的脑袋，一道声音却突然钻进她的耳朵里。 “你在干嘛？” 程清悚然一惊，倏地回过头，就见陆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灶房。 他站在灶房门口，看着程清兀自抓狂的样子，很是莫名，他斟酌片刻，“……你疯了？” 程清：“……” “你才疯了！” 程清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就是头疼，不行吗？” 陆兴云闻言，沉默片刻，提步走到程清面前。 程清坐在灶台边上，还以为他要干嘛。 陆兴云却抬起小手，啪的一下，将手掌贴在她的脑门上。 程清：“……” 她不由一愣，这人是在关心她？ 陆兴云的手，贴了贴程清的额头，随后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眉心松展开来，“没发热。” 第84章 额外奖励 程清见自己凶了他，陆兴云还关心她，顿时有点心虚，嘟哝道：“本来就没发热……” 陆兴云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头疼？” 程清紧抿着唇，总不好说，她是一直想他爹想得头疼吧？ 程清烦躁地挠挠头，胡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缺觉！” 陆兴云盯着她看了几秒，觉得她是在骗自己。 但他也没多问，“那你就去睡吧，我来烧水，反正到晚饭还得一会儿。” 程清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了，不敢相信地打量着陆兴云，“小屁孩儿，你今天怎么那么体贴？” 陆兴云闻言，小脸顿时放下来，又恢复以前的死小孩儿模样，“你不愿意去的话，就在这坐着吧。” 【得，死傲娇又出来了。】 程清吐槽一句，站起身来，“既然你都说了，我怎么能拒绝你的好意呢？这就麻烦你了，我去睡一会儿。” 正好把那几笔订单先提交上去。 程清拍拍陆兴云的脑袋就走了。 陆兴云撅起嘴，摸了摸她刚才摸过的地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旋即在灶台边坐下来，看着里面的火。 程清想着订单的事情，却全然忘记了陆远家的屋子构造，两间厢房都是从中间的堂屋连接。 想要进厢房，就得经过堂屋。 程清一进来，就看见陆远正坐在堂屋里。 她的脚步顿时一僵。 程清：现在缩回去还来得及吗，在线等很急—— “热水烧好了吗？”程清正僵硬着，陆远也看见了她。 他倒是很淡定，主动开口。 “那个，兴云看着呢，我有点头疼，可能昨天没睡好，想回去睡一会儿来着。”程清干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一看见陆远，莫名紧张。 她明明不应该害怕陆远来着。 陆远闻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程清有些懵，“看什么？” 陆远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程清迟疑片刻，一步一顿地靠近，对陆远充满了警惕。 “看什么？”走到陆远面前，程清有些气虚地重复问了一句。 陆远没说话，下一秒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就落在了程清的额头上。 程清浑身一僵。 陆远的手，和陆兴云的手，落下来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程清脑子现在都停运了，好像全身的血液，嗖的一下，全部冲到了头顶上。 陆远掌心贴着的那一块，更是热得烫人。 陆远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蹙眉，“是有些热，风寒吗？” 程清脑子跟不上，“啊？没，没有吧……” 陆远见她脸色也有些红，还以为她真病了，蹙眉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找一些草药，给你熬点水。” 程清还没反应过来，陆远就拄起拐杖走了出去。 程清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被陆远摸过的地方，确实挺热的…… 她肯定真是病了！ 程清无比确信这一点，否则额头怎么会那么烫？ 不仅如此，她心跳也在加速。 这些症状，就跟她以前感冒发热时，偶尔也会心悸一样。 没错没错，她肯定是病了。 程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先回房休息。 陆远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陆兴云时不时地就会去山里，帮他找一些药草。 陆远以前就经常带着他进山，陆兴云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 陆远找到陆兴云放在橱柜里的药草篮子，拿下来，在里面翻了翻。 找出来一些柴胡、葛根和金银花。 他又在橱柜里，翻出来一小袋子粳米。 陆兴云看见陆远一进来就在那东翻西找的，好奇地问：“爹，你找什么呢？” 陆远拿着东西，转身回到灶台前面，“你娘有些发热，我找些下火去热的药草。” “发热？” 陆兴云小脸上满是狐疑，“不能啊，我刚才给她……不对，我刚才试了娘的额头，不热啊……” 陆远正在处理药草的动作一顿。 他记得陆兴云进来没多久，程清就出去了。 前后脚的工夫，体温总不会突然就上来了。 陆远望向陆兴云，“你确定？” 陆兴云撅着嘴，“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热不热我还能不知道吗？” 陆远蹙眉，那就奇怪了。 难道是急症？ 陆远回想起来，程清一开始进屋时，脸色倒还是正常。 好像是自己探她的体温时，她的脸色才有了变化。 难不成……她是害羞了？ 陆远顿时捏紧了手中的药草。 “爹，你干什么呢，那金银花都快被你捏碎了！”陆兴云看着陆远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金银花，顿时肉疼起来。 陆远回过神来，飞快地松开手，就见那本来晒干的金银花，在他手里都快变成了渣渣。 他飞快地整理好情绪，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无妨，就是要碎一些才好。你将另一口锅也生起来，我来煮药。” 陆兴云一边生火，一边还在怀疑，“娘真病了？” “不是发热，也是上火，喝点下火汤也可以。”陆远神色淡淡的，若是忽略掉他眼睛里的灼热，倒和寻常没什么区别。 陆兴云也没多想，乖乖生火。 陆远按照土方子，给程清煮了一大碗下火汤。 这是他们这里家家户户，口口相传的土方子，治疗下火和风热，效果极好。 同一时间。 程清回到房间里，坐在床边，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脸。 脸上的温度，倒是降下去不少。 程清呵呵一笑，心想，她这病真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她不想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那些事情全都忘记。 旋即，她打开系统订单。 按照上面每一笔订单所需的数量，选择提交订单。 需要染布方子的那一单，暂时没有提交。 新旧料子掺和在一起，一共提交了60匹料子。 还有三十匹押后。 这里面有好料子，还有一些次一点的。 好在系统会衡量市场价格，这种跑腿订单，会在市场价格上，再增加一些，算作跑腿费，以及客户指定费用。 一匹料子均价在1100文左右！ 比程清想象中还要高一点。 60匹料子加起来，一共66000！ 程清刚将订单提交上去，就收到了系统的提醒。 【跑腿订单提交完成，确认收货中，个人账户余额变更为66000文！同时，因宿主任务完成及时，成果良好，额外奖励三百文，全部奖励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第85章 色令智昏 卧槽？ 程清看着账户余额，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个十百千万——” 真的有六万多？！ 程清一个个数字数过去，呼吸都变得狂热起来。 好家伙，她这真是摇身一变成富婆了？ 果然，古法的东西，在现代就是贵啊！！ 这下子，买染布方子的钱，就有了，还绰绰有余！ 程清顿时大喜过望。 “咚咚咚——”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将程清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清笑容猛地一僵，紧张地向门口看过去：“谁？” 陆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我。” 程清愣了一秒，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都忘了，她刚才进来时，为了防止意外，已经将房门反锁。 程清彻底放松下来，关掉系统页面，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就见陆远站在外面，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小托盘。 托盘上正是一碗冒着热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乎乎的汤。 程清这才想起来，陆远刚才是去帮她煮药汤了。 程清看了一眼那药汤，想着自己的身体现在好像好了，有些尴尬，“你这个是……” 陆远道：“金银花和葛根柴胡一起煮的下火汤，你先喝点。” 程清闻言，想了一下这些药草的药效。 即便是上火，也可以喝一点。 正好这段时间天热，昨天还吃了火锅，程清真有点上火。 “那给我吧。”她便哦了一声，伸手将药汤接过来。 陆远将托盘递过去，打量着程清。 她现在的脸色，倒是很正常。 就好像刚才脸红的样子，是他的幻觉一样。 陆远打量着她，问道：“你方才在屋里做什么，怎么锁门了？” 程清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心里有些挣扎，闻言她头也不抬地道：“没啥，就是想睡一会儿，但现在家里不是有别的男人在吗，我就锁门了，安全点。” 陆远：“……” 这理由有点牵强了。 陆远没拆穿她，转而问道：“那你身子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 程清一顿，想到自己之前的借口，她故作头疼地皱起眉来，抬手揉了揉额头：“那什么，还是有点头疼，应该就是没睡好。” 话音未落，她的额头上就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程清顿时一愣。 感觉到程清的身体，明显一僵，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跟幼兽似的，迷茫又惊恐地看他。 陆远大概明白程清是什么情况了，他松开手，压住想要扬起来的唇角，神色平静地道：“瞧着头是不热了，那你喝完下火汤，就早些睡。” 程清不明所以，只以为陆远就是担心她，小声地哦了一声。 只是，心脏还是莫名跳得厉害…… 程清啊程清，你真没出息！ 程清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不想让陆远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抱着碗，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程清低着头，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声音。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就见陆远还站在那里。 她一抬头正好撞进陆远那双眼睛里。 陆远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安安静静没什么情绪时，如同一汪深泉，又像是深邃的夜空。 让人不由地坠入其中。 他若是盯着一个人时，微微一些眼波流转，就好像自带深情buff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恍惚，他很爱自己似的。 程清听见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她猛地捏紧了手里的碗。 热度从碗里传来，再通过她的指尖，传到她的心脏，一片滚烫。 “你……” 程清声音有些沙哑，目光飞快地躲闪地低下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陆远定定地看着她，“等着拿碗。” 程清：“……” “啊？” 她没反应过来。 陆远看了看她手里的碗。 程清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用等，我，我喝完了，自己会拿出去。” 陆远淡淡地道：“无妨，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程清：“……” 可是大哥，你在这里站着，我很难受啊！ 程清第一次发现，和陆远单独相处，有那么让人坐立难安。 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好色。 程清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按捺住躁动的心，她轻咳一声，颇为客气地道：“那你坐下来吧，你的腿得小心点。” 陆远闻言，眉梢挑了挑，沉吟片刻，他径直提步走过去，直接在程清的身边坐下来。 程清低头喝着下火汤，就感觉到身边忽然一沉。 她愕然地抬头望过去，看见陆远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她有些懵：“你……” 陆远神色淡淡地瞥她一眼，“不是你让我坐下的吗？” 但是，程清莫名觉得，他这语气里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 程清：“……” 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清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然地继续喝着下火汤。 陆远坐在她旁边，床铺也就那么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程清可以听见陆远的呼吸声。 陆远身上透着清新的，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和皂角香。 真是奇怪了。 这人不是活阎王吗？ 身上的味道倒是很温暖。 程清一边想着，一边喝着下火汤。 那下火汤，似乎都不难喝了。 有些心猿意马。 陆远坐在那里，倒是一直没有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难得这么安静。 程清一开始想着陆远在身边，还有些紧张，慢慢地也变得安下心来。 没多久，喝完了下火汤。 程清还没说话。 陆远就伸出手来，将汤碗接了过去，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灶房，你再睡会儿。” 程清张了张口，想要拦阻，最后还是嗯了一声：“行，我就睡一会儿，晚点起来做饭。” 陆远走到门口，看了看她。 那个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陆远伸手替程清将房门关上。 程清抿了一下唇角，才发现掌心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懊恼地在大腿上蹭了蹭掌心上的汗，暗骂，自己真的没出息！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 至于吗？ 第86章 这是谁啊 程清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砰的一下，倒头在床上躺下来。 算了，还是赶紧睡觉吧！ 程清昨天晚上，确实没睡好。 本想着能再睡一会儿。 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后，她却愈发地清醒。 陆远的模样，在自己的脑海里，更是愈发地清晰。 啊啊啊啊啊！ 真是烦死了！ 【这个陆远，真是个祸害！】 刚走到灶房门口的陆远，猛地停下来。 这话什么意思？ 陆远蹙了蹙眉，转头向厢房的方向看过去。 程清躺在床上，心里烦闷不已。 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原身和陆远的事儿。 其实，‘程清’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 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发福后，只能算是一般了。 而陆远自律，加上本身就貌美，在各方面都吊打‘程清’。 两个人若是一起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夫妻。 “对了！” 程清想到一件事，猛地坐起身来。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很不对劲。 原身是怎么嫁给陆远的？ 她记得，陆远和程清两家似乎之前没什么往来。 这个话本从一开始，就是陆远已经娶了程清，有了孩子，夫妻感情又相当地不和。 但程清记得，原着里曾经提过一句，陆远娶程清好像是有什么原因的。 她之前应该是记得的。 可是…… “为什么我现在就是想不起来了？” 程清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半天，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 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的字样。 但又看不真切。 她明明应该记得的。 为什么现在却记不起来了？ 对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程清甚至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生下陆兴云和陆小小的。 程清思及此，又想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程清’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陆兴云和陆小小不是她生的吗？ 就算再偏心娘家，也不至于对自己两个孩子都不管不问。 现在这年头，基本国情还是重男轻女。 家里有一个男孩儿，都会受到偏宠。 但‘程清’既不喜欢女儿，也不喜欢儿子。 对他们俩都很不好。 在陆家更是作天作地。 以陆远的性格，为什么一直纵容她？ 若她代入陆远的性格，只怕早就休妻，给宁月龄腾位子了。 可是，陆远却一直忍着。 如若不是程清要卖掉自己的孩子，彻底触及陆远的底线。 只怕陆远上次也不会跟她动手。 这么一想，好多事情都很奇怪。 程清拼命地回忆着书里面的内容，想要在原着里找到答案。 却发现，有很多的事情，她都记不住细节了。 太多的事情，都变得模糊…… 这是什么情况？ 程清坐在屋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从房间里走出去。 算了，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 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吃饭要紧。 程清走出房间，长呼一口气，便去了灶房。 陆兴云正准备做饭，看见程清走进来，他动作一顿，扭捏着问：“……娘，你睡好了？” 程清听见他好像隐约喊了自己一声娘。 但那第一个字的音太轻了。 轻到程清都快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程清看了一眼傲娇死小孩儿，没跟他计较，提步走过去。 “嗯，刚起，你爹呢？” 程清随口问道。 陆兴云说道：“哦，大伯说阿奶病了，让爹去看看，爹就去了，还没回来。” 程清眉梢一挑，“你奶奶病了？” 陆兴云面无表情地一点头，“嗯。” 程清有些意外。 陆老太这么快就病了？ 难不成是被气的？ 书里有提过这件事吗？ 程清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便哦了一声，“行吧，那我来做饭吧。” 陆兴云闻言，眼珠子一转，舔了一下嘴角，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我们晚上吃什么？” 程清一边翻着橱柜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 陆兴云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我还是想吃米饭！” 白米，可香啦。 他们以前都很少吃到白米和白面的。 程清闻言，想了一下，“要不一人做一碗煲仔饭吧？” 陆兴云茫然了一瞬，“煲仔饭？那是什么饭？” “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只要知道好吃就行了。” 程清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兴云解释。 她以前就挺喜欢吃煲仔饭的，暑假工时，就去煲仔饭店打工，偷学技艺。 虽然技艺没那么高超，但这时候也够用了。 程清拿出来几个差不多大小的陶钵，又问：“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陆兴云想了想，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扭捏道：“我，我想吃肉……” 闻言，程清噗嗤一笑，“也是，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想吃肉很正常。” 她想了一下，从商店里换了两个猪蹄出来，佯装从橱柜里拿出来，“那我给你和你爹，一人做一碗猪肘煲仔饭吧。” “老话不是说以形补形吗？正好给你爹那条腿补一补。” 程清又拿出来一些菜。 “我想吃辣炒肉丝的，再给小小和季公子做一些不辣的吧。” 程清上午煮的牛腩，正好还剩了一点。 干脆就弄两碗土豆牛腩煲仔饭。 陆兴云听得就差点流口水，颇为主动道：“那我给你打下手！” 程清闻言一笑，丢了几颗菜给他，让他去洗干净。 今日，救灾粮和水源都下来了。 家家户户都开了火。 只不过，旱灾闹得太久，家家户户都没剩下什么钱。 买也买不了多少东西，还是一些糙米和野菜。 程清家飘出去的香味，在左邻右舍中，颇为突出。 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往程清家看。 程清火速将两只猪蹄炖上，便开始往陶钵里码素菜。 “他六嫂，在家吗？” 程清正干着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笑嘻嘻的声音。 声音在程清耳朵里过了一遍。 她没听出来是什么人。 程清满脸疑惑地从灶房里走出去，就对上一张瘦削黑黄的脸。 那人一看见程清，脸上的笑容迅速扩大：“他六嫂，你在家呢？” 程清看着她，没什么印象，“啊，在呢，你这是……” 【陆兴云这个臭小子，怎么还不出来，这是谁啊？】 第87章 凭你也配 程清在心里吼了一嗓子，下一秒，陆兴云就噔噔噔地从灶房里跑出来。 看见那人，陆兴云脸色有些不太好地喊了一声，“三伯母。” 那人看着陆兴云，笑得很是和蔼，“兴云也在家呢。” 陆兴云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三伯母，您来有什么事儿吗？” 程清盯着那人。 三伯母…… 哦，她想起来了。 陆家是平辈的堂兄弟都放在一起排齿序的。 陆远在全家里面，排行老六。 陆庆是老七。 老三好像是叫陆柏。 他媳妇儿叫什么，程清就不记得了。 原书里似乎也没有仔细提过。 三伯母李氏嘿嘿一笑，“也没有旁的什么事儿，就是我家做饭的时候吧，发现缺了点油和面，就想问问他六婶借一点。” 李氏说话时，目光忍不住地向厨房里瞟。 闻到里面传来的香味，李氏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陆兴云闻言，狠狠地皱起眉来，有些紧张地看向程清。 三伯母以前，和他们家没什么往来的。 他们嫌弃陆远为人冷酷，跟家里人都不亲近，娶了个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陆远家里越过越差，他们就更不愿意和陆远家往来了。 陆远受伤这次，为了凑医药费，陆兴云没少去给这些叔叔大爷磕头，希望他们借点钱，给陆远治伤。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陆远可能活不下来了，就剩下程清和两个小孩儿，下辈子也还不上他们的钱。 所以，所有人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们。 哪怕陆兴云磕破了头，他们都不愿意借一分。 尤其是这个三伯母，说话最是难听。 看见陆兴云磕头，她当时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磕什么磕，等家里死了人来报丧的时候再磕！现在有时间搁这磕头，还不如回家守着你爹，也好送他最后一程。” 陆兴云当时听得心里都在滴血！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恨意，不由捏紧了自己的手。 程清听到这话，也明白了。 “他三伯母，你可能来得不凑巧。”程清不好意思地一笑，“家里的吃的，也就够这么一顿的，没有剩下的，不然我就借你了。” 李氏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满脸的不相信，“不是吧，他六婶，我就是想借一点，又不要多，也没说不还你，你没必要编瞎话骗我吧？” 程清一脸委屈，“他三伯母，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都是一家人，我能骗你吗？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屋里看看——” 程清让开路来，指了指灶房，坦然地让李氏进去查看。 李氏提步就要往里走。 但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 程清当然可以让她进去。 可她若是真进去了，那就好说不好听了。 传出去，旁人都会说，她不相信程清，为了找点吃的，去翻程清的屋子。 李氏思及此，望向程清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瞧着六弟妹是个能干的，家里天天飘香，我还以为他六婶家，米面油粮多得是呢。” 程清闻言，苦涩地一笑，“那哪能啊？都是抠抠搜搜，扣一顿做一顿罢了。”说着，她一脸关切地道：“对了，他三伯母，镇子上的米铺开仓放粮了，价格便宜得很，您还不知道吗？” 李氏闻言，呵呵道：“当然知道，我……” 程清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那您怎么不买点回来？两文钱一斗米呢！可便宜了！这可是天大的漏子，所有人都去抢着买呢。” 李氏咬了一下牙，刚想说话。 又听程清关切地问：“莫不是因为家里没钱？” 李氏还没说话。 程清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不能啊！不就两文钱吗？我记得，他三伯母是个能干的，我以前可总听说三嫂，你一天做短工都挣很多很多钱，前年娶媳妇的时候，三嫂好像还拿出来了五两银子呢！” 李氏闻言，脸皮一抽，“我，我当然是有钱……” 程清笑了，“我就知道，三嫂怎么可能没钱呢？三嫂家跟我们家可不一样，我们家就是太穷了，比不了三嫂……”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说起这件事，我就犯愁呢，三嫂你是不知道，咱家是吃一顿少一顿，我今儿还在愁明天的饭钱呢。” 她眼珠子一转，望向李氏，嘿嘿一笑。 笑得不怀好意。 “三嫂，你家那么有钱，不如借我点？我不要多，就要给三五文钱就好。” 程清嘿嘿地搓了搓双手，“三嫂，这肯定没问题吧？都是一家人，就这么点钱，像三嫂这么有钱又大方的，肯定会借的对吧？” 李氏：“……” 她哪有什么钱？ 头一年，给长子娶媳妇，她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跟亲戚都借了一圈，才凑够钱。 这一年还没缓过来，又遇上了旱灾。 她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长媳都受不住回娘家去了。 问她借钱，这不是戳她的心窝子吗？ 李氏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恨恨剜了程清一眼，“我真是才知道六弟妹这么伶牙俐齿的。” 程清眨眨眼，没听懂李氏这话，有些无辜道：“三嫂怎么突然这么说？”说着，她想到什么似的，顿时笑起来，“三嫂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聪明，愿意借钱给我了？” “我……” “哎呀，我就知道，三嫂是最好的！” 李氏刚想说，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程清拍着手，就打断了李氏的话。 被戴上高帽子的李氏：“……”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顾不上脸面，咬牙切齿道：“程清，你疯了吧，我借钱给你？你是怎么想的？！就凭你这张大脸吗？真会白日做梦！” “还聪明……我看你恶毒到家了！都是一家人，我问你借点米油都不给，还想问我借钱？” 李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着程清。 “也不看看你那死猪的样子，凭你也配！” “真不知道陆远是不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三嫂——” 李氏气呼呼地，越说越上头，掐着腰，还想继续破口大骂。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利箭似的，锐利地射在李氏的身上。 李氏顿时像是被点了开关似的，安静如鹌鹑。 第88章 药草有问题 李氏恍恍惚惚地，有些僵硬地转头看过去。 就看见陆远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口。 李氏脸色顿时一白，心里慌得厉害，勉力挤出个笑脸，想要说话。 陆远却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过来。 尽管腿脚不便，却气势惊人。 李氏吞咽着口水，强忍着往后退的冲动，硬着头皮道：“陆远，你，你回来了……” 陆远冷着脸，在李氏和程清面前站定，他先看了程清一眼。 程清看见陆远，将到嘴边的反击咽了回去，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远：“……” 他倒是不相信，程清会受欺负。 但是陆远没拆穿程清。 他转头望向李氏，冷如冰霜，“我若是不回来，还听不到三嫂这么会骂人呐。” “我……”李氏身子一僵。 陆远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三嫂也当真厉害，站在我家，骂我媳妇儿，不知道三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三哥纵容的，那我就得去找三哥，好好说到说到了。” 李氏闻言，眼皮猛地跳了几下，忙说：“别，别啊！六弟，刚才是，是嫂子糊涂了，我脑子不好，一下子说秃噜了嘴，六弟别往心里去——” 李氏着急不已。 陆远是一个杀星。 不是煞星，是杀星。 陆柏比陆远大得多，都快大出一辈人来。 可是，陆远却比陆柏能大。 头两年，因为陆柏跟人闲谈时，说起陆小小有病，是陆远的报应，生出来的女儿不正常。 被陆远听到了，陆远追着陆柏打了一顿，把陆柏打成了猪头，躺在床上半个月，都起不来身。 直到现在，陆柏额头上，还有一条疤痕，那都是陆远留下来的。 打从那之后，陆柏对陆远就有点心理阴影。 平时便更不愿意和陆柏往来。 从这也能看出来，陆远护短的厉害。 对自己的亲人，那也是下得去狠手。 一旦他去找陆柏，那陆柏肯定扛不住。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来这里的事儿，你三哥不知道，你就别为难他了……”李氏急得一脑门汗。 她就是见陆远不在家才过来的。 谁知道，陆远回来的这么及时。 若是知道陆远在家的话，打死她也不愿意过来。 陆远闻言，挑起一侧的眉梢，“哦，这么说，三哥不知道，是三嫂自己做主，跑到我家骂我的人？” 李氏表情一僵，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我真的是说秃噜了嘴，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李氏想到什么，求饶地看向程清，一把拉住程清的手。 “弟妹，是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帮我跟陆远说说，让他别生气……” 陆远一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是真怕陆远犯浑，对他们家做什么。 程清闻言，直直地抽出自己的手，瞥了李氏一眼，望向陆远，“算了，让她走吧。” 李氏闻言，大喜过望，急忙看向陆远。 陆远望着程清，“真要放她走？” 程清失笑，“不然呢？赶紧的吧，我还要做饭呢。” 李氏毕竟是一个大活人。 杀人是犯法的，不把人放走，还能做什么？ 吓唬吓唬李氏，让她道个歉就算了。 陆远闻言，面色沉沉，却没再说话。 程清见此，斜睨着李氏，“还不走？” “啊，走走走走！” 李氏反应过来，脚底抹油似的，拔腿就往外跑，那模样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的，唯恐晚了一步就会被鬼追上一样。 转瞬间，就跑出了陆家。 跑到陆家外，李氏停下来，一颗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她拍着胸口，缓缓的冷静下来，含恨的回头瞪了一眼陆家的大门。 心下更是懊恼。 她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害怕陆远？ 明明她还是陆远的长辈，难不成真怕陆远打她？ 不对…… 打女人这事儿，陆远说不定真能干出来。 而且，也不知道陆远是怎么长的，明明都瘸了一条腿，但看上去更吓人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两个难缠的，真是凑一家去了！ 这次没占到便宜，反倒被人一阵奚落。 李氏越想越气，气得一跺脚，走了。 …… 院子里。 程清见李氏走了，便看向陆远，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看着陆远，脑子里又有些空白。 “那什么……” 程清轻咳一声，眼神飘忽，“你怎么回来了？” 陆远上下打量她一眼，“没事就回来了。” 程清闻言，咦了一声，“你娘没事了？陆兴云不是说，你娘病了吗？” “是病了，头疼，起不来身。”陆远没什么表情的道：“但我又不是大夫，留在那有什么用，大哥已经去请大夫了，我就回来了。” 陆远说着，将手里的篮子，随手挨着院墙放下来。 程清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篮子。 里面放着的好像都是药草。 程清探头看了看，问道：“这些是药草吧？” 陆远嗯了一声。 程清望着那些药材，微微皱起眉来。 下一秒，她凑过去，蹲下来，伸手翻了翻里面的药草。 陆远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怎么了？” 陆兴云也盯着程清。 却见程清拿起来几棵干瘪的药草。 “这些药草哪来的？”程清蹲在那，紧盯着手里的药草。 陆兴云疑惑道：“这些药草有什么问题吗？” 程清没有说话。 陆远看着她，“是大哥给我的，怎么了？” 程清皱眉，转头望着陆远，有些惊讶，“这是陆槐给你的？” 陆远点头，“有问题？” 程清看着手里的药草，不答反问：“他给你的时候，说了这些药草是给你用的吗？” 陆远意识到好像有什么问题，蹙了蹙眉，但还是点头，“嗯，他说这些都是止血的好东西，让我拿回来磨干成粉外敷。” “外敷？”程清眉头拧得更紧，她沉吟道：“如若我没有认错的话，这里是红花还有莪术和三棱。这些都是破血伤血的药物，有伤出血的情况下，是不能用这些药草的。你不是内出血，若是内服的话，可能影响没那么大，但你是外伤，若是外敷，那你的伤口就别指望好了。” 第89章 是陆庆 程清说完，抬头望向陆远，眼里透着疑惑，“陆远，你和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仇啊？” 她明明记得，原书里面写过，陆远和陆槐的关系其实还好。 就是普通兄弟，不算特别亲近，但似乎也不坏。 陆槐干嘛突然给陆远这些药草。 而且这些药草，还不是附近常见的。 程清在附近山里找了几天的野菜，也挖了一些药草，都没见过这些。 看样子，陆远也没见过这些药草。 想来是从外面搜刮来的。 费心费力，弄来这些药草，还专门叮嘱陆远外敷…… 若说陆槐跟陆远没仇，她都不相信。 陆远闻言，眉心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两只苍蝇，他从程清手里拿走那些药草，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又看，声音沉得厉害，“我没见过这些药草，大哥说是外面找来的。” 果然。 程清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那你真得好好小心你这个大哥了。” 陆兴云小脸也皱成了一团，望向陆远，“爹，大伯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害你？” 陆远微微摇头，紧盯着手里的药草，“不应该。” 陆槐在他记忆中，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陆槐耳根子软，没有常性，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会记仇，当时过了就过了，从来都没什么心计。 若不然，他和姚春兰两口子，也不会一直在陆老太的控制之下，连点花钱的权利都没有。 况且，他和陆槐之间，也没什么龃龉。 今日陆槐跟他说话时，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陆槐不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对他。 程清闻言，摸了摸下巴。 【我记得，陆槐也不是那么坏的人，要么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 但药草又是出自陆槐的手，这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陆远闻言，面色微沉，握紧了手中的药草，“我去找大哥。” 程清眉梢一挑，“现在？” “嗯。”陆远望着她的眼睛，“现在。” 语毕，他将那些药草递给陆兴云，“收起来。” 陆兴云接过去。 陆远便提步向外走去。 程清张了张口，想要阻拦，但陆远是个成年人了。 他又不是一般人，既然要去找陆槐，定然有他的原因。 程清便没再说话，回到灶房继续做饭。 陆兴云本来想将那些药草全部扔掉的。 但想到陆远的话，他找了一件旧衣裳，将那些药草包起来，放在衣柜的最顶部。 另一边。 陆远从家里出来，径直去了陆槐家。 姚春兰拿着陆老太之前买来的鸡蛋和今日刚买来的米，做了一盘子炒鸡蛋，配上一道野菜，也算是丰盛。 陆槐正在端菜，刚从灶房里出来，就看见陆远走进来。 陆槐当即咦了一声，“陆远？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陆远闻言，面色如常地走过来，道：“有件事想问问大哥，就过来了。” “那进来说吧。”陆槐见陆远一个人过来的，应该不是为了蹭饭而来。 他便端着饭菜，先进入堂屋。 陆远跟在他身后，踏入门槛，便长驱直入，“大哥，你方才给我的那些药草，是打哪来的？” 陆槐将饭菜放下来，“那些药草啊，都是我在镇子上的散户手里捡来的，咋了？” 陆远淡淡一笑，“没什么，我方才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看那些药草，他说里头有几味不常见的药草，是个好东西，对我的伤口特别好，若是用了那些药草，过不了几日，我的伤就可以好了，但量太少了，我就想问问大哥，是在哪儿弄来的，我自己再去弄点。” 陆槐闻言，脸上就多了些笑模样，“原来是这样啊，只是你要是问我，那些药草是哪来的，就问错人了。” 陆远蹙了一下眉，“这话是何意？” 陆槐往外看了看，见姚春兰还没出来，便低声道：“那些药草，其实不是我弄来的，是陆庆送来的。” 陆远眸色一冷，“陆庆？” 陆槐没注意到异样，“对啊，就是陆庆。今天陆庆那小子，突然找到了我，说是惹你不高兴了。” 陆槐是今天傍晚时分，刚从山里挖野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陆庆。 陆庆当时就拎着小篮子，看见他就迎了上来，笑得有些腼腆，说想请陆槐帮忙。 他说，他在山里发现了一些药草，问过大夫，说是对陆远的伤有好处。 可他前两天，刚因为一件衣裳，跟陆远闹了一场。 他怕陆远生他得气，不愿意搭理他，浪费了这些药草，就想请陆槐帮忙，将这些药草送给陆远。 “他怕你知道是他送的，猜到他是想和你缓和关系，就不愿意用这些药草，反而亏了你的身子，就跟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告诉你，还说等你用得好了，见到好处了，再告诉你不吃。” 陆槐嘿嘿一笑，“我看那小子可怜兮兮的，也是真心为你着想，我也惦记着你的伤，就答应下来了。” “这不，今天你一来，我就把这药给你了。现在一看，果然是好东西不是？” 他伸手拍了拍陆远的肩膀。 “陆庆那小子，虽然愣头愣脑的，但也看得出来，是真心把你当兄弟，小远，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别为了一件衣裳跟他闹了。” 陆远闻言，扬了扬唇角，神色柔和许多：“大哥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跟他计较。” 陆槐没察觉出陆远那平静眸子下的暗潮涌动，还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回头我做东，请你和他到家里喝口茶，当面说开就好了。” 陆远笑意渐浓，“还是大哥有办法，不过这件事不着急，等我伤好些再请吧，到时候在我家摆上席面，正好向他好好道道谢。” 陆槐没多想，“行啊，你现在也大了，有主意了，大哥就听你的。” 陆远笑了笑，“大哥，那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先回去了。” 陆槐便应了一声好。 陆远径直离开了陆槐家。 程清此时，已经将煲仔饭的配料都准备好了，她将陶钵和米线放进锅里蒸锅巴。 她刚将锅盖放上，余光便瞥见门口多了个黑影。 程清偏头看过去，就见陆远顶着一张扑克脸，站在门口，身上透着一股寒气。 第90章 好像在勾人 程清一看，这气氛就不对，她没有立即靠近，“陆远，你回来了？跟你大哥谈得怎么样？” 陆兴云的目光，也落在了陆远的脸上，他比较了解陆远。 一般陆远这个模样时，只怕是出了大事。 他倏地站起身来，有些担心，“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远望向陆兴云，眸光平静许多，“兴云，你先出去。” 陆兴云闻言，皱了一下眉还想说什么。 陆远却对他摇了摇头。 陆兴云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带着一丢丢不甘，撅着嘴走了出去。 程清见此，有些紧张，“该不会是你大哥故意给你下药吧？” 陆远闻言，提步走过来，在灶洞前面坐下来，往里面添了一把火，里面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灼人。 “是有人下药。” 有人？ 程清听出来这里面的意思，惊讶道：“难不成，不是你大哥，是另有他人？” 陆远闻言，抬头看她，眼里还倒映着火焰，“陆庆，记得吗？” 程清一顿，“陆庆？” 陆远几不可见地一点头。 程清惊讶了一瞬，但仔细一想，也不无可能。 【要说是陆庆的话，我倒觉得那应该没错，陆庆肯定是出于嫉妒。】 程清记得，原书里面，陆庆就因为嫉妒，陆远颇得宁月龄重视，而暗中给陆远使了不少绊子。 最后为了讨好宁月龄，更是把陆远给出卖了。 这样的人，确实做得出来，给陆远下药的事情。 陆远面色微沉，语气却有些轻，“其实陆庆跟我关系更好。” 陆槐虽然是他的亲大哥，但是因为陆老太偏心，陆远着实不算喜欢这个哥哥。 加上他脾气古怪，陆槐和他也亲近不起来。 两兄弟关系实在一般。 只有陆庆，一直贴着陆远，跟在陆远身后，成天哥哥哥哥地叫。 也爱跟陆远玩。 时间久了，陆远是真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若说陆庆以前讨好他，贴着他，是存了什么小心思，他都不在意。 毕竟，陆庆确实陪他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上次衣裳事件后，他想着，就这样一笔勾销就好。 却不想，陆庆竟然还不想放过他，还想要他的命！ 何至于…… 陆远握紧了手里的火钳，眸光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格外地冰冷。 何至于。 他对陆庆一向不错，陆庆时不时在他身上占点小便宜，用他的名头，在外面做点小动作。 他都视而不见，就为着这难得的兄弟情。 他和宁月龄一直也没什么逾矩的往来，再说了，他已经娶妻生子。 陆庆何至于为了宁月龄，这么恨他？ 陆远想不通。 程清看了看陆远，知道他这时候心里肯定不好受，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远。 她挠挠头，斟酌良久，“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人心隔肚皮，不是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就一定会同等回报你的，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其他的……”她犹豫了一下，“就别多想了。” 陆远盯着灶洞里的火焰，没有说话。 只是眸光亮得惊人。 不多想，就这么算了吗？ 那可不行。 他陆远从来就不是什么吃亏是福的人。 不过，这话他没跟程清说。 程清只当他是为了陆庆的背叛难过，故意转移话题，“那什么，饭菜等会儿就好了，今天吃新菜品，很好吃的。” 陆远闻言顿了一下，意识到程清可能是在安慰自己，他抬头看了看程清，神色柔和了一些，“是吗？” 见他来了点兴趣，程清连连点头：“对啊，我还能骗你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吃了第一次还想第二次，想得你夜夜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形容怎么怪怪的？ 陆远眉眼弯了弯，失笑地摇摇头，配合道：“那我等会儿好好尝尝。” 见他放松不少，程清顿时跟着笑起来。 陆远也看着她。 火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星辰。 程清笑着笑着，就感觉到有一丝丝微妙，她尴尬地掩嘴一咳，飞快地低下头去，掩饰着此时的悸动。 陆远盯着她，弯了弯唇角，也没说什么。 灶房里有一丝微妙的氛围在蔓延。 像是一层温热的水汽，覆盖住整个灶房，将灶房和外间隔离开来。 里面的人，好像单独存在一个世界里，就连空气似乎都插不进来。 程清低着头，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热，快要缺氧似的。 几乎难以忍受。 好在没一会儿，饭就准备好了。 程清手忙脚乱地，将锅巴翻出来，放在旁边备用，又将准备好的菜一一放进碗里，再将锅巴盖在上面，又放进锅里。 “再闷一会儿就好了，我先去准备桌子。” 程清低着头，闷声说了一句，飞快地跑了出去，完全没有给陆远说话的机会。 外面的空气，颇为清新。 简直是程清的救命良药。 她大口大口地深吸几口气，又长呼了一口气，才渐渐平复掉那该死的心跳。 陆远看着程清的落荒而逃，抿了一下唇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掌心里，也是一片汗。 心脏跳得，好像不是他的一样。 …… 饭菜没一会儿就好了。 陆兴云和陆小小季长淮都吃得很开心。 只有程清和陆远。 程清低着头，坐在那里，脑子此时还有一些木，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没多久，她就借口吃好了，要去洗澡，先跑进了房间。 等陆远和陆兴云收拾好一切，抱着陆小小进入房间时，程清已经率先占据有利地形，靠着床的里侧，面对着墙，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如若开门时，她的肩膀没有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那这个伪装可以说是很完美了。 陆远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抱着陆小小缓缓地靠近床边。 程清听着身后的动静，眼睛闭得越来越近，恨不得钻进被子里。 正在这时，一团柔软的东西，就落在了她的怀里。 程清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就看见陆小小，正对着她傻笑。 程清一愣，转头看过去，正对上陆远的双眼。 “季公子和兴云住，小小这两天跟我们住。” 陆远神色还是和往日一样，淡淡地，但不知道为什么，程清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在勾人。 第91章 看心上人 程清有些口干舌燥，愣了一下，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她伸手摸了摸陆小小的小脸。 陆小小也洗过澡了，穿着一身素裙，一直对着她笑，看上去可可爱爱萌萌的。 陆小小见此，也伸手摸了摸程清的脸，好像在学她的一举一动。 程清看得直乐，方才那难以描述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还有陆小小在这，不是只有她和陆远两个人。 程清心里轻松不少，顿觉陆小小跟他们一起睡，也不是什么怀疑。 她戳了戳陆小小的小脸，回头飞快地看了陆远一眼，“那早些休息吧。” 语毕，她便飞快地躲开来，避免和陆远有眼神接触。 程清一直挺爱美色的。 但前世的她，作为科研狗，一直在搞项目，没有时间。 大概真是空窗太久了。 忽略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再看下去，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那就太不是人了。 程清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抱着陆小小，蹭了蹭她的小脸，“小小，我们睡觉觉好不好？” 陆小小咧嘴一笑，“好。” 乖乖地缩在她的怀里，闭上眼，不吵不闹，根本不用哄。 程清心想，若是全天下小孩儿都像陆小小这样可爱好摆弄，那就不用担心生育率的问题了。 她贴着陆小小，闭上眼。 感受到陆远在身后躺下来，她心里狠狠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开始入睡。 陆远看着她的背影，平躺在床上，倒是难以成眠。 另一边。 府尹夫人章氏，一早回到驿馆后，就假称头疼不舒服，只留了绿萝在身边伺候。 松烟不以为然，不用干活正好清闲，一个人在驿馆里便闲逛起来。 晚饭时，府尹大人还忙着开采的事情，又要挂心赈灾粮的事儿，没有回来。 只有章氏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用饭。 绿萝留下来伺候她，见章氏都没吃几口就说饱了，绿萝担忧道：“其实，夫人身子不好，不应该跟着大人来这里的，这里距离家里也没多远，但条件差得多，夫人大可以留在家里，等大人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一般来说，很少有夫人跟着夫君下乡，做这种工作的。 大多数，夫人都是留在后宅，安稳后方。 偏章氏和夫君感情好，又想着府尹这些日子忙，肯定吃不上什么热乎饭菜。 怕他弄坏了身子，便跟过来，想要照顾照顾府衙。 可是，绿萝就担心，章氏还没做什么，自己的身子骨却先吃不住了。 章氏接过绿萝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今日，她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血色。 闻言，她往门口看了一眼，似乎是因为太过虚弱，没什么精神地问：“松烟呢？” “她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绿萝想也不想地道：“我们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可做的，松烟姐姐便在外面逛了逛，说是想找点活儿干。” 章氏闻言，抿起唇角，问道：“那她都去了什么地方？” 绿萝想了一下，“我听人说，松烟姐姐好像在往大人的临时书房去了，说是想问问大人，有什么要吩咐她的事情，但侍卫们都不让她靠近。” 听说松烟还不死心的，去了好几次。 绿萝想，估摸着是去看心上人的。 但她怕说了，会让章氏不高兴，就没提松烟去了好几次的事儿。 章氏却已经皱起眉来，“大人一向有吩咐，旁人不要靠近他的书房，怎么，松烟就记不住吗？” 绿萝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沉默着。 章氏一颗心却拔凉拔凉的。 这个松烟，或许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捏紧手里的帕子，沉吟片刻道：“大人今晚是不是说过，不会回来了？” 绿萝点头：“是，方才来传过信，说是要睡在矿棚那边。” 章氏问：“这消息，松烟还不知道吧？” 绿萝再次点头：“应该是。” 方才府尹大人身边的长随来送消息时，屋子里只有绿萝在。 松烟无事可做，傍晚就回房休息了，一直没来。 应该是不知道的。 章氏沉沉地出了一口气，“你去将大人身边的林侍卫找来，就说我有事要吩咐他。等一会儿，你再去找松烟，就说府尹大人喝多了，我却已经睡下了，让她煮一碗醒酒汤，送去大人书房，今晚大人歇在那里。” 绿萝眼里浮现出些许茫然，“可是，大人不是没回来吗？” 章氏无奈看她，“让你去你就去，你只要负责传我的话即可，旁的一字一语，都不要多言，记住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多嘴，我就让人割掉你的舌头！” 章氏故意恶狠狠地恐吓。 绿萝吓得一哆嗦，连忙俯身行礼，“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绿萝话音未落，便忙不迭地转身往外跑，唯恐章氏真让人割掉她的舌头一样。 章氏见她出去，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心脏却不停地往下坠，仿佛落不到底。 不多时，林侍卫就来了。 章氏跟他耳语了几句。 林侍卫神色变了变，旋即沉声应下来，“是，属下这就去办。” 章氏无力地摆摆手。 林侍卫便退下了。 章氏一个人在床边坐着，手里捏着一块玉佩，这玉佩是夫君送给她的。 上面的络子，却是松烟亲手编制而成的，手艺很好。 章氏低头看着上面的络子，呐呐地自言自语：“松烟，你别让我失望——” 同一时间。 绿萝胆战心惊地，去了松烟的房间，伸手敲响松烟的房门。 松烟此时确实已经睡下了。 睡得正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松烟猛地坐起来，满脸不耐，对着门口吼了一嗓子，“谁啊！” 绿萝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松烟姐姐，是我……” 松烟闻言，黑着脸下床，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呦，这不是在夫人面前颇为得脸的绿萝吗，你怎么叫我姐姐，合该我叫你姐姐似的，不知道绿萝姐姐有什么吩咐，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应该叫我过去吩咐才是。” 绿萝听着她的阴阳怪气，缩了缩脖子，“松烟姐姐，我……是……是大人回来了……” 第92章 反手一击 绿萝笨拙地，学着章氏的话。 “大人在外吃多了酒，人醉了，夫人今日身体不舒服，实在是起不来身，就，就让我找姐姐，去煮一碗醒酒汤，请姐姐给大人送去……哦对了，大人今晚就歇在书房。” 松烟一听这话，不耐烦的表情顿时消失，一脸惊喜道：“大人已经回来了？” 绿萝缓缓地一点头，“对的。” 松烟激动道：“大人喝醉了？那我得立即去准备醒酒汤，我这就去厨房！” 她忙不迭地回房里，收拾了一下，就火急火燎地跑去厨房做醒酒汤。 那模样，比往日给章氏干活，积极了十倍不止。 绿萝再迟钝，也看出来，这样的松烟不太对劲。 但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绿萝皱了皱眉，还是先回到章氏房间里。 章氏见她回来，问了一下情况，“松烟那边怎么样？知道大人喝醉了，她什么反应？” 绿萝犹豫着：“我叫醒松烟姐姐时，她好像很不高兴来着，但我说大人喝醉了，让她做醒酒汤，松烟姐姐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还特意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去了厨房。” 不止如此，松烟还换上了一套颇为不错的头面。 绿萝记得，那头面还是章氏赏给松烟的。 价值不菲。 她总觉得，松烟晚上打扮成这样不太对，但不好意思跟章氏说。 章氏闻言，瞳孔动了动，神色却异常地平静，“是吗，那就让她好好照顾老爷吧。” 绿萝却有些担心，心想，幸好老爷今日不回来。 若是回来，只怕要出事。 绿萝不好说这话，便换了话题，“夫人身子不舒服，我伺候夫人歇息吧。” 章氏却摆摆手，“睡什么？今晚还有好戏呢，现在睡下了，岂不是错过了这场好戏？” 绿萝茫然：“夫人……晚上传戏了吗？” 章氏闻言，哭笑不得，“你啊，怎么那么笨？” 绿萝挠挠头，憨笑，“从小到大，他们都说奴婢脑子不灵光，爹娘还说，当日将我卖了好几家府邸，都没人要我，都嫌我笨……” 章氏看了看她，叹息道：“不灵光也有不灵光的好，你往后的好，多着呢。” 绿萝不太懂，只知道傻笑。 章氏看着她，却很是放松。 她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看戏。” 绿萝扶着她的手臂，“夫人，咱们去哪儿看戏？” 她记得，章氏早前并没有吩咐驿馆传戏。 也没瞧见有人搭戏台。 章氏意味深长：“去了你就知道了，那儿可有一个现成的大戏台。” 绿萝哦了一声，扶着章氏，好奇地寻过去。 但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章氏带着她，来的地方，没有什么戏台，反而是府尹大人的书房。 绿萝站在书房门口，有些不解，“夫人，咱们不是去看戏吗？” “是啊，就是这儿。” 章氏说着，看向门口守着的林侍卫。 林侍卫冲她微微一点头。 章氏见此，捏紧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透过帕子抠进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开门。” 林侍卫走过去，一把推开门。 下一秒，一股麝香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林侍卫和绿萝就听见一阵阵靡靡之音。 男声女声的呻吟声，混合在一起。 绿萝再傻也听出来不对劲，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扶着章氏就要往后退，“夫人，里头……不干净，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章氏却扯了一下唇角，“里头有一出大戏，不看可惜了。” 她推开绿萝的手，径直提步走进去。 绿萝脸上烧得厉害，急得直跺脚，手忙脚乱地跟在章氏身后。 林侍卫见此，却去了隔壁的厢房。 临时的书房里，此时没有烛火，只有月光从窗棂渗透进来，倾泻满地的银光。 章氏一进来，在月光的映照下，透过薄纱的帷幔，就看见床上有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啊！” 绿萝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直视。 里面奋战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才发现有人进来似的，慌慌张张地就要躲起来。 章氏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一只火折子，走到一旁，将桌子上和两侧柜子上的蜡烛全部点燃。 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帷幔后的身影，更是无处遁形。 章氏吹灭了火折子，看着里面想办法找地方躲避的人，强忍着心口的冷意，开口道：“别躲了，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怕旁人看见，都出来吧。” 里面的人，听出来章氏的声音，身影一僵。 却没了动静。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仿佛只有一个个的心跳声。 见里面还是没动静，章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还不出来，是想要我亲自去请你吗？松烟——” 里面的人被点了名，终于有了动静。 未几，一只手掀开了薄纱帷幔，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床上走了下来。 那个人，可不正是松烟？ 绿萝听到这名字时，便惊愕地瞪大眼。 看见当真是松烟，她额角猛地跳了跳，“松烟姐姐，怎么是你？！”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都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松烟。 松烟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夫人又一向重规矩。 松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旦传出去，这也会伤了夫人的颜面。 松烟怎么敢的？ 松烟没有理会绿萝，看了章氏一眼，柔若无骨地在章氏面前跪下来。 她穿着一身亵衣，肚兜的带子都没系好，松松散散挂在身上，全然遮盖不住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更是，好似故意一般，将肚兜往下拉了拉，露出大片的痕迹，面上却是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可怜的样子。 “奴婢见过夫人，夫人息怒……” 章氏还没说话，她就一顿抢白。 “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难自禁……我和大人两情相悦，我知道这件事会伤害夫人，我也没想这样的，可感情之事从来不由人，还望夫人千万不要动怒，以免伤了自己的身子！” 松烟以头抢地，说得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忠直节妇。 “若是夫人实在生气，那就杀了松烟吧，只要夫人息怒，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就好！” 第93章 一条活路 松烟哽咽着，心里却很是轻松。 她知道，章氏性子软，她又跟了章氏好些年。 章氏断然不会真的让她去死的。 可是，下一秒章氏的话，却如同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你愿意以死赎罪？” 章氏平静地道：“好啊，绿萝，找人来将她拖出去打死。” 松烟一听，猛地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章氏，“夫，夫人，你，你要打死我？” 章氏面无表情地看她：“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愿意一死让我息怒。” 松烟顿时一僵。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松烟心脏猛地一缩，连忙道：“不，夫人，你，你不能杀我啊！” 章氏冷笑：“哦，我不能杀你？你一个奴婢，我竟然还杀不得了？” “我今日倒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杀你！” 章氏冷喝一声，“来人！” 林侍卫从外面走进来，抱拳：“夫人。” 章氏眯起眼来，“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林侍卫应了一声，“是。” 他冷着一张脸走过来，就要去抓松烟。 松烟见章氏真的要杀她，顿时慌了。 “不，夫人，你不能杀我！” 她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拍开林侍卫的手，大脑里一片空白，声音都在发抖。 “夫人，我，我现在是大人的人了，你不能杀我！大人会生气的！” 章氏闻言，心口却滋滋地往外冒着冷气。 她原本想着，若是松烟……若是松烟愿意提起，她们这些年的情分。 那就证明，松烟心里还是有她们的主仆情的。 却不想，这个时候，松烟还想用‘大人’来胁迫她低头！ 章氏长呼一口气，神色不负方才的寒冷，只觉得疲惫，她沙哑地问：“你是大人的人了吗？松烟，你真的以为，方才床上的是府尹大人，我的夫君？” 松烟挣扎的动作一愣，“什么？” 章氏望向帷幔后，“出来吧。” 松烟猛地转头看过去。 帷幔动了动。 很快，走出来一个缩着脖子，黑黑瘦瘦的男子。 松烟瞳孔一震，“怎么是你？！”她尖叫起来，“方才里面的人……是你？！” 男人没有理会松烟，径直在章氏面前跪下来。 这人也是府尹身边的一个侍卫，叫做刘好。 刘好早些年为了救府尹，还瘸了一条腿。 现如今也做不了什么重要的事务，但在府尹面前，也算是颇有体面。 “怎么可能是你？！” “不，绝对不可能是你！里面的人，明明是大人，是大人才对！” 松烟不停地尖叫着。 男人却置之不理，他对章氏磕了头，“谢谢夫人。” 松烟闻言，猛地望向章氏，电光石火，她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你故意害我？！” “你故意骗我来这里？！”松烟声嘶力竭，双眼血红，“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章氏满脸失望，“松烟，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我自认为对你不错，你是我身边最有体面的丫环，可你却觊觎我的夫君？若不是你早有心思，怎么会爬上那张床？” “你应该很清楚，我根本没做什么，我只是让人告诉你，大人喝醉了，剩下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 松烟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她当时送醒酒汤进来时，屋子里没有亮烛火。 但床上躺着一个人，浑身酒气。 这男人的身形，与大人有几分相似。 她就以为，是大人喝多了。 正好书房内外，也没其他人在。 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错过这一次，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头脑一热，爬上了床。 夜色里，或者是酒气的作用。 ‘大人’比她想象中主动…… 她还以为，这一次万事大吉了。 就连方才，章氏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烛火亮起之前，‘大人’拿着被子，只顾自己躲藏，她都还以为，是‘大人’不敢面对章氏。 却不想，从头到尾，小丑都是她自己？ “不，不可能是这样的！” 松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拼命地摇头。 “不是这样的！方才，方才的人就是大人！”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章氏。 “方才的人就是大人对不对？！是你，是你嫉妒，是你不甘心，故意换了他来骗我对不对？！” 章氏闻言，失望地摇摇头，“松烟，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松烟却像是找到了底气，“我……” “本官在此处。”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松烟猛地抬头看过去。 就见府尹温大人，穿着官袍，从外面走进来，靴子上全都是泥土，在地上一走一个脚印。 他身上染上了不少泥土灰尘，颇有些灰头土脸，一看就是刚从矿洞那边回来。 他也确实是刚回来。 就在章氏到来不久，林侍卫急急忙忙才将他请回来，连口水都没让他喝，便将他请进了隔壁厢房，旁听了一切。 温大人厌恶地看了松烟一眼，“本官方才回来，你觉得本官可能会碰你吗？” 松烟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抖如筛糠，“怎，怎么会……” 温大人一身疲惫，身上更是一点酒气都没有。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方才屋子里那个人。 而且，他们方才都在屋子里，章氏本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悄无声息地换人。 一切，本就是松烟的幻想。 而温大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松烟的幻想泡沫。 松烟瘫软在地。 温大人不想理会她，走到章氏面前，见她脸色极为不好，担忧道：“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章氏微微摇头，重新望向松烟。 见她如同一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章氏心里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疲惫，“刘好人很不错，在大人面前也有体面，他心悦你，愿意娶你为妻，你们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你愿意，我将你许配给他，若你不愿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直到现在，章氏还是心软，给松烟留了一条活路。 松烟长得好，刘好早就看上了松烟。 他在温大人面前是有体面的，虽然没什么大的前程，但胜在稳定，也清闲。 第94章 从长计议 早些时候，刘好私下里就和温大人提过，想娶松烟为妻。 但松烟毕竟是章氏从娘家带过来的。 温大人不好直接答应，便私下里同章氏商量过。 章氏知道刘好人不错，可刘好毕竟瘸了一条腿，她总是偏心松烟的，觉得刘好配不上松烟。 但因为刘好对温大人有救命之恩的缘故，章氏私下里，也曾经向松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她对未来的夫君有什么想法。 松烟当时直说，未来夫君一定要有出息，要做人上人。 她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女子大多都是这样的想法。 刘好便不太符合松烟这个条件。 这件事就作罢了。 但刘好一直心心念念着。 方才章氏让林侍卫去找了刘好，刘好一听章氏说，事情办成后，就将松烟许配给他，便立即答应了下来。 “松烟，我会对你好的。”刘好听见章氏的话，终于难掩情绪，望向松烟，激动地道：“你就嫁给我吧！” 松烟呆呆愣愣地趴在那里。 她现在哪里还有拒绝的机会？ 拒绝就是死。 不拒绝，好歹还能活着。 松烟咬了咬牙，含恨地望着章氏，“多谢……夫人。” 章氏知道，松烟这是恨上了她。 刘好一听，高兴不已。 章氏却也知道，刘好现在的高兴，都是一时的。 等他回过味来，他就会想起来，松烟是想爬温大人的床，怕错了，才上了他的床，才勉为其难地跟他在一起，她心里爱得是别人。 无论男女，都无法接受，另一半的心里，装着别人。 即便是刘好，也不例外。 一时的情好，可以遮盖瑕疵。 但时间久了，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会在刘好心里越扎越深。 章氏留了松烟一命，却也不想让松烟，还有机会报复她。 章氏让绿萝先将松烟扶下去后，小声跟温大人商量了几句。 片刻后，她望向刘好，哑声道：“刘好，我和大人商量过了，你的腿不适合留在府尹府里，但念着你是因为大人才受伤的，眼下要娶媳妇，往后安家也都要钱，我和大人会给你三百两的红包，再在郓城内，给你准备一间宅子，让你成婚用。” 刘好听得前半句，激动地站起身来，就想打断。 但听到后半句，他的情绪就渐渐被压了下去。 他也知道，因为这条腿，自己这辈子前程算是完了。 一辈子拿着死工钱，也挣不了多少，完全没有奔头。 但是，一下子拿走三百两和一处宅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那可是三百两啊！ 他这一辈子下来，可能也挣不了三百两。 再加上一处宅子，又在郓城内，往后做点什么小生意，还可以得到府衙的庇护。 还娶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美娇娘，他简直是赚大了！ 刘好一想到这些，满脸欣喜地答应下来，不停地对章氏和温大人拱手作揖。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章氏闻言舒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呢，我还有一个条件。” 刘好想也不想的道：“夫人请吩咐。” 章氏道：“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我的条件就是，往后你和松烟成亲后，要看好松烟，不准她再来府尹府，到时候我也会吩咐好下人，若是你来府尹府做客，我们欢迎，但她不行。刘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好哪能不明白？ 出了这种事情，章氏膈应，不想再看见松烟也很正常。 刘好笑呵呵地便答应下来：“夫人放心，我一定看好松烟，绝不会再让她惹夫人不高兴！” 章氏彻底放下心来。 拿出来早就去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刘好。 刘好拿着钱，便美滋滋地走了。 这屋子里现在不干净。 章氏和温大人也没有久留，便都转移去了隔壁的厢房。 林侍卫拉住了想要跟进去的绿萝，没让她跟进去，而是守在外面，顺带反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便只剩下章氏和温大人夫妻二人。 温大人主动拉起章氏的手，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说着，他还有些委屈，“幸好我今日不在，若不然夫人岂不是要利用我？” 章氏闻言，勉力一笑，“怎会？我可舍不得。” 温大人闻言，笑起来，“我知道夫人不会，只是逗夫人笑一笑罢了。”他捏着章氏的手，“今日的事情，让夫人伤心了，但夫人放心，我是绝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的。” 章氏盯着温大人，有些恍惚，仿佛瞧见了，当年向自己求婚的那个少年。 两家是都是世家大族，青年男女都是联姻在即，一辈子都不指望什么爱情。 但他们俩难得的，是青梅竹马，少年的相知相许。 章氏一直以为，他们俩会是众口中一辈子的艳羡对象，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终老。 但现在，她却有些动摇了。 如若程清的消息都是真的。 即便最后温大人，确实是迫于无奈，娶了她的族妹，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定要遗忘她？ 他们俩这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章氏深吸一口气，在温大人感觉到异样之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淡笑道：“我相信老爷，老爷这一路回来，风尘仆仆的，快去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吧。” 温大人没察觉出什么，他也嫌弃自己一身脏，便点点头。 章氏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温大人便去洗漱了。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章氏一个人。 男人什么的，都靠不住。 她相信的，只是此时此刻，这一秒的温大人。 旁的，她是不敢信了。 做人还是得靠自己。 章氏暗暗地想着，她得给自己留好退路。 温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翌日一早，早饭时，章氏忽然说，她身子不舒服，怕留在这里，耽误温大人的公事，便打算启程回郓城。 温大人知道她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好，昨日的事情，只怕也打击到了章氏，便没多想，派了一队护兵，专门护送章氏回郓城。 只是在离开清风驿馆后，章氏没有直接回郓城，而是推脱着说，要去百花镇上逛一逛，散散心。 护兵们自然无有不依。 第95章 不老实 章氏来到百花镇上，并不是为了散心，而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程清。 而与此同时。 程清一大早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正好和陆远面对面。 更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中，是不是色胆包天，竟然和陆远抱在了一起，交颈而眠。 以至于，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陆远那姣好的面容。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有先天优势。 在这个没有护肤品，只有清水洗脸的年代，陆远的皮肤，却好得过分，哪怕在这种非礼貌的近距离放大下，也看不出来他脸上有丝毫的毛孔。 他皮肤并不算白，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是皮肤却光滑紧致得吓人。 让程清一时间都有些羡慕。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一团肥肉…… 她嘴角顿时抽了抽。 在这种缺衣少粮，还闹干旱的时候，原身还能将自己吃成一个肥婆，确实很厉害。 或者说，原书给她的设定，根本就是bug。 这年头，她怎么可能吃成一个大胖子！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程清一边吐槽着，一边盯着陆远的脸，手忽然有点痒。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已经戳上了陆远的脸。 下一秒，原本正睡着的陆远，忽然睁开眼，眸子就落在了她的手上，抓包正着。 程清神色一僵，条件反射地想要收回手。 可速度远没有陆远的反应快。 他抬手，在程清逃开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刚睡醒的声音里，带着惺忪的沙哑，好像是笑。 “又是这根手指，你的手就这么不老实？” 程清顿时窘得，满脸通红，跟熟透了的西瓜瓤一样，一股麻意顺着尾椎骨一拥而上，直达头皮。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里都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若非要做什么的话…… 她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重开算了？！ 这简直尴尬得，没法活了！！！ “怎么不说话？” 陆远见她脸色红得吓人，声音里的笑意愈发明显，“我没想到，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你就只会做鹌鹑，都不为你刚才的行为，辩解辩解吗？” “我……” 程清：她还能辩解什么？ 难不成让她说，大哥你脸上有个蚊子，我说我是在帮你拍蚊子，你信吗？ 别说陆远不会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会信啊！ 崩溃了！ 她是真的崩溃了！ 程清认命地闭上眼，硬着头皮道：“那什么，我……我就是觉得你皮肤太好了，我皮肤太差了，这不公平，我就想看看你这皮肤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我知道我唐突，我冒犯，我错了，对不起，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就算我求你了，大哥！” 她一口气，跟连珠炮似的，连个气口都没有。 滑跪的词，说得那叫一个麻溜。 陆远：“……” 好险就听清楚了。 他看着低头当鹌鹑的程清，都不由一愣。 程清不敢去看陆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一道轻笑，像是在忍着，却又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的，发自肺腑的笑声。 程清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陆远弯起的唇角弧度。 程清不由一愣，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你，你还笑？！” 陆远闻言，更是忍不住，笑意愈发浓烈。 眼里都是笑意，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程清一看，有些失神。 这个陆远，怎么那么好看啊…… 平时陆远都是顶着一张冰山脸，仿佛一座活体冰山，没有半点情绪，一张脸更是不怒自威。 也不怪被人当作是活阎王。 可他笑起来，却完全不一样。 五官都柔和了起来，脸上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好像都覆盖上一层柔光。 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温柔和煦，如同春风一样。 本来平静如同深夜的眸子，此时星辰灿烂。 程清怔怔地，看呆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陆远对上她痴痴的样子，嘴角慢慢地放下来，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神渐渐热了起来。 日光倾泻而来。 将整间屋子都热了起来。 气氛正好。 “娘——” 就在这时，一道嘤咛的声音，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程清倏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和陆远竟然靠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脸，几乎贴着彼此的脸。 唇……就差一点，就碰上了。 程清猛地往后一个大动作，结果一动，就碰上来一团软软的。 下一秒，那软软地往她背上一爬，顺着她的脊背，翻了过来，啪叽一下，掉在她和陆远的中间。 程清低头一看，可不正是陆小小吗？ 陆小小眼睛迷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缝，小嘴也微微张着，上面好像还有口水。 她像是没睡醒，往程清怀里蹭了蹭，“娘……” 程清连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我在呢，你继续睡。” 陆小小一把揪住她胸前的衣襟，睡得更香了。 程清见她没醒，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陆远。 两个人一下子都僵住了。 都有些不好意思。 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默默地齐齐移开目光。 陆远轻咳一声，坐起身来，“你陪小小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程清含糊的嗯了一声，“那什么……菜都在橱柜里面，你自己看着弄。” 陆远应了一声，披上外衣，拄着拐杖，就往外走去。 见他出去了，程清才羞恼地低下头，额头贴在了陆小小的额头，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万遍。 她真是空窗太久了叭！ 怎么一大早的，就色胆包天，见色起意？！ 程清咬着牙，手掌贴在自己的心口，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动得有多么剧烈。 她好像真的对陆远，见色起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 程清抱着陆小小，按捺住想要在床上翻滚的冲动。 怎么也睡不着了。 …… 今天的早饭，便是陆远全权处理的。 陆兴云打着哈欠出来时，听见灶房有动静，他还以为是程清，趿拉着鞋，迷迷瞪瞪的走过去。 一进灶房，看见那颀长的身影，陆兴云一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身影还在眼前，并没有消失。 第96章 开始发热 陆兴云又往外看了看，却没看见程清。 陆兴云迟疑道：“爹，她……娘没起来？今天又换成爹你做饭了？” 不是吧，程清才做了几天饭。 现在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陆兴云绞着手指。 以前的程清，就不爱做饭，每天都是指使他们做饭干活。 还喜欢骂人打人。 这才好了几天…… 他真的不喜欢以前的娘。 他还是喜欢现在这个。 陆远和着面，头也不抬地道：“嗯，她还睡着，你别去吵她。” 陆兴云：“……” 他愣愣地抬头看着陆远。 他怎么感觉，今天的爹，也有点不对劲？ 仔细看了看，陆远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 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眉眼好像都柔和了许多…… 一副捡了大钱的样子。 陆兴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大约就和他捡了大钱似的一样，从里到外透着愉悦这两个字。 陆兴云试探地问：“爹，你是捡大钱了吗？” 陆远一顿，偏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陆兴云挠挠头，“我就是觉得，爹你今天好像很高兴，是真的真的很高兴那种……换做平时，我刚才这么问，你早就让我出去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但他说得都是实话。 陆远也并非什么慈父人设。 他对孩子也很严格。 平时都不允许陆兴云在外面说脏话，跟别人打架，凡事都要往好处学。 稍有点放肆的地方，陆远都会让他们出去站规矩。 知道错了再回来。 陆兴云平时才没有胆子，跟陆远说说笑笑。 陆兴云听着陆兴云小小的抱怨，心下一顿。 他真的有高兴得那么明显吗？ 不应该吧？ 其实，他和程清刚成亲的时候，两个人也曾经好过那么一段时间。 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相敬如宾却还是有的。 可是，那感觉跟现在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陆远也形容不上来，他现在看着程清是什么感觉。 总之，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好像也……很喜欢现在的程清。 “爹，你还没跟我说呢，你是不是捡到大钱了？”见他一直不说话，但也没生气，陆兴云壮着胆子再次问道。 陆远回过神来，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和往常的警告不一样，更柔和。 “是，也不是。比捡大钱更好。” 陆兴云有些不懂了，“有什么事情，能比捡了大钱还让人高兴？” 陆远神色淡淡，“这就跟你没关系了，既然起来了，就别闲着，去生火，今早我做饭。” 陆兴云哦了一声，出去飞快的洗漱了一下，便回来干活。 陆远以前就经常干活，这次干起活来，依旧很麻利。 没一会儿，他就做好了早饭。 一大锅粥。 他还自己蒸了白面馒头，炒了一个辣椒炒肉和一道炒酱豆子，菜不多，但用来下饭，再合适不过。 陆远将一切准备好了，才让陆兴云叫程清和陆小小吃饭。 程清刚好将陆小小从床上挖起来，给她换上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洗漱之后，就带着陆小小出去了。 季长淮却没有出来。 程清没看见他，不由向陆远问道：“季公子人呢？” 陆远递给她一双筷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动得太多，今早有些发热，我就让他先休息，等会儿让兴云将饭送到他房里。” 程清接过筷子，惊讶道：“发热了？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这可不好。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伤口发炎是要死人的！ 尤其是季长淮身上伤口那么多，天气又热，万一伤口发炎，引起败血症，那就更完蛋了！ 【这位主儿，要是死在我们家，那就惨了！】 季长淮毕竟是当朝唐王，若是就这么死了，他们家都得跟着陪葬。 程清坐不住，火急火燎地站起来，“我先去看看。” 陆远还没说话，她就朝季长淮的房间快步走过去。 他眉心狠狠地蹙起来。 一旁的陆兴云，看了看陆远。 哦豁，爹爹现在好像又不高兴了。 捡到的大钱，可能飞走了。 程清伸手敲了敲门。 “季公子，你醒着吗？” 她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季长淮的声音，断断续续，“请，请进……” 程清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季长淮靠床头坐着，不停地咳嗽着，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程清提步走过去，看见季长淮额头上的汗，她皱了皱眉，关切的问道：“季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季长淮咳嗽不停，“我，我可能是发热了，身上很疼……” 程清看出来，他的精神只怕都有些恍惚了。 原书里的季长淮，可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主儿，是绝对不可能喊疼的。 程清暗道不好，面上还算平静，“季公子，能不能解开伤口上的纱布，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若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发热，那咱们就得赶紧请大夫了。” 季长淮闻言，咳嗽得身体都在哆嗦，勉强地点点头，伸出手臂。 程清拉起他的衣袖，一层层的解开纱布。 季长淮手臂上的伤口，很快就出现在程清的眼前。 程清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些伤口。 季长淮手臂上的伤不算多，只有两条很深很深，几乎深可见骨的疤痕。 像是剑伤，划过半条手臂，看上去有点吓人。 但仔细看，伤口微微有点泛红。 好像还没发炎。 程清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伤口还没发炎，但你的体温得尽快降下来，要不然惹得伤口发炎就不太好了。” “我先去给你熬一些下火汤，等会儿再去镇子上，重新给你抓点药。” 季长淮没办法拒绝，“咳咳………那，那就……咳咳……有劳………” 程清见他咳得厉害，心想，还得加一些止咳化痰的药草。 她替季长淮重新包扎好伤口，便出了房间。 陆远一直盯着季长淮的房门。 见程清出来，他便拿起筷子，一副边吃边说的模样，“他怎么样了？” 程清没注意陆远，紧皱着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他真的发热了，但好在伤口还没发炎，我先去给他熬点下火降温的药。” 第97章 不可以出门 陆远拧起眉来，“你去给他熬药？” 程清脚步一顿，不解的看他，“不然呢？” 陆远面无表情。 程清没跟他多说，就去了灶房。 陆兴云和陆小小坐在一旁，就见陆远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那筷子都快被他撅折了。 陆兴云觉得，他的亲爹，这下子不仅是不高兴了。 程清没注意到陆远的反应，想着要用的药，她找到陆远平时收起来的药草篮子。 程清对草药还算了解，在里面扒拉了一会儿。 柴胡和金银花都有。 还有荆芥。 这些都可以用。 还不伤血。 但这些效果可能都有些慢。 要是有抗生素就好了。 对了！ 程清想起一件事，忙打开系统商城。 她在里面搜索了一下。 果然有药品分类！ 常见的退烧药，还有消炎药、感冒药，这里都有。 只不过…… 程清一看价格，嘴角顿时抽搐起来。 “我去，一瓶退烧药，要一两银子？！” “消炎药还要二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就是不1000文。 二两银子，那就是2000文…… 买几瓶药，就得把她给买穷了。 难不成是因为，药品在这里属于罕见物品，就像是纯天然的野菜和古法的织布，在现代价格也很高一样，所以才标了高价吗？ 程清咬着拇指，翻了翻其他品类。 果然。 就和她想得一样。 类似电视剧、空调、还有太阳能面板等等，价格都很高。 就连测水仪的原价都也很高。 得亏她有一个新手保护期的折扣礼包。 其他的东西就算了，药全是得买一些。 幸好她现在有钱。 程清强忍着肉疼，购买了一瓶退烧药一瓶消炎药，和一瓶治疗肠胃的药。 现在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呕吐窜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买上吧。 这么一买，程清的余额，瞬间锐减四千五百文钱。 程清心脏都在抽抽的疼。 她连忙关掉页面，来个眼不见为净。 反正换都换了。 就别想了。 程清将其他药先收了起来，将退烧药先留了出来。 退烧药是胶囊。 程清打开不大的盒子一看，总共就两板胶囊，一板还就八颗！ 总共十六颗……要两千文？！ 操，这确定不是在抢劫？ 这吃的不是药，是金子吧！！！ 程清在心里疯狂吐槽，可是买都买了，也不能退。 她咬着牙根，强忍着把系统骂个一百遍的冲动，生火煮药。 将金银花和荆芥泡水煮开后，程清把胶囊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进去，待粉末彻底融化在水里。 程清端起药碗，去了季长淮的房间。 陆远就坐在堂屋里。 程清从他面前走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陆远：“……” 看着他手里变形的筷子，陆兴云壮着胆子，将那筷子抽出来，重新给陆远换了一双。 陆远低头看过去时，陆兴云忐忑地道：“爹，这筷子也挺可怜的，你就放过它，换一双吧。” 陆远：“……” 他憋着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程清将汤药送到房间里，看着季长淮喝下后，便让季长淮多多休息。 退烧药这样才方便起效。 季长淮咳了大半夜，身子确实有些疲乏。 喝下药后，他咳嗽当真不那么厉害了，便躺下来补眠。 程清收拾好东西，放回灶房里，才回去继续吃饭。 陆远见她坐下来，没什么情绪地道：“他那边不需要你了？” 程清刚想说，不需要了。 但是…… 她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程清狐疑的抬头看着陆远。 陆远坐在那里，神色如常，还是熟悉的冰山脸。 程清却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她感觉……陆远好像在吃醋。 是因为她去照顾季长淮了？ 大约是程清审视的目光太明显，陆远不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思，突然偏开头去。 他不动还好，一动，程清顿时恍然。 哦，还真是吃醋了！ 程清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强忍着笑意，不着痕迹的解释道：“他一个伤患，在咱们家病了，我们总不能不管啊，不过让他吃了药就好了，旁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咱们家…… 陆远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面上却还是没多大的变化，只点点头，“也是。”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程清看了看他，发现这个陆远还挺好哄的。 只要顺毛捋就好。 程清不由觉得好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陆远和陆兴云，果真是亲父子俩，一个大傲娇一个小傲娇。 不过，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程清轻笑了一下，余光便瞥见，陆兴云的目光一直在她和陆远之间来回。 她眉梢一挑，用筷子一头，轻轻地敲了一下陆兴云的额头，“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吃饭？我可跟你说啊，快点吃，吃完饭还要干活呢。” 陆兴云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嘟哝道：“要做什么？” 程清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得去镇子上，再买点药和粮食，你呢得负责去取水，现在每天都可以排队取水，但得去早点，千万别耽误了。” 陆兴云哦了一声，“知道了。” 程清又对陆小小笑了一下，“小小就负责留在家里，看着爹爹和季公子好不好？” 陆小小笑着一点头，“嗯！”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小，乖！” 程清揉了揉她的脑袋，“对，我们小小最乖啦。” 陆兴云看见这一幕，加快了扒拉饭的动作，心下哼哼，他明明也很乖好不好…… 陆远看着程清和陆小小，却跟着笑了笑。 这一切真好。 …… 吃完饭，程清就和陆兴云兵分两路。 她拿上一个空的篓子，就出了家门。 陆兴云也拿着木桶，去排队取水。 待他们都离开后，陆远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短打，也打算出门。 他刚打算走，完好的那条腿上，便是一沉。 他一低头，就见陆小小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抱住了他的腿。 陆远对女儿无奈地一笑，捏了捏她的小脸，“爹爹要出去一下，回来再陪小小玩，好不好？” 陆小小却抱着他的腿，不松手，断断续续地说。 “娘——” “不让——” “不可以——” “出门——” 第98章 摔伤 总结下来，就是娘不让爹出门，爹爹不能出门。 陆远听懂了陆小小这句话，一把将陆小小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小乖，爹爹真的有事要去做，你乖乖留在家里，陪着季大哥，这件事不告诉娘亲，娘亲就不知道爹爹出门了，娘亲就不会生气，小小说对不对？” 陆小小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被陆远的话绕晕了，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陆远捏了捏她有了一些肉的小脸，“乖乖在家等爹爹回来，爹爹保证，在娘回来之前，爹爹就回来了。” 陆小小皱着眉，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然而，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陆远就将她放在季长淮房间门口，让她在这守着。 旋即，他拿上准备好的镰刀和篮子，就出了门。 陆小小拦不住，只能嘟着小脸，坐在小凳子上，不敢乱动。 心里却不太明白，爹爹为什么非要出门。 在陆小小心里的念叨中，陆远从家里出来，便径直去了山上。 山里路难行，陆远走得缓慢，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这地方距离村子不算远，山里长了不少野菜和猪草。 陆远走着走着，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山坡。 这里就是山里人，经常来打猪草的地方。 现在没几个人户家里还养着猪，但猪草却没剩下来多少。 几乎都被人当成野菜，挖回家自己吃了。 猪草又臭又酸，如若不是没得吃的荒年，谁也不会碰这些猪草。 陆远扫了一眼角落里，零零散散剩下来的猪草，眯了眯眼睛。 紧接着，他顺着山坡走下去，在光秃秃的坡面上挖起来。 这个点，附近的村民，或是排队取水，或是排队购粮。 根本没什么人来这里。 即便来了这里，远远地看上去，只会以为陆远是在打猪草。 不消片刻，陆远便站起身来。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拿起篓子，篓子里装了不少的菌菇。 他环视一圈后，便朝不远处的另一面山坡角落走去。 同一时间，陆庆拿着篓子，不情不愿地从家里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又要让我去打猪草！” 陆庆娘正在清扫院子，听到这话，不悦地看他一眼，“你不去谁去？这年头打猪草还能挣点银子，你就偷着乐吧，你要是不干，村子里多得是人抢着干呢！等回头被人抢了去，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陆庆撇撇嘴，倒也没敢再说什么。 村里现在没有什么人家养猪，但镇子上还是有的。 以往镇子上的人家养猪，都是喂点家里吃剩下的蔬菜或是麦麸。 然而，现在这年头，这些东西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更别说猪仔了。 是以，镇子上的屠户，会在附近收猪草。 价格很低。 聊胜于无。 但这年头不景气，蚊子腿也是肉。 积少成多，总是好的。 陆庆想着一斤猪草，还能换那么点铜板，便还是出了家门。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经常打猪草的山坡上。 看了一眼四周，已经光秃秃的山坡，陆庆皱着眉，不耐烦地嘟哝：“明天还得重新找地方！烦死了！” 他一手拎着篓子，一手拎着锄头，满脸不快地顺着山坡往下走，去找那山坡最下面，仅剩的猪草。 但是，刚走到半道上，陆庆一脚踩下去…… 扑通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如同倒栽葱似的，摔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让陆庆一下子找不到方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双手慌乱地，想要扒拉着什么，但四周什么都没有。 直到咚的一声，他一脑袋撞到坡下半截树根上，才停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让陆庆双眼发黑，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黑影，才逐渐褪去。 额头上传来的刺痛，让陆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勉强地坐起身来，伸手摸了一把额头，就见掌心里全是血。 陆庆在心里骂了一句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上却又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 这才发现，方才滚落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根树枝。 那树枝断口尖锐，已经贯穿他的小腿。 起初还感觉不到疼。 这会子感觉到了，那疼痛感愈发强烈。 陆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顾不上额头上的伤，抱着腿，着急地环顾四周，扯着嗓子喊起来。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然而，这个点，哪有人来这里？ 陆庆喊破了嗓子，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一张脸几乎透明，毫无血色。 烈日高照，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不行。 这样下去，他肯定得死在这里！ 陆庆知道大事不好，这个时候，他必须赶紧离开这，处理伤口才行！ 思及此，陆庆单手撑着地面，试了几下，极为勉强地站起身来。 然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大汗淋漓，疼得一阵阵哆嗦。 陆庆咬了咬牙根，拖着自己那条腿，往山坡上爬。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庆才爬到一半儿，路过让自己摔倒的那块地方，他才发现，坡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坑。 那土坑不算大，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落叶。 陆庆一开始都没发现。 “草！” 陆庆看见那坑，忍不住骂了一句。 “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在路上挖坑？！” 但四周压根一个人影都没有，根本不会有人理会他。 陆庆骂骂咧咧地，顶着烈日好不容易爬上来，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上来，便一屁股倒在了山道上，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不停地喘息着，仿佛要晕死过去一般。 “陆庆？” 就在陆庆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他极为勉强地睁开眼，透过满眼的汗水，依稀地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 陆槐站在他面前，身上还背着一个空的背篓。 他刚上山来，想要挖点野菜，就看见了陆庆。 看着陆庆那头上和腿上都是血，陆槐心脏都快吓得停跳了，“陆庆，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弄成了这样？！” 第99章 缺药 陆庆张了张嘴，嘴皮早已经干裂，稍微一动，就有鲜血流下来。 不等他发出一声，便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陆庆？陆庆？！” 见他头一歪，不省人事，陆槐吓了一跳。 他连忙将背篓丢掉，赶紧将人背起来，就往家的方向跑。 陆庆娘正在家里念叨着，“这个死孩子，都出去半日了，怎么还不会出来？” 陆庆爹刚打水回来不久，灌了一大口甘甜的泉水，他带着疑惑地问：“陆庆去打猪草还没回来？” 陆庆娘一边往外张望，一边说：“可不是？按说这个时候，早该回来……” “二大娘，二大娘！快，快来啊！你家陆庆出事了！” 陆庆娘一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槐的喊声。 抬头一看，就见陆槐背着个人往自家的方向跑着。 陆庆娘一看，心头一跳，拔腿就往外跑。 “咋了咋了？” 陆庆爹有些茫然地跟着跑了出去。 老两口一跑到陆槐面前，就看见陆槐背上，那满脸血的陆庆。 “这是咋了？！陆庆，陆庆？！” 陆庆娘的眼泪，哗啦一下，立即就下来了。 “这是咋了嘛，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弄成了这样？我的儿啊！！！” 陆槐喘着粗气，身子快撑不住了，连忙止住陆庆娘的哭丧，“二大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将陆庆带回屋子里，找药来啊！” 陆庆娘哭得不能自已。 还是陆庆爹先反应过来，看见陆槐撑不住了，连忙将自己的儿子，从陆槐身上接过来，和陆槐一起抬着陆庆，急匆匆地进了家门。 陆庆的伤，挺严重的，人也晕着。 刚将人放下，陆槐便急吼吼地说：“二大娘，快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陆庆娘闻言，却急得直哭，“家里哪有钱啊！” 请大夫那是要钱的。 他们家原本还有点钱，可那些钱都被陆庆拿出去了。 陆庆也没告诉他们，是拿去做什么用。 陆庆娘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来。 陆庆爹看了看儿子的伤，咬牙道：“槐儿，你去将你大伯找来！” 陆槐的大伯，陆老爷子算是半个赤脚大夫，经常给畜生接生，治点皮外伤。 都是自家人，请他过来一趟，自然不用花什么钱。 陆槐立即答应下来，转身就往外跑。 不多时，陆槐就带着陆老爷子出了家门。 在路过陆远家门口时，正好碰见陆远从外面回来。 “大哥，大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么着急？”陆远见他们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随口问道。 陆槐满头大汗，“陆庆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二大伯让我请大伯过去看看！” 陆庆哦了一声，关切地问：“很严重吗？” 陆槐急吼吼地点头，“肯定严重啊，那满头满脸全是血！” 说着，陆槐想起来什么。 “对了！” 他看向陆远。 “远儿，我记得，陆庆昨儿不是刚给你送过一些药吗？你用了吗，那都是止血的好药，你要是还没用，先拿出来，给陆庆用！” 陆远正想说这件事，陆槐的话，正中他下怀。 陆远点头道：“有，还没用呢，我这就去拿，等我一下。” 陆槐连连点头。 陆远转身便进了院子。 没多久，他便拿着一个小篮子出来，将东西递给了陆槐。 “这是昨天，陆庆拿给我的，还没用。” 陆槐连忙接过去，“行，我和大伯先去看看陆庆。” 陆远闻言，一脸关切：“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你的腿现在还是少走动。” 陆槐瞥了一眼他的腿，疯狂地摆手，“先照顾好自己！” 语毕，他便风风火火地拉着陆老爷子，拐进了陆庆的家。 陆远望着他们的背影，那张脸又恢复如往常的面若冰山。 陆槐带着陆老爷子进了陆庆的家门，便急忙去处理陆庆的伤。 陆老爷子看见陆庆的伤时，都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那么严重。 “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陆老爷子有点心虚。 他怕自己治不了那么严重的伤。 陆庆娘一听，差点给陆老爷子跪了，哽咽道：“大哥，大哥，你救救我们家陆庆吧，我们实在是请不了大夫啊！” 陆庆的爹，也红着眼眶，“大哥，要不是没钱，我们也不想劳烦你，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就试试吧。” 陆老爷子也没办法，挠了挠脸皮，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陆庆的伤，看着凶险，但没有命中要害。 腿上的伤，也没有伤及动脉。 陆老爷子和陆槐合力，好不容易将那树枝取了出来。 原本有树枝堵着，出血不算大，所以陆庆现在还有命在。 但树枝一取出来，堵在里面的鲜血，哗啦一下，全都流了出来。 陆老爷子吓了一跳，慌乱地用双手捂着伤口，偏头冲着陆槐吼了一嗓子，“药，药呢！！” “在这在这！” 陆槐反应过来，连忙将篮子拿过来。 陆老爷子扫了一眼，分辨出来，里面确实都是止血类的药物。 只不过，有些药草，他也分不太清。 陆老爷子也没多想，便直接道：“快，把那药草嚼吧嚼吧，赶紧放上来！” 陆槐一愣，“……啊？” 陆老爷子瞪他一眼，“啊什么啊，现在没时间了！快！” 放在往日，这些药草肯定要晾晒干，再研磨成粉用的。 可现在哪有这个时间等？ 陆槐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在陆老爷子的授意下，选了几个药草，胡乱地在嘴里嚼了几下，便将药草啪叽一下，贴在了陆庆的伤口上。 好在没伤到动脉，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陆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床边，松开按压陆庆伤口的手，喘息道：“总算是没事了……” 陆庆娘已经快哭晕过去，闻言急忙追问：“大哥，我们家陆庆没事了？真没事了？” 陆老爷子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用胳膊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血止住就暂时没事了，但是这时节不好，万一伤口发炎起热，那就不好了！” 折腾半天，陆老爷子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老态龙钟地，蹒跚着从床上趴下来，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望向陆庆娘和陆庆爹，“你们还是得去抓点药回来！光有止血的可不够，得再抓点治炎症的。” 第100章 染布方子 陆庆娘和陆庆爹一听这话，便愁眉苦脸起来。 陆老爷子一看，叹了口气，手有些脱力地哆嗦着，从裤带里面，翻出来几枚铜钱，递给陆庆爹。 “我这也没多少，你们拿去用，看着买点大青叶或者黄柏，回来熬水给他喝下去就成，多得我这也没有了。” 陆庆爹拿着钱，哽咽地向陆老爷子道谢。 他也知道，这时节谁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陆老爷子这把年纪了，能拿出来这些钱也不容易。 只是这些钱，决计是不够买一副药回来的。 陆老爷子只能让他们先买点有消炎效果的药草回来煮水喝。 剩下的，陆庆爹只能再想办法。 陆庆爹拿着钱，便快速出了家门。 陆老爷子和陆槐却没闲着。 陆庆额头上的伤口，还需要处理。 还在，陆庆额头上的伤口不深，早就自己止血了。 陆老爷子便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又敷上一些止血的药草，匆匆地包扎一下，便算了事。 将陆庆托付给陆庆娘自己照顾，陆槐和陆老爷子有些脱力地蹒跚着，互相扶持着，从陆庆家出来。 “幸好是有陆远那些药，不然陆庆怕是凶多吉少。” 陆老爷子缓了一口气，站在陆庆家门口，还不忘向陆远家看了看，“你这个弟弟，看着面冷心黑的，心里却还是有陆家自己人的。” 陆槐当然知道陆远的性格。 听见有人这么夸自己弟弟，他也忍不住高兴，“远儿一直挺好的，就是不咋爱说话。不过，这回也多亏陆庆自个儿结了个善缘，那些药草本来是陆庆自个儿找来的，送给远儿赔罪的，这回自己倒是用上了。” 陆老爷子闻言，有些意外：“赔罪？” 陆槐含糊地道：“害，都还年轻，这锅铲还有碰锅沿的时候呢，就是吵两句，拌两句嘴。” 陆老爷子也没多想，“那陆庆倒是长大了，还知道赔罪呢。” 陆槐笑，“可不是吗，也是长大了，这回也救了自个儿。” 陆老爷子点点头，“希望陆庆能好起来吧。” 陆槐也跟着点头。 陆老爷子跟陆槐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陆远的伤怎么样了？” “听说好些了，但他那性子闲不住，成天跑来跑去的，我都担心他那腿，别落下什么病根。”陆槐忧心忡忡。 因今日的事儿，陆老爷子对陆远有些改观。 以往，他觉得陆远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对自己家里人，都不亲厚。 但今日，却完全不同了。 闻言，他便关切地道：“那你多照顾照顾，多去看看，这药也拿出来了，回头别连累了他的伤，你多注意，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来跟我说。” 陆槐答应下来，便扶着陆老爷子，将人送回家去了。 待和陆老爷子分开，陆槐想了想，还是改道去了陆远家里。 陆远正在院子里清理那些蘑菇。 陆槐推开虚掩的院门，进来见他蹲在那，伤腿还在用力，便急忙上来阻拦：“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注意啊，你这腿现在还瞎忙活什么？” 陆远闻言，偏头看过去，瞧见陆槐，他才撑着墙壁，站起来，“大哥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槐走到他面前，看着陆远那条腿，犹豫了一下，扶起陆远的胳膊，将人扶到廊下的凳子上坐下。 “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陆庆那边没事了，但之前给你的药草，都让他用了。” 陆远闻言，神色淡淡的，倒是无所谓，“没事，只要他人没事就好。” 陆远见此，欣慰道：“如今你和陆庆，倒是都长大了，咱们都是兄弟，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的。不过远儿你放心，回头我到山里再给你挖点药草回来，你这腿，还是得多注意。” 陆远淡淡一笑，“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今日进山，也挖了点药材回来呢。” 陆远知道他能干，也没多想，“知道你能干，但你这条腿还是少走动。” 陆远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陆槐也累了，还想回去休息，便没有在这久留。 帮陆远清理完那些蘑菇后，他便回家休息去了。 陆远看着被陆槐晾晒起来的蘑菇，紧了紧手里的拐杖。 正在这时，陆小小端着一杯水，哒哒哒地走过来，递给陆远。 “爹，喝。” 陆远伸手接过来，面上多了一些笑意，“好。” 他拿着茶杯，喝了一口。 陆小小见此，咧嘴笑起来，“爹，去哪儿？” 陆远知道她在问什么，摸了摸她的小脸：“去山里捡了一点蘑菇回来，今晚给你叠馍吃，好不好？” 陆小小眼睛一亮，飞快地点头。 她最喜欢爹爹叠的菜馍馍了！ 陆远捏了一下她那有了一些肉的小脸，神色柔和。 同一时间。 程清和陆兴云分开后，便径直来到镇子上。 她来到镇子上，却不是冲着购粮去的。 一来到镇子上，程清就直奔成衣铺子，想要买染布的方子。 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清还不知道。 成衣铺子里，今日倒是没什么人。 只有小二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程清走进来，就看见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地。 她伸手在柜台上面，轻轻地敲击几下。 小二一个激灵，瞬间被惊醒。 他一抬头，看见程清，那惺忪的睡眼，瞬间变得清醒过来。 脸上立即堆起笑容，“小姐，您来了！” 程清对他一笑，“嗯，我过来买染布的方子，给我留着呢，没卖给别人吧。” “没有没有！说了是给您留的，怎么会卖给别人呢！” 小二嘿嘿一笑，连忙从柜台下面，取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程清，“您要的方子，就在这里面，这是我们铺子里最新的染布方子，染出来的布料，那叫一个好看，跟霞光似的！” 小二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家的工艺。 程清打开盒子一看，就见一张纸静悄悄地躺在里面。 拿起来一看，上面标注了一些染色的材料、数量、克重、加入的时间、染织的步骤等等，很是详细。 程清扫了一眼，上面有不少的材料，都是花花草草还有一些矿石。 这些应该都算是常见的吧？ 第101章 多了个姐姐 程清对这些没研究，不太了解这些材料，不知道在现代能不能找到这些材料。 算了。 不管了 反正她只是负责代购染布方子。 程清将方子收起来，问道：“多少钱来着？” “一共十两银子。”小二抬起双手，对程清比了一个十字。 程清点点头，悄悄地从个人余额里面，提现出来十两银子，也就是一万文钱，递给小二。 “都在这了，你数一数。” 小二连忙接过来，看了一眼，都是碎银子，但数量正好。 小二顿时笑起来，“够的够的，正好！” 程清拿起盒子，“行，那我就先走了。” 小二堆着笑，“您今天不看看别的料子？” 程清环视一圈，铺子里的料子，求所剩无几。 小二也就是客气一下。 程清便道：“改日吧。” 小二也没再说什么，“那我送您出去。” 程清刚想说不用了，身后便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姑娘果然在这里。” 程清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就看见了章氏。 程清一眼认出来，这是府尹夫人。 章氏看见程清，满脸的笑，眼圈却还有些红。 她快步走过来，道：“我方才在镇子上逛了一圈，没瞧见姑娘，便想着姑娘可能在这里，来碰一碰运气，果真让我碰上了姑娘，可见老天待我不薄。” 程清有些纳罕。 章氏这话，说得委实太重了。 她略有些疑惑道：“夫人何以这样说？莫不是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儿？” 章氏闻言，想到自己的事儿，眼圈更红了。 但程清毕竟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程清也并非同她当面说的。 她从程清那偷来的心声，此时也不好提。 章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情绪道：“其实也没什么，今日来找姑娘，其实是想请姑娘吃顿饭。” 程清眉梢一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请我吃饭？我同夫人好像并无什么交情？” 章氏笑了笑，“我是瞧着姑娘有缘，很是喜欢姑娘呢。”她主动拉起程清的手，“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倒是缺一个妹妹。” 程清惊讶于章氏的反应，旋即她想到一件事，心里瞬间反应过来。 莫不是…… 她看了看章氏今日带在身边的仆从，果然没有瞧见松烟。 看样子，章氏果真处理掉了松烟？ 这位夫人的行动速度，倒是挺快的。 这才一日的功夫。 程清都有些佩服章氏了。 “姑娘是不愿意吗？”见程清一直不说话，章氏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的举动太过唐突了。 毕竟，她和程清也不过有两面之缘，这么说似乎是有些不妥？ 章氏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措辞，程清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我倒是真的没有姐妹，若夫人不嫌弃，那我就高攀了。” 章氏闻言，大喜过望，“怎么会呢？我看姑娘倒是很投缘。既如此，以后我就叫你清儿？” 程清：“……” 章氏倒是挺自来熟的。 不过和府尹夫人交好，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若是日后，她还是会跟男女主以及陆远闹掰，那有章氏在，至少可以让她留条活路吧。 程清思及此，对章氏腼腆一笑，“夫人不嫌弃就如此吧。” 章氏心里松了一口气，“怎么会嫌弃呢，倒是你，一口一个夫人，太生疏了。” 程清想了想，半开玩笑道：“那叫，姐姐？” 章氏爽利地一笑，“好好好，就叫姐姐。不知道你今日可有空，陪我吃个饭吧？” 程清暂时倒是没什么安排。 章氏便带着她，一同去了镇子上的酒楼。 如今时节不利，镇子上的酒楼和小馆子，不知道关门了多少。 章氏带着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勉强维持的酒楼。 酒楼里面没什么人，也没多少菜。 章氏出了一大笔钱，又让人去外面买了一些菜回来，才勉强凑出来一桌子席面。 “今日委屈妹妹了。”看着桌上那几个卖相一般的菜，章氏有些后悔。 早知道镇子上的情况那么差，她还不如将程清带回驿馆。 至少驿馆里的情况，比这要好一些。 “不碍事。” 程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相是一般，但是这年头可以做出来这么多菜，也是不容易了。 章氏看着程清真的不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气，张罗道：“那快些吃吧。” 这个时候，正好中午了。 程清也没客气，跟章氏便一同吃了起来。 章氏一边吃着，一边跟程清闲聊。 她今日来，就是专门来跟程清打个招呼，下午便要回郓城了。 “我家就住在郓城府尹府。”章氏温声道：“妹妹若是清闲，随时可以来府尹府找我。” 程清故作惊讶，“姐姐是府尹夫人？” 章氏温和地点点头，也没拆穿。 程清有些拘谨地放下筷子，“那我可真是高攀了。” 章氏笑了笑，“人无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你我身份也不存在什么高低，真要说起来，能够让你做我妹妹，是我高攀了。” “姐姐看得开。”程清看着章氏，心里感叹。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这年头能够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难得。】 【希望以后，她可以远离宁月龄，这样也就没事了。】 宁月龄…… 章氏默默将这个名字记下来，对程清展颜一笑，“快吃吧。” 程清点点头。 待吃完饭，程清送章氏出门。 临走时，章氏往她的手里，偷偷塞了一个香囊，对她神秘地一笑，便坐上了马车。 坐在出城的马车里，章氏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偏头向绿萝吩咐道：“绿萝，你让人去查查一个叫做宁月龄的，听名字应该是一个姑娘。” “宁月龄？” 绿萝头一偏，咦了一声，“奴婢仿佛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章氏皱起眉来，“你听说过？” 绿萝想了想，恍然大悟，“对了，夫人，府尹大人得知石青矿那日，有一个姑娘，曾经去咱们府上，找过大人！” 绿萝当日，得了章氏的吩咐，带着人去采买府中的东西。 这是苦活累活，松烟一向是不喜欢的。 每每都是落在绿萝头上。 她回来时，正好看见那个姑娘，站在门口，跟守门的侍卫说话。 “她去找过大人？”章氏一惊。 绿萝点点头，“是，奴婢听她那意思，她之前好像还去府衙找过大人，瞧见大人不在，才找到府上来。” 第102章 价格大不同 绿萝仔细回想了一下。 “奴婢记着，当时守门的侍卫跟她说，大人不在府上，让她留下名帖，若是有急事，待大人回来，代为通传。她当时说的便是，她叫宁月龄，是有一件大事要找大人，非得当面亲口说不可。” 绿萝思及此，偏头看向章氏。 “夫人说的，可是这个宁月龄？” 章氏闻言，暗暗地握紧手里的帕子，呐呐道：“应当就是她了……” 程清说过，若不是宁月龄和松烟，她不至于落得早死的下场。 而且，宁月龄之所以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和她处不来，又想要府尹的支持。 那天来找府尹的人，想必就是她了。 她是想做什么，来巴结府尹？ 章氏面色微沉，低声吩咐道：“待回去之后，跟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交代清楚，以后但凡她再来找府尹，一概不准她入内，也不准通传，再让人盯着府衙那边，若是她去了府衙，第一时间告知我。” 绿萝有些不解，“夫人认识那位宁姑娘吗？” 章氏微微摇头，“不认识，也不希望我们日后认识。” 绿萝满脸疑惑。 章氏不想跟她解释，“你就记住我的话就行。” 绿萝哦了一声，点头：“奴婢都记着了。” 章氏面色稍霁，但心里却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安定不下来。 只希望，那个宁月龄不要再来没事找事。 …… 目送章氏的马车，离开百花镇后，程清也没闲着。 她看了一眼，粮食铺子门口，还有不少的人在排队购粮。 她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肉案。 肉案前面，倒是没有几个人在排队。 这年头的生肉价格高涨，根本没几个人家吃得起。 即便是镇子上，也没什么人愿意买。 肉案上面的那半扇猪，都快臭了，四周蚊蝇翻飞。 肉案的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壮汉，满脸不耐地挥着扑扇，扑打那些蚊蝇。 时不时地张望着那排队购粮的长队。 偶尔吆喝一声，“猪肉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尽管他吆喝得卖力，但还是没几个人过去。 老板脸上的神色，愈发的不好看。 程清提步走过去，看着桌案上的猪肉，皱了一下眉，“这猪肉怎么卖的？” 老板看见有人来了，顿时喜笑颜开，“这些猪肉可都是我自个儿养的，刚宰的！一斤只要七十文！” 程清：“？？？” 七十文？ 卧槽！ 隔壁一斗米才三文钱！ 程清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就明白这猪肉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不是，姑娘，你别看我说的价格高，但这真是一般价了！那城里都比咱们这贵！”见程清神色犹豫，老板连忙补充。 程清皱了皱眉，偷偷用系统检测了一下。 【叮，检测到八十七斤纯天然无激素散养猪肉，市场价格现在为一斤35文——】 程清眼皮一跳。 卧槽？ 系统里面，一斤才35文，现实里面一斤70文？ 好家伙。 可算是让她找到，现实价格比系统里还贵的东西了。 不能要，不能要。 程清刚想跟老板说算了。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十三斤猪下水，市场价格为一斤8文——】 猪下水？ 程清瞥了一眼，肉案旁边放着的一个木桶。 往里一看，在那一层淡淡的血水，和浓重的腥气包裹中的，正是满满一桶猪下水。 有猪大肠、猪胰子、猪心猪肺等等。 旁边还有一大块猪板油。 【叮，检测到15斤猪板油，目前市场价格为一斤8文钱。】 八文钱？ 这个倒是便宜。 程清摸着下巴。 “小姑娘，你想要猪下水？” 做生意的老板，都是人精。 看见程清的目光移动，老板立即道：“这猪下水便宜，一斤只要20文！” 程清：“……” 20文？ 这也比市场价格高啊！ 程清皱了皱眉。 不过，这个猪板油倒是可以做点别的东西。 程清以前经常刷小视频，看见什么穿越必备技能。 里面有不少用猪油做香皂的。 这年头，确实没有香皂。 她当时看得津津有味，还真的学习过一些古法制造的东西，包括香皂。 程清思及此，暗中查了一下系统商城里面的香皂价格。 市场价格为一块30文。 我丢，都快赶上一斤猪肉了？ 这什么鬼？ 程清忽然想起来，系统以前提醒过，市场里面的价格，是根据她现在所处时代的稀缺度，来定价的。 猪肉在这年头并不稀缺，所以价格相对平缓。 但是香皂在这里就很稀缺了，这个年头的人，大多数是用清水清洗物品，或者是用皂角、草木灰。 还没到二次加工的年代。 程清想了想，又查了一下市场里的牛肉价格。 一斤为90文。 这个价格就很高了。 但也能理解。 这年头牛肉也在管控中。 不是谁家想吃牛肉就能吃牛肉的。 程清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斤猪下水20文，也不知道能做出来多少的香皂。 成本有点高。 如今世道不好，成本那么高，做香皂想卖出去，也不容易。 但个人商城里的猪胰子倒是便宜。 程清思及此，向老板问道：“那块猪板油多少钱？” 老板见她越看越便宜，神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回了一句，“这猪板油也不便宜，也得20文。您还不如买猪下水呢。” 猪板油在这年头，也算稀罕物了，价格不算高得离谱，又沾点荤腥，好些人家拿回去直接做猪油拌饭或是拌菜。 猪板油倒是不愁卖，就是猪下水，买的人少。 老板还是想让程清先将这些猪下水买回去。 闻言，程清望向老板，笑呵呵地道：“那行吧，这些猪下水和猪板油，我都要了。” 来都来了，也不好空着手走。 里面有些东西，做菜的话，也挺好吃的。 老板见她终于要买了，顿时喜笑颜开，“行，我这就跟您包起来！” 程清付了钱后，拿着东西，又在城里逛了逛，买了一些菜和皂角，便离开了百花镇。 出了镇子，程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从商城里买了三十斤的大米。 将大米和其他东西都放在背篓里，程清才吭哧吭哧地往家走。 第103章 高热不退 程清回到家的时候，陆兴云早就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 陆兴云站在院子里，正帮忙晾晒着，陆远采摘回来的药草。 看见程清回来，他耷拉着小脸走过去，伸手将程清身上的背篓接过来。 程清也没客气，将背篓交给他，长呼一口气，“累死了……你当买东西不要排队啊？” 程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都快累死了，你还嫌我回来得晚？” 陆兴云皱了一下眉，瞪她一眼，撅着嘴拿着东西，便进了灶房。 程清瞥了一眼院子里的药草，跟在他身后，“对了，那院子里的药草是？” 陆兴云将背篓放下来，“我爹自己出去挖回来的。” 程清咦了一声：“你爹怎么又出门了，不是让他好好休息吗？他现在干嘛呢？” 陆兴云还没说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程清背后响起。 “找我？” 程清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就见陆远拉着陆小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灶房门口。 程清眉心跳了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都瘸了，还跟儿似的。 陆远闻言，没接茬：“找我有事？” 程清回过神来，“也没什么事儿，听这臭小子说，你今天出门了？” 陆远嗯了一声。 程清当即皱起眉来，“你怎么出门了，大夫不是说了，让你静养吗？” 陆远淡声道：“我出去找一些药草。” 说着，他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药碗，放在了桌案上。 程清瞥了一眼那药碗，里面还有药草残留，“这是？” 陆远回答道：“季长淮用的药。” 程清闻言，立即问道：“对了，季公子的情况怎么样？退热了吗？” 陆远微微摇头，“没有。” 程清心里一惊，“还没有退热？” 陆兴云在旁边补充道：“不但没退热，我回来的时候，还听见他吐了呢。” 程清眉心狠狠一跳，“吐了？我去，不行，我去看看！” 她连忙就往外走。 陆远想要拦她，都没拦住。 看着程清那火急火燎的样子，陆远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这个季长淮，可不能在我们家里出事啊！】 程清心里念叨着，风风火火地冲进季长淮住的屋子。 屋子里，满是药香。 刚用完药，季长淮躺在床上，神色憔悴，有些迷糊。 程清走过去，就看见季长淮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 她伸手探了探季长淮的额头。 下一秒，她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掌，脸色跟着沉下来。 非但没退热，季长淮的体温，甚至比早起还高了一些！ 这怎么回事？ 她连忙扯开季长淮的袖子，检查起他的伤口来。 就见伤口边沿部分，已经开始泛红肿胀。 发炎了！ 草！ 这人要是死在他们家，那就完蛋了！ 陆远等人知不知道季长淮的身份另说，她却是知道的。 一旦季长淮死在他们这里，陆家肯定会被牵连。 到时候，她也跑不了！ 程清烦躁地皱着眉，将季长淮的手臂塞回被窝里，便快步走出去。 “怎么样？”陆远在院子里站着，看见程清出来，便问道。 程清一边往灶房走，一边说：“伤口开始发炎了，恐怕不太好，得赶紧把体温降下来！” “那么严重？”陆兴云吓了一跳。 【还不都怪你，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要是季长淮出了事，咱们就等着一起脑袋落地吧！】 程清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拐进厨房里。 陆兴云闻言，一向冷酷傲娇的小脸上闪过一抹茫然和慌张，下意识地向陆远看过去。 陆远给他使了个眼色。 陆兴云了然地走过来，忐忑地拉起陆小小的手，将人带进了屋子。 旋即，陆远拄着拐杖，走到灶房。 就见程清手里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颗粒，不知道是什么。 看见他进来，程清吓了一跳，连忙合上手掌，将东西往身后藏，一脸不悦地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远瞥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手，也没说什么，“季长淮的情况很危险？” 程清脸色不太好地点点头：“伤口发炎最难搞了。” 尤其是这年头，缺医少药的。 程清跟着家里人，学过一点中医，但毕竟不精通。 也不敢乱来。 现在只能暂时给季长淮用一些消炎药和退烧药。 加大剂量，看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程清捏着掌心里，刚从系统里取出来的胶囊，瞪着陆远，“行了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瘸着腿，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别耽误我干活。” 陆远闻言，眸色暗了一瞬。 程清背过身去，翻着橱柜里之前没用完的药草。 压根没注意到陆远的神色变化。 陆远看着程清的背影，唇角往下压了压，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腿，心里有一丝闷闷的。 “你……怎么还没出去？” 程清余光瞥见陆远还站在那里，有些着急，“唉呀，你快回房休息，等会儿我也给你换个药！这个时节，伤口千万不能发炎！快走，别耽误我干活！” 程清走过去，推着陆远往外走。 陆远面色沉沉地，被程清推出了灶房，等他转身回头一看。 程清已经钻回灶房里，啪的一下，将灶房的门关上了。 陆远：“……” 他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但他现在这样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陆远拄着拐杖，一言不发地走回廊下坐着。 看着自己的那条腿，他有些发愣。 …… 程清关上灶房的门，便开始处理药草，当务之急就是保住季长淮的命。 千万不能让他死在自己家里。 程清也顾不上别的，将锅清理出来，把退热的药草丢进去煮着后，她也没闲着，拿出来捣蒜的石臼，将晒干的消炎的药草，放进去捣碎成粉，再拿出来几颗消炎的胶囊，将里面的粉末倒出来，跟那些药粉一起混合，放在旁边备用。 将石臼清理了一下后，程清又拿出来三颗退烧药丸，丢进去，全部捣碎成粉。 等锅里的药草水煮开了三遍之后，程清将药水取出来，将退热药粉混合在里面后，便端着出了门。 第104章 情况不好 从灶房里一出来，程清就看见坐在廊下的陆远。 她一边往季长淮的房间走，一边问：“陆远，你怎么在这坐着呢？赶紧回屋吧，等我处理完季公子这边，就回去给你换药。” 陆远见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面色稍霁，旋即他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问道：“程清，你等会儿是不是也要给季长淮换药？” 程清已经走到季长淮门口，闻言，她停下来，转头看向陆远，“对啊，我给他换完药，就去给你换。” 陆远狠狠一皱眉，“给他换药的事情，用不着你。” 程清面带疑惑，“啊？” 陆远面无表情地道：“我来就行。” 程清有些迟疑，不太相信陆远，“你来？” 陆远颔首，往前走了一步，“我来就行，我们都是男子，方便。” 程清皱了皱眉。 还没等她说话，陆远又补了一句，“他浑身都是伤，你怎么换？” 程清一想，也是。 季长淮身上的伤太多了。 她作为半吊子医生，可以是不在乎这些，但没准人家季长淮在乎呢？ 程清便也没再坚持，“行，那你跟我一起进来？先让季长淮喝药，等会儿就把药粉拿来。” 陆远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了些许，跟在程清身后，一并进入季长淮的房间。 季长淮此时已经睡着了。 程清将药碗放在旁边，跟陆远说道：“你把他叫醒，让他把这药喝了，我去拿药粉。” 陆远瞥了一眼那药碗，问道：“我之前给他喝过退热下火的药，会不会有妨碍？” 程清摆手，“没事，你用的哪些药草，我心里大概有数，那些药草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得换点药。” 晒干的药草就那么多，方才程清翻过橱柜里剩下的药草，便大概知道陆远给季长淮用的药。 都是一些寻常的。 药草起效慢，还是一些寻常的金银花类药草，起效就更慢，效果就更小了。 现在得用猛药，先将季长淮的体温压下去。 等降温后，再用药草慢慢治本。 陆远没再说什么。 程清把季长淮交给他，就快步出了屋子。 陆远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季长淮，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醒一醒。” 陆远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刚吃过一次药的季长淮，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脑子却还没反应过来。 没等他搞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陆远就将药给他灌了下去。 丝毫不理会季长淮的嫌不嫌苦和烫。 程清回来时，便见药碗已经空了。 季长淮正趴在床边，拼命地咳嗽。 陆远则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远远的一侧。 程清见此，有些狐疑：“这么快就喝完了？” 虽说她刚才在汤药里面，拌过其他药，为防止被发现，搅拌了半天，药水不算太烫了，但还是有温度的。 哪能一口气喝完啊？ 陆远像是没看出来程清的质疑，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都喝完了，季公子很配合。” “是吗？” 程清迟疑地看向季长淮。 季长淮趴在床边，咳嗽不已，仿佛都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这……真的没事儿？ 程清皱着眉，走到床边：“季公子，你没事吧？” 季长淮这会子，早就被药水呛得清醒过来，但咳嗽让他很是难熬，他顾不上别的，无力地摆摆手，“没事……咳咳……” 程清有些不太相信，“要不……” “这是药粉吗？” 程清刚想说，要不她去倒点水来。 还没说完，陆远的目光，就放到了她手上的药粉包上面。 程清闻言，点点头：“对。” 陆远伸出手道：“那给我吧，我帮他换药。” 程清也没多想，“行吧。” 她将包着药粉的油皮纸，递给陆远，“那你帮季公子换药吧，我先出去。” 说着，她不放心地看了看季长淮。 “若是有什么问题，你们再喊我，我就在外面。” 陆远点头，“放心。” 程清也没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陆远看着房门重新关上，转头望向季长淮，神色淡淡地道：“季公子，我来帮你换药。” 季长淮的咳嗽声好不容易缓了一些，他抬眸看向陆远。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陆远好像不太喜欢他。 季长淮发热烧得脑袋昏昏沉沉，也没精力多想，便点点头。 就在陆远给季长淮换药的时候，程清也没闲着。 从屋里出来，她记挂着季长淮的伤口，坐立难安地，想着自己拿回来的猪板油和猪下水。 干脆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坐在院子里清理起来。 晚上还可以炒个红烧猪肠。 程清一边清理着那些东西，一边时不时地向屋子里张望。 正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声哭嚎。 “大哥，你快点，快来看看我们家陆庆，怎么血就止不住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陆庆？ 程清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皱眉，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提步走到门口，往外一看。 就见陆庆爹正拉着陆老爷子往自家的方向走。 陆庆娘则正站在自己家门口哭得浑身颤抖。 这什么情况？ “咋了咋了？” 隔壁院子里的陆槐，也听见了动静，连忙走出来。 看见陆庆爹娘的反应，他心里一沉，急忙问道：“是不是陆庆不好了？” 陆庆娘哭嚎着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伤口方才突然开始渗血，血流得越来越多……” “我想捂住伤口，可也止不住……” 陆老爷子一听，眉心直皱：“怎么会这样？” 村里不少人，此时都赋闲在家。 听见动静，一个个站在门口观望。 陆庆爹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先将陆老爷子请进去。 陆槐也跟着进了院子。 看见还有不少村民，都跟着走了进去，程清想了一秒，也提步跟了上去。 一走到屋子门口，众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一个个都不由皱起眉来。 陆老爷子被带进了屋子里。 他揭开陆庆腿上的纱布一看，就见早先止住血的伤口，确确实实又开始流血了。 而且伤口四周开始泛红发紫，瞧着不大好。 陆老爷子不敢擅自做主，连忙道：“这情况，我也拿不准，我现在先给他止血，你们赶紧去请大夫！” 第105章 都有药草 陆庆爹娘一听这话，两个人都急了。 “大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陆庆爹满含希冀地看着陆老爷子。 他们家是真拿不出来诊金啊！ 陆老爷子见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忖片刻，他挠挠头，无奈地道：“这样吧，你们先把止血的药拿来，我先给陆庆止血，你们还是尽量能筹钱就筹钱，赶紧去找大夫比较好！” 陆庆爹娘连忙答应下来。 “药都在这呢！”陆庆爹跑着将药草拿了过来，“大哥，你看看，哪些能用。” 程清站在人群里，看着陆庆爹拿过来的药草，怎么看怎么眼熟。 陆老爷子对药草认知也没那么清晰，村子里普遍只认识几种在附近山里常见的药草。 他在里面翻了翻，只能找到一些好像有消炎止血效果的。 “就这些吧，我先试试。” 陆老爷子拿着那几根药草，让陆庆爹拿来石臼，在石臼里面捣成糊状后，啪叽一下，贴在陆庆腿部的伤口上。 程清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看见这一幕，她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些药草里面，好像有莪术、红花…… 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清眼睛忽然一亮，倏然想到，对了！ 昨天陆远让陆兴云收起来的药草，不就有这些吗？ 是碰巧两家都有这些药草，还是别的原因？ 程清想到陆远跟她说过，那些药草是陆庆搞来的。 万一陆庆搞了两份，自己留了一份做后手，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碰巧害了自己？ 陆老爷子方才拿去用的药草里面，就掺杂着几根莪术，这是破血的药草。 陆庆伤口还没彻底止住血，这种时候，掺杂着莪术一起用，能止住血才怪。 程清张了张嘴，本想说一声，但见陆老爷子已经手快的，将药草贴在了陆庆的腿上。 偏偏，恰好，陆庆伤得也是腿。 看着陆庆小腿部那处血忽淋拉的伤口，程清有些狐疑，总不能这么巧吧？ 算了。 陆庆的死活，跟她也没关系。 她现在冲出去说那些药草有问题，没准还会给自己惹一身腥。 程清思及此，悄悄地退出陆庆家。 她回到家里，就看见陆远正好从季长淮的屋子里出来。 看见她一副从外面回来的模样，陆远诧异地一挑眉，“你出去了？” 程清点点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哦没事，就是刚才听见陆庆家闹了起来，就去看了一下热闹。” 陆远微微一顿，“闹起来？” 程清嗯了一声，神色自然地道：“对啊，听说是陆庆受伤了，我去看的时候，那伤口血流不止，怪吓人的，我就先回来了。”说着，她想到什么似的，“哦对了，陆庆的伤也在腿上，跟你伤口差不多。” 【不是我说，你们兄弟还挺有缘分的。】 她故意在心里补了一句。 陆远神色未变，只是懒洋洋地一抬眼，“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程清微微一皱眉，“你早就知道了？” 陆远颔首：“对，大哥在山里遇见了陆庆，当时他已经受伤了，大哥将他带回来时，我刚好在院门口，看见了而已。” 程清顿时将眉心展开，“哦，这样啊，不过我看陆庆这次伤得好像挺严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血流得可厉害了。” 她试探地看着陆远。 陆远似乎有些挣扎，像是在生气，但又有些关心，过了几秒，才轻声问：“他伤得那么严重？” 很好，很完美。 陆远的表情，无懈可击。 程清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含糊地嗯了一声，“瞧着是挺严重的，他家那位应该是你大伯吧，好像会点医术，不知道能不能帮陆庆治好伤口。” 程清以前跟陆老爷子打过几次招呼。 那是一个迂腐传统封建的大家长，一贯是重男轻女，且喜欢维持家族颜面稳定的。 对于‘程清’这个不懂事的侄媳妇，以及陆远这个和任何人都不亲近的侄子，他都不喜欢。 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程清’没少被陆老爷子挑刺。 ‘程清’的性子，就是一个在婆家咋咋呼呼的银样镴枪头，自然也不会给陆老爷子好脸色，两个人一见面就呛声。 但陆老爷子到底是长辈，‘程清’在他面前总是吃亏。 如此反复几次后，‘程清’就躲着陆老爷子了。 因此，程清对陆老爷子也没什么印象。 她只记得，陆老爷子人其实还算靠谱，典型的父权家长，但也格外看重家人。 对陆远一家，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 “他对医术倒是不怎么精通。”陆远闻言，并不意外。 莲花村里面，就只有陆老爷子算是懂点医术的。 大家又是亲戚，这个时候，自然只有陆老爷子顶上。 只可惜，陆老爷子擅长的是给畜生配种、接生，偶尔治一治畜生。 程清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印象了，闻言她点点头，心想，看出来了。 从陆老爷子分辨药草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那你不去看看陆庆吗？”程清盯着陆远，问道。 陆远皱了一下眉，紧抿着唇角，看她一眼，转身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道：“我去做什么？” 好像还在跟陆庆置气似的。 正常人知道陆庆在背后算计自己，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程清试探了几次，着实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难不成，陆庆的伤、那些药草，真的都只是巧合？ “还愣在那里作甚？” 程清正想着，陆远忽然转过身来看她。 程清一顿，有些茫然，“啊？” 陆远皱眉，“你不是说了，要帮我换药？” 程清恍然，“哦对对对，我把这件事忘了！”她干笑两声，“那什么，陆远，你先回屋，我去拿药粉，马上来！” 话音未落，她就转过身，屁颠屁颠儿地往灶房里跑。 陆远见此，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先回屋。 待他走后，程清抱着之前磨好的药粉，走了出来。 她对坐在堂屋里，陪着陆小小玩耍的陆兴云，勾了勾手指，低声唤道：“兴云，你过来一下。” 陆兴云疑惑地看了程清一眼，但还是提步走了出去，“怎么了？” 第106章 要去看谁 程清往厢房里看了看，见陆远关着门，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她拉着陆兴云的手，往灶房里靠了靠，压低声音道：“那什么，昨天你爹让你收起来的药草，你还记得放哪儿去了吗？” 陆兴云不明所以，“我收的，我肯定记得啊！” 他不解地看着程清。 “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里面其实还有些药草，是能用的，可以止血消炎的，你去看看那些药草还在吗，在的话，就拿出来给我挑一些。”程清嘿嘿一笑。 陆兴云闻言，也没多想，只是不耐烦地瞪了程清一眼，嘟哝：“有能用的，你不早说？” 程清赔着笑脸，“我的错我的错，你快去帮我看看嘛。” 她推着陆兴云的肩膀。 “快去快去……” 看着程清让自己办事，陆兴云心里还挺高兴的，小脸却拉得老长，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真是麻烦。” 嘟哝一声，他不情不愿地钻进了季长淮的屋子。 药草被他放在季长淮现在住的屋子里面。 程清见此，抱着石臼，就在灶房门口等着。 不消片刻，陆兴云就一脸懵地走了出来。 程清一看这情况，心里顿时有数了，“怎么，没找到？” 她将陆兴云拉到自己面前，小声地问。 陆兴云不自觉地跟着她压低声音，“对啊，不知道那药草怎么不见了……” 他挠着头，一脸困惑。 “我明明记得，我昨天用旧衣裳包着，我怕小小不小心碰到，还把那药草包放在了衣柜的顶上，怎么就不见了？” 他刚才去翻的时候，旧衣裳好好地收在衣柜里面，那药草却不见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在屋子里翻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那药草。 真的是见鬼了！ 程清闻言，看了一眼厢房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是不是被别人拿走了？有谁知道你把药草放什么地方？” 陆兴云一边回想一边说：“也没什么人，就只有我爹知道，我都没跟小小……还有你说……”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程清一眼。 程清不在乎这个，听到陆兴云的话，她心里猛地往下一沉。 昨天陆兴云将药草收走，他们都在家里，应该没有人有机会，把药草拿出去。 今天一早，程清和陆兴云就出了门。 家里只有陆远陆小小，和一个高热不退的季长淮。 虽说她交代陆小小，盯着陆远，别让她出门。 但陆远真要出门，陆小小和季长淮肯定看不住他。 所以，陆庆家那些药草，到底是从哪来的？ 程清正想着，陆远的声音，却从厢房里传出来。 “程清——” 想来是等得不耐烦了。 程清倏然回过神来，一个激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陆兴云，小声嘱咐道：“可能是被你放在其他地方了，你再想想，那里面有些药草挺好的，你可先别声张，免得你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 陆兴云想到陆远一旦生气的样子，确实挺可怕的，紧抿着唇角一点头：“知道了。” 程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抱着石臼，便快步冲进厢房。 陆兴云沉思片刻，回房继续找药草。 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些药草了。 …… 程清急匆匆地推开门，进入厢房。 就见陆远已经在床边坐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清，“怎么去那么久？” 程清含糊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要重新研磨药粉嘛，我就耽误了一会儿。” 她将石臼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面。 陆远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粉，也没再说什么。 程清拉过来另一个小凳子，在床边坐下来，对陆远爽利地道：“来吧，我给你换药。” 陆远点点头，自个儿拉起裤管，将腿部的伤口，露了出来。 程清低着头，仔细地盯着陆远的腿，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纱布先解开。 陆远的腿，已经好了一些，伤口薄弱部分，已经开始结痂。 只是最深处，伤口还没完全止血。 还有一些红肿。 但好在没发炎。 程清松了一口气，伸手抱住陆远的腿。 陆远被吓了一跳，神色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你……这是干嘛？” 程清一脸理所当然，“能干嘛，给你伤药啊，你这腿耷拉着，我怎么给你伤药？还是放我腿上吧。” 陆远神色一变，刚想说话。 程清已经抱起他的腿，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陆远一下子紧抿起唇角，眉心皱得几乎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你……你可以跟我说，我放床上。” 程清低头取着药粉，没当一回事，“没事儿，放哪儿不是放。” 陆远看着程清那自然而然的样子，脊背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悄然捏紧自己的裤管，耳根子不自觉地红起来。 程清低着头，压根没有发现这一幕。 “你这个伤口，比季长淮好多了。”程清低着头，一边上药一边说：“就是还有点肿，你真的得好好休息，别成天乱动了。” 程清说了半天，也没听见陆远的声音。 程清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就对上陆远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他坐在那，神色看不清楚。 只有一双瞳仁，亮得惊人。 里面好像有两团火焰似的。 静静地盯着程清。 程清心里猛地一跳，“……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程清愈发不自然，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去看陆远那双眸子。 但陆远的眼睛，却好像黏在了她的身上似的。 程清感觉，自己的后颈，好像染上了一团火焰似的，都快燃烧起来了。 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没多久，程清便收回手，连忙起身道：“好了，那什么，你休息吧，我先……先去看看季长淮，也不知道他的体温有没有降下来……” 她说着，转身就要跑。 陆远的眸色却猛地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 程清手腕上一紧，一转过头，就对上陆远那双眼睛。 比刚才更……可怕了。 程清心里一紧，“你……这是干嘛？” 陆远紧盯着她，“你刚才说，你要去看谁？” 第107章 有人偷药草 陆远表面上没什么表现，但那双眼睛却冷到极致。 好像在压抑着……愤怒？ 他在不高兴？ 程清有些不解，但莫名有些怕陆远这个样子，她沉吟片刻，斟酌地开口：“当然是去看季长淮……” 话音未落。 她突然反应过来。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远，试探地问：“陆远，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陆远闻言，骤然松开程清的手，没什么情绪地道：“吃醋是什么？” 程清：“……” 别跟我装不懂。 吃醋是古代典故，又不是现代的。 她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道：“那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去看季长淮了。” 程清故意重重地咬着‘季长淮’这三个字。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程清，眼神愈发的黑沉。 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不说话，那我就走了。” 程清觉得吧，还是不要得罪陆远比较好。 她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但刚一转身，陆远那冷冷的声音，便在屋子里响起。 “让兴云去看。” 程清脚步一顿，狐疑地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陆远紧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得。 还真是个死傲娇。 程清顿时乐了，抱着双臂，打量着陆远，好整以暇地问道：“陆远，你就是吃醋了，对吧？” 陆远不耐地皱眉，“你觉得呢？” 那话好像是在说，你觉得我可能会吃醋吗？ 程清弯唇一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觉得，你就是吃醋了。” 陆远：“……” 脸色好像更黑了。 程清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不过你不承认的话就算了，我还是得去看看季长淮，再见了您嘞。” 语毕，程清对他摆摆手，笑眯眯地走人了。 陆远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手里的拐杖都快被他捏碎了。 他发现，程清比以前更气人了！ 从屋子里出来的程清，心情好到爆炸，转而去看了看季长淮的情况。 季长淮刚服下药，正昏睡着，体温还是有些热。 暂时没降下来。 程清还真有点担心，便嘱咐陆兴云，盯着季长淮，若是季长淮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她。 陆兴云还在屋子里东翻西找那些药草，闻言，头也没回地点点头，撅着个屁股，继续去翻柜子下面。 程清刚想再说话，就觉得腿上一重。 低头一看，就见陆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程清见此，眉眼弯弯，将陆小小抱了起来，“怎么过来了，方才不是在屋里玩得好好的吗？” 陆小小对她咧嘴一笑，凑过来，吧唧一下，在程清脸上亲了一口。 程清愣了一秒，跟着笑起来，余光瞥见陆远那紧闭的厢房门，她想到一件事，抱着陆小小一边往灶房走，一边低声问道：“小小，你跟娘说，爹爹今天是不是出门了？” 陆小小想也不想地一点头，直接把陆远出卖了。 程清挑眉，“他真的出门了？” 陆小小嗯了一声。 程清眯起眼来，“那小小知道，爹爹出门时去哪儿了吗？” 陆小小的小手，往外指了指，“山、里。” 山里…… 程清想起来，方才陆远好像说过一句，陆庆就是在山里受的伤，被陆槐捡回来的。 陆远今日刚好也进过山…… 恰好，陆庆在山里受伤，又恰好得到了那些药草…… 这么多恰好，总不能是巧合。 程清想到这里，心里略略打了一个寒颤。 不愧是反派男配，确实够黑的。 不过，陆庆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程清也没再多问什么，带着陆小小就去了灶房。 她将清理好的猪小肠和猪板油都拿出来，打算等会儿做点好吃的。 陆小小见她要忙活起来，主动跑到灶洞前，帮忙生火。 程清弯唇一笑，也没拒绝，将猪板油切成小块后，等待锅热起来，她便将猪板油都丢了进去。 滋啦一下，铁锅里冒起一阵白烟，很快油水便汩汩地，从猪肉上面流出来。 程清见此，又支起了一个小炉子。 她从橱柜里面，翻出来两个苹果，切成小块后，放在碗里，递给陆小小。 陆小小没见过那样的果子，有些好奇地看着程清。 程清对她一笑，“吃吧，这是水果，很好吃的。” 陆小小对程清不疑有他，捏起一小块，一大口咬下去。 程清换的苹果，确实很甜。 陆小小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程清见此，笑道：“怎么样，好吃吧？” 陆小小不停地点头。 程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拿着吃吧。” 陆小小闻言，乖乖地将装满苹果块的碗接过去。 程清洗了洗手，回来继续做饭。 等小炉子热起来后，程清将切成段的猪肠放在里面煮着。 忙活了好一会儿，猪板油完全被炼化，油水全部浸出来。 程清将油渣捞了出来，放在旁边，晚点正好做个油渣拌饭。 程清将猪油都盛出来，放在一旁，将铁锅清理干净后，她又拿出来石臼，将干燥的皂角，放在里面碾磨成粉。 程清又拿了一些柴草，烧成草木灰。 将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猪小肠也煮得差不多了。 程清把猪小肠捞出来，又拿出来一个陶钵，将草木灰丢进去，开始煮碱液。 陆小小在旁边，看着程清捣鼓了半天，也看不懂程清在捣鼓什么。 她有些好奇地凑到程清身边，用小手戳了戳程清的胳膊。 程清抬头就对上，她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神。 “娘，这个。” 陆小小又指了指那些草木灰，似乎不太懂程清要这些灰做什么。 程清温声道：“这个是用来做一个好东西的，等娘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陆小小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程清摸了摸她的小脸。 等碱液熬好时，程清又开始熬煮皂角粉，过滤残渣。 陆小小就坐在一旁，十分好奇地看着。 “真的是奇怪。” 就在程清将皂角水过滤出来时，陆兴云板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了。 他皱着眉，嘴里还嘟哝，“我怎么都找不到那些药草……” 程清闻言，抬头看他，“找不到就不用找了，兴许就是丢了。” 陆兴云有些狐疑，“谁会偷药草啊？” 程清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第108章 做香皂 陆兴云挠挠头，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些药草去哪儿了。 “不行，我去问问爹吧！” 陆兴云想着，陆远今日不是在家吗。 若是家里真的进贼了，陆远应该也知道。 程清一听，连忙拦住他：“你就别去找你爹了，他刚换好药，估计正休息呢。” 闻言，陆兴云顿时打消了想法，“那幸好。”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程清在灶房里，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狐疑：“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好像都是废料似的。” 陆兴云也不知道程清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程清看着他满脸嫌弃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你个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了。” 陆兴云：“……” 他皱着眉，没表情地看着程清。 程清也懒得跟他解释。 程清低着头，继续摆弄自己的东西。 陆兴云撇撇嘴，目光触及旁边桌案上的油炸和猪小肠，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是晚上要吃的吗？” 程清嗯了一声，“晚上吃油渣拌饭。” 陆兴云顿时来了精神。 除开这些日子外，放在以前，油渣这些东西，他们寻常也吃不到。 陆兴云还挺喜欢吃的。 他顿时来了精神，想要帮程清做饭。 程清摆摆手，“不用你，现在时间还早，等我做完这些，再做饭。” 陆兴云闻言，愈发好奇程清要做的是什么东西。 程清将所有处理过的材料，放进一个大的木盆里，便将平时洗衣服用的棒槌，塞到陆兴云手里。 陆兴云有些懵，拿着棒槌，不解的看向程清，“这是……” 什么意思？ “那么大的人了，就只知道站在那，不知道干活？”程清眉梢一挑，指挥道：“搅拌，把这些搅拌成糊状，要很粘稠的那种，里面的东西，全部都融合在一起后，就行。” 陆兴云看了看木盆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闻上去味道也有些不好闻，他不由皱了皱鼻子，“搅拌这个干嘛？” 程清啧了一声，“让你搅拌你就搅拌，乖乖干活，晚上带你吃好吃的。” 陆兴云：“……” 程清没再看陆兴云，拉着陆小小进入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陆兴云见此，瘪了瘪嘴，看着那堆东西，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程清的说法搅拌起来。 搅拌起这东西，没有陆兴云想得那么简单。 尤其是要搅拌成黏稠的糊状，更难。 陆兴云搅拌了半天，还有不少水。 他累得都有些气喘了，不由望向灶房，朗声道：“……娘，要搅拌多久啊？” 程清的声音很快就从灶房里传来，“什么时候搅拌成我说的样子才能停。” 陆兴云：“……” 他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灶房里，在此时传来一阵香味。 陆兴云吞咽了一下口水，想着好吃的，认命继续搅拌起来。 程清将炒好的鸡蛋先取出来，又将旁边的锅里，焖好的米饭拿出来，开始炒蛋炒饭。 陆小小趴在灶台上，看得认真，馋得直咽口水。 程清笑了笑，专门用小炉子，煎了一个鸡蛋，让陆小小先吃些垫垫肚子。 陆小小抱着鸡蛋，开心地吃起来。 将蛋炒饭炒得差不多时，程清将早就弄好的油渣，放到锅里，继续翻炒。 不消片刻，灶房里便充满了油香。 “好了，可以吃饭了！” 程清将蛋炒饭全部盛出来。 陆小小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了上面。 程清见此，便将专门盛出来的一小碗炒饭，递给陆小小，“拿着吃吧。” 陆小小眼睛一亮，立即飞快的接过去。 程清转头望向门口，“先吃饭吧。” 片刻，陆兴云气喘吁吁的进入灶房，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刚想说话，目光就落在桌案上的炒饭。 陆兴云直勾勾地盯着炒饭，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程清见此，轻笑一声，道：“活儿干好了？” 陆兴云回过神来，喘着气道：“差不多了。” 程清弯唇道：“行，那先吃饭吧，桌上的饭，你先送一份给你爹，我去看看季长淮。” 陆兴云难得欢快的应了一声，“好！” 他哒哒哒地跑过去，拿起两碗饭，又哒哒哒地跑出去。 程清失笑地摇摇头，拿起一碗炒饭，送去季长淮的屋子里。 季长淮人还睡着。 面上还是一片潮红。 程清看见这情况，不由皱了皱眉。 她将炒饭放在旁边，抬手探了探季长淮的额头。 温度降低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完全降下来。 怎么会这样？ 程清思忖片刻，打开系统商城，在里面翻找起来。 片刻后，程清找到一支体温枪。 价格是……1两！ 卧槽，这么贵？ 程清猜到这个价格不会便宜，却没想到那么贵。 瞥了一眼满脸不舒服的季长淮，程清一咬牙，还是买了一把体温枪。 将体温枪兑换出来后，程清便探了一下季长淮的体温。 “现在的体温是38°1——” 这么高？ 程清眉心皱得愈发厉害。 她将体温枪收起来，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季长淮的胳膊。 “喂，季公子，季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季长淮眼皮动了动，在程清一声声的催促中，艰难的睁开眼来。 眼底一片恍惚迷离。 他眼珠子动了动，好半天，才看见程清似的，眼神才逐渐对焦。 “你……” 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等我一下。” 程清闻言，跑出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先喝点水，润润喉。” 季长淮微微一点头，双手撑着床面，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见他行动困难，程清伸手扶了他一把。 扶着季长淮靠在床头上坐好，程清将水碗递给了他。 季长淮接过去，想要道一声谢，可稍微一开口，嗓子眼就疼得厉害，好像要撕裂了一样。 他抿了一下唇角，稳住颤抖的手，先喝起水来。 待半碗水下肚，季长淮的嗓子才舒服了一些，他喟叹一声，抬头望向程清，“谢谢。” 声音虽然还是沙哑，但比方才好了一些。 没那么难受了。 程清微微摇头，“不用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季长淮吞咽了一下口水，“还好，就是……嗓子很疼……头也疼……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第109章 吃醋 程清见季长淮咳嗽得停不下来，连忙说：“季公子，你再喝点水吧，先别说话了。” 季长淮手忙脚乱的，将剩下的半碗水喝下去，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才逐渐停下来。 “你伤口疼么？”程清见此，心里愈发担忧。 季长淮将水碗放下，才开口：“有点……” 程清眉梢一挑，“只是有点？” 季长淮停顿一秒，说了实话，“很疼。” 比他一开始受伤的时候还疼。 程清一听这情况，就暗道不妙，“季公子，我想把你手臂上的纱布拆开看看伤口，可以吗？” 季长淮闻言，径直将胳膊伸出来。 程清见此，将他的衣袖拉起来，缓缓地将纱布拆下来。 就见季长淮的伤口，肿得更厉害，边缘还有些泛白，像是有流脓发炎。 伤口看上去，也比之前更狠了一些。 程清狠狠一皱眉。 季长淮这情况，怕是不妙。 “你这个伤，我可能得请大夫再来看看。”程清沉声道：“伤口恶化了。” 季长淮也看得出来，伤口现在不太好，他还不想死，诚恳地道：“那麻烦你们了。” 程清心里呼了一口气，将炒饭端给季长淮，“这是晚饭，我给你做的这一份，清淡一点，你现在伤口比较严重，吃清淡点比较好。” 季长淮点点头，道了一声谢，伸手将炒饭接过去。 缓了这么一会儿，身上伤口虽然疼得厉害，但恢复了一些精神。 程清见此，稍稍地放下心来，“季公子，你先吃着，等会儿我再来收。” 季长淮应了一声，“好。” 程清起身出了房间。 然而，一出来，程清迎面就撞上一堵墙。 吓了她一跳。 他猛地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抬头就对上陆远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陆远？你……你怎么不声不响站在这里？不是让陆兴云把饭拿给你了吗？你不去吃饭在这站着干嘛？” 陆远往她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你去看他了？” 程清心里正烦着，嗯了一声，“对阿，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口发炎了，我们可能得再请大夫来。” 陆远微微一皱眉，紧盯着程清，“你去检查他的伤口了？” 这不是废话吗？ 程清刚想白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轻咳一声道：“他还在发热，我就看看他的伤口，又没什么，他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病患，你都瞎想什么呢。” 陆远闻言，没什么表情地道：“我瞎想什么了？” 程清见他打死不承认的模样，微微一笑，“对，你没有瞎想，是我瞎想了，行吧？” 陆远面无表情。 “行了，别像是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里，赶紧回去吃饭吧，说了多少遍了，季长淮的伤口已经发炎了，你的伤口更要注意。” 程清推着陆远往厢房走，“快回去躺着，别瞎乱动。” 陆远没有说话，任由程清推着他回屋子。 陆兴云端来的饭，就在屋子里。 看见那碗炒饭，程清就知道他还没吃，无奈道：“你能不能老实点，躺在屋里，好好吃饭？” 陆远在床边坐下来。 “快吃吧。” 程清将炒饭塞到他手里，转身就想走。 陆远却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程清一脸莫名，“我能去哪儿，我当然是去吃饭啊。” 陆远闻言，哦了一声，却没放开手。 程清瞥了一眼他的手，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远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把饭拿进来，一起吃。” 程清：“？？？”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陆远。 陆远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模样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人……怎么有点黏人？ 这是吃醋没吃够？ 不能吧。 程清有些不解。 原身和陆远成亲之前的事情，程清没多少记忆了。 但是，她觉得，原身和陆远之前应该没多少感情基础。 这人怎么可能突然吃她的醋？ 程清才不会觉得，自己魅力那么大，突然就吸引了陆远。 陆远的变化，有点点奇怪。 程清想不通。 手腕上的力道，却悄然收紧。 陆远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好像得不到她的回答，誓不罢休似的。 程清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避开了陆远那灼热的目光，故作不耐地道：“行行行，我去把饭端进来，行了吧？真是的，在哪儿吃不是吃……” 陆远听到这话，才放开她的手。 程清松了一口气，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全是嫌弃陆远麻烦。 陆远见此，嘴角却几不可见地扬起一丝弧度，目送着程清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程清就端着炒饭，进入厢房。 她本来想着，就是坐在一起吃顿饭，没什么。 可是，真的和陆远面对面坐下来，厢房里又只有他们俩的时候，程清才明白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刚坐下来，她就后悔了。 “那个，要不……”程清犹豫着站起来想跑。 陆远的目光，却甩了过来，像是一根钉似的，将程清钉在那里，“什么？” 程清干笑一声，坐下来，“没，没什么，吃饭吧吃饭吧。” 陆远那目光，跟要吃人似的。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真跑的话，绝对会被陆远拽回来。 还是别起冲突。 犯不上。 程清做了一阵子心理建设，望向陆远，佯装镇定：“快吃吧，别凉了。” 陆远盯着她看了两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清低着头，不敢去看陆远的眼睛，疯狂的开始扒饭。 陆远见此，蹙了一下眉，“别吃那么快，没人跟你抢。” “我，我还有点活儿没干完，着急去干活……”程清干笑两声，但还是放慢了速度。 陆远闻言，便问道：“什么活儿？” 现在这时节，还能有什么活儿？ 总不至于，又是为了季长淮？ 一想起季长淮，陆远就皱起眉来，他有点后悔了。 陆兴云把季长淮带回来时，他就应该把人赶出去。 程清没有看出来陆远在想什么，直接道：“我打算做点东西，回头拿到郓城里去卖，看看能不能赚点钱。” 陆远挺见自己误会了，眉心顿时松展开来，“要做什么？这时节怕是什么东西都不好卖。” 第110章 宁月龄来了 现在这年头唯一好卖的，就只有粮食之类的。 但是，他们家养的那些家禽牲畜，早就都卖出去了。 就连下蛋的母鸡，都没了。 连颗鸡蛋都没得卖。 更不要说别的了。 程清闻言，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我打算做点新鲜东西，不是吃的，是用的。不过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郓城里情况应该比咱们这好点，所以我打算到时候拿去城里试试。” 陆远闻言，沉默片刻，道：“这事儿其实不急。” 程清想也不想地道：“挣钱的事儿，怎么能不急呢？咱们现在手里虽然有点钱，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跑腿订单的任务，不算稳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没有。 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不好，纯天然值钱的东西，也越来越难找。 还是得另外想办法，挣钱才行。 陆远闻言，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几不可见地一点头，“行，你想做就做。” 程清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这么支持？” 陆远闻言，没有接话，自顾自地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郓城。” 程清刚想说不用了。 陆远却抢在她前面补了一句，“我比你更熟悉郓城。” 程清顿时沉默下来。 心里嘀咕了一声。 【我跟府尹夫人还很熟呢。有府尹夫人在，我什么事儿办不成？】 陆远一顿。 府尹夫人？ 他抬眸望着程清，程清什么时候结识了府尹夫人？ 陆远心下狐疑。 却又不好问。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程清含糊地说着，也没答应陆远。 陆远闻言，还没说话。 程清便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先出去，你慢慢吃。” 她晃了晃手里空的饭碗，提步便走了出去。 陆远看了一眼自己剩的半碗饭，微微皱起眉来。 这个人怎么吃得那么快？ 程清脚底抹油似的，从屋子里溜出来。 陆兴云和陆小小此时也已经吃完了。 陆兴云拿着棒槌，继续搅拌着香皂膏，看见程清出来，他用棒槌戳了戳里面已经很黏稠的东西，“你看，这样是不是行了？” 程清将棒槌接过来，在里面戳了戳，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 陆兴云呼了一口气，“那我还要干啥？” 程清摆摆手，“剩下的就不用你干了，你去玩吧。” 陆兴云：“……” 怎么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陆兴云瘪瘪嘴，“那我去捡柴火。” 以往日常用柴，都是自家的田里剩下的秸秆儿，或是别的农作物枝叶。 前一年丰收留下来的柴火，日常再去砍点木头搭配着。 陆远家早些年，分到了不少田地，但分家时，陆老太什么都没给他们。 就连陆兴云去年堆好的柴火垛，都没给他们一点。 现在他们家里用柴火，都得陆兴云自己去山上砍柴。 因着陆远要服药，必须有柴火煎药，陆兴云前两天在山里砍了不少柴火，堆在灶房里。 这几天用下来，已经所剩无几。 晚上还要给陆远和季长淮煎药、烧热水，明早还要用来做饭。 陆兴云就想着趁天色还不算晚，再去附近捡一些柴火，凑一凑。 明早再去山里砍柴。 程清闻言，嘱咐道：“行，你就在附近看看，别去山里，晚上山里还是危险。” 陆兴云应了一声，拿着镰刀和篮子，就打算出门。 陆小小一看，扑过去抱住了陆兴云的腿，眼睛里写满了，她也想去。 陆兴云想着，陆小小天天待在家里，确实不好，就带着陆小小一起出门了。 程清忙着做香皂，也没时间照顾他们，有陆兴云在，她也不担心。 她先去看了一下季长淮，将碗筷收走后，让季长淮继续休息。 将碗筷收拾妥当，程清便安心在家里继续制作香皂。 香皂的原材料都做好了，剩下的就是压膜成型。 程清在灶房里翻了翻，没找到什么适合做模具的东西。 程清站在灶房里，狠狠一皱眉。 该用什么东西做模具？ 程清想了一下，对了，陆远家后面，有几棵竹子。 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拿起砍刀，拔腿就往外跑。 不多时，程清就扛着一根不算粗的竹子，走了回来。 她将竹子砍成几段，每一段的长度，都和成人的小臂差不多。 在清洗干净后，程清拿着布巾，将竹子里外的水都擦干净。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程清将香皂糊糊，一一塞进那几个竹子里面。 陆远出来的时候，就见程清将那些竹节一一摆放在阴凉的廊下。 看着那几根竹节，陆远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程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闻言，她吓了一跳，倏然转身，看着陆远忍不住吐槽，“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待在屋里好好休息嘛？” 陆远从来不是闲得住的性格，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根本待不住。 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嚎。 “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那声音凄厉，嘶哑。 “我不管你，你一定得想办法，救救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能有事儿！” 这声音…… 程清和陆远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听出来，这是陆庆娘的声音。 该不会是陆庆那边又出事了吧？ 但出事，似乎也不意外。 陆庆伤口本来就深，腿部都被树枝贯穿了，如果能够止血还好。 可是，他们用的那些药，就有很大的问题…… 程清思及此，对陆远摆摆手，“你赶紧回屋休息，我去看看，你就别去了。” 陆远还没说话，程清就跑了出去。 陆远眸色沉了沉。 程清跑出家门，刚想往陆庆家去，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 那人走得很快，好像很担心似的。 程清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宁月龄吗？ 她也来了？ 程清微微一皱眉，看着宁月龄快步走进陆庆家后，她悄悄地跟了进去。 陆庆家的院子里，陆庆娘坐在地上，抱着陆庆爹的腿，撒泼打滚，嚷嚷着让陆庆爹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凑钱给陆庆请大夫。 陆老爷子在旁边，也是满脸愁容，“老五，你还是请大夫吧，我这真不知道陆庆是怎么回事！” 第111章 宁月龄的不安 陆老爷子今天，在陆庆家就没离开过，给陆庆上了药，当时血止住了，看似好像没问题了。 可没一会儿，伤口又开始流血。 甚至比之前的状况更糟糕。 陆老爷子还没见过这种情况，他治畜生可以，但治人不行啊！ “这样吧，我帮你找点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赶紧去请大夫——”陆老爷子可不敢继续给陆庆治下去。 万一陆庆死在他手里，那陆庆爹娘肯定会迁怒到他身上。 到时候，他们兄弟没得做，还得反目成仇。 他也不想自己手上粘上一条人命，咬咬牙，花点钱，能解决就行。 陆庆娘一听，顿时止了哭声，转头就向陆老爷子磕头。 陆老爷子想要阻拦，宁月龄却快步走过来。 “五叔，五婶儿，我听说陆庆受伤了，怎么回事？”宁月龄走到陆庆爹娘身边。 她经常来村子里，看望陆远，和陆庆关系也还不错，跟陆家人都算认识。 陆庆爹娘知道陆庆对宁月龄的心思，也知道宁月龄看上的是陆远。 陆庆却因为宁月龄，迟迟没有要娶妻的意思。 是以，陆庆娘一向是不喜欢宁月龄的。 看见宁月龄过来，陆庆娘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宁月龄倒是没有生气，很是柔和，“我听说陆庆受伤了，就过来看看。” 陆庆受伤这事儿，村子里都传遍了，下午的时候，宁月龄去镇子上排队买粮食，就听见其他人念叨着，陆庆这次怕是活不成了。 陆庆怎么可能活不成？ 就算陆庆会死，但也不应该是现在啊。 宁月龄心下总觉得不安，便想过来亲自看看。 陆庆娘还想骂宁月龄是个狐狸精，若不是宁月龄，陆庆兴许早就成家有孩子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便真有个万一，他们老两口也算有个安慰。 陆庆爹瞥见门口看热闹的人，拉住了陆庆娘，没让她胡说八道。 他望着宁月龄，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面上还算过得去，“他就是进山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腿。月龄丫头，我们没时间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筹钱请大夫……” 宁月龄闻言，关切地问：“伤得很严重？我随身带了点钱，不多。” 一听这话，陆庆娘变了脸色，“丫头，你，你带了多少钱，能不能先借给我们使使？你是知道的，陆庆那孩子一直喜欢你，跟你亲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陆庆爹闻言，也缓和了一些语气，“他的腿伤得重，小腿肚子上好大一个洞，用了好些药草，怎么都止不住血！可能不大好。” 宁月龄心里猛地一沉。 这很不对劲。 陆庆怎么可能突然受伤？ 她刚想再仔细问问，陆庆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月龄丫头，你救救陆庆吧，就看在那孩子跟你亲近的份上……” 看着陆庆娘那狰狞的表情，宁月龄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地厌恶，面上却是一脸担心，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钱袋子。 还没递出去。 陆庆娘就一把抢了过去。 宁月龄：“……” 陆庆爹见此，神色有些尴尬地看向宁月龄。 宁月龄佯装无所谓，柔声道：“现在家家户户都困难，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这只有个二三十文，五叔你们先凑合用用吧。” 陆庆娘此时已经打开了钱袋子，看见里面都是铜板，还没多少，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陆庆爹却按住她的手，将钱袋子拿了过去，没让她说话，对宁月龄客客气气地说：“多少都是帮忙了，月龄丫头，你的好，叔儿记下了，叔儿先去找大夫！” 宁月龄点点头。 陆庆娘再嫌弃，也知道现在有点钱，都是好的。 陆老爷子也拿出来了二十文钱，陆庆爹又跟村子里其他人，借了点。 凑了几百文，便匆匆赶去镇子上请大夫。 宁月龄留在陆庆家，没有立即离开，她望向陆庆娘，关切地问：“我能去看看陆庆吗？” 人家刚借了钱给他们，陆庆娘也不好直接拒绝，不情不愿地一点头。 算是答应。 宁月龄没有搭理陆庆娘，便径直走到屋子里。 陆老爷子也跟着进屋，想着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陆庆止血。 宁月龄站在旁边，看着陆老爷子的举动，再看看陆庆腿上的伤，她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以前陆庆至死，都没有这样过啊。 这次是怎么了？ 宁月龄正想着，就看见陆老爷子蹒跚着走到桌子前，在一个小篮子里面翻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宁月龄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她意识到什么，立即快步走过去，凑近往里一看。 宁月龄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从里面抓出来一把药草，急忙问道：“大伯，这药草是哪来的？” 陆老爷子闻言，不明所以，但见宁月龄那么着急，便还是回答道：“这是陆槐拿来的，说是昨天，陆庆去找来，要送给陆远的，陆远还没用，陆庆就受伤了，就送回来了。” 陆远…… 宁月龄看着手里的药草，心里咯噔一声。 她认得出来，这些药草对外伤都没好处。 应该是那天，她和陆庆说过之后，陆庆就去弄了这些药草。 陆庆的行动速度倒是快。 可怎么就那么巧，陆远还没用，陆庆自己就先受了伤，这些药又被送了回来？ 陆远……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不对啊！ 她明明记得，陆远对药草没那么熟悉。 这些药草都不是他们这附近常见的，她跟陆庆提的时候，特意说了这几种药草。 她就想着，这些药草，无论是给陆远用，还是给季长淮用，对她都只有好处。 只要等陆远或是季长淮的伤变得严重，以程清的性子，恐怕不会管他们的死活，也负担不起。 到时候，她就可以把季长淮光明正大的接过去，若是陆远用了，她也可以借此帮助陆远，让陆远欠她恩情，以后才好帮她做事。 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丫头，这药草是有什么问题吗？”陆老爷子见宁月龄一直盯着药草看，脸色还变得越来越难看，不由担心是不是自己没分清这些药草，用错了药。 第112章 有些怀疑 宁月龄闻言，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将药草放回去，挤出一抹笑来，“没，没什么，我也不认识，就是觉得这些药草好奇怪，跟我们平时用的不一样。” 陆老爷子看了看她放下来的药草，赞同地点头：“是跟我们平时用的不一样，陆槐说，是陆庆好不容易找来的，都是好东西，是打算送去给陆远做赔罪的，也不知道他是哪弄的。” 陆老爷子说着，又想起来，这些药草，他都没见过，不好确保药效，还是别乱用了。 他将这些药草全部放到了角落里，从篮子里面，挑选出来一些，日常见过的，可以止血的药草进行捣碎。 宁月龄看着陆老爷子的一举一动，没有人看见，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门口围着不少人，只能看见宁月龄和陆老爷子的背影。 程清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宁月龄的身影，微微皱起眉来。 宁月龄刚才拿起来的那几棵药草，就是她认为有问题的药草。 看宁月龄当时的反应，她应该是认识的，问陆老爷子的那些话，也奇奇怪怪。 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但是陆老爷子问她的时候，她又全盘否认。 太奇怪了。 程清盯着宁月龄看了一会儿，在宁月龄发现她之前，便转身离开。 宁月龄感觉到好像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影子。 一切好像都是她的错觉。 宁月龄的心思，此时都在陆庆身上，也没多想，便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陆老爷子和陆庆看。 陆庆现在死了，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她还有用得着陆庆的地方…… 陆庆暂时还不能死。 …… 程清从陆庆家出来，便径直回了自己家。 陆兴云带着陆小小，背着一捆柴，已经回来了。 看见她从外面回来，陆兴云将柴火在灶房里放好，问道：“你……出去了？” 程清嗯了一声，“陆庆受伤，我去看看。” 陆兴云到底年纪小，心里有点藏不住事，闻言当即皱起眉来，耷拉着脸，嘟哝：“有什么好去看的，他就是坏蛋。” 程清瞥了他一眼，也没追问他是从哪里看出来陆庆是坏蛋的，只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去洗漱吧。” 陆兴云哦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牵着陆小小一起去洗漱。 程清却还没闲着，打发走陆兴云和陆小小，她支起小炉子，开始给季长淮和陆远煎药。 她先将陆远的那一份药煎上。 灶房里点着烛火，程清打开旁边的水缸，舀水的时候，可以从水面上，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看着水面上的人，程清的动作微微一顿。 水面上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很……一般。 甚至可以说丑。 又胖又耷拉的皮肤，有一种又胖又虚的感觉。 即便现在这个时节，程清依旧算胖的。 程清盯着水面里面的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来，陆远那张脸的样子。 她这个人，这张脸，和陆远完全不像是一对夫妻。 完全没有任何搭边的地方。 陆远不愧是书里的反派男二，在容貌上甚至比季长淮更胜一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只是个炮灰的缘故。 ‘程清’就太普通了，五官拿出来，非要夸一句，也只能说，勉强算是清秀。 跟陆远根本没法比。 陆远有武举的身份，长得又不错，程清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娶‘程清’。 只能说，原书的设定，太割裂了。 程清看着自己的样子，都有些同情陆远了。 可陆远，现在又为什么会有点喜欢她似的？ 之前的吃醋，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总不能是陆远，在她这不算好看的皮囊之下，发现了她有趣的灵魂吧。 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 程清总觉得，她应该是遗漏了什么。 可是，又想不起来。 原书也没提过，陆远和程清成亲之前的经历，开篇没多久，程清就死了。 很多事情压根没提。 程清想破脑袋，也无从得知。 算了。 不想了。 程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她将药放进小锅里面，煮着。 准备好之后，送去给陆远。 陆远这会子，倒是很安静，听话地在房间里休息，但也没睡下。 程清进来的时候，他正靠着床头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枪，仔细地擦拭着。 程清看见那把枪才想起来，原书里提过，陆远耍的一手好枪，武艺过人。 看见程清进来，陆远将枪放下，问道：“回来了？” 程清嗯了一声，将汤药递给他，“喝药。” 陆远接过来，“陆庆怎么样？” 程清拉过一旁的凳子，在床边坐下来，“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我想问你一下，宁月龄懂不懂药理？” 陆远正要喝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程清说道：“因为，刚才宁月龄去了陆庆家。” 她顿了一秒，盯着陆远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在陆庆家，看见了他之前送来的药草，是你送回去的？” 陆远也没隐瞒，干脆点头承认：“是。” 他盯着程清看，想要看程清的反应。 程清闻言，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哦了一声，“猜到了。” 陆远琢磨不透程清的想法，迟疑片刻，他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 程清疑惑地看他，旋即想到什么似的，扯了一下唇角，“你是怕我觉得你狠？这个倒是没什么，毕竟是陆庆害你在前，他先将那些药草送来的，你将药草送回去，只能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他的报应，他应得的。” 【真要说狠，那还得是以后，你们对我不管不问，眼睁睁看着我病死，那才叫狠呢。】 陆远手一抖，险些拿不稳药碗，他抬头望着程清，下意识地就想问，程清什么时候病了，他又什么时候不管不问了？ 但话还没说出。 程清便继续道：“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你还是先回答我，宁月龄是不是懂药理？” 陆远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略一思量，“应该是懂一些。” 第113章 首鼠两端 宁月龄以前经常跟着陆远去山里寻药草。 药草也是他们日常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拿到镇子上，很容易出手。 要说起来，宁月龄肯定也学会了一些。 但是，宁月龄即便是懂，应该懂得也不多，应当只认识几种他们这附近山里常见的药草才对。 程清也知道附近山里，常见的那些药草。 陆庆还是有点聪明的。 他准备的药草，都是这里不常见的。 应该是跑去镇子上，好不容易搜罗来的。 这就不对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宁月龄懂得更多？”程清摸着下巴，向陆远问道。 毕竟，宁月龄是重生来的，说不定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知识。 陆远沉吟道：“或许吧。”他反问：“你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程清闻言，便直接将宁月龄在陆庆家的表现，都告诉了陆远。 “我总觉得，宁月龄好像跟那些药草的出现，脱不开关系。” 程清说着，怕陆远以为自己是在给宁月龄上眼药，回头又迁怒自己，她连忙补充道：“当然，我就是这么一个猜测而已。” 陆远却沉默下来。 程清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在他印象中，陆庆根本就不懂什么药理。 认识的药草，也很有限，还没他认识得多。 他都不认识那些外来的药草，陆庆怎么会认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庆去镇子上，点名要了那些药草。 然而，他都不认识，怎么会想起来，突然去买那些药草？ 除非是有人提醒他，或者让他去买的。 谁能使唤得动陆庆对付他？ 这么一想，宁月龄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但是，宁月龄又为什么要让陆庆害他？ 往日里，看着宁月龄和娘亲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不容易，陆远自认为，对她们还算不错，能力范围之内，能帮把手就帮把手。 宁月龄往日表现也算是知恩图报。 总不能，只是因为陆兴云将季长淮带了回来，坏了宁月龄的计划？ 陆远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那什么……” 看陆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清轻咳一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千万别以为我是在说宁月龄坏话，记恨上我啊！】 陆远：“……”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程清，斟酌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程清疑惑地嗯了一声，“误会？” 陆远盯着她的眼睛，“你最近对我和宁月龄好像很有意见，总在我面前提宁月龄，为什么？” 程清心虚地，眼神飘忽了一瞬，“我，没有啊……” 陆远无声地一笑，“真的没有？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 程清吓了一跳，倏然站起身来，“吃醋？我吃你的醋？这怎么可能？” 陆远看着她那一下子涨得通红的脸，和心虚躲闪的眼睛，弯了弯唇角，“真的没有？” 程清疯狂地眨眼，语气坚定，“肯定没有！” 陆远心情大好，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下来，解释道：“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宁月龄没有别的关系，你不要瞎想。” “哦……”程清呵呵了。 【没有关系？开什么玩笑，她是你心上人，你当我不知道？】 【为了她，你还不惜让我死，就为了给她腾位置呢！】 陆远刚勾起的唇角，又压了下去，他微微皱眉，“我和宁月龄当真没什么关系，以往之所以经常帮她，是因为她孤女寡母不容易。” 陆远和宁月龄是在县衙里认识的。 宁月龄是一个孤女，和她娘以前没少被人欺负，有一次因为争地纠纷，和邻居闹了矛盾。 旁人见她们家没有一个男人，理直气壮地占了她家地。 宁大娘跟对方吵起来时，对方还动了手。 宁月龄这才报了官。 虽说宁月龄报官后，县衙站在了宁月龄这边，但对方人多势众，从县衙出来后，就堵住了宁月龄母女，当街险些打起来。 陆远刚帮县衙办完事，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便出手拦住了那些人。 后来，因为县衙和陆远的介入，那家人也怕真的得罪县衙和陆远这个活阎王。 即便心里很不情愿，最后还是将地让了出来。 宁月龄对陆远很是感激，从那之后，就经常到县衙给他送一些吃食。 宁月龄还在县衙，当了一个小厨娘。 偶尔，陆远带着陆小小去县衙听差时，宁月龄还会帮他照顾一下陆小小。 到后来，宁月龄就经常到家里来，探望他们。 为这件事，程清跟他吵过好几次。 他也跟程清解释过。 可程清非要闹，每次闹到最后，便是张口问他要钱。 陆远便看明白了，程清这么闹，无外乎就是想要钱。 后来，他也就懒得解释了。 以往他是觉得，程清不在意这些，不在意他和宁月龄那些所谓的外界传闻。 但现在，他想让程清在意在意，却也不想让她误会。 听到陆远一五一十，又解释了一番，程清摸着下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盯着陆远，问：“所以，你和宁月龄认识，是因为，她家被欺负，你救了她？” 陆远点头。 程清啧了一声。 【大哥，你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程清想起来，原书后面的部分里曾经提过一句。 宁月龄虽然早早没了父亲，但宁大娘有本事又彪悍，加上她的祖父母，在村子里也很说得上话。 是以，她们娘俩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并不难熬。 【那次争地被欺负，只是宁月龄在算计你而已！她故意的！】 宁月龄是重生来的，她知道陆远以后会有本事，割据一方，和男主争天下。 就算陆远最后败了，前期的陆远，还是很厉害的。 那时候，季长淮又没出现，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得到季长淮的信任和爱情。 所以，她首鼠两端，主动接近陆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陆远的性子，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跟谁都很冷漠，不亲近，唯一一个优点，约莫就是爱好打抱不平。 遇到欺负人的事，必定会出手阻拦。 宁月龄便花钱找邻居跟她演了一出戏，只是为了借此接近陆远而已。 第114章 故意算计 陆远：“……” 他听着程清的心声，眼皮几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所以，一开始一切都是骗局？ 陆远仔细回想起来。 确实有点问题。 自从争地的事情后，隔壁村里，再也没传出来，有什么人，欺负宁月龄母女的事情。 就连隔壁家的邻居，如今和宁月龄母女的关系也不错。 一直以来，他还以为，是因为宁月龄在县衙做了厨娘，加上争地的事情，县衙选择站在宁月龄这边，旁人认为宁月龄不好惹，才会如此。 可仔细想来，就算其他人不敢惹宁月龄母女，那隔壁邻居呢？ 暗暗地吃了瘪，就算不敢再招惹，至少也不会和宁月龄母女再交好。 若真是骗了他…… 陆远脸色一沉。 程清嗅到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立即想开溜，“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还得给季长淮煎药，我先出去了！” 陆远还没说话，程清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程清那一闪而过的背影，陆远狠狠一凝眉。 季长淮，季长淮，又是季长淮！ 一个宁月龄还没搞定。 又来了一个季长淮！ 倒不如干脆把季长淮，送还给宁月龄，让他们俩锁死算了！ …… 程清不知道陆远心里的吐槽，飞快地回到厨房，便开始着手给季长淮煎药。 只是在煎药的过程中，她总是不免想起来，陆远方才说的话…… 难道，她真是吃醋了？ 回想起来，陆远刚才跟她解释，她和宁月龄之间，没有其他关系的时候，她心里好像……莫名窃喜了一瞬？ 程清想到这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是吧，程清，你真是疯了！ 瞎想什么呢！ 无论是陆远还是宁月龄，你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免得被主角光环干掉！ 不过说起主角…… 宁月龄也是重生的。 程清记得，宁月龄是黑莲花重生，抢走了另一个人的气运。 那个人是谁来着？ 程清忽然想不起来了。 不对啊！ 她明明记得，书里有详细写过宁月龄和那个人的前世过节仇恨和交集来着。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程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紧皱着眉，使劲儿想了半天，越想越模糊…… 到最后，一点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她都想不起来了。 程清抓狂地挠了挠头，真是奇怪了！ 她记性有那么不好吗？ “咕嘟咕嘟——” 药炉里的药液，在此时沸腾起来。 程清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连忙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药液情况。 至于那些想不起来的事情就算了。 都想不起来了，程清也懒得再去想。 待药煮好了，程清便将药给季长淮送去。 大约是白日里睡得太多了，季长淮此时倒是很清醒。 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推门声，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向门口看过去。 眼神里充满戒备。 程清一进来，就对上他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拔刀相对似的。 程清：“……” 果然是男主，好可怕。 程清干笑一声，连忙举了举手里的药碗，“季公子，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看见是程清，季长淮的神色才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麻烦姑娘了。” “不碍事，不碍事。” 程清将药碗送到他面前，观察着他的气色，“季公子，现在还难受得厉害吗？” 季长淮将药碗接过去，嗯了一声，“还是头疼胸闷，想吐。” 程清皱眉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季公子你先喝点药，明天一早，我再让陆兴云去请大夫，给你看看。” 这次的药里面，她加了不少退烧药，希望能够有点作用。 季长淮点点头，也没矫情，等药液凉了一点，他便一口仰头喝下，将碗还给程清的同时，还不忘再三向她道谢。 程清摆摆手，便拿着药碗离开了。 旋即，她又准备了一些消炎药粉，让陆兴云去帮季长淮换药。 这事儿，本来应该请陆远帮忙的。 但陆远自己都是个伤患。 陆兴云年纪也不小了，做事稳重，只是换个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陆兴云拿着药粉，什么都没说，便乖乖去给季长淮换药。 趁着这个时候，程清烧了一些洗澡水，等她洗漱完毕，陆兴云那边也已经替季长淮换好了药，陪同季长淮睡下。 程清见此，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回房的时候，陆小小已经和陆远躺在床上。 陆小小换上了一身小小的寝衣，披着头发，看上去更是跟个团子似的，缩在陆远身边。 看见程清过来，她眼睛顿时亮起来，向程清爬过来，往程清怀里一钻。 刚想和程清说会话的陆远，看见这一幕，他无奈地一挑眉，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说：“早些睡吧。” 程清也有些困了，便点点头，抱着陆小小在陆远身边躺下来。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陆小小，气氛还算融洽，比昨晚的尴尬好了一些。 程清轻咳一声，便说：“那什么我先睡了。” 陆远嗯了一声。 程清抱着陆小小，往里转身，背对着陆远，心想，其实还是尴尬的。 陆远也没再说话。 陆小小被陆兴云带着，玩了一天，又干了一些活儿，早就累了。 缩在程清怀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远的呼吸，也变得平缓绵长。 就在陆远睡着后不久，原本早早闭上眼的程清，却悄悄地睁开眼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便见陆远是真的睡着了。 程清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陆小小，见他们父女俩都已经熟睡，她偷偷打开系统面板，开始提交跑腿任务。 染布的方子，好不容易买回来，她得赶紧把这个任务交了，才好去做别的。 程清点进系统，选择勾选染布方子。 系统的提醒声音便响起来，【古法织染配方，市场价格为一张十两，属跑腿任务额外订单，单主价格为市场价格的十倍，因此此染布方的价格为：一百两。请确认，是否提交订单。】 程清：“！！！” 多少？！ 卧槽，系统刚才说的是多少？ 第115章 前来问罪 程清现在都有点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百两？！ 草，真的假的？！ 程清连忙点进系统刚才的提醒页面，仔细看着那一行提醒的文字内容。 目光落在那一百两上面时，她瞳孔狠狠一震。 卧槽！ 居然真的是一百两？！ 程清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没有听错后，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 这也太可怕了！ 竟然有一百两！ 她之前干了那么多任务，卖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挣到十两！ 这一张方子，竟然那么值钱？！ 早知道这方子这么值钱，她还做别的干嘛！ 程清后悔不已。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张方子的市场价格，并没有那么离谱，就是正常价格。 只不过，这次出任务的单主，额外加码，才让价格看上去十分离谱。 换作一般的单主，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价格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单，就足够程清挣得盆满钵满。 程清根本来不及多想，便立即点击了提交，连同之前剩下来的二十匹古法织布。 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二十两！ 程清看见爆出来的余额，脸上的笑，都快飞出天际了。 这下，她可真的成富婆了！ 程清美滋滋地盘算起来，这些钱，足够买多少好东西，干多少事儿啊！ “砰砰砰！！！” 程清正捧着脸，美滋滋地看着余额，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关掉系统页面，转头向门口看去，一道夹杂着哭声的咒骂声就从外面传来。 “陆远，陆远你这个畜生，你给我出来！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你给我滚出来！！！” “你杀人害命，你还敢在里面躲着？！” 这是…… 程清一下子听出来，这声音好像是陆庆娘的。 程清眉心一皱，下意识地低头，向陆远看去。 就见陆远刚好睁开眼睛。 他像是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惺忪。 程清见此，低声道：“好像是陆庆娘来了，是不是陆庆那边出什么事了？” 陆远听着陆庆娘那一声声咒骂，不停地从外面传来，人很快便清醒过来。 他一边起身披上衣服，一边说：“我去看看。” 程清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远看了看她，没有拒绝。 程清收拾好，给陆小小掖了掖被子，趁着陆小小还没被惊醒，她扶着陆远，两个人便一起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时，就见陆兴云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看见陆兴云，程清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小孩子就别瞎凑热闹，回屋去。” 陆兴云一脸的不愿意，刚想说话。 陆远却看了他一眼，“听你娘的。” 陆兴云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屋去了。 程清和陆远对视一眼，两个人走到门口，一拉开院门，就见陆庆娘坐在地上，正撒泼打滚地哭着。 看见他们俩开门，陆庆娘一下子跳起来，指着陆远的鼻子就骂。 “陆远，你就不是个人！你就是个畜生！我们陆庆怎么你了啊？你要这么害他！” 看她那手指，都快戳到陆远脸上了，程清下意识地，一把将陆远拉到自己身后。 刚想说话的陆远，被止住了声，不由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程清盯着陆庆娘，面无惧色，“五婶子，这么晚了，你在这发什么疯？我们做什么了，要你这么骂？” “做什么？” 陆庆娘死死地咬着牙，“你们做什么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家陆庆多好的孩子啊……”她狠狠地瞪着陆远。 “你个不讨喜的讨债鬼，往日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你，我们家陆庆却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哥长哥短，他是真心拿你当哥哥，可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 “你竟然给他下毒！” “陆远，你还是人吗？！” 程清一听，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药草的事情被发现了？ 陆远面无表情地道：“我什么时候给他下毒了？” 程清回过神来，“对啊，五婶儿，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说我们给陆庆下毒了，有证据吗？” 陆庆娘见他们还不承认，几乎咬碎一口牙，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化为一把把刀刃似的，将他们凌迟，“人大夫都说了！你们拿去给我们家陆庆用的药草，那不是止血的，是破血伤血的！谁不知道，我们家陆庆受伤了，不能用这些药，你们却送那些药去，不是下毒是什么？！你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家好，就是想要害死我们家陆庆是不是？！” 果然！ 程清闻言，并不意外。 陆远神色淡淡的，没有半点变化，“谁说是我拿去的药？” 陆庆娘气得跳脚，“你大哥陆槐亲口说的，还能冤枉你不成？！谁不知道，陆槐是你亲哥！” 陆远哦了一声，“是我大哥跟你说的，那些药是我弄来的？” 陆庆娘眼睛一瞪，“对，就是陆槐说的，你还想说陆槐冤枉你不成！” 程清挡在陆远前面，“五婶儿，你讲点道理吧，那药草就算是我们拿去给陆庆的，但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药草有问题啊！” 陆庆娘剜了她一眼，“程清啊程清，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们拿去的药草，你们不知道有问题？！骗鬼呢！” 程清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五婶儿，我们还真不知道那些药草有问题，毕竟那些药草，也是旁人送给我们的。” 陆庆娘还没反应过来。 程清又是笑眯眯地说：“五婶儿，大哥告诉你那些药草是我们拿过去的，难道没告诉你，那些药草是谁准备的吗？” 陆庆娘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就是你们准备的吗，你们就是故意想害陆庆！” 陆远闻言，冷着一张脸，“看来，我大哥是真没告诉你，那些药草，原本是陆庆拿给我的，我还没用，陆庆受了伤，就还回去了。” 陆庆娘一愣，“什么？” 陆远扯了一下唇角，“若不是五婶说药草有问题，我竟还不知道，那些药有问题。现在，倒是该我问问五婶和陆庆，既然那药草有问题，为何送给我？” 陆庆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不，不可能！那药草……陆槐都说了，明明是你……” 第116章 死鸭子嘴硬 “五婶儿，五婶儿！” 陆庆娘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槐和陆庆爹，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陆槐拦着陆庆娘，看见陆远，他神色中都是尴尬和局促。 他拉着陆庆娘的手，连忙道：“五婶儿，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跑来胡闹了！” 陆庆娘闻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我胡闹！陆槐，不是你说的，那药草是陆远拿给你们的吗？！” 陆槐更是尴尬得五体投地，“五婶儿五婶儿！！！”他急得喊了几声，“是，那药草是陆远拿给我的，但那之前，是陆庆准备的啊！” 陆庆娘脸上一片空白，“什么……什么意思？” “前一天，陆庆跟我说，他和陆远之间起了一点龃龉，陆远不爱搭理他，他知道陆远受伤了，特意去准备了一些药草，想让我送给陆远，作为赔罪。我当时还说，他怎么不自己送去，他说怕陆远不要，还让我不要告诉陆远，谁知道那些药草有问题啊！”陆槐都有些无奈了。 方才在陆庆家里。 陆庆爹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又奔到镇子上请来大夫。 大夫费了好一番力气，又是缝合，又是上药包扎，好容易才给陆庆止住血。 但在治疗过程中，大夫看出来，陆庆的伤口有问题，像是上了不该上的药。 陆老爷子就想起来，宁月龄曾经拿起来的那几株药，给大夫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夫一看，便说那些药是不能给陆庆用的，一旦用了，别说陆庆的伤好不起来，用多了，还会要了陆庆的命。 陆庆爹娘一听，顿时抓着陆老爷子就问那药是哪来的。 陆老爷子脑子一懵，就说是陆槐跟陆远拿的。 他们老两口，又把陆槐从家里抓过去问，那些药草是不是陆远给的。 他下意识地点头，因为那药草，确实是从陆远那又拿过来的。 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陆庆娘一听他的话，就奔了出去。 陆槐当时脑子都是蒙的，抓着陆老爷子和陆庆爹，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么一会子工夫，陆庆娘已经在陆远家门口闹起来。 缺衣少粮的时节，这个点，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入睡，想要靠着入睡来扛饿。 听到动静，此时不少人都披着外衣，凑到自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看见那些人好奇的目光，陆槐更是尴尬，更觉得对不住陆远，“陆远，真是对不住，我，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跟出来的陆庆爹，此时脸色也不大好。 陆庆娘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听到陆槐的话，她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地道：“不是！谁知道你们兄弟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了，就算那一篮子药草，是陆庆送的，但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面加东西？！” “对，一定是这样！” 她说着，似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断地点头，加重音量，不断肯定自己的话。 “就是这样！我们家陆庆送过去的药草，肯定好好的，里面有问题的药草，都是你们加的！你们是兄弟俩，你们的话根本不可信！” 陆槐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陆庆娘还在胡搅蛮缠。 他有些无语了，“五婶儿，那些药草，我看过的，陆庆拿给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有几株药草，是不常见的，我还特意问过陆庆，陆庆还跟我说，那是他特意挑选的，都是上好的药草，我记得很清楚，绝对错不了！” 陆庆娘脸色一白，却还是不承认，“我都说了，你的话不可信！你是他兄弟，你肯定帮自己的兄弟！” 陆槐气得原地转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服陆庆娘。 陆远站在一旁，却是淡定无比，反而问了一句，“陆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陆槐下意识地说：“大夫说，现在没大碍了。” 陆远颔首。 陆庆娘却白了他一眼，满脸嫌恶地道：“陆远，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告诉你……” “我没有装好人。”陆远直接打断她的话，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我是想说，既然陆庆没事了，他早晚会醒过来，那就等他醒过来，我们好好问一问，那些药草，到底是谁准备的。” 陆远瞥了陆庆娘一眼，语气散漫。 “哦对了，那些药草咱们这边不常用，只能是从外面来的。镇子上出售这些药草的铺子，肯定不多，买者肯定也不多，无论陆庆是从哪买的，必定有蛛丝马迹可寻，回头可以去镇子上的医馆问一问，近几日，谁去买过那些药草，想必他们必然有印象。” 陆庆娘一听，瞬间握紧了双手，心里一紧。 陆远却没什么语气地道：“若是五婶儿不愿意查，或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报官，请官府去查查，到底是谁在那些药草里面加了东西，又是谁想要害人。五婶儿，应该不会不相信官府吧？” 陆庆娘脸皮一紧，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俗话说得好，民不跟官斗。 但凡是普通人，没有不怕官府的。 尤其是陆远说得那么坚定，陆庆娘心里也愈发打鼓，该不会真是陆庆办的糊涂事吧？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陆庆娘却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的。 她知道陆庆喜欢宁月龄，心里也对陆远颇多微词。 最重要的是…… 她想起来，前天的时候，陆庆却是从她这里，要走了一笔钱。 那是家里最后的钱。 陆庆非要拿走，说是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陆庆娘本不愿意，但架不住陆庆软磨硬泡，她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又一向心软，听陆庆说是去办大事的，她还以为是什么挣钱的大事，一咬牙一跺脚，就将最后的钱，拿给了陆庆。 这也是他们今日，为什么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的缘故。 从这点来算，时间点也扣得上…… 陆庆该不会真的是拿着钱，去买了那些药草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庆娘的脸色就异常地难看。 可她不能承认。 她仰着头，硬着头皮，故作理直气壮，“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报官……官府跟你关系好，大家都知道，官府到时候自然帮着你！” 第117章 不放过 程清闻言，眉梢一挑，“五婶儿，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连官府都不相信，也不相信县太爷会秉公处理？在五婶儿看来，县太爷就是这么一个徇私枉法的人？” “我……”陆庆娘眼皮一跳，连忙说：“我，我没这个意思……” 开玩笑，就算她再没见识，也知道不能得罪县太爷。 程清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她若是再说下去，就真的成了冤枉县太爷。 那县太爷岂会饶了她？ “那五婶儿是什么意思，我倒是不明白了，不如五婶儿给我解释解释？”程清微微一笑。 陆庆娘噎了一瞬，恼羞成怒，怒火更甚，她狠狠地剜了程清一眼，心下压不住火气，又有点怂：“我，我没说县太爷不好，可是这话也不能任凭你们说啊！谁知道那药材是谁加的……” “报官吧。” 陆远没心思跟陆庆娘僵持，直接打断她的话。 “既然五婶相信官府，相信县太爷，那就报官吧，官府自然会调查清楚一切。” 他定定地看着陆庆爹娘。 “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些药草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我！若是有人想要害我，总要官府为我做主的。” 程清点头附和，“说得对，还是报官好了，报官最公正了，你说对吧，五婶儿？” 陆庆娘一下子就慌了。 说起报官来，陆远和程清一个比一个更坚持，加上陆槐都那么说了…… 万一药草真是陆庆加进去的，那怎么办？ 一旦报官，那陆庆岂不是要坐牢？ 陆庆娘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你，你们……” “不，不用报官了吧。” 陆庆爹看出来情况不对，终于出来，拦住了陆庆娘。 他原想着，若是陆庆娘胡搅蛮缠，能把陆庆的伤口恶化的事儿，塞到陆远的头上，那陆庆的医药费，他们就可以让陆远承包了，自家就可以剩了，也不耽误陆庆的治疗。 现在看着苗头不对，陆庆爹忙对陆远赔着笑脸，“远儿，这里面肯定有误会！陆庆就是个半大孩子，哪懂什么药理，他指定也是被人骗了！你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报官呢，闹到公堂上，多不好啊！” 程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可以成亲娶媳妇了，比陆兴云还大了七八岁，这叫半大孩子？” 陆庆爹脸皮一抽。 他不悦地看了程清一眼，但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什么。 陆庆爹望着陆远，依旧是满脸赔笑，“远儿，都是一家人，这药草也没用到你身上，不管怎么样，都是陆庆受着了，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别报官了。” 说着，陆庆爹又拉了拉陆庆娘和陆槐的袖子。 让他们帮忙说话。 “是啊，远儿……”陆庆娘从刚才的空懵中回过神来，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陆远报官的，心里再不愿意，她此时也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怒气，极为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都是误会，都是五婶不好，是我没听清楚，没弄明白，都是我的错，五婶儿跟你赔罪，真是对不住，你……你别报官行吗？” 陆庆爹不断地点头附和，“是啊，这要是报官，传出去，咱们陆家都丢脸，往大了说，陆家还有那么多孩子没娶妻没嫁人呢，要是闹出这种丑事来，往后陆家的子女都难了啊！” 毕竟没有人愿意，跟家里犯了事的人结亲。 陆庆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捅咕陆槐。 陆槐听到他这话，才在沉默中开口，“远儿，都是一家人，还是算了吧。”他望向陆远，神色颇为不好意思，“不管陆庆是不是故意的，他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你就别计较了。” 他还有孩子，也不想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 更何况，那药草过了他的手，才转交给陆远的。 若是陆庆到时候咬着他不放，说不得他也得跟着倒霉。 陆槐可不想为这事儿去官府。 陆远倒也没想着真的报官。 毕竟，就算调查出来，陆庆是故意的，那些药草也没用在他身上。 即便查出来，也没什么多大的用处。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放过陆庆爹娘。 “五婶是真心想要赔罪，还是敷衍了事？” 陆远淡淡地道：“若是五婶真心想要赔罪，我倒是可以给五婶一个面子。” 陆庆爹一听，立即捅了捅陆庆娘的胳膊。 陆庆娘想也不想地道：“当，当然是真心！” 陆远微微颔首，“真心，那就好办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五叔五婶都知道，我这腿，伤得厉害，得费不少医药，我这手头上，确实缺了不少医药费，不如五叔五婶给我出一笔医药费，如何？” “什么？！” 一听要掏钱，陆庆娘顿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要骂娘，“你，你疯了？！” 陆远微微眯起眼睛来，“五婶觉得我疯了？” “我……” 陆庆爹一把抓住陆庆娘，干笑两声道：“不是，你五婶不是这个意思，她，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都是自家人，你的腿伤了，我们做长辈的也难过，只是陆远，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陆远哦了一声，“那好办。” 陆庆爹还以为他要松口，脸上正多了一抹笑。 就听见陆远说，“那就报官好了。” 陆庆爹还没有完全浮现的笑意，胎死腹中，僵在了嘴角。 陆庆娘气得想要骂人。 陆庆爹死死地按住她，没让她乱说话。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陆庆爹强忍着怒气，尽量用平缓地口吻道：“陆远，这件事真的没得商量？” 陆远面不改色，“是。” 陆庆爹嘴角一抽。 陆庆娘顿时慌了，他们是真没钱。 可万一，陆远真去报官怎么办？ 万一真把陆庆送去大牢怎么办？ 陆庆娘不懂什么律例不律例的，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送去大牢。 陆庆娘慌张地望着陆庆爹，想让他想个办法出来。 陆庆爹狠狠地皱着眉，心里也在骂娘。 可是，他也怕陆远真的去报官。 陆庆爹咬了咬牙，问道：“那你要多少钱？” 陆槐和陆老爷子也不由看向陆远。 程清盯着陆远，就见他伸出一只手。 第118章 不能报官 “五两。”陆远淡定地道：“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要多，就五两。” “……”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陆远。 按理来说，五两银子治病疗伤，并不算多。 但凡用一些好的药材，分分钟就花光了。 但是…… 他们都是普通人，如今这时节又不好…… 在一片死寂之中，陆庆娘率先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一声尖叫，如同半夜厉鬼一般，魔音贯耳。 “五两？！五两银子？！”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死死地盯着陆远，伸出五根手指。 陆远面不改色地一点头：“对，五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陆庆娘忍不住大叫起来，“陆远，你疯了？！”她恨不得一跳三尺高，“五两银子？！你一张口就是五两银子？！就算是抢钱，也没有你这样的！你，你也不看看你这条命值不值……” “别胡说！” 陆庆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陆庆娘的话越来越离谱，他连忙拦住陆庆娘。 陆庆娘这才反应过来，情绪却冷静不下来，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恶狠狠地盯着陆远，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似的。 陆庆爹怕她再刺激陆远，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望向陆远，强忍着情绪道：“远儿，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确实生气，但是陆庆也不是故意的，五两银子这实在是太多了……看在咱们一家人的份上，这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实在不行，我每日去山里给你找药，钱……就算了行不行？” 陆远面上毫无动容之色，“五两。” 陆庆爹：“……” “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陆庆娘气得就想一把推开陆庆爹窜出来，去挠花陆远那张脸。 程清下意识地往前两步，同时将陆远向自己身后一拉，挡在陆远前面，再一把推开陆庆娘。 陆庆娘猝不及防，没想到她会窜出来，被程清推得一个踉跄。 陆庆爹连忙扶住她，再也忍不住火气，怒视着程清，“你在干什么？无论如何，我们都是长辈吧，有你这么欺负长辈的吗？再说了，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过来插手？” 程清闻言，冷冷地扫了陆庆爹一眼，“五叔不打算继续装好人下去了？事儿还没解决呢，就想先把锅扣到我头上，好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您这算盘，打得倒是响，怎么也不见你去做账房先生？您要是去做个账房先生，何愁五两银子？” “你！” 陆庆爹的心思被拆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本来，确实是想借着这件事，故意跟程清闹起来。 陆槐和陆老爷子等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几方劝和，他们各自回家。 什么五两银子不五两银子的事情，也就此揭过。 没想到，被程清看穿了。 陆远和陆槐听到这话，望向陆庆爹的目光，也有些一言难尽。 程清淡漠地道：“说到底，这件事事出陆庆，别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送来的药草，都会害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五叔，我们可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才想着让你们花钱消灾，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关系，那就报官好了。”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旋即对陆庆爹展颜一笑。 “反正，报官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五叔，你说是吧？” 陆庆爹的脸皮一阵狂抽。 报官，对陆远和程清两口子来说，当然没什么影响，但对他们影响就大了。 陆庆现在半死不活地，伤口好不容易止血。 若是此时被抓下狱，那他们什么都不用干了，直接在家里等着给陆庆收尸就行了。 见他们不言语，程清直接看向陆槐，“大哥，等会儿我们就去报官，还烦请你给我们做个证。” 陆槐：“……” 他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陆庆爹一听，比他还着急，抢在陆槐前面，急吼吼地道：“不能报官，真的不能报官啊！” 他转头望向陆远，不停地拱手作揖，哀求道：“陆远，陆远，钱我给你，我给你！不就是五两银子吗，我给还不行吗？能不能不要报官？求求你了，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 陆远闻言，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他安静的那几秒里，陆庆爹娘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陆庆娘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她着急地望着陆庆爹，不停地晃着他的手。 陆庆爹只能死死地盯着陆远，心脏都快停跳了。 现在只能指望陆远。 陆远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像是在思考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眉心，开口道：“可以，只要钱到手，我就不报官。” 程清闻言，凑近陆远，极低声地说：“这样就完了？他们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陆远没有回答程清，而是望着陆庆爹。 陆庆爹听到陆远的话，脸上终于露出轻松地笑，刚想说话。 陆远却再次开口，“明天午时之前，我要见到那五两银子，若是没见到，我就去报官。” “五叔，可别说我不给面子，我可跟你说清楚了。” 陆庆爹一听，面上的表情，瞬间寸寸开裂，笑意荡然无存。 陆远也没再搭理他，转而望向陆槐，“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陆槐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啊，好，好……” 陆远一把拉过程清的手，径直转身，带着程清回了院子，反手关上门，没再理会外面的人。 陆庆爹娘和陆槐陆老爷子，面面相觑。 其他看热闹的，更觉得好笑，看着陆庆爹娘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陆庆爹娘感受着那些目光，只觉得挂不住。 陆庆娘拉着陆庆爹的袖子，红着眼眶，咬牙切齿：“五两银子！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孩子爹，你答应他倒是简单，可咱们上哪儿去弄五两银子？！” 陆庆爹闻言，不耐地一把甩开陆庆娘的手，怒瞪着她，“你还问我？难不成，你想看着你儿子被下大狱？你要是想让陆庆去下大狱，那就让他去！不想的话，你就闭嘴！” 第119章 去筹钱 陆庆爹何尝不知道，五两银子在这时候有多珍贵。 但他现在也没办法了。 陆庆娘被他的吼声，吓得一缩脖子，瑟缩地道：“他，他真会报官啊？？” 陆庆爹狠狠地瞪她一眼，指着陆远家紧闭的院门，“你当陆远是什么好人？他……” 话未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陆远门前，噎了一瞬，声音小了许多，“他可是活阎王，一向难缠！你真等他去报官，就什么都晚了！” 陆远是武举，若不是现在朝廷不太重视武将，他甚至可以直接去当官。 即便现在没当官，跟县太爷关系也一向交好。 一旦报官，县太爷还能不帮着陆远？ 就算县太爷站在陆远那边，给陆庆定罪了，他们还能跟县太爷吵不成？ 那到时候，陆庆才是真完了！ 这件事，他们注定要吃个哑巴亏。 陆庆爹现在一想，就觉得后悔，忍不住怨怪起陆庆娘：“都怪你！你说你一个婆娘，管那么多，跑那么快作甚！” 陆庆娘一听，委屈至极，这能怪她吗？ 瞥见旁边的陆槐，陆庆娘一下子冲过去，一把抓住陆槐的胳膊，咬牙切齿：“怪你，都怪你！陆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陆槐一脸懵，“这，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当时话都没说完，五婶儿你就跑出去了……” “就怪你，怎么不怪你，如若不是你，我怎么会……” 陆庆娘眼睛一瞪，就想把所有的错，推到陆槐头上，将陆槐拉下水。 “够了！”陆老爷子都听不下去，沉着脸，打断她的话，他面色不快地看了陆庆爹一眼，“你们还嫌不够丢人？还不赶紧把她拉回去？！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庆爹闻言，瞥见四周看热闹的人，脸上挂不住，飞快地抓住陆庆娘的手，咬牙道：“行了，别胡闹了，先跟我回去，陆庆还要人照顾呢！” 陆庆娘今晚说话，多次被打断，心里满是不快，却又不敢在陆老爷子面前再说什么，她心里也记挂着陆庆，只能任由陆庆爹将自己拉回去。 陆老爷子见他们俩走了，又看向陆槐，“好了，陆槐，你也回去吧。” 陆槐求之不得，立即溜之大吉。 陆老爷子见此，环视四周的人。 大家或是亲戚或是邻里邻居的，对上陆老爷子的眼神，都有些尴尬，集体作鸟兽散。 见所有人都走了，陆老爷子才摇摇晃晃地，向自己家走去。 屋子里。 陆庆娘跟着陆庆爹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的陆庆，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又着急，“陆庆这还没好呢，咱们花钱的地方还多得是，现在还要给陆远五两银子！凭什么？再说了，咱们上哪弄这个钱啊！” 陆庆爹阴沉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听见陆庆娘的哭声越来越大，他脚步一顿，大骂一声，“够了！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不是你胡闹，能至于变成这样吗？” 陆庆娘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心里不服气，但见陆庆爹在气头上，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强忍着眼泪。 陆庆爹深吸几口气，片刻后，沉声道：“算了，我出去一趟。” 陆庆娘抹着眼泪，“这么晚，你去哪儿？” “去筹钱，还能去哪儿？不然就在家里等着陆远把你儿子送去牢狱吗？！” 陆庆爹狠狠地瞪了陆庆娘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反手将门一甩。 砰的一声，门扇发出一声巨响。 陆庆娘被吓了一跳，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陆庆，眼泪更是哗啦啦地往下流。 与此同时。 程清和陆远也已经回到了屋子里。 他们的屋子，距离门口远一些。 陆小小睡得正香，并未被惊醒。 两个人坐在床边。 程清看了一眼陆小小，又看向陆远，小声地说：“你开口跟他们要五两银子，他们怎么可能办得到？” 陆远神色淡定，“若是想要做，自然有办法。” 程清不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和陆庆爹娘相关的剧情。 原书里，好像没写过陆庆爹娘有什么别样的能力。 哪怕后来，陆庆抱上宁月龄和季长淮的大腿，陆庆爹娘也只是跟着享福。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本事。 五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 尤其是在这年头，普通四口之家，只怕一年也挣不到一两银子。 更不要说五两。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不饿肚子，各家各户只怕更是将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这时候，想让陆庆爹娘拿出五两银子，只怕有些困难。 陆远一边脱鞋，一边说：“不必担心。” 见他胸有成竹地，程清愈发狐疑，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等她再问，陆远便已经重新躺下，准备休息，俨然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程清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追问。 她绕过陆远，回到床里侧后，瞥了陆远一眼，将陆小小抱进怀里。 就听见陆远说：“早点睡吧。” 程清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今天确实太晚了，她也困了。 她没再多想，抱着陆小小，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 程清起来的时候，陆远和陆小小就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有些惊讶，披上衣服往外走，就见陆远和陆小小，一大一小，正蹲在院子里，翻晒着药草。 严格说来，陆远不是蹲着，而是半弯着腰，看上去姿态有些奇怪。 偏偏他神色很是淡定从容，好像不是在晾晒药草，而是坐在高堂大殿之中品茗似的。 程清不由有点恍神。 陆远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看过去，便见程清站在门口。 “醒了？” 听见这话，程清回过神来，掩嘴轻咳一声，道：“嗯……嗯，刚醒，你们怎么起得那么早？” “睡不着，就先起来了。”陆远站起身来。 程清哦了一声，“对了，兴云呢？”她看了看左右，没瞧见陆兴云。 陆远道：“兴云一早就出门去打水砍柴了，要晚一点才回来。” 程清挑了挑眉，这孩子倒是还挺能干的。 “那季公子怎么样？”程清问道：“我本来还说，今天早上看看他的情况，实在不行，让兴云去找大夫呢。” 第120章 情况恶化 陆远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就这么关心他？” 程清记挂着季长淮的伤势，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异常，下意识地说：“那肯定啊，他这不是受伤又发炎了吗，我肯定得关心关心，总不能让他死在家里吧。” 家…… 听到这个字，陆远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在屋里，但没退热。” 程清倏然转头看他，惊讶道：“还没退热？”她狠狠一皱眉，“你去看过他了？” 陆远嗯了一声。 陆兴云天不亮的时候，就来找他了。 在离开前，就跟陆远说，季长淮的情况不太好，昨晚咳了半宿，后来又吐了两次。 陆兴云昨天晚上被吓得不轻，本来想第一时间，告知程清和陆远的。 但季长淮拦着他，没让他去。 季长淮说，自己借助在程清家里已经是打扰，大半夜的就别折腾人了。 陆兴云见他神识还算清醒，忐忑之余，还是答应下来。 一早才来告诉陆远。 陆远有每日早起练功的习惯，早就养成的生物钟，即便腿伤之后不能修炼，还是一早就醒了。 当时程清睡得正香，陆远就没叫醒她，自己去看了看季长淮的情况。 “季长淮的情况有些奇怪，兴云说他半夜精神头不错，但早起就昏睡不醒了。” 陆远将季长淮的基本情况，跟程清说了一下。 季长淮现在倒是不咳嗽也不吐了，却好像陷入了新一轮的昏迷之中。 程清皱着眉，一颗心跟着提起来，“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向季长淮的房内走去。 陆远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下一秒，有一双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远低头一看，就见陆小小盯着他笑，像是在安慰他似的。 陆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同一时间。 程清进入季长淮的房间，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药味混合着呕吐后残留的气味儿，别提多难闻了。 程清捂着鼻子，稍微靠近一些，就听见季长淮那沉重的呼吸声，好像鼻子都没办法呼吸，而是从胸腔里呼吸出来的一样。 一顿一顿地，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停下来似的。 程清走到床边，就看见季长淮脸色红得厉害，一看就是不正常的红晕。 程清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跟昨日差不多，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程清又拆开季长淮的伤口看了一下，伤口倒是好一些了，边缘的红肿没有那么强烈，似乎消退了一些。 伤口开始消炎，体温却没降下来…… 程清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季长淮，程清快步走了出去。 陆远一直盯着季长淮的房门，见程清刚进去没多久就走出来，他眸子一亮，语气却很是淡定：“怎么样？” 程清没顾得上他，一边快步向厨房走去，一边说：“不太好，我觉得他发热可能不仅是因为伤口，也许是别的原因。” 陆远闻言，蹙了一下眉，“别的原因？” 他牵着陆小小的手，跟上程清，“很严重吗？” 陆小小也跟着问：“会，死？” “不好说。”程清走到灶房里，开始在橱柜里翻找，“如若跟我猜测的一样，那不仅是季长淮会死，到时候只怕很多人都会死。” 陆远一顿，“什么意思？” 程清张口想说，但转念一想。 这件事还不确定。 现在说出来，难免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更容易坏事。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陆远解释。 程清皱了皱眉，只好说：“就是我的一个猜测，但我现在也说不好，我先给季长淮抓点药，你们先出去吧，别在这耽误我干活。” 陆远闻言，下意识地说：“我帮你。” 程清连连摆手，“用不着你，我自己来就行，快出去吧。” 陆远闻言，面色一沉，不知道程清为什么那么关心季长淮。 但想到季长淮现在的情况，陆远也不好说什么，黑着一张脸，牵着陆小小的手便走了出去。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程清回头看了一眼。 确定陆远和陆小小都走出去了。 程清飞快地打开系统面板，在商城里面翻找起来。 找一些退热，针对病毒感染的药。 这一类的药，价格都贵得惊人。 程清随便看了一眼，一盒抗病毒的药，竟然要六两银子！ 我去！ 一盒药，那么多钱？ 程清现在虽然有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但按照这么算，也买不了多少药。 而且，这一盒药也才十二颗。 这些药吃下去，人也未必能够完全好转。 一个人就得这么多钱…… 程清有些肉疼。 但是…… 想到季长淮的身份。 算了，不管了！ 程清一咬牙，还是先兑换了一盒抗病毒的药。 药是药丸状的，程清掰出来一颗药丸，碾碎成粉后，便开始煮药。 待汤药煮好之后，她将药粉混合进去。 确保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后，程清就将汤药送去了季长淮房间里。 不知道是昨天一宿没怎么休息，还是病痛折磨的缘故。 程清喊了好几声，季长淮勉强睁开眼，但很快又闭上了，嘴里支支吾吾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程清只好先扶着他坐起来，掰开他的嘴，将汤药一点一点地灌进去。 季长淮刚喝了一口，就想吐出来。 程清立即捂住他的嘴，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将汤药咽下去。 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让季长淮勉强将一碗汤药喝下去。 重新让季长淮躺下后，程清便拿着空碗，出了门。 陆远和陆小小还在院子里坐着。 程清将汤碗收拾好，便跟陆远说了一声，“我在炉子上给你煎了药，等会儿你记得喝，我得赶紧去找大夫！季长淮现在的情况，我也处理不了，必须得找大夫！” 陆远闻言，站起身来，“你知道大夫住在哪儿吗？” 程清一顿，“不知道……”她微微一皱眉，“但到了镇子上，我再找人打听就是，我不知道，总有人知道。再说了，现在我不去也不行啊，兴云不在，你现在还不能乱动。” “我……”陆远刚想说，他可以去。 程清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吧，回头你的伤也跟着恶化，我更照顾不过来。” 第121章 遭贼了 语毕，程清便转身出了院子，根本没给陆远再说话的机会。 陆远盯着程清的背影，面色沉沉，转而进了季长淮的房间里。 屋子里全是药香和污秽的气味。 看着季长淮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陆远更想把他送还给宁月龄了。 宁月龄现在肯定日盼夜盼，若是他将季长淮送回去，宁月龄肯定高兴。 “远儿，你在家吗？” 陆远正想着，就听见陆庆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远面色一沉，退出房间，反手关上门，走到院子里，就见陆庆爹双手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笑呵呵地站在院门口。 看见陆远出来，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透着谄媚。 “远儿，我就知道你现在在家。” 陆远没什么表情，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陆小小见此，哒哒哒地跑到陆远身后，偷偷地看着陆庆爹。 “五叔现在过来是筹到钱了吗？” 陆庆爹这次来就是为了还钱的。 但一听陆远开口就是要钱，陆庆爹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旋即，笑意更甚。 “对对对……” 他双手将钱袋子捧出去，“这是我好不容易凑来的钱，你看看，刚好五两银子，应该不缺你的。” 陆远闻言，将钱袋子直接接了过去，连一句客套寒暄都没有。 陆庆爹有些肉疼，舍不得放手。 陆远见此，手掌一用力。 他本来就是个练家子，年龄上也有优势。 陆庆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陆远。 陆远稍微一用力，就将钱袋子拽了过去。 陆庆爹也被拽得一踉跄，险些站不稳。 钱袋子就到了陆远手里。 陆庆爹一脸不舍地伸着手。 陆远当作没看见，也没检查，一边收起来一边说：“那就多谢五叔了。” 陆庆爹肉疼地看着，钱袋子落进陆远的怀里，心里简直在滴血。 他僵硬地挤出一抹笑，“没，没事，应该的……” 每一个字，几乎都是被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字泣血。 陆远当作没听见，刚想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家里遭贼了啊！” “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家的粮食和钱啊！” 外面的喊声一阵接着一阵，夹杂着叫骂和哭喊声，整个都乱成了一锅粥。 陆庆爹听到这声音都有些懵。 陆远径直提步从陆庆爹面前，走了出去。 看见陆远的声音，陆庆爹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一起走出去。 陆小小不爱出门，乖乖地守在家里，没有出去。 陆远和陆庆爹一出来，就看见村里不少人，都站在一块，有几个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其中就包括陆老爷子的妻子，卢氏。 卢氏坐在地上，瘦小的老太，不停地拍着大腿，哭喊着：“到底是谁，偷了我家的钱和粮食，那可是我家的救命钱啊！” “我家钱也被偷了！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啊，到底是谁这么丧良心？！” 三嫂李氏也站在旁边哭，急得眼睛通红，眼里全是怒火，恨不得要将偷盗之人抓过来，捅个千刀万刀！ 陆老爷子也站在旁边，满脸怒色，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旁边还有人在问是怎么了。 陆老爷子咬牙切齿地，将事情说了。 他们有好几家都遭了窃。 今天一早起来，各家都打算拿点钱去买点粮食，或是拿点粮食出来做饭。 可是一翻，才发现，家里的钱和粮食都不见了。 有的人，是钱没了。 有的人是粮食没了。 陆老爷子家里最惨，钱和粮食都没了。 陆老爷子会点治畜生的手段，算是村里难得的富户了。 只是这一阵子下来，家里的积蓄早已没多少了。 就剩下一些，都被他们藏起来，每日省吃俭用，精打细算。 自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份花，结果倒好，全都被偷了！ 卢氏当场就崩溃了。 李氏家里也是如此，他家里钱少一些，就剩下十几个铜板，还有刚买回来的一袋子小米，全都不见了。 那可是他们全家好几天的口粮，李氏的丈夫，也就是陆远三哥，这一阵子身体本来就不好。 得知这件事，当场气晕过去。 李氏的儿子儿媳，也是满脸愁容。 “好端端的，怎么会遭贼？” “大家都回家看看，自己家可没缺什么东西吧？” “我家没有……” “我家也没有！” 有人跟着担心起来，各自跑回家去检查。 一半儿人家被偷了，一半儿人家没有遭贼。 “天杀的，这到底是谁啊，是不是想害死人啊！” “这年头偷钱偷粮食，可不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吗？” “问题是，怎么好像只有陆家你们几家，丢了钱？难不成那贼人是冲着你们去的？”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村子里，虽然或多或少都有点亲戚关系，但多少还是有点亲疏远近的。 丢钱的这几家，却集中在陆老爷子这亲兄弟几个家里。 这就很奇怪了。 “该不会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吧？” 有人望着陆老爷子，猜测道。 陆老爷子愣了愣，也有些懵。 是啊，怎么就他们几家丢了钱？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陆老爷子正想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惊讶声。 “五叔，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陆老爷子瞬间看过去。 就见陆远和陆庆爹站在不远处。 陆远正拿着一个钱袋子，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庆爹，他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听见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庆爹身上。 陆庆爹正听着热闹，闻言，他脑子一懵，“不……”瞥见四周人的目光，他简直要暴走了，“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陆远皱着眉，沉吟道：“这钱足足有五两，是你今天一早给我的，陆家其他几家，昨晚正好遭了窃，这是不是有点巧了？” “老五，是你？！” 陆老爷子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怒不可遏地冲上来，指着陆庆爹，吹胡子瞪眼，“是你干的这事儿？” 李氏扶着卢氏，也凑了过来。 “不，不是我！” 见他们都认定了自己，陆庆爹有些慌张，“真不是我！” 卢氏恶狠狠地一咬牙，“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们家什么家底，我们还能不知道？你不偷钱，哪来的五两银子？” 第122章 跟宁月龄借的钱 李氏也是咬牙切齿，“五叔，你这也太过分了！缺钱的话，你哪怕开口跟我们借钱呢，为什么偷我们的钱？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害我们，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陆庆爹一脸慌张，“不，真不是我！”他拼命摆着双手，“我，我怎么可能偷你们的东西呢？” 李氏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偷我们几家的东西，你哪来的五两银子，赔给陆远？！” “就是！” 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陆庆爹昨日欠了陆远五两银子。 以现在的情况，陆庆爹绝不可能，轻轻松松拿出五两银子出来。 若是真能拿出来，昨天他也不至于，到处借钱，给陆庆请大夫了。 陆老爷子也死死地盯着陆庆爹，面色黑沉，“老五，你跟我说个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不是偷的，那你的钱是哪来的？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 陆庆爹脸色发白，也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事儿。 他昨天都不在村子里，谁知道，村子里竟然会遭贼啊！ 陆庆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大哥，你相信，真不是我……” “五叔，你空口白牙这么说，让我们怎么相信你？”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庆爹，“想让我们相信你，总得拿出证据来，或是说出那些钱的来历。” “没错！” 李氏像是找到有力证据似的，顾不上刚跟陆远一家吵过架，顺着陆远的话，便逼迫起来陆庆爹，“五叔，你想说，那钱不是你偷的，那你倒是告诉我们，那钱是哪来的？” 陆庆爹下意识地说：“那，那钱是我借的，真是我借的！” 陆远咄咄逼人，“五叔跟谁借的，谁一下能拿出来那么多钱？” “对啊！跟谁借的！”李氏跟着逼问，气呼呼地道：“五叔，今天你要是不能给咱们一个合理的交代，我们就只能怀疑是你，偷了我们的钱！” 卢氏也急切地点头：“没错！” 陆老爷子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庆爹。 陆庆爹的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那，那钱就是我借的，反，反正不是我偷的……”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向谁借的。 原本大家就觉得他可疑，看见他这个态度，大家便更是怀疑。 “老五，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是谁借的，我都不能相信你！”陆老爷子紧盯着陆庆爹，眼里全是质疑和失望。 李氏咬牙切齿，“大伯说得不错！五叔，今天你若是不说出是谁，那我们就只能报官了！” “对，报官！” “五叔，你就说是跟谁借的，我们去核实一下！” “就是，若不是五叔你偷的，我们也不会错怪你，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你把钱还回来，咱们就算了！” “要是你不愿意，那咱们就只能报官了！” 那几户遭了贼的人家，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陆庆爹，满脸凶神恶煞。 仿佛陆庆爹若是不说个实话，他们立即就会把陆庆爹送去官府。 一听要去官府，陆庆爹就慌了，“我，我真没偷啊！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陆老爷子皱眉道：“老五，别说这些废话了，你说你没偷，那就直接说，是跟谁借的！否则，我们就只能当作是你偷的！” 闻言，陆庆爹噎了一下。 但见陆老爷子一脸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心里更加慌张，握着的手，张开再次握紧，掌心里全是汗水。 “我，我……” 一个我字，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却没有下文。 陆远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庆爹。 他倒想看看，陆庆爹那些钱是从哪来的。 见陆庆爹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名，陆老爷子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怒气腾腾地冷哼一声，“不说就算了，报官吧！” “报官吧！” 所有人都是愤怒不已，说着就要派人去报官。 “不，不要报官！” 一看他们是真的要去报官，陆庆爹彻底慌了，白着脸，什么都顾不上，脑子一僵，嘴比脑子反应还快。 “那些钱，是，是我找宁月龄借的！” 宁月龄？ 陆远眸子一沉。 现场的人，听到这话，都安静下来。 陆老爷子狐疑地打量着陆庆爹，“钱是你跟宁月龄借的？” 陆庆爹说完就后悔了，但他也知道，已经说了，现在没办法改口，他硬着头皮点点头：“是……” 唯恐他们不相信，他解释道：“那些钱，真是我跟宁月龄借的！你们也知道，月龄平时和陆庆玩得好，我昨天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去找月龄借了点钱，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月龄，她总没必要帮着我扯谎吧？” 陆老爷子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陆庆爹话里的真实性。 陆庆爹见此，急忙抓住他的手，继续为自己辩解，“而且，大哥，你想一想，我一个人，哪有时间，一晚上把你们几家全偷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什么小年轻，哪能不声不响地，不让你们发现，就把你们几家挨个偷个精光？你就算再给我年轻十岁，我也办不到啊，大哥，你一定得相信我啊！” 陆老爷子沉吟着。 不得不说，陆庆爹的这番话，确实说服了他。 陆庆爹确实不再年轻，也不是什么身强力壮的人，这些日子磋磨下来，小老头瘦得皮包骨，风一吹就到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可以一夜翻过好几家的墙头，将所有粮食和钱财，无声无息偷走的人。 方才在气头上，陆老爷子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一想，能够同时偷空他们几家，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情。 就算是好几个人，同时偷窃，也得万分小心。 毕竟家家户户都有人在，稍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 而且，跟宁月龄借钱这事儿，如若是撒谎，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陆老爷子确实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李氏还不死心，“再说了，宁月龄那孤儿寡母的，哪有那么多钱借你？五叔，你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陆老爷子闻言，心里又有些动摇，打量着陆庆爹。 第123章 请大夫 陆庆爹闻言，急得直拍大腿：“我真没骗你们，那钱真是我跟月龄丫头借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找月龄问！月龄丫头家里虽然没男人，但她是在县衙做厨娘的，母女俩又不花什么钱，手里当然有钱啊！” 陆庆爹越说越着急。 “反正，你们不相信，就去问月龄，我该说的都说了，钱不是我偷的！你们爱信不信！” 语毕，他就拔腿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得极快，旁边的人，想拦都没拦住。 李氏心里拿不定主意，“大伯，你说，五叔是不是骗咱们的？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做贼心虚？” 陆老爷子沉吟片刻，面色松缓些许，“老五没必要在这上面说谎，他确实也没能力，把咱们几家都偷空。” 李氏还是不愿意相信，“可不是他的话，到底是谁偷了咱们几家的粮食和钱？” 陆老爷子不耐地看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李氏一噎。 卢氏哽咽道：“老头子，那你说我们这下可怎么办？咱们两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可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呢……” 提到这件事，陆老爷子心里也是烦躁，“现在只能去报官了！” 真有人无声无息地，偷走他们的东西，那身上肯定是有些功夫在的。 仅凭他们自己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只能报官！ 可即便报官，想要找回那些钱和粮食，只怕也有些难了。 陆老爷子思及此，忍不住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其他人同样是一片愁云惨雾，心里别提多煎熬了。 陆老爷子带着他们，一并去县衙报官。 陆远见他们走远，才转身回到家里，关上院门，他眉心便拧了起来，神色比方才更加冰冷。 听程清之前的心声，他原本以为，只有陆庆和宁月龄勾结，被宁月龄利用了。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陆庆爹和宁月龄应该也有什么关系。 否则这年头，谁会愿意一下子借那么多钱，给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外人？ 但，陆庆爹和宁月龄又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同一时间里。 程清已经赶到镇子上，在镇子上打听了一下，她便径直找到郭大夫的家里。 郭大夫的医馆，就开在自己家里。 正厅是问诊的地方，前院有几间房，算作是病房。 后院还有两三间厢房，就是郭大夫一家住的地方。 前后院加起来面积不算小，一般七八口人家，住着也宽敞。 但是…… 程清一进来，就看见郭大夫家的前院后院，已经人满为患。 就连院子里，都错落摆放着，不少的小榻或是长椅，每个上面都躺着一个人。 有些位置太小，实在是挤不下了，还有人搬着小凳子，挤在角落里、人群中的夹缝里。 一个挨着一个。 每个人都是满脸潮红，嘴唇发白，满院子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跟交响乐团似的。 还夹杂着呕吐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整个院子里的味道，别说多难闻了。 程清拿着手帕，捂在自己的口鼻上，看见这一幕，她都有些惊呆了。 该不会真是瘟疫吧？ 若是瘟疫，那就遭了…… “姑娘，你找谁？” 程清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 她抬头望去，面前是一个弯着腰，头发花白，瘦弱不堪的老妇人。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随手送给了旁边一个病人。 程清对她欠了欠身，“我是来找郭大夫的，请问郭大夫在家吗？” 老妇人点点头，“我家老头子在家的，不过你找他做什么？你是不是发热了？还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程清闻言，明白这老妇人应该便是郭大夫的夫人，她温声道：“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是我家里有个病患，前日郭大夫还去看过来着，他身子不舒服，完全动弹不得，我就想请郭大夫，前去看看。” 老妇人闻言，却有些为难，“这个，恐怕不好办！姑娘，你也看见了，我们家现在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家老头子根本走不脱，你家那个若是病得厉害，想要治病的话，最好还是送过来。” 程清蹙了一下眉，“我知道这可能有些为难，但他实在是动弹不得，我……” “陆远家的？” 程清一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循声望过去，便见郭大夫拿着几包药走出来。 一日不见，郭大夫明显憔悴许多，眼下全是乌青，眼底也全是红血丝，步履都不算稳健，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郭大夫认出来程清，将药包递给郭夫人，“这是东边一号房那位的药，三服药熬成一副药，送过去。” 郭夫人应了一声哎，便拿着药，蹒跚着走远了。 旋即，郭大夫才望向程清，“陆远家的，你怎么来了？” 程清福身道：“本是不该来打扰的，但是我家那位伤者的情况有些恶化，已经起不来身，又高热不退，只好来请郭大夫去看看。” 郭大夫紧张道：“是陆远？不能啊，他伤没那么严重……” 程清解释：“不是陆远，是另外一位公子。” “哦。” 郭大夫稍稍地放下心一些，却还是皱起眉来，“他也开始发热了？” 程清重重地一点头，面色凝重：“是，昨天晚上已经开始呕吐，我瞧着，和郭大夫这里的病患，情况差不多。” 郭大夫脸色更差，“那就麻烦了！” 程清道：“郭大夫，您也知道他的伤势，现在是挪动不得的，不知道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 郭大夫思虑一秒，道：“倒也不是不可，正好家里的药没了，我去村子里收一些，你等我一会儿，我拿上一些东西，就跟你走。” 程清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 郭大夫很快便拿上一个背篓，里面放了一些简单的药和治疗的东西，跟郭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和程清一同离开。 郭夫人一开始还不愿意，说郭大夫年岁太大，已经接连忙碌两天一夜，还没合眼，不能出外诊。 奈何郭大夫坚持，郭夫人只好摇头叹息。 程清和郭大夫离开百花镇，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看着神色也有些发虚的郭大夫，程清关心道：“郭大夫，你的身子骨，没事吧？” 第124章 是疫病 郭大夫喘息有些重，他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撑得住。” 程清见此，都有些担心，“真没事？我看那些病人的情况，很不一般，该不会……真是瘟疫吧？” 一听到这两个字，郭大夫脚步一顿，如临大敌，倏然望向程清，又看了看左右，唯恐被人听见似的，“陆远家的，你可小声点，若是旁人听了去，咱们镇子上就要闹开了！” 程清低声道：“可是，郭大夫你是不是也有所怀疑？” 郭大夫见左右无人，一边和程清向前走，一边叹息道：“是有这个情况，我也觉得是瘟疫，可现在……不好说，不好说……” 无论什么时期，瘟疫对普罗大众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天灾。 尤其是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 一旦传出瘟疫，让朝廷知道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当朝治疗瘟疫的手段，很简单粗暴，直接封城，城里的大夫接着研制药方、治疗病人。 若是实在控制不住，病人无法痊愈时，就会彻彻底底将城封死，让城里的人全部自生自灭，再一把火将所有尸体烧了，彻底断绝疫病源头。 是以，郭大夫现在也拿不准，更不敢乱说。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疫病？源头是从哪来的？”程清有些不解。 凡是大疫，总有来源。 郭大夫闻言，神色愈发讳莫如深，也不说话。 程清觑着他的神色，却看出些门道来，“郭大夫，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郭大夫闻言，面色凝重道：“这都是缺少粮食导致的……” 程清疑惑地看他。 疫病的源头，郭大夫还真知道。 确切地来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郭大夫昨日，接触到一家三口的病人，他们的病势更重一些。 比郭大夫往日接触的病人，病势更严重。 身上甚至开始出现溃烂、呕血。 郭大夫当下就觉得不对劲，追问之下，才听他们说，“他们一家吃过死人肉。” 程清眉心重重地一跳，“死，死人肉？” 郭大夫面色沉沉地一点头，“是……这不是缺粮食吗？咱们这干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个月大旱一滴水都没有，大家都饿啊。” 大旱三个月，换在任何朝代，都足够引起动乱。 幸而，本朝并非国土之内，全部大旱，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在闹旱灾。 包括百花镇在内，附近十几个州县，都在闹不同程度地旱灾。 也因着有些地区，还算正常，经常会有其他地方的粮食补充过来，是以还没闹出大乱子。 但是，这又不是现代，每个地方产粮本来就不多，剩下的地区要负担国内全部地区的粮食支出，怎么可能？ 所以，粮食价格越来越高，对于有钱人家来说，衣食住行还不算什么问题。 有能力的人，也都搬去了其他地方。 剩下的，都是一些没能力，或是家里贫困的人。 既吃不上饭，又看不见希望，为了活下去，自然干什么的都有。 这几个月下来，各个村里，或多或少都有饿死的人。 郭大夫接触的那病势最严重的一家，是花德村的人。 他们那地方偏僻一些，旁边有好几处乱葬岗。 那些地方阴气重，所以花德村，有一个外号，叫做鬼德村。 但凡是附近死了人，没人收尸的，都会被扔到那附近。 花德村的里面，有人死了，也会扔那边去。 前些日子，有人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恰逢有人将饿死的孩子，丢到乱葬岗，就胆大的人，壮着胆子，将那死尸拿回去煮后分食了。 一开始，大家都不敢，但壮着胆子吃了之后，发现真的顶饱，便经常有人去乱葬岗翻尸体。 一开始是刚死不久的，渐渐地就变成了死了一段时间的，甚至开始腐烂的…… 郭大夫当时听得都心惊胆战，不敢去想，他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有胆子什么都吃的。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 毕竟，比起自身的死亡，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算可怕。 尤其是饿死，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折磨的事情。 一刀砍下来、或是一条白绫吊死，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眼睛一闭，都能扛过去。 但饿死，真没几个人扛得住。 程清听到郭大夫的话，心里先是震惊，但听完郭大夫的分析，她沉默下来。 良久，长叹一声。 “那是他们吃了死尸的缘故？” 郭大夫沉声道：“死尸腐败，就和坏了的食物一样，那吃下去肯定是不成的。不过我觉得，死尸可能只是催化了他们的反应，因为还有不少人，没接触过死尸，只是和那些吃过死尸的人接触过。” 所以，郭大夫觉得，死尸可能只是一个诱因。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情况已经恶化到非常严重得地步。 “那现在该怎么办，吃药有用吗？”程清心里也是一沉，有些担心。 郭大夫微微摇头，神色愈发疲惫，“没用，我都试着调配了好几种药，可服用下去，都是收效甚微……这次的疫病和往日的疫病，好像都不一样。” 程清闻言，好奇地问：“往日经常出现疫病吗？” 郭大夫道：“那倒是没有，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有在小时候做学徒时，跟我师父在外面游历时，碰见过一次疫病，那情况比眼下的情况好多了。” 这年头缺医少药的，疫病通常不常有。 一旦有大疫，都会死伤无数。 郭大夫上次就见过，一座城里的人，几乎都死空了。 那疫病还没那么严重，后来，好些大夫，共同研究出来一个方子，虽然不能一下子让病患痊愈，但可以抑制延缓病势发展，体质本来就不错的病人，有很大概率可以挺过来。 那场疫病，才算是渡劫过去。 那时候，郭大夫还小，他的师父当时也年轻，都只能算是见证者。 不过，药方郭大夫倒是保存下来了。 他拿着当年那张方子，按照上面的思路，重新调配，想要更适合当下的症状。 可都没有什么效果。 郭大夫现在也琢磨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 “害，不说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不仅是方子，更是药草。”郭大夫叹息一声，“我家里的、镇子上的，还有附近几个村子的，药都快被用光了，赶紧去给你家那位公子看过后，我得去其他地方，再收点药草上来。” 第125章 情况好转 “要去其他地方收？”程清问道：“还有哪些地方有药材？” “估计得去郓城了吧，咱们这附近都没了。” 郭大夫叹息，本就干旱，今年的药草量也比往年减少了不少。 只有一些耐干旱的药草，还能在山里偶尔找到一些。 但是，其他药草几乎颗粒无收，都在吃老本，从以前的库房里拿。 郭大夫每年都会收不少药草，晒干之后能够保存很长时间。 可今年这才刚几个月，就用光了往年的积累。 他也跟附近的农户打了招呼，有药草他这里都收。 可惜，量还是太少了，根本不顶用。 程清闻言，沉默下来。 她记得，商城里面，好像有不少药草来着，因这个时空也有药草，所以商城里的药草价格，还不算贵，算是正常价格。 思及此，程清便望向郭大夫问道：“郭大夫，你需要哪几种药草？” 郭大夫闻言，也没多想，就报出来几个药草名字，“大约是石膏、生地黄、犀角、黄连、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甘草、丹皮、鲜竹叶等等。” “其他都好说，这玄参和鲜竹叶如今最是难寻。对了，陆远家的，回头你要是知道哪有这些药草，都可以拿给我。” 程清将药草一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大约记下来后，她对郭大夫点点头，“您放心，发现类似的药草，我肯定告诉您。” 郭大夫也没再说什么，只念叨着要快去快回，家里的病人还需要他照顾。 明日一早，他还要带着徒弟，去郓城收购药草。 程清听他明日要去郓城，便来了兴趣，“郭大夫明日要去郓城，不如带上我？” 郭大夫有些意外，“为何？你是要去郓城办什么事吗？” 程清含糊地解释，“我有个朋友在郓城，也算有点人脉，正好我还想去郓城办点私事，就想着跟郭大夫一起去。我年轻，到时候也能帮郭大夫你搬点药草什么的，你说是吧？” 郭大夫闻言，打量着她那身板，确实比一般的女子壮实。 他自己毕竟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好。 两个徒弟，到时候自然得留一个在家里看着，他只能带走一个小一些的。 确实需要人手。 郭大夫思及此便答应下来，“也好，那明日一早，便一起去郓城。眼下，先去给你家那位公子看一看。” 程清笑着应了一声好，两个人一并回到家里。 陆远刚好煮好自己的那一份汤药，正喝着。 陆兴云带着陆小小还在院子里劈柴，看见程清和郭大夫进来，陆兴云便停下来，乖巧跟郭大夫打招呼，“郭大夫好。” 陆小小也冲郭大夫一笑。 郭大夫冲他们笑笑，又看向陆远，“正吃药呢？” 陆远将喝完的药碗放下，站起身，“是，有劳您又跑一趟。” 郭大夫摆摆手，“应该的，患者在屋里？我去看看。” 陆远客气地道：“您请。” 郭大夫前日来过，便径直去了季长淮的屋子。 程清本想跟过去，但走到陆远面前时，她脚步一顿，瞥了一眼那空的药碗道：“怎么才吃药？我走的时候，不就说药给你煮上了吗？” 陆远解释道：“方才出了些事情，耽搁了。” 程清刚想问什么事情。 陆远却抢先道：“你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他向季长淮的房间看了一眼。 程清正有此意，也看出来陆远是不愿意多说，便没再追问，抬脚就进了季长淮的房间。 陆远也跟了过去。 郭大夫已经坐在床边，正检查着季长淮的伤口，观察症状。 季长淮刚喝了药，此时又睡着了，整个人都不太清醒，像是个傀儡。 此时的他，仿佛随便来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死他。 一点原书中的霸气都没了。 程清走到郭大夫身边，看了一眼双眼紧闭满脸潮红的季长淮，低声问：“郭大夫，他这症状是不是跟你府上那些病人一样？” 郭大夫正在把脉，闻言，他面色沉沉地一点头，“是，可以断定，他们应当是一种病。” 程清心里一沉，又有些不解，“但他应该没接触过那些人，更没接触过死尸这是怎么回事？” “花德村距离你们这边，也不是很远，死尸腐败，到处又都是蚊子苍蝇，自然早就把病菌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去。” 郭大夫猜测道：“若是身体康健之人，或许还能扛着，但他受了伤后，本就体虚，最容易被钻空子，这也不奇怪。” “不过，他既然病了，你们……” 他望着程清和陆远，满眼担心。 陆远和程清，跟季长淮现在住在一块儿。 如若季长淮感染了疫病，只怕他们也会感染。 即便现在没有症状，往后也……难说。 尤其是陆远现在还带着伤。 程清闻言，立即看向门口的陆远，连连摆手，“赶紧走，你就别在这站着了，回你屋去！” 陆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程清便眼睛一瞪，“还愣着干嘛，先回去！晚点我再给你弄点药，预防一下！” 陆远沉默片刻，在程清的眼神攻击下，还是走了。 郭大夫见此，倒觉得好玩，“他如今倒是听你的。” 程清闻言，调侃道：“倒不是听我的，只是我有理。” 郭大夫轻笑，旋即又舒了一口气，“对了，方才你说，你给他弄药……你也会点医术？” 程清闻言，微微摇头，谦虚道：“只能算是懂点皮毛，自己瞎捣鼓。” 郭大夫却捋了捋胡子，别有深意，“我看可不是瞎捣鼓。前日我瞧过陆远的伤，他伤口好得极快。” 诚然是有陆远体质好的缘故，但他也看得出来，陆远的用药也很讲究，比他见过的药，效果都要好一些。 程清讪笑，“哪有那么夸张。” 郭大夫摇摇头，“这可不是夸张，再看你们家这位公子，虽说和我那些病人的症状差不多，但他的症状轻了许多，体温也有所下降，看样子应当是控制住了。” 他望向程清，试探地问：“他发热后，你应当也给他用药了吧？” 这隐瞒不了，程清点头，“是，昨天我就尝试着给他吃了一些药，早上情况还不稳定，我又给他吃了一些。” 第126章 全面消毒 郭大夫闻言，顿时两眼发光，“才一天一夜，就稳定住了？” 程清迟疑地点头，“差不多吧。” 郭大夫顿时跟捡了元宝似的，倏地站起身来，“陆远家的，你给他吃得什么药，效果那么好？快跟我说说！” 程清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寻常的药草。” 她将自己调配用的几味药草，告诉了郭大夫。 郭大夫闻言，捋了捋胡子，却有些不解，“这些确实都是寻常的药草啊，也不成什么方子，瞧着就是普通退热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程清轻咳一声，“也许是因为季公子体质好，又或者是因为他刚一发病，我就用了药，所以才好得快？” 郭大夫却是摇头：“不像。” 除了症状好转太快外，季长淮身上的伤口，也很奇怪。 他看得出来，季长淮身上的伤口，好得极快，一开始好像还有些炎症，现在也被压下去了。 这不像是普通药物，会有的效果。 郭大夫狐疑地看着程清，“陆远家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方，不想告诉我，特意瞒着我呢？” 他也是做医者的，心里也很清楚，有些大夫和医者世家，都有一些独门秘方，那是绝对不外传的。 程清干笑，“我连个正经的大夫都算不上，哪有什么独门秘方？” 想着，她又给自己留了一个话口。 “不过我以前听说过一些方子，抓药的时候，我就胡乱配了，到底用了哪些药，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可能有什么遗漏。郭大夫，您别着急，等我回头检查一下，或是我想起来后，就将方子写下来，给您看看，如何？” 郭大夫见她不像是藏私的样子，对她的话，也相信了几分，旋即解释道：“若是独门秘方，不外传也就罢了，只是若是陆远家的你真有什么，治疗这疫病特别好的方子，还请您施以援手。” 眼下这时节，和平素不一样。 郭大夫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打听旁人的秘方之人，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疫病之事，可大可小。 若是可以趁早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子，将病症压下去，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个时候，什么秘方不秘方，哪还有那么重要？ 但他也理解，若是秘方，程清不愿意拿出来的事儿。 所以，郭大夫就想着，实在不行，就将程清请到自己家里帮忙，配药什么的，由程清自己经手，他们不插手。 如此一来，秘方不会外泄，又可以治疗疫病，一举两得。 程清想了想，便说，“这样也可以，那等我回头想起来方子，我再同郭大夫商量吧。” 郭大夫重重地点点头，还不忘催促，“陆远家的，你可尽快啊。” 疫病可是一天一个样，他等得了，旁人可等不得。 程清淡笑，“我知道，我会尽快的。” 郭大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再次为季长淮做了一遍检查。 季长淮现在的情况，比他接触过的病人情况，稳定得多。 继续服用程清准备的药就好，过个三五日，应该有所好转。 他便没有再开药，只让程清好好照顾着。 程清答应下来。 郭大夫惦记着家里的病人，没有在陆远家久留，便匆匆告辞离开。 程清将郭大夫送回镇子上，又在镇子上买了一些生石灰和烈酒，艾草。 准备将家里来个大扫除，全部消毒一遍。 陆兴云见她拿着那么多东西回来，上前帮忙，接过那一篓子的生石灰，他有些不解，“娘，你买这些东西作甚？” “打扫家里用的。”程清将东西放在院子里，指了指那两坛烈酒，“你拿着那两坛酒，跟我一起，先将院子里里外外和几间屋里，全部打扫一遍。” 陆兴云不太懂这是要做什么。 见他还站在那里，程清啧了一声，“还愣着干嘛，干活啊！” 陆兴云这才哦了一声。 在干活前，程清带着他用烈酒洗了洗手，又给他拿了一双手套和口罩。 陆兴云看着那新奇的玩意儿，更加好奇，“这是什么？” 程清一边给自己戴上护具，一边说：“别问那么多，你就跟我学，这样戴上——” 陆兴云看着她的举动，一点一点地，将口罩和手套戴好。 看着贴在手掌上的，有点半透明的手套，他眼里迸发出一抹奇异的光，就像是小孩子得了什么心爱的玩具。 难得露出来一些孩子模样。 程清却没时间跟他聊什么玩具，戴上护具后，就带着陆兴云将家里里里外外全部消毒一遍。 她先给陆远和陆小小，都用烈酒擦了擦脸擦了擦身。 旋即将主屋消完毒，打扫出来，再让陆兴云和陆小小进去。 “你们俩就在这呆着，没我的吩咐，可别出来啊！” 程清握着门把手，对他们俩千叮咛万嘱咐，旋即关上门。 陆远心里猜到程清是在做什么，很是配合，带着陆小小在主屋里，一直没出去。 他们一个伤患，一个年纪小，程清原本也没想指望他们。 只要他们俩不感染疫病，那就算帮大忙了。 她和陆兴云，随后又将季长淮所在的屋子，也都打扫了一遍。 待全部用烈酒消毒完后，程清拿着烧出烟的艾草，挨个屋子里又熏了一遍。 那味道刺鼻，陆远和陆小小都有些扛不住。 但是，程清眼睛一瞪，他们俩便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歇了出去的心思。 熏完艾草，程清指挥着陆兴云，拿着那一篓子生石灰，沿着院内外的墙壁，撒上一圈。 不仅院内要撒，院外也要撒一圈。 她自己则拿着剩下的艾草，挂在院门和各个房间门上。 又将最后一点艾草拿过去，打算做点青团，搭配一些驱邪火的药草，给大家都预防预防。 左邻右舍看见他们家里，大张旗鼓地折腾了半天，都有些好奇，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槐看见她在院门口挂艾草的时候，也不由问了一句，“弟妹，这不年不节的，你挂艾草做什么？” 程清将艾草挂好，望向陆槐说：“大哥，我劝你也买一些艾草回来，把屋子里都熏一遍。” 第127章 好吃的青团 陆槐不解，“这是为何？” “现在天热，蚊虫多，艾草可熏蚊虫。”程清不好跟他解释瘟疫的事情，万一陆槐传出去，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百花镇就要乱套了。 越是这个时候，人心越是要稳定，人流也要稳定，不能到处乱窜。 人流越是流动得厉害，那瘟疫只会扩散得越快。 她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 陆槐也没多想，哦了一声，恍然道：“也是，我就说最近总感觉有蚊蝇四处乱窜。只不过，现在艾草太贵了，我们也买不起。” 现在青黄不接的，但凡是绿叶之类的玩意儿，就没有不贵的。 平素艾草价格低廉，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能买上一些，用来驱邪避秽。 可现在，一小把艾草的价格，也都上了天。 寻常山里头，河边，随处可见的艾草，也早就被采光了。 想要寻一些不要钱的，也是寻不到的。 程清一顿，确实，她方才在镇子上，也是找了许久，才买到这些艾草，用了她好几百文钱。 寻常想找一些不要钱的艾草，别提多容易了，如今不仅要钱了，这么点就要几百文，确实是贵得离谱。 当时，程清就是觉得贵，卖得量并不多。 她犹豫了片刻，望向陆槐道：“那回头我再去镇子上时，给大哥带点。” 陆槐有些迟疑，“这，这……” 程清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补了一句，“不要钱。” 陆槐更不好意思了，“那，那不好吧？” 程清爽利地一笑，“没事儿，都是一家人。” 陆槐红了红脸，想着有艾草确实好一些，便没再拒绝，只是连连向程清道谢。 程清摆摆手，让他别往心里去。 她倒不是想帮着陆槐，或者是陆老太。 只是他们和陆槐家住得近，若是他们家里真有人感染上瘟疫，说不得也会传染给陆槐他们。 到时候，陆槐一家，那真是无妄之灾。 再说了，瘟疫大规模扩散开来，也不是好事。 能控制的时候，多多控制一下也好。 程清思及此，便走门串户地，跟村里的人，一一打了招呼。 让他们有能力的，便去买一些艾草来熏一熏，实在不行弄一些生石灰，或是烈酒在屋子里撒一撒也好。 但是，没几个人把程清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这年头，食物才是最大的问题，都吃不饱肚子了，他们哪能顾得上什么蚊虫叮咬？ 看着程清家里里里外外消毒的样子，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程清一家现在是有钱烧得慌。 否则，正经人家谁浪费钱在这上面？ 不年不节地，弄那些艾草熏来熏去，不是故意显摆吗？ 他们心里冒着酸水，却又没办法。 毕竟，陆远家确实有钱，陆远有补贴，陆庆爹又刚还给了陆远五两银子。 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 是以，看见程清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回来，那些心里不舒服的人，只觉得程清是大手大脚乱花钱，也没想着有什么问题。 程清能做的都做了，他们相不相信，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回家之后，她包好药膳似的青团，上锅去蒸。 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来一阵混合着艾草的药香。 待蒸好之后，程清让陆兴云把青团分给陆远和陆小小。 “今天中午，就吃这些凑合一下吧，上午忙不过来，没来得及做饭，晚上再吃点好的。” 程清捏着一只青团，一边吃一边还在给陆远和季长淮煎药。 挨饿受冻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每一顿都有一口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陆兴云望着那青团，还挺满足的，屁颠屁颠儿地端给了陆小小和陆远。 程清做的青团，极为讲究，没有什么怪味，普普通通的药香，混合着青叶香、豆沙香，里面带着一缕清淡的甜，并不难吃。 味道反而不错。 陆远和陆小小等人，原本看见那绿了吧唧还黏糊糊的东西，本能地以为不好吃。 没想到，吃下去后，几个人还挺喜欢的。 “这个绿呼呼的东西，还挺好吃的，爹。”陆兴云捧着青团，吃了一嘴的豆沙，笑眯眯的，难得有几分孩子气。 陆远点点头，“确实不错。” 他望向陆兴云，“你娘有说这叫什么吗？” 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糕点。 陆兴云回忆道：“娘好像说这叫青团！” 陆远微微一皱眉：“青团？” 陆兴云点头：“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我没记错！” 陆远看着这圆乎乎的团子，确实挺名副其实的。 不过这东西，也不知道程清是从哪里学会的，他们以前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娘现在好厉害！”陆兴云一边吃，一边偷偷地夸着程清。 “她什么都会做，做得还都很好吃！” 陆远闻言，淡淡一笑：“你怎么不当着她的面这么夸她？你要是当着面这么夸，你娘一定会很高兴。” 陆兴云咬着青团皮，有些犹豫：“会吗？我感觉，她才不会高兴呢，说不定还要凶我，她以前就可凶了。” 陆兴云才不敢当着面夸程清。 程清的脾气，捉摸不定的。 就算说了，程清也未必高兴。 而且，万一说了之后，程清见他们态度好转，又飘了怎么办？ 陆兴云以前不是没想过，和娘亲亲近亲近。 小时候，他也渴望过母爱，想要靠近程清。 但每次，他靠过去，想让程清抱抱的时候，程清就会推开他。 他再过去时，程清就会非打即骂，每次都不让他好过。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不屈不挠，继续靠近。 但最后每次换来的，都是程清的咒骂和毒打。 他还记得，有一次是他发热，身上难受，那时候他才五岁，本能地去找程清，想要母亲的怀抱。 程清却嫌弃他发热还要靠近自己，一把将他从床上推下去。 他一头磕在地上的砖石上，额角顿时开始流血。 直到现在，有额角上方，贴着鬓发的地方，还有一块小小凸出来的疤痕呢。 只不过平时头发盖着，看不见罢了。 从那之后，很多次，他都会默默地摸一摸那疤痕。 摸到那疤痕时，他就总是会想，母亲为什么不喜欢他。 后来，他才发现，程清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喜欢整个陆家人。 她心里就只有娘家。 也是从那之后，他对程清就没了指望。 第128章 风热类疫病 陆远知道陆兴云的心结在那儿，老实说，他也有心结。 但是…… 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摸了摸陆兴云的头顶，难得有一些慈父的样子，“都过去了，你娘亲现在是最好说话的，她就是嘴硬心软，你多与她亲近亲近就好，你看她现在不就很喜欢小小吗？” 陆兴云闻言，望着对面吃得正欢的陆小小，想起来，陆小小确实更喜欢黏着程清一些，也更讨程清喜欢一些。 一开始看见陆小小不知死活靠近程清时，他还担心程清会揍陆小小一顿，或者又把陆小小拉出去卖了。 可是，程清却没有那么做，反而对陆小小很好，有时候做了东西，都会先给陆小小开小灶，让她先尝一尝。 现在她还每晚陪着陆小小睡觉，陆小小那个丫头，以前眼里心里都是他这个哥哥。 现在都变成程清了！ 难不成，程清现在真的喜欢，他们亲近吗？ 陆兴云有些忐忑，不敢相信地望向陆远。 陆远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兴云抿了抿唇角，低声道：“爹，我知道了。” 陆远淡淡一笑。 不多时，程清将汤药送过来似，就看见他们父子俩其乐融融的。 程清下意识地问道：“你们父子俩干嘛呢，这么高兴？” 她将汤药递给陆远。 “吃药吧。” 陆远看了看手里的青团，“我这还没吃完。” 程清道：“没事，等汤药凉了，你这也吃完了，正好垫垫肚子喝药。” “行了，你们自己注意点，我去给季长淮那边送点药。” 程清现在一脑门子官司，也顾不上许多，便走了出去。 陆远也没说什么，毕竟总不能真的让季长淮死在家里。 陆兴云看着忙里忙外的程清，有些后悔：“爹，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将季公子带回来？” 陆远闻言，反问道：“当时你怎么想将他带回来的？” 陆兴云挠挠头，“我就是想着，季公子身份尊贵，一开始也是小小发现了他，是我们一起救了他，若是能够将他带回来，那肯定是好事。” 他还是年纪太小，想不了太多，就是觉得，季长淮身份高贵，能派上用场。 与其让宁月龄去结识季长淮，倒不如让他们去结识。 不过，一开始去宁月龄家的时候，他也没想着一定要把季长淮带回来。 只是想让季长淮和陆小小见上一面，让陆小小在季长淮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但是，事情一路发展，他也控制不住。 现在，陆兴云就非常后悔。 万一季长淮真的死在他们家里了，那怎么办？ 季长淮的家人，若是得知消息，岂不是要杀了他们全家？ 看着陆兴云那突然食不下咽的模样，陆远神色平静地道：“无妨，他死不了，不用那么担心。” 陆兴云有些茫然地看向陆远，“爹，你怎么知道的？” 陆远意有所指道：“你没看见，你娘正在费心救治他吗，只要你娘在，他就死不了。” 陆兴云更疑惑了，“娘……还会医术？” 住在山沟沟附近的农户，多多少少会辨认一些药草，这没什么难的。 但是，学医就复杂得多了。 陆兴云知道，程清会配药汤，这些事情，陆远也会。 这也不代表着，程清就会医术吧。 陆远没有跟他过多地解释，“总之，不必担心。” 陆兴云狐疑地挠挠头，但见陆远不愿意说，却也没再追问。 另一边。 程清将煮好的汤药，送到季长淮的屋子里，便见季长淮竟然迷迷瞪瞪醒过来了。 只是一双眼睛格外惺忪茫然，像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时不时地睁开眼，又闭上。 程清见此，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汤药放在一旁，问道：“季公子，你醒了？” 季长淮抬了抬眼皮。 看见程清，他愣了一瞬，好像才真正的醒过来，开口声音却很是沙哑，“我……这是……” 程清勉强分辨出他的话，解释道：“你病了，身子有些不舒服，都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季长淮愣了愣，“病了？”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控制不住呕吐的事情，不由问道：“我这是什么病？可是伤口感染了？” 他是军人出身，知道伤口感染有多么危险和吓人。 程清摇摇头，“不是伤口感染，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不过请大夫来过，你的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不必担心。” 她指了指旁边的药碗，“我先扶你起来喝药吧。” 季长淮道了一声有劳。 程清便先扶他靠着床头坐起来。 一坐起来，季长淮便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五脏六腑好像都拧着疼。 不知道是不是吐多了的后遗症。 见程清将汤药递给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真是麻烦你们了，还要你们帮我请大夫。” 程清淡笑，“没事，举手之劳。” 她没告诉季长淮，他可能是感染瘟疫了。 心病大多数时候，比身体上的疾病更要人命。 现在告诉季长淮，他感染了瘟疫，对他养病没有什么好处。 季长淮接过汤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 他喝一口就要缓一缓，身子太过疲惫，吞咽东西时，嗓子眼更像是刀割一般，疼得难受。 他只能慢慢地喝。 趁着这会子工夫，程清检查了一下季长淮身上的伤口。 伤口状态还好。 看来郭大夫说得还是很准的，季长淮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并且略有好转。 程清松了一口气，替季长淮掖好被子。 看着季长淮那喝药时，痛苦的表情，她迟疑道：“季公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季长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艰难地道：“嗓子疼……” 嗓子疼？ 程清顿了一下，追问道：“怎么个疼法？” 季长淮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疼……刀割一般，喝口水都疼……” 程清顿时咦了一声。 季长淮这病，怎么跟她在现代接触过的一种疫病有点相似？ 什么鬼情况？ 如若跟她印象中的疫病，是同宗同源，那就怪不得，郭大夫的药方，收效甚微。 程清记得郭大夫药方里的几味药，应该是清热解毒，驱邪火的。 但季长淮这病，更是寒湿类的。 只是表象看来，更像是风热类的。 第129章 病得厉害 现在医学没那么发达，也难怪郭大夫没办法第一时间确认情况。 也难怪，她都给季长淮用抗病毒的药了，效果也没那么好。 程清在给季长淮用的药草里面，用的也是治疗风热的。 抵消了一些药效，能够有现在这样的效果，都算是季长淮体质好命大了。 思及此，程清便望向季长淮道：“那什么，季公子，嗓子疼的话，这药你就先别喝了，我再给你配一副新药。” 季长淮一愣，“嗯？” “我给你重新配一副药，加一些治疗嗓子疼的药草，会好一些。” 程清伸手将药碗拿过去，在季长淮疑惑的目光中，便径直走了出去。 季长淮有些不解，但想着程清应当不会害他，他的嗓子现在也确实难受得紧，便任由程清去了。 程清拿着汤药出来，径直钻进灶房里，在药草的篮子里翻了翻。 找出来一些憎寒壮热的药草，重新煎起药来。 陆远拿着空碗，走到灶房时，就见她还蹲在药炉前面。 陆远向陶钵里面看了一眼，蹙眉道：“这是换药了？不是说，季长淮的药已经准备好了吗，怎么又换药了？” 程清拿着蒲扇，注意着炉火，“我发现，之前的药，可能不适合他，便重新换了一副药。” 陆远顿了一秒，点点头，将空碗放下，“要我帮忙吗？” 程清这才看了他一眼，“你那腿，别乱动，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陆远蹙了一下眉，神色有些无奈，“我也没那么没用。” 【都瘸了，还有用呢。】 程清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不显，“你就老实待着吧。” 陆远听见程清的心声，微微一皱眉，看样子，他最近实在是太虚了，才让程清觉得他这么没用。 他就算瘸了一条腿，也比一般人强得多。 “对了。” 就在陆远胡思乱想时，程清想起来一件事，向他问道：“陆远，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还能收到药草？” 陆远反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程清便将郭大夫的事儿，跟他说了，“郭大夫那边药草不够用了，让我帮忙问一问。” 陆远沉声道：“郭大夫往日应该囤了不少药草才是，他那边病患很多吗？” 程清颔首，“病人太多了，那些药草根本不够用，郭大夫说，他已经在附近收了很久的药草，但收到的量都不多。” 陆远了然道：“大旱，影响太大了，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大量药草了。” 程清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明天我和郭大夫，就只能去郓城看一看了。” 陆远眉心一皱，目光定定地落在程清身上，“你要和郭大夫去郓城？” 程清嗯了一声，“郭大夫说，附近收不到药草，只能去郓城，刚好我也有些事情，得去一趟郓城，就和郭大夫商量好了，明日一起去。” 陆远蹙眉道：“这件事，你怎么不先和我商量？” 程清一愣，“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陆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模样明明在说，你说为什么要和我商量？ 程清一顿，恍然大悟。 对哦，她现在还是陆远名义上的妻子。 程清干笑一声，道：“那就是我忘了，不好意思，下次我再跟你商量。” 陆远：“……” 下次…… 他都不知道该说程清什么了。 沉默片刻，他无奈地开口问：“你是打定主意要去了？” 程清点点头，翻了翻小炉子里的炭火，“我都和郭大夫说好了，肯定得去。对了——” 她抬头望向陆远。 “我走的时候，会留点粮食在家里，到时候你自己做饭哈。” “还有你那腿，自个儿小心点，有的事情不方便做，就让陆兴云去做，他一个半大小子，还挺能干的，你别舍不下脸面。” 程清絮絮叨叨，嘱咐了半天。 换作旁人，早就觉得她烦了。 但听得程清的话，陆远皱起的眉心却缓缓地放开来，脸色都好了许多。 “知道了。”他沉沉地应了一声。 程清注意力都在小炉子上，也没多想，让陆远将药碗放下后，就赶他回去休息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程清将季长淮的药，送了过去。 季长淮现在的精神，比早起好一些，自己喝完了一整碗药。 程清将药碗拿出去时，便想要唤上陆兴云，帮季长淮换一下药。 正在这时，院门却被人敲响。 “笃笃笃——” 那敲门声急促得厉害。 不像是寻常敲门。 程清还没反应过来，陆槐那着急万分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远儿，小远，你在家吗？” 是陆槐？ 陆槐这个时间过来干嘛？ 程清狐疑地将药碗放下，提步走过去，打开院门，就见陆槐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嘴角都有些干燥起皮。 看见程清，陆槐不等程清说话，便急忙问道：“弟妹，远儿在家吗？” 程清点点头，反问道：“他在，但大哥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儿吗？他如今腿脚不方便，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跟我说。” 陆槐想着，程清现在和往日确实不一样了，做事也算靠得住，他便急忙说道：“咱娘病了！” 陆老太病了，不是早就发生的吗？ 程清心里犯着嘀咕，面上还算关切：“娘不是早就病了吗，病还没好吗？” 陆槐急得直跺脚，“没呢！前两天只是精神头不大好，恹恹的，但没什么大问题，昨儿晚上开始，就有些发热。” 他原本想着，可能只是丢了钱之后，陆老太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加上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才病了。 他也没太往心里去，随便找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给陆老太煮了药汤喝下。 原以为陆老太喝完药后，身子能够好起来。 可谁承想，今日一早，陆老太烧得就更厉害了。 陆槐方才还想着，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还没出门，陆老太就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她这两日本来就没好好吃饭，直接吐出了黄疸水，人都昏迷过去了。 陆槐这才心道大不妙，想要抓紧去请大夫，奈何他手上也没什么余钱。 加上陆老太现在身子不太好，陆远也是她的儿子。 陆槐只能先来找陆远，商量个对策。 实在不行，他跟陆远借点钱，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也好。 第130章 注意防疫 程清听见陆槐的话，心下一惊，追问道：“她开始呕吐了？” 陆槐急急地点头：“对啊，吐得厉害，还不停地咳嗽、憋气，我都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我从没瞧见，娘病成这个样子，愁死我了！” 陆老太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彪悍泼辣，身子骨一向挺好的。 年轻的时候，更是甚少病痛。 在陆槐心目中，陆老太那真的可以称之为是顶梁柱了。 他从来没见过，陆老太这副病弱的模样。 陆老太年事已高，又突然病成了这样，他总有一种，陆老太只怕不成了的感觉。 他心下更是惶恐难安。 别看为了钱的事情，陆槐心里怪过陆老太。 可陆老太毕竟是他亲娘，这些年也是实打实地，疼爱着他们一家过来的。 现在变成这样，陆槐早就把那丢钱的事儿忘了，满心满眼都是陆老太的病情。 “弟妹，要是陆远在家，我去找他商量一下，真的得请个大夫来看看了！” 程清沉吟半晌，道：“大哥，只怕时候，您也请不来大夫。” 陆槐一愣，“弟妹这话什么意思？” “大哥或许还不知道吧，因着陆远的伤，我们家这几日经常和大夫打交道，镇子上的两个大夫，现在都忙翻了。镇子上现在，到处都是，和娘的病况差不多的病人，郭大夫的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都堵满了人，根本走不开。” 陆槐猛地一怔，“怎，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相同病症的人？”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相同病症的人，就是个傻子，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程清含糊地道：“我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郭大夫说了一嘴。” 陆槐急得抓耳挠腮：“那，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程清思忖片刻，拿出来一百铜钱，递给陆槐，“大哥，你实在是不放心，就去找大夫看看，我也不知道大夫现在能不能抽出空来，你去试试。” 陆槐顾不上许多，将钱接过来，激动地道：“谢谢弟妹，谢谢弟妹！回头，你帮我跟陆远也说一声谢，我先去请大夫！” 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 陆槐拿着钱，转身就跑。 程清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却沉了沉。 即便陆槐现在去找郭大夫，只怕郭大夫也拿不出什么药来。 就算还有药，也没什么用处。 程清手里倒是还有抗病毒的药，可是，她总不好直接拿给陆槐。 那药奇形怪状的，解释不清。 再者说，陆老太对她不好，又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冒险。 但这件事，最好还是跟陆远说一声。 程清思及此，转身回房，将这件事，告诉了陆远。 陆远正逗着陆小小玩儿，闻言，他的动作一顿，“我娘病了？” 程清颔首，“听说病得挺严重，病症和季长淮的差不多——和镇子上大多数的人，都差不多。” 她望向陆远，语气微沉。 “郭大夫之前说的话，陆远，你也听见了，这只怕是疫病，会传染的，我们村子里已经有你娘和季长淮两个病人，这就代表着，可能已经有更多的人感染。” 如若不是疫病还好…… 如若是疫病，这大规模的感染率……就太可怕了。 陆远脸色也沉了下来，看着懵懂的陆小小，再看看一知半解，脸上有惊疑有茫然的陆兴云。 他的唇角往下压了压，“我大哥那边怎么说？” “大哥是想跟你借点钱，去请大夫，我先拿了一百文给他，但我觉得，郭大夫现在未必抽的开身。” 陆远蹙了一下眉，“家里还有药吗？” 程清摇头：“没有，家里只是一些寻常退热的药，不顶事儿。” 若是憎寒壮热还好，现在都是驱热的，用了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就像是，陆槐之前给陆老太用过药，陆老太的情况反而更严重一样。 “不仅家里没有，郭大夫那边也不一定有，看样子，明天一定得去郓城看看了。”程清低声道。 陆远面色微沉，眉心皱得厉害。 他还没弄清楚，他的亲娘是谁。 万一陆老太就这么死了，他再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只怕就难了。 看着陆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程清心想。 【陆远果然还是把她当成亲娘，这么放心不下。要不，我拿点药出来？】 陆远闻言，不由朝程清看过去。 程清顿时整理好神色，轻咳一声，“你，突然这么看着我干嘛？” 陆远顿了一下，微微摇头：“没事，你明日随郭大夫去城里的话，多买一些药回来。” 他说着，将五两银子，递给程清。 程清接过钱袋子一看，咦了一声，“你哪来那么多钱？” 话音未落，她便反应过来，“你五叔送钱过来了？” 陆远颔首。 程清更疑惑了，“不是，你五叔哪来那么多钱？” 不是穷的为陆庆请大夫的钱都没有了吗？ 陆远盯着她的眼睛道：“他是向宁月龄借的钱。” 程清一愣，“宁月龄？” 【不是，宁月龄借钱给陆庆爹干嘛？】 她拼命地回想着原书里的剧情，宁月龄和陆庆爹有什么干系吗？ 程清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原书里面曾经有过相关的描写。 难不成是她看得太过囫囵，忽略了很多细节？ 程清摸了摸下巴，只能向陆远询问，“宁月龄为什么会借钱给陆庆爹？他们俩关系很好吗？” 陆远摇摇头，“不知。” 程清心里咦了一声，那就奇怪了。 “算了，可能他们有什么私交吧。”程清暂时没心思去管这件事，“当务之急是瘟疫和药材的事儿，不过这钱，我就不要了。” 她把钱袋子还给陆远。 抢在陆远前面说：“我这里有钱，这些钱留给你自己应应急，万一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什么用钱的地方，省得你着急。” 陆远闻言，打量着程清，问道：“你哪来的钱？” 程清嘿嘿一笑，故作高深，“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管了。” 见她故意卖关子，陆远没有追问。 程清也没空跟他闲聊，跟他嘱咐了一句，“这段时间开始，你们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出门，要出门的话，最好避着点人，晚些时候，我做一些防护用具给你们，一定要出门的话就戴上。” 第131章 夫妻吵架 陆远看出来，程清应对这件事，似乎很有经验，便点点头，都听她的。 程清见此，便对陆兴云招招手，让他去给季长淮换药。 她自己则去准备晚上的饭菜。 另一边。 陆槐跑到镇子上，好说歹说，终于请动了郭大夫。 郭大夫也是看在陆远的面上，便跟着陆槐去了。 路上，郭大夫问起，陆老太的症状。 一听陆槐的描述，郭大夫当即咦了一声，那不就和陆远家的季公子一样？ “郭大夫，怎么了？”看见郭大夫的异样，陆槐担忧地问道：“这病是不是不大好？” 郭大夫摆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不敢随便透露瘟疫的事儿，“待我去看看再说。对了，你们家老太太这个病，可跟陆远家说过？” 陆槐自然点头，“说过的，这请大夫的钱，还是弟妹拿给我的。” 程清？ 郭大夫顿时拧起眉来，张口就想问，既然都去找程清了，难不成程清没给他药吗？ 程清的药，应该更好一些。 不过，话到嘴边时，郭大夫突然反应过来。 陆槐既然来请他，程清那边势必没有插手。 他现在说出程清有药，不太好，说不定会让陆槐怪罪程清。 郭大夫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跟着陆槐去到家里。 一看见陆老太的模样，郭大夫心里便是一沉，陆老太这模样，一看便和那些病患一样。 为求确认，郭大夫还是替陆老太把脉和检查了一番。 完全可以确定，症状是一模一样的。 可能因为陆老太年事已高，她的病程进展反而更快一些。 郭大夫让陆槐尝试，给她灌一点水进去。 陆老太却口齿紧闭，嘴巴掰都掰不开，根本灌不进去。 陆槐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掰开嘴，灌进去一些，她张口便又吐了出来。 根本咽不下去。 陆槐心急如焚，“郭大夫，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大夫捋着胡子，脸色也是沉的厉害，陆老太现在的情况，远超乎他的想象。 恐怕非他能力范围之内，能够解决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槐。 “郭大夫？” 见他不说话，陆槐急得站不住，眼睛都红了，“我娘……还有救吗？” 郭大夫沉默片刻，心里叹息一声，面上不显，“我家里也没什么药了。” 他拿出来一个药包，递给陆槐。 “只这一副药了，你先拿去，煎好之后给她先用上，明日一早，我就会进郓城买药，剩下的，便待我回来再说吧。” 在陆槐看来，只要开药，那就是有希望，他险些喜极而泣，忙不迭地将药包接过去，对郭大夫拜了拜，“谢谢郭大夫，谢谢！我，我这就去煎药！对了，这药多少钱，我，我这就拿钱给您！” 郭大夫摆摆手，“先不用给钱，待老太太好起来，再一次性结清吧，彼此都是熟人，我也不怕你们赊账。” 闻言，陆槐更是感激，连连对郭大夫鞠了好几个躬，才拿着药包忙不迭去煎药。 郭大夫也没在陆槐家久留，趁着陆槐煎药时，他跟陆槐打了声招呼，假称自己要回去照顾病人，拒绝了陆槐的相送，便径直出了陆槐家门。 陆槐惦记着陆老太的药，也顾不上郭大夫。 瞧见郭大夫出去，一直倚在厢房门口的姚春兰，提步走到陆槐面前，看着药炉里的药草，她皱眉道：“陆槐，你哪来的钱？” 陆槐低头看着炉火，“我跟陆远借的钱。” 姚春兰狠狠一拧眉，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为了老太太，你去跟别人借钱？！陆槐，你是不是疯了？！现在有点钱，做什么不好？！” 陆槐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来了火气，“姚春兰，你才是疯了吧！屋里那个，是我娘，我亲娘！她病成这样，我给她花钱请大夫，不应该吗？你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姚春兰这些年，一直受陆老太欺负，本来就和陆老太过不去。 现如今，陆老太好不容易病倒了，她才过了几天高兴日子。 看见陆槐为陆老太跑前跑后，她心里也不舒服，忍不住怒声道：“我说的怎么就不是人话了？你娘把钱都贴补给你舅舅了，现在她病成这样，凭什么全让我们家出钱？陆槐，你是钱多了烧得慌吗？你看看咱们家，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每天连点荤腥都没有，志高天天都馋得不行，你还把钱都花在那个老不死的身上！” 陆槐闻言，脸黑成了锅底，他猛地站起身来，啪的一下，将手里的蒲扇一摔，“姚春兰，你说这话还是人吗？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娘，我能不管吗？” 姚春兰见陆槐双眼赤红，心里浮现出些许的恐惧，她咬了咬牙，硬着脖子道：“反正，这钱我还不了！她是你娘，不也是陆远的娘吗？这钱，也是陆远该出的！总之，你想让我还钱，没门！” 姚春兰说完，甩手就走了。 陆槐气得火冒三丈，但见站在门口的陆志高，他猛地一咬牙，将到嘴边的骂声，噎了回去。 姚春兰走到厢房门口，一把拉过陆志高的胳膊，带着他进入屋子，猛地甩上门。 见此，陆槐额角青筋暴起，暗骂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姚春兰最近是怎么了。 这几日，姚春兰简直是吃了炮仗一样，但凡是提到陆老太，她便总是表现的不痛快。 往日，姚春兰不是挺听陆老太的话吗？ 这几日，简直跟疯了一样！ 陆槐思来想去，问题八成还是出在那钱上面，他现在也懒得去细想，满心愤懑地，坐下来，继续给陆老太煎药。 另一边。 郭大夫从陆槐家出来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莲花村，而是径直去了陆远家。 看见陆远家门户紧闭，郭大夫脚步一顿，眼睛一转。 瞥见门口的艾草和院子四周的生石灰，郭大夫有些讶异。 这是在避秽？ 郭大夫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敲响陆远家门。 正在灶房里忙活的程清，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陆槐又来了。 她提步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郭大夫时，还有些意外。 “郭大夫？您怎么来了？” 第132章 是寒湿 郭大夫冲程清笑笑，“陆槐请我过来，给你们家老太太看诊，我刚从他家出来，有些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就直接过来了，不打扰吧？” 程清猜到郭大夫要说什么，她原本还说，明日和郭大夫会合时，再和郭大夫说一些事情。 郭大夫此时来了，倒也正好。 程清当即便点头道：“没事，不打扰，我正好有事儿要找郭大夫，您先进来吧。” 郭大夫应了一声，便跟程清一起往屋里走。 程清带着他走到堂屋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便说：“郭大夫，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老太太的病况？” 郭大夫缓缓地坐下来，“对，你们家老太太的病，可能就是疫病，你应该也猜出来了？” 看见程清颔首，郭大夫便继续道：“那你为何还让陆槐去请我？陆远家的，你不是有更对症的药吗？” 程清在郭大夫对面坐下来，“我家里也没药了，而且我也不太确定老太太的情况，不好说。” 郭大夫闻言，便有些着急，“那你想起来，该用什么药了吗？” 程清望着郭大夫，试探地问：“郭大夫，如若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开的方子，都是治疗风热的？” 郭大夫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先回答起来，“是啊，像是这样的疫病，一般都是风热。” 他查过古籍医书，历史上大部分疫病，都是风热类。 眼下这些人的病症，也对得上，脉象也差不多。 程清闻言，沉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郭大夫，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风热，是寒湿？” 郭大夫一愣，“寒湿？” 程清微微一点头，“对，寒湿。郭大夫，您想一下他们的症状，虽发热，但咳嗽呕吐，发热时却脸色发白，脉象看似急促，但仔细想的话，是不是更虚浮，好像飘在上面似的？” 郭大夫捋着胡子，仔细一回想，脸色顿时一变，“他们的脉象，确实如此……” 虽然跟风热的脉象对得上，但仔细一想的话，确实也像是寒湿。 “这种就是表面风热，实则寒湿。”程清沉声道：“我一开始，也将季长淮的病，当成了风热治，用了一些退热的药，但用下去后，季长淮当时看着好像好了一些，但是病症很快就会更猛烈地反扑，我就想着药可能有问题，换了几味药进去。” “当时我还不觉得，后来看见季长淮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我一检查才发现，那些药都是治疗寒湿的。” 郭大夫怔怔地听着程清的话，回想着自己开的药。 他开的，都是凉血去热的药，大部分也都是一开始用下去是好的。 但后来，确实效果不佳，有些体虚的，病势更差的，便会更猛烈地反扑。 他当时还以为，是那些人病得太厉害，有些虚不受补，挽救不回颓势。 当然，他也想过，可能是自己的方子，配比有问题，是以也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配比。 他从未想过，是药有问题。 热表寒里的脉象，最容易蒙蔽医者。 也确实蒙蔽了他。 导致他一直以为，方子没问题，只是配比出了问题。 现在这么一想，若说是寒湿，确实有可能。 郭大夫思及此，倏地站起身来，“我这就回去重新研究药方！” 他说着拔腿就要走，连热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程清见此，连忙拦住郭大夫，“等一等，郭大夫！” 郭大夫脚步一顿，着急地看向程清，“可还有事儿？” 程清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先坐下来，关于药方的事儿，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郭大夫还以为，程清要说出自己的方子，连忙坐下，“那你快说，你用的都是什么药？我回头看看，我家里可还有，到时候，我配一副药出来，给病症轻的患者试一试！” “给季长淮吃的，我是自己胡乱配的，不讲究什么君臣配伍之道，估计在其他病人身上也不适用，我这有两副方子，郭大夫，您拿回去试一试，看看哪个方子更合适。” 程清话音未落，郭大夫就急忙道：“哪两副方子？” 程清道：“一副是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由这七味药组成。” “还有一副是连翘，葛根，柴胡，当归，生地，赤芍，桃仁，红花，枳壳，甘草……差不多是这几味药，但每一样药材，用多少克，这个我记不清楚了，恐怕还得郭大夫您自己研究研究。” 程清外祖父一家，是医学世家，在现代治疗疫病时，便用古方，帮了不少人。 程清当时也在做志愿者，对这两个方子，还是记忆犹新的。 只是具体每一种药材，用多少克，用炮制还是研磨，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两个方子也是古方，只不过原书这个世界观是架空的，也难怪郭大夫不知道。 而这两个方子大致的治疗方向是相同的，只是侧重略有不同。 具体还要看患者的情况。 在这方面，郭大夫这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肯定比她这个半吊子，要强得多，还是让郭大夫自己琢磨比较好。 郭大夫听着程清的话，将这两副药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旋即眼睛一亮，拍手大喜。 “好好好，这两副药当真是极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么配！” 郭大夫有些敬佩地望着程清，激动道：“陆远家的，这方子你是从哪知晓的？这药配得实在是太好了，君臣佐使无一不精，配合得极其妙啊！这方子，必定出自大家之手！” 程清干笑道：“这个方子……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从哪里听来的吧。” 她总不能跟郭大夫说，这些方子，确实都出自大家之手，只是这个大家，全是这个时代不存在的古代名人吧。 郭大夫闻言，更是好奇，忙不迭地追问：“你是打哪听说的，是谁说的？” 程清挠挠头，“这个，我就记不清楚了，郭大夫，您就别问了，我若是真记得，怎么会瞒着您？” 程清对着郭大夫无奈地一笑，心里却有点发虚。 偷拿古人的智慧，她可不敢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第133章 做个凉菜 郭大夫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心里并没有相信，是她忘记了，只以为是程清不想说。 他想着，这两副药的药方，都十分鞭辟入里，一看就不是凡人俗物留下来的。 放在世家大族里，大约都是不传之秘。 程清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大约也是不想外传。 郭大夫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若实在是记不住，那就算了，有方子总归是好事，我先回去，找一些药材试一试！” 若是效果好的话，他们明日去城里，正好可以大肆采购。 程清点点头，起身道：“那我送郭大夫出门。” 郭大夫摆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疾声道：“不用送了，没那么多虚礼，你该忙就忙吧，我先回去了。” 语毕，郭大夫便火急火燎地，走出了陆远家，当真急得不行。 程清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想转头去灶房，就见陆远站在厢房门口。 她眉梢一挑，直接问道：“方才，我和郭大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陆远干脆地点头，倒是丝毫没有隐藏，“嗯。” 程清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跟陆远解释。 郭大夫不知道她娘家什么情况，只怕还以为，她家里有什么医学渊源。 陆远却是清楚的。 在郭大夫面前的那套说辞，在陆远面前显然是无用的。 “那个……”程清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陆远却忽然开口，“明日随郭大夫去郓城，一路小心。” 程清不由愕然地看着他，迟疑许久，才试探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陆远面色如常，“你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需要我陪同？” 程清连连摆手，“那倒是不需要，不需要。” 陆远颔首，“那就算了。” 他没有纠结，转身便拄着拐杖，向屋内走去。 这个人…… 程清望着陆远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陆远是故意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没有问，对程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程清心里放松下来，回到灶房继续做饭。 天气热，程清想了想，打算干脆做几道卤凉菜得了。 她从商城里买了一些牛肉、猪蹄，还有一些素菜，便开始备菜。 陆兴云听见动静，猜到程清可能是在做饭，想要过来帮把手，走到灶房时，便见程清已经将菜都洗好了。 看见那些菜，陆兴云眼睛亮了亮，想到陆远的话，他望向程清，尝试地问：“……娘，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吗？” 程清听见陆兴云那有些放软好像撒娇的声音，有些意外。 陆兴云现在叫她娘，好像也越来越熟练了。 她不由抬头看向陆兴云，便见陆兴云一脸的忐忑和害羞。 眼里还带着一丝期待。 好像期待着她的回应一样。 这孩子，是真的在跟她撒娇？ 陆兴云见她一直不说话，小脸渐渐紧绷起来，小手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衣角。 就在他那张小脸，又快变回以前那副死小孩的模样时，一只手忽然落在他的头顶。 陆兴云有些茫然惶惑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对上程清的双眼。 程清摸了摸他的发顶，脸上带着笑意，“今天晚上给你们弄点好吃的，做个凉菜。” 陆兴云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兴奋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都快忘了呼吸，看着程清的模样，好像真的不讨厌他。 陆兴云小脸忍不住红了红，强忍着欣喜之色，“凉，凉菜？” 程清嗯了一声，“凉菜，天热，吃点凉菜刚刚好，等会儿我再做一些凉茶，晚上睡觉前喝，舒服。” 陆兴云乖乖地哦了一声，殷勤道：“我去生火！” 程清已经将菜准备得差不多，闻言，她便点点头：“行。” 陆兴云跑过去乖乖生火，程清洗了洗手，将锅灶清理出来后，放上半锅水，将切好的牛肉和猪蹄等，全部放进去焯水。 待去除血水后，再清锅后，一一放进去，最后将她自己调制的卤料包，也一并扔了进去炖着。 程清将锅盖上后，也没闲着，让陆兴云将另一口锅也生起来。 她将切好的素菜，一一焯水烫熟，再盛出来，放在旁边的汤盆里面。 程清拿出自己方才配好的料包，调配出凉菜的调料汁，浇在那些素菜上面。 陆兴云顿时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他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去。 程清的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无声地一笑，拿出一个小碗，从汤盆里面，挑出来几样凉菜，递给陆兴云。 “这是我自己调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陆兴云顿时又惊又喜，伸手想要去接，又想到什么似的，忐忑地收回手，“这，这真是给我的？” 他望着程清的目光有些惶恐，似乎不太能够接触，程清对他这么好。 程清顿时就笑了，“都说给你的，不是给你的，难不成是给别人的？你这小屁孩儿，怎么那么磨蹭？你若是不要的话，那我就去送给别人了。” “我，我要！” 一听说要送给别人，陆兴云顿时就急了。 他连忙伸手接过碗筷，又看了看程清。 程清眉梢一挑，“不吃？” 陆兴云立即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他没见过这种吃法，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闻着香味不错，他便大口吃起来。 一入口，那浓郁的料汁配上素菜，瞬间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 陆兴云顿时两眼发光地望向程清，嘴巴还在不停地咀嚼，“好吃，真好吃！这是什么菜，也太好吃了！” 程清得意地道：“菜呢就是普通的菜，只是料汁调的好，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就算沾鞋底都好吃好吧！” 陆兴云也看出来，里面的菜都是寻常见的。 唯一不同的，确实是上面包裹住的料汁。 也不知道程清是用什么法子调得料汁，这个料汁好吃到过分。 陆兴云舔了一下筷子上的料汁，仿佛筷子都变成好吃的了！ 陆兴云望着程清，都有些佩服程清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能做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做饭那么厉害，以前怎么总是不做？”陆兴云有点想不明白。 第134章 煮凉茶 程清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道：“我那不是给你们留发挥的余地吗？我若是一出手，你们做的饭，那还能吃吗？” 陆兴云：“……” 好像很有道理。 这些时日吃过程清做的饭，再回想一下，他们以前吃的……那还能叫饭吗？ 简直是泔水。 陆兴云都有点被程清说服了。 程清见他呆愣愣的，只觉得好笑。 原以为是个多精明的人呢，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孩子。 只要是他相信的人，依赖的人，说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这也代表着，现在的陆兴云，确确实实对她的观感起了变化。 程清思及此，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位以后，可是一个小的反派boss。 现在给他留点好印象，对程清来说，那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将来陆兴云黑化了，还记得这份好，至少不会让她变得很惨。 这就足够了。 程清胡思乱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兴云就将那一小碗的凉菜，全都吃完了。 他吃得高兴，满嘴都是料汁。 吃完了之后，还眼巴巴地望着程清。 程清的注意力，被他的目光拉回，注意到他那空的小碗。 程清哭笑不得，伸手将碗筷拿过来，“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你先吃点尝尝鲜就算了，不能再吃了，否则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就该吃不下了！” 陆兴云闻言，有些失望，但总体还算能接受，“哦。” 他应了一声，眼珠子还是在那一盆凉菜上面。 他舔了一下唇角，好奇地问：“娘，你刚才说，这是凉菜？” 程清嗯了一声。 陆兴云有些不解，“因为是凉的，就叫凉菜吗？凉的菜，不就是剩菜吗？” 他从来没见过什么凉菜。 在他的记忆中，这就算是剩菜了。 程清闻言，有些无语，“你吃过这么好吃的剩菜吗？” 陆兴云沉默片刻，老实地摇头：“没有。” 他吃过的剩菜，都很难吃。 程清哼了哼，“那不就行了？我这虽然是凉菜，但不是剩菜。凉菜呢，顾名思义，就像是你说的，因为凉爽而得名，若是有冰的话，再冰镇一下，那吃起来才更爽呢！”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 虽说古人有囤冰的习惯，但那都是大户人家，或者世家豪门、皇宫里面才有。 她现在若是掏出来几大块冰，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陆兴云闻言，眼里流露出向往，“冰镇啊……我只听爹说过，大户人家才会有冰，而且很少，都是用来纳凉的，冰……好吃吗？” 他见到没见过，想要脑补都脑补不出来。 程清见他一脸向往的样子，沉吟片刻道：“等回头，有时间，我给你做点冰淇淋吃。” 陆兴云疑惑道：“冰淇淋？什么叫冰淇淋？” “就是一种冰糕点。”程清含糊地解释，“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说这个了。” 陆兴云听得胃里的馋虫都跑出来了，更加好奇，但见程清不愿意多说，也不敢追问。 只能在心里默默脑补，冰糕点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好一会儿，卤肉终于差不多了。 程清用筷子扎了一下，肉已经变得软烂。 她便将里面的肉，一一捞出来，放在旁边装满凉水的盆里，过凉水。 陆兴云望着这一幕，心下有些好奇。 凉的素菜，他已经吃过了，很好吃。 就是不知道这凉的肉菜，是个什么滋味。 不多时，待盆里的肉都凉了之后，程清才将那些牛肉、猪蹄和猪头肉拿出来。 猪头肉切条，牛肉切片，猪蹄剁成一块一块的，用调料一拌，上面全部裹上红油，再裹上一层芝麻，香味顿时就出来了。 陆兴云站在旁边，快要流口水了。 程清瞥见他那不停蠕动的嘴角，轻笑一声，“继续烧火去。” 陆兴云一愣，“还要烧火？” 程清嗯了一声，“昨天还有点猪小肠没烧呢，我打算做一个炒菜。” 这样一来，凉菜吃不惯的人，也可以继续吃热菜。 陆兴云一听还有菜，便屁颠屁颠儿地，继续烧火，但是刚往灶洞里面添了一把柴，他动作便是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程清，“娘，咱们一下子吃那么多食物，不好吧？” 这一顿饭下来，有荤有素，荤还占得是大头，得吃多少啊？ 放在以前，至少是他们半个月的口粮吧。 现在这个时节，是不是不能这么吃？ 陆兴云一边想吃，一边又有些舍不得和后怕。 就怕这么吃下去，回头没粮食了，他们又得饿肚子。 “放心吧，我既然敢让你们这么吃，就不会让你们往后饿肚子。” 程清面不改色，将所有食物调好料汁后，便倒在另一个汤盆里面。 旋即，她又从橱柜里面，拿出昨天就预处理好的，已经熟了的猪小肠，打算来个红烧。 她挖了一块猪油，放在锅里，待猪油完全化开后，便将猪小肠倒入其中，开始翻炒。 再用酱油添个色，放上一把葱姜蒜提提鲜，就差不多了。 程清提前让陆兴云灭了火，一边盛菜一边吩咐：“去把桌子腾出来，再把菜端出去，喊上你爹和小小出来吃饭。” 陆兴云当即应了一声，风一般地往外跑。 唯恐晚一秒，就吃不上饭了似的。 程清失笑地摇摇头，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儿。 外面没多久，就传来陆兴云兴奋地喊声。 “爹，小小，吃饭啦！！” 程清轻笑一声，将之前焖好的米饭，一一盛出来。 没多久，陆兴云便跑回来，风风火火地开始端菜。 程清都怕他一不小心打碎了。 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害怕，走路都是用跑的。 程清无奈地摇摇头，趁着陆兴云端菜端饭时，程清把季长淮和陆远要用的药，分别放入两个小炉子上煎着。 她还将要做凉茶的药和材料都备好了，等吃完饭，就可以来煮凉茶。 片刻后，程清才提步走进堂屋。 陆远和陆小小已经从厢房里出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菜，除了红烧猪肠外，其他的菜连点热气都没有。 陆远瞥见程清进来，这才问道：“这两个菜是？” 第135章 似曾相识 程清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是凉菜，天气热嘛，吃点凉菜，舒服点。” 陆远眉梢一挑，“凉菜？” “就是凉凉的菜！” 陆兴云站在旁边，热心肠地帮忙解释，“不是剩菜！爹，这个可好吃了！” 程清看着难得活跃的他，弯了弯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坐下，准备吃饭。” 陆兴云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陆小小抱上凳子后，挨着陆小小坐下来。 程清又看向陆远，道：“陆远，你也坐下来尝尝吧，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陆远点点头，缓缓地坐下来。 陆兴云立即将碗筷放在他面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望向程清：“娘，要叫季公子起来吃吗？” 程清微微摇头：“不用，他现在应该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些菜他也吃不了。等会儿我去做凉茶的时候，单独给他熬一碗粥就行了。” 陆兴云哦了一声，也没纠结，递给陆小小一双筷子后，他便拿起自己的筷子，兴奋地跟陆远说：“爹，你快吃，这个真的好吃！” 陆远在他催促的目光下，便夹起来一筷子素菜。 见他开始动筷，陆兴云这才开始动筷。 程清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想，陆远其实把两个孩子教养得挺好的。 陆兴云之前吃过一些，这次再吃，还是忍不住目露惊艳。 陆远和陆小小一吃，两个人的神色，也都有了一些变化。 陆小小吃得不亦乐乎，眼睛都弯了起来，高兴地跟程清说：“好吃！” 程清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不由看向陆远。 对上她的眼睛，陆远点点头，给予肯定，“确实不错。” 程清顿时笑起来，“我就说吧，现在天热，就应该吃凉菜。” 不过若是有冰可乐或者啤酒，那就更爽了。 但现在这些，她也只能想一想了。 陆远看着那些凉菜，心下却有些好奇，也不知道程清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也是时节不对，若不然你这手艺，开个铺子，应当可以赚不少钱，也难为你有这么多点子。”陆远望着程清，话里透着试探。 程清闻言，却没注意到陆远话里有话，她只听见了前半句，脑海里便是灵光一闪。 确实，她厨艺不错，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点子，是如今这个社会没有的。 只可惜，现在时机不好，现在要做饭菜出去卖的成本太高了。 成本高，就意味着出售价格也得高。 这就意味着，能够吃得起的人就更少了。 加上这年月不好，大家伙对吃的没那么讲究，都想留点钱在自己手上，也不会那么铺张。 愿意出来买这种吃的，就更少了。 想靠这个赚钱，怕是有些难。 程清思索着，叹息道：“现在就别想开铺子赚钱的事儿了。” 陆远见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似的，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傻充愣，也不好再问。 便只说：“等过些日子，情况好转，说不定可以。” 程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眼下还是祈祷瘟疫不会扩散，大家平安渡过才是正道。 其他的，暂时别想了。 程清心里长叹一声，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酸酸甜甜的凉菜，确实开胃。 一家人都多吃了不少饭。 就连往日只能吃半碗米饭的陆小小，今日都吃了整整一碗。 待吃完饭后，还是和往常一样，陆兴云和陆小小去洗碗。 程清盯着两个药炉，确定没什么问题，将两口铁锅清理出来，一口做凉茶，一口为季长淮煮了半锅白粥。 为了营养，又煮了两个鸡蛋。 季长淮现在这样，能够吃下去白粥就不错了。 其他的东西，程清也不敢给他乱吃。 两个药炉的药，先煮好了。 程清让陆兴云将陆远的药送过去，季长淮的药，继续在炉子上热着。 随后，她便将熬好的白粥和鸡蛋，给季长淮送过去。 季长淮此时还在半梦半醒之中，睡得不踏实。 被程清叫醒时，他还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 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开口时，声音更加沙哑了。 “多谢……” 两个字，说得艰难。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片，从他的嗓子里刮出来似的。 程清微微一皱眉，关切地问道：“季公子，你现在更不舒服了吗？” 季长淮喉咙动了动，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身上倒是……还好，但嗓子更疼了……” 程清闻言，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体温倒是降下来了。” 她放松下来，“体温降下来，应该就没多大的事情了，嗓子应该是正常症状表现，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季长淮只觉得自己嗓子在吞刀片，又像是在冒火，别提多难受了。 他也不想说话，只是点头。 程清将白粥和鸡蛋递给他，“这两样东西都软和，你多少吃点，垫垫肚子，我再给你倒杯水进来。” 季长淮用眼神道谢，颇为感激地对程清欠了欠身。 程清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杯水。 季长淮将水杯接过去，便喝了一大口，嗓子才稍稍地舒服一些。 白粥和鸡蛋，对他的嗓子也都算友好。 再加上退热后，他现在胃口也恢复了些许。 没多久，便吃完了。 程清将碗筷接过来，让他休息一会儿，她去将汤药端进来，等会儿就可以喝了。 季长淮闻言，便没再躺下来，靠在床头，闭眼小憩。 听到屋内再有脚步声响起时，他便睁开眼来。 程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等会儿你记得趁热喝。” 季长淮点头，对程清拱了拱手，无声道谢。 程清见此，便走了出去。 凉茶也差不多好了。 程清让陆兴云帮忙盛出来，送给陆远和陆小小，一人一碗。 喝点凉茶，降降肝火。 这里面还加了一些强身的药草，顺便调理一下身体，增强免疫力。 季长淮现在这个情况，让程清愈发地明确，真的是‘似曾相识故人来’。 如若是这样，程清给郭大夫的那两张方子，应该确实能够派上用场。 程清这么想着，反而放松下来。 第136章 行之有效 收拾妥当，程清便让陆远等人早早地休息下来。 另一边，陆槐照顾陆老太服药之后，陆老太的情况，却没有什么好转。 喝下去的药汤，没一会儿就被陆老太吐了出来。 陆槐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么晚了，他也不能再找大夫。 只能成夜成夜守着陆老太。 而陆老爷子那边，带着被盗的几户人家，去报官之后，官府现在人手不够，抽调不开，也顾不上他们。 陆老爷子等人，也是愁得一夜未眠。 程清此时也还没睡，就着烛火，她拿出一些口罩和手套，在外面缝了一层布，作为遮掩，省得旁人一眼就瞧出来，口罩和手套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缝上一层薄薄的布后，看上去，旁人顶多会觉得，她怎么想到这么做的，夸赞她手艺好罢了，不会多想。 程清做了好几套防护用具，拿去给陆兴云，嘱咐陆兴云，如若出去的话，就戴上口罩和手套，回来的话，就用烈酒洗洗手，做消毒。 如若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陆远和陆小小出去，他们一个有伤一个年纪小抵抗力差，容易感染。 若是要办什么事情的话，陆兴云能办就自己办，办不了就等她回来，不用着急，熬过一天就行了。 陆兴云一一点头答应下来。 程清这才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 程清天不亮便早早地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晒的香皂。 天气热，经过这么一天一夜，香皂已经成形。 程清将香皂一一脱模，用油纸包好，放在背篓里，又留下了一些食材，放在橱柜里面，给陆远等人，煮上一锅凉茶后，她便踩着露水，早早地出门，跟郭大夫会合。 她来到百花镇入口时，便见郭大夫已经坐在一辆牛车上。 他靠着牛车，闭着眼，满脸的憔悴，旁边的小徒弟，靠着老牛也已经睡着了。 师徒俩都是一身的疲惫。 身上还带着各种怪味。 像是从病人身上沾染过来的。 尤其是郭大夫，身上的气味更重，胡子拉碴的，脸颊都凹陷下去，脸色也有些青白，瞧着他的状态也不大好。 程清见到这一幕，有些担忧，看着郭大夫师徒二人没醒过来。 又看了看四下无人，程清偷偷拿出来两颗抗病毒的药，拿出她随身的水囊，将药丸丢进去。 待药丸彻底化开，溶于水之后，程清才轻轻地拍了拍郭大夫的肩膀。 “郭大夫，郭大夫，醒一醒……” 郭大夫一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怎么了，哪个病人又吐了？” 程清闻言，有些敬佩，“郭大夫，不是什么病人，是我。” 郭大夫愣愣地睁开眼，茫然的眼珠子，僵硬地转动了几下，看见程清那怪异的装扮，他吓得一个激灵，“你是……哪位？” 程清一顿，才想起来，今日自己一早出门时，戴上了改良的口罩和手套。 她拉下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来，无奈道：“郭大夫，是我。” 郭大夫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脑子才逐渐转动起来，“是你啊，陆远家的，你来了？不过你这装扮……” 程清淡笑，解释道：“我这个是防护一下，毕竟我现在接触了不少感染的人，我自己倒是不怕被感染，但怕感染别人。” 郭大夫看了看她那口罩，他们日常时，也会用一些防护的面巾，避免感染，但看上去，完全没有程清用的好。 他不免有些好奇，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做好防护确实挺重要的。 他也没再追问，只当是程清自己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伸了个懒腰，他便问：“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着了？” 程清温声道：“时间还早，天刚亮呢，您是昨天晚上累着了吧？” 说话间，郭大夫的徒弟也醒了过来。 郭大夫故意嗔怒一句，“你怎么也睡着了，连人家姑娘来了都不知道？” 郭大夫的徒弟尴尬地一笑，“太困了……” 郭大夫笑骂一声，看了看天色：“幸亏天色还早，陆远家的，咱们先上路，边走边说。” 程清应了一声好，上了牛车，在郭大夫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郭大夫的徒弟见她坐稳，便挥动鞭子。 牛车缓缓地在官道上行驶起来。 “昨天晚上没怎么合眼，让你见笑了。”郭大夫揉了揉眼睛，跟程清解释起来。 程清问道：“是因为病人？” 郭大夫颔首，“是啊，昨天你不是给了我两个方子吗，我回去之后，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些药，凑出来其中一道方子，就想给那些病症轻的病人试一试。” 程清一听，立即追问道：“那效果如何？” 郭大夫闻言，面上露出些许喜色，“我用的是那副七味药组成的，效果虽然算不上绝好，但是服用下药汤的病人，情况已经略有好转了！” 郭大夫昨天从程清这里拿到药方，便迫不及待地回去试用。 只是他也不敢随意在病人身上试用，特意挑选了一个身体本就还算强健的轻症病人，跟对方商量后，得到对方的同意，才开始试用。 待对方服下后，郭大夫就一直在一旁守着，眼睛都不敢合上一下，唯恐有什么不测，他可以第一时间施救。 那病人服下汤药后，一直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 到了后半夜后，他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冷汗少了，原本胸闷气短的感觉，好像也减轻了一些。 快要天亮时，他的脉搏已经比前一日，平稳了许多，呼吸也愈发顺畅，也没再呕吐。 虽说还有些发热，但他自己说，身体的感受，比前一阵子好了许多。 前两天，他一直觉得自己快死了，经过这一晚过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郭大夫便确定，这汤药是有效果的。 只是，他对配比还不算清楚，不知道哪些药重了，哪些药轻了。 是以，他还在研究中。 不过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总比之前抓瞎要好得多。 郭大夫的一颗心，也总算能够暂时放回肚子里了。 “这么说，有用就好。”程清闻言也放下心来。 郭大夫脸上多了些笑模样，“何止是有用，简直是有大用了！但凡遇到疫病，最大的问题，就是治疗的方子，越是在疫病的初期，确定行之有效的治疗方子，对疫病的控制就越好！” 现如今，疫病扩散得不算厉害，仅限于百花镇上。 即便是百花镇上，得病的人都不算多。 在这个时候，早早地研究出来治病的方子，可以大幅度缩减患病的人，以及病死的人。 同时可以更好控制疫病的扩散，将疫病控制在更小的范围内。 说不定，等他们这次买药回去后，就可以完全将疫病压下去了。 程清被郭大夫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那就好，咱们这次去可以多买点药了。” 郭大夫面露喜色地点点头，“不仅要买那七味药，还要买更多的药材，我想试试你说的另一个方子，兴许另一个方子效果更好呢。” 第137章 我先为人 程清淡笑：“您想试用哪种方子都行，我就跟您跑跑腿。” 她既然已经把方子贡献出来了，自然就是任由郭大夫处置。 更何况那是古人的方子，本就是医者为了治病救人研制出来的。 现在能够派上用场，便是真正地造福百姓，想来那些古人也不会怪罪。 郭大夫兴奋地道：“这些还要多谢你啊，陆远家的。” 听着他这个称呼，程清哭笑不得，“郭大夫，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程清。” 总是叫她陆远家的，陆远家的，未免太奇怪了。 她又不是陆远家的阿猫阿狗，也不是陆远的附属品。 郭大夫闻言，微微一愣。 他们都习惯了，跟随夫君称呼他们家的小娘子。 倒是从来没问过，那些娘子们的名字。 以至于，到了程清身上，他也没想过要打听。 郭大夫思及此，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不是了，程姑娘这么厉害，应当青史留名。” 程清闻言，失笑道：“郭大夫，并非我厉害，才想要让你或者后人记住我的名字，我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人，无论男女，我先为人，既然是人，就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不是吗？” 郭大夫愣了愣，看出来，程清表面上看似是在开玩笑，其实说得很认真。 而且，她说得似乎很有些道理。 无论男女，皆为人。 就算是村头谁家的阿猫阿狗，都可能有名字，又何况是个人。 历史上有才干的女子，也多了去，可真正被记住名字的却很少。 以前郭大夫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来，似乎确实有些不对。 郭大夫望向程清，拱了拱手，正色道：“程姑娘说得是，在下受教了。” 程清连连摆手，“郭大夫言重了，这有什么教不教的，只是理论不同观点不同罢了。” 郭大夫却正色道：“你说得很对，以前是我狭隘了，往后我会注意的。” 程清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郭大夫了。” 郭大夫见她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也放下心来，重新说起方子的事儿，“其实这次的方子，若是行之有效，真的摆平了这次的疫病，程姑娘确实可以名垂青史。” 程清刚想说，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个。 她也不想窃取古人的智慧果实。 就听见郭大夫又说：“不过，若是想要青史留名，程姑娘还得为这两个方子，取个名字才好。” 昨天，他就没来得及问，这两个方子可有什么名字。 程清闻言，微微一顿，“我倒是不想留名，但这两个方子，确实得取个名字。” 郭大夫便追问道：“那程姑娘可有什么想好的名字吗？” 程清想了想，“那七味药的方子，便叫做达原饮，另一个便叫做解毒活血汤吧。” 既然是古人的智慧，那就还沿用古人取的名字好了。 程清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昨日郭大夫走后，我想了想，想起来这两个方子，我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郭大夫瞬间来了兴趣，“哦，是哪位高人研究出来的？” 程清便说出那两位古人的名字。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若是郭大夫将来要写医书立转的话，这两个方子的标注，便写上这两位的名字吧，原就是他们想出来的，我不敢邀功。” 郭大夫暗暗地咀嚼着那两位的名字，有些疑惑：“如此当世大能，我竟从未听过，不知这二位平日是在哪里坐诊？居住在何地？” 程清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他们当时只是游历，经过此处，我听他们闲谈，才记下这两个方子，旁的就不知道了。” 郭大夫闻言，甚是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若是知道两位的住所，我必是要去登门拜访的。” 有才者之间，都有些惺惺相惜的心。 郭大夫对这两位在这个基础上，更是多了几分敬佩。 特别想看看，这两位是何等的龙章凤姿。 可惜了。 郭大夫忍不住叹息。 程清只得干笑。 她总不能告诉郭大夫，这两位压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程清保持着沉默。 好在郭大夫跟程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也没再追问那两位的下落。 程清见他神色疲惫，将水囊递给他，让他喝点水，便先行休息。 这一路去郓城，牛车得小半日的路程，郭大夫正好可以歇息歇息。 到了郓城，才有力气干活。 郭大夫想一想也是，他现在看着精神，但全靠方才谈话间的兴奋顶着，身体早就累够呛了。 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他便没有拒绝程清的好意，接过程清递过来的水囊，便喝了一口。 这么一喝，他就觉察出，这水略有些问题，不是单纯的水。 他不由望向程清，“程姑娘这水是？” 程清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哦，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凉茶，这不是天气热嘛，喝点凉茶可以降暑热，对身体好。” 郭大夫砸吧砸吧嘴，确实有点药味，他也没多想，便点点头：“还是程姑娘考虑周到。” 程清但笑不语。 人一旦被认可，被推崇，真是做什么说什么，都会得到夸赞和无比的信任。 郭大夫现在对程清，就有些信任度爆表。 他对着水囊，喝了一半后，便将水囊还给了程清。 喝完药不多时，郭大夫便倍感困倦，没多久就睡着了。 程清又跟郭大夫的徒弟，郭三说了一声，让他喝点水后，也去休息。 她伸手接过郭三手里的鞭子，驾着马车往前。 原身去过郓城，对郓城的路线，她还是有记忆的。 加上如今道路并不发达，去郓城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条官道，顺着官道一路向前便是了。 郭三昨夜陪同郭大夫，一直在照看病人，一宿没合眼，再加上这些时日，他们休息本就不多，确实是累了，向程清道谢之后，他便抱着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方才程清和郭大夫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对于水里的怪味，也不疑有他，喝得极快。 不多时，他便抱着胳膊，靠着牛车的车板栏杆，耷拉着脑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清瞥了他们师徒俩一眼，放下心来。 第138章 再寻章氏 水囊里的水，确实是凉茶，但现在被程清加了一些抗病毒的药。 郭大夫和郭三现在没有表现出来的症状，应该还没感染。 现在给他们用药，只是防患于未然。 也不用喝太多，注意一些就好。 程清拿着马鞭，指挥着老黄牛，前往郓城。 牛车晃晃悠悠，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从百花镇出发了。 赶到郓城时，却已经过了正午。 天气炎热。 哪怕坐在牛车上，几个人都出了一身臭汗。 程清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排队入城后，她干脆从牛车上跳下来，自己走着。 郭大夫也从牛车上下来了，“程姑娘，我们直接药铺吧。” 程清看了看两侧的商铺。 郓城毕竟是大城市，也是府尹所在的辖区，城内看上去繁华又漂亮精致，随处可见高高挂起的灯笼。 两侧的商铺前面，还有不少小贩。 还有挑夫，走街串巷，卖着一些小东西。 街道上也有不少人走动，或是驻足停留挑选物品，或是径直进入两侧的商铺。 乍一看，似乎这里并没有受到干旱困扰。 前提是，忽略旁边的米铺和买菜的小贩，价格都标得极高。 除了食物的标价变化，这里看上去和往日似乎没什么区别。 完全没有繁花镇受到的影响大。 果然，大城市还是有大城市的好啊。 程清心里感叹，无论什么时期，大城市受影响还是慢一点。 “程姑娘？”见她一直不说话，郭大夫又唤了一声。 程清回过神来，歉然道：“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啊郭大夫，你们先去药铺吧，我得先去找朋友办件事。” 郭大夫有些诧异，旋即想起来，昨日程清就说过，她来郓城是要办其他事儿。 他便点点头，“那行吧，那我们分开行动，我和我徒弟先去买药材，你先去办事，回头我们在城门口集合？” 程清思忖道：“不用，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出来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 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药铺，“那不就有一个药铺吗，回头我们在那药铺门口集合。” 郭大夫也没多想，“也好，到时候就在药铺见。” 程清应了一声，便和郭大夫师徒二人，分开行动。 她跟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便直奔府尹府。 温府和府衙背对背，看似在两条街，实则是串联的。 温府的正门，就是府衙的后院。 程清到达温府时，一抬头，便看见两侧站着的护卫。 她提步走过去，向那两边的护卫拱手作揖，说明来意，想要求见府尹夫人。 两个带头的护卫，看了看程清，满脸的警惕。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求见夫人？” 程清温声道：“我叫程清，跟夫人有些旧交，来郓城办事，便想和夫人见上一面。” “程清？” 两个侍卫一听，对视一眼。 再次看向程清时，神色变得缓和许多。 其中一名侍卫，对程清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程姑娘啊，失礼失礼。” 程清迟疑道：“你们认识我？” 侍卫解释道：“夫人早有吩咐，若是您来，就让我们直接请您进去，不必通传。” 程清挑了挑眉，没想到章氏这么奈斯啊！ 侍卫拱手道：“程姑娘，请您跟我这边来。” 程清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后，便跟着侍卫一起走进去。 侍卫带着程清，直奔后院和前院中间的二道门。 跟二门上的婆子说了一声，请那婆子，带着程清便径直去了后院。 府尹府面积着实不小，典型的南方建筑，九曲回廊。 绕得程清都快有些头晕了，好不容易才跟着婆子，来到一处院落。 院落前，是一处花园，那小院也颇大，一看便是府上的主院。 婆子走上前，跟主院门口的丫环，说了一声。 那丫环立即跑了进去。 程清站在门口等着，没多久，便见章氏略有些急促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章氏撩起帘子，走到门口往外一看，瞧见真是程清，她顿时面露喜色，快步走来，“方才听说是程姑娘来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承想，真是姑娘呀！” 她走到程清面前，欢喜地握住程清的手。 程清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夫人客气了，我突然到访叨扰，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妹妹这才是客气了！” 章氏佯怒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我是为姐妹吗？怎么还说这般客气的话？” 程清闻言，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姐姐莫要怪罪。” 章氏顿时喜笑颜开，“不怪罪不怪罪，妹妹来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走走，快屋里坐。” 她拉着程清的手，便朝正屋走去。 其他丫环婆子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章氏和一个看似乡下来的丫头，关系竟然那么好。 她们想不通，不由向绿萝看去，有些和绿萝平素关系好的，忍不住低声问道：“绿萝姐姐，夫人和那位姑娘，怎么关系这般好？” 绿萝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啊，你们问我？” 众人满脸写着‘那当然’。 绿萝却挠挠头，脸上的茫然，比她们更甚，“我也不知道啊。” 众人：“？？？” “您不是一直跟着夫人吗，怎么会不知道？” 绿萝却是呆滞，“我真不知道啊。” 众人：“……”夫人上次从百花镇回来后，身边负责大小事务的松鹤，就变成了绿萝。 松鹤更是直接被嫁了出去。 她们当时就搞不明白，绿萝看上去呆头呆脑的。 松鹤又是夫人陪嫁时带过来的小丫环，在夫人身边长大的。 绿萝怎么可能，突然取代了松鹤？ 那时，她们私下里也问过绿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绿萝一直说不知道。 她们当时还以为，绿萝是故意瞒着她们。 现在看绿萝的表情…… 她们忽然觉得，绿萝可能真的没有瞒着她们。 她是……真的笨。 众人顿时意兴阑珊。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程清跟在章氏身后，已经进入正屋。 随行伺候的，还有张氏身边的乳母妈妈，柳氏。 柳妈妈扶着章氏坐下后，便给了旁边的丫环一个眼神。 那丫环立即回过神来，躬身下去，等再进来时，手里便多了一壶热茶。 第139章 卖不出去 章氏见此，才回过神来似的，连忙吩咐道：“不要只上茶，柳妈妈，你让小厨房，去准备一些糕点，要时下最好的！” 柳妈妈应了一声，便带着个丫环出去了。 程清见此，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不必如此。” 章氏却嗔怒道：“自然是要的，你难得来，一切都要最好的！” 她说着，又笑起来。 “上次分别后，我总想着，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没承想这么快就见到了！妹妹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来，我也好去接你啊！” 程清干笑：“倒也不用，百花镇距离这不远的，也不用劳烦姐姐。” 章氏也没纠结，“那妹妹这次来，是想在郓城里逛一逛，还是要专程来看我的？” 程清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姐姐帮个忙。” 章氏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程清斟酌着措辞，“是这样的，我有一样东西，想来问问姐姐，这种东西，在郓城里面有市场吗？” 章氏有些好奇，“什么物件？” 程清拿起放在脚边的背篓，将香皂从里面取出来，放在拔步床中间的小桌子上。 “就是这个。”她将油纸包打开来，给章氏看。 章氏看着那切得四四方方的乳白色膏体，不解道：“这是何物？” “这个，叫做香皂，是用来洗手、洗衣服等等的，清洁力很强。”程清解释道。 章氏讶异，“就是说，和我们的皂粉差不多？” 程清一愣，“皂粉？” “对啊，我们有方子，用一些药材、皂角豆、猪胰子，晾干后研磨成粉，日常用来洗头发洗衣服，甚至还有专门的洗脸粉。” 程清：“……” 古代东西这么齐全吗？ 章氏盯着那方块看，“不过，像这样的倒是很少见，也是新鲜。” 她好奇地问：“这个东西，是妹妹自己做的？” 程清有些尴尬地点头，“是我……”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班门弄斧了。 章氏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东西会比皂粉更好用吗？” 程清不太自信地摸了摸鼻子，“应该吧。” 章氏一听，更有兴趣了，当即便吩咐丫环，取了水盆来。 她拿着那香皂，在程清的指挥下，先将手和香皂表面打湿，然后双手在香皂上摩擦了几下。 果然，很快就出现了一层绵密的泡泡。 章氏惊喜道：“这滑腻腻的感觉，倒是比皂粉要好一些。” 皂粉的泡沫更少一些，整体更偏干涩一些。 章氏洗了洗手，发现洗完后，手上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妹妹这里面加了什么，倒是比皂粉好闻得多。” 程清含糊道：“我就是在制作的时候，加了一些香草。” 毕竟材料里面有猪胰子和猪油，她怕味道不好闻，所以加了一点香草末。 她本来还想着，若是这东西有销量，以后可以增加其他花朵，做成不同香味的，说不定更好卖一些。 却不想…… 古代竟然什么都有，皂粉都有那么多种！ 看来，真是她忽略古人的智慧了！ 那什么小视频里说，会做香皂之类，可以在古代赚钱，根本就是假的嘛。 程清在心里吐槽着。 章氏盯着那香皂看了看，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 帕子上有一点点的污渍，是她之前擦手残留下来的，还未来得及更换帕子。 章氏用香皂在帕子上蹭了蹭，试着用香皂洗帕子。 揉搓了几下，帕子上的污渍，竟然真的消失不见了！ 只是，原本染成了粉色的帕子，微微有一些脱色。 章氏将帕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香皂倒是极好的东西，比皂粉的去污力强了一些。” 程清闻言，还以为有机会，悬着的心，再次死灰复燃，期待地看着章氏。 章氏却是话锋一转，“然则，去污效力也是有利有弊，妹妹，你瞧瞧，我这帕子都有些脱色了，换作日常用的衣物，怕是洗一次，便也不能穿了。” 程清闻言，盯着章氏手里的帕子看了看，确实有点点小小的脱色。 这个朝代的染布和锁色技术，还是差了许多。 纯天然的染色，极为容易脱色。 是以，大户人家甚少洗衣，对他们而言，他们更喜欢一件衣服穿几次，实在是脏了，不能穿了，就直接更换。 不过，平时也只有大户人家，用得上皂粉。 从章氏的话里，程清听出来，这个时代的皂粉，去污能力差了一些。 大户人家偶尔还可以用来洗洗衣服或是帕子这种小物件。 但若用香皂来洗的话，洗一次，衣服便不能穿了。 那他们就还得换。 既然都要换，又何必浪费香皂，再洗一次？ 程清领悟到这层意思，顿时有些失望。 看出来她的情绪低落下来，章氏怕她难过，连忙找补，“不过，这香皂也有香皂的好处，滑滑腻腻的很是滋润，我觉得若是用来洗手洗脸，应当也是不错的，比干燥的皂粉更好呢。” 程清听出来章氏是在安慰她，勉强一笑，“真的吗？” 章氏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各种皂粉我也用过不少，初用尚可，但用了两次，便觉得干燥得厉害，秋冬日用完，面上经常干的刺痛，是以我平时冬日都不爱用洗脸的皂粉。” “不过，妹妹这香皂就好得多，秋冬日用应该也是不错的。” 程清思忖着，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方向，就跟现代洗面奶似的，有专属受众。 思及此，她追问道：“是吗？那若是我想大批量售卖这香皂，姐姐觉得会有人买吗？” “这个自然是有的，我就很喜欢啊。”章氏说着，还不忘问了一句，“不知道妹妹，这样一块香皂，要买多少钱？” 程清默默地算了算，“这么一块香皂，总得不少于十文钱。” “十文？！” 章氏猛地瞪圆眼睛。 程清见此，心里一沉，“……十文钱还多了？” 她里面的材料，就不老少，加上手工什么的，这点钱不算多了吧？ 实在不行，去掉手工，将来再想办法降低成本…… “那一块香皂，八文怎么样？” 章氏闻言，尴尬地摇摇头，“怕是不成，太贵了。” 第140章 大量收购 程清：“……” 她不由想，【这还贵吗？】 章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香炉。 那香炉不算小，比成人的脑袋还大一些。 “妹妹，你知道像是这么大一炉子的皂粉，郓城之中才卖多少钱吗？” 程清：“多少？” 章氏伸出五根手指，“这么多，才卖五文钱。可即便如此，一般人家也不会花钱，去买皂粉用来洗衣洗手，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五文钱买一些皂粉，已经很是昂贵了，更不要说八文、十文。” 章氏不太好意思说，八文十文这个价钱，莫说是普通人家，便是府尹府这样的人家，也不会愿意去买。 本质上，这香皂和皂粉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到不可替代，非买不可的地步。 而且香皂也好，皂粉也好，那都是消耗极快的。 一块香皂明眼一看就知道用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买。 消耗太大，花钱就更多。 谁家也不愿意，在这上面，提高那么多花销啊。 相比之下，大家都会觉得用用皂粉不就行了吗？ 程清心里算得清楚这笔账，说不失望是假的。 她还以为，真的像小视频里说得那么轻松呢。 没想到，想要在这里赚钱还挺难的。 程清叹了口气，望向章氏，苦笑道：“看来是我弄错了，我原想着这东西或许会受欢迎，才巴巴地送来给姐姐看。” 章氏闻言，心里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东西是好的，就是价格太高了……” 程清颔首，“我明白的。” 章氏安慰道：“妹妹已经很能干了，旁人也想不出来做这些，若是妹妹降点价格，或许就好了。” 程清闻言，试探地问：“那姐姐觉得，一块香皂多少钱比较合适？” 章氏评估了一下大小和价格，“这么一块的话，至多三文钱。” 程清：“…………就三文钱？” 章氏讪讪地点头，“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对市场也不太了解。” 程清心里却知道，章氏这么说，市场价格八成也就这样了。 章氏是当家主母，每日采买要出多少钱，每样东西值多少钱，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这个价格，远远低于程清的期望。 “若是这个价格，我就不卖了。”程清道：“幸而，我也就做了那么几块，便全送给姐姐，这次就权当我来看看姐姐。” 章氏心下尴尬，“那多不好啊……其实也是时运不济，如今这世道，大家都不愿意花钱买这些劳什子，或是等过段时间，平稳一些，妹妹稍稍地降低一些价格，或是做得更加精美一些，专门卖给那些夫人小姐们，或是可行。” 程清也知道，现在世道不好，她舒了一口气，无所谓地一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我，我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至于往后的事情，就往后再说吧。” 章氏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程清好不容易来一趟，她都没帮上什么忙。 正在这时，柳妈妈带着人，将茶点送了上来，都是时下难得的时新糕点。 用得都是应季的食材。 章氏连忙招呼程清尝一尝，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程清明白章氏的好意，从善如流地拿起一块糕点，便小口地吃起来。 府尹府中的糕点，自然都是极好的。 程清原本也没把香皂的事情，太当一回事儿，美食当前，她的心情很快便恢复如初。 章氏一边吃着，一边觑着她的神色，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等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带妹妹出去，在郓城里逛一逛吧。” 程清却是摇头，“逛就不必了，我这才来郓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着。” 章氏下意识地问：“什么事儿？” 程清道：“我这次其实是跟同乡的一位大夫一起来的，这次是来采买药材的，不知道姐姐可有什么门路？我们想收的药材比较多，量也大，若是姐姐有门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章氏闻言，将手里的糕点放下来，做了这么多年府尹府的主母，她的敏锐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怎么突然要大量购买药材，是百花镇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程清没有直接告诉章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病了一些人，瞧着应该是天热，加上干旱吃不上饭闹腾的，突然病倒了一批，这药材便跟不上。” 章氏狐疑道：“当真？” 程清淡笑：“当真。” 章氏心里却是不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只是饿得还好，若是疫病，那就麻烦了。” 程清有些惊讶于章氏的敏锐，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姐姐多虑了，真没那么严重，我同乡那位大夫都说，就是点小毛病，只是百花镇地方小，本就没两位大夫，存的药材也有限，一时间供应不上罢了。” 见她说得认真，章氏略略放心一些，“百花镇确实是个小地方，若说要大量的药材，你们倒是可以去清平药铺看看。” “清平药铺？”程清重复道。 章氏颔首，“是，就在城西，半条街都是他家的铺子，他们家药材存量也是所有药铺里面最多的，价格也是最公道的，若是需要大量药材，找他们家准没错。” 程清记下来，“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找我那位同乡会合，一起前往清平药铺。” 章氏闻言，便跟着起身，“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程清一顿，“这怎么好？” “那药铺的掌柜，与我也算旧识。”章氏温声道：“以前我帮过他一把，若是我去，他们定然会将药材优先定给你们，价格也更好商量一些，左右我在家里，也是闲来无事，不如跟你们去看看。” “正好，我府上有车和车夫，还有长随小厮，若是需要搬运药材，他们也帮得上忙。” 程清闻言，想着郭大夫和郭三那虚弱憔悴的样子，他们确实更需要人手帮忙。 程清思及此，对章氏欠了欠身，“那就多谢姐姐了，实在是麻烦您了。” 章氏不满道：“你怎么又和我这么客气？清清若是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 第141章 突然抽风 章氏一脸佯怒。 程清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我们着急回去，现在便去清平药铺吧。” 章氏颔首，刚转身想要吩咐柳妈妈，派人去套车。 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丫环，走到柳妈妈身边，不知道跟柳妈妈耳语说了什么。 片刻后，柳妈妈挥退丫环，走到章氏面前，躬身道：“夫人，外头来了一个人。” 章氏不解：“什么人，找我的吗？” 柳妈妈低声道：“不是找夫人的，是找大人的，来的人叫做宁月龄。” “宁月龄？！” 章氏的眉心顿时拧成麻花。 程清听到这三个字，惊讶地一挑眉。 【宁月龄，她来干什么？】 章氏听着她的心声，便也问了一句，“她有说她来做什么吗？” 柳妈妈回禀道：“门房的侍卫询问过她，她只说，自己是来找府尹大人的，有要事跟府尹商量，事关……疫病，此事关系重大，乃是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侍卫那边不知道该不该通传，便只得先派人知会夫人。” 章氏上次回来后，就让绿萝跟门房的人交代过，但凡是一个姓宁的姑娘，来找府尹大人，一律统统不让见，将人赶走即可。 侍卫们一听见，来人叫做宁月龄，第一反应也是将人赶走。 可是，宁月龄在门房那边闹起来，说自己来找府尹，是有重大的事情。 一听说，跟瘟疫有关，若是出现重大事故，辖区内出现瘟疫死人无数的话，那府尹大人头上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这么大的事情，侍卫们不敢揽责，只好派人来询问章氏，要不要将人放进来，或是去通传温大人。 “疫病？！” 章氏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看向程清。 方才程清要采买大量药材，现在又传出疫病…… 宁月龄和程清，好像都是百花镇的人。 章氏瞬间想通里面的关窍，“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清面皮僵硬的，笑不出来。 【这个宁月龄，是不是突然抽风了？现在还没到疫病的阶段，她就先闹起来了，传出去，我们百花镇怎么办？若是到时候封城，想让我们困死，那不是要害死我们吗？】 听到她的心声，章氏瞬间想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百花镇上，应该确实病倒了一批人，只是还没确诊是疫病，现在才需要大量的药材。 程清方才没有跟她说实情，应该是怕事情扩散，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甚嚣尘上，越传越离谱，对百花镇不利。 章氏面色缓和了一些，“算了，现在不说这些。” 她转头望向柳妈妈，“去将那人赶走，莫要让她在这里混说，这件事更不能传到老爷耳中，明白吗？” 柳妈妈福身道：“是，老奴明白。” 语毕，她便躬身退出了正屋。 章氏长呼一口气，对程清说道：“我们稍等片刻再出去吧，妹妹。” 程清自然答应。 宁月龄既然来了，八成就没有那么容易走。 她也不想现在出去，跟宁月龄碰个正着。 不过，宁月龄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难不成，她也察觉到了疫病的出现，并且有了治疗疫病的方子？ 程清回忆着原书里的时间线，微微一皱眉。 不对啊，宁月龄跑来揭露疫病的时间，有点早啊。 她记得原书里面，明明是疫病大爆发后，府尹已经知晓，还派了不少大夫前去支援，但所有大夫对疫病都束手无策。 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下面人心惶惶，不少人想要逃离百花镇乃至郓城时，宁月龄才如救世主一般，站了出来。 现在，疫病还在发展初期，人数不多，症状和势头都不明显。 宁月龄怎么就跑过来了？ 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 程清狐疑地皱眉，在拔步床上重新坐下来，一边等待着柳妈妈那边的消息，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思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思来想去，她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先喝点茶，不要着急。”见她一直紧皱着眉头，章氏还以为，她是担心疫病的事情被泄露出去，安慰道：“她的话，都是谣传，我会吩咐下面的人，不要乱说，你放心。” 程清闻言，感激地看向章氏，拱了拱手，“谢谢姐姐。” 章氏温声道：“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那么客气。” 程清心里稍稍地踏实一些，端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却还是觉得度秒如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妈妈才姗姗来迟。 她从外面走进来，便直奔章氏。 章氏打断她的行礼，直接问道：“她可走了？” 柳妈妈面色不大好，“她不肯走，老奴让下人将她拖到一旁，不让她靠近，她也不肯走，非要在门口，等着老爷回来，说是不等到老爷，就不会离开。” 章氏狠狠一皱眉，“那她可有再乱说什么疫病不疫病的事情？” 柳妈妈微微摇头，“那倒是没有，她只是口口声声嚷嚷着，自己有事关百姓安危的大事，要跟老爷说，今日若是见不到老爷，便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大门口。” 章氏面色微沉。 “这个宁月龄，当真是会胡搅蛮缠！” 柳妈妈方才亲自过去，好说歹说，想将人请走，又动用了武力硬拖都不行，她面上也不痛快，“夫人，当下我们该如何？” 程清闻言，不由看向章氏。 章氏沉吟片刻，反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柳妈妈回想道：“老爷之前确实说过，今日会回来休息两日，再去矿山，若是算的时间不差的话，傍晚老爷便该回来了。” 程清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府尹大人还在矿山？” 章氏点头，“是，他还没回来。” 程清不解，“那宁月龄为什么不直接去矿山找府尹大人？” 章氏闻言，微微一怔，对啊，矿山距离百花镇不是更近吗？ 宁月龄干嘛巴巴地跑来郓城？ 若是真的为了疫病，要求见温大人，直接去矿山更合适。 章氏思忖道：“或许，她还不知道温大人没回来？” 程清却觉得不是这样，原书里面宁月龄是重生来的，利用的就是信息差，来帮自己谋求一切。 第142章 清平药铺 宁月龄应该知道，这个时间点，温大人还没回来才对。 而且，原书里，她后面站出来，帮忙摆平疫病时，温大人也还在矿山。 这么看来，宁月龄这个时候来郓城，未必是为了疫病。 又或者是，未必是单纯地为了疫病的事情而来。 程清思及此，蓦地想起来一件事。 章氏身边的松鹤不见了！ 宁月龄难不成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来试探章氏吗？ 可，这件事也就是这两天内的事情，宁月龄怎么那么快就得知了消息？ 难不成，除了松鹤外，她在府尹府中，还有其他人脉？ 程清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好像一团浆糊，着实理不出头绪来。 见她突然抓狂，章氏有些诧异，“妹妹，怎么了？” 程清听见章氏的声音，逐渐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没，没什么事儿，我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章氏打量着她的神色，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当她是为了疫病烦心，便也没再追问。 “她没有去矿山找我家大人，或是有旁的缘由，但无论如何，现如今想要将她赶走，恐怕不容易了。” 章氏冷静下来，面色微沉，“既如此……” 她望向柳妈妈。 “她想呆在门口，就让她呆在门口便是。柳妈妈，你另外派人去堵截老爷回城的马车，就跟他说，我上山礼佛，为矿山的百姓和将士们祈福，家中无人照料老爷，请老爷过两日再回来。” 她就看看，若是府尹一直不回来，宁月龄能等多久。 柳妈妈闻言，应了一声便提步走出去，将此事吩咐下去。 待下面的人做好准备，章氏便让柳妈妈，将马车停在后门。 她带着程清，径直从后门——也就是府衙的正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衙，直奔和郭大夫约定好的地方会合。 郭大夫和郭三此时还在约定好的药铺里面，挑选药材。 这个药铺里的药材存量，如今也不多了。 还有许多，是郭大夫用不上的。 他挑挑拣拣好半天，也只找到了一点点合适的。 “掌柜的，你们家药材，怎么少了那么多？”他记得，以前郓城里的药铺，存量都不少。 他以前就经常来城里采买和补充一些药材，或是观摩一下旁人的医术，对郓城里的药铺还算了解。 掌柜的见过郭大夫多次，彼此算是熟人，他便直接说道：“这是因为，郓城里如今多了不少病人。” 郭大夫一听，险些捏碎手里的药材，他试探地问：“病人？什么病人，可以用掉这么多药材？” 掌柜却是摇头，“具体是什么病症，暂时还没人看出来，但病况都是发热呕吐，瞧着不大好。” 掌柜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神色讳莫如深。 显然，他说得不大好，那意思很明显。 郭大夫心里了然，心脏不由一紧，“发热呕吐……” 这不是和他接触过的那些病人差不多吗？ 难不成，郓城里也已经出现疫病了？ 郭大夫心中愈发忐忑，“病得人多吗？” 掌柜的回想了一下，“大约从十天前开始出现的，算来算去，我们铺子里，这段时间接触过的这类病人，便不少于二十人。” 郭大夫一颗心更沉了。 郓城里的药铺，不下于几十家。 其中一家药铺，就接触过这么多病人，那所有药铺加起来呢？ 这个数字，就有点太可怕了。 而且，十天前…… 若是时间没问题的话，郓城内出现疫病的时间，甚至远在百花镇之上？ 难不成，百花镇那些人，并不是第一批发病的？ 吃死尸，或许也不是发病的诱因？ “对了，郭大夫，你要买哪些药，要多少？”掌柜的认识郭大夫，倒是十分热心，“不然我给你问问其他药铺？” 郭大夫刚想说话，就听见程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郭大夫……” 郭大夫转过头去，便见程清和一位夫人，从外面一并走进来。 郭大夫看见程清，先跟掌柜打了一声招呼，便和郭三一起，向程清和那位夫人走过来。 “程姑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郭大夫说着，对那位夫人客气地点头示意，用眼神询问程清。 “嗯，我自己的事情办就完了，就先回来了。” 程清瞥了章氏一眼，跟郭大夫介绍道：“这位，是府尹夫人。” “府，府尹夫人？！” 郭大夫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方才程清带着章氏进来时，他便看出来，这位夫人气质非凡，不像是普通人家。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府尹夫人。 郭大夫有些难以置信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急忙向府尹夫人拱手作揖，“草民见过府尹夫人。” 章氏淡淡一笑，温和有礼，“先生客气，不必如此。” 郭大夫干笑几声，眼睛一直向程清身上飘，那眼神分明是透着询问。 他虽然没见过府尹夫人，但心里也清楚，程清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这位，只怕真是府尹夫人。 只是，他不知道，程清是怎么认识府尹夫人的。 程清轻咳一声，含糊地一语带过，“我之前在百花镇上，同府尹夫人见过，两人甚是有缘，就认识了。这次请夫人过来，是为了采买药材的事情。” 章氏接过话来，“这件事，我听程清妹妹说过了，您需要大量药材的话，最好去一趟清平药铺，我与清平药铺的掌柜是旧相识，便过来给两位带路，到时候也好说话一些。” 郭大夫差不多弄清楚事情缘由，放下心来，心中欢喜，“原来如此，那真是多谢夫人了，方才我还愁着买不到药材呢。” 章氏温声道：“小药铺里未必有先生需要的药材，但是清平药铺定然是有的。您请随我来。” 郭大夫连连道谢，让郭三带上，他们刚收上来的那些许药材，忙不迭地跟上章氏和程清，离开了药铺。 章氏带着他们，一出来便直奔城西的清平药铺。 清平药铺，确实是郓城内最大的药铺，占地面积足足有半条街。 便是入口门脸，都有好几处，还是两层楼的设计。 其中分有药材门脸，还有坐诊、以及病患暂住的地方。 在程清看来，有一点点现代小诊所的雏形，甚至比小诊所面积还大一些。 第143章 疫病扩散 程清和章氏等人来到清平药铺时，药铺里没有往日的清静，反而人满为患。 章氏没想到里面有那么多人，一只脚刚踏入门槛，瞧见里面乌泱泱的，围成一团又一团的人，吓得她险些将脚收回去。 那些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个个病恹恹的，还有几个，靠在旁人身上，站都站不稳似的，稍微一动，就突然跑出去，在门口大吐特吐起来。 章氏站在门槛内，闻到门口传来的那呕吐的秽物气息，险些吐出来。 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拉着程清的手，快步往里走了一些。 她与在场众人的打扮相比起来，格格不入，一往里面走动，四周还算清醒的人，目光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眼里透着打量，似乎在好奇她是什么人。 章氏感受到那些别样的目光，只觉得有些不舒服，正在这时，一个小药童挤了过来，刚想开口询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有什么病症。 便瞧见了章氏。 他到嘴边的话，顿时就变了，“夫人，您……” 张氏连忙打断他的话，直问道：“你师父呢？” 小药童反应过来，抱拳道：“师父在二楼客房内，为一人看诊。夫人若要寻师父的话，小人带夫人先上二楼吧。” 章氏点点头。 小药童便对他们一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他们上二楼。 郭大夫跟在章氏和程清身后，目光来回在那些病患身上逡巡。 越是清晰地看出来，那些病患的情况，他眉心皱得越是厉害。 这些人的病，只怕都不太好啊！ 郭大夫忧心忡忡，快步走到程清身边，低声道：“程姑娘，你看这些人的病……” 程清也注意到那些人的病况，心下也有些诧异，“怎么郓城内，已经有症状了？” 郭大夫沉声道：“我原本也以为郓城内没有的，在方才那家药铺里，我便听掌柜说，郓城内也出现了一批病人，他们的药材都不够用了，但他当时说，病人数量不多，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症，可是……” 当时，那掌柜说，他们这十天接触下来，总共才二三十人的样子。 可是这里，一眼扫过去，就不止二三十人了。 至少三十多人。 楼上还有，数量只会更多。 程清闻言，心里也是一惊。 原书里面，明明是在百花镇疫病爆发后，郓城内才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被感染的病人。 为此，府尹还特意封城，只许进不许出，避免疫情扩散。 因为郓城内感染人数不多，那时候宁月龄也已经站出来，拿出了相应的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 没多久，郓城内的疫情便被控制住，几乎没什么死伤。 只有百花镇上，死伤严重。 但最后也都得以控制。 现在，百花镇上还没彻底爆发起来，怎么郓城内便已经有那么多感染者？ 程清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一切好像都偏离了原书的轨道。 “程姑娘，在想什么？” 见程清好像有些走神，郭大夫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程清的思绪被拉回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郓城内怎么也会有这么多病患。” 她望向郭大夫，低声道：“之前不是说，百花镇那些病患，是因为吃的东西吗？难不成，郓城里的人，也那么惨？” 郭大夫有些不解，“按理来说，不至于此啊！” 能够在郓城内扎根的，自然都比百花镇上的人强一些。 加上这是府城，并不是普通的城池，府尹府就建在此处。 城内的供给，以及物价，都维持着稳定的水平，变化并没有多大。 即便现在干旱，城里的供给，算不上特别多，但也算够用。 郓城受到的影响，应该没有那么大，还不至于要吃死人尸体的地步。 更何况即便是吃死人尸体，那也是不一样的。 接触的死尸不一样，埋葬死尸的环境不一样，都可能造成不一样的结果。 “现在看来，病源未必是死尸。” 郭大夫有了一个结论，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那病源到底来自何处。 程清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死尸是这次瘟疫的源头。 顶多算是一个极小的诱因。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问题，只是他们暂时找不出来罢了。 “不管怎么样，先得控制住情况。”程清问道：“郭大夫，您说呢？” 郭大夫赞同道：“这个是自然，等会儿见了清平药铺的掌柜或是坐镇大夫，我便将达原饮的药方，先告诉他，让他试试看，若是对症，那便可以先行控制住。” 程清点点头，“郭大夫考虑得极是。” 他们俩说话间，小药童就带着他们几人，到达二楼的一个小会客厅里面。 小药童请章氏和程清等人在此稍候，他前去通知自己的师父。 语毕，他便快步离开了会客厅。 章氏见此，跟程清和郭大夫介绍道：“他的师父，就是清平药铺的掌柜，也是清平药铺里面，最厉害的大夫，姓闵。” 郭大夫闻言，脑海里灵光一闪，追问道：“可是闵清正，闵大夫？” 章氏点头，“正是。怎么，郭大夫认识他？” 郭大夫讪笑道：“倒是不认识，但我听闻过这位闵大夫的名声，据说他医术极好，特别擅长内症顽疾，十分厉害。” 章氏笑道：“是这样的，闵大夫确实很厉害。” 郭大夫心生敬佩，顿时对这位闵大夫颇为感兴趣，“早就听闻闵大夫的名讳，只是还未曾见过。” 章氏温声道：“闵大夫人是极好相处的，性子温和，你们二人若是见面，必定可以成为至交好友。” 郭大夫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多谢夫人的吉言了。” 程清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有些好奇：“姐姐是怎么和那闵大夫认识的？” “这事儿有些巧了。” 章氏跟程清小声地说起往事。 她第一次见闵大夫，是在十年前，她和温大人外放至此的路上。 在官道上，他们遇到了同样赶回郓城的闵大夫。 闵大夫当时的名气没有那么大，人也还算年轻，当时是刚来郓城，准备投奔亲戚。 第144章 闵大夫 那时候天气不好，连续下了好几日的暴雨，官道泥泞，并不好走。 闵大夫当时身无长物，雇佣的马车质量很是一般，走到半道，陷入了水坑泥洼之中。 车夫费心想要将马赶出来，可是那马却突然发性，猛地往前一窜。 马匹是跑出来了，可是连接马匹和马车之间的缰绳，却断裂了。 那骏马发疯似地往前跑，马车被它的力量带动，轮毂却卡在泥洼之中，马车不受控制，当即便侧翻了。 当时官道上没什么人，车夫瞧见骏马跑了，马车翻了，闵大夫还被压在车内，似乎受了伤，他唯恐自己惹上麻烦，想着官道无人，干脆跑了。 恰好，温大人和章氏外放至此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看见了在马车里，痛苦呼救的闵大夫。 他的腿，当时被侧翻倒下来的车柱砸到，整个人压在马车里，根本出不来。 加上风雨洗刷，力气很快流失。 温大人和章氏发现他时，他已经气息奄奄。 章氏心善，看不过去，便吩咐身边的人，去将闵大夫救了出来，还带回自己的马车上。 他们随身带的有各种急救药丸和外伤药，加上闵大夫自己就是大夫，他缓过劲来后，自己给自己疗伤，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 得知他也要去郓城，章氏和温大人便带他一路同往。 是以，才留下了旧交。 “像闵大夫这样厉害的人，竟然还有这么惨烈的时候？”郭大夫有些唏嘘。 章氏温声道：“我听他说，他年少时在老家，便有些恃才傲物，少年血性，有傲骨，不愿意低头，在家乡那边，便得罪了人。” 医术这种事，一小半儿看天赋，更多的是看传承和实战经验。 很多大夫，都觉得自己年纪大经验足，本事高，颇为看不起小辈。 闵大夫是少年天才，一朝出世，一鸣惊人。 他便看不惯那些老酸腐。 那些老家伙，又看不惯闵大夫，觉得他目中无人，不成大器。 那些自认为是老专家的，便颇有些看不上闵大夫，私下里没少给闵大夫使绊子，纠结在一起，针对闵大夫。 那些人都是有自己的势力，在当地生长那么多年，盘根错节，岂是闵大夫一个小辈能够撼动的？ 相反，他没能撼动那些人不成文的酸腐规矩，反而被针对得无处藏身。 没办法，他只好前来郓城，投奔同样是大夫的亲戚。 直到来了郓城，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开始，一步步爬起，闵大夫才逐渐收敛了性子，没有之前那么恃才傲物，与人针锋相对不服输。 加上，他医术本就超群。 在郓城内，时间一长，他的地位和名声，便渐渐地，变得不可撼动。 后来，又得了一户大户人家赏识，开了这处清平药铺，高价请他坐镇，铺子里一切事务，都听他一人的。 那大户人家相当于只是出资，坐拿营收，他们立下了规矩，但凡是铺子里的事情，只有闵大夫有决策权，即便是出资人都得听他的。 那户人家确实欣赏他，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在任由闵大夫发展下，这清平药铺便越做越大。 因着感激章氏，闵大夫也算是章氏半个专用大夫。 平时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章氏都会请闵大夫过去看一看。 听见章氏说起往事，程清才想起来一个细节。 【闵清正，怪不得我觉得这名字熟悉呢……】 【姐姐日后被气死前，这位闵大夫好像犯了什么事情，被下大狱，后来又被流放了，据说流放时，便死在了半路上。】 程清心里叹息。 【也就是因为闵大夫不在了，所以府尹府换了日常用的大夫，对姐姐的身子骨不上心，一点点放任姐姐的身子慢慢垮掉。】 后来才回天乏术。 程清摸着下巴，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合理怀疑，闵大夫的离开，应该是被人陷害了。 章氏听得程清的心声，整个人心里一颤。 这话什么意思？ 闵大夫是被人陷害了，还死在了半道上？ 这是因为她吗？ 章氏正想着，便听程清又叹了口气。 【闵大夫应该是被人陷害了，想要对姐姐下手，就得支走闵大夫，我现在都怀疑，姐姐是不是真的被气死，还是药里被下了毒。】 程清记得，原书里，宁月龄在章氏死后，跟松鹤说话时，提到过一句，章氏死得不甘，若不是章氏死了，哪有松鹤的位置。 当时，她看到这里时，还以为宁月龄是说，章氏活活被气死，心里不甘。 现在想来，这话里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 章氏的死，未必是自然而亡，说不定有人为的因素。 当时，府里是松鹤表面上掌家，宁月龄暗地里掌控，想要换掉闵大夫，让自己买通的大夫上位，在章氏的药里动点手脚，简直太简单了。 再加上，宁月龄和章氏之间，本就有矛盾。 章氏不愿意支持她，她又迫切需要府尹的支持，想要对章氏动手，换自己的人上位，也在情理之中。 如若是这样…… 那宁月龄委实有点太可怕了。 不愧是黑莲花。 不过，程清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瞎猜的罢了。 万一，这些事情都是意外，不是宁月龄做的呢。 程清便也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章氏听到程清那些话，已经在头脑风暴，如若是有人故意害她，会是谁？ 她自认为没什么仇家，是谁非要害她不成，甚至不惜连累无辜？ 章氏思来想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人名，松鹤和宁月龄。 她如今和松鹤算是彻底决裂了，而宁月龄似乎一直针对她。 除了这两个人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来。 “夫人怎会来此——” 章氏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闵大夫带着药童，从外走进来。 “可是有什么不适？若是身子不舒服，夫人派人来传我便是，何必亲自来一趟？” 闵大夫对待章氏确实十分地客气和尊重，他走到章氏面前，便率先关切起来。 章氏回过神，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温声道：“我身子骨并无什么不适，这次来，是为了我两位友人而来，他们想采购一批药材，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便带着他们来了此处。” 第145章 都无存货 章氏说着，将郭大夫和程清介绍给闵大夫认识。 闵大夫闻言，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他人似的，连连向郭大夫和程清拱手。 程清和郭大夫各自回了一礼，彼此便算是认识了。 得知他们是来采买药草的，闵大夫便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不知两位想要买什么药材？” 郭大夫闻言，立即将达原饮需要的药材报出来。 “我们暂时就需要这几味药，需要的量比较多，还希望清平药铺能够支持一二。” 闵大夫略略皱了皱眉，“近日，清平药铺用药量十分巨大，好些药材已经所剩无几，这几味药材是否还有，还有多少，我得让下面的人去查一查库存，才可以给两位答复。” 郭大夫抱拳道：“那就有劳闵大夫了。” 闵大夫转头便跟药童吩咐下去，让他去找其他人帮忙，盘一下库存。 药童很快便离开了会客厅。 闵大夫重新看向郭大夫和程清，他医术不错，回想着郭大夫需要的药材，便觉得有些蹊跷，当即追问道：“敢问郭大夫所需的这些药草，可是有什么讲究？” 郭大夫也没隐瞒，“实不相瞒，百花镇上也出现了一些，与楼下类似的病患，我和程姑娘想出来两个方子，做了一个实验，其中一个方子，暂时是有效的，便是我方才跟您要的那些药材。” 闵大夫闻言，略有些诧异，将那些药材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些药材放在一起，倒是一个不错的方子，正好治疗寒湿。” 郭大夫一听，双目一亮，“闵大夫也发觉，那些人并非风热，而是寒湿？” 闵大夫颔首，“是，起初我也以为，可能是风热，但细细研究下来，更像是寒湿，但对症的方子，我也还在斟酌之中，这几日还未想出什么头绪。” 闵大夫只想着，应该用一些憎寒壮热的药材，但这类药材太多了，如何搭配，君臣佐使，这里面学问就大了。 他研究了几个小方子，进行过尝试，效果都不算明显。 但是，郭大夫说的这个方子，倒是十分完美，也给他提供了新的方向。 无论是直接拿来用，还是再斟酌斟酌，都可以。 郭大夫还在感叹，“闵大夫医术果然更高我一筹，我原还以为，是风热引起的，多亏程姑娘提醒，我才反应过来。” 闵大夫闻言，目光不由看向程清，“这位姑娘医术如此精通？” 程清神色尴尬道：“精通当真谈不上，只能说是略懂皮毛，只是恰好我听人说过类似的病症，才有此怀疑，真正确诊是寒湿的，还是郭大夫。” 程清说着，偷偷地跟郭大夫使了使眼色。 郭大夫反应过来，程清应该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便附和地点头：“对对对。” 闵大夫看了看程清又看了看郭大夫，也没多想：“这个方子，确实更适合他们的病症，不知道这方子的配比？” 郭大夫尴尬地挠挠头：“实不相瞒，我们也还没弄清楚方子的配比。” “你们也不清楚？这方子不是你们想出来的吗？” 闵大夫不明白了。 郭大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程清见此，主动开口，“这方子，也是我们从旁人口中得知后，加以改良的，但当时并未听说配比，只好自己琢磨。” 闵大夫捋了捋胡子，沉吟道：“没有配比，倒也无妨，现在至少有了一个研究方向，想要试出适合的配比，不是什么难事。” 郭大夫和程清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闵大夫医术更高明，说不得闵大夫可以先试出适合的配比，到时候我们还要有赖闵大夫。”郭大夫抱拳，客气地道。 闵大夫拱了拱手，“言重，都是应该的。” 程清看见这一幕，和章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药童去盘库很快就有了消息。 清平药铺的库存，也不多了，近些时日调给其他药铺太多。 闵大夫自身，也怀疑这是寒湿的病症，所用此类药物较多。 是以，这类药物库存就更少一些。 闵大夫看了一下账簿，拿出来一半儿的库存，分给郭大夫。 可即便有一半儿，还是不够用。 郭大夫扫了一眼，心里略一思量，这些量顶多够用个七八日的。 可万一，七八日后，那些病患并未痊愈，又或者增加了新的病患。 这些药完全不够用。 但，清平药铺的库存就这么多。 郭大夫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向闵大夫道了谢，而后说道：“待会儿，我再去其他药铺看看吧。” 闵大夫闻言，却摇了摇头，“我这铺子里没有，其他药铺便更没有。” 各家药铺的存量一向不算多，没有铺子会在家里，无缘无故囤积大量的药材。 这些日子下来，其他药铺的库存早就告急了，能够撑到现在，靠得都是清平药铺的调配支持。 郭大夫闻言，眉心便皱起来，着急道：“那可怎么办？百花镇上患病的人数更多，这些药是万万不够的呀！” 闵大夫沉吟道：“郭大夫，先莫要着急，因着药量不够，我已经让人去其他城池采买，出发已有三五日，想必再过两日也该回来了，你先将这些药拿回去，顶上两日，待他们回来时，说不定我也研究出来可用的配比，到时候你再来取药，用量也可更精准点，不是更好？” 郭大夫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对闵大夫拱手作揖，“如此，就多谢闵大夫了，还请闵大夫万万要帮我留下一批药材，越多越好！” 闵大夫颔首：“这是自然，您放心。” 郭大夫这才稍稍地安心一些，因着担忧家里的病人，他也没在这久留。 章氏带来的长随，和郭三很快便一同，将所有药材，搬上了牛车和马车。 中药体积还挺占地方。 看着量不多，但一辆牛车竟也放不下。 幸而，章氏早有准备，让人多备了一辆马车，正好可以送他们回去。 郭大夫和程清向章氏道谢后，便离开了清平药铺。 然而，郭大夫还是不死心，没有直接离开郓城，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又在郓城的其他药铺搜刮起来。 第146章 送药陆槐 然则，就和闵大夫说的一样，城里的药铺，基本上都没什么存货了。 且家家户户病患都不少。 每家自己都需要大量的药材，自然没有多余的能够分给郭大夫。 郭大夫只得铩羽而归。 一行人坐在马车上，离开郓城时，郭大夫还在长吁短叹，寄希望于闵大夫派出去采买药材的人足够靠谱。 程清安慰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今还有药材，能够顶上一段时日，已算是不错。” 郭大夫点点头，长呼一口气：“也是，先带着这些药回去再说吧。” 一行人整理好心情，路上没吃没喝，一路赶回百花镇。 即便如此，他们回到百花镇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郭大夫不放心程清，便请章氏的车夫，先将程清送回莲花村。 末了，在村口将程清放下时，郭大夫还分了一些药材给程清。 他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程清家里的情况了，幸而程清自己便会配药，药材给她，任由她处理就是。 若是村子里有其他人生病了，程清也可以暂时顶上大夫的缺位。 程清想着家里确实没有这些药材，莲花村里已经有其他人开始患病，那就很有可能，很快出现下一个患者，留着一些药材，倒也无妨。 程清思及此，便将药材留下了。 郭三替程清将药材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程清看着那么多药草，伸手敲了敲门。 没多久，院门就被打开来。 陆远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像是一直在等她，并未休息似的。 程清不由一愣，“……你还没睡啊？” 陆远提着个灯笼，“猜到你可能回来得晚，我就等了一会儿。” 余光瞥见她脚边那三大篮子的药材，“你将药材买回来了？” 程清点头：“对，我和郭大夫跑遍了整个郓城，将需要的药材买齐了，只是量不多，这是郭大夫分给我的。” 陆远闻言，也没说话，伸手就要搬。 程清顾忌着他的腿，刚要阻拦，陆远已经抬起一个巨大的篮子，向院子里挪去。 他腿脚是有些不方便，用了一些巧劲，将所有压力，集中在完好的那条腿上，伤腿倒是没用力。 加上他体魄好，体力本就惊人，挪动那么一个篮子，对他没什么负担。 程清见此，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陆远一起，挪动剩下两个篮子。 他们俩很快就将药材，全部挪到了正屋里放着。 屋子里点着油灯，看得出来，陆远之前应该就是一直坐在堂屋里，压根没去睡。 除了他之外，整个陆家里静悄悄地，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程清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道：“小小和兴云都去睡了？” 陆远嗯了一声，“早就睡下了。” 程清低声道：“也好，那就不吵他们了，你也赶紧去睡吧。” 说着，她伸手就在篮子里，翻起药草来。 陆远见此，微微一皱眉，“这么晚，你还翻药材作甚？” “我配上两副药，拿去给大哥。”程清拿起旁边的油灯，借着光亮，“你不是担心老太太的病吗？这药是正对症的，我拿去给大哥，你就可以放心了。” 程清今天去郓城的路上还在想，陆远的身份未明，还是不能让陆老太死那么早。 再说，疫病若是出现死人情况，更会让人心惶惶，疫病说不定还会升级。 无论如何，都得控制住。 陆远闻言，还以为，程清全是在为自己考虑，眉心便松展开来，“我陪你去。” 程清连声道：“哥，我的亲哥，你就别跟着闹了，你这腿，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她也不知道具体配比，便沿用了郭大夫现在所用的配比方子，配出来两副药后。 她将油灯放下，拿起两副药，就跑了出去，不给陆远说话和逞强的机会。 陆远见此，只得在屋子里坐下，等程清回来。 同一时间。 莲花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着了。 陆槐此时，却还辗转难眠。 这一日下来，陆老太的情况，越来越差，吃什么吐什么，且高热不退，身上的衣裳，都汗湿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着是不大好了，陆槐今日，都有些寝食难安。 姚春兰却也不理他，带着陆志高，该吃吃该喝喝，权当没陆老太这个人似的。 陆槐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也没空跟姚春兰计较。 大半夜他睡不着，便在陆老太门口坐着，愁得直叹气。 外面全是蚊蝇嗡嗡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烦躁。 “咚咚咚——”陆槐坐不住，刚想起身回房，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陆槐狠狠一皱眉，心想这大半夜的，谁家来报丧，半夜敲什么门！ 他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提步走过去，打开院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是程清，他脸上的怒色，顿时一僵，“……弟妹，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程清将药包递出去，“这是我今日去镇子上买的药材，郭大夫新开的方子，说是更加对症，我就给大哥你送过来了。” “是吗？” 陆槐一听，顿时欣喜若狂，忙不迭地将药包接过去，“这药吃了，我娘就能好了？” 程清不敢保证，“这个……我也不清楚，但郭大夫说，这是新药方，或许有用呢，不管怎么样，有药总归是好的，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不是？” 陆槐一想也是，“行，那我等会儿就给娘煎药！对了，弟妹，这药多少钱？” 程清摆摆手，“郭大夫没跟我要钱，大哥您就收着吧，别说钱不钱的了。” 陆槐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太感谢弟妹和郭大夫了，我……回头待我有钱了，我一定好好感谢弟妹和郭大夫！” 程清淡笑，“大哥言重了。” “对了。” 程清又拿出来一大把，从郓城带回来的艾草，递给陆槐。 “这是我今日买回来的艾草，回头在屋子里熏一熏，郭大夫说了，这对身体好。” 一听说是郭大夫的话，陆槐立即接过来，“我记住了！” 程清便没再久留，“那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陆槐点点头，“路上小心点，改天请你和陆远回家来吃饭！” 程清笑着应了一声好，摆摆手，便踏入夜色中。 拿着药包，陆槐兴奋得睡不着，立即便去给陆老太煎药。 第147章 截了马车 程清回到屋里时，瞧见陆远还在堂屋里坐着，也不算意外。 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的凉白开，狠狠地灌了几口，顿觉一天下来干涩的嗓子，终于得到拯救。 她喟叹一声，舒服地将大碗放下，转而向陆远问道：“季长淮的情况如何？” 陆远看出来，程清对季长淮没心思，但听见程清张口闭口就是季长淮，他还是有点点吃味。 但是，他没表现出来，仍旧用那副冰山脸说：“下午时退热了，但晚上又热了起来，我让兴云用你留下来的药包，煎药给他服用后，精神看着还可以，也不吐了，胃口还算不错，吃了不少饭，但还是没完全退热。” 程清闻言，倒是很放心，“没事，反复发热是正常现象，只要不吐了，能吃下去饭，就没什么大碍。” 语毕，她又看向陆远。 “你呢，今日吃药换药了吗？伤口如何？” 陆远闻言，冰山脸柔和了许多，“兴云也给我备了药，伤口已经好转不少。” 程清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就传出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是她的五脏庙发出了抗议。 程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陆远当即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一天没吃东西，还是没吃晚饭？” 程清苦笑道：“实不相瞒，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水都没喝几口。” 陆远眉心皱得更加厉害，“怎么回事？我看你不是将家里的水囊带出去了吗？” 他早起时，检查了一下家里，发现水囊不见了，便猜到应该是程清带出去的。 而且，程清身上应该也有钱，怎么会饿着自己？ 程清叹息道：“这不是忙着赶路，忙着到处搜寻药材吗？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啊……跑得我腿都快废了，哪有时间吃东西？” “别说我了，就连郭大夫和他徒弟，都没吃什么东西。” 陆远满脸的不赞同，当即站起身来，“那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程清闻言，连忙阻拦，“不用不用，我饿了，我自己会去弄。” 陆远却冷着脸，丢下两个字，“等着。” 话音未落，他便径直出了堂屋。 程清走到门口，看着陆远直直地进入灶房，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人……有时候还挺有人味儿的。 她现在是真的饿了，不想动，陆远愿意做饭也好。 程清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偷偷从商城里，换了两根火腿肠，先垫垫肚子。 想着自己带回来的那些香皂，程清又开始犯愁。 卖香皂赚钱是不成了，卖食物在这年头，只怕也不想。 成本高，却卖不上价。 价格低了，亏本。 价格高了，根本没人买。 若说是做玻璃杯什么的现代化的东西，她也不懂啊。 程清坐在那，一个人啃着火腿肠，思绪就有点乱飞。 一会儿想着赚钱，一会儿又想起来宁月龄去府尹府的事儿。 也不知道她见到府尹大人没有。 而此时此刻，宁月龄还蹲在府尹府外的大街拐角处，等着府尹大人的出现。 府中，章氏听柳妈妈说，宁月龄还没走，她脸色微微沉下来，“她怎么还没走？” 柳妈妈，“她好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见到老爷不可。” 章氏面色微黑，“老爷呢？” 柳妈妈回答道：“按夫人的吩咐，老奴亲自去截了老爷的马车，老爷得知夫人不在府上，便又回了矿山。” 章氏闻言，脸色稍稍地缓和一些。 无论以后怎么发展，现如今，温大人与她倒是感情甚笃，家里也没什么小妾通房。 温大人这次回来，一则是休息，二则也是担心章氏的身体，想回来看看。 得知她不在家，于温大人而言，回不回来便没什么区别。 得知老爷暂时不会回来，章氏也懒得再管宁月龄，“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吧，不必理会她。” 柳妈妈应了一声是。 同一时间里，宁月龄在门口等到大半夜，非但没瞧见温大人回来，自己还喂了大半夜的蚊子。 她摸着胳膊和腿上，被叮出来的一个个红肿肉包，心里的烦躁，达到巅峰，向紧闭的府尹府大门瞥了一眼，她狠狠一凝眉，心里却是疑惑。 不应该啊…… 她明明记得，温大人今日应该回来才是。 她得到消息，松鹤没有跟着章氏回来，反而被章氏匆匆嫁人，便觉得不对。 今日过来，一则是想着，温大人今日会回来，正好在温大人面前露露脸。 二则，是想到时候跟温大人一起入府时，探探里面的情况，打听一下松鹤那件事，到底是怎么了。 在她的记忆中，松鹤原本应该做温大人的姨娘才对，为何会突然起了巨大的变化！ 她必须搞清楚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却不想，本该今日回来的温大人，竟然也没回来。 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宁月龄心里愈发地不安，她无意识地扣着胳膊上的肿包，暗暗地重复着：“不应该啊……” 难不成是那个人出现了？ 可是，她明明……做了准备的。 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怎么还是出了问题？ 宁月龄思来想去，心里愈发地害怕。 她突然站起身来，拔腿就朝城中一处宅子跑过去。 不多时，她便出现在一处偏僻的宅子前面。 看了看左右，确认四周无人，她伸手敲响那厚重的院门。 未几，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条缝来，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出现在门缝后。 瞧见门口的人是宁月龄，他沉声道：“进来吧。” 宁月龄紧随其后，钻入院子里，便急忙问道：“大师，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那人院门都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上，听见宁月龄这话，他猛地转头看过去。 月光下，帷幔下的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刺骨，如同刀刃似的，落在宁月龄身上，要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宁月龄心脏猛地一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找补：“……大，大师不要怪罪，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他将院门重重地关上，没有理会宁月龄，径直走向正厅。 宁月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亦步亦趋地跟上。 第148章 已经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正厅。 那人也没有理会宁月龄，而是径直坐下来，端起旁边的茶杯，缓缓地品起来。 他越是不说话，宁月龄心里便愈发地忐忑，唯恐自己方才得罪了他。 她不敢多想，一咬牙，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来，梨花带雨，“大师，您莫要生气，我实在是害怕，才这么晚来打扰您，您放心，我方才检查过了，没有人跟着我……” 闻言，那人才瞥了她一眼，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这么晚来作甚？” 宁月龄听他开口，大喜，向前膝行两步，“大师，我，我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奇怪了，本该定好，应该是我解决的事情，都莫名其妙被他人解决，所有事情都对不上，好像都开始偏离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没死，她还是回来了？” 那人闻言，微微一皱眉，断言道：“她就不可能回来，我已经灭了她三魂七魄，别说再回来，便是投胎转世也不再有，怎么可能回来？” 宁月龄擦了擦眼泪，“我自然是相信大师的，大师跟我说，我是天命之人，有凤凰命，会扶持我一路青云直上，会替我蹚平一切麻烦，我都相信的，可是，可是现在的事情，确实都和我记忆中不一样了！” 她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变故，全部都说了出来。 那人闻言，眸色越来越沉，“出了这么多岔子？” 宁月龄急急地点头，“对啊，本来今日温大人该回府的，他也没回来，我总觉得不对劲。” 那人沉声道：“不应该啊……我确定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她的气运也已经落在你身上，不该如此啊！” “你是不是搞错了？” 宁月龄急声道：“大师，我怎会搞错呢？这些日子来，真的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如若只有一两件，我也不会来麻烦您！” 他沉吟片刻，“为何出现的变故，出现的变故都和什么人有关，你可有头绪？” 宁月龄摇了摇头，“我，我也没有头绪……” 她一开始想着，或许和陆远家有关。 但是，陆远家现在只跟水源的事情有关，无论是矿山还是疫病的事情，目前跟陆远家都没什么关系。 唯一特殊的就是，陆远现在对她和陆庆的态度，有一点点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远察觉到陆庆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的缘故。 除却陆庆的事情外，其他事情都很难和陆远扯上关系。 比如今日府尹府的变动，怎么看都和陆远家八竿子打不着。 “没有线索，你让我怎么帮你？”那人闻言，语气愈发地不耐。 宁月龄唯恐他等会儿便将自己撵出去，急忙说：“大师，大师！您，您不是能断生死看古今未来吗？我，我想请您，再帮我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不会回来了！就，就这一次，算我求您好不好？” 他不耐道：“你拿什么求我？只是口头上的请求吗？” 宁月龄脸色一变，“我，我……我也没有旁的东西了，大师，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您！” 闻言，他那双眼睛，就落在宁月龄身上，紧盯着她看。 看得宁月龄毛骨悚然，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见此，他忽然一笑，“别害怕，我也没说要你做什么，我说了，你是天命之人，天生凤凰命，我自然是会帮你的，但事成之后，你坐上高位，可不要忘了我。” 宁月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道：“自然自然！若我真的坐上高位，您就是我的恩人，我会将您视作亲生父亲般！” 闻言，他轻笑一声，起身道：“在这等着。” 宁月龄连忙应下来。 他转身向另一处房间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才重新走回来，神色轻松道：“大可放心，她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宁月龄闻言，才算是放下心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不过，现在事情变化太大……” 她期待地望着男人，“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办法，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办事更加顺利一些？” 男人闻言，沉吟片刻，拿出来一枚玉佩，递给她，“这东西可以保你好运，明日，你不要回百花镇，去郓城向京城的官道上等着，会有好运来临。” 宁月龄闻言，惊喜地将玉佩接过去，连连道谢，“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这就回去做准备！” 男人摆摆手。 宁月龄从地上爬起来，捧着玉佩，屁颠屁颠儿地便走了。 男人盯着她的背影，帷帽下的眸子，愈发地阴鸷。 …… 程清靠着门框，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葱油的香味。 她的思绪顿时被拉回来，鼻翼翕动着，她不由起身，循着香味进入灶房。 陆远刚好正在盛饭，见她进来，便开口道：“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将面条盛出来，又将方才炒好的青椒肉丝覆盖在上面，再加上一些葱花和香油，递给程清。 一碗喷香的面条，顿时出现在程清面前。 程清吞咽了一下口水，感叹道：“你这厨艺也挺不错的啊！” 她忙不迭地将面条接过去，也不在乎形象，一屁股在灶房的门槛上坐下来，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陆远做的面条，没有她平时做菜那么花里胡哨，放很多的东西。 简简单单，却别有风味。 为了照顾她的口味，陆远用肉丝做了码头。 那香油，也是程清留下来的，陆远今天，自己做饭时，都没舍得用，只给程清用了。 香油一搅拌，被热气一烘，味道当真一绝。 程清大口地咀嚼着，还不忘夸赞陆远，“这肉丝炒得也刚刚好。” 【真没想到啊，陆远还挺有做家庭煮夫的潜力的！】 陆远大概明白什么叫做家庭煮夫，眼里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拉过灶洞前的小凳子，在程清对面坐下来，看着程清。 她吃饭很香，看着她吃饭，都让人开心。 陆远晚饭吃得不少，此时看着她吃，自己都觉得有些饿了。 不过，他没准备那么多，便也没表现出来。 第149章 在家别闲着 程清一门心思都在干饭上，压根没注意到对面的陆远的目光，不停地咀嚼吞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狠了，程清只觉得，这碗面条，是她这辈子里面，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良久，一碗面下肚，五脏庙得到安抚，程清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奔波一天，她早就累了，吃饱便开始犯困。 简单地收拾一下后，她和陆远便回屋休息去了。 前一晚睡得太晚了，第二天一早，程清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醒来。 她昏昏沉沉，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来，迷迷瞪瞪地摸了摸身侧，才发现身侧的床铺都已经凉了。 程清瞬间清醒过来，左右一看，陆远和陆小小都不见了。 她刚想说这俩人起得那么早？ 抬头向窗外一看，这才发现，外头日光大盛，已经日上三竿。 瞧这个日光，至少十一点了吧？ 我去，她睡了那么久？ 程清连忙穿好衣裳，趿拉着鞋便往外走。 刚走到堂屋门口，便瞧见陆远已经打开了院门。 敲门的人，是陆槐。 陆槐满脸绯红，激动不已，正和陆远说着什么。 “娘退热了！远儿，娘今儿晌午，开始退热了！” 陆远听着陆槐这没头没脑的话，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吃药之后，有所好转？” 陆槐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原本都没抱什么希望了，没承想，娘吃完药后，今天早上便开始好转了！” 他守了陆老太半夜。 瞧着陆老太喝下药后，便没再喘粗气，他心下便安稳了不少。 今天早上时，陆槐还给陆老太喂了一碗鸡蛋汤，陆老太喝下去后，没有和往日一样吐出来。 待吃完早饭后，他又给陆老太灌了一碗汤药。 晌午时，陆老太便开始退热了。 人虽然还没清醒过来，但肉眼可见，情况好了许多。 陆槐别提多高兴了，忙不迭地就来向陆远和程清报喜。 “病情控制住了？” 陆远闻言还没说话，程清便从身后走来。 陆槐一看见程清，比方才看见陆远还高兴，脸上全是笑意，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已经好转了！多亏了你啊弟妹，若不是你大晚上送药去，娘的身子骨，只怕真的吃不消了！真的多谢你！” 程清淡笑，“这都是郭大夫的功劳，我也没做什么。” 陆槐立即附和，“也多谢郭大夫！”他嘿嘿一笑，搓了搓双手，“我这会子过来，不仅是报喜的，还想问问弟妹，家里还有没有药？或是药方，我去抓点药也行！” 陆老太现在的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陆槐自然不敢断了老太太的药。 程清闻言，便道：“家里还有些药，大哥稍等，我去拿。” “多谢多谢！”陆槐连连拱手作揖。 程清摆摆手，便回了堂屋。 待她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几服药。 她将药包递给陆槐，“每日早晚一次就好，这里应该足够连续吃三日的，若是三日后情况好转，就不用再吃这药了，到时候吃点补身的便好。” 陆槐双手接过去，“好，我都记住了，多谢弟妹，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程清拦住他，问道：“艾草熏了吗？” 陆槐立即道：“熏了！昨夜我睡不着，便烧了艾草，将家里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你嫂子还为这事儿，跟我吵了一架呢。” 姚春兰怪他半夜不睡觉，瞎折腾。 熏的那么浓的艾草味，谁还能睡得着？ 她怪陆槐自己睡不着，就也不想让他们睡。 陆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他也是为家里好。 但是，姚春兰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反锁上了厢房的门。 陆槐惦记着孩子在家，陆老太正生着病，也不好跟姚春兰动手，只得咽下这口气。 程清闻言，便放下心来，“如若有条件的话，最好再用烈酒，把家里的物件摆设，都擦一遍。” 陆槐有些不懂，“这又是为何？” “郭大夫说，这叫做消毒。”程清直接把郭大夫拉出来背书，“他说，病人接触过用过的东西，都会残留病菌，很有可能让其他人也生病，所以要注意点。” “消毒？病菌？” 这些词，陆槐听都没听过。 不过，既然是郭大夫说的，应该就没问题。 陆槐想也不想便说：“行，我家里好像还埋了几坛子酒，我回去就试试看。” 程清点点头。 陆槐跟程清和陆远再次认真道谢后，便抱着药包，忙不迭回家去了。 陆远望着陆槐的背影，神色复杂，旋即他又瞥了一眼程清道：“那么多药，就这么给了他？” “送佛送到西嘛。”程清淡淡一笑，“对了，你们起的那么早，做早饭了吗？” 陆远嗯了一声，“兴云一早吃完饭，便带着小小出去打水砍柴了，我见你睡得沉，就没吵你，饭菜在锅里，还热着，你若是饿了，可以直接吃。” 程清闻言，眉梢一挑，“没想到，你还挺体贴的。” 睡一觉起来，程清早就饿了，转身直奔灶房。 灶洞里，有一小把火苗燃烧着，锅里还微微冒着热气。 程清打开锅盖，一股热气就扑了出来，里面的饭菜都热着。 陆远做早饭，比程清简单的多，蒸了几个馒头加上几道咸菜和一碗粥。 这些在如今的时节，已经算是不错了。 程清也不挑剔，将饭菜端出来，站在灶房里，便直接吃起来。 陆远走到灶房门口，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勾起一侧唇角。 “对了，我吃完饭，可能还得去镇子上一趟。”程清瞥见陆远的身影，边吃边说。 陆远嘴角顿时放下来，“去镇子上做什么？” 程清咬了一口馒头，“去看看镇子上的情况。” 她还是不放心，想去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郭大夫的。 郭大夫那边人手肯定不够，她多少懂一些，该出手就得出手。 陆远闻言，蹙了蹙眉。 没等他说话，程清又说：“还有啊，陆远，你在家里也别闲着。” 陆远：“怎么？” 第150章 以免感染 程清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村里的人，不是都挺听你的话吗？我就想着，让你想办法，跟村里的人都说一声，从现在开始，千万别贪凉，水一定要烧开了才能喝，若是怕热就等放凉再喝，饭菜也一定要煮熟，尽量不要吃剩菜剩饭，也不要吃不干不净的。” “外面什么野菜啊，或者是捡来的野果子，都要注意，不干净的话，吃下去可能会要人命。” 陆远闻言，沉默片刻道：“这是防治疫病？” 程清没想到他反应还挺快的，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莲花村里面已经有人感染了，也就意味着村里已经有病菌，说不定已经有其他人感染，但不自知，一切还是小心比较好。” “让他们做事，尽量注意一些，没事的话，就不要互相串门，呆在自己屋里比较好。” 陆远闻言，沉吟道：“让他们将水烧开之后再喝、不要串门都是小事，但让他们不要吃剩菜剩饭，或是不要吃外面的东西，只怕有些难。” 程清第一时间明白过来陆远是什么意思。 现在光景不好，家家户户未必有剩菜剩饭，不过可能会出现，做一顿饭掰开成两顿的。 那也就算是剩饭了，这时候想让他们放弃剩饭，不太可能。 现在都快吃不饱了，一旦在外面捡到什么能吃的，大家也不会放过。 想从这上面防护，太难了。 即便直接告诉那些人，吃了那些东西，可能会得疫病，大部分人或许仍旧会选择，吃下去。 毕竟，得病而死，总比一点点饿死要舒服。 饿死实在是太痛苦了。 “那怎么办？”程清皱眉道：“若是不控制防护的话，真的大面积感染，那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陆远闻言，思忖道：“我回头去找里正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大家听话。” 程清闻言，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那这一切，就拜托给你了啊！我可不管了。” 陆远语气淡淡，但掷地有声，“好。” 程清相信，陆远还是靠谱的。 将这件事托付给他后，程清就放下心来，吃完饭后，她拿上东西，便直奔百花镇。 镇子上流动的人，越来越少。 整个镇子，都透着诡异的安静。 各个铺子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 唯有粮食铺子外，还在排起长队。 程清瞥了那人流密集的长队，担忧地皱了皱眉，却也不好直接上前说什么，只得转身先去郭大夫家里。 郭大夫家里的病人，比昨天又多了十几人。 他的两个徒弟和夫人、女儿，都忙得脚不沾地，在院子里来回穿梭。 院子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程清好不容易绕开那些人，找到在屋里配药的郭大夫。 “郭大夫——”程清唤了一声。 郭大夫抬起头来，看着全身防护的程清，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程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程清望着郭大夫那双猩红的眼睛，“您不会又是一宿未眠吧？” 郭大夫苦涩地一笑，“倒也没有，稍稍地睡了一个时辰，只是心里记挂着药方配比的事儿，便也睡不着了。” 程清提步走过去，便见书案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纸张，上面记录的全是药材的配比。 看着，应该是作废了不少。 程清捡起一张纸来，“那郭大夫试出来最佳的配比了吗？” 郭大夫将刚写出来的方子，递给程清，“这是我刚研究出来的，应该是目前最适合的方子，但有没有更适合的，还要再看。” 他试过好些配比，一步步到现在，才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程清接过来，目光上下扫了一眼，“这方子看上去还挺不错的，应该可以。” 程清将方子还给郭大夫，“你也誊抄一份给我，我正好带回去用。” 郭大夫闻言，便直接抄录了一份，递给程清。 程清笑嘻嘻地接过来，“我看，郭大夫您这边的病人，又增加了不少？” 郭大夫忧心忡忡地点头，“嗯，不过大部分，是另外一个大夫那转过来的。” 程清不解地看他。 郭大夫见此，解释道：“他那边没有药了，人手也更少一些，管不了那么多病人，知道我买了不少药回来，便让这些轻症的，可以转移的，先来我这里了。” “都是些轻症，倒是好解决，两副药下去，都能恢复点人模样，只是……” 郭大夫长叹一声。 “那些重症的，好转的速度太慢了，我都有些怀疑，如今这方子，对重症是否对症。” 程清闻言，摸着下巴，“实在不行，试试解毒活血汤呢？” 郭大夫道：“我正想说这事儿呢，解毒活血汤的配比，我还未曾研究，但方才我已经凭感觉，抓了一副药，让郭三拿去给一个重症的男子去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解毒活血汤的方子一看，效力便更大。 若是对重症有效，那便正好了，达原饮针对轻症，解毒活血汤针对重症。 他们的燃眉之急，便算是彻底解决了。 程清闻言，便放下心来，“那就等等消息便是。”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郭大夫无奈地一笑，“若说帮忙，那可太有了，我们人手现在缺得多，外头的病患都要人照顾，煎药的人都忙不过来。” “程姑娘若是真想要帮忙的话，便帮我去煎药吧。” 郭大夫不太愿意让程清，去接触那些病患。 在后院煎药，更安全一些。 程清闻言，也没拒绝郭大夫的好意，干什么都是干。 但见郭大夫面上那简陋的面巾，她伸手将自己改造的几套手套和口罩拿出来，递给郭大夫。 “虽说现在用上，未必有用，但是有备无患，这些东西，郭大夫就拿着吧。” 郭大夫看见那些护具，心里感激，都是现在需要用的，他也没客气，便接过去，道了一番谢。 “对了。”程清又拿出来两个水囊，递给郭大夫，“这是我配的另一种药汤，可以起到一点预防的作用，郭大夫家里的人，不是还没显露症状吗？你们可以先喝一点这个药，预防一下，以免感染。” 第151章 有异常 郭大夫闻言，有些意外，“还有可以预防的汤药？” 程清颔首，“自然是有的。” 郭大夫顿时来了精神，“那方子是什么？程姑娘，你快快告诉我，我这就去请县衙帮忙，免费派发下去，让镇子上的百姓都喝上！如此一来，感染的人，岂不是就可以大幅降低了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程清闻言，却有些犯难。 她哪来的预防的方子，只是兑换了一些有预防性的抗病毒药品而已。 她现在若是拿出西药来，恐怕要吓死人了。 “程姑娘，怎么了？”见她不说话，郭大夫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程清悻悻然地摸摸鼻子，“这个药方……当真是不传之秘，只能我自己知晓，但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配药送过来，再煮好之后，派发给百姓们。” 郭大夫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只要可以用在百姓身上，其他的都听程姑娘的也无妨。” 程清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那，就这样？” 郭大夫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我等会儿便去求见县太爷，县衙发放汤水什么的，相信百姓们都会自发地来领取。” 程清闻言，急忙道：“不过，最快的速度也得明天开始，我得回去配一些药。” 郭大夫理解，“这个是应该的，我会同县太爷说清楚，明日晚间，或是后天一早才开始都行。” 程清放下心来，“那就这么办吧。” 郭大夫和程清又火速草拟了一下，各自负责的事项。 待程清去了后院煎药后，郭大夫便匆匆离开家，前往县衙，和县太爷商议施药的流程。 程清蹲在后院，不停地煎药时，系统也在叫个不停。 程清打开一看，是后台消息提醒。 有不少人对她下单了跑腿订单。 都是让她帮忙代买古法染布，以及染布方子。 还有人让她帮忙找一些野菜，或是古药材的。 中药材流传到现代时，有不少都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下单的客户是不是觉得，她能够找到古法染布的方子，便有可能找到消失的药材一样。 不过，找药材……对现在的她来说，倒不是难事。 她现在接触最多的，就是药材了。 只是野菜什么的…… 程清不想接单，但看价格，却不算便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毕竟，自由诚可贵，暴富价更高。 现在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大不了，多忙一点就是了。 程清思及此，刚想从系统里退出来，便瞥见，个人主页上，多了几个空白框。 那空白框下，还有一行小字提醒。 【请添加代跑腿业务范围，注：美食类、科技类、美容类等等。】 咦，还可以增加标签？ 这是方便分类接活儿吗？ 程清正想着，便发现，她的个人主页上，已经自动添加了一个标签：纯天然无污染，古法类。 这是系统自动添加的？ 她点进去标签注解一看。 古法类，包括各种古法锻造技艺、炼制技艺、织布技艺等等。 甚至还包括，古代律法、古代枪支弹药设计图纸等等。 当然，也包括什么染布方子，古药材。 程清顿时恍然。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下单让她帮忙去找古法的东西。 合着是因为系统设定的标签？ 但是，琢磨一下，这标签好像还挺人性化的。 她所处的时代，造就了，她就适合去做古法类的跑腿业务。 确实挺合适的。 至于其他的…… 程清想了想，勾选了一个美食类的。 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挺自信的。 再加上所处的时代，到时候全部加上一个，古法纯天然无污染食品，对于现代人来是，必定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做的食物，不适合卖给古代，但卖给现代人，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法子！ 就这么干！ 程清眼睛一亮，顿时美滋滋地勾起唇角，顺便将美容类的也勾选上。 古法美容，也算是不错的取向。 可以搞一搞！ 程清现在，只觉得自己干劲十足，她一边煎药，一边想着等会儿抽空去镇子上的店铺看看，再买点料子来。 但是，一忙活起来，就忘了时间。 程清看着十几个炉子，煎了一波又一波药。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她一直蹲着，一上午过去，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郭大夫家里的那些帮手，一个个也都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将所有病患上午的药，全部送完后，一行人全部在后院里，席地而坐，抱着茶杯，一边休息一边跟程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他们累得够呛，午饭都不想吃，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只想多多休息。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郭三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好想睡一觉啊。” 郭大夫最小的徒弟，郭七，才十三岁，也是累得不行，“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好想师父回来啊……” 有郭大夫看着的话，他们至少还敢合合眼睛。 现在郭大夫不在，全靠他们俩撑着，两个人连眼皮都不敢闭上。 程清见他们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浮了，开口道：“要不，你们去休息一会儿，我帮你们看着？” 郭三和郭七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几个人勉强撑起一口气，向外面看去，就见郭大夫紧皱着眉，神色复杂地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好像满是疑惑，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似的，全然没看见他们几个人的目光。 郭夫人看见他，率先扶着墙壁站起来，开口道：“老爷，你回来了？” “师父，事情办得怎么样？” 郭三和郭七纷纷站起来。 郭大夫闻言，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程清身上，道：“程姑娘，我们单独说话吧。” 程清顿了一下，旋即点头。 郭大夫旋即对郭夫人和郭三等人吩咐道：“趁着中午有时间，你们先去休息会儿。” 郭三和郭七求之不得，连忙便走了。 郭夫人见此，和女儿也相互扶持着离开。 待他们都走了，程清才开口问道：“郭大夫，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152章 是好事 程清望着郭大夫，猜测道：“难不承想，县衙不相信我们的猜测，不愿意对瘟疫采取预防手段？” 郭大夫却是摇头，面色微沉，“不是，而是……我们去晚了。” 程清一愣，“什么叫做去晚了？” 郭大夫皱眉道：“我去到县衙时，县太爷正在接待贵宾，是京城里来的巡抚，特意来查看我们这边旱灾和官府救济的情况。” “这跟巡抚又有什么关系？”程清不太明白。 郭大夫正色道：“随着巡抚来的，还有一个人，她已经先一步，和巡抚以及县太爷说出，咱们百花镇有疫病的情况，还拿出了相应的方子，说是可以控制疫病，县衙和巡抚已经拿着她的方子，四处筹大夫，前来救治患病的百姓。” “甚至……” 郭大夫顿了一下。 程清追问道：“甚至什么？” 郭大夫盯着程清，神色复杂，“甚至是我们所说的预防手段，她都想到了，说是要先施药下去，交代百姓，要注意预防，控制感染的人群。” 程清猛地一怔，“……跟我说的一样？” 郭大夫重重地一点头，“是，我当时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郭大夫在百花镇上，也算是颇有名望。 他赶到县衙时，衙役还是替他通传了一声。 县太爷正好需要大夫，便传他去了正堂。 一去，他便听见，县太爷和巡抚正在商讨，该如何控制疫病，要将疫病这个苗头，扼死在摇篮里，不可扩散出去。 他们所说的方案，和郭大夫同程清商量的，相差无几。 据说这些方案，都是巡抚大人带来的那位，想出来的。 方子也是她提供的。 “提供方子的是谁？”程清紧皱着眉头，不由追问。 “那个人，程姑娘应该认识，她就是你们隔壁村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郭大夫记得自己也见过那个姑娘，但是他没打听过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好像听陆远说过一耳朵，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程清一听，心里浮现出一个人名，“宁月龄？” “啊对对对！” 郭大夫顿时拍手，“就是她！我就说，程姑娘你肯定认识吧！” “她不知道怎么，直接越过县太爷、府尹，直接找到了巡抚大人，将疫病的事情捅了上去，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子的缘故，颇得巡抚大人的重视，现在被巡抚大人奉为座上宾，很是了不得。” 郭大夫感叹道：“咱们就晚了一步……按说这种事情，早一步有人发现，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我总觉得，她所说的话，和程姑娘你所说的，有些太过类似。” 是以，郭大夫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越想越不对劲。 他望向程清，问道：“程姑娘，你和那个宁月龄是旧相识吧？有没有可能，你在她面前透露过疫病相关的事情，她窃取了你的想法和方子？” 郭大夫还是相信程清的人品的，不可能是程清窃取了宁月龄的想法和方子。 若是程清真的那么在乎虚名，她就应该将那两张方子，握在自己手里，冠上自己的名，再在第一时间大肆宣扬出去。 如此一来，即便宁月龄反应过来，也无计可施了。 也不至于如今，被宁月龄抢先一步。 如若这里面，真的有谁偷了谁的想法，郭大夫更倾向于，是程清被骗了。 程清闻言，眉心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 她心里却十分清楚，不是谁窃取谁的想法和成果。 宁月龄本就是重生，她本来就应该有相应的手段，来应付这件事。 否则，她也不可能借着疫病的事情，给自己打造成圣女的形象。 问题的关键在于，原书里面，只说宁月龄拿出了药方，说是自己研制出来的。 但从未提过什么预防的手段。 她只拿出了方子，剩下的事情，明明都是府尹和县太爷着人去办的。 而且，原书里面也没有巡抚大人的事儿。 现在怎么还蹦出来了一个巡抚大人？ “程姑娘？”郭大夫心里着急，“你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清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我也不知，我和宁月龄从未谈过瘟疫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疫病的事儿，我都不知晓，更不要说旁的了。” 郭大夫闻言，怔愣：“那她是怎么知晓，还捅到巡抚大人面前的？” 他最想不通的就是，宁月龄是怎么和巡抚大人扯上关系的。 本朝官阶，有明显的区分，上诉办事，都需要一级一级向上通传，不可越级上报。 按理说，发现瘟疫这么大的事情，宁月龄第一反应，应该是找县太爷。 再不济，也是府尹。 现在倒好，她直接越过县太爷和府尹，找上了巡抚大人。 他方才在县衙，都没瞧见府尹大人，只怕府尹大人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程清闻言，也有些不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郭大夫捋着胡子，“这就奇怪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了得，竟做了巡抚大人的座上宾？我听县太爷和巡抚大人的意思，日后治疗瘟疫的事情，似乎还要她主掌，从四周和民间征调的大夫，都要听从她的安排。” 这不可谓是不给面子。 简直是太给面子了。 程清闻言，更是意外，“这是巡抚大人的意思？” 郭大夫缓缓地点头，“应该是，若非巡抚大人开口，县太爷应该不会让一个小姑娘主掌此事，但若巡抚大人开口，县太爷自然也没有说话的份儿。” 程清闻言，更加诧异，但让她意外的不是，宁月龄主掌防治疫病的事儿。 而是，巡抚大人竟然这么看重宁月龄。 宁月龄现在是放弃了府尹大人那条大腿，转而抱上了巡抚大人的大腿，并且还真的让她抱成功了？ 这完全超乎了程清的预料。 她原本以为，章氏不让宁月龄接近温大人，宁月龄抱大腿注定失败，没想到人家转头就抱上了更粗的金大腿。 果然……主角光环啊！ “算了。”程清实在是想不通，也管不了，“既然是巡抚大人的意思，她也有能力，防治瘟疫的话，那就任由她去吧，只要能够彻底消除瘟疫，谁来都一样，都是一件造福苍生的好事。” 第153章 转移怀疑 郭大夫心里也清楚，不管是谁来，只要能够防治瘟疫，都是好事，都是好人。 可是，若是瘟疫防治成功，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程清跟着跑前跑后，还在第一时间，拿出了治疗的方子。 现在跑出来一个人，捷足先登，拿出来的方子和理论，跟程清的还一样。 郭大夫都有些替程清憋屈。 八成是在程清不知道的时候，让宁月龄拿去了药方，才变成如今这地步。 想到这，郭大夫更替程清不值了。 他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去找县太爷说清楚，你跟我说这方子和防治手段的时间更早。” 程清阻拦道：“没用的，口说无凭。郭大夫，您心里也清楚，咱们这么一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郭大夫顿时一噎。 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相信。 宁月龄抢先一步，他们现在再说什么，都是拾人牙慧，还有一种想要窃取他人成果似的感觉。 是以，在县衙时，他才没有将程清说出来。 只是，他越想越是不甘。 “没必要生气，郭大夫，时也命也，最重要的是能够治疗瘟疫就好。”程清见郭大夫一脸不服，反过头去安慰他。 郭大夫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程姑娘心胸宽广，如今，也只能这样说。” 程清淡淡一笑，“对了，他们可有说，征调的大夫和帮手，都什么时候来？” 郭大夫道：“听说，最早的一批，约摸着今天下午就会到。” 程清颔首，“行，那正好不用我忙活了，等人手到了，就够用了，也不差我一个。” 郭大夫心里为程清难过，也不愿意将她留下来帮忙，“也是，程姑娘早些回家休息吧，你也跟着跑了两天，该休息了。” 程清嗯了一声，也不留恋，“那郭大夫，我就先回去了，人手齐备后，您也多注意休息。” 郭大夫应下来。 程清便拿上自己带来的空置小背篓，戴上加工过的口罩，向外走去。 郭大夫望着她的背影，颇为惋惜。 若是没有宁月龄横插一脚，疫病之后，程清也可一战成名。 陆家的日子，都会好过更多。 可惜了。 程清倒是没有太多的失落，方子和想法，本就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她也是沿用古人的智慧，宁月龄拿去用也就算了。 只要能够控制住瘟疫就好。 从郭大夫家出来，她情绪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向街道上走去。 她还是得抓紧挣钱！ 程清直奔锦衣铺子，但今日的街道上，颇为安静，几乎都没什么人往来。 以前虽然干旱，但镇子上还算是热闹，经常有人头攒动。 今日，倒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仿佛一下子从热闹的夏日，一下子变成了肃杀的冬日一般。 不过短短几日，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程清心里叹息着，刚想继续向锦衣铺子去。 便见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 是一队衙役，他们面上都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还拿着不少生石灰和艾草，沿途泼洒和挥洒气味。 那一队人里面，还簇拥着一个人，衙役们对那个人，似乎很是恭敬，颇为听话。 程清定睛一看，那个人，正是宁月龄。 宁月龄正指挥着那些衙役该如何做，一转头，就和程清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宁月龄在此处看见程清，颇有些意外，想着陆家近日的蹊跷，她跟旁边的衙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趁着那些衙役，在附近消毒时，宁月龄便径直向程清走过来。 见她好似要找自己，程清便站在那没没动。 “程姐姐怎么在这，你来镇子上是有什么事儿吗？” 宁月龄走到程清面前，面上挂着温柔的笑，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以前她就是这样，她在陆远面前，总是温柔的，即便面对程清，也十分客气。 但以前的程清，每次见到宁月龄都会炸毛，为她没少和陆远争吵。 程清望着宁月龄那张漂亮的脸蛋，温声道：“哦，我来买点料子。” 宁月龄挑起一侧的柳眉，“买料子？” 程清嗯了一声，“两个孩子长得快，得换衣裳了，这不是陆远拿了点钱给我吗，我就想来镇子上看看。” 宁月龄当然知道，陆远最近多了一笔‘横财’，她点点头，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程清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些衙役，故作疑惑，“话说回来，宁小姐怎么在这，还跟那些衙役走到了一起？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看着她脸上那奇怪的面巾，宁月龄试探地问：“百花镇近日出了些事情，程姐姐不知道吗？” 程清一脸茫然，“出了什么事，我该知道什么？” 宁月龄故意道：“难不成，陆大哥都没告诉你？” 程清猛地一皱眉，“陆远，应该告诉我什么？” 宁月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便叹息一声，“许是陆大哥也不知道吧，近日百花镇上，出现了一大批的病人，可能和疫病有关，我如今为县太爷办事，带着这些衙役，在镇子上做一下清扫，回头还要去各个村子里转一转。” 程清咦了一声，“疫病？”旋即大惊，“瘟疫？！难道郭大夫说的大事，是这件事？” 宁月龄立即眯起眼来，“郭大夫说了什么？” 程清似是想也没想，便直接道：“郭大夫前两天，不是到家里给陆远看诊吗？他就说，近日收了一大批病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的病好像会传染似的，只怕要出大事，为此还给了我们一些东西，让我们出门时带着，喏——” 她指了指脸上的东西。 “就是这个，我今日出门就戴上了。” 程清说着，又有些害怕地嘶了一声，“我原以为，就是一些小毛病，不曾想是瘟疫……” 她紧张地看向宁月龄。 “若是瘟疫……是不是就要死人了？会，会死很多人吗？” 宁月龄的目光，从她面上那特殊的面巾上划过，心想，原来是郭大夫给的。 她就说，郭大夫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县衙。 看样子，郭大夫确实发觉了什么。 第154章 友情提醒 宁月龄没再多想，便继续趾高气昂地，指挥着那些衙役办差。 她现在好不容易，攀上了巡抚这棵大树，一定得好好地争口气！ 宁月龄这么想着，干起活来，倒也算是卖力。 另一边。 程清跟宁月龄分开后，绕过一条街，才停下来。 往后看了看，确认真的看不见宁月龄后，她才放松下来。 她现在不愿意和宁月龄起冲突，也不愿意得罪她。 宁月龄当然是有主角光环的，这才能够抱上巡抚大人的大腿。 她跟宁月龄对着干没什么好处，得罪不起，她还躲得起。 程清宽慰了一下自己，便直奔锦衣铺子。 锦衣铺子里。 小二正在做清扫，铺子里空空荡荡清清冷冷的，瞧着好像要关门大吉了似的。 看见程清进来，小二又惊又喜，“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又要买料子？” 程清颔首，“对，我还需要一些料子，你们家还有多少衣料？” 小二闻言，苦涩地一笑，“那倒是没多少了。” 近些时日，世道越来越不好，他们铺子里一直没有再进货。 就连自己家的布庄，也没再进行染布的工作。 程清之前大肆买了几回，他们家的存货，已经所剩无几了。 剩下的，还都是一些，又贵又娇气，没多少人爱买的料子。 小二都不好意思，把那些料子推荐给程清。 程清闻言，便开口道：“没事，还有多少？你盘一下库存，便宜点的话，我就包圆了。” 小二顿时瞪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包圆？！” 他目光在程清身上，上下来回地扫，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是多么土大款啊，这年头还花那么多钱买衣料…… 多买点吃的不香吗？ 程清看出来他的震惊，轻笑道：“我需要一些料子，至于其他的，您就别管了，只看有多少料子就行了。” 小二见她是真心想要，将扫帚放下，“那姑娘稍等，我去库房看看，剩下的应该不多。” 程清点点头。 小二忙不迭地便跑去了后面的库房。 铺子里什么东西都没了，他也不害怕丢什么东西。 程清站在铺子里，等了一会儿，小二便抱着一大堆的料子回来了。 他将料子，全部放在柜台上，微微喘息着：“剩下的料子不多，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天香绢、软烟罗，还有两匹云锦，这些料子娇气一些，也贵一些。” “如今时局不好，倒是可以便宜一些。” 程清闻言，便追问道：“那，包圆的话，得多少钱？” 小二说：“小人方才算过了，大约得三十多两。” 程清还没说话，小二唯恐她嫌贵似的，连忙补充道：“这价格实在是便宜，真的不能算贵了，往日这两匹云锦，便得这个数了！” 小二一脸诚恳，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没有撒谎。 云锦价格本来就高，只是现如今买料子的人越来越少，铺子里的云锦，才降价出售。 “云锦和天香绢都娇气，隔年的话很容易就会腐败，我们铺子也是没办法了。”小二叹息道。 现在这年头，能够全部出手，卖点钱出去，总归比烂在手里要好。 程清看了看那些料子，倒是都还不错，“行，那就全部给我包起来吧，我都要了！” 小二惊喜道：“姑娘，当真？” 程清弯唇一笑，“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那是，那是，姑娘一向是一言九鼎！”小二顿时拍起马屁，“那我这便将料子，全都包起来！” 程清颔首，见小二忙活起来，又问：“对了，你们家什么时候再进货？” 小二一边整理着料子，一边说：“我们掌柜早就说了，等这一批料子全部卖完，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进料子了。我琢磨着，总得等时局好一些，大旱过去吧。” “而且……” 他抬头望着程清，语气透着一丝担忧，“我们家掌柜近日病了，就连染布院的大师傅们都病了，恐怕得好些时日干不了活了。” “病了？”程清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便神经过敏，她立即追问道：“什么病症，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是发热、吃什么吐什么……”小二挠挠头，“对了，就和现在镇子上好多病人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程清一听，便明白了，锦衣铺子的掌柜，只怕也是感染疫病了。 她抿了抿唇角，问道：“你和你们家掌柜关系如何？你怕他们出事吗？” 小二闻言，下意识地道：“我们掌柜很好的，待我也很好，所以他病了之后，才让我一直看着铺子，每天还给我不少工钱呢，我当然不希望掌柜出事。” 程清闻言，便提醒道：“若是你为了掌柜好，希望他早点好起来的话，那你就去一趟郭大夫家，他那有对症的药，药很好，保管吃下几次，身体就好了。” 小二惊喜地一愣，“真的？” 程清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会骗你的。” 小二顿时欢喜道：“行，反正铺子等会儿就要关了，等关门后，我就去郭大夫家！” 镇子上就那么两个大夫，大家都认识。 小二也知道郭大夫家在哪儿。 程清嗯了一声，跟小二结算了一下，所有的料子。 付款之后，程清请小二帮忙，将料子搬上车后，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铺子里没什么存货，不需要再开门，小二关上门后，便直奔郭大夫家。 郭大夫一听，是程清让他来的，心下了然，当即拿了最新配比的药，跟小二一起，去了掌柜家，看看情况。 另一边。 程清没请车夫，自己驾着牛车，走在半道上时，拿出来不少的粮食，放在牛车上。 将料子全部放入空间里，程清便驾着牛车，径直回了村子里。 一回村子里，程清就看见，不少人聚集在村头，一个个满脸焦躁和灰败，村子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当看见程清回来时，他们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放在程清驾的牛车上。 当看见车上那些粮食时，那些人的目光，俱是一亮。 程清瞥见那些目光，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从那些人面前驶过。 第155章 准备搬家 匆匆赶到家门口，程清瞥了一眼，远远甩在后面的那些村民，心下还是不安，飞快地冲院子里喊了起来。 “陆兴云，出来拿东西！” “陆兴云——” 程清一边跳下牛车，一边喊。 但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这死孩子，跑哪儿去了？ 难不成不在家？ 程清心里犯着嘀咕，将两袋米面搬下车，刚想再喊。 紧闭的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程清抬头看过去，就见陆远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出来。 陆远看见牛车上下那些东西，几不可见地一挑眉，“这么多东西？” 程清愣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顾不上问陆远其他的事，连忙招呼道：“赶紧将东西拿进去！” 陆远闻言，顺着程清的目光，向后面看了一眼，心下了然，提步走过去，将东西提了起来。 他力气大，一只手足够拎起两袋米。 另一只手拄着拐杖。 看上去，颇有一种身残志坚的感觉。 程清顾不上感慨，和陆远一起，连忙将东西一一搬了进去。 原本还有几个人，一直盯着程清的车辆，在陆远出现后，大部分就收回了目光。 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还盯着他们。 将东西全部搬进屋子里后，程清瞥了他们一眼，连忙将院门关上。 “怎么了？”看见程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陆远不由问了一句。 程清将门闩插上，转过头看他，紧皱着眉，“怪我，我没想到今天村口有那么多人，直接驾车就回来了，早知道有他们在，我就偷偷地把东西带回来了。” 这年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便有朝廷的赈灾，现在很多人依旧吃不上饭。 她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东西回来，确实不适合。 陆远闻言，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前天晚上，村子里有几户人家被偷了，他们现在心里不好过，便凑在一起想办法。” 程清一愣，“村子里被偷了？” 陆远颔首，“就是五叔拿钱还给我的头一天晚上。” 程清诧异道：“那怎么没跟我说？” 陆远淡声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说。” 程清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怎么还有人偷钱偷东西啊？查出来是谁了吗？” 陆远摇头。 他那天，引导村子里的人，不少人都以为，是陆庆爹偷的。 但后来，陆庆爹说出他的钱，是跟宁月龄借的。 陆远听说，陆老爷子私下里，也去找宁月龄确认过。 那些钱，确实是宁月龄借给陆庆爹的。 也就是说，偷钱偷东西的人，肯定不是陆庆爹。 他们也去报了官，只是现在官府也顾不上他们。 所以村子里那几户人家，现在愁得厉害，家里的吃喝都供不上了。 “原来是这样。”程清嘟哝：“怪不得，他们一群人凑在村口呢。” 她就说呢，本来按照时间来算，这个点，村里人应该都在城里排队，准备低价买粮食。 不可能都凑在村头。 她才驾着牛车直接回来了。 “现在世道不太平，往后偷钱偷东西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陆远淡淡地道：“只要干旱不解，往后只会越来越难。” 虽然现在发现了水源，但那水源现在只够日常用水。 根本不够解除干旱，恢复农耕。 除非找到更大的水源。 若是没办法恢复农耕，情况只会愈发地恶劣。 “那朝廷怎么说？虽然现在是低价粮，可是家家户户哪有那么多钱？也不可能一直买得起低价粮啊。” 程清皱眉。 陆远沉声道：“听曹哥说，过些天，或许还有一批赈灾粮过来，到时候应该会直接施粥。” “不过现在有条件的人，就应该都离开了百花镇，你今日去镇上，没瞧见人都少了不少吗？” 程清一想，还真是，“人确实少了不少，我还以为是因为病了的缘故……” 陆远微微摇头，“不仅是因为生病。” 曹广孟昨儿来过家里一趟，程清当时不在。 曹广孟跟他说起，最近情况不大好，好多人都搬离了百花镇。 还有一大批人病了。 县衙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这样……百花镇迟早要乱起来。”程清闻言，心里发紧，想起村头那些人，方才盯着她的目光，便愈发忐忑，“现在村子里只怕都不太平，我得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咱家就大门紧闭，都别出门了！” 程清一边说着，一边张罗着，要把东西往灶房里送。 陆远跟她一起，“方才那些人，一直盯着你看吗？” 程清点头：“可不是吗？看得我都有些毛骨悚然。” 陆远闻言，顿了一秒，道：“程清。” 程清拎着一袋子面，刚到灶房门口，闻言，她转过身看他，“怎么了？” 陆远盯着她说，“我们搬去镇子上吧。” 程清一愣，“啊？搬去镇子上？” 陆远颔首，“嗯，县衙就在镇子上，现在衙役和差使们，都在镇子上守着，镇子上比村子里更安全一些。” 程清想了想，这倒是真的。 只是…… “镇子上现在病的人太多了，而且我们在镇子上也没房子啊，这会子搬镇子上，住哪儿？” 陆远闻言，神色柔和了一瞬，“曹哥来家里，就是跟我说，他替我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 程清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你之前就托曹哥帮你找宅子了？” 陆远嗯了一声，“我现在瘸着一条腿，剩下两个孩子和你，太过容易被人盯上，还是去镇子上比较稳妥。” 村子里，大多数都有些亲戚关系。 可是，真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什么血亲都是假的。 尤其是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陆远有补贴，家里不缺吃喝。 一旦有人发疯，他们家便是首当其冲。 陆远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保护好一家老小。 最好的办法就是，早早地搬去镇子上。 那地方现在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 无论如何，县衙都不会让人乱来。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啊……”程清有些惊讶于，陆远的敏锐度，“确实，现在搬去镇子上的话，是好一些。” “宅子的话，确定搞定了？” 第156章 陆兴云打人 陆远点头，曹广孟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曹广孟跟他说了，他找了一处二进小院。 院子不大，前东家是举家搬迁去其他地方，所以低价出售了那宅子和地契。 院子加地契，一共才五两银子。 陆庆爹给的钱，正好够用。 程清放下心来，“那倒是也可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陆远想了想，“就最近这两天吧，越早越好。” 程清点点头，“也行。”她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陆兴云呢，他还没回来？” 陆远顿了一下，“对，还没回来。” 程清皱眉：“他干嘛去了？” “取水。”陆远微微一皱眉，“按说这时候，早该回来了。” 陆兴云都去了半日了。 往常这个时候，陆兴云也该回来了。 程清嘟哝道：“难不成是今日取水的人太多了？” 可是，不对啊…… 单说他们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呆在村里，没去取水。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程清有些担心。 陆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看出来，他也有些担心，程清便直接道：“这样吧，你在家守着，我去找找看。” 陆远闻言，下意识地说：“还是我去吧。” “我去就好了，你别折腾了。”程清连忙阻止道：“再说，你留在家里，威慑力大一些，外面那些人知道你在家，也不会随便过来。” 陆远想了想，确实有些道理，便没有强求。 他和程清一起，将东西全部放进灶房收拾好，程清便匆匆地出了家门。 一出来，程清往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还有不少人，正盯着他们家的方向。 见程清出来，那些人仿佛被抓包似的，一个个偏开了头。 他们不这样还好，一这样…… 程清心里更是担忧。 她将牛车安置好，便匆匆地向取水的地方赶过去。 另一边。 陆兴云方才打上两桶水，正打算往回走。 今日取水的人很多，陆兴云排了半天的队伍才到他。 好不容易将水打满，陆兴云扛起扁担，刚要走，一转身，就和几个少年撞在了一起。 哗啦一下，陆兴云挑起的两桶水，一下子倒在地上，水全部都流了出来。 陆兴云连忙去扶。 旁边却踢过来一只脚，一下子将水桶踢远了。 陆兴云猛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泉眼旁边，欺负陆小小的人，陆小虎。 陆小虎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的少年，都是平时跟陆小虎玩得好的。 那些人，一个个都有些面黄肌瘦，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盯着陆兴云，有些不太寻常。 而陆小虎掐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弯着腰的陆兴云，见他看过来，哼了一声，“看什么看？！” 陆兴云的脸色，瞬间垮下来。 他一冷脸，和陆远愈发的相似，都跟活阎王似的。 “陆小虎，你是不是有病？” 陆小虎看着他那脸色有些害怕，但一听到他骂自己，他又梗起脖子来，“我看有病的是你吧！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谁让你挡在我前面的，打翻了水也是活该！” 旁边的人，看见地上的水，都觉得有些可惜。 但在这里取水的人，大多数都是大人。 他们不想跟孩子计较。 再者说，跟自己也没关系，再可惜那些水，也没人插手这件事。 “陆小虎，你是故意的把？” 陆兴云原本还以为，陆小虎可能是不小心的，但听见陆小虎这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次挨打没挨够，还想找茬是不是？” 陆小虎闻言，想到自己被打的事情，菊花一紧，面上却愈发地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相。 “陆兴云，你还敢说！上次要不是你们人多，还有程清那个臭婆娘在，谁怕你？！哼，你们一家害了六叔，还敢在这打水，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陆小虎，你找打！” 陆兴云脾气本来就硬，看着自己打的两桶水全没了，今天还不一定打得上水，陆小虎还敢这么挑衅，他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陆兴云死死地盯着陆小虎，话音未落，一拳就挥了过去。 陆小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一僵，却愣在了原地。 陆兴云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拳头，就砰的一下，落在了陆小虎的脸上。 他本想着陆小虎会躲的，所以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拳过去，陆小虎身子一歪，砰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半张脸迅速肿胀起来。 旁边的半大小子们，看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打人了打人了！” 不知道是谁，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其他的小子，便都跟着喊起来。 旁边的大人，也没想到，他们说打起来就打起来。 “谁打人了，打谁了？” 排队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跟在陆小虎身边的那个小子，立即喊起来，“是小虎，小虎挨打了！” 陆兴云看着这一幕，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叫声。 “谁，谁打我们家小虎了？！” 陆兴云抬头看过去，就见陆小虎的娘陆大嫂，挤开人群，从排队取水队伍最后跑了出来。 她一看见地上的陆小虎，便大叫起来。 “小虎，我的儿啊！” 陆大嫂一下子扑过来，一把抱住陆小虎。 陆小虎倒在她的怀里，顶着半张肿胀起来的脸，哭着喊了一声，“娘……” 声音不算清晰，伴随着他张嘴，一股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紧接着，陆小虎哇的一下，吐出来一小块东西。 陆大嫂定睛一看，是陆小虎的牙。 陆大嫂的脸，噌的一下便被怒气染红，“我的小虎啊，你告诉娘，是谁，谁打的你？！” 陆小虎趴在陆大嫂的怀里，哭得直抽抽，声音都在漏风，他颤抖着手，指着陆兴云。 “娘，就，就……就死（是）他……” 陆大嫂唰的一下抬起头来，才看见陆兴云似的，她放开陆小虎，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揪住陆兴云的胳膊，目眦欲裂。 “陆兴云，你凭啥打我们家小虎？你怎么敢把他打成这样？！谁给你的胆子！” 第157章 横生枝节 陆兴云也没想到，陆大嫂也在这里，听着陆大嫂的喝问，他很快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是他先撞翻我的水桶的，他自己说的，是他故意的，那就不能怪我！” “你这个臭小子，打了人还敢撒谎？！你说我家小虎故意的，谁能作证？！” 陆大嫂一听，面容都有些狰狞，她死死地攥着陆兴云的胳膊，回头望向那些小子，“你们说，是我们家小虎故意撞翻他的水桶吗？” 那些小孩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齐刷刷地指着陆兴云，言之凿凿。 “是他，是他撞的小虎！” “对，是他撞的小虎，才不是小虎撞的他！” “他就是故意的，上次陆小小吃了亏，他就想帮自己的妹妹找回来！” 三人成虎，更不要说五六个小孩子，全部指着陆兴云。 陆兴云都有些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会这么统一地，把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你们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他先撞过来的！你——” “啪！” 陆兴云瞪着那些人，一句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巴掌打断。 陆大嫂抬着手，怒气冲冲地瞪着陆兴云，“小小年纪，撞了人还撒谎，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跟你说，陆兴云，你今天若是不给我们家小虎一个交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兴云被她那一巴掌，打得有点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陆大嫂就拽着他的手，要带他回家，找程清和陆远讨个公道。 陆兴云下意识地想甩开她的手。 但陆大嫂毕竟是个大人，力气比陆兴云大得多。 他一时半会，竟挣脱不开陆大嫂的手。 “你给我走，走——” 陆大嫂拼命地拽着陆兴云的手。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横插过来，一把握住陆大嫂的手。 “大嫂，你这是干嘛的，一个大人怎么跟小孩子闹起来了？” 陆大嫂一抬头，就对上程清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一看见程清，陆大嫂眉心一跳。 没等她反应过来，程清手腕一转，四两拨千斤，一下子拂开陆大嫂的手，转而落在陆兴云的手腕上，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陆兴云望着程清的背影，有些懵，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 “好你个程清，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陆大嫂很快回过神来，指着程清的鼻子，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陆小虎，“看看你，看看你教养得好儿子，把我们家小虎打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和陆远教出来的好儿子！自己撞了我们家小虎不说，还动手打人！怎么着，你们夫妻俩，是欺负我们陆家没人吗？” 程清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看见地上的陆小虎。 她方才赶过来，就看见陆大嫂对着陆兴云拉拉扯扯的，本能地过来，拦在了两个人之间。 都没看见地上还有个人。 程清扫眼过去，陆小虎正好抬起头来，嘴上下巴上全是血，半张脸也肿得厉害，都快成猪头了。 见程清看过来，陆小虎似乎有些心虚，又像是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靠近陆大嫂。 陆大嫂一把将陆小虎拦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伤口，清晰地展现在程清面前。 “看看看看，这都是你们家兴云打的！看看把我们家小虎打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程清，今天你要么赔偿我们家小虎医药钱，要么拿粮食来抵，不然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程清盯着陆小虎脸上的伤痕，转头去看陆兴云。 陆兴云还以为程清要骂自己，刚想辩解。 就听见程清开口，“是你打的？怎么回事，你不是随便打人的人啊？” 陆兴云闻言，眼眶瞬间更红了，控制不住地瘪起嘴来，心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程清见此，抬起手掌落在他的头顶上，“怎么回事，跟我说一说，是你打的吗？为什么打他？” “还能为什么？！” 不等陆兴云说话，陆大嫂就咋呼起来，“他打人还有理吗？程清，你孩子打了人，你还想帮他说话？” 程清闻言，懒洋洋地转头，看向陆大嫂，“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随便打人，你说他打人，那总得有个理由吧？我只是问清楚，这不是很正常嘛？总不能你说我孩子打人了，我就要相信你的话吧？” 陆大嫂咬牙，“你！” 程清抬手，打断她的话，盯着陆兴云：“说清楚，怎么回事？你说，我相信你。” 陆兴云闻言，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撑腰的感觉，顿时舒服了不少，他看了看陆大嫂和陆小虎，用手背狠狠地一抹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故意想打他的，是他先撞翻了我的水桶。” 他指了指地上的两桶水，更委屈了。 “我好不容易才接满两桶水，他突然就撞过来，他还跟我说，是他故意的！我，我才没忍住，打了他一拳——” 陆大嫂一听，眼睛一瞪：“你说是小虎故意的，就是小虎故意的？刚才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明明是你撞得小虎！陆兴云，你这小孩子，怎么还撒谎？” 陆大嫂说着，伸手就要去打陆兴云。 程清猛地抬手，挡开她的胳膊。 陆大嫂见此，气得不轻，刚想说话。 程清却抢先开口，“谁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谁说的，是兴云故意撞的小虎？听大嫂这话的意思，是有人证？行啊，那就让人证站出来。” 陆大嫂闻言，立即看向身后那些半大小子，“就是他们几个，他们刚才一块过来的，都看见了！” 她说着，又对那几个小孩子喊了一声，“你们说，刚才的事情，你们是不是都看见了？” 那几个小子，刚想点头。 程清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你们刚才，一直跟陆小虎在一块？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见了？” 几个小孩儿，对上程清那双眼睛，想起程清之前打了他们的事情，有些紧张。 不等他们说话，程清的目光，便在他们身上来回逡巡。 “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这里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不少大人呢，保不齐还有别人看见了，如若你们撒谎，这件事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若是被我知道你们撒谎了，那就别怪我，去找你们家长，一个个算清楚。” 第158章 当面拆穿 众人一听这话，菊花一紧。 但不得不承认，程清说的话有道理。 这里除了他们这些小孩子外，还有那么多排队的人，多的是人，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那些大人现在没有说话，不代表等会儿也不会说。 更何况…… 程清那么凶，如若被她知道，是他们撒谎了，那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小孩子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害怕得厉害，下意识地看向陆大嫂和陆小虎。 陆大嫂见此，眉心一跳，急赤白脸地吼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你们说啊！别怕她，只要说的是实话……” 程清打断了她的话，“对，只要说的是实话，就谁都不用怕，但如若说得不是实话，我就报官，把你们这些坏小孩，一个个都抓起来。” 一听这话，几个小孩子顿时慌了。 看见他们那肉眼可见的心虚的模样，程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小子，八成是跟着陆小虎混，故意帮陆小虎说话呢。 “我，我不要被抓起来！呜呜呜，我要回家！” “我也想回家……大伯母，你明明说了的，只要我们帮小虎说话，就可以分给我们一张面饼，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有胆小的孩子，一下子就说出了实话。 陆大嫂脸色瞬间就变了，伸手就要去打那个说话的小孩儿，“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 “等会儿。” 程清一把将那小孩儿，拉到自己身边来，挡开陆大嫂的手，盯着那小孩儿问：“方才你说什么，是大伯母让你故意那么说的？” “一个小屁孩儿说的话，怎么可信？”陆大嫂闻言，急得跳脚，死死地瞪着那个小孩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 看见陆大嫂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小孩儿被吓得哇哇直哭，下意识地就往程清身后缩。 仿佛这个时候，程清反倒成了好说话的救世主。 “你别害怕，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程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孩儿瘪瘪嘴，躲闪着陆大嫂的目光，哽咽道：“不，不是陆兴云撞的小虎，是，是小虎撞的陆兴云……” “是小虎故意撞的陆兴云？”程清强调着措辞。 那小孩儿点点头。 程清下意识地看向陆大嫂。 陆大嫂直跳脚，“他说的话不能信！刚才他还说，是陆兴云撞的我们家小虎呢！” “是吗？” 程清闻言，目光一一从那几个小孩儿脸上扫过，“那你们说，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的说法不一样，肯定有人撒谎了，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撒谎……” 她故意停了下来，一句话没说完。 但威慑力十足。 已经有一个小孩儿开了口，对于其他孩子来说，天平早就已经倾斜。 很快就有人，往后退了几步，远离陆大嫂和陆小虎，小声地说起来。 “是，是小虎撞的陆兴云……” “对，是陆小虎故意撞的陆兴云，这，这是大伯母让他干的……” 陆大嫂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恼，“你，你们……” 程清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盯着那些孩子，追问道：“大伯母让他故意撞的兴云，还让你们撒谎？” 那些小孩子，下意识地齐刷刷点头。 “是，是的……” “大伯母跟我们说，只要我们帮小虎撒谎，说一切都是陆兴云干的，她就给我们每个人一张面饼……” “我们实在是太饿了……” “对，我们太饿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那些小孩子也知道撒谎不好，他们原本也不想掺和进来的。 但是，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好多人家，已经好几天没开火了。 家里的麦麸、野菜树皮，都被他们吃光了，他们好几天，都只能用水充饥。 陆大嫂找到他们，一开口就是，要给他们一人一张面饼，他们都快忘了面是什么滋味儿，自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撒这个谎，会带来什么后果。 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程清。 程清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缓缓地看向陆大嫂。 “大嫂啊……” 她弯唇一笑，“有必要这样吗？” 陆大嫂一张脸又红又白，剜了那些孩子一眼，咬牙切齿：“他，他们说的话，都是谎话，这些小孩儿，就会骗人！” 程清挑了挑眉，“哦，骗人啊……那他们方才说，是兴云故意撞的小虎，大嫂怎么不觉得他们是在骗人？” “我……” 陆大嫂一噎。 程清扯了一下唇角，眼神定定地落在陆大嫂身上，完全将她看透了，“大嫂，想图点什么，又或者是大人之间的恩怨，那就大人之间解决，没必要把孩子牵扯进来，还搞什么苦肉计……小虎是你的孩子，你都不心疼吗？” 陆大嫂还没说话。 程清便抑扬顿挫地叹了口气，“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大嫂你这母亲做的，也真是——” 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阴阳怪气的感觉，拉满了。 旁边排队取水加看热闹的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成是陆大嫂之前觉得自己吃了亏，又想从程清和陆远手里，抠点粮食或是钱走。 毕竟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钱缺粮食。 陆远家最近日子却是过得不错。 陆大嫂眼热，但她家和陆远家，关系一向不怎么好。 又因为小孩子的事情，刚闹过一场。 她自然也不好意思上门去借粮食。 八成就是这样，才想了个馊主意，让自己的孩子，跑过来使苦肉计。 只是，一个做母亲的，拿自己的孩子作伐子，确实有点太心狠了。 不少人望着陆大嫂，对她的做法，都嗤之以鼻。 看见那些人的目光，陆大嫂脸上挂不住，她一把抱起陆小虎，恶狠狠地瞪着程清和陆兴云，“不管怎么样，我们家小虎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家兴云打的，你不应该负责吗？” 程清闻言，微微一笑，“确实，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负点责任。” 第159章 娘的关心 陆大嫂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发光。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程清便又道：“回头啊，我送点药给小虎，全当是一番心意了。” 她盯着陆大嫂，微微一笑。 “大嫂，无论如何，都是小虎激怒了兴云，才挨了一拳，我拿点药草给他疗伤，这样合情合理吧？想来大嫂，也是更在乎小虎的身体，对吧？” 陆大嫂：“……” 她本来还想着，能从程清这里拿点钱或是弄点粮食。 现在程清这么一说，她若是再盯着钱和粮食，好像就是不在乎陆小虎身体一样了。 “大嫂，应该不想再闹下去了吧？”程清见她还是不说话，又笑了一下，“如若大嫂觉得我处理得不好，这样吧，我和大嫂带着小虎回家去，找陆家的叔伯公亲们评评理，看看我该怎么补偿陆小虎怎么样？” “你！” 陆大嫂眉心一阵狂跳。 这事儿，是她自己私下决定的。 若是闹到叔伯公亲和自己的公婆面前，得知小虎被打成这样，还丢了那么大的脸，都是她自作主张，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 “好，好得很！” 陆大嫂咬牙切齿地指着程清，“程清，你，你给我等着！” 话音落，她一把抱起陆小虎，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那几个小孩儿眼看着陆大嫂跑了，一个个都有些害怕程清秋后算账，纷纷跑开了。 程清转过头来，望着陆兴云，拍了拍他的小脸，“没事吧？有没有挨打？” 陆兴云听着她关切的话，委屈地红着眼，又倔强地瘪着嘴，拼命地摇头，“没有……” 只是一开口，沙哑的声音，泄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程清难得见陆兴云这副样子，还以为他是被人打了，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来回逡巡。 看了半天，只有陆兴云的胳膊上，略红了一些。 应该是陆大嫂方才拉扯导致的。 其他倒是没什么。 程清这才放下心来，“没挨打就行。”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什么缘故，听到这话，陆兴云心里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眼睛，望着地上的两个木桶，又有些难过，“可是，水没了。” 程清顿时乐了，“没就没呗，家里反正还有点水，够今天用的了，大不了明天一早来排队。” 她方才就看了一眼，排队取水的队伍，还长得很呢。 今天肯定是排不上了。 程清拍了拍他的脑袋，“只要没挨打就行。下次啊，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别管什么水不水了，赶紧跑，免得真挨打，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兴云闻言，却是一愣，“你……会担心我挨打吗？” 程清：“……” 这是什么问题？ 程清张了张口，几乎想要说陆兴云是不是傻了。 但话到嘴边，她突然反应过来。 以前的程清，和陆兴云陆小小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太差了。 换作以前的程清，或许真的不会关心陆兴云。 而且，陆兴云以前挨的打，大多数都来自程清…… 也难怪，陆兴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话。 程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当然，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儿子，我关心你很正常。” 陆兴云眼里透着一丝疑惑，仿佛是在问，那以前为什么从来不关心他？ 程清不敢跟他对视，心虚地移开目光，道：“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收拾好东西，我们先回家。” 陆兴云定定地看了程清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乖巧地收拾好那两个木桶和扁担，便跟程清一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陆兴云总是时不时地，偷看着程清。 或许就跟爹爹说的一样，娘真的不一样了。 娘现在还会关心他，还会担心他被别人打…… 也会为了他出头…… 真好。 陆兴云感觉到眼眶一热，为了避免让程清看见异常，他连忙低下头去。 程清倒是没注意陆兴云的小动作，还在碎碎念，“我们家现在树大招风，好多人都盯着呢，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有很多，你自己得多注意，情况不对，东西都是次要的，明白吗？” 陆兴云飞快地点头，“我知道了。” 程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于陆兴云，她还是放心的。 再怎么样，也不会被欺负的太惨。 陆小小平时在家里，又不怎么出去。 也算是一件好事。 等他们搬到镇子上，除了日常排队接水，和那些人应该也碰不上了。 程清思及此，放心不少。 她和陆兴云，很快就赶回了家里。 一到家门口，程清和陆兴云，就看见陆远搬着个小板凳，正坐在家门口。 “你怎么在这坐着？”程清有些意外。 陆远淡定地站起身来，“等你们回来。” 程清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往村头看了一眼，便见之前那些人，都不见了。 有陆远在这坐着，那些人自然不敢打什么主意，只怕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 程清明白过来陆远打的什么主意，淡笑道：“行了，先进屋吧。” 陆远点点头，刚想转身，便瞥见陆兴云扛回来的两个空的木桶。 陆远微微一皱眉，“没打到水？” 陆兴云闻言，抿着唇角，摇了摇头。 陆远不解，“那水呢？” 陆兴云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开口。 程清见此，打圆场道：“水的事儿，进去再说，外面人多眼杂的。” 陆远闻言，瞥了陆兴云一眼，便率先进了院子。 程清拽了一下陆兴云，跟着走进去。 关上院门，程清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跟陆远说了。 也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回来的时候就在想，大嫂之所以那么做，应该就是想从咱们嘴里扒拉点吃食。” 陆远闻言，面色沉沉，他伸手将陆兴云拉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看：“挨打了？” 陆兴云飞快地摇头，“没有。” 陆远面色缓和，“那就好。” 旋即，他抬头望向程清，“这样的事情，以后只怕还会更多，还是尽早搬走比较好。” 程清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干脆这样吧，今晚就搬，等入夜了，其他人都睡了，咱们就搬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60章 不能离开 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突然搬家，更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大半夜搬家。 到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人，等村里人反应过来，想找他们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远思量片刻，颔首，“也好，那就今晚。” “爹……娘，你们说什么搬家？” 陆兴云站在一旁，却听懵了，没听懂。 程清闻言，便跟他解释了一下，陆远在镇子上置办了宅子的事情。 陆兴云眼睛瞪得老大，“爹，你宅子都买好了？” 陆远颔首，“一个小院子。” “那太好了吧！”陆兴云早就不愿意住在村子里了。 并不是嫌弃村子里不好。 他是不喜欢村里那些人。 无论是陆家那些亲戚，还是同村其他人，总是背地里议论他们家，嫌弃他们家。 还会欺负他和小小。 就连奶奶都不喜欢他们。 陆兴云早就恨不得，远离他们才好。 见陆兴云那么高兴，陆远和程清齐刷刷地，失笑地摇了摇头。 程清瞥见陆远的动作，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一僵，旋即开口道：“那什么，季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今日好些了吗？” 陆远面上笑意收敛，点点头：“好一些了，人看着清醒不少，也没再吐了。” “那我去看看。” 程清还是有些不放心，提步便向季长淮住的屋子走过去。 他们要搬家的话，季长淮势必要跟他们一起搬走的。 但若是季长淮身子不好，也不好贸然挪动季长淮。 季长淮的屋子里，全是药味儿。 程清走进去时，季长淮还在睡着。 面上还有些潮红，但呼吸声平稳许多。 程清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季长淮的脉搏。 脉搏也平稳了许多，不像之前短促急躁。 看样子，情况是好了不少。 程清刚想收回手，一抬头，就见季长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盯着她看。 程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季公子，你醒了？” 季长淮上下一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程清见此伸手扶了他一把。 季长淮靠着床头坐好，对程清道了一声谢，“多谢……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程清讪然道：“我回来，想着过来看看季公子的病况，就直接进来了。你今天感觉如何？” 季长淮闻言，面上透着几分和善，“今日好多了，胸口没那么闷，头也没那么疼了，就是嗓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声音确实更加沙哑了，好像将死的老汉一般。 “嗓子疼得厉害……” 程清闻言，却放下心来，“嗓子疼就相当于后遗症，等这段过去就好了，回头我给你配一点治嗓子的药就好。” 季长淮闻言，再三道谢，“多谢，这段时间真是劳烦姑娘了。” 程清摆摆手，“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不妨事的。对了，季公子，今晚咱们要搬家，我得先跟你说一声，晚些时候，你跟我们一起走。” 季长淮一顿，“搬家？” 程清颔首，将搬家的事儿，简单地跟季长淮说了。 只说，村子里现在住着不舒服，他们早就定好要搬去镇子上。 只是之前一直不得空。 季长淮听得出来，程清这是推诿之词。 但是，不重要。 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今晚就搬？” 程清嗯了一声，“白日里，人太多了，人多眼杂，容易出点情况，晚上搬家正合适。” 季长淮思量片刻，道：“那，我坑还要麻烦姑娘一下，劳烦姑娘带我去镇子上，再帮我找来当地的府尹——” 程清一听，就明白季长淮的打算。 八成是不想继续麻烦他们，想要官府接手。 程清却摇了摇头，“季公子，你暂时还是别离开百花镇比较好。” 季长淮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程清盯着他：“季公子没有觉得，你这病不同寻常吗？” 季长淮眼里透着一丝茫然。 程清便继续道：“镇子上现在有很多很多，和你病况差不多的人，就连郓城里也有不少类似的病人——” 季长淮眯起眼来，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程清盯着他的眼睛，直接道：“这病不是小病，而是疫病，是会传染的。县衙和府尹那边，现在应该都在管控，尤其是百花镇，这里现在能进不能出。” “当然，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也觉得季公子最好也不要离开百花镇。” 季长淮现在的病，并没有好。 出去接触其他人，只会导致感染的人更多。 古代医疗条件差，这年头有疫病，必须要严格管控。 而且，季长淮本来就受伤了，还生着病，程清这里有特效药，他恢复才快一些。 若是离开百花镇，去其他地方，情况未必不会恶化。 但凡季长淮离开他们这里后，有什么三长两短，难保上面的人，不会迁怒他们。 程清也不想，季长淮再和宁月龄混到一起去。 他们俩在一起，对她来说，准没好事。 季长淮一听说是疫病，脸色就沉了下来，紧锁着眉头，一直沉默不语。 程清有些担心，他是害怕疫病，想要尽早离开这儿。 思及此，她斟酌着措辞，想要劝说季长淮留下来。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季长淮便突然说：“那我还是不走了。” 程清有些意外：“啊？” 季长淮皱着眉，神情严肃，“若是疫病，我这时候去哪里都不合适，更何况——”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程清眉梢一挑，“更何况？” 季长淮却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抬头望向程清，认真且充满请求的口吻：“我可能还要劳烦姑娘几日，待百花镇情况好转后，我得以痊愈离开这里之日，必有重谢。” 程清本就想带走季长淮，闻言，便自然而然地道：“无妨，举手之劳，那晚些时候，我们一起搬走吧。” 季长淮应了一声。 程清也没在房间里久留，便转身离开。 季长淮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角。 百花镇若是真的爆发了疫病，他自然得留下来与百姓同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过，他得提前送个消息出去。 第161章 竟然跑了 从季长淮的房间里出来，程清就去给陆远和季长淮煎药，顺便做了一笼包子。 晚饭便用那些包子，凑合一下。 一家人吃完饭后，程清和陆兴云，又照顾着陆远和季长淮吃完药。 收拾得差不多，程清想了想，拿出来三包药，打算送去给陆槐。 他们搬走了，倒是简单，但陆槐一家，还是要留在村子里的。 陆老太现在也不能死。 程清便让陆兴云，把药送去给陆槐，让陆槐每日煎一包给陆老太就行。 陆老太那边的情况，也已经平稳下来，吃药也无须太过频繁。 陆兴云乖乖地答应下来，便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就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程清问了一下情况，“你大伯没问你什么吧？” 陆兴云老老实实地说，陆槐见他送药过去，确实问了两句，但也没多想，只是问他药钱多少。 陆兴云就含糊地说，没多少钱，便赶回来了。 听陆槐没有起疑，程清便放下心来，拍拍陆兴云的后脑勺，“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吧。” 陆兴云重重地一点头，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跑，看得出来，他很是兴奋。 程清失笑地摇摇头，回到房间里，陆远带着陆小小，已经收拾好了几个人的衣物。 家里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能够带走的。 简单的家具，新家里有。 他们只要带上钱、粮食和衣裳就行。 入夜后，外头万籁俱寂。 程清静悄悄地打开门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村民们应该都睡着了。 外头没什么动静。 她转身回去跟陆远说了一声，便轻手轻脚地将牛车套上，在牛车上铺了一层被褥。 陆远和陆兴云先将季长淮扶出来，让他坐在牛车上。 随后，一家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将东西全部放上牛车。 待陆远抱着陆小小也坐上牛车后，程清便驾着牛车，火速逃离莲花村。 几乎就在他们搬走的一刻钟后，已然进入深夜，便有人悄悄地翻进了陆远家的院子。 还不止一个。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院子里，瞧见没人发现，便加快速度，冲进了陆家的灶房。 然而，一进陆家的灶房，那群人就傻了眼。 灶房里，只剩下两口锅，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了。 就连一粒米都没有。 众人对视一眼，一开始只以为，是陆远家里人长了个心眼，把东西全都放进了堂屋或是厢房里。 但若进堂屋或是厢房，便容易被发现。 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轻易死心。 犹豫片刻，还是有胆大的，壮着胆子，踮起脚，轻手轻脚地靠近堂屋。 推开虚掩的堂屋大门，一进去，那人就愣在原地。 外头的人见此，都有些紧张。 有人压低声音问：“他大哥，咋样了？” 头先进去的男人，黑着脸走了出来，咬牙切齿：“人都跑了！”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直起腰来，面面相觑，声音也大了起来。 “跑了？” “怎么回事？” 男人气急败坏，“就是跑了！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两间厢房的门，都对着堂屋，一进去，他就看见两间屋子里，都是空空的。 别说人影了，就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男人气得狠狠一跺脚。 若是陆远在的话，就会认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小虎的亲爹陆大树。 “他们怎么会突然跑了？” “该不会是知道我们想过来抢粮食吧？” “大树，这事儿不对劲啊！” 众人望着陆大树，神色各异。 陆大树脸都黑成了锅底，他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村里的人，现在都知道，陆远家日子过得好，有滋有味的，每天炒菜那香味都快飘满整个村子。 陆大树是陆远的堂哥，本来是想，过来跟陆远借点粮食。 可是，陆大嫂前两天，刚跟陆远和程清吵过一架。 他现在也不好上门。 谁知道，他这边还在犹豫，陆大嫂带着陆小虎，便直接去找陆兴云，想走点旁门左道。 捷径没走成不说，自己的儿子，最后还挨了打，掉了一颗牙。 陆大树看着儿子那肿得连水都喝不了的脸，心疼不已，越想越气。 正好几个堂亲，平时跟陆远关系都不好，如今都想从楼院身上扒拉点吃食。 几个人一拍即合，想着半夜偷袭，他们也不要别的，只是要些粮食。 可谁知道，人竟然跑了。 “大树，你别不说话啊！” “是啊，大树，可是你说，让我们大家一起来的！这下子什么都没落着，还白跑一趟，说不过去吧？” 几个堂亲，平日里都不是好相处的，在陆远家搜了一圈，发现人真的跑了，连口水都没给他们留下来，让他们白跑一趟，大家心里都有火气。 “不是我说，陆远怎么知道咱们半夜要来的？大树，该不会是你透露了什么消息吧？” “肯定有人泄露，不然他们怎么跑得那么快？” 几个堂亲关系更好，一怒之下，全部都把矛头对准了陆大树。 陆大树一听，顿时又气又委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这样吗？我还白跑了一趟呢！” 众人面露不善。 但也不想把事情扩大，唯恐让别人知道，他们夜探陆远家的事情不好交代。 一行人只好气呼呼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 在陆远的指路下，程清驾着牛车，很快就赶到了百花镇上。 现如今，百花镇上出现了疑似瘟疫。 镇子的几个出入口，夜晚都有衙役在守卫。 老远看见程清的牛车，衙役们便精神起来，早早地抬手示意，要他们停下来。 幸而，到了近前时，那几个衙役认出来陆远。 有跟陆远关系还不错的，便询问起来，“陆大哥，你这么晚了，怎么来镇子上了？” 陆远便同他们说了实话，“我们搬到镇子上来了，以后就住在镇子上了。” 那几个衙役，听得高兴不已，这才注意到，牛车上带着不少家伙什。 确认是陆远后，他们也不再阻拦，十分好说话的，将陆远和程清放了进去。 陆远口中的小院，地理位置还挺不错的，跟县衙在一条街上。 往前走个十几米，就是县衙。 第162章 拎包入住 不过，一般靠近县衙的院子，戾气重，一般人也不爱住在这里。 是以，县衙附近的院子，当真不算贵。 只是这年头情况不一样了，现在能够住在县衙边上，利大于弊。 程清在陆远的指路下，很快找到了那一处院子。 陆远拿出来，曹广孟日前去家里时，递给他的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 程清推开门，率先走进去。 院子确实不大，前院小小的，大约只有个二三十平的样子。 穿过二门，后面还有一个小院，更小一些，大约十几二十平。 但二门后，左右和后侧，有好几间屋子，住他们一家人，足够了。 院子里的主人，确实像是刚搬走的样子，屋子里都干干净净的。 没有什么脏污。 还留了好一些大型的不好搬走的家具。 他们带着衣裳被褥，直接搬进来，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程清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还挺满意的，“不错，院子挺干净的，挨着县衙，平日里应该也挺安静的。” 陆远闻言，面上也多了一丝笑意，“曹哥做事还是很周到的。” 程清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不说了，我看屋子里都挺干净的，床也都在，先分屋子去休息吧，其他的，等明天一早再收拾。” 陆远没什么意见。 陆小小理应单独一间屋子，但她身子不好，程清还是将她划进了自己的屋子。 陆兴云则早早地选了一间西厢房。 程清见此，就另外给季长淮安排了一间厢房，作为客房。 除掉留给陆小小的屋子，程清和陆远自然而然，分到了正屋。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程清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那我先去铺床。” 陆远抱着陆小小，点点头。 程清便火速跑进正屋里，开始收拾。 陆兴云将季长淮送到客房后，替他铺好床，才去给自己收拾屋子。 他年纪虽小，但办事麻利，很快就照顾好自己和季长淮两个人。 季长淮现在有伤有病在身，整个人都没多少精神。 进入客房后，很快便在床上睡下了。 程清将床整理好，和陆远带着陆小小，便也睡下了。 这么一折腾，就是大半夜，天刚蒙蒙亮时，几个人才躺下来。 都累得够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翌日一早，程清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吵醒了。 程清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迷瞪着眼往外看，便见陆远和陆小小也还在睡。 那敲门声，显然把陆远也吵醒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地坐起身来，大约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寒气，好像一块大冰山似的。 程清看着他那漆黑的眸子，瞬间清醒了，一边绕过陆远往床外爬，一边说：“我去看看，这么一大早的，谁敲门啊！” 话音未落，她就跳下床，披上外衣，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陆远揉了揉涨疼得眉心，抬眸看过去时，程清已经跑出了屋子。 见陆小小还没醒，陆远将她往床里侧放了放，便也跟着下床，拄着拐杖往外走。 “谁啊？”程清一路小跑到大门口，隔着门先往外问了一声。 他们刚搬过来，按理来说，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现在住在这里。 程清有些担心来人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曹广孟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程妹子，是我啊！” 程清顿时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伸手打开大门，便见曹广孟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半袋米。 瞧见程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不算整齐的牙，“程妹子！” 程清将人请进来：“曹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搬过来了？” 曹广孟一边往里走，一边爽利地说：“我今儿一早，去县衙听差的时候，听人说你们昨儿半夜搬过来的，便过来看看。这不，想着你们刚搬过来，可能有东西不齐全的，我就给你们先带了点粮食过来，回头要是有什么缺的，你们再跟我说。” 程清客气地笑笑。 陆远刚好从里面出来，看见曹广孟，冰山似的脸也缓和了一些，“曹哥。” 曹广孟一看见陆远，更高兴了，满脸地笑，“你说说你，怎么突然就搬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帮忙啊！” 陆远淡淡一笑，“没多少东西，不值当，我们自己就搬了。” 曹广孟走到陆远面前，“小远，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陆远颔首，“好多了。” 曹广孟见他气色不错，便也放下心来。 程清见他们还在客套，招呼道：“曹大哥，要不你们进堂屋说话吧，我去给你们烧一壶水。” 曹广孟一听，连连摆手，“这倒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你们这边若是没什么要帮忙的，我还得去县衙呢。” 说着，曹广孟叹了口气，跟陆远大吐苦水。 “县衙里近日都快忙飞了！人手严重不足！我都快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陆远诧异，“这是怎么了？还是因为赈灾的事儿？” 曹广孟摇摇头，“那倒不是，是为了瘟疫。” 说到瘟疫那两个字，曹广孟不由压低声音。 “小远，咱们都是兄弟，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咱们百花镇上，好像出了瘟疫，现在巡抚也来了，还带了个姑娘来，带着我们天天到处防治瘟疫，昨儿我走了好几个村子，鞋底都磨破了——” 曹广孟说着，想起来什么，“对了，说起那个姑娘，小远，你还认识呢！” 陆远闻言，似有所感，他看了程清一眼，蹙了蹙眉，“宁月龄？” 曹广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她跟你说了？” 陆远却是摇头，“没有。” 曹广孟这就有些奇怪了，“她跟你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吗？我记得她去县衙做厨娘，还是因着你的缘故？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跟你说？” 陆远还是摇头。 曹广孟不解地皱眉，刚想问为什么，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程清，顿时恍然大悟。 对了对了，他都忘了！ 宁月龄以前应该是喜欢陆远的。 她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但凡是成过家的人，没有看不出来的。 第163章 救命机会 曹广孟之前，便早早地看出来了。 那个时候，程清和陆远关系不好，夫妻俩天天互相折磨，连带着小孩儿都跟着吃苦。 他私下里还劝过陆远，不如就直接跟程清和离了，两个人都自在。 而且，宁月龄那姑娘看着也不错，长得漂亮，又挺喜欢陆远的。 陆远休妻再娶，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陆远一直没松口或是休妻或是和离。 还总跟他说，他和宁月龄没关系。 曹广孟当时只以为，陆远是为人正派，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但他心里总想着，宁月龄和陆远才更般配。 不仅是他，八成宁月龄也是这么想的。 是以，以前的宁月龄，对陆远可献殷勤了。 可现在，陆远和程清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夫妻俩关系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 宁月龄八成是看不见希望，所以放弃了？ 以至于，瘟疫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提醒陆远？ 曹广孟思及此，又觉得，宁月龄有点太过小心眼了。 不管怎么样，瘟疫都是大事，是会死人的，看在陆远以前多番帮助她的情况下，也该提醒一句，让陆远小心一些。 多大的仇啊，一声不吭？ “或许是她忘了吧。”曹广孟也不想将人心想得太坏，“她近日也忙，跟着巡抚大人跑前跑后的，说是从今儿午后开始，就要在镇子上开设药棚，让百姓们排队取药呢。” 陆远对宁月龄有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好奇，“她和巡抚大人，怎么认识的？” 曹广孟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样子，她很是得巡抚大人青睐。” 陆远几不可见地一皱眉，旋即又问道：“开设药棚是怎么回事？百花镇上感染疫病的人很多吗？” 曹广孟神色严肃地一点头，“多，多得很！” 他们昨儿，先是去了两个大夫家里，确认了一下看诊的人数。 两个大夫家人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太多，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们本来都以为，这事儿不算大。 可昨儿，挨家挨户地看过之后，他们才发现，百花镇上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都病了。 只是，不少人或是家里穷，或是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普通的发热，都在家里熬着。 昨儿他们检查一番下来，还发现有好几个人，已经死在了家中。 只是家里人少，之前没有人发现罢了。 一番盘查下来，染病的人数，触目惊心。 巡抚和县太爷更是大惊失色，下令严查。 就连四周十里八村，都不可放过。 曹广孟等人，都被叫去听差了。 是以，他昨儿才在外面跑了一天，去了好几个村子里查看情况，鞋底都磨漏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是吓一跳。 所有村子里，都有染病的人。 只是数量多少的区别而已。 最多的一个村子里，有十几个人染病。 最少的村子里，也有两个。 现在，那些人都被强制，带到了镇子上。 病情严重一些的，被塞到了两位大夫家里。 病情轻一些的，现在都在镇子口蹲着，等着药棚开启，排队取药。 现在县衙内外都忙翻了，就连巡抚大人带来的亲兵，也都在帮忙，忙得脚不沾地。 曹广孟是真没多少时间留下来，匆匆跟陆远说了几句话，瞧着时间不早了，他将手里的半袋米，往程清手里一塞，便急吼吼地道：“小远，程妹子，我先去听差了，要是有什么短缺，你们再来药棚找我，今日我都在药棚！” 程清接过来，道了一声好。 曹广孟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程清见此，拧起眉头来，神色有些郑重，“看样子，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劣。” 陆远站在她身边，“宁月龄的事儿——” 程清立即道：“这事儿，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在镇子上遇到宁月龄时，她已经跟着县衙办差了。” 陆远蹙了蹙眉，心下有些狐疑，宁月龄是怎么和巡抚扯上关系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做的也算好事。”程清在某方面还挺佩服宁月龄的，“只要能救人，就好。” 陆远闻言，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程清看了一眼天色，“我估摸着，郭大夫那边人手也不够用，我先去把汤药煮上，再给你们熬上一锅粥，你们自己对付吃一点，我得先去郭大夫那边看看。” 陆远刚想说，他也可以去帮忙。 但想到自己的腿…… 他唇角往下压了压，望向程清，“小心一些。” 程清点头，“我知道。” 她将半袋米拎去了厨房。 小院的厨房，比他们家原本的灶房大得多。 里面的灶台铁锅橱柜应有尽有。 陆兴云昨儿半夜，还将家里半桶水搬了过来。 程清就着那半桶水，先将陆远和季长淮的汤药煮上，又煮上一锅粥。 收拾得差不多，她便带上防护用具，匆匆地出了家门。 程清来得凑巧。 她方才到了郭大夫家门口，便见郭大夫带着两个徒弟，正把药材大筐大筐地往外搬。 程清走上前去，“郭大夫，你这是要去镇口的药棚？” 郭大夫面上戴着程清给的改良口罩，抬头，看见程清，他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来，“程姑娘来了？对，我们正要搬去药棚呢。” “县衙说，要搭建药棚，赠医施药，救治百姓，只是镇子上的药材有限，我只能先将自家的药材，先送过去。” 程清闻言，关切地问道：“那家里的那些病人，怎么办？” 郭大夫道：“没事，我提前留下了两日的药，足够用了。郓城闵大夫那边，派人传话来了，他们那边的药材，明日一早就送过来。” 程清眼睛一亮，“闵大夫采购的药材到了？” 郭大夫欣慰地一笑，“说是今天中午到，到了之后他立即就派人送过来，最迟明日一早也该送到了。” 程清放下心来，“那可太好了。”不过，她没开心太久，“但我听人说，染病的人，比咱们想象中要多得多，这些药草够用吗？” 郭大夫一顿，眼里的笑意也减低了不少，“不一定，只能说，能顶一天算一天吧。我也想好了另外的办法，从今儿起，我就让郭三，带着人去附近山里搜寻药草，能找一些是一些，都是救命的机会。” 第164章 进山采药 程清闻言，顿时想起来，她的系统。 系统其实可以判定，附近有什么药材或是珍稀的，可以换钱的东西。 若是她带着系统去，找寻起药材来，应该更方便。 程清思及此，顿时目光灼灼地道：“那到时候，我跟郭三一起去吧！” “你……”郭大夫有些迟疑，“你和郭三一起？这……” 山里不安全，加上这年头光景不好，很难说山里有没有流窜的抢匪。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大好了。 程清补充道：“我懂药材，现在人手紧缺，多一个人帮忙，总归好一点，不是吗？” 这倒是实话。 郭大夫身边，现在也缺人，调不出来更多的人手，只能让郭三花钱找几个农户，一起去山里找。 那些农户，未必能够辨认清楚药材。 若是程清和郭三一起去的话，确实好一些。 郭大夫思及此，却还是没有松口，他犹豫地问：“陆远能同意？” 程清顿时笑起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同不同意，不重要，更何况这是救人的大事，他也不会不同意。” 郭大夫：“……” 他算是看出来了，程清倒是真的没把陆远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但凡是女子，一向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是程清却跟四周格格不入。 即便程清现如今性子改了不少，但无论是从前的程清，还是现在的程清，依旧没有太过将三从四德，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程清有能力，确实帮得上忙。 郭大夫也不再多想，“那行吧，到时候我让郭三带上你，山里头危险，郭三有入山采药的经验，到时候程姑娘，你跟着他走就行，千万莫要独自行动！” 程清颔首，“我懂，郭大夫你就放心吧。” 郭大夫也没时间再耽搁，转头看向郭三。 “郭三，那你就别去药棚了，你和程姑娘收拾一下，就准备进山吧。我和其他人一起，先把药材送去药棚。” 程清和郭三齐齐应了一声好。 郭大夫便匆匆地带着郭七和其他人一起，将药材装上牛车，快马加鞭地离开。 郭三昨儿就跟几个农户约好了，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会儿。 郭三便打算先回去，准备好工具，再去跟那些农户会合。 程清见此，便开口道：“那正好，我先回家跟家里人打个招呼，顺便带上点工具。” 郭三这边工具本就不足，闻言便点点头，“那程姑娘你尽量快一些，我们得赶在巳时之前，出发进山。” 程清点头应下来，转身便跑开了。 她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陆远正好在家里，收拾东西。 他们昨儿带来的东西，都没安置好。 他在家里闲不住，带着陆小小一起，收拾着东西。 陆兴云则一早，就赶去取水了。 看见程清突然回来，陆远还有些诧异，“程清，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去给郭大夫帮忙了吗？” 程清一边翻找着背篓和锄头，一边将她等会儿，要跟着郭三进山的事情，一并跟陆远说了。 陆远听得直皱眉，“你要进山？” 程清翻出来一把锄头，“对啊，药材紧缺，郭大夫就想派人去山里碰碰运气，我正好认识药材，就想去帮个忙。” 再说了，她还有不少寻找古药材的任务要完成。 正好进山一并完成。 陆远却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还是别去了。” 程清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他，“为何？” 陆远紧皱眉头，“山里太危险。” 寻常时候，山里就不安全。 现在干旱，影响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山里那些野物。 它们现在也没了食物，为了觅食，很有可能离开深山，攻击人类。 再加上，附近闹饥荒，很多人可能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化身土匪，四处烧杀抢掠。 陆远比程清更了解这些，更不愿意让程清入山。 程清听出来他的担忧，轻松地一笑，“没事儿，我跟郭大夫的徒弟一起去，他还找了好几个农户一起去呢，不碍事的。” 陆远面色微沉。 然而，不等他再说话，程清背上背篓，“行了，我争取早去早回，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地在家看家，好好养伤，季长淮和你日常用的药，我都放在橱柜里了，都配好的，你按时煎药就行。” 嘱咐好，程清便哒哒哒地走了出去，完全没给陆远说话的机会。 陆远：“……” 盯着程清的背影，陆远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 程清一路小跑到郭大夫家，跟郭三会合后，便一起去镇子口，跟那些农户会合。 郭大夫花了钱，找了四个农户，跟他们一起进山。 那几个农户，看上去骨架都挺大的，平时应该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子。 可惜，现在瘦得有些脱相了。 一个个看上去，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但是，为了雇佣他们，郭大夫前两日开始，就经常给他们送点吃的。 不多，但足够日常所需营养了。 几个人今日看上去，气色和精神头都不错。 郭三跟他们确认了一下彼此的身份，一行人便带着工具，出发进山。 郭三跟郭大夫经常在附近采药，对附近的山况都比较了解。 百花镇附近的山很多。 大山有三四座，延绵出去连带着的小山，就更多了。 而距离百花镇外，向东四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最大的山，叫做五莲山。 五莲山里的药材是最多的。 郭三和郭大夫，经常便去五莲山里采药。 只不过，五莲山太大，里面的山峰也太陡峭。 日常药材够用的情况下，郭三和郭大夫都不愿意到这里冒险。 就连附近的农户，大部分也都不愿意到五莲山里采药。 因此，若是说，哪座山里还有药材，没有被人采光，没有因为干旱而枯死。 那就只有五莲山内，还有些可能。 郭三和郭大夫一早就定好了，要来五莲山，因此找来的农户，也是对五莲山比较了解的人。 众人坐着牛车，赶了半天的路，程清和郭三，终于赶到了五莲山。 看着面前偌大的、连绵不绝的山峰，程清有些都不由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现代，完全看不见保存这么原始完好的山林。 第165章 又见熟人 郭三等人，将牛车停在五莲山外的一处山道口，便带着程清等人，往山里进发。 山道，都是人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不甚清晰，沿途全是各种荆棘、杂草和灌木。 有时候，还有不少布满青苔的藤蔓，一踩上去，就容易脚下一滑，一步踩空，就会从山上滚下去。 郭三再三提醒程清要小心，他和两个农户走在前面开路。 还有两个农户，跟在程清身后，几个人把程清护在了中间。 就怕她出什么意外似的。 程清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这种原始森林，她没怎么来过，但以前她也经常爬山。 对山里的环境，还算了解。 程清进来之前，就在牛车上，用麻绳在鞋底绑了好几道，增加摩擦力。 没那么容易摔。 但面对郭三的好意，她还是一应答应下来。 郭三一边开路往前走，一边跟程清和四个农户，反复说明，他们这次要找的药材是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程清对所需的药材，早就了然于胸，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四处打量。 【叮，系统提醒，发现三斤三七——】 【叮，系统提醒，发现一斤生地黄——】 【叮，系统提醒，发现七斤艾草——】 【叮，系统提醒——】 程清走进山里，系统的提示声，便不绝于耳。 在系统的提醒下，程清一一翻过附近的杂草和灌木丛，找到了那些药材。 三七等药材，虽然不是他们现在的首选。 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都可以作为平替或是派上其他用场。 郭三等人看见程清的发现，没有多想，也没有过多犹豫，便飞快地将药材采摘出来，放进背篓里。 但，很快郭三等人就发现了异样。 程清发现药材的速度，太快了。 有时候，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程清就像是早就知道，哪一片区域有药材似的，直奔附近区域。 而且，每次她过去一扒拉，都会发现可用的药材。 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怕都要以为，她是什么采药仙人。 又或者，这块山里的药材，都是她种的似的。 郭三盯着程清，眼里的好奇和狐疑愈发地强烈。 在程清再一次，在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发现他们需要的当归时，郭三实在是忍不住，“……程姑娘，您是怎么发现这些药材的？” 若说长在地面上的，一眼发现就算了，长在地下的，上面的叶片混在灌木丛里，怎么可能一眼发现？ 而且还是隔着几十步开外，一眼就发现地下的药材……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程清已经蹲下来，用锄头沿着根茎往下挖，闻言她心里一个咯噔。 坏了，忘了隐藏了。 程清没敢抬起头来，就怕被看出来异样，含糊地说：“我对这些药材还挺熟悉的，一看叶片，就看出来了。” 郭三还是不相信：“……这么厉害？那您之前，还跟我师父说，您只懂皮毛？” 程清打着哈哈，“我就只会辨认药材，在这方面，我确实厉害一些，但对药材的运用和把脉治病这方面，确实弱得多，完全比不上您和郭大夫，这是实话。” “是吗？” 郭三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对程清这话，半信半疑。 若说对药材过分了解，倒是也有可能。 总不能说，程清真是什么采药仙人。 相比后者，郭三更愿意相信前者，便也没再多想，“原来如此，怪不得程姑娘愿意跟我们这些大老粗进山呢。” 郭三想了想，程清大约确实有这方面的本事，这才是她主动跟郭大夫请缨，要一起进山采药的原因。 程清干笑两声，只说这是应该的。 郭三没再多说什么，张罗着人，将附近的当归，全部挖掘出来。 程清的系统，又在此时发出一连串的提醒。 这附近，倒是有不少药材。 有用得上的，也有用不上的。 程清依靠着系统的提醒，带着郭三等人，火速收割。 很快，程清等人就找到了一片杂草丛里的赤芍。 程清的锄头刚落下去时，同一时间，另一把锄头，一同落下。 “哐——” 两把锄头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程清的虎口都被震得一麻，缓缓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一个衙役的脸。 那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着衙役服。 程清没见过这个人，若不是他的打扮，程清也认不出来这个人。 但仔细看，他身上的服装，和县衙的衙役，又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候，程清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程姐姐，你怎么在这？” 程清循声望过去，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宁月龄。 程清望着她，也有些惊讶，“宁月龄？！你又怎么在这？” 宁月龄盯着程清，神色复杂，眼里透着探究的光，她哦了一声，道：“我奉巡抚大人的命，带着人来找药材。” 程清一顿，“巡抚大人？” 宁月龄点点头。 程清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人的服装和县衙的差使有些像，但又不一样。 原来是巡抚大人带来的衙役。 “程姐姐，你又是怎么来了？”宁月龄打量着程清，觑着她的神色。 程清面上戴着巨大的口罩，宁月龄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程清闻言，回过神来，开口解释：“哦，我们也是来找药材的。郭大夫说，家里的药材不够用了，怕是供应不上，我和郭大夫的徒弟，就一起来山里找药材了。” 程清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郭三的胳膊肘。 郭三回过神来，连忙说：“对，我们也是过来找药材的。” 宁月龄的目光，从程清身上，转移到了郭三身上，“是郭大夫让你们来五莲山的？” 郭三想也不想地点头，“是啊，师父说，这里的药材比较多。” 宁月龄瞥了一眼他们身后，已经快满了的草筐和背篓，“看样子，这山里的药材确实不少，你们都找到那么多了？” “哦，是……”郭三一听，下意识地就想说，这一切都要多亏了程清。 若不是程清，他们肯定也在一点点地找呢。 然而，不等他说完话，程清便笑着插话进来，“郭三很厉害，他找起药材来，一找一个准，我们跟着他，速度都快了不少。” 第166章 暗中提醒 “这样啊……” 宁月龄望着郭三的目光，愈发地探究，“没想到，郭大夫的徒弟都那么厉害。” 郭三不知道程清为什么要骗宁月龄，但本能地不想拆穿程清，便配合地干笑两声，“我，我从小就学这个的……” 宁月龄笑着点点头，像是衷心地夸赞，“那也很厉害。” 说着，她想起来什么。 “对了，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是来找药材的，我们这里正好没几个认识药材的人，你们找药材既然那么快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吧？这样速度又快，找的药材也会更多，也可以救更多的人，你们说对吧？” “这个……” 郭三下意识地想要向程清看过去。 程清却先抓住了郭三的胳膊，“我觉得，月龄说得可行，反正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多，你就别拒绝了。” 郭三：“……” 这件事，他说了算吗？ ……不对，好像真是他说了算。 郭三才反应过来，原本就说好了，是他带程清和几个农户进山，一切听他的。 但入山之后，他和程清的身份，就好像颠倒过来。 现在寻药什么的，都是听程清的。 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才是这次的‘领头人’。 郭三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宁月龄，和她带过来的衙役们。 宁月龄这次入山，瞧着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带来了十几个衙役。 他们这边人手本就不足，反正都是为了百姓做事，能够联手，当然是好事。 郭三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宁姑娘不嫌弃的话，那我们就一起吧。” 宁月龄展颜一笑，“那就劳烦小郭大夫，多带带我们了。” 郭三尴尬地笑了笑。 一行人便火速地，投身于采药之中。 附近的赤芍，数量庞大。 是他们目前发现的，最大量的药材。 程清和郭三之前就确定了，这附近有赤芍。 郭三便和宁月龄等人一起，分头挖掘起来。 程清跟在他们身后，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一边挖一边往自己的空间里送。 这里赤芍量大，正好可以留下一部分，完成她的采药任务。 同一时间里。 程清的系统，还在不断地提醒，附近还有其他药材。 程清想要过去寻找，又怕被宁月龄看出什么异样来，便悄悄地跟身边的农户，耳语了几句。 那农户很快，便挪动脚步，像是沿着赤芍一路向旁边挖过去。 不多时，他那边便传来惊呼，说是意外发现了其他药材。 众人也没多想，沿着四周，一路挖掘过去。 在这期间，郭三也发现了不少药材。 虽然发现的速度慢了一点，但还算符合程清之前给他立的人设。 宁月龄望着郭三的身影，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眸，却越来越暗。 程清跟两个农户，一路往西边去，不停地挖掘着药草。 深山里的情况好一些，药草还挺多的。 程清一边往前挖着，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宁月龄那边的情况。 目光一扫，她就见，宁月龄一直盯着郭三看。 郭三背对着宁月龄，干得十分起劲，根本没有发现宁月龄的目光。 程清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不想引起宁月龄的怀疑。 现在看来，宁月龄确实没怀疑她。 但她好像开始怀疑郭三了！ 程清心下有些着急。 她不想引起宁月龄的怀疑，不想被宁月龄记恨。 但是，也不想让别人为她倒霉啊！ 程清看了看郭三，想提醒他一下。 郭三却一直背对着她…… 对了！ 程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心里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既不引起郭三的怀疑，又能够提醒郭三。 【郭三大哥最好还是远离一下宁月龄吧——】 郭三正挖着，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程清在跟他说话？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程清。 却见程清埋头挖着药草，完全没有说话的迹象。 郭三顿时有些蒙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 【宁月龄想要治疗瘟疫的全部功劳，现在和她靠太近，可能都会被她记恨。】 程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起来一件事。 【我记得，这次瘟疫后，就有不少大夫和差役，被查出来发国难财，私自囤积药材高价售卖的，但实际上，都是被诬陷的。】 她记得，原书里面，此次瘟疫发生时，郭大夫研究方向错误，药汤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因此，也没多大的功劳。 但百花镇上另一位金大夫，和两名郓城来支援的大夫，跟宁月龄等人一起，倒是研究出来了正合适的方子。 事后，宁月龄将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获得神女的称号，朝廷的嘉奖。 而金大夫和另外两名大夫，则因为囤积药材、治疗不尽心导致瘟疫进一步扩散等等原因，非但没拿到功劳，反而倒了霉。 对于这些，原文里一笔带过，都是为了铺垫宁月龄有心计又有手腕的黑莲花人设。 程清也记不太清楚，那几个大夫的下场。 但总归，应该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几个大夫，跟随宁月龄一起，只是有和她分享功劳的可能，就被宁月龄害了。 现如今郭大夫拿出了治疗的方子，跟随官府一起救治病患，还抢先一步，让徒弟四处收集药草，免费贡献。 这可是不小的功劳。 以宁月龄的心性，势必不愿意让别人，抢走她的风光和功劳。 这么一想…… 程清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郭三听得程清的话，盯着程清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开口。 这才明白过来，他竟然听到了程清的心声。 莫不是，这是老天看他们师徒可尽心尽责救人，给他们的奖赏，想让程清助他们渡过这一劫吗？ 郭三心里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偷偷地瞥向宁月龄。 不看就算了。 他眼角一瞟，就见宁月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正盯着他看。 那目光，透着一股阴狠。 郭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宁月龄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吓了一跳，比他反应还大的，飞快地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看见她的反应，郭三心里更是打鼓。 程清说的，该不会变成真的吧…… 难不成，宁月龄真想对付他和师父？ 第167章 快点救人 郭三没听到程清后面那些话，只听到了，有大夫被宁月龄诬陷。 既然他能够听到程清的话，那被诬陷的大夫，很有可能就是师父和他。 可是，他和师父也没什么对不起宁月龄的地方啊…… 郭三看着手里的药草，很快就反应过来。 难不成，她是怕他们师徒，抢了她的功劳？！ 不得不说，学医的脑瓜子，转得就是快。 郭三想着这些，心里急得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似的。 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拉开和宁月龄之间的距离。 等这次平安回去之后，他得赶紧将此事告知师父。 一定要提醒师父小心！ 郭三一边想着，一边往旁边挪动。 宁月龄的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在郭三看不见的角度下，狠狠地一皱眉。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的模样，让郭三心生戒备。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不行，她得赶紧！ 程清也看见了郭三移动的步伐。 看样子，郭三是听见了她的心声。 如此就好。 程清松了一口气，转头就想继续挖掘药草。 刚一转开目光，眼角却是一闪。 她狐疑地看过去，就见宁月龄的手，在草丛里扒拉了几下，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但看样子，似乎也并不是在采药。 做完这些，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唯恐有人看见她的所作所为一样。 程清在她发现之前，飞快地转移目光。 就在这时，宁月龄却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我看这里的药草，都被挖出来了，我们再往前找找吧。” 这一片确实被挖空了。 大家对宁月龄的话，都没什么意见。 程清抖了抖手上药草上的泥土，丢进背篓里，便也站起身来，打算换个地方。 郭三也站了起来。 跟着众人一起，顺着宁月龄指的方向，打算向前走去。 郭三的注意力，都放在背篓，和方才听到程清心声这两件事上，完全没注意到地面上有什么异常。 刚走两步，他便感觉到脚下一滑。 同一时间，程清一边偷偷观察着宁月龄的举动，一边往前走。 忽然，眼尾余光山过一抹黑影。 她猛地转过头去，就见郭三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向后面摔去。 他们所站的位置，本来就在一处山坡上面。 下面全是各种树干和树桩断茬，且是一路往下的滑坡。 但凡一脚踏空，一下子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小心！” 郭三此时，身子一歪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向下摔去。 他慌乱地瞪大瞳孔，一道喊声都没发出来，就听见一声惊呼。 下一秒，程清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程清一下子扑过来，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郭三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臂。 然而，往下摔的惯性太大了。 程清一个女生，根本拉不住人高马大的郭三。 她脚下一出溜，便被郭三连带着，向下摔过去。 听得程清的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郭三摔倒了。 但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众人刚看过去，程清和郭三已经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程清心里一阵冰凉。 坏了！ 程清顾不上害怕，勉强抬起头来，便见前面不远处，挡着一棵大树。 而旁边不远处，是一块大石头。 这样撞过去，那就真的要完了！ 该死！ 程清在心里骂了一声，左手死死地扣着郭三的胳膊，右手猛地抓住地上的草皮。 手指一下子，几乎抠进土地里。 钻心的疼痛，瞬间从指尖传来。 但下滑的速度，却没有多少衰减。 程清死死地一咬牙，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她脑海里闪过一抹精光。 “郭三，小心点！” 程清喊了一声，下一秒，用尽全力地一脚，踹到郭三的身上。 郭三身子猛地往侧边一斜。 因为反作用力，程清的身影也向侧边滑了一些。 同一时间，她右手猛地一用力，贴着地面身子用力一甩，向旁边滚落过去。 另一边，郭三猝不及防被程清一脚踹开。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肩膀，就猛地撞上了那棵大树的树干。 剧烈的撞击，和肩胛处仿佛断骨一样的疼痛，瞬间让郭三疼得眼前发黑。 隐约间，他就看见，程清的身影，擦着旁边的大石头，一个咕噜，咚的一声，掉进旁边的山坳里。 “我去！” “小郭大夫？” “程姑娘！” 山坡上的人，大惊失色。 才回过神来似的。 一个个忙不迭地从山坡上跑下来。 两个农户，先跑到了郭三面前。 看着郭三那毫无血色，神色恍惚的模样，两个农户伸手想扶起他，又不敢动。 “小郭大夫，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郭三疼得眼前一黑一黑的。 耳朵上好像套了什么东西，声音隔着很远很远，才传到他的耳朵里一样。 他听不真切，听他们喊了好几声。 他才勉强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郭三张了张口，强忍着疼，嘶哑地喊了一声。 “快，快去救程姑娘，快！” 已经有几个衙役和另外两个农户，向山坳边跑过去。 那是山坡和下面一段坡度中间的深坳夹缝。 大约有个几米深，且窄。 几个人趴在山坳边上，往下一看，就见程清趴在山坳底部，一动不动。 众人看得心里一咯噔。 “程姑娘——” “程姑娘，你没事吧？” “程姑娘，你怎么样了？” 农户们提心吊胆地，尝试着喊了几声。 可是，山坳里的程清却没有什么反应。 宁月龄站在人群后，看着一动不动的程清，面色没什么变化。 回头瞥了一眼，缓过劲儿来，被两个农户搀扶着站起来的郭三，她心下不耐地皱了皱眉。 心里对程清都多了一丝恨意。 都怪程清！ 若不是程清多此一举，现在出事的，就是郭三。 现在这样，也是程清自找的！ 宁月龄心里冷哼一声，想着程清大约是活不成了，怒气才消减一些。 郭三被人搀扶着，强忍着疼，踉踉跄跄地走到山坳边。 看见程清面朝下趴在山坳中，一动不动，他瞬间浑身冰凉。 “快，快下去救人啊！” 第168章 人都没事 郭三冲着那几个农户吼了一嗓子。 眼睛和声音里，仿佛都染上了血色。 那几个农户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他们是受雇跟随进山的，自然一切听郭三和程清的。 一听这话，几个人便着急忙慌地开始找麻绳。 幸而他们带了绳索上山。 其中一个瘦一些的，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的农户站出来，将绳索的一头拴在自己的身上。 另外几个农户，拽着绳索的另一头。 那农户顺着山坳，便往下爬去。 山坳有几米深，直接跳下来，就算侥幸不摔伤，也不可能救人上去。 只能借用绳索。 农户顺着绳索，很快降到山坳的底部。 幸而最近大旱，山坳中没有水，只有一些不起眼的碎石和一大堆枯草落叶。 程清趴在一大堆枯草落叶上面，面朝下，看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 农户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眼便看见，程清的腿和胳膊上，都有大片大片的划痕和血迹。 他有些担忧，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程清的胳膊。 “程姑娘——” “程姑娘——” 程清啪的一下滚落山坳后，整个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乎都没怎么感觉到疼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多久，只觉得身子好像一叶扁舟，在大海里晃来晃去，落不到实处。 那种强烈的失重和眩晕感，都快让程清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她强忍着难受，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厉害。 身上软绵绵的，似乎连睁开眼皮的力量都没有。 “程姑娘，醒一醒，醒一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大片漆黑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从遥远的黑天那边传来。 好像是有人在喊她。 紧接着，似乎又有人推了推她。 又把什么东西，拴在了她的身上。 程清脑子不太清楚，混混沌沌的，便感觉到，一股更强烈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她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吊了起来。 难不成，是魂魄离体吗？ 程清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下一秒，她就听到更多人的喊声。 “程姑娘，醒一醒啊！” “程姑娘，听得见我说话吗？” “程姑娘，程姑娘——” 一群人，七嘴八舌全在喊她。 那声音吵得程清头疼。 不知道从哪里生来一股力气。 她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来。 日光瞬间闯进来，刺得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 旁边的人，却都看见了这一幕。 声音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程姑娘，你醒了？” “程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有哪里疼啊？” 程清听出来，那里面有郭三的声音，她勉强地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郭三和那几个农户，以及一些衙役们，全都围着程清，似乎都很关切。 在那一片人群中，程清看见了站在最后面的宁月龄。 她抱着胳膊，站在最后面，小脸漆黑，似乎看见她醒过来，很是不痛快。 大约是觉得，程清现在脑子不太清醒，旁人也看不见，她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程清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才逐渐恢复焦距似的，落在郭三的脸上。 “程姑娘？” 郭三顿时紧张起来。 程清动了动嘴角，“我……” 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像是砂石互相摩擦出来的声音。 郭三瞬间反应过来，急吼吼地向农户伸出手，“快，水囊！” 农户立即将随身携带的水囊取下来，递给郭三。 郭三连忙打开上面的木塞，将水囊凑到程清嘴边，“程姑娘，先喝点水，不能喝太多，先喝一口缓一缓。” 程清身子还不太能动，但脑子已经恢复清明。 她配合地，喝了一小口，干涸的大地终于得到滋润般，她长呼一口气，再次开口。 声音虽然还有点沙哑，但已然好了许多。 “我，我没事……” 郭三一听这三个字，眼睛都红了，“程姑娘，真是吓死我了！您，您不应该这样的！要是您出什么事儿，我回去怎么跟师父和陆大哥交代啊？” 程清缓缓地动了动胳膊，扯出一抹笑，“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就是一下子摔蒙了，其实伤得不厉害。” 程清自己也懂点医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鼠。 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儿，又晃了晃自己的脖子。 除了一些滚落时的擦伤外，骨头都没事儿。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腹，捏了捏自己的后脑勺。 内脏感觉不到疼，她也没有任何内出血或是颅底出血的症状。 最初的晕眩缓过来后，现在已经清明不少。 应该没多大问题。 郭三看出来，程清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在旁边看着，不敢多说。 过了一会儿，程清停下来，对他安抚地一笑，“真没事，看来我还挺幸运的，都是一些皮肉伤。” 郭三缺还是不放心，主动拉过程清的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从脉象上来看，也算平稳。 郭三这才放下心来，劫后余生般，整个人差点喜极而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程姑娘，你都不知道，我方才都快被你吓死了！” 方才瞧见程清趴在山坳里，一动不动，下去的农户喊了她好几声，又将绳索拴在她的腰上，她都没反应。 郭三一颗心都快凉了。 幸而，把人拉上来后，看见程清还活着。 不然，他现在都没办法好好地坐在这了。 程清闻言，有些尴尬，“我就是摔晕了。” 郭三闻言，深吸一口气，踉跄地站起来，对程清拱手作揖，深深拜三拜，“程姑娘，今日真是多谢您出手相救，若不是您，我只怕已经去见阎王了，从今日起，您就是我郭三的救命恩人！” 郭三也是个聪明人。 从他被农户扶起来，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若不是程清拉了他一把，又在关键时刻推开他，只是让他肩膀撞到树干上，依照他摔下来的路线，十之八九要一头撞在那大石头上。 那种力度之下，一头撞上去，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一个强壮的野猪，也只有死的份儿。 若不是程清推开他，众人现在真的可以给他收尸了。 第169章 心有惶恐 郭三心里明白，是程清救了他。 可程清救了他，却连累她自己，摔下山坳。 若是程清方才真有个三长两短，郭三真的要愧疚至死了。 程清见郭三如此郑重其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将她救上来后，就让她靠着树干坐着。 此时，她扶着树干，倒想站起来。 旁边的农户一看，倒是机灵的，上前扶了她一把。 程清借力之下，艰难地站起来，尴尬道：“不必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也是举手之劳，现下你我都没事，便是上上大吉。” 郭三跟着笑了笑，但语气却愈发认真，“无论如何，都是姑娘救了我，这情我记着了。” 看着郭三那愈发郑重其事的样子，程清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人群后的宁月龄，看见这一幕，却咬紧牙关。 余光瞥见脸色铁青的宁月龄，程清对着郭三旁敲侧击地提醒道：“对了，郭三，你好端端地走着，怎么就突然摔下去了？我都被你吓到了。” 其他人闻言，都回过神来，跟着点头。 “是啊，郭三，你知不知道你那多吓人啊！” “对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你是不是跑神了？” 郭三闻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件事。 跑神，那倒是有一点。 他当时确实在想别的事情。 但…… 他记得，他当时走得确实好好的，是突然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但是，那一片因为他们挖掘草药的缘故，草都快被翻过来了。 似乎没什么东西，会让他脚下一滑。 郭三思及此，想到什么似的，拔腿就往自己之前摔倒的地方走过去。 他走得一晃一晃的，唯恐他再摔倒，两个农户连忙追上去。 剩下两个农户，扶着程清和其他人一道跟了上去。 看见这一幕，一直没说话的宁月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该死的！ 她方才只想看，程清和郭三有没有死，忘了去做后续处理了！ 宁月龄心里一沉，连忙跟过去。 速度却还是晚了一些。 郭三已经走到了，自己摔倒的地方。 他只记得大致方位，但是一到那，他就看见，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藤蔓。 那条藤蔓上，覆盖着一层青苔，滑腻腻的。 藤蔓上、地面上，都有他一脚滑下去时的痕迹。 一眼就可以确定，这就是郭三滑下去的地方。 郭三是怎么滑下去的，现在显而易见。 “要我说，肯定是郭三你没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没发现这藤蔓，才滑到的！”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众人都赞同的点头。 “我看也是。” “肯定是这样！” 郭三却狐疑地皱起眉，“可我觉得不是这样……” 众人一顿。 程清的目光落在郭三身上。 郭三挠着自己的头，“我记得，咱们在这一片挖药草的时候，没看见过有藤蔓啊？” 众人一听，反应过来。 “好像是没有……” “对，之前草丛里有两条藤蔓，但挖之前，不是都被咱们甩开了吗？” 这种藤蔓又粗又长，对于他们挖药草来说，很耽误事儿。 他们也没时间慢慢去清理。 当时几个人就直接把那藤蔓甩到一边去了。 只不过，杂草覆盖着，可能是有人没注意，又把藤蔓反过来了？ 众人胡乱猜测着。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可能是故意的。 宁月龄做贼心虚，听着他们的议论，脊背上都出了一层汗。 她捏了捏手掌，连忙打断那些人的猜测。 “我们在这里翻得太久，翻得太乱了，可能就是不小心吧。” 说着，宁月龄又急忙看向郭三，把矛头都转移到郭三身上。 “小郭大夫，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走路得注意点啊！那么大的藤蔓，你都没瞧见，这幸亏没出事，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众人闻言，深觉这话有些道理。 郭三一听到出事，就想到程清摔下山坳的事情，顿时愧疚难当，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宁姑娘说得不错，都怪我，是我没看清楚路。” 他方才也摔惨了，加上确实没出什么大事。 大家闻言，也没往心里去，全都在宽慰郭三和程清。 程清面上笑笑，心里却有些咋舌。 这个宁月龄，怪不得是女主呢，确实挺厉害的。 这么两句话，四两拨千斤，把所有问题都转移了。 郭三现在只想着是自己的错，其他人也都默认为，是郭三没看清楚路导致的。 谁也不会去想，是否有人为的可能。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被宁月龄带跑偏了。 程清本来想暗暗地提醒郭三两句，让他自己发现这件事有蹊跷。 现在看来，这样是不行了。 程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是我方才……好像看见了，是宁月龄偷偷将藤蔓放在小郭大夫的必经之地的，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郭三心里愧疚，正想着再向程清道歉，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郭三面皮顿时一紧，遏制住想要抬头看向程清的冲动，心里一片混乱。 什么意思？ 藤蔓是宁月龄故意放过去的？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郭三自认为，和宁月龄没有什么矛盾啊？ 难不成，宁月龄要害的那两个大夫，真是他和师父郭大夫？ 想到这种可能，郭三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同一时间，就听见程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月龄说得那么清楚，可能真是我看错了，算了，这事儿我还是别说了。】 郭三明白程清的意思。 她没有看得太清楚，所以不敢确认，也不敢揭露。 可是，郭三心里的疑窦却越来越大。 就像之前说的一样。 这附近的藤蔓，明明被他们甩到了一边去。 按理来说，那藤蔓不该出现在这一条路上。 而且，他当时挖药草时，一直挨着宁月龄。 那时候，他也扫了一眼地面，确实没瞧见什么藤蔓。 方才，他只以为，可能是自己当时确实有些走神，没看清楚。 但现在看来…… 他很有可能并没有看错。 那藤蔓确实是后来，才突然出现在那里的。 再加上他当时走神，才一不小心踩了上去。 如若是这样…… 那就是宁月龄故意害他！ 第170章 送药回来 想到这种可能，郭三一颗心猛地被人攥紧一般，仿佛快要承受不住爆炸开来。 其他人瞧见郭三变了脸色，纷纷关心起来。 “小郭大夫，是不是身上的伤又变得严重起来了？” “小郭大夫，你还有哪里疼？” 宁月龄也看见，郭三的脸色不对劲，心里有些发紧。 该不会是被郭三发现什么了吧？ 但是，不可能啊！ 郭三方才的模样，明明是相信了，一切都是他自己没注意而已。 怎么会突然怀疑什么？ 宁月龄紧张地盯着郭三。 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掌。 指尖深深地掐着肉里，她都没有察觉。 郭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目光来自谁。 他强忍着回头看过去的冲动，对众人摇摇头，捂着肩膀，勉力地一笑，“就，就是突然胳膊疼的厉害……” 众人闻言，便都松了一口气。 “疼很正常，小郭大夫，你这肩膀都肿成了炊饼了！” “是啊，看样子骨头好像也伤着了，能不疼吗？” “要我说，小郭大夫，你和程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你们俩都受了伤，山里本就危险，就别在这里呆着了。” “说得对，再待下去，万一你们俩的伤势恶化了，就不好了。” 众人对郭三和程清的担心，真心实意。 没有人再提起那藤蔓的事情。 郭三自己也没再提。 宁月龄见他们好像都没多想，轻呼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跟着众人一起起哄，要将郭三和程清先送回去。 她今日太鲁莽了，为避免他们起疑，还是先把他们送回去再说。 郭三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也不想呆在这里，便点点头。 程清摔伤了胳膊，也摔伤了腿，留在这里也是给众人添麻烦。 她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跟着宁月龄来的衙役领头，挑了两个衙役出来，连带着四个农户，一并送郭三和程清回去，顺便将现在采摘到的药草也送回去。 他们已经挖掘出不少的药草，正好可以送回去，填补上现在的药草空缺。 程清和郭三一行人，便带着药草一起走了。 见他们离开后，宁月龄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今日已经打草惊蛇…… 回去之后，她必须尽快处理了这件事！ 宁月龄思及此，眼里闪过一抹狠毒的光。 …… 程清和郭三赶回百花镇时，已经是大晚上了。 月色朦胧。 几个人走得缓慢，走到城门口时，就见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准备区药。 许多人都在咳嗽，或是发抖，一个个脸色苍白，身形佝偻，仿佛一片片风中的枯叶一样。 还有不少小孩子，缩在大人的怀里不停地哭。 几乎哭到抽搐。 四周看守的衙役和赶过来帮忙的大夫们，一个个面色都十分凝重。 有人时不时地吆喝着，说是今日没多少药了，让排队太后面的人，可以先回去，明早再来。 可是，没有人愿意走。 程清和郭三看见这一幕，心下都有些凝重和唏嘘。 郭三清了清嗓子，对药棚里面喊了一声，“师父，我们带药回来了！” 这一嗓子，瞬间惊醒了所有人一样。 无论是排队的人，还是药棚里的人，唰的一下，全部向他们看过来。 如若不是那些衙役拦着，篮子里面的，还都是一些没加工过的药草，程清都怀疑，那些人会直接冲过来，将药草抢过去吃。 程清看着他们那如狼似虎一样的眼神，都有些害怕。 药棚里，很快有人走了出来。 “郭三，你们回来了？” 郭大夫和郭七还有几个衙役，打着灯笼，快步走到郭三和程清面前。 看见那几篮子的药，郭大夫等人险些喜极而泣。 “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有药草了就好，有……” 郭大夫激动不已。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郭三吊着的胳膊和明显肿胀鼓起来的肩膀。 郭大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郭三神色愧疚，“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连累了程姑娘……” 郭大夫一听，唰的一下，将目光放在程清身上。 他这才发现，程清的胳膊和腿上，都裹着一层纱布，尤其是腿部，还夹着几根木棍。 瞧着脚都不能落地了。 郭大夫脸色瞬间一变，“怎么回事？怎么伤得那么重？” 郭三便把摔下山坡，险些撞上石头，被程清救了的事情，简单地跟郭大夫说了一遍。 郭大夫听得脸色铁青又着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自己摔伤就算了，怎么还连累了程姑娘？你这让我怎么跟陆远交代啊！” 郭三愧疚不已，低下头来，默默挨训。 程清见此，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打断，“郭大夫，这不是小郭大夫的错，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们俩现在只是受了点伤，没出任何人命这是好事啊！” 郭大夫还想说什么。 程清又笑了一下，“郭大夫，我知道您是心疼我，我也知道您现在就是嘴硬心软，但凡小郭大夫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您那时候肯定更难过，更心疼，对吧？” 郭大夫面上有一丝被说中的尴尬。 但不得不说，程清是对的。 他并不是不心疼郭三，只是想着，请程清过来帮忙，结果连累程清受伤，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但若真是让他选，他肯定不希望郭三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若在场，势必也会想尽办法，将郭三救下来。 只是方才自己注意力全都被程清受伤的事情拉走了。 思及此，郭大夫望向郭三，语气难掩心疼，“身上还有哪里疼？还有什么伤吗？” 郭三受伤之后，一直没当回事。 听到郭大夫这么一问，他顿时有些鼻酸，连忙摇头，“没，没事，我就伤到了肩膀……程姑娘伤得更严重。” 郭大夫皱眉，“当真？” 郭三重重地点头，“真的，师父，我不骗您！” 郭大夫盯着他看了看，确认他确实没什么大碍，便又看向程清。 “程姑娘，你的腿怎么样？” 程清晃了晃不太利索的腿，“摔下去的时候，腿磕了一下，有点轻微骨折，但我已经自己处理好了，胳膊上的话，都是擦伤。” 第171章 本性纯良 腿伤没那么严重。 一开始，可能是摔蒙了，哪哪都疼的缘故，程清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腿伤了。 还以为骨头都没事儿。 后来，起身来走了两步，她才发觉，腿脚有些不利索。 应该是撞到什么地方，磕了一下，走也能走。 但为了自己好，程清就简单地把腿给处理了一下。 看着严重，但其实还好。 郭大夫不放心，抓着程清的手，亲自把脉后，看出来她脉象没问题，又检查了一下她腿部的伤。 确定只是轻微的伤，他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们俩快些回去休息吧。”郭大夫连忙催促道：“就别在这守着了，回去之后，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儿，再派人来喊我。” 郭三闻言却犹豫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郭大夫皱眉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郭三犹豫片刻，道：“师父，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郭大夫想也没想，直接问道：“什么事，你说便是。” 郭三看了看四周围观的人，欲言又止。 程清猜到郭三是想和郭大夫说什么，轻咳一声，主动道：“那你们师徒聊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她现如今这副模样，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如先回去休息。 对他们来说，她回去休息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郭三也顺势道：“那就先送程姑娘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师父说。” 郭大夫闻言，心里有些不解，但见郭三和程清都这么说了，他便也没说什么。 程清将药草交给郭大夫后，便在农户的护送下离开了药棚。 郭大夫嘱咐其他人将药草送进药棚，先做处理，便扶着郭三，走到药棚的角落里，避开其他人的耳目，郭大夫便直接问道：“什么事儿现在说吧？” 郭三闻言，先向四周看了看。 瞧见他这么小心翼翼，郭大夫愈发好奇，“究竟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害怕谨慎？” 郭三见四下无人看他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师父，我怀疑我和程姑娘摔下山的事情，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我，要害我们师徒！” 郭大夫大吃一惊，“郭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郭三拉着郭大夫，又往角落里走了走，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跟郭大夫说了一遍。 他还是相信郭大夫的，便说出从程清那里听来一些心声。 宁月龄恐怕要害他们师徒！ 郭大夫大惊，又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害我们？还有，你说从程姑娘那里听来的心声，是什么意思？” 郭三斟酌着，只说可能是一种奇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发生各种奇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清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不能取信于人，怕他们不相信，便没有宣之于口。 若非此番奇遇，他也不会听见那些心声。 而且，程清想来，也不知道，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声。 是以，程清没有骗他的可能。 也就是综合来说，郭三相信，程清说的都是事实。 他也看见宁月龄盯着自己的神色中，透着古怪。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不停地回想，那藤蔓出现的位置。 刚好是宁月龄走过的位置。 也只有宁月龄，才有机会，不被人察觉地，偷偷地在地上做了手脚。 郭三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就是宁月龄做的。 郭大夫听得心惊肉跳，不停地皱眉。 他捋了捋胡子，沉吟良久，还是不解，“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记得我和那丫头，似乎没什么仇怨？” 郭大夫虽然是大夫，但和女子接触的也不多。 宁月龄从未找他看过病。 他之所以认识宁月龄，还是因为陆远。 那时候的宁月龄，经常缠在陆远身边。 他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两个人寻常见不到面，即便见上一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连话都说不上。 郭大夫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宁月龄为何要针对他。 郭三犹豫着，将自己的猜测，结合程清的心声，开口道：“我怀疑，她是怕我们抢她的功劳？” 郭大夫一愣，“什么功劳？” 郭三自己都有些怀疑，没太大的底气：“现在瘟疫如此厉害，她难得巴结上巡抚，掌管瘟疫治疗一事，是怕我们抢了她的头功吧？” 郭大夫有些不太相信，“有这种可能吗？” 郭三挠挠头，“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而且，从程清的心声来看，也有这种可能。 郭大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师父，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郭三语重心长，“今日之事，已经初见端倪，她恐怕真的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郭大夫犹豫道：“果真是她动的手吗？” 郭三闻言一顿。 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他的猜测罢了。 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是我的猜测。” 郭大夫捋着胡子，“既是猜测，就做不得数，我与她无冤无仇的，一个小姑娘为何要害我？再者说，我们治疗瘟疫，都是为了百姓做事，她或是为了功劳，我却只为医者仁心，本质不同，我也不会抢她的功劳，她没必要害我。” 郭三：“……” 他觉得，师父想的太简单了。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论心那么简单。 郭三苦笑，“师父，若是天下人天下事，都像您想的那么简单，那就万事大吉了，何苦还有恩怨情仇？” “师父，须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事关瘟疫，非同小可，若是出了个万一，只怕我们都承受不住。” 郭三苦口婆心。 “师父，您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师娘，想想药铺。” 郭大夫顿时沉默下来，没有方才说的轻松。 郭三知道以郭大夫的性子，他还得想一想，考虑考虑。 话该说的都说了，他长呼一口气，便没再说什么。 郭大夫沉默许久，望了一眼四周不断忙碌的人，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些，这事儿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 郭大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提步走开。 第172章 她很委屈 郭大夫很快腾出来两个人手，让他们将郭三送回去，好好休养。 郭三看着郭大夫，重新投入忙碌之中，心里愁得要死。 不知道郭大夫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现在，他能说的也说完了。 剩下的事情，他也管不了了。 郭三只好叹息一声，被人护送着离开。 郭大夫重新忙碌起来，脑子里便只有那些伤患。 很快，他就将郭三的话，忘诸脑后。 另一边。 程清很快就被送到门口。 程清站在门口，便让那些农户也回去休息了。 望着几个农户离开后，程清才伸手敲门。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一顿一顿的脚步声。 程清听得出来，这脚步声应该是陆远。 正想着，下一秒，院门就被人打开来。 陆远站在门口，望着程清，刚想说话，神色忽然一变。 他拧起眉来，快步跨过门槛，盯着程清手上和腿上的纱布，面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不是出去采药吗，怎么弄成这样？” 程清尴尬地一笑，“就是采药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坡上滑下去了，看着严重，但没那么厉害，还行。” 陆远满脸不悦，伸手扶住程清的胳膊，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你都受伤了，他们竟然让你一个人回来？郭大夫怎么办事的？” 闻言，程清都替郭大夫委屈，连忙解释：“郭大夫派人送我回来了，到门口的时候，我就让他们走了而已，郭大夫人挺好的。” 陆远还是黑着脸。 好像还是很生气。 他沉默着，扶着程清就往里走。 程清觑着他的脸色，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沉默着。 陆远将程清直接扶回房间里。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程清被陆远扶到床边坐下来，有意打破僵局。 她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小小呢？她怎么不在屋子里？” “让兴云带她，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陆远语气平静冷淡地，解释了一句。 他猜到，程清今日就算回来，只怕也会很晚才回来。 他得等程清回来。 怕会耽误陆小小的休息，就早早让陆兴云将陆小小带走了。 只是，陆远现在没心情跟程清说这些。 程清闻言，只以为是陆远一个男子，不好带女儿一起睡，便没有多想。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陆远却在她面前蹲下来。 看见陆远伸手去挽她的裤管，程清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那，那个，你干什么？！” 陆远面无表情地抬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程清一愣，“啊？” 陆远不耐地蹙眉，“我看看你的伤。” 程清闻言，瞬间反应过来。 对哦，陆远肯定是要查看她的伤口。 她刚才想什么呢？ 她就是看见，陆远突然蹲下来，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程清满脸不好意思，“没，没什么好看的，也没多重的伤，要不然我就该被抬回来了！” “别胡说！” 程清话音未落，陆远便低声呵斥一声，声音里充满不悦。 程清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不知道陆远在生什么气。 但转念一想，她有些狐疑，陆远该不会是因为她的伤而生气吧？ 她盯着陆远看。 陆远却没理她，直接将她的裤管挽起来。 程清想要退。 但她就坐在床上，再避也避不到哪里去。 很快，陆远就看见了她腿上的伤。 左腿膝盖以下到脚踝处，全都是青紫色的，肿得厉害。 还有一块比较突出，好像骨头戳了出来一样。 但是，已经被程清处理过了，还绑着树枝，强行将它掰了回来。 看上去，确实不算很严重。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看，程清神色尴尬，“那个，其实真不严重，还没你的伤严重呢。” 她看过陆远的腿，跟陆远的腿伤比起来，她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陆远沉着脸，心里却闷得厉害。 看着不严重，但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伸手轻轻地，按了按程清的腿伤。 程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将腿部往后缩了缩。 陆远却不由分说地按着她的腿，“别动！” 程清顿时一僵，也不好再乱动。 陆远一点一点，确认程清腿上的伤。 程清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陆远觑着她那冒着虚汗的脸色，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 “幸好骨头没事。”陆远一点一点确认过后，心里稍稍放松下来，语气却依旧不善，“你腿上的伤，也得上点消肿的药，我去给你准备。”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往外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程清说。 程清望着他的背影，刚想说点什么。 走到门口的陆远，忽然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用过晚饭吗？” 程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没。” 陆远嗯了一声，拄着拐杖，便提步走出去。 程清咬着唇角，不由皱起眉来。 她怎么感觉，陆远好像很生气？ 但她受伤，陆远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道是觉得，她自己没照顾好自己，给他添麻烦了？ 程清抿了抿唇角，心里有些烦闷。 没多久，陆远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副膏药，还有一碗热气蒸腾的肉丝鸡蛋面。 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陆远将面递给程清，“吃吧。” 程清心情复杂地，将那一碗面接过来。 面香喷喷的，上面加了不少肉丝，还有一整个十分完美的煎蛋。 程清饿了一天，看见食物，却没有多少食欲。 她捧着面碗，盯着陆远。 陆远却没看她，而是蹲下来，将膏药一点点涂抹到她腿上肿胀的地方。 很认真。 程清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情绪莫名上涌，她忍不住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个时候受伤了，给你增加负担了，但没必要，我伤得不重，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用你管。” 陆远动作一顿，倏然抬起头来，黑眸里有幽暗的光。 “不用我管？”他语气微沉，听明白程清话外的意思，“你觉得，我是嫌弃你？” 程清还没说话。 陆远便低斥一声，“程清，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程清不服气，“你怎么还骂人啊？我说的有问题吗？” 第173章 我心疼你 陆远真是快被程清气笑了。 “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到这时候，半点脑子都不长？” 他伸手继续涂药。 动作倒是轻柔。 程清却更难受了，“明明就是你嫌弃我，你还骂我，陆远，你有良心吗？我给你换药的时候，都没骂你——” 陆远：“……” 陆远看着程清，神色颇为复杂。 他算是看明白了，程清看似聪明，但在有些事情上，就不太聪明了。 陆远心里叹了口气，跟程清直抒胸臆，“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骂你。” 程清一顿，狐疑地看着他，瘪了瘪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陆远抬头盯着她：“我只是在心疼你。” 程清：“……” 猝不及防，听见陆远这么说，程清吓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敢置信地重复着他的话。 “你说，你在心疼我？” 陆远肯定地点头，“不仅是心疼，也是愧疚。” 程清更听不明白了，甚至有些慌张，“我，我受伤，你愧疚什么？” 在程清看来，受伤是她自己的事情，又不是陆远造成的。 这跟陆远八竿子打不着。 他有什么好愧疚的？ 陆远算是发现了，跟程清说话，一定要直接干脆。 他低下头，一边为程清涂抹膏药，一边说：“若非我有伤在身，你就不用出门去做这些事情。” 陆远知道，因为他受伤，这段时间里，一直是程清在支撑着整个陆家。 在外面抛头露面，想办法挣钱，都是程清。 包括这次的事情。 若是他没有受伤的话，即便程清一定要去帮忙采药，他也可以跟着去。 若是他跟着去，也许程清就不会受伤了。 程清闻言，有些怔愣地看着陆远，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没有想到过，陆远会这么说。 在她看来，他们俩虽然是夫妻，但跟仇人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仔细想来，哪怕是以前的程清，只要不触及陆远的底线，陆远对她好像也不是很差。 程清盯着陆远，忽然想，这个人看上去，好像也不像原着说的那样，是一个超级反派。 他蹲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替程清涂抹着膏药，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好像生怕弄疼疼似的。 【我是在心疼你——】 陆远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 程清的心脏，都跟着猛地跳了几下，心口似乎都跟着热起来。 程清盯着陆远，一时间有些出神。 陆远听她一直没回答，不由抬起头来，就对上程清那双眼睛。 陆远一顿，声音微沉，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沙哑。 “怎么这么看着我？” 程清倏然回过神来，腾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飞快移开目光，轻咳一声：“我，我没看你……我就是想不通你的话……” 陆远闻言，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颊，没拆穿她，“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清犹豫地道：“你说你心疼我？陆远，你……真的心疼我？” 还没等陆远说话，程清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你为什么会心疼我？” 陆远：“……” 他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旋即认认真真地看向程清。 但只是看着，并未说话。 程清一开始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便回看过去。 可是，陆远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看得她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程清不由移开目光。 良久，才听陆远说了一句。 “你我夫妻，本该如此。” 夫妻？ 程清微微一愣。 对，她和陆远现在是夫妻。 但他们又算哪门子夫妻？ 陆远以前对‘程清’不算差，但是原书里的陆远，也不喜欢‘程清’。 陆远现在说这种话，程清都有些不明白了。 他这话是客套，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陆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面碗，道：“先吃饭吧，面坨了。” 程清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捧着的面碗，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吃起来。 满脑子里，却只有陆远方才说的话。 “陆远，你刚才说心疼我……”程清盯着陆远，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这话是跟以前的程清说的，还是跟现在的程清说的？” 陆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又没了话语。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 空气似乎都充满了压迫感。 这种压抑的氛围，压得程清不太舒服，心里闷闷的，她也不想再说话，只能闷头吃面。 又过了一会儿，陆远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处理程清的腿伤。 待将程清的腿全部涂抹上活血化瘀的药膏后，陆远便站起身来。 见程清的面也吃完了，他伸手将面碗接过去，收拾好旁的东西，便提步往外走。 程清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要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她心下懊恼时，走到门口的陆远，突然停下来。 他缓缓地转头，望着程清道：“以前的你是你，现在的你也是你，没什么区别。” 程清：“？？？” 她不太懂陆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开口询问，陆远就已经提步走了出去，留下程清一脸懵逼。 陆远这话是说，在他看来，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都是程清？ 还是说，无论如何，他都只把她当做程清？ 程清想了想，怎么都想不明白，陆远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之前陆远还问过她，以前的程清去哪里了。 现在怎么来这么一出？ 程清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放弃。 没多久，陆远便又从外面回来了。 他端着一盆热水，放到程清面前，道：“你受了伤，今日便不能沐浴了，简单地洗洗脸便睡下吧。” 程清心下闷着气，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就着热水和帕子，简单地擦了擦脸和手臂。 陆远在一旁站着，等她洗漱完，就任劳任怨地收拾。 看见陆远端着盆又要走，程清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似的，抓心挠肝的。 她忍不住开口，“那个，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径直就走了。 程清：“……” 她算是看明白了，陆远压根就不想跟她好好解释。 她再问也没用。 第174章 陆远的关心 程清有些泄气地在床上躺下。 跑了一天，又受了伤，身子骨是真有些吃不消。 躺下来没多久，她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陆远进屋时，便见程清呼呼大睡。 似乎是怕压着受伤的腿，她侧躺着，睡得很香，就是姿势看上去颇为不舒服。 几次想要翻身，好像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右腿似的，疼得她皱了皱眉，又把腿放了回去，不敢再翻身了。 陆远站着看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柜子里面，取出来一只枕头，又拿了一个小杌子，擦干净四条腿后。 他将杌子翻过来，放在床上。 这杌子简单，四条腿分列两侧，中间正好留出一段空。 大约一腿宽多一点。 陆远将干净的枕头放在里面，便轻轻地给程清翻了个身，将她的腿，放进了杌子里，能够确保她不乱动，也不会压迫到腿的伤。 翻身的时候，程清皱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舒服，待陆远放好后，她便松开眉心，沉沉地睡了过去，没被吵醒。 陆远见此，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幸而，体温还算正常。 陆远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难受。 不算疼，但有些肌肉过度紧张地紧绷和酸胀。 他拉开裤管，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微微有些肿了。 陆远脸色有些难看。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废人过。 这条腿，现在真的是半点事儿都做不了。 陆远回头望了程清一眼，缓缓地伸出手。 微凉的指尖，落在程清的脸颊上。 下一瞬，他却像是触电似的，嗖的一下收回自己的手。 陆远捏紧自己的手指，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地幽深。 …… 程清一觉睡得太沉，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 睡梦中，她感觉好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看了许久。 尽管她没看见，但总觉得，那目光格外有深意，好像夹带着很深很深的情绪。 那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让她心里有点发闷。 “咚咚咚，咚咚咚——” 程清不由地想，到底是谁，是谁这么看着她？ 那目光为什么那么奇怪…… 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将她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程清下意识地眯起眼来，抬起手遮挡住强光，缓了一会儿，她才终于脚踏实地一般，落了下来。 她向窗户看了一眼，便见日光正盛，大约已经到了中午。 她睡了那么久？ 程清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刚一动，才感觉到腿不太对劲。 她抬眸看过去，看着自己的腿，被固定在杌子上，她不由一愣。 旋即，程清反应过来。 这是陆远做的？ 昨天她半夜回来，只有她和陆远两个人醒着，除了陆远也没有旁人了。 陆远……竟然这么体贴？ 程清不由想起来，陆远昨天打直球时说的话。 莫不是，她是真的心疼自己？ 程清盯着那小杌子，有些意外，心情又有些微妙。 她抿了一下唇角，抱着自己的腿，小心翼翼从杌子上移出来，便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刚走到二院门口，便听见了陆槐的声音。 “……怎么就突然搬家了，也没听你说一声？若不是听人说起，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搬到了什么地方呢。” 陆槐之前不知道跟陆远说了什么，此时正抱怨着陆远搬家的事情。 陆远将人往内院领，“就是不想住在村里了。” 他说得干脆直接。 陆槐都噎了一下，“那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我好给你帮帮忙，你是我亲弟弟，我是你亲大哥，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陆槐说得有些怨怪和委屈。 他是真不知道陆远搬家了。 他昨天一早，检查过陆老太的情况，本想去和陆远报个喜，再说说话的。 结果去敲门，没人应。 他当时还以为，陆远是一家出门办事去了，也没多想，就回去了。 结果谁知道，等了一天，也不见陆远一家回来。 他就觉得不对劲，又去敲门，还是没人应。 他还以为，别是陆远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忙找了陆老爷子来，一块将门锁撬开。 进去一看，才发现陆远一家搬家了。 陆老爷子当时还问他呢，陆远这明眼一看就知道是自个儿搬走了，搬走前没跟他这个当大哥的说吗？ 陆槐一脸懵，他若是知道陆远已经搬家了，怎么还可能撬锁开门？ 他跟村里的人打听了一番，没人知道陆远搬家的事情。 他想着曹广孟跟陆远关系不错，或许会有陆远的消息。 今儿一早，陆槐就赶到镇子上，向曹广孟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陆远搬到了镇子上。 问到地址后，陆槐这才寻了过来。 陆远闻言，神色淡淡的，“只是搬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现在没说，以后也可以说，大哥不必如此担心。” 陆槐被噎了一下。 却也知道，陆远一向跟家里人不亲近。 再说了，陆远早就跟陆老太分家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想要搬到什么地方，就可以搬到什么地方，只要官府允许即可。 陆槐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好抬头看见站在二门上的程清，他便转移了话题，“弟妹也在家呢？” 话音未落，陆槐就注意到程清的身上带着伤。 他愣了一秒，旋即想到什么，猛地抬起手，锤了陆远的胳膊一下，“陆远，你跟弟妹打架了？” 陆远：“……”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槐皱着眉，教育道：“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动手啊，还把人打成这样！” “陆远啊陆远，你怎么回事？之前你们两口子不都和好了吗？” “这次又为什么？” “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不会疼媳妇，迟早得把媳妇作没！” 陆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陆远，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数落了半天。 他知道，陆远脾气大，加上会点拳脚功夫，在村里就没人敢招惹他。 可以说，同龄这一辈人，就没有几个，没被陆远揍过的。 他也知道，陆远和程清以前关系不和，两口子经常起争执。 第175章 又有人生病 但在陆槐看来，程清现在已经好多了，任劳任怨照顾家里，照顾受伤的陆槐。 还能让陆远吃好喝好，在这世道，顿顿都有肉吃。 那已经很不错了。 陆远若是还跟程清起争执，再动手，那真就不是人了！ 陆远神色复杂地看着陆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清隐隐约约从他脸上看见了委屈二字。 “那个……” 程清连忙打断了陆槐的训斥，满脸不好意思，“我，我这伤不是陆远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陆槐：“……” 他的声音拐了个调，瞬间哑火。 陆槐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程清哭笑不得，“真的，我昨天给郭大夫帮忙，去山里采药，这是我在山里不小心摔的，跟陆远可没关系。” 陆槐闻言，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远。 陆远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槐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无语二字，他连忙咳了一声道：“害，都，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就说，我们家小远肯定不会这样的嘛，都是误会……” 陆远眼里满是无奈。 程清都有些佩服陆槐的脑回路。 不过，陆槐能这么想，可想而知，平时陆远留给陆槐的印象，或者是说他留给外面所有人的印象，都不太好。 程清不由玩味地看了陆远一眼，心想，你小子不愧是反派。 却不想，陆远正好也在看她。 见她看过来，陆远对着她，微微一挑眉，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程清带着一丝被抓包的心虚，飞快地移开目光，望天望大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陆槐没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微妙，方才误会了陆远，他一心想着转移话题，“那个，小远，我们进去再说？” 陆远点点头，倒也没有将这个大哥轰出去。 陆槐松了一口气，跟着陆远和程清两个人，一起回了堂屋。 看着陆远和程清两个人，都是一瘸一拐的样子，陆槐哭笑不得，“你们两口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啊。” 程清和陆远，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程清的腿。 确实太巧了。 两个人神色中都闪过一丝不自然。 陆槐又满是担心地说：“你们俩现在这样，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若是在村里也就算了，偏偏就这么搬家了。你说你们俩现在这样，谁能照顾？” 陆槐自己家里有人要照顾，如若是在同村，左右邻里住着，他顺带手就可以照顾一把。 可现在，程清和陆远搬到了镇子上，他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力。 鞭长莫及啊！ 程清闻言，笑呵呵地说：“其实我这伤没大碍，过两天就好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了家里这不是还有兴云吗？” 说着，程清便对外朗声唤了一句。 “兴云？” 陆兴云正在做午饭，听见动静，很快便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一早就听陆远说过，程清受伤的事情。 对程清受伤这件事有准备。 但看见程清手上和腿上的伤时，陆兴云还是小大人似的拧起眉头来。 瞥见一旁的陆槐，他才整理了一下情绪，闷声问：“叫我干嘛？” 程清闻言，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孩子，你大伯来了，你说教你干嘛？赶紧弄点水来啊！” 陆兴云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对陆槐叫了一声大伯，才屁颠屁颠儿地跑出去准备热水。 程清见此，对陆槐一笑，“大哥，您看这不是挺好使的吗？” 听着程清的口吻，好像陆兴云是个什么物件似的。 陆槐失笑地摇摇头，却也放下心来，“有人照顾你们就好。” 他望向陆远。 “对了，远儿，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娘的身体好了一些，热也退了，人也醒了，我就过来跟你报个喜，你不用跟着担心了。” 陆远闻言，没什么太大情绪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陆槐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又对程清一笑，“说来这次还真要多谢弟妹，弟妹给的药，那真是太好使了！” 几服药下去，陆老太的情况，很快就稳定了。 陆槐便一心觉得，若是没有程清给的药，兴许陆老太都撑不到这个时候。 程清淡淡一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陆槐搓了搓双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他欲言又止的，程清挑眉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有的话就说说看？” 陆槐闻言，犹豫片刻，一咬牙，“行吧，弟妹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说了，其实我这次，除了过来看看你们，还是想问问，你这儿有没有药了？” 程清疑惑道：“老太太的病，不是好些了吗，应该不用再吃哪些药了，重新抓补身的就好。” 陆槐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娘，是大伯病了！” 程清一顿，陆老爷子？ 陆远皱了皱眉，“大伯病了？” 陆槐飞快地点头，“对，就是昨儿晚上才开始病的，跟娘的病症差不多，都是发热、头疼浑身难受，他家里倒是有别的药，但喝了后不管用。” 陆槐今天早上准备来镇子上的时候，才听说这件事。 就过去看了一眼。 才过了一晚，陆老爷子的病况，就变得更严重了。 听家里人说，他早上起来就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又喊着浑身疼。 “我瞧着那病症不对劲，不像是一般药能治得了的，只能觍着脸来求远儿和弟妹你们俩了。” 陆槐是典型的大家族思想，陆老爷子毕竟是家里的长辈，平时对他们也不错。 他不能见死不救。 程清却沉吟片刻，道：“村子里还有其他人病了吗？” “我是说类似的病症。” 陆槐还没说话，程清就补了一句。 陆槐闻言，挠挠头，道：“类似的病症……我今早从村里头出来的时候，还真的听到不少。有好几户人家里，都有人开始发热了，哦对了陆庆也开始发热了！” 他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程清和陆远。 “五叔一早就在敲各家的门，想让咱们凑凑钱，帮陆庆再请大夫看看，我就听他说，陆庆开始发热了，伤口还开始化脓了。” 陆槐当时一听，只想着，是伤口感染的缘故。 不过，这也算类似症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