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宋》 第一章 福大命大 江南! 北风萧萧,西子湖寒。 寒冬腊月里,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霏霏细雨,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寒冷。 江南的冷并非北国那般的冰天雪地,但这种湿寒的冷让人窒息,冷的让人心都要凝固。 这样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刃,每一阵风都扎扎实实的割着血肉。 那看似轻柔的寒风却卷着彻骨的寒气,让人感觉到似乎整个世界都要被这放荡不羁的寒冷所吞噬。 风轻轻的拂过金瓦琉璃,不曾吹动便顷刻散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暮色之中。 风似乎对这富丽堂皇并无留恋,只是想要倾诉着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寒风呼啸凛冽,似乎预示着帝国在风雨飘摇和动荡不安之中。 这里便是大宋的皇城,临安行在的大内深宫。 原本帝王向来喜欢讲究“坐北朝南”,长安、洛阳和开封皆是如此。 这样的格局便是“前市后朝”的格局,皇城宫殿在全城之北,坊市则围绕皇城的东、西、南三面。 然而临安却一反常态,偏偏采取了“坐南朝北”,宫殿在南面,市集在北面。 或许受制于临安地形地貌,或许官家的特立独行,让整个皇城大内有些格格不入。 大内之中殿堂林立,楼宇众多。虽然已是寒冬,却难掩这深宫之中的暗流涌动。 各人有各人的悲欢,各人有各人的离合。 受厘殿,在皇城众多的殿堂之中并不出众。 不过是这皇宫大内的一座偏殿而已。 然而在如此大富大贵之所,此刻却全然沉浸在悲痛之下,不时传来哭声阵阵。 殿堂中央,摆着一张雕龙刻凤的木床。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仿佛少年的气息如同油尽灯枯一般,随时会被熄灭。 殿外时不时的传来阵阵抽泣声,虽然断断续续,似乎这声音让人非常熟悉。 这样熟悉的声音,如同这梦境之中的呐喊一般,有些直击心灵深处。 这样的呐喊却又如同一声声呼唤,搅动着少年的心绪,似乎想要将那颗即将逝去的心神给唤醒回来。 正是这一阵阵抽泣化成的一声声呼唤,让床上少年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啊!” 罗悦猛地从幻梦之中惊醒,这个梦不知道做了多久。 梦境里的景象不停的变换,如同快进一般急速的在脑海之中闪过。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痛使得视线模糊。 眼前的这一切朦朦胧胧,让他都看不清自己微微抬起的手。 映入眼帘的全然一片模糊,整个世界似乎一片混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一丝不安和恐惧从内心而生发。 渐渐的,渐渐的,一切才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殿内的陈设和布局相当的精细,从来都没有见过。 殿外的阵阵抽泣声并没有停止,既让他心烦也让他心安。 至少让他感到无比的庆幸,原来自己并没有死。 他蹑手蹑脚的走下床,床边的案几之上摆着一面铜镜。 铜镜之中,是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气质儒雅却又单薄消瘦。 罗悦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无。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看着看着,总算找到了熟悉的地方。 笑容是那么的陌生,熟悉的是自己那凌厉的眼神。 “莫非是重生?看来我福大命大,没挂!” 罗悦对着铜镜开始细细打量着镜中人,倒不失为一具非常好的皮囊。 重生后自己的意识已经植入这皮囊之中,以后恐怕只得接受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随着部队救灾,为了救一名落水的村民而被洪水卷走。 记忆中最后清晰的画面便是头狠狠的撞击在一颗树桩之上,随后便失去意识。 或许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或许是自己对于世间的眷恋,竟然让自己重生到了这个翩翩少年的身上。 从此这幅躯壳便是自己,自己便是这幅躯壳。 随着意识和躯壳融合得越来越深,自己和躯壳之间的记忆相互叠加,让自己的前世今生逐渐的清晰起来。 身体的代入感也越来越强烈,似乎能够不由自主的支配着自己。 双重意识让罗悦渐渐的明白,这个少年此时的名字叫赵瑗,过去的名字叫赵伯琮。 如若还有将来,那么还会有一个更加牛逼的名字,赵昚。 赵瑗,这个名字还不错,但凡王字旁的名大多都是美玉的意思。 以后这个名字就将要陪伴自己很长的一段时光。 那赵昚是谁? 便是后世称之为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一代明君宋孝宗! 然而他的即位并没有一帆风顺,而最初是以养子的身份入宫。 历经艰辛和苦楚,才得以登上天子之位。 历朝历代,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养子的身份最为卑微。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王朝的继承人之中,嫡长子最为尊贵,次之便是其他嫡子。 如若没有嫡子,那么庶长子最优,其次便是其他庶子。 如若皇帝无子,则只能从亲兄弟之中过继,也还算不错,毕竟是皇帝的侄儿。 假若皇帝没有兄弟,那么只能从未出五服的子侄辈之中挑选继承人。 这个也算可以,至少还算是宗室子弟。 有没有更离谱的? 有,赵瑗便是这最为离谱的养子。 靖康之变,金军围困汴京,最后将整个赵氏皇族一锅端。 赵构南渡江南,几经周折方才在这临安扎下根来。 缓过神来的官家,却面临着两个问题。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元懿太子赵旉在苗刘兵变之时受到惊吓而早夭。 一个是自己在行乐之时突遭金军突袭,同样受到惊吓而落下了痿腐之疾,从此便没有生育能力。 赵构为了将来皇位的继承,不得不从民间赵氏宗室子弟之中挑选。 最终选来选去,从太祖赵匡胤的子孙中挑选出自己子侄辈的继承人。 从上千名“伯”字辈宗室子弟之中,挑选出十名七岁以下的幼童。 赵瑗回想起,自己能够从上千名的宗室子弟之中脱颖而出,并且杀到了最后的前十名总决赛。 在总决赛之中,再经过一番审查,最后仅剩下两人供赵构定夺。 这两人一胖一瘦,胖的叫赵伯浩,瘦的便是赵伯琮。 一开始,赵构是留下胖的,赏赐钱财打发赵伯琮回家。 可没过多久,多疑的赵构又改变了主意。 毕竟牵涉到皇位继承人,自然需要斟酌审察一番。 于是再次召集二人进宫,并让二人叉手并立,自己在一旁细细观察。 正在这时,忽有一只猫从两人脚下经过,赵伯琮并没有任何举动,而赵伯浩却狠狠的踢了一下猫。 赵构见状,皱着眉头说:“此猫偶然经过这里,为何无故踢它?这个小孩如此轻狂,将来怎能担当社稷重任!” 或许那只猫是决定去留的关键。 但是最终留下还是赵伯琮,也就是现在的赵瑗。 从而得以被养育于宫中。 由此说明赵瑗的天资禀赋那便是相当的了得,至少也是千挑万选的精英。 “官家的养子,未来有机会继承皇位!” 赵瑗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说是重生,却没想到竟然有一步登天的感觉。 任何男人都喜欢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样所带来的快感无与伦比。 想着想着,赵瑗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然而历史是历史,当下是当下。自己既然可以重生,那么必定也可以改变历史。 凭着对历史的熟知,细细推算眼下的大宋应该是面对着金军的压制,这个烂摊子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 更为困难的是,赵构并非只有自己这一个养子。 原来多疑的赵构在留下赵瑗之后,又重新再玩了一次那样的挑选。 再次从千挑万选之中选出一名叫赵璩的孩童入宫。 赵瑗由张婉仪抚养,赵璩则交由赵构最为信任的吴贵妃养育。 一想到这里,赵瑗摇了摇头。 自己在这宫中要面临着竞争,并且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自己的养母和对手的养母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之上。 “哈哈,管他娘的,既然上天让我重生,那么就搏一搏,改变一下历史又何妨!” 赵瑗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第二章 为了岳飞? 赵瑗对于大宋的这段历史非常清楚。 他的心智和意识毕竟来自后世,自然非常的了解大宋这艘破船将来会驶向何处。 他也非常清楚,破船的掌舵人,也就是现在的官家赵构是个什么德性。 那么上天让自己有这个机遇,那么就要把大宋和自身的命运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金兵大军压境,而官家却只希望偏安一隅。 或许是太宗一脉的缘故,作为宋太宗赵光义的子孙,赵构毫无血性可言。 而自己这具肉身和身份确实来自于太祖,文治武功的宋太祖赵匡胤自然比他那弟弟强上百倍。 那么中兴大宋既然不能从太宗子孙手里实现,那就从自己这太祖子孙手中实现吧! 按照常理而言,赵构来自太宗一脉,挑选继承人自然会继续从太宗子孙中选拔。 可现实却并没有如此,反而是从太祖一脉之中挑选。 赵构为什么会一反常理? 倒是有两个传说。 一个据说是因为宋太祖曾经托梦给赵构,让他将皇位还给自己。 古籍之中甚至还有记载:“汝祖自摄谋,据我位久,至于天下寥落,是当还我位。” 而另一个传说则是大宋曾派人出使金国,使者回国之后说金太宗长的很像宋太祖。 于是流出传言说是宋太祖回来夺皇位了,因此赵构才选择太祖一脉的子嗣继位。 可以看出赵构非常迷信鬼神之说,或许只有鬼神之说这样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才能成为解释或者安慰自己的最好方式。 对于古人而言,认为鬼神有时能够给人带来好运,有时也会给人带来惩罚。 无论是赵构出于何种目的,但赵瑗感觉官家虽然有过众多昏庸决定,然而这个却是难得的英明决定。 至少自己不会那样怯弱不堪,也不会那么安于现状。 更为难得是,太祖一脉和太宗一脉相比较起来,确实出色不少。 “我既是养子,便有机会争一争皇位。” 赵瑗觉得自己前世今生的骨子里都有着杀伐果断,沉稳勇毅的气质。 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也给了自己这份才干,为什么不争上一争。 “我要改变大宋这懦弱不堪的国本,创建一个席卷宇内的大宋帝国!” 历史上的大宋,曾经是无数汉民心中永远的伤痛。 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疤给了后世子孙,现在这个伤疤注定在赵瑗手中抚平。 赵瑗的性格如此,使命如此! 大宋的大,不过是繁华富庶的大,不过是八方咸通的大,不过是技压群芳的大,不过是歌舞升平的大。 然而这样的大,终究抵不过辽国的大军,也抵挡不住金人的铁蹄。 靡靡之音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始终只能是误国误民。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赵瑗,养子又如何,可我是文治武功的太祖子孙。” “尽管身份并不尊贵,但尊贵在我手中重新创建。如果不争,大宋将还是那个腐朽的大宋,中原终究还是那个饱受异族欺凌的中原!” 重生之前的前世,自己不过是普通人家按部就班的好学生。 酷爱历史却又一腔报国之志,从而大学之后便选择毅然从军。 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懂事,从小不会被父母养尊处优惯着。 正是这些经历和成长环境,造就了自己的性格和志向。 似乎前世和今生的自己既契合又互补,灵魂之间的冲击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样的冲击感造就了一个坚毅却又不失果敢,沉稳却又不失活泼的自己。 “哈哈哈哈!” 赵瑗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笑容,也越来越欣赏这份气质。 或许是自己的笑容声音太大,让原本安静的内殿有些动静。 使得原本时有时无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嘎吱!” 大殿厚重的大门被轻轻的推开。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一个脸庞白净却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太监看到赵瑗,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国,国公爷!您,您怎么起来了?” 太监见到赵瑗竟然起床下来,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呆呆的望着赵瑗一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跪倒在赵瑗面前。 赵瑗自从入宫后不久便被封为建国公。 因而无论是宫里宫外对于赵瑗的称谓便都是国公爷。 “怎么?我不应该起床吗?” 赵瑗没想到这太监竟然如此没有眼力见,这话说得情商太低。 难道自己不应该起来,就应该一直躺在床上不成。 “不,不是,奴婢的意思是您怎么亲自起床来。啊,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太监被赵瑗的一句反问弄的有些昏头转向。说起话来便是一错再错。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凡能够入宫并能在王子嫔妃身边侍奉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深宫大内之中,哪个不是有着一颗八面玲珑心。 就眼前这一位的智商和情商,估计在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两集。 但赵瑗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太监,心里倒还有些喜欢。 心直口快,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城府。 这样的人跟在自己身边,才真正算得上是可靠之人。 深宫之中,亲近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可靠。 不过赵瑗反过来一想,觉得从这个太监身上便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看来自己在这宫中并没有那么受待见。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太监跟在自己身边呢。 或许正是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算计。 让自己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从而难免会踩坑出错。 宫城大内之中,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真是个好算计! 赵瑗努力的将今生的回忆极尽的在脑海中搜寻着。 想起来了! 身边的这个太监叫李裕文,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 在自己五岁那年进宫后不久便被差遣服侍,从而一直常伴左右。 回想起来,也已经将近十年之久。 赵瑗不由得感叹道,自己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养母张婉仪之外或许唯一能够信任的便是身边这个呆头呆脑的太监。 当初赵瑗被选进宫之时,赵构身边除了最受宠幸的吴才人之外,还有元懿太子的生母潘贤妃和张婕妤两人很得圣心。 当赵构带着赵瑗入宫之时,三位嫔妃正环坐聊天。 见到赵瑗进来,潘贤妃因丧子不久,不禁触起隐痛,掉过头去有些闷闷不乐。 张婕妤则笑着向赵瑗招手,赵瑗便不假思索的扑入她的怀抱。 正是这一幕,让赵构下定决心让张婕妤负责抚养赵瑗。 也恰恰是这一幕让吴才人甚为妒忌,或许李裕文的安排便是出自她之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吴才人成了统领后宫吴贵妃,张婕妤则因为抚养赵瑗而得以晋升为张婉仪。 而赵瑗的另一个皇位竞争对手赵璩的出现,则必定是吴贵妃的一手安排。 自此皇位的继承人在宫内便出现了两派。 只不过这所谓的两派,则以吴贵妃所养育的赵璩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奴婢的意思是,国公爷在选德殿外跪了十几个时辰,受了风寒,抬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太医说……,奴婢还以为……” 李裕文说着说着就眼泪往下滴,言语之中并没有任何掩饰和伪装。 可以看得说出来,他这样是发自内心的有感而发。 “太医说什么?你以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瑗又是一连串的反问,让李裕文极度不适应,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医说国公爷怕是熬不过明日,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国公爷!” 李裕文眼泪巴巴的望着自己侍奉多年的赵瑗,两人在这些时日已然积累下了深厚的感情。 对于李裕文而言,失去赵瑗除了失去了一位主人之外,从此也会在这宫中失去靠山。 “那我为什么要到选德殿跪十几个时辰?” 赵瑗对于不省人事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并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病倒。 “哎……,还不是为了岳飞!” 李裕文不由得叹了口气,略带着沮丧的语气说道。 “为了岳飞?” 赵瑗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自己和岳飞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为了岳飞跪倒十几个时辰,甚至不惜性命。 第三章 推心置腹 李裕文望着正处于思索之中的赵瑗,心中也在犯着嘀咕。 “国公爷莫非是受风寒烧坏了脑子,自己干了什么也不记得。向来宽厚温和,现在却有些咄咄逼人。连雅言也不说了,总是说着我啊你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赵瑗也正在疑惑着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对着官家以死跪谏,便是逼宫。 这样可是犯了天家的大忌,一个不小心便会触怒龙颜。 按后世的说法,赵瑗行事风格本来就是沉稳有度,不会做出如此轻佻聒噪之事。 “你说我是为了岳飞才病倒?究竟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赵瑗的这种聊天方式聊得李裕文有些怀疑人生。 总是不停的反问,并且还总是一连串的反问。 “这个,奴婢,奴婢不太好说!” 李裕文有些犹豫的说道,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事情在宫内非常敏感。 毕竟这样的事情连朝中大臣都不敢议论,更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一旦这事从他这个小小的太监口中说出来,传出去那可是小命不保。 “看来这小子也没那么傻,还是有点分寸。” 赵瑗望着正犹豫不决的李裕文,不禁腹诽道。 有分寸感说明还不至于朽木不可雕,赵瑗对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在我身边十年,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呢?” 其实赵瑗心中明白,这宫中是要讲规矩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说什么样的话,一旦僭越了便是天大的罪过。 好比这涉及到的岳飞之事或许是军国大事,又或者是机密要事。 这一切从一个小太监口中说出来,要是宣扬出去,恐怕是要人头落地。 但这一切肯定是要了解清楚的,打感情牌才能把话套出来。 “官家为了与金人议和,将岳飞下狱。国公爷为岳飞求情被官家拒见,而一直长跪不起,才惹了风寒!” 李裕文原本就是耿直之人,见赵瑗推心置腹,自然也不再隐瞒。 他谨慎的望了望门外,轻声细语的靠近说道。 “完了!开局便是困局!” 李裕文的一番话说得赵瑗心中拔凉拔凉的,不禁心中暗暗念道。 刚才对着铜镜还立着誓言,这个消息对于踌躇满志的自己无异于当头一棒。 岳飞可是这大宋史上排得上第一的战将。 在这么风雨飘摇的乱局之中,有这么一位安邦护国的柱石确实难得。 然而赵构不但不懂得珍惜,还要借此为筹码来换议和。 赵瑗感觉自己这重生的时间点也太不好了,也只能在心中的默默说了一句,卧槽! “你是说官家拒见我?” 赵瑗说完这个话,也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有些犯傻。 这不明摆的着的事实,自己不过是个养子,身份自然还难以到参与军国大事的份上。 冒然去找官家为岳飞求情,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官家当时正在与相爷们议事,您这么一跪,让官家有些下不来台,因而龙颜大怒。面上也就不太好看,自然不愿相见。” 按照常理而言,李裕文必定在一旁陪着,因而才了解这么多的细节。 对着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瑗已经大概清楚。 此时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也坚定了他下一步要做的事。 自己为岳飞求情的这个举动必定会引起朝堂主战派的好感,自然也会成为他们拥护的目标。 但同样的也会成为秦桧为首的那帮投降派的眼中钉。 自己的身份在宫内成为两派之一,在朝堂之上也成为两派之一。 主战的这个标签,不管自己认或不认,都已经被结结实实的贴在脑门上。 前世的记忆之中,孝宗皇帝本就是个非常有作为的皇帝,并且是个坚定的主战派。 可以说他毕生的愿望都是北上伐金,收复中原。 “那你觉得岳飞该不该杀?” 赵瑗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他觉得岳飞被冤屈杀害是后世人的理解,而当时的人怎么想的,或许是不是会有些差异。 赵瑗说完记起自己孩童之时曾经见过岳飞一面。 当时岳飞进宫面圣,却在赵构的安排之下见了自己。 岳飞在看到聪慧过人的赵瑗之后,不由得感叹地说:“中兴基本,其在是乎!” 转而竟然向赵构提议立赵瑗为储君,以安定民心和军心。 由此可见自己在这帮将领心中还是颇受认同,或许这帮武将便是自己将来的安身立命之本。 已然到了这个份上,赵瑗觉得只能求情求到底,誓保岳飞不死。 “军国大事,奴婢不敢乱说!” 李裕文毕竟在宫中多年,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自然是心知肚明。 “让你说就说,啰嗦什么!” 赵瑗的这番话再次惊到了李裕文,他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国公爷竟然也会爆起粗口来。 或许是这样的爆粗来的更为有效,竟然让李裕文也支支吾吾的说了起来。 “奴婢觉得,岳鹏举乃是天神下凡,大宋能抵挡金贼的就那么几位,他排头号!杀了他谁来护国。” 李裕文说这个话之时,内心其实对于岳飞充满了无比的崇敬。 朝中的许多军国大事,宫中通常都会很快便知晓。 他在宫中多年,与许多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关系密切,自然能够了解许多关于抗金战事的消息。 岳飞指挥北伐的一路高歌猛进,许许多多催人奋进的诗词,都让这个久居深宫的小太监钦佩之至。 “你小子,不傻嘛,扮猪吃老虎的吧!往后别那么多顾忌,无人之时放开说便是!” 赵瑗拍了拍李裕文的肩膀,亲切的说道。 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关系已经不是主仆那么简单。 不是兄弟却又胜似兄弟,不是亲人却又胜似亲人。 自己的这一串串的反问,李裕文的回到却是滴水不漏。 让赵瑗不得不感慨道,这宫中都是在大浪淘沙,能留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而李裕文的生存之道恐怕就是扮猪吃老虎。 “奴婢不管何为扮猪吃老虎,只知道跟着国公爷!” 赵瑗亲昵的举动和亲切的话语让李裕文有些受宠若惊,激动地眼泪夺眶而出。 往日的国公爷虽然温和,却也不会如此这般。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国公爷竟然还能对自己说出这么掏心窝的话。 他明白此时此地,该是自己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跟着我干嘛?” “国公爷干啥奴婢便跟着干啥。” “我还要去官家面前求情,保岳飞,你去不去?” 赵瑗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也算是试探性的看看李裕文的反应。 “奴婢原本以为要是国公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也不活了!别说保岳飞,劫岳飞都跟着去!” 或许是被方才赵瑗的那一番话将气氛烘托起来,李裕文此刻也豁出去,算是表露自己的心迹。 自己能跟随国公爷那么久,脑袋还能保住,靠的就是装傻和忠心。 没有这两样法宝,怕是难以在这深宫之中生存。 但现在显然不能够再装傻下去,而是要表明心迹。 “搞的这么暧昧,两个大老爷们。哦,忘记了你只是半个!” 对于李裕文的这个态度,赵瑗非常满意的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己要争这个皇位,那么先从拉拢他开始吧! “不,不是吧!国公爷您方才说啥?真的还要去求情,保岳飞?” 李裕文此刻才将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缓过神的他紧接着被吓出一声冷汗。 这一病过后,国公爷胆子怎么变大了,完全不是先前那般模样。 在他的印象之中,国公爷对待官家和众娘娘都是极为孝敬。 从来都是轻言慢语,更加不会忤逆。 而为了替岳飞求情,做出跪在选德殿逼宫的情形,着实让朝堂和宫内拥护他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向来温顺的建国公,竟然也能如此有血性。 “你自己也说了,岳飞能护国。把岳飞杀了谁来护国,国都亡了还要咱们干啥?” 与李裕文的这一番对话,更加坚定了赵瑗保下岳飞的决心。 不单单是岳飞能够护国安邦,更为深层次的是自己身后有岳飞,那么整个武将集团将来则必定对自己唯命是从。 届时不要是争个储君之位,一统四海都定然不在话下。 “不,不是,奴婢,奴婢是担,担忧恐怕国公爷没什么机会了!” 李裕文有些犹犹豫豫的说着,一看便是什么犯忌讳的话,让他不太敢说。 第四章 借力打力? 没有机会? 不得不说李裕文这话一出,让赵瑗大吃一惊。 他定了定心神,细细的推敲起来。 依官家谨慎的性格,两个养子来争皇位,无外乎便是为了稳妥保险、相互平衡和相互牵制。 两个养子背后已然形成了两个利益集团,各自都在暗中争斗,从而期望自己拥立那方能登大宝之位。 官家对这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对于他而言不会反对也不会支持。 因为两子争位这样的策略,既是为了朝堂文武之间的平衡,也是为了牵制住朝堂和深宫之中的利益集团。 金国虎视眈眈,朝中对于抗金一事则是分成主战和主和两派人马。 虽然官家倾向于主和,但并不代表就一定要彻底压制主战派。 一旦主和派权柄日盛,那么必定会打破朝堂的平衡。 这一点注定是官家不愿意看到的。 何况自己已经入宫十年,言行举止和机敏才干都颇受官家眷顾。 并且身后站着的是主战的文臣武将,朝堂之中必定有许多粉丝。 官家绝对不可能因为逼宫这样的事情而轻易的废了自己。 “为什么?” 一想到这里,赵瑗并没有觉得事情会有多么严重,便继续问道。 “官家,官家下旨禁足国公爷一月,届时只怕岳飞早已一命呜呼。” 李裕文一脸沮丧的说着,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李裕文的话让赵瑗松了口气,转而却又有些茫然。 这深宫之中官家的话便是一言九鼎,无论是谁都不敢不遵从。 自己如若真的圈禁一月,怎么去为岳飞求情? 可以看出官家让自己禁足一月,就是为了防范自己再行逼宫求情之事。 如果将这个事情彻底闹大,平衡肯定会打破,并且主战派心中会有阴影。 不但自己收不了场,朝廷也收不了场,官家更是收不了场。 然而前世的从军经历,让他面对复杂情况之下,能够迅速的理清思路从而寻找到解决办法。 何况现在这个局面其实一点也不混乱,只不过自己需要借力打力,方可将计划彻底实施。 借力打力? 问题是有什么力可以借? 此刻自己只能利用好身边的可用的资源,迅速摆脱这样的局面。 可自己身边能够利用的资源确实不多。 张婉仪? 主战派? 赵瑗此刻才感觉自己很是无助。 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储君之位的竞争者,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无人可用。 然而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是,主战派需要一个皇子来贴上这样的标签。 并不是自己有多么的聪敏过人,只不过是主战派需要借助甚至扶持的人而已。 一旦自己不再被官家看重,自然有赵三或者赵四来顶替。 那么主战派也会迅速盯上赵三赵四。只不过这一切还没有到那一步而已。 “将来一定要把可用的人聚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自己被党争所左右。” 赵瑗一想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些悟出了其中的门道。 强势的皇帝,注定是以自身之势而引领着臣子建功立业。 弱势的皇帝,则只能被党争所左右,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权旁落于权臣之手。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怎么搭救岳飞。 借助张婉仪还是主战派,似乎都无济于事。 “不不不,这些分量都不够。既然出不了门,那就让最有分量的人来见自己!” 赵瑗脑海中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危局之下,只能放开手脚拼命一搏。 何况没了岳飞,自己就算将来当了这个皇帝也没什么意义。 这样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一遇的良将,自己一定要搏命保下来。 “李裕文,……” 赵瑗手指一勾,李裕文轻手轻脚的凑了过去,两人窃窃私语一番。 “奴婢这就去办。” 李裕文听完便转身准备要推门出去,他明白此时无论国公爷做出任何决定,自己只会无条件的去支持。 可是他手刚触到门,又赶紧收了回来,转过头来对着赵瑗倒地就拜。 “奴婢,奴婢回来,是,是想提醒一下国公爷,宫中要用雅言。千万别再你啊我的,不然奴婢会被打板子的,婉仪娘娘说不定也会被训斥。” 李裕文只当是国公爷受了风寒烧了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对于下人而言,并不会计较主人和自己说什么话。 但即将要面对的这个人,如若不用雅言,必定会是不敬。 这样的不敬,必定不会把板子打到赵瑗的身上,而是身边这些应该管教和侍奉的人。 受罚或者训斥的自然是内侍李裕文和赵瑗的养母张婉仪。 原本大宋在朝堂和宫中有一套完全区别于民间的雅言体系。 所谓雅言便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官话和普通话,既区别于方言,又区别于民间语言。 朝堂和宫中不用雅言,则是非常大的禁忌。 如在宫中除了官家之外,嫔妃和皇子皇女一般自称吾,而不会自称我。 赵瑗毕竟还没有完全适应,因而还以前世的方式说话,难免会有些格格不入。 “我真是服了你个老六!好好好,吾明白,汝速速去办!” 赵瑗凭着记忆学着雅言的方式回应道,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愿意,着实太别扭了。 但是今后在这宫里宫外,都必须要适应,不然过于突兀而难以融入。 “谁是老六?奴婢在家中排行老二。国公爷放心,奴婢即刻去办!” 赵瑗的这番调侃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裕文缓缓的将大门一开,受厘殿外,依旧是寒气逼人。 寒风一股脑的朝着殿内灌着,让身着单衣的赵瑗不禁有些寒意。 “等等,今夕是何年何月?” 赵瑗想想都可笑,自己到现在都是两眼一抹黑,不知今夕是何年。 “国公爷,今日是绍兴十一年腊月初八!” 李裕文一边回应道,一边心里又犯嘀咕。 国公爷看来这脑袋真的有些烧坏了,连什么日子都不知道。 “好好,汝去办吧!寒冬腊月,便是快要辞旧迎新,再不抓紧,怕是岳飞时日不多了!” 腊月便是农历的十二月,赵瑗记得岳飞是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被害。 如若这样算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过是二十天左右。 对于被下狱到大理寺,并且已经成为议和筹码的重犯,想要轻易的保下来谈何容易。 赵瑗叹了口气,不管如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先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再说。 他缓缓的爬上床,继续着最初的样子装起病来。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的孩儿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将赵瑗吵醒。 哭喊之中,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其中一个妇人泪如雨下,哭得似乎都有些站不稳被人搀扶着。 看得出来这是发自内心的伤心过度导致的。 另一个妇人虽然也是大声哭泣,却并没有因此流下半滴泪水。 只不过拿着手帕象征性的在眼眶时不时的擦拭着,努力的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这两个妇人,一个是赵瑗名义上的嫡母吴贵妃,另一个则是养母张婉仪。 赵构的正妻邢氏当初因为靖康之变被掳至金国,后来被遥尊为皇后。 邢氏在金国一直未知生死,后宫皇后之名也就一直挂在她头上。 因而吴氏便只能以贵妃之名统管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所以赵瑗和赵璩这两个养子都要尊吴贵妃为嫡母。 “稳住,稳住,一定要装到位!” 赵瑗在不停的提醒着自己,既然有人在装,那么自己也要跟着演。 深宫之中不就是一个大舞台,一群演员天天在这舞台之中表演。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用心演绎,方能笑傲江湖。 “儿臣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姐姐!” 赵瑗缓缓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对着两位妇人说道。 他努力的装出想要支撑身体起来见礼的样子。 忽然手一软,整个身体瘫倒下床上。 一旁的李裕文想要笑却只能憋着,心中暗道:“国公爷的这戏演得不错。” 第五章 有何苦衷? 吴贵妃见状,赶紧将赵瑗的被角盖好。 貌似关心的说道:“瑗儿免礼,小心别再受了风寒!” 嘴上是这么说,眼神却骗不了人。 赵瑗从吴贵妃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怨恨,恨不得自己一命呜呼。 对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这赵璩皇位的拦路虎。 看来让李裕文通报自己起死回生的消息,让这吴氏颇为郁闷。 如若自己就这么因为逼宫,受了风寒而去了,对于吴氏而言便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么赵璩便再无竞争皇位的对手,就算官家再找一个,想要平等竞争简直是难上加难。 望着吴贵妃虚假的身影,赵瑗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深宫之中,本就是这人世间最为心性凉薄的地方。 只不过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真的不一定是表面看得到的。 “儿臣,儿臣谢贵妃娘娘关怀,眼下好,好了不少。儿臣鲁莽,让娘娘担,担忧了!” 赵瑗控制好语气和节奏,让旁人听起来并没有半点破绽。 虽然内心极度厌恶眼前这个妇人,却不得不说一大堆让自己恶心的人来应付着。 他再次摆出一副努力撑起身体的姿态,一旁的李裕文机灵的推了一把,顺势拿个靠枕半坐靠着床头。 “昨日王医官来瞧过,说脉象微弱,已然无力回天,但凭天命!看来吾儿终究还是福大命大。” 吴贵妃没想到赵瑗竟然如此迅速的恢复身体。 她也只能顺势说着体己的话,旁人觉得还真是一派慈母的模样。 言语之中却没有那么恳切,眼神和表情却透着些许的失落。 “呵呵!” 赵瑗心中又是发出一阵冷笑,这个嫡母还真是能演,里子面子都还是都能装到位。 看来这宫中的演技都不弱呀! “儿臣,儿臣托官家和贵妃娘娘洪福,托姐姐悉心照料,方能渡过此劫!” 既然你里子面子都在装,那么赵瑗便顺着吴贵妃的话跟着装。 这一通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正是方方面面都兼顾到。 “瑗儿啊,汝向来温顺,怎会如此不管不顾逼宫,忤逆官家之意啊?着实不应该,莫不是受了他人教唆?” 吴贵妃突然一改慈母的口气,凌厉的话锋似乎是要兴师问罪而来。 并且这罪名如同一把利刃,刀刀都朝着要害砍去。 逼宫,忤逆,受人教唆,这几个罪名不但直指赵瑗,就连他身后的人都似乎要揪出来。 而他身后的人,不单单是张婉仪,更有现在如履薄冰的主战派。 “娘娘,这一切罪责都和瑗儿无关,皆是臣妾教养不力。至于教唆,瑗儿聪慧过人不至于轻易听信他人挑唆!” 一旁的张婉仪见状,赶紧下跪将这一切罪责朝自己身上揽。 她心中非常清楚,官家或许最终不会怪罪赵瑗,但追起责来自己必定难逃罪过。 对于她而言,赵瑗便是她的命。 虽然不过是养子,却对自己极为温顺恭敬,更何况将来如若登上天子之位便是最大的依靠。 反正是要被官家责罚,还不如把这一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打入冷宫,总归将来还是有个盼头。 但是教唆这个罪名则太大太大,不但她承受不起,主战派同样承受不起。 因此张婉仪必定是打死都不会让吴贵妃给自己这帮人扣上教唆的罪名。 “姐姐,全,全是孩儿的错!可,可事出有因,孩儿也是有苦衷!” 赵瑗见到这关键时刻张婉仪为了护自己周全,竟然揽下所有罪责,心中一股热流翻涌而至,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大宋的称谓和后世有较大的不同,皇子皇女一般称身份为嫔妃的生母为姐姐。 如赵构当初只能称自己的生母韦氏为姐姐,而称呼皇后嫡母为娘娘。 虽然张婉仪并非赵瑗生母,但依照宫中的规矩便称为姐姐。 而这个姐姐的称谓,自然并非后世意义上的姐姐。 “有何苦衷?” 赵瑗的话让吴贵妃心头一惊,看来这小子真的入了自己的套。 莫非这件事情上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 如若真的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主谋,那么赵瑗这一派的必定会土崩瓦解。 “这……” 赵瑗半靠着床头,望了望簇拥在四周的太监宫女,装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汝等全退下,吾与张婉仪在此便可!” 吴贵妃挥了挥衣袖,身后的太监宫女们极为顺从的退出殿外。 从太监宫女们恭敬惧怕的神情便可以看出,这贵妃娘娘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做派。 张婉仪则一脸惊讶的望着赵瑗,心想这孩子莫非是失心疯了不成。 竟然与吴贵妃如此交心,把自己的底全部交由这贵妃娘娘。 她有些目光呆滞的望着赵瑗,四目相对之时,眼神之中充满了关切和忧虑。 这一切再次让赵瑗感受到了在这深宫之中仅存的一丝温暖。 “儿臣乃是受太祖托梦给唤了回来!” 赵瑗故作神秘的说道。 原本自己被太医鉴定为无力回天,那么既然能起死回生,索性就把这一切缘由都推到太祖身上。 要知道这个时代对于所谓托梦之事非常认同,何况赵瑗所说这一切似乎真的能够自圆其说。 作为太祖的后人,在行将就木之时受到祖宗庇佑,这个谎言还真是毫无破绽。 赵瑗在内心也不得不为自己这灵机一动的急智而折服。 “啊,这……” 吴贵妃一听这话,略带着沮丧的回应道。 对于赵瑗这个话,她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反驳。 如果说是诓言骗语,却又是实实在在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 如果说是实实在在,却又委实让人难以置信。 更何况能够假借太祖之名,这份心机恐怕不是这十几岁的孩童能够想到。 一旦此时宣扬出去,那么朝堂上下和宫里宫外对于赵瑗的认同感会愈加强烈。 有着太祖庇佑这个光环罩着,旁人还真的没法说三道四。 “儿臣知道此事有些怪力乱神,然确实如此,若无太祖护佑只怕早已归天而去!” 怪力乱神? 原本这中原汉民总会迷信一些鬼神之说,才有这怪力乱神之语。 鬼神之事本就流传甚广,同样也甚得人心。 最为关键的便是,要说得通。 如若能够将来龙去脉说得通透,那么自然会有人相信,便不是所谓鬼神之术。 赵瑗明白自己不能过多的解释这些,解释越多则越让人无法相信。 他只不过有些担心吴贵妃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于是再次以退为进把这番话定义为怪力乱神。 “可此事和瑗哥儿去逼宫官家又有何关联?又有何苦衷?” 吴贵妃到底是人精,并不急着回应此事是真是假。 毕竟这个事发生在逼宫之后,那么前后的关联就没有那么大。 只不过言语之中的称呼从瑗儿转到瑗哥儿,这样的言语转变,已然可以看出她还是有些相信。 “儿臣一连数日受太祖托梦,眼下朝中议和大事都一一告之方略,要儿臣转告官家!” 赵瑗继续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虽然不知道先前赵瑗出于什么想法要去求情保岳飞,但自己终究要把这个事情圆回去。 而太祖托梦正是圆回的最佳方法,谁也不敢有半点怪罪。 “太祖有议和方略?要瑗哥儿转告官家?便是那日逼宫之缘由?” 吴贵妃有些将信将疑的说道,在她看来这个事情确实有些荒唐。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赵瑗却又是言之凿凿。故而提出一连串的反问,来试探试探真假。 “儿臣自然是知道这议和内容,只恐泄露军国机密官家会怪罪,故而从不敢泄露半分。” 赵瑗早就预料到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那么只有将议和的内容说出来,让吴贵妃不得不信。 毕竟自己前世对于这段历史非常熟悉,因而议和的内容也是非常熟知。 “哦,既然如此,瑗哥儿倒是说说看。” 吴贵妃本就是官家枕边人,颇受赵构的信任,因而议和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会略知一二。 她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验证一番,看看赵瑗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大散关,唐邓商秦四州,二十五万,泗州。儿臣这话是也不是?” 第六章 自有分寸 赵瑗回应的话不多,却字字都敲击在吴贵妃的心坎之上。 原本赵构遣秦桧与金国议和,双方便早就相互草拟了议和内容。 以大散关为界,割让唐邓商秦四州,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自绍兴十二开始在泗州交纳。 赵瑗的这些关键词,每个都印证了议和的内容。 “啊!” 吴贵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尽显慌张,一时之间竟然心性大乱。 这样的军国机密且又是丧权辱国之事,不可能对外界泄露出去。 大宋朝堂之中只有官家和秦桧等人知晓,自己也只是官家口中透露的一些只言片语而已。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内容竟然从一个十五岁的孩童口中说出。 并且这些机密准确无误,毫无半点差错。 “贵妃娘娘放宽心,儿臣自然是守口如瓶。” 赵瑗见吴贵妃的表情已经由开始的将信将疑彻底变成了深信不疑。 他此刻能做的便是展现一下自己沉稳有度,能为君分忧的形象。 这一切来得如此轻松? 赵瑗忍住内心的狂喜,对于自己这迈出的第一步非常的满意。 “可瑗哥儿为什么替岳飞求情,并以此逼宫官家?” 吴贵妃毕竟不是一般人,她定了定心神,很快从慌乱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赵瑗了解议和内容,但去见赵构并非是带着什么方略,而是死命的为岳飞求情。 在她看来,赵瑗这样的举动似乎和他自己所言的有些背道而驰。 “保下岳飞,正是太祖托梦议和方略之一。事出紧急孩儿鲁莽行事,惹了龙颜不悦,便是此事来龙去脉!” 赵瑗见时机已到,索性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出来。 并且也能够为先前赵瑗的那个求情逼宫举动而圆场。 赵瑗希望自己的假装真诚,能够让吴贵妃感受到自己的掏心掏肺,便能够更好的实施下一步。 “原来如此……” 面对着赵瑗所说的这一切,吴贵妃陷入到思索之中。 对于她而言,最为核心的便是如何扶助自己的养子赵璩上位。 其余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何况赵瑗就算是受到太祖托梦,并有议和方略可告知官家,可那又如何? 这些事情对于自身和赵璩并没有半点好处。 甚至如果一旦赵瑗借着这个势头,让官家另眼相看,那么赵璩恐怕只会离皇位会越来越远。 一想到这里,吴贵妃并无太多的言语。 反正赵瑗被禁足一个月,说不定到时议和盟约已经签订,岳飞也可能会被杀。 届时所谓的什么太祖方略也就没人再去理睬,赵瑗的话也就没人相信。 “为了朝廷的军国大事,儿臣恳请贵妃娘娘周旋一二,准许孩儿见见官家,从而得以诉清缘由。” 这一切,赵瑗都看在眼里。 他明白吴贵妃心中是怎么想的,事不关己反而有可能为他人作嫁衣。 这样的事情她不但不会做,还很有可能会在从中作梗。 因而他把这个事情上升到军国大事这个高度,那么也由不得吴贵妃不掂量一下此事的分量。 “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宗训示。吾恐怕有心无力,况且官家已然不悦,瑗哥儿还是安心休养才是。” 吴贵妃见赵瑗把这个事作为军国大事来逼自己,那么索性也拿出祖宗训示来说事。 竟然轻轻松松的便化解掉赵瑗的这个招数。 “这个贵妃娘娘可真不简单,果然是太极高手。看来自己不拿出些硬货,恐怕难以请得动这尊大佛。” 赵瑗内心感觉到非常的无奈,果然这大宋朝堂上下和宫内宫外大多都只为自己着想。 出于私利可以全然不顾大局,难怪有那么多忠臣良将也难以北伐中原。 大宋,看来已经烂到根子上了。 一想到这里,赵瑗果断的对着吴贵妃说道:“儿臣还有一事想与娘娘商议!” “呵呵呵呵,瑗哥儿有何事?” 随着赵瑗尊称的一声娘娘,让吴贵妃发出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 赵瑗的这一句娘娘,倒是让吴贵妃颇为受用。 一般而然,大宋的称谓之中,只有皇后才能称之为娘娘。 其他诸如贵妃、贤妃等等嫔妃要加上位份这个前缀。 这也就是之前赵瑗一直称呼吴贵妃为贵妃娘娘的来由。 可是赵瑗却一反常态的直接称呼她为娘娘,便可以理解为把她直接尊为皇后。 “果然女人都爱被夸赞,这宫中也不例外。自己想要争位,看来还需要多加改变!” 赵瑗望着喜形于色的吴贵妃,内心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 人性使然,高情商才能决定好命运啊! “太祖托梦还有一事,北狩的娘娘在绍兴九年便薨逝于五国城。官家必定会重新册封皇后之位!” 对于这段历史,赵瑗自然烂熟于心。 当初南渡之后,赵构本打算立为自己诞下子嗣的潘氏为皇后。 然而为了更好的笼络人心,也彰显自己收复失地的决心,不得不遥册邢氏为皇后。 此时赵构的正妻邢秉懿虽然流落金国,被册封为皇后便在绍兴九年去世。 而这一切对于大宋而言却一直蒙在鼓里,况且整个大宋在意这个的除了吴贵妃之外,其他人根本不会在乎。 “此话当真?” 吴贵妃一听连忙抓住赵瑗的手,颇为急切的问道。 所谓的太祖托梦之事得到一一验证,使得吴贵妃不再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只不过事关重大,她便是习惯性的反问一句。 如果这个事情属实,那么对于自己而言就要考虑要着手争皇后这个位子。 虽然眼下吴贵妃算是打理后宫,但仍然也有位强劲的对手。 这个对手便是曾经为官家诞下元懿太子的潘贤妃。 要不是元懿太子早夭,这后宫之主的身份必定落不到吴贵妃的头上。 而赵瑗的这一句话可以看成释放出来的善意,也是让吴贵妃早做打算。 “儿臣岂敢哄骗娘娘,不信的话可差遣皇城司或者机速房去五国城查探,也可等大娘娘还朝之时确认。” 赵瑗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吴贵妃没有半点的怀疑。 以自己的身份调动直接听命于官家的皇城司有些难度,但差遣枢密院的谍探机构机速房还是可以的。 既然赵瑗敢拍着胸脯让自己去查探,想必是成竹在胸。 更何况让赵构的生母韦氏还朝虽说是议和内容,却并没有往外透露消息。 赵瑗自然知道韦氏还朝之后会有许多北狩的消息,因此吴贵妃已经是不言而信。 “此事与吾有何干系,册立皇后乃官家的事,谁人能够干预?” 吴贵妃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感觉。 刚才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似乎过于着急,急切的想要了知道内情从而难免有些吃相难看。 毕竟此时的大宋后宫之中,自己本就是有皇后之实而无皇后之名罢了。 只要不犯大错,皇后这个位子别人也很难抢过去。 因而赵瑗这个善意的提醒,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那么的受用。 皇后的这个位子比起自己养子皇帝的位子要轻的多,一旦自己养子上位必定尊自己为太后。 两下对比起来,忍耐一时,后宫之主迟早是自己的。 赵瑗见到吴贵妃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感觉自己把对方想得太简单。 眼下自己的这个处境,是赵璩这派完全可以利用的时机。 既然是竞争者,又怎么可能伸出援手助一臂之力呢! 对方巴不得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狠狠的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赵瑗觉得只能用最后也是最管用的一招。 “瑗哥儿,此事非同小可,切莫胡言乱语,宣扬出去可是要坏了名声的。” 张婉仪颤声说着,眼中还隐隐的泛着泪光。 她见到赵瑗竟然说出无法证实的话,在一旁也是暗暗的着急。 要知道此事关乎到皇家的体面,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随便胡乱言语。 虽说自己难以辨别事情的真伪,但毕竟这话过于敏感,要不是那么回事则很有可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姐姐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碍于吴贵妃同时在场,毕竟她才是名义上的嫡母。 因而赵瑗嘴上对张婉仪并没有显得那么的亲热,眼神之中的感激和崇敬却溢于言表。 第七章 还有何事? 这一切全然被吴贵妃看在眼里,她明白对于赵瑗而言,自己不过只有名义上的嫡母名分而已。 将来赵瑗一旦上位,虽说会尊待自己,但心中真正在意的还是有十年养育之恩的张婉仪。 争储如同一条巨大的鸿沟,将所谓的情分和利益划分得清清楚楚。 “看到瑗哥儿已无大碍,吾便心安了,汝便再陪着婉仪说说话吧!” 吴贵妃见赵瑗和张婉仪母子情深的样子,顿时心生吃干醋的感觉。 反正该知道也已经全部了解,再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必定不会帮赵瑗去见官家。 “娘娘稍等,有一事儿臣想了许久,恳请娘娘允诺。” 赵瑗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若不能把这个想法表达出来,那么便再无保下岳飞的可能。 因此她见到吴贵妃摆出一副起驾回宫的姿态,索性便将底牌彻底打出来。 “还有何事?” 原本正准备起身回宫的吴贵妃一听,心中暗暗一惊。 看来今日这瑗哥儿手上确实是有筹码的,并且是一点一点的放出来。 平日里这小子看起来温良恭俭的样子,没想到心里的鬼主意还挺多。 一想到这里,吴贵妃又坐了下去,心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儿大避母,新年之后儿臣便以年满十六。想要请求官家旨意,搬出宫中分府别住。今日说出来,便是想和娘娘和姐姐通报一声。” 赵瑗一边说着,一边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好让吴贵妃觉得自己为了求见官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似的。 搬出宫去? 分府别住? 赵瑗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两个妇人都大吃一惊。 对于张婉仪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搬出宫分府别住则意味着没办法天天能拜见官家。 由此产生的后果则是圣眷可能会日渐淡薄,从而对于皇储之位极为不利。 这样的举动那么与放弃争储毫无分别。 至于吴贵妃,这便是今日来这里最好的答案和结果。 赵瑗的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他自己放弃了争储的心思。 如若小他三岁的赵璩能一直呆在宫中,且加上自己的枕边风,储君之位想必是指日可待。 只不过这一切的心思都是在彼此的心中,而不会明言的去告诉官家。 眼下的局势,秦桧主持的主和派压倒上风,并且在立储之事上是坚定的支持赵璩。 如果赵瑗此时能够搬出宫去,朝堂上下肯定会有许多猜想,支持者又会失去不少。 “瑗哥儿,这可是汝自己想的,没任何人逼迫哦。” 吴贵妃马上装出一副甚为关心的嘴脸,只不过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得意。 这样的得意有些满袖春风的意味,甚至还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 “儿臣想得很清楚,只要娘娘帮着瑗儿见官家,并能帮着保下岳飞。新年之后必定向官家请旨离宫!” 赵瑗的口吻之中并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一切正是他的第二步棋。 原本的历史脉络,赵瑗便是绍兴十二年后出宫封王。 自己卖这个人情,不过是顺应潮流,从而顺水推舟而已。 暗地里可以让赵璩这一方理解为自己退出争储,但明面上谁也不会提出来。 只不过这个意思,吴贵妃感受到了,那么张婉仪自然也感受到了。 “瑗哥儿年纪轻轻,就有报国之心,他日必定是国之栋梁,将来也可助璩哥儿一臂之力吧!” 吴贵妃根本不在乎什么岳飞,朝中的武将千千万万,可储君却只有这一个。 只要赵瑗答应不争这储君之位,自然会出手相助且有求必应。 并且她的话中也隐喻的表达着,赵瑗只会成为国之栋梁的臣子,并且未来要助成为皇帝的赵璩一臂之力。 这个话,赵瑗自然能够听得懂。 可是并没有明说,对于赵璩一派而言,赵瑗搬出宫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儿臣岂敢蒙蔽娘娘,也恳请娘娘一诺千金!” 赵瑗明白吴贵妃对于自己的提出的这个条件已经彻底动心。 朝堂也好,深宫也罢,无非就是等价交换。 只有在对等的筹码的面前,才会相互利益交换。 只不过在吴贵妃看来,赵瑗这个筹码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够拒绝。 “既然如此,吾便在官家面前求情,让汝见上一见。至于保不保的下岳飞,要看汝的本事,吾亦会尽力而为!” 吴贵妃说完眼神犀利的望着赵瑗和吴婉仪母子,挥了挥衣袖便快步走出殿去。 殿外便是一阵前呼后拥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的渐行渐远。 这清冷的受厘殿之中,就仅剩下赵瑗母子二人,孤单的面对着冷冰冰的宫殿。 张婉仪的心如同这殿外的寒冬天一般,凉透了! 她眼角挂着泪光,目光呆滞的望着赵瑗。 十年的含辛茹苦,十年的忍辱负重,却换来这么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和结果。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遇到事竟然也不跟自己商量便这么草草的做出决定。 这样的决定不但决定了母子二人的未来,或许也决定了大宋的未来。 她努力的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孩子的性格虽然有些木讷,却相当的沉稳坚毅却不屈不挠。 更为让人欣喜的是,他有一颗温顺善良的心。 这样的孩子将来能登顶大宋皇位,必定也能造福万民,中兴宋室。 “哎!不争就不争吧,有个爵位能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也不枉这一世!” “何况朝堂险恶,这官家之位也并没有那么好当,安心的娶妻生子便也算快意人生。” 张婉仪想着想着,面对着前路未知的凶险,也就彻底释怀。 “咚咚咚!” 赵瑗突然从床上起身,对着张婉仪连磕了三个响头。 磕在大殿的地面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这空荡荡的殿内久久不能离去。 赵瑗抬起头,望着泪眼婆娑的养母,想起这十年的养育之恩,从喉咙之中响亮的喊出一个字。 “娘!” 这一声娘,叫得是那么的情真意切! 这一声娘,叫得是那么的发自肺腑! 这一声娘,叫得却又饱含着愧疚之意! 这一声娘,叫得却又深蕴着无以为报! 在那一瞬间,张婉仪已经完全止不住泪水,赵瑗这一份深情已然让她泪如雨下。 原本她和官家并没有亲生骨肉,赵瑗的出现仿佛就是上天的恩赐一般。 因而她对于赵瑗视如己出,从没有当养子那般看待。 在大宋的称谓之中,娘便是对于母亲的称呼。 赵瑗的这一声娘,便可看出同样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养母看待。 只不过有时会宫中称谓并不同于民间,为了礼仪而不得不遵从。 张婉仪迎了上去,将赵瑗缓缓的托起身来,温柔的擦拭着他被磕得通红的额头。 “娘!” 赵瑗此刻看着养育自己十年的母亲,情绪已然有些悲戚。 他呼喊的不只是眼前的这个养母,还有自己前世的的父母。 想到自己在父母辛勤的养育下,读了大学进了部队,却并没有尽到一点点的孝道。 而他们早已已经有些苍老,在最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承受着丧子之痛。 自己并没有能够娶妻生子,让他们得以颐养天年。 “砰砰砰!” 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禀婉仪娘娘,国公爷!” 李裕文小心翼翼的禀告道,他在殿外看到贵妃娘娘面带喜悦的出来,便知道国公爷的事情应该有了着落。 在宫中十年,吴贵妃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如何,宫中许多秘闻他自然非常清楚。 吴贵妃本名吴芍芬,当初靖康之变时吴氏本不过是康王府中的侍女,因身怀绝技而得以逃脱。 虽然是女子,可从小喜欢舞刀弄枪,骑射功夫尤其了得,不在宫中侍卫之下。 后历经千辛万苦得以追随刚刚称帝的赵构,从而一直伴随左右。 称帝之初,时常遭受金兵追击和武将叛乱,使得赵构每天提心吊胆,常常半夜从梦中惊醒。 使得原本就谨慎多疑的赵构难以相信身边的文臣武将。 然而最信任的那就是吴芍芬。 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吴芍芬常常身披铠甲,手持刀剑,一身戎装,护卫在赵构左右。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赵构对于吴氏言听计从。 “是不是贵妃娘娘有话要传?” 赵瑗心中估算着时间刚刚好,自己的事情应该已经搞定。 “正是,刚贵妃娘娘身边朱内官过来传话,让国公爷明日巳时于选德殿磕头认错!” 李裕文的话音刚落,赵瑗不由得心头一喜,看来这事总算有个了好的开端。 第八章 大彻大悟! 选德殿! 原本就是官家和诸大臣议事的偏殿。 没有朝会的日子里,官家一般会在此与重臣商谈国事。 赵瑗面对着宫殿,双膝跪在冰冷的石阶之上。 虽然身着锦衣,却依然难以抵挡这透骨之寒。 纷纷细雨已经让他衣衫尽湿,原本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发髻此时也是凌乱不堪,可见他已经在此跪候多时。 这样的寒冷已经让赵瑗浑身发抖,伴随着一阵阵抽搐发抖,他口中还哆哆嗦嗦在说着什么。 但身体的僵硬已经让他无法正常的表达。 突然随着身体的抖动,让赵瑗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头一歪缓缓的便瘫坐在石阶之上。 “哎呀,国公爷!官家让您巳时到选德殿,可您偏偏辰时就跪在这里。您这是何苦啊。” 李裕文一溜烟急忙跑过去搀扶着,口中还不忘劝说道。 巳时在一天的十二时辰之中,相当于后世的上午九点和十点。 而辰时要早一个时辰,也就是七点和八点。 一般而言,一日之中官家只有在巳时有会见臣子的时间。 “李,李裕文,你,你走开!” 赵瑗已经深得这宫中的精髓,那便是演技。 既然自己为了保岳飞下了这个大的本钱,那么再用用苦肉计,把这个戏份演足又有何妨。 提前一个时辰过来彰显自己的诚意,并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能够博得同情。 “您上回上谏已经全然不合规制,眼下又这样跪着,再继续下去恐会有失圣眷啊!” 从李裕文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他非常在意国公爷的地位,其实已然将身家性命全都捆绑在了一起。 “吾,吾这,这建国公可当可不当,但国不可一日无岳鹏举!” 赵瑗将口中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努力说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就为了表达这句话。 “国公爷,您小点声啊!现在这皇城人人都不敢提那三个字,若再传到官家耳朵里那可不得了啊!” 李裕文机警的四处张望,生怕岳鹏举这三个字从国公爷嘴里传出去。 在这深宫之中,谨小慎微是每个人的处事之法,谨言慎行是每个人的处世之道,最大的禁忌便是提到敏感的人和敏感的事。 岳鹏举这三个字是显然是眼下这皇城之中最为忌讳的,也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忌讳提起的人。 “今日吾是来磕头认错的,不怕,不怕!” “国公爷,您就听奴婢一句劝,自古这谏言自然有台谏御史们出面上书,您这堂堂国公爷如此这般委实有些不妥!” 李裕文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很担心自己的这番话被人听到。 他望着跪在石阶上的赵瑗,心中倍感疑惑,这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位熟悉的那位国公爷吗? 平日里在官家和娘娘们面前都是恭敬允顺的模样,对待下人奴仆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怎么一遇到这个事就像变了个人,拼死都要冒着有失圣眷的风险去死命保岳飞呢? “无妨,无妨!” 赵瑗望着看似呆头呆脑的李裕文,却有着如此敏锐的嗅觉和认知,心中还是倍感欣慰。 “李裕文,你这短命泼才,让国公爷跪在这冰冷之地,可是要大伤元气,真是饶不了你这撮鸟!” 远远的看到一个太监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对着李裕文大骂起来。 “啊,张押班,奴婢知错了!” 李裕文吓得赶紧认错,他口中的张押班正是赵构的近身内侍,入内内侍省押班张去为。 这个太监可不一般,整个大内之中的内部事务都由他掌管。 “国公爷,让您久候,官家召您进殿!” 张去为疾步走到赵瑗的身边,瞬间一改方才的那副嘴脸。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谄媚和卑微。 李裕文见状连忙和张去为合力把赵瑗拉了起来,一左一右的挟持着往殿内走去。 “如此有劳张押班!” 赵瑗有气无力的望着赵构身边的内侍张无为说道,心中却不停的在盘算着。 看来自己这招还是有些效果,官家竟然直接派内侍来接自己进去。 吴贵妃的枕边风加上所谓太祖托梦,然后自己的这番苦肉计,终究还是打动了官家。 虽然之前那个赵瑗也跪过一次,明显就是章法不足而鲁莽有余。 选德殿内,龙案之后一个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的在处理公务。 只见他身着赭黄圆领袍衫,头戴平角幞头乌纱帽,腰中还别着通犀金玉环带。 面无胡须,白白净净,虽然只不过是中年,却给人一种毫无阳刚之气之感。 他便是这临安城中的九五之尊,绍兴皇帝赵构。 “儿臣,儿臣参见官家,大宋万年,官家万年!” 赵瑗此时身体已经极度虚寒,只能用略带着颤抖的口吻,倒头便拜道。 “官家万年?汝如此这般折腾,怕是要把朕给活活气死才好!” 赵构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头也不抬的说道。 虽然言语极尽刻薄,可语气却是温和平缓。 官家一说这话,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让张无为和李裕文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有戏!” 赵瑗心中一阵窃喜。 从官家的这番话中明显感觉到只是嗔怪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走心。 看来自己在官家的心中还是很有位置的,不然不会如此高高举起而又轻轻放下。 “儿臣唐突鲁莽,还请官家责罚!” 以退为进是赵瑗早就制定的策略,此时并不急于说正事,也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诚诚恳恳的认个错。 只有让官家心中舒服了,才能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 “看来瑗儿还是懂礼数!” 赵构依旧保持着书写的姿势,对于赵瑗的态度倒是非常认可,言语便愈发和蔼可亲。 “儿臣鬼门关走了一趟,也算是历经生死,因而也算是大彻大悟!” “哦!” 一听到这个话,赵构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疑问。 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的走到赵瑗的跟前。 他阴冷的目光在赵瑗身上细细的打量着,这样的阴冷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赵瑗在官家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多疑和谨慎,并且还夹杂着那么一丝犹豫。 “贵妃昨日和朕坦言,汝那日跪求逼宫乃是有苦衷?何苦之有?” 吴贵妃显然已经将太祖托梦之事一一告之,但赵构并没有急于明说这个事,而是要让赵瑗竹筒倒豆子一一道来。 “啊,这……,可是……” 赵瑗故意摆弄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他要做的就是调足赵构的胃口。 一来这么轻易的说出来,容易让对方感觉不太真实。 二来将这个事卖个关子,不那么轻易得到的东西,对方反而更加珍惜和认同。 “怎么?在朕面前也如此生疏?” 赵构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养气功夫自然非常了得。 他并没有急切的想要知道,反而言语之中尽显平缓之气。 “乃是,乃是太祖托梦。不过……” 赵瑗假装犹犹豫豫的说着,眼神却朝着四周飘忽不定,似乎这难言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 “汝等暂且退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构挥了挥衣袖,张去为屁颠屁颠的领着李裕文走到殿外候着。 从官家的只言片语之中,赵瑗却敏锐的捕捉到一些信息。 官家对于此事非常重视,不然不会说出任何人不得打扰之类的话来。 “儿臣一连数日,皆受太祖托梦,就连这条小命所幸在太祖庇护之下,幸而不殒。” “太祖托梦所为何事?” 赵构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有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感觉。 “太祖托梦乃是庇护大宋,顺便庇护一下儿臣而已!” 赵瑗见官家一点也不着急,心中非常明白自己也不能急。 一旦着急便会出错,一旦出错则有可能很难挽回局面。 “瑗儿何时变得如此扭扭捏捏?太祖托梦庇护大宋到底是何缘由?” 赵构此时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昨天听到吴贵妃的那番言语,已经是大惊失色。 既然赵瑗对于议和的内容一清二楚,那么自然确认是太祖托梦无疑。 毕竟在这朝中知道议和内容的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了解内情的臣子必定没有胆量泄露出去。 更何况赵瑗久居深宫之中,且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此赵构自然是深信不疑。 “回官家话,太祖托梦乃是议和方略,方略之根本所在便是岳飞!” 第九章 太祖托梦 赵构一听不禁有些不悦,阴郁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琢磨不透的冷笑。 诛杀岳飞而换取与金人议和,并且迎回太后和徽宗灵柩。 这本就是自己苦心经营的议和计划,实在不愿意被任何人破坏。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皇帝只不过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是苦雨凄风。 自从建炎元年登基称帝,到如今绍兴十一年,这十几年来不是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就是过着胆颤心惊的生活。 他太渴望安定的时光,在这美不胜收和富甲天下的江南,醉卧温柔乡。 哪怕是将祖宗训示抛之脑后,哪怕被朝堂上下暗中唾骂,似乎都很难左右他偏安一隅的想法。 赵瑗的这番话让赵构不得不心生疑虑。莫非这是个阴谋? 是不是朝中主战一方借着这皇子之口来为岳飞求情,从而达到阻挠议和的目的。 虽然议和内容知道的人很少,但并不代表不会泄露出去。 这样一想,赵构觉得就能够很好的解释其实就是个阴谋。 “既然太祖托梦告知,汝可记得金人议和有何要求?” 赵构不紧不慢的说着,议和之事本就是有来有回的谈判,并没有完全谈妥下来。 自然是大宋有大宋的条款,金人有金人的要求。 赵构认为,主战派能够借助内线知晓大宋议和的内容,但却很难了解金人的要求。 因而赵构试探性的提出了一个难题,看看到底是太祖托梦,还是另有阴谋。 “儿臣记不太清……想一想……” 赵瑗面对着官家的试探,并不急于露底,而是故意卖个关子。 这样一来,既吊足了官家的胃口,也显得非常的真实。 “看来瑗儿所谓太祖托梦,怕真的只是梦而已,做不得数!” 赵构一听,以为赵瑗害怕露馅而在推脱。 想想对方毕竟不过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少不更事而已。 若非是皇养子的身份,自己这一国之君断然不会在这里听他胡扯一通。 “只记得,只记得金人同意归还徽宗皇帝“梓宫”和太后还朝……还,还有便是,便是“不许以无罪去首相。”” 赵瑗前世酷爱历史,对于宋金议和非常了解和熟悉。 他见时机差不多,便时而抓耳挠腮,时而冥思苦想,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 最后在这么支支吾吾的假装之下,把自己了解的内容,竹筒倒豆子全部说了出来。 此时的徽宗皇帝已经去世,然而灵柩还留在金国北境,并且赵构的生母韦氏也还在金国。 这一切既是议和的内容之一,也是金国较为有利的筹码。 “哦……” 赵瑗的这一番话让赵构心头一震,却又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老手,虽然无比震惊却在阴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展露出来。 自己的案几书信之中刚刚不久才收到金人的回复,竟然内容一模一样。 这样机密的书信往来,通常都是由皇城司直接传递,中间不会有任何走漏的机会。 更何况皇城司只听命于自己,绝无可能将机密内容外泄。 然而正是这份刚刚送达不久的消息,竟然就从赵瑗的口中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让赵构大为震惊的同时,也不得不渐渐相信太祖托梦的这个事实。 以赵瑗的身份和年龄,不大可能受到朝中主战派的摆布,更不可能接触到如此机密的消息。 “既然如此,太祖托梦,祖宗以为这议和之局该如何破解?” 赵构的话语之中已经明显的带有一些认同,之前那股将信将疑的态度已经彻底转变。 他当初对于议和还是北伐,一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从朝廷大局而言,中原本就是祖宗创立下来的基业。 如若能收复回来,那么必定也是流芳百世,给自己身后留下一个明君的名号。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大宋国力在多年征战之下日渐凋敝,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而从赵构的内心而言,他已经厌倦了多年的征伐之苦,就想在这临安的歌舞升平之中安然度日。 “太祖托梦曰:破解有三法!” 赵瑗见官家已然有些认同,看来自己的说得这些已经忽悠住了官家。 为了让他彻底相信,不能急于表达自己的目的。 以赵构多疑谨慎的性格,还会不停的试探自己言语的真伪,不会那么轻易的完全相信。 “有何三法?” “一曰大势,二曰人力,三曰变法” 赵瑗想到自己高考时的历史题目,自己精炼出了对于宋王朝兴亡更替的看法。 这些答案都是经过无数历史学者的反复推敲和研究才得出的结论。 那么自己这个时候拿出来,对于官家必定会有很大的震撼效果。 赵瑗的这话一出,再次惹来了赵构阴冷眼神的细细打量。 怎么瑗儿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以往在自己面前温顺恭敬,从来不会出现如此凌厉的言语,并且这言语之中透着一股子杀伐果断之气。 若放在平日,定然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锋芒毕露。 倒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 赵构内心有些酸酸的想着,自己曾经的太子也聪慧过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然谁愿意去找两个血缘和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养子来继承皇位呢! “那就细细道来!” “太祖曰:大宋敌患,前有辽国,今有金国,后必有蒙古。前后更替,如若不早做打算则难免事不过三,此乃大势!” 赵瑗心想着反正已经开始忽悠了,就干脆放开了忽悠。 自己本来就有后世的信息不对称优势,拿出来镇镇这个场子,让官家仰视一下也好。 这话一说完,赵瑗便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不再言语。 他明白,这个时候官家正在细细的思量着这番话,必定需要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蒙古……” 赵构一边思考着这段话,一边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 “太祖之意便是,金国虽然眼下猖狂至极,难免会有辽国下场。大宋能挺过辽金,如无其他变革恐难过蒙古一关。” 赵瑗努力的做出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满脸都是在为大宋担忧的表情。 “不早做打算则难免事不过三?” 赵构并没有回应赵瑗的话,而是仍旧在细细的品味着那段话。 前有辽国,今有金国,都是大宋北境难逃的噩梦,似乎赵瑗的话也颇有道理。 更远的蒙古之事无从知晓,他在意的是如何躲过这事不过三。 更为在意的是如何早做打算才能让大宋避免这眼前兵祸之灾。 “是……” 赵瑗见官家一直在沉思之中,便只是轻声的回应而不再继续往下说。 想必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对方在探究这其中蕴含的深意。 他太明白赵构的性格了。 年轻之时,可谓是血气方刚且胆识过人。 既是文武双全的有才之人,又是敢为人质的忠勇之士。 然而在皇位上呆了太久并且人到中年之后,反而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血性。 逐渐变得不辨忠奸和不明是非,到如今竟然做出想要杀重臣宠佞臣的昏君勾当。 由当初的皇子之身转变为皇帝之后,赵构自然也会更加怜惜这来之不易的皇位和皇权。 为了保住自己这份荣耀,赵构登基为九五之尊后更加惜命且不愿涉险,成为昏君自然也就在意料之中。 “如何早做打算?” 赵构思索良久之后,突然猛地一把紧紧拉住赵瑗的手说道。 似乎眼下这个少年口中的太祖托梦之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面对着官家已然有些失态的这个举动,赵瑗内心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来官家已经被自己的这番话深深打动,借着太祖之名果然效果大为不同。 “这个……儿臣,儿臣不敢说……” 赵瑗见官家逐渐有些心急起来,自己此时就应该要越来越沉得住气。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都是违背官家初衷的话,一旦轻易说出来,效果不但不好,反而还会再次让官家不悦。 因而他要的是官家的一个承诺,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承诺。 只有在畅所欲言之下,所谈论的内容才容易为对方所接受。 并且自己可以不必承担为此而造成的后果,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乃关乎大宋国本之大事,瑗儿但说无妨!” 赵构此时心中急于知道结果,因而并不计较话题是不是所谓的敏感。 第十章 慎之又慎 赵瑗明显感觉官家此刻的眼神之中不再透着阴冷,而是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刚才那些话语起的作用。 “破解这大势之法,便是太祖托梦所言之二与三,乃是人力与变法!” 已然到了这个份上,赵瑗便不再扭扭捏捏,便一股脑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何为人力?如何变法?” “议和之中,金人关乎的是如何杀岳飞,可见岳飞之于金人而言乃是心腹大患。金人却又想着如何保秦桧,可见秦桧之于金人则可堪大用。能为我用者,皆为人力。” 对于赵瑗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能够保下岳飞。 至于秦桧,他并不期望能够这么一下便能将其踩下去。 而这是一种策略,一扬一抑之间,才能得到某种平衡。 他也明白官家的德性,习惯了秦桧的粉饰太平,不可能轻易被弹劾。 可是弹劾秦桧对于保岳飞却同样意义重大,官家也会要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分量和分寸。 赵构听着这一番话,脸上却毫无表情,不知道到底是喜还是忧。 “太祖托梦,有一事乃关乎朝中重臣,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瑗见状,便想着趁热打铁告上秦桧一状,免得错失了如此绝佳机会。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后世关于秦桧的黑历史一一揭露出来,从而清楚明白的告知官家。 “瑗儿不必拘束,言无不尽便是!” “秦桧当年随二帝北狩,靠文采与书法颇为金国重臣挞懒赏识,并早已为金人所用。不然一同北狩之臣,为何独有其还朝?” 赵瑗一边谨小慎微的说着,一边偷偷瞄了瞄官家。 此时的秦桧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且被官家委托全权处置议和之事。 如若是旁人这番言论,恐怕早已被训斥或者杖责。 对于这一切,赵构不是没有认真的思量过。 秦桧当初为金人所用,这是朝堂人尽皆知的事情。 只不过他能够携家带口从楚州之乱中逃回来,同样也是疑点重重。 按道理他掌握许多二帝北狩之后的秘闻,也了解许多金国朝堂上的事情,金国断然不会轻易放他回来。 虽然疑点重重,赵构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整个朝堂之中,只有秦桧与金人熟悉,却成为了大宋与金国畅通联络的一个渠道。 那么一旦两国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利用秦桧这条线去联系金人。 最后无论是纳贡还是乞和,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进行,从而得以消除兵祸之灾,让自己安稳的当着皇帝过着逍遥的日子。 “此事朕已知晓!” 赵构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并没有说出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话。 这不禁让赵瑗大失所望,原本以为官家会怒不可遏,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轻飘飘的一句回应。 “看来官家早已怀疑秦桧,只不过此人对于他议和帮助极大。” 赵瑗不禁腹诽道,自己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把这朝堂政治看得太天真。 对于皇帝而言,臣子只分有用和无用之人。 如若有用之人还能忠心,那必定重用。 至少目前看来,秦桧对于官家作用极大,且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忠心。 “瑗儿,汝已知议和之事,朕便不再相瞒。岳飞与秦桧固然重要,朕要的是这解决江山稳固之策。既然太祖托梦,必定不是空洞之语,有何良策可解眼前之忧!” 赵构望着眼前的赵瑗,心中有些好笑,自己竟然追着这十五六岁的少年来问解决之策。 对于他而言,岳飞并不一定要杀,秦桧也并不一定要用,这些不过都是手段而已。 最为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金国大兵压境,怎么解决大宋的长治久安,怎么样让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安稳自在。 “太祖曰议和既可文议,亦可武议。最佳之法乃是一路北伐,收复失地,从而一劳永逸。” 赵构提出来的议和,大宋朝堂上下褒贬不一。 对于赵瑗而言,他极度反感这样的议和之举。 原本岳飞大有希望收复汴京,却被朝廷十二道金牌急召回临安。 如若当初全力支持岳飞北伐,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然而议和眼下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国策,自己已然无法改变。 或许凭借着所谓太祖托梦能影响一下官家,但他明白这样的影响简直是微不足道。 “如何文议?如何武议?” 赵构似乎只听到了前面一句,好像对于后面一句并不放在心上一般。 眼下他满脑子都是议和,北伐之事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文议便是官家现今之议,武议则是以战止战。将金人彻底打服,则可保大宋无忧!用好岳飞,拿下汴京,甚至直捣黄龙。届时恐惧的是金人而不是大宋。” “太祖对于当初重文抑武之事亦有嘱托,认为该策已然不合当下时局。官家应重用武将,从而文武并重得以朝堂平衡。若一味担忧武将,则难免奸臣毫无牵制。奸臣当道,则国将不国!” 赵瑗一口气将自己的认知和想法说了出来,不得不说这话说得很重,也很深刻。 赵构则是一脸惊讶的望着赵瑗,简直无法相信这样饱含深意的话竟然出自十五六的少年之口。 虽然他对于太祖托梦之事已然毫不怀疑,但这其中很多的言语都会夹杂着赵瑗个人对于朝政和国策的认识。 而赵瑗的这些认识,显然和他的年龄以及阅历完全难以对应。 平日里生性有些木讷的瑗儿,竟然有如此见识和气势。 此时感觉就完全像换了个人,莫非平日里的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他转念一想,杀岳飞本就是金人提出的要求,无非是感受到他对于金国是个巨大的威胁。 从而希望以议和的方式除掉这个威胁金国的人物。 至于金国死命的想要保住秦桧在大宋的位置,无非是秦桧内心更加倾向于金国而已,能够为金人谋得许多利益罢了。 “以战止战?文武并重?” 赵瑗的那番话让原本就有些犹豫不决的官家有了醍醐灌顶的效用。 使得赵构在这些话中提炼出来了精髓要义,从而仔细的琢磨话语当中的含义。 “儿臣斗胆说一句,退一万步而言,如若重用岳飞拿下汴京,则金人势必恐慌。以此为筹码,届时提出如何条件,还不是大宋说了算!如此总比委屈求全,纳贡乞和要强上不少。何况金人已不是当年之金人,恐怕自身亦是千疮百孔。官家如若如此,他日必定名留青史。” 赵瑗明白自己的话让官家有些动心,此时就应该趁热打铁。 他也知道官家当初曾经也算是血性十足,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但如若有外在的影响之下或许也能唤醒其些许的血性回来。 “瑗儿大病初愈,不宜过度思虑,回宫去好好休养,养好病在资善堂好好念书。今日之事不可再与任何人提及,朕已知晓!” 赵构话锋一转,并不再接赵瑗的话,而是巧妙的将这个话题终止。 并且明眼人非常清楚,官家想要了解的都已经了解,这个话一出就是知趣的告退之时。 “可是……” 赵瑗没想到自己正说在兴头上,还想要有一番高谈阔论。 原本准备还要继续说下去。 赵构并不理会,而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内侍张去为便从殿外一路小跑过来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赵构随即转身再次回到案几,重新翻开奏疏专心的阅览着。 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仿佛这选德殿之中并没有其他人一般。 “既然,既然如此,那儿臣告退!” 原本满心期待的赵瑗以为自己能够说动官家,却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逐客令。 或许是开始的满心期待,让此时的赵瑗已然是沮丧不已。 他明白自己如若再说下去,之前所说的一切必定会大打折扣。 因此他只得顺从的行了行礼,缓缓的退出选德殿。 望着选德殿外的空旷冷清,赵瑗下意识的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的那番交谈,让他非常的郁闷。 官家一副阴冷忧郁的神情,使得整个气氛都非常的压抑。 并且自己没办法直抒胸臆,总会感觉难以畅快淋漓的表达。 官家的态度含糊不清且最终似乎没有任何决断,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是喜是忧。 看来这宫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言行举止都是要慎之又慎。 并且这里面个个都是人精,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一般。 重生的第一个谋划,进展的并不那么尽如人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十一章 双管齐下 至少自己的这一番肯定会对官家有极大的触动,自己和吴贵妃也会约定,双管齐下肯定会有作用。 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是只走这一两步,后面还有两步棋要继续走下去。 无论如何,搏命保下岳飞才是自己当下的重中之重。 看来自己只有逐渐奠定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才能更为接近储君之位。 只有最终登上皇位,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赵瑗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思索着,赵构本就是谨慎异常且多疑之人,如何才能真正的让他看重自己。 想要真正让官家认同自己,必须要展现出自己不同寻常的见解和能力。 自己拥有什么? 来自后世的信息优势? 丰富的历史知识? 部队生涯的军事素养? 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拥有的资源。 只有认识到自己拥有什么,并且要利用好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才能让自己真正走向顶峰。 赵构望着赵瑗离去的背影,阴冷的脸庞似乎有些拨开云雾的感觉,继而展露出一丝愁容出来。 对于自己的两个养子,虽然悉心照料和栽培,但他内心仍旧期望能够有自己的亲子来继承大统。 只不过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并没有让自己的期许得以实现。 然而没有实现并不代表不会实现,或许正是还留存着一线希望,让赵构始终没有立储。 当初宋仁宗并无子嗣,不得已将自己的侄子立为养子。 将养子在宫里养了两年之后,他的妃子生了个男孩,于是宋仁宗又把养子送出了宫。 可让宋仁宗更没想到的是,他的三个儿子,都没有活成,一个当天去世,两个三岁去世,后来再生的全部都是女儿。 宋仁宗无奈之下,又把养子接回了皇宫。 如此这般折腾,便让他与养子之间的关系不够融洽。 赵构显然是汲取了这样的教训,他在等待嫔妃们能够为自己诞下龙子的同时,并没有忽视自己的养子们。 因为他明白,一旦自己真的没有子嗣,这大宋江山注定还是要养子来续命。 续宋之事,或许真的有可能难以绕开养子。 对于赵瑗方才说的那些话,他仔细的回味着一言一句。 不得不说这其中肯定有太祖的托梦的缘故,不然不可能对于议和内容会有这么清晰的了解。 虽然这些话不乏亮点,甚至可以称之为方略,但赵构仍旧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特别是赵瑗性格的前后对比,并且在言语之中展现出来的气势和深意,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切,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还是另有别的原因,生性多疑的他都必须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启禀官家,资善堂翊善,龙图阁直学士范冲已到,正在殿外候着!” 内侍张去为的一番话打破了赵构的沉思,范冲的到来正是他想要打破这个谜团的原因。 只有通过赵瑗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去了解,才能发现出端倪。 如若太祖托梦是假,便是能发现背后教唆指使之人的蛛丝马迹。 如若太祖托梦是真,那么亲近之人的话语便是最好的佐证。 对于赵构而言,无论赵瑗的这番举动和言论是真是假,都可以这样来得以辨别。 资善堂翊善范冲,便是两个皇养子的老师,也是极为亲近之人。 对于皇养子而言,最为熟悉自己的除了养母之外,便是这位时常相见的老师。 资善堂本是大宋仁宗时期为了皇子研习读书的地方,南渡之后赵构继续沿用大宋的许多旧制,因而成为了两个皇养子念书的地方。 范冲本就是执掌资善堂的侍从讲授,因而被授予了翊善的官名。 赵构的本意便是,从最为熟悉赵瑗脾性和日常的资善堂教授来了解,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赵瑗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臣范冲拜见官家!” 范冲本就是当世史学大儒,此时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依旧声若洪钟,气质儒雅。 “范卿免礼,看座!” 赵构连忙摆了摆手,张去为心领神会的搬了个凳子过来。 看似稀松平常的一把凳子,可在大宋想要在官家面前坐着,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就连位极人臣的臣子,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待遇。 一般而言,大臣上朝,便是大唐坐,大宋站。 可见在大宋,臣子见官家无论是上朝还是私下议事,都很难有个座位。 大唐之前,便有三公坐而论道之说,可见无论是汉晋还是隋唐,重臣的地位都不会太低。 然而到了大宋,太祖赵匡胤为了维护皇权。 宰相上殿没有座位,大臣们也没有了座位。 从而使得君臣之间尊卑更加严重,等级制度更加明显。 “老臣谢过官家厚恩!” 范冲见官家竟然如此礼遇自己,不禁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平日里自己难得见上官家一面,更何况还能有御前看座的厚待。 对于官家的这份礼遇,让范冲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范冲虽然心里直打鼓,但一直提醒自己要谨小慎微的面对。 “今日朕找范卿,乃是关于建国公赵瑗之事!” 赵构明白和这样的老夫子不用拐弯抹角,最好的方式便是直入主题。 “这……” 赵构的话让范冲心中咯噔了一下,自从接手资善堂之职后,自己对于两个皇养子的研习尽心尽力。 只不过他听闻先前赵瑗为保岳飞一事在大内逼宫官家,自己身为皇养子的老师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对于赵瑗的心性,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这个孩子心地纯善且心胸宽广,虽生性木讷却又嫉恶如仇。 更为难得是只要在国策讨论之时会一改平日之怯弱,隐隐约约之中透彻和朝中主战派相似的论调。 官家这样问,莫非是怀疑这逼宫之事背后有人指使。 这赵瑗平日除了在宫中与养母张婉仪相处之外,见得最多的便是范冲本人。 那么官家怀疑的对象自然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逼宫之事本就是冲撞皇仪的大罪,只不过皇养子的缘故自然不会苛责。 但如果是教唆皇养子破坏议和之策,那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就算是贬谪流放,甚至是杀头,也是一点都不为过。 一想到这里,范冲觉得自己坦坦荡荡,自然也就不会忐忑不安。 但是自己乃是史学大儒,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对于朝廷屈己乞和之事他自然是有些不敢认同。 “建国公前几日跪求逼宫,为的是替岳飞求情。今日又来朕面前认错,且说出一番言论。不知范卿觉得其是否有些异样?” 赵构一边说着一边和蔼的问着范冲,表面上好像并没有要追究此事的意思,但其中的意味对于范冲而言自然能够有所感知。 “建国公平日虽说少言寡语,读书习字却是极为用功。臣并未见其有何异样。” 范冲也是如实禀告赵瑗平日里的表现,在他看来建国公不过是个孩子,不会有那么深的城府来逼宫官家。 同样也是想向官家含蓄的表明,逼宫背后并没有自己什么事。 “汝等平日谈论策问之时,也是如此这般的少言寡语?” 对于皇养子而言,除了学习基本的经典书目,还会有一些提及政务或者民政之类的策问。 这样的策问往往能够了解看待朝堂或者时局的态度,也能够为将来处理国政而提前学习。 赵构的意思非常明白,那便是从赵瑗平时的策问之中,来了解是否真的像刚才那样成熟老练。 第十二章 处世哲学 赵构的话音一落,范冲突然起身理了理衣冠和袍衫,神情严肃的倒地便拜。 “官家,建国公虽年幼,却有一番进取之心。平日论调大多是北伐中原和收复河山之词,臣虽愚钝但并未有任何不轨之心,绝无指使其逼宫陛下之意。”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官家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话,有些怀疑赵瑗逼宫到底是不是自己这个老师在背后指使。 “范卿多虑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赵构见七十好几的老臣为了自证清白,做出如此姿态,心中的疑虑逐渐消除。 原本范冲并没有太多明显的政治主张,既不反对议和也不反对北伐。 更何况以他的官职和年龄,不大可能了解到议和的内容。 “臣虽年迈,可也是经历过几朝的老臣,行事自然还是会有些分寸。还请官家明白老臣的心意!” 范冲经历过几代君王,虽然职位并不高却官声一直不错。 本就是个耿直实诚之人,因此他说的话赵构还是不会猜忌。 “朕明白,明白!” 赵构对于赵瑗的那番话本就已经非常相信,再加上范冲的佐证背后并没有旁人教唆,此刻他已经全然接受了太祖托梦的这番论调。 对于赵瑗的话虽然有些杜撰或者添油加醋的成分,却与其一心北伐的志向有关。 对此赵构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似乎对于太祖托梦的那番方略也颇为有些认同。 原本对于他而言,议和如何议本就是有些犹豫。 如果武议能够解决好问题,那么谁都不愿意自取其辱的去文议。 “朕还有一事想问,建国公与崇国公二人,范卿以为哪一个将来更适合继承大统?” 赵构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倒是让问得范冲有些措手不及。 官家嘴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范冲而言却是如同千斤重担一般。 赵构说话之时,范冲便在脑海之中思索着赵瑗和赵璩两人的优劣。 他明白自己的话还是会有一定的分量,毕竟也执教资善堂数年,对于两位皇养子的秉性和才干自然是非常熟知。 可以说整个大宋,最为了解二人的非自己莫属。 然而官家虽然这样问,但自己却不能这样答。 一旦跟着官家的问题说下去,以他的性格很可能是在为自己挖坑。 “臣以为官家春秋鼎盛,他日后妃必定诞下龙子来继承大宋万年基业!” “哈哈哈,范卿虽是儒生,却也沾染了这朝堂的风气!” 赵构没想到范冲竟然会如此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得有些心花怒放。 嘴上看似是在嗔怪,内心却是无比的高兴。 然而范冲之所在这样回答,本就是朝堂的处世哲学。 他明白官家有所遗憾,便是这大宋的基业没有自己的亲骨肉来继承。 而只能通过宗室之中,甚至是血缘很远的子侄辈来续宋。 如若自己顺着话题说下去,则是犯了大忌。 “臣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范卿有心了,不过朕乃是真心请教!” 赵构迅速收敛了笑容,他想要在范冲这里了解到最真实的答案。 毕竟两位皇养子在自己身边已经数年,虽说平日经常相见,但很难看到最为真实的一面。 而范冲恰恰能够看到这一面,并且以他的才华和学识,自然会有独到的见解和认识。 “建国公胸襟宽广,平和温厚,有一番大志。崇国公文笔优美,辞藻华丽,有一番文采。” 赵瑗和赵璩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幼,在范冲看来都是官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自然两人都不会差。 他并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本来就是个难题。 任何回答势必都是取悦一方而得罪另一方,他显然并不想那么做。 “朕以为范卿乃是耿直之人,今日怎么如此犹犹豫豫,但说无妨!” 赵构见范冲有些朝堂文臣的油滑之气,心中有些不悦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说。崇国公不但文章出众,且四平八稳颇有当年英宗之风。故臣以为可续大宋之大统。” 范冲说完便偷偷的瞄了瞄赵构,看到官家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范冲之所在这样说,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一来崇国公赵璩背后靠着的是吴贵妃这棵大树,在立储之事上面已然是占得先机。 二来赵璩为人聪明伶俐且性格外向,极为讨人喜欢,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成功。 三来赵瑗逼宫之事已经在朝堂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看样子已经有失圣眷。 “赵璩虽好,毕竟不是先入宫!” 赵构阴冷的眼神朝着范冲一扫,似乎对他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 “啊,这……” 范冲原本以为自己完全揣摩到了官家的意思,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脸的扫兴。 虽然入宫的先后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宫中也是讲究礼仪的地方,先来后到便是礼仪。 “范卿可是觉得建国公生性木讷,却又不知变通?” 赵构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让范冲不禁有些局促起来。 “臣以为,建国公过于激进,言谈话语之中总是提及北伐中原,恐于大宋基业不利!” 范冲年至古稀,也是经历过几朝的老臣子,又是熟知史学的大儒。 在他看来,大宋历代君王每每提及北伐,却总是栽着跟头还不长记性。 太宗和真宗对辽之战,总是满腔热血,最后总是铩羽而归,还得纳贡乞和才能了事。 仁宗和神宗对西夏之战,同样是踌躇满志,终究也难逃大败的事实。 从徽宗皇帝再到如今的绍兴皇帝,面对着金人连血性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因此范冲觉得,大宋的皇帝就应该四平八稳,守住基业才是根本。 这一点,便是他不愿意为赵瑗说话的根本之所在。 “混账!北伐中原怎么就对大宋基业不利?” 范冲的这句话打击的并不只是赵瑗一个人,而是那些矢志北伐却未曾建功的大宋历代君王。 因而这样的话一出,自然惹得赵构极为不悦。 自己的祖宗被臣子这般羞辱,必定是气不打一处来。 同时他隐隐约约有些敏感的感觉这个话似乎在暗骂自己,不敢北伐却只会屈己乞和。 “臣知罪,该打,臣并无此意!” 范冲一看向来和气的官家一下子发那么大火,吓得赶紧磕头认错。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原本是为了八面玲珑,却没想到还是捅了马蜂窝。 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这一下让官家肯定是极为恼怒。 “此意是何意?” 赵构冷冷的说道,明显感觉范冲有些老糊涂了,越解释却越解释不清楚。 “罪臣知错,还请官家恕罪!” 范冲此时觉得自己的言语确实有冒犯之处,便不敢再过多解释,而是不停的磕头认错。 “范卿说建国公有北伐之志于大宋基业不利,朕看其颇有太祖之像,他日必定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赵构心中似乎对赵瑗有些心有所属,是他的一番话改变了一些对于议和的看法。 他在乎自己的安乐,但也在乎自己的名声,更在乎将来以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官家所言甚是,臣鲁莽愚钝,不懂识人。建国公聪慧过人,乃天选之子!” 范冲见官家属意的竟然是建国公,不由得赶紧改口,附和着赵构的意思说道。 “今日之事,不得向外人透露。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外人不知,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赵构说完挥了挥衣袖,便不再理会。 “罪臣明白,决不泄露半分。罪臣告退!” 范冲一时之间不知官家是什么意思,只得赶紧知趣的悻悻而退。 第十三章 老官油子 江南的腊月,总是阴冷异常,然而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清晨的大好时光,总是留给那些不甘平庸且积极向上的人。 赵瑗在偌大的受厘殿之中时而跑着圈,时而打着拳,时而又一阵平板支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运动量似乎总是不够。 毕竟是在宫中,又不敢在外面乱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哈哈,国公爷,您慢点,小心别闪了腰!” 一旁的李裕文看着如此眼花缭乱的锻炼方式,顿时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心想着国公爷从来没有玩过这些,面对着新奇只得在旁边傻笑着。 “看来以后这骑射和格斗都要多加练习,不然劳师远征恐怕会吃不消。” 他感觉以前的赵瑗似乎不太爱运动,这副皮囊过于单薄消瘦。 似乎和自己的这份雄心壮志有些格格不入,长此以往恐怕难以支撑日后的行军打仗。 没有强健的体魄难以胜任将来的皇位,就算勉强当几年怕是也当不长久。 看着殿内的陈设十分精细,却没有一样可供自己健身或者锻炼之用。 面见官家已经过了两日,却并没有半点关于岳飞和议和的动向。 官家这不清不楚的态度,这让赵瑗心中不由得有些急促起来,时间可是不等人。 并且从军的经历告诉他,明显自己被盯得比较紧,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远远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 “这两日官家可曾见过什么人,你可知道!” 赵瑗觉得自己对于外界的信息一无所知,想要迈出第二步和第三步,既要等待时机也要知己知彼。 “禀国公爷,官家好像见了范夫子和秦相、韩枢相。” 李裕文将声音压得非常低,生怕这殿外隔墙有耳一般。 毕竟这些消息都是从自己在宫中的一帮小兄弟处了解到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赵瑗,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和防备。 “哦,范夫子……” 赵瑗此刻回想到的便是资善堂那个垂垂老矣的范冲。 按道理范冲这官职属于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官职,官家不会平白无故的召见他。 在和自己交谈之后便召见,其中必定会有关联。 这个老夫子虽说有些学问,却是个老官油子。 见到赵璩身后站着的是吴贵妃,向来是有些厚此薄彼。 官家这人多疑并且极度敏感,自己这样的转变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 而从范冲那里了解自己的这种转变,便是最佳人选。 看来这糟老头子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 “也不知道这范夫子和官家说些什么,看样子不会说吾的好话!” 赵瑗此时陷入到沉思之中,不禁自言自语的说道。 “谈些什么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受了训斥。” 李裕文以为赵瑗在问自己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汝如何得知?” 李裕文的这番话让赵瑗大吃一惊,小小的一个太监如何得知如此机密的事情。 并且选德殿外有禁军金枪班和银枪班轮流值守,没有传召外人一般都很难接近,更不用说进殿偷听。 “选德殿那日在外面当值的是奴婢的小兄弟,他见范夫子进去之时面露喜色,出来之时却灰头土脸,一副被官家训斥过的样子。” 李裕文有些骄傲的昂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 对方的这番话再次让赵瑗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小太监竟然有如此能量。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宫中的人精能够从神情之中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汝到是消息挺灵通的,有些小灵通的味道!” “国公爷,何为小灵通?” “唔,就是,那个……” 赵瑗不过是随口一说,此时的他并没有心思去开什么玩笑,而是细细的品评着方才的那个消息。 莫非官家对自己所说之事颇为认同? 听着李裕文说的那些话,赵瑗从中也能够得出自己的一些判断。 范夫子肯定不会说自己的好话,并且只会顺着官家的意思去说。 既然他被官家训斥,那么自然是他的那番话不被认同。 这样一想,赵瑗有些释然,保岳飞这个事情看样子要抓紧机会。 “今日大宗正要去资善堂主持两位国公爷的策问试,国公爷何不顺便试探范夫子一番?” 李裕文自然也猜到了赵瑗的心思,冷不丁的在一旁出了个主意。 “脑瓜子挺灵活的嘛!” 赵瑗眯着眼打量着李裕文,心想着看样子对方以往所谓的傻都是装出来的,这宫里哪里有傻子。 既然他有如此灵通的消息,正好可为自己所用,并且可以毫无顾忌。 选德殿的那番话官家召见范冲来验证,那么自己也可以通过范冲来验证官家的态度。 验证本就是个相互的过程,面对着同样一个人或者物,双方都可以去试探去验证。 “时候也不早该去资善堂了,国公爷请更衣吧,免得去迟了又被范夫子责备。” 以往的赵瑗去资善堂虽说勤勉有加,却总是难入范冲的法眼。 虽说贵为皇养子,可在资善堂的夫子面前,也得挨训受罚。 文采和口才比不上赵璩,接人待物同样比不上赵璩,更何况在宫里宫外也没有赵璩受待见。 只不过策问相比而言能和对方斗个半斤八两。 赵瑗站立在铜镜跟前,消瘦的脸庞却又不失俊朗。 铜镜中的自己头戴皂纱折上巾,身着紫窄衫公服,配犀金玉带。 一副大宋皇子的打扮,显得清秀俊朗,不同凡响。 大宋皇子服饰依据不同场合则有不同的穿戴。 去资善堂念书,则一般为常服,服饰会根据场合和等级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自己的这身装扮,倒颇有几分神采,眉宇之间英气逼人,逐渐有几分王霸之气。 这份王霸之气,却和眼下的大宋局势有些格格不入。 整个朝堂一片颓势,能战金人者无用武之地,处处都是一派乞和之声。 “既然重生于此,既然得以此身,那便便要将这大宋的颓势逆转。一定要将积贫积弱的大宋带上一条富国强兵的道路,从此不再惧怕任何强敌。什么夏金蒙古,什么高丽日本,什么西辽吐蕃,什么大理交趾,通通都要臣服于我大宋!” 赵瑗静静的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也勾起了一番对于未来的憧憬。 纵观历朝历代,大宋便是独特的存在。 大宋十分重视科学研究和教育,并且经济空前繁荣,整个一切看上去都是欣欣向荣。 对于整体贡献而言,大宋朝的这个时候已经有非常高成就。 然而正是这样的繁荣之下,却又造就了积贫积弱,却又造就了军力匮乏。 无论是对外征伐还是国土疆域,既无法比过秦汉,更无法比过隋唐。 南渡之后更是丧失了中原,且只能在江南偏居一隅而得以苟全。 “国公爷这身打扮真是气宇不凡,奴婢觉得您真是长大了,他日必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李裕文在一旁看着自己悉心服侍了十年的赵瑗,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心中不由得发出感叹道。 虽然两人是主仆关系,但赵瑗的随和与大度,让他并没有过多的拘谨。 “汝就好好在吾身边服侍着,将来必定会跟着创出一片天地出来。” 赵瑗拍了拍李裕文的肩膀,和蔼的对他说道。 “奴婢定然誓死追随国公爷,绝无二心!” “吾知你忠心耿耿,是个好朋友!” 赵瑗见李裕文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觉得有些搞笑,便随意开起了玩笑来。 “奴婢不敢,殿前司殿前侍东三班在殿外候驾,护卫您去资善堂!” “哦,怎会如此安排?” 赵瑗见状,不由得感觉有些怪异。 第十四章 英姿飒爽 一般而言,皇子在大内之中,便是非常安全。 何况还有贴身内侍照应,则更加不会有任何差池。 在赵瑗的印象之中,从来自己还从来没有过这般待遇,竟然是殿前司的殿前侍东西班来护卫自己。 殿前司原本就是禁军之中负责护卫官家安危的一支兵马。 殿前司所属诸班直、步骑诸指挥在宫城大内的职责是皇宫禁卫,随驾出行便转为皇帝近卫,随侍左右。 并且在大宋朝堂的祭典之中,执行仪仗、引导、安保、护卫之职责。 护卫赵瑗的便是殿前司下属殿前侍东西班,共有东西各四班,总计八班人马。 同样是宿卫宫中的禁卫,这帮禁军兵马的构成一般而言则是武将勋贵和王公大臣子弟为主。 “这是怎么回事?” 赵瑗对于自己突然被如此厚待,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 “奴婢也不知,只听王指挥说是殿前司依照官家旨意行事,宿卫国公爷!” 李裕文虽然并不知道内情,但显然已经和领头的聊过,多少知道一点小道消息。 “你小子挺会来事,继续保持啊!” 赵瑗感觉自己想要知道点什么,这小太监总能够回答出一些自己想要的内容。 或许这便是李裕文的强项,打探消息这一点反而是眼下自己最急需的。 “国公爷,用雅言,用雅言!” 李裕文见国公爷如此夸赞自己,心中也是乐开了花,说起话来也就放开了一些。 受厘殿外,赵瑗看着一副类似于轿子的金辇摆放在殿外台阶之下。 与官家乘坐的龙辇和娘娘乘坐的凤辇不同,这金辇便是给太子或者皇子使用的。 看着这副金辇,赵瑗心中又是一惊。 这皇宫大内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便是举行朝会和议事之地,内殿则便是官家与后宫嫔妃和皇子的居所。 以往去资善堂,自己要么是步行,要么是内侍找个步辇代步。 而如此象征着身份的金辇却是头一次,更为难得是还有一帮禁军宿卫着,看起来还真是威风八面。 一名指挥模样的武官领着几名侍卫在旁边正静静的恭候着赵瑗的到来。 “臣殿前侍东三班指挥使王顺见过国公爷,请上辇!” 王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机敏而又不失沉稳的说道。 “今日难得放晴,吾走走,汝等在后面跟着便是!” 赵瑗对着王顺笑了笑,对着这样的安排他断然不会询问,只须遵照便是。 只不过他对于禁军的这身打扮倒是感觉非常英武,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来上一身多好。 赵瑗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着,李裕文和王顺则跟在后面,身后八名侍卫紧紧跟随。 赵瑗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欣赏着宫城之中的美景。 在宫城之中行走,难免会在各宫各殿之间穿梭。 宫城大内之中早起的太监和宫女见到赵瑗如此这般的英武形象,不由得从内心发出赞叹。 腊月的皇城,琉璃金瓦,绿树红墙,将这一切映衬得风光无限。 原本外殿与内殿便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赵瑗沉默不语其他人也不敢言语,沉闷的气氛到与眼前的景象并不搭配。 “王指挥,汝是何方人氏,令尊可是当朝勋贵臣武将?” 赵瑗见王顺英气逼人,依照殿前侍东西班的规矩,自然应该是武将之后。 “回国公爷话,臣祖上陇西,家父谈不上勋贵二字,乃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王德。” 王顺也是第一次见赵瑗,原本以为皇子们个个都是目空一切的人物,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 “原来是“王夜叉”的公子,难怪吾感觉将军英姿飒爽,威武不凡!” 王顺的这番回答让赵瑗心中一喜,王德乃是大宋难得的猛将。 曾经屡次与金人交战,且是屡战屡胜,继而人送“王夜叉”的名号。 虽然官阶远不及岳飞和韩世忠等统兵之帅,但行军和领兵却是骁勇异常。 “国公爷谬赞了,臣父子不过是为朝廷尽臣子本分,徒有其名罢了!” 王顺谦虚的说道,金人眼中闻风丧胆的王夜叉怎么会徒有其名,那可是妥妥的一代猛将。 然如此机缘巧合结识王德的公子,那便是上天的恩赐。 赵瑗感慨自己简直就是个孤家寡人,除了李裕文这半个男人之外便无人可用。 眼下谋划大事正是需要这样的能臣武将来辅佐,自己定然要将他纳入麾下。 只不过王德虽然勇猛,却对于朝堂政治并不参与,因而不知道是何主张。 一想到这里,赵瑗心中觉得应该试探一番。 赵瑗朝身后的李裕文使了个眼色,他便心领神会的明白国公爷定然是有话要和王栓说。 于是他渐渐的放慢脚步,将八名侍卫远远的隔开。 “王指挥既是将门虎子,想必定然上过战场杀敌吧。” “回国公爷,臣十六岁便随父出征,战合肥,取宿州,攻亳州,已是历经数次大战。因凭家父战功,如今已经二十二周岁,得以擢升至禁军。” 王顺恭敬的说道,眼神之中却充满着自豪感。 多年的征战让他坚毅而果敢,沉稳而机敏,并不会因为对方是皇子而唯唯诺诺。 王顺的这一点,反而让赵瑗更为欣赏。 只不过让赵瑗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禁军将领竟然已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陇西郡侯目下还在江淮抗金否?” 赵瑗的这话一出,让王顺心中迅速涌过一阵热流。 让他没想到的是,国公爷不但知道父亲在江淮抗金,居然还清楚的知道陇西郡侯这个爵位。 要知道在大宋千千万万的武将之中,高官厚爵的大有人在,王德不过是这万千之中并不太显眼的一位而已。 “回国公爷,家父坚守江淮已是十年有余。” “好啊,陇西郡侯为天子守国门,真乃国之栋梁,中流砥柱。” 赵瑗一听,也是有感而发。 多少人为了大宋甘洒热血,才换回了眼下这短暂的太平。 而官家却要诛杀岳飞来换取议和,真心不怕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 “家父不过是为国分忧,为君分忧罢了!” “有空多通书信,多挂怀一番。汝父乃是随官家南渡的从龙之臣,出生入死多年,理应照顾好,可代吾问声好!” 陇西郡侯王德,自从靖康之时便已从军,随后追随赵构南渡。 十几年来屡立战功,可谓是大宋的定海神针。 从年龄上而言,也算是赵瑗的叔父辈,自然也心生了一份好感。 “臣替家父谢国公爷挂念,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王顺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国公爷心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地位。 再联想起这几日为岳飞之事而逼宫官家,可见这位国公爷是真心为大宋而奔走而忧虑,不由得对赵瑗愈发心悦诚服。 “王指挥对当下与金议和且岳飞下狱之事如何看?” 赵瑗突然话锋一转,竟然直接将议和和岳飞之事提了出来。 他也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看看王顺瞬间的反应是什么,只有这样突然之间的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啊,臣,这……” 面对着赵瑗突如其来的问话,王顺仓促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毕竟现在岳飞这个事情在宫里宫外都是非常敏感的话题,自己小小的一名低阶武官,实在不够资格去置喙朝堂之事。 “不过,不过臣本就是武将,抗金乃是天职,两国相争比拼的本就是军力,而岳帅本是难得之统帅,可惜……”王顺继续说道。 第十五章 为我所用! 虽然第一次见赵瑗,但国公爷为岳飞求情逼宫的事迹已经在武将圈中传开。 因此他觉得自己和赵瑗的对话非常放心,可以直抒胸臆,并无太多的顾忌。 “平日大可不必如此拘束,以诚相待便可,相处久了汝便知吾。” 赵瑗见王顺有些迟疑,也明白自己突然这么一问确实让对方不好回应。 于是推心置腹的寒暄着,借此打消王顺心中的顾虑。 “国公爷乃是朝中一股清流,臣等武将委实感激有人能为岳帅求情。国公爷此等胸襟抱负,让臣汗颜!” 王顺见身后的侍卫离得远远的,其实内心早就按捺不住对赵瑗的钦佩,于是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王顺的这一番话虽然没有直接说自己对于朝廷议和的看法,也没有对于岳飞下狱之事做出评论,但言语之中却有着明显的倾向。 对于他而言,说这样的话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毕竟父亲和长兄都在军中,一旦自己失言而有罪过哦,必定会牵连父兄。 何况如何议和也好,岳飞如何处置也罢,朝中并没有定论。 以秦桧的为人处世,置喙议和与为岳飞求情的人,都会视为眼中钉。 “议和本就是委屈求全之法,以岳飞而换金人求和则更不可取。吾有为其求情之意,汝等武将亦应上下同心,保岳大帅无虞才是。” 赵瑗此时也能完全捕捉到对方这层话的含义,两人之间已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岳帅如此境地委实有些让人唏嘘不已。实不相瞒,臣品阶低下且权势不足,实在有心无力。如若国公爷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自然是竭尽全力。” 王顺不禁有些感叹道,岳飞的才能和人品他是非常清楚的,这样的良将被诛杀的话对于大宋必定是个巨大的损失。 或许是赵瑗这番慷慨激昂的话打动了他,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做点什么。 原本这些武将并不是不愿意出面,而是没有人带头,以赵瑗的身份带头自然会有许多朝中武将响应。 “既然如此,有何事王指挥尽管来找吾,咱们是自己人!” 赵瑗的话一出,王顺不由得跟着一愣。 心中赞叹到这国公爷年纪小小,御下之术竟然如此的炉火纯青。 不但对于自己的家世如此清楚,身份尊贵却又如此的平易近人,自己不经意间就被拉拢过去。 更为难得是整个武将集团之中,大多数都暗中支持建国公,自己也是毫无例外。 因此这个所谓的自己人,倒也算是实至名归。 何况殿前司禀官家旨意,将自己的这个东三班宿卫建国公,冥冥之中也是缘分使然。 “臣不敢僭越,只是国公爷有何事尽量吩咐,定当全力而为!” 王顺言语之中透着诚恳和憨厚,这一份情谊赵瑗显然是能够完全感受得到。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说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资善堂。 毕竟这里是皇子们读书研习之所,王顺只得领着众人在外面候着。 赵瑗与王顺相视一望,一路上,一席话,言谈之中颇为有些投机。 赵瑗心中想着,王顺毕竟从军多年,必定十分痛恨金人。 但凡亲历过对金作战的将领,大多都会为岳飞而惋惜,也会为赵瑗这样逼宫求情的义举而感动。 只不过王顺是低阶武官,且又是第一次相见,总归难免有些拘谨。 并且一路上的言语之中,诚实恳切,看得出来颇为认同自己逼宫求情之举。 “此人必能为我所用!”这样的念头在赵瑗心中掠过。 赵瑗毕竟来自后世,非常清楚此时的大宋虽然国力贫弱,但确是武将最为高产的时期。 过了这个高峰之后,只会某些时间段零星的出现一些名将。 对于自己而言,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从而将整个武将集团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凡文治武功且开疆拓土的明君,手中都有一帮名将为自己浴血沙场。 秦皇之王翦蒙恬,汉武之卫青霍去病,隋文之杨素韩擒虎,唐宗之李靖李积,都是一代雄主的左膀右臂。 如若韩世忠和岳飞这样的名将将来能成为自己的股肱之帅,再辅以像吴璘、刘锜、王德、李显忠这样的一大帮猛将,大宋何愁不能一统四海。 这将是一幅多么波澜壮阔的画面,一想到这里赵瑗不禁有些喜上眉梢。 正当赵瑗还沉浸在思索之中,抬头一望,资善堂的范老夫子此时和两位直讲已经在门口迎接。 “学生见过范夫子,两位教授!” 赵瑗恭恭敬敬的对着三位老师行着礼,虽然自己身份尊贵,但一入学堂便要行师生之礼。 “臣等见过国公爷!” 范冲领着两位直讲便是以臣子之礼回应道。 大宋历来重视皇子的教育。 资善堂一直从仁宗时期沿袭至今,虽然赵瑗不过是皇养子,但却与真正的皇子并没有半点差别。 可见赵构为了续宋这件大事,也是下足了功夫。 当初赵瑗和赵璩入宫后,便先后入读于资善堂,并且聘任大儒朱震和史学大家范冲为两人的老师。 教授内容一般不但包括经史和诗赋,还有书法、绘画和德育。 这一番名师指导下来,让皇子可谓是通经而晓义,知古今治乱。 “国公爷,今日到的挺早!” 范冲的这个话明显带有些讨好的意思。 以往他对于赵瑗始终有些不太喜欢,不喜欢他的激进,不喜欢他以往的少言寡语。 或许是因为史学大家的缘故,范冲反而更追求四平八稳,因而赵璩反而更让他欣赏。 然而他喜不喜欢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喜欢。 既然官家喜欢的,那么便是自己要去喜欢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生之计在于勤,学生自然不敢忘记先贤教诲。” 赵瑗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资善堂的这帮夫子们感觉有些陌生。 在他们看来,以往的建国公有些少言寡语,口舌并不是如此的活泛。 可是现在的建国公似乎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场都全然不同。 似乎变得更为活跃,也更加有朝气蓬勃之感。 “国公爷能如此勤勉,乃是大宋之福!” 范冲自从那日被官家训斥之后,自我反省了许久,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官家对于建国公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当他看到内侍省和殿前司已经分别为赵瑗配置了金辇和侍卫,看这个架势已然有些储君的风范。 “瑗何德何能,不过是尽心尽力罢了,大宋之福万不敢当。” 赵瑗一听这范冲话里有话,便做出一副愧不敢当的感觉,从而期望能够套出范冲更多的信息出来。 “国公爷差矣,汝有北伐中原之志向,又有保全能臣良将之德,德才兼备自然万众瞩目。” “话虽如此,议和是官家既定国策,北伐便是遥遥无期,至于保全良将,却也是有心无力。” 赵瑗装出自己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便是想要探究一下范冲面见官家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非也,国策并非一成不变,因势而变也在情理之中。” 范冲将这话点到为止,也算是给赵瑗卖了个人情。 他又何尝不知官家父子二人都是在自己身上套话而已。 莫非官家真的会改变主意? 听着范冲的这些话,赵瑗敏锐的意识到话里有话,或许所谓的太祖托梦真的对官家影响巨大。 官家虽然多疑谨慎却又优柔寡断,虽然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立场,但又经不起旁人的劝说从而摇摆不定。 对于这样性格的人,赵瑗觉得就应该多发动有用的人去多方影响才是。 他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趁着大宗正这样的宗室首领在场的情形之下,尝试走走第二步。 既然自己有可能已经影响了官家,那么在这么好的情势之下就要再火上浇一把油。 “学生赵璩见过范夫子,诸位教授!” 门口突然而至的一句话,打破了赵瑗的思索。 第十六章 一丝傲慢 “臣等见过崇国公!”范冲此时和两位直讲迎了上去,对着崇国公赵璩行礼道。 “现下虽然寒冬腊月,却明媚如春,正是读书大好时节,有劳各位师长!” 赵璩满面春风的继续说道,从他与范冲等人的交谈之中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为融洽。 也从赵璩的话语之中可以看出,此人言谈举止非常得体,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见过瑗哥!” 赵璩与众人行完礼之后,还不忘专程走过来与赵瑗行礼。 只不过行完礼之后便不等回礼,直接转身离去,举止之中透着一丝傲慢。 或许是久居宫中的缘故,赵璩虽然年龄不过比赵瑗小两三岁,言行举止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成熟。 赵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傲慢,自己与之竞争毫无背景。 而赵璩背靠着后宫之主吴贵妃这棵大树,自然是有恃无恐。 并且仗着自己翩翩文采,在这学堂之中时常揶揄取笑自己。 赵瑗见状也并不理会,见到门外阳光明媚,起身便过去透透气从而化解这样的尴尬。 然而却在门口看到另一支侍卫班直和金辇,一看便知道是为赵璩配置。 赵瑗看到这个情形心中又有一丝失落,不禁心中念道:“官家这一碗水还端得真够平!” 原本以为自己借太祖托梦能够博取官家的认同,现在看来只能说初步有些成效。 但对于赵构多疑谨慎的性格而言,不会轻易表露出偏袒。 平衡之术才是皇帝御下的最高境界。 “大宗正到!”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禀告声,一位年届花甲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便是大宗正赵士?。 大宗正本是掌管大宗正寺的宗室首领,对于整个赵氏皇族的许多事物都有管理和建议的权限。 资善堂属于教育皇子的宫学,那么自然也就在大宗正寺的管辖范围之内。 赵士?依照辈分而言是赵构的叔父辈,对于赵构而言确实有天大的恩情。 一来在靖康之后,他规劝出家的孟太后还俗,依照太后懿旨命赵构登基称帝。 从而使得赵构在宗室和正统上得以名正言顺的即位。 要知道靖康之变时,留在汴京城内的大宋宗室,几乎被金国一网打尽。 与宋徽宗最为亲近的皇族宗室,悉数被掳往北境,从而使得宗室成员元气大伤。 但有资格继承大宋皇位的宗室子弟大有人在,但缺少的是那一份正统的太后懿旨和宗室支持。 可以说赵士?也算是从正统上一手将赵构扶上皇位。 二来则是苗刘兵变叛乱之时,修书通报张浚和吕颐浩,催促大军勤王,从而化解了一场灾难。 这两大功劳使得赵士?在官家心目当中的分量很足。 正是这样的功劳,也才使得赵士?不仅成为宗室德高望重的首领,还被封为齐安郡王。 “赵瑗、赵璩见过皇叔祖!” 毕竟是赵氏宗室内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并且还是爷爷辈,因此二人对其极其尊重。 “免礼,免礼,见过两位国公!” 赵士?一见到赵瑗和赵璩二人一下子就乐开了花,身为宗室首领的他最大的使命便是要协助官家延续大宋正统。 而眼下二人或许是将来引领大宋的人,他自然也不敢怠慢。 “今日大宗正莅临资善堂主持策问试,两位国公爷可要好生应对才是!” 范冲一边恭维着大宗正,一边对着赵瑗和赵璩意味深长的望了望。 虽然范冲是史学大儒,但却是思想传统保守,且陈旧不堪。 赵瑗在内心有点鄙视,但毕竟自己势单力薄,眼下只能小心谨慎,不可得罪任何人。 赵瑗心中明白,这很有可能是官家的再次试探。 自从自己借着太祖托梦而干扰议和,官家心中虽然受到一些影响,但肯定觉得还是会有些难以完全深信。 召见范冲询问是开始,紧接着让赵士?主持所谓的策问试同样也是试探和考察。 “既然你能够反复试探,我也能反复试探,说不定我还能反戈一击!” 赵瑗心里想着自己的第二步就从这德高望重的赵士?身上开始。 凭着自己后世丰富的历史知识,清楚的记得赵士?曾经力保过岳飞。 宋史之中便有记载赵士?曾经拜谒皇陵之时与岳飞有过深层的交流,并且非常认同其的诸多看法。 在岳飞下狱之后,不但奔走相告,还不惜以自己家中的百口人性命来力保岳飞。 一想到这里,赵瑗觉得可以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今日本王主持两位国公策问试,题目乃是“文韬及武略何以抵外侮”?” 大宗正赵士?目光恳切的望着两位皇子,这个题目虽然很大,但他却非常期待。 这题目一出,赵瑗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证实了官家的意图。 这样的题目和自己之前与官家所言的文议武议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无非是议和到底是以文还是以武的方式。 “既然无法改变议和的局面,那就彻底来以武促和。” 赵瑗不禁在心中摇了摇了头,自己或许有机会保下岳飞,但确实无力改变官家议和的策略。 或许金人的汴京之围和南渡之后的搜山检海,已然让赵构内心蒙上巨大的阴影。 这样的阴影使得官家面对金人犯怵,这种惧怕很难从根本上改变。 官家的秉性既然决心无法改变议和,便更加坚定了赵瑗以武力来逼迫金人的决心。 “回皇叔祖,瑗儿可否先答?” 赵瑗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说,这样既能体现自己皇长兄的身份,也能更好的去影响大宗正。 “长幼有序,理应如此!” “武略以抵外侮才是根本之策。我朝自太祖开始,历经横扫诸国一统中原,却恰逢辽金崛起。每每总是疲于应对,无论岁币几何,却都难以奏效。因而文韬自然难填金人之欲,唯有以武制武方能抵御外侮。” 赵瑗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偷瞄着众人的表情。 他的慷慨陈词似乎并没有打动众人,只有赵士?时不时的点点头来回应。 “太祖曾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一味文韬,既难掌握主动且难让军力萎靡。若能攻城拔寨,屡败金贼,则势必引起对手恐慌。届时是和是战,则全然由我大宋决定。更为难得的是,眼下大宋良将如云,委实没有文韬的道理。” 赵瑗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他明白自己的这番话必定会通过这大宗正之口转述给官家。 自己提了太祖的名言,也是含蓄的表达出这些话并非自己所言,而是太祖托梦所致。 “如此说来,建国公便是主张应以武略而制衡金人,似乎主动出击更为有利?” 赵士?捋了捋胡须说道,从内心而言他非常欣赏赵瑗的这番话,但眼下官家似乎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 “正是!” 赵瑗从大宗正的眼神之中看出对方颇为认同,心想着看来得要瞅准时机才是。 “璩儿到有不同见解!” 赵璩听完立刻回应道,他明白这策问试的结果大宗正都会向官家禀告。 对于现在朝廷所谓议和的策略他已是了然于胸,只需要顺着说便能符合官家心意。 赵璩毕竟从小跟着吴贵妃长大,子凭母贵,和官家在一起接触的时间自然远远多过于赵瑗。 耳濡目染之中也就对于官家的许多想法非常了解和认同。 “我大宋自南渡以来,连年征伐,民生凋敝,军力匮乏,国力衰败。现下已无力支撑抗金之事,唯有依照金人所求,虚与委蛇,文韬便可尽快达成议和。议和之功便是百姓之所盼,朝廷之所想,必定能休养生息从而以宽民力。至于岳飞,虽是百年难遇之良将,然大宋勇将万千,如若能杀之换议和,也算是有功于大宋。” 赵璩说完便有些得意的望了望赵瑗,并且换来了范冲等人赞许的目光。 第十七章 投机取巧 赵璩的这番话,其实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 他所说的这些,正是顺应了赵构议和的国策。 然而官家议和的倾向本来就是人尽皆知,迎合上去自然赢得众人的赞叹。 只不过众人并没有想到赵构议和之策受赵瑗的影响,已然悄悄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禀大宗正,建国公所言乃是以武制武,以武略而抵御金人。崇国公之言则是有求必应,虚与委蛇,运筹帷幄便可达成议和之功。” 范冲毕竟是俩人的老师,也明白策问的重要性。 自然需要将两人的言论精炼出来,从而让赵士?清楚两人的主张, “好好好,看来范夫子呕心沥血,诲人不倦。今日策问实在精彩,小小年纪都有如此见地,实乃大宋之福!” 赵士?颇为欣慰的说道,让他没想到这两位十几岁的少年竟然都有这样的见识。 赵瑗明白赵士?不会像范冲那般老糊涂,明面上不可能表露出倾向哪方。 但对于赵瑗而言,保岳飞已经是节骨眼上,时间不等人。 他心想着,是时候自己该出手借这个力来打力了。 “要说瑗儿的主张,倒是和大宗正的想法颇为一致?” 赵瑗这话一出,相当于把赵士?放在火上烤一般。 赵士?不由得有些郁闷,现在官家的态度虽然没有明牌,但已经是大家都非常清楚的事情。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比如逼自己,怪不得这孩子能直接逼宫官家。 “本王负责宗族事务,朝中国策难以过问,何来想法?” 赵士?不过是奉官家的旨意来考考策问,并不想过于惹火烧身。 虽然自己与岳飞有一番交情,内心也更倾向于北伐,但他也不敢忤逆官家的意思。 更何况眼下秦桧把持朝政,和他作对的人要么贬谪,要么流放,自己根本没有实力去抗衡。 “大宋历代君王,皆有开疆拓土之志。太祖得天下,伐诸侯。太宗真宗意图收复燕云十六州,伐辽国。仁宗神宗,欲取陇西,伐西夏。其余君王亦以武力征伐见长。大宗正历经靖康,有赵氏血性,自然更为认同武略而以抵外侮。” 赵瑗步步紧逼,要的便是把这宗室首领拉下水。 如果说自己以出宫为筹码借吴贵妃之力,以太祖托梦为理由去向官家为岳飞求情是第一步的话,那么眼下借宗室的力正是他谋划的第二步。 在赵瑗看来,官家多疑且犹豫不决,单靠某个人很难影响到他。 只有将官家身边在乎的人且能够借力的人都用上,才能最大程度的去左右和影响,从而才能有机会去保下岳飞。 “今日策问之事已然了解清楚,范夫子,两位国公,本王便回宫复命了。” 赵士?并不接赵瑗的话,而是急着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和是非之人。 他虽然有心想要救岳飞,但奈何自己能力不够,也确实不想趟这摊浑水。 赵士?说完便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诸位夫子,学生忘了今日还有弓马骑射未习,如若无事便告退!” 赵瑗见状,也赶紧瞅着个空子便跟着溜了出去。 “皇叔祖,瑗儿有些话想找您谈谈!” 赵瑗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对于赵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身后李裕文和王顺领着一帮侍卫远远的跟着。 “本王说过了,没什么可谈。” 赵士?有些不悦的说道,他没想到这赵瑗那么的死缠烂打。 和以往印象中那个乖巧顺从的建国公完全不一样,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议和之事不是个人之事,保下岳飞亦不是个人之事。皇叔祖与瑗儿皆为赵氏子孙,难道不应该为国尽忠吗?难道就看着大宋从此一蹶不振吗?” 赵瑗正色道,他明白对方有想法,但内心不够坚定。 此时真正能够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的说辞,那便是同为赵氏子孙,那便是同样要为国尽忠。 “这……” “找个僻静的地方,此地不宜多说,瑗儿不耽误皇叔祖过多时辰,一刻钟即可。” 赵瑗装出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期望能够借上赵士?这股宗室之力。 “哎……” 赵士?不由得一声叹息,看来自己想不上这条船都难喽。 在外殿偏殿的一角,赵瑗对着大宗正赵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看着眼前这位威望甚高的宗室首领,赵瑗心想着必定与那些误国弄权的奸臣完全不同。 他从大宗正的身上看到了其心忧宋室的意念,也明白其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就此沉沦下去。 靖康之变以后,赵士?能够力劝正在出家的孟太后出山,借此拯救风雨飘摇的大宋。 由此便可以看出,其德行和品性都是大公无私。 但凡有私心的,借太后之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自己把持朝政从而得以呼风唤雨。 正是看到眼前的情形,联想到后世的评价,赵瑗才毅然决然的想要通过赵士?来借宗室之力。 “不知皇叔祖会否想过,杀岳飞而议和之后,大宋是何等景象?” “自然是委屈求全,难以自立!” “杀岳飞而议和,本就是懦弱无能之法,杀岳飞会寒了大宋将士之心,金兵来犯谁人可保大宋?谁人愿保大宋?” 赵瑗将后世宋金议和之后的景象通过言语一一展现出来,目的便是让大宗正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 “个中缘由,老朽岂能不知。只是官家心意已决,谁人能说得动他?” 赵士?并不是不懂朝堂权谋,只是觉得自己无力撼动官家的想法。 他其实从内心是非常敬佩这个少年的,不惜有失圣眷也要力保岳飞,这份执着和格局使得他都不好意思以自称本王来托大。 “太祖能说动他否?想必皇叔祖知道瑗儿逼宫求情之事吧,正是太祖托梦所致。且在鬼门关之时,也是太祖庇护方得以化险为夷。” 赵瑗一想,只能再次把太祖搬出来。 鬼神之说,本来就是神乎其神,自然也是说得越神越好。 “老朽倒是听说了一些传闻,既然有太祖托梦,想必官家已然知晓,不知效用如何?老朽以为,乞和之事委实不能做,那样的话恐怕某些人会更嚣张。” 赵士?其实也想了解官家到底是什么态度,从内心而言也愿意出力。 面对着秦桧的咄咄逼人和操控朝堂,身为赵氏子孙的他确实有些看不过眼。 “正是,然而瑗儿以为更甚。金人会更加贪得无厌,秦桧会更加肆无忌惮。那时的大宋恐怕无力抗金,朝堂只怕奸臣当道。” “既然如此,国公想要老朽如何出力?” 或许是被赵瑗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所打动,赵士?也听得心潮澎湃,竟然有些松口。 “如若皇叔祖能以宗室之名规劝官家北伐如何?” “北伐?绝无可能,如若以方才策问之题,规劝武略以抵外侮还可以一试。” 赵士?同样在赵构身上看不到任何想要北伐的迹象,自然觉得没有可能。 反而如果能以武力逼迫金人来议和,反而倒是有些希望。 “反正已无退路,也只能如此。烦请皇叔祖一试,如若保下岳飞从而以武力御敌,大宋至少暂时无忧。” “好孩子,老朽身为宗室之首还如此汝这少年郎,心中真是愧对祖宗。” 赵士?望着这眼前的翩翩少年,不禁有些感慨道。 “皇叔祖有从龙之功,匡扶之绩,何出此言。事出紧急,还请从速着手才是!” 赵瑗理了理衣冠,神情严肃的对着大宗正行了个礼。 “建国公放心,老朽即刻去办!” 赵士?说完便转身离去,行为举止之中倒也多了几分从容。 赵瑗望着其远去的背影,心想着心系大宋的人其实也不少,只看自己怎么借助而已。 一想到这里,他朝李裕文和王顺挥手示意过来,在两人耳边各自耳语了一番,似乎正在交待着什么。 第十八章 该做何解? “山丘外,大鸟展翅,护国安邦,举宋无双!” 临安城的钱湖门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闹市之中,一群孩童正在嬉笑打闹着,嘴上却不停的在吟诵着这句童谣。 而不远处的另一帮正在玩耍的孩童,口中竟然也念着同样内容的童谣。 童谣的内容似乎意有所指,好像在喻示着什么一般。 历朝历代对于命运和天机的神秘都有着疯狂的崇拜。 童谣本作为一种载体,融合了字词的技巧,通过隐喻和比喻的手法来传递。 使得大众在听读童谣时能够感受到更为深层的寓意。 更为恐怖的是,童谣通过口口相传,能够快速的传递,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童谣的内容有的预示王朝更替的内容,有的宣扬某种论调,无论是什么内容都包含着特有的目的。 如东汉末年时期的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便是用了拆字之法。 千里草,合起来是董字。 十日卜,合起来是卓字,连起来就是董卓。 何青青,意思是,为什么那么青啊? 是感叹董卓为什么那么得志。 不得生,就是将要死的意思。 这句童谣最终想要表达的便是董卓人之将死。 选德殿内,赵构正听着提举皇城司钱愐恭恭敬敬的汇总的政事军情要务。 皇城司的职能类似于后世大明的锦衣卫。 既要充当皇帝的贴身护卫,还要负责宫禁的安全和大内的治安。 然而皇城司并不仅仅于此,同时还被赋予了查探、缉捕、入狱等等一系列核心职能。 并且还需要监控各地地方官和在朝的京官,以及整个京城的政治风向。 提举皇城司本就是皇城司的最高长官,钱愐是仁宗皇帝长公主的庶子,自然辈分比赵构要高上不少。 正是这样的外戚身份,才使得如此重要的职位落入他的手中。 可见皇城司不仅直接听命于官家,职责范围也是非常关键。 对于皇帝而言,各地民情如何,金军动向如何,朝堂情势如何,这些都要一一掌握。 而如何掌握,这一切都需要皇城司来完成。 “建国公最近几日有何动向?” 自从赵瑗逼宫求情和借太祖托梦两次向自己求情之后,赵构对于如何处置岳飞以及如何处理议和更加犹豫不决。 对于他而言,只要议和这个结果。 至于怎么议和,则要看付出代价的大小。 之前听从金国的议和要求,杀岳飞而换议和,似乎已经基本确定。 可半路上杀出了个赵瑗来,将既定的事实搅乱。 更为让他吃惊的是,不单单赵瑗自己的奔走相告,就连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吴贵妃和德高望重的大宗正都来为岳飞求情。 这一切,似乎已经让自己感觉动摇了当初的决定。 “回官家话,国公爷这几日除了去资善堂读书之外,并无太多动向。只是……” 原来钱愐在赵构的授意之下,一直派人暗中观察赵瑗的一举一动。 毕竟赵瑗的这些举动太过于一反常态,且一环扣着一环,让赵构原本就多疑的性格更加疑虑。 “只是什么?” “只是内侍太监李裕文休沐出宫了一趟,东三班指挥使王顺也似乎与国公爷极为亲近。” 对于皇城司而言,不单单只会监视当事人,就连身边最密切的人同样会严加监控。 因为这涉及到赵瑗的私隐,所以钱愐自然也会有些顾忌。 对方虽然只是皇养子,但指不定哪天就有可能登上皇位,拿捏不好一旦得罪将来必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哦……想不到瑗儿竟有如此御下之术。” 赵构不由得惊讶起来,自己派过去侍卫赵瑗的禁军指挥,竟然在一两日之内就如此亲近,这让他确实没有想到。 钱愐的这一番话让赵构对于自己的这个皇养子有些刮目相看。 年纪轻轻,言谈举止和格局意境都远超同龄人,甚至一些看法认知都高于许多朝臣。 赵构转念一想,也颇为欣喜。 如果赵瑗将来能够继承大宋的皇位,有这样的手段和见识,何愁大宋江山不稳固呢。 “建国公在资善堂外与老王爷亦有一番谈论,言语似乎也极为投机。” 钱愐口中的老王爷正是大宗正赵士?。 只不过皇城司的察子只能远远的察看,却并不知道谈论的内容是什么。 “怪不得朕说大宗正怎会一反常态,竟然也力劝开释岳飞,以武促和。莫非也是这小子从中作梗。” 赵构说着说着竟然有些笑意,经过这么多人的劝说和开解,他也已经有些接受了释放岳飞从而以武促和的现实。 “或许建国公也是为君分忧罢了!” 钱愐本就是武将之后,对于大宋抗金大计内心自然也是希望能够北伐。 或许官家并没有北伐之志,他也希望能够以武促和从,更希望将来的储君能够有坚定的北伐之志。 正是出于这一番考虑,他也愿意不计风险的在官家面前说上赵瑗一句好话。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便是原本战功卓着且忠心耿耿的岳飞,竟然蒙冤下狱。 作为皇城司的头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岳飞到底是什么人,也比任何人都理解岳飞是何居心。 “太祖托梦一事不会虚假,瑗儿自身亦有夸大其词,毕竟都是为大宋前途着想,朕又何尝不知。” 对于赵瑗的这一片苦心,赵构倒是有些释怀。 他明白自己惧怕金人,但如果有人在背后支撑,还是会有些改观。 只不过让他没有想到是,在背后支撑自己往前的竟然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臣还有一事禀告,乃是自昨日起在临安城内流行一句童谣。” “是何内容?” “山丘外,大鸟展翅,护国安邦,举宋无双!” 钱愐逐字逐句的念道,生怕因为口误而影响官家的判断。 “山丘外,大鸟展翅,护国安邦,举宋无双!” 赵构听完也一字一字的解析着,口中喃喃的念着,头脑却在不停的思索着。 童谣里面的内容,明显就是个拆字法。 前面两句是拆字,后面两句则是表意。 在他看来,山丘本来就是岳字拆分开来,鹏不过是大鸟的意思,展翅便是飞的意思。 这句童谣里面,既有岳飞的名,还藏有鹏举的字。 合起来的意思便是岳飞岳鹏举能够护国安邦,为大宋建不世之功。 这童谣虽然构思简单,却朗朗上口,与眼下的议和时机倒是相当契合。 “看来这朝堂上下,欣赏和认同岳飞的人不在少数。” 赵构联想起这句童谣,自然也能揣摩到背后的深意。 虽然自己贵为皇帝,对于议和之事有着说一不二的决定权。 但是如果朝堂上下大部分反对自己的决定,那么终究对于自己的皇位和大宋江山会有影响。 这一点,是赵构不得不需要谨慎对待的。 “此童谣该做何解?” 赵构虽然已经大致判断出了童谣其中的含义,但他也想借机听听钱愐到底是怎么理解。 “在臣看来,乃是孩童拆字游戏,无非是为岳飞伸冤而已,不过是些小儿的把戏,做不得数。” 历朝历代对于童谣都极其敏感,往往王朝更替都有童谣印证。 钱愐不知道这样的童谣会让官家怎么想,担忧会对岳飞反而更加不利。 “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有此童谣出现,必定也是民意使然。” 童谣本来不过是一些人为操作的把戏而已,赵构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当年太祖赵匡胤为了登上皇位不是同样也玩过这套,但童谣能够流传确实也代表了一部分的认同。 “官家所言甚在,临安城内现在已是人尽皆知。” “对于拿下岳飞换取议和之事,钱卿如何看待?” 赵构突然话锋一转,目不转睛的盯着钱愐。 第十九章 了如指掌 皇城司对于朝堂内外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赵构自然也没有回避钱愐的必要。 只不过他现在处于极度犹豫之中,而自己身边能够畅述的人并不多,钱愐显然是其中之一。 “臣只知为君分忧,议和乃是国策自然有官家和诸位相爷决断。童谣之事,官家切莫放在心上。” 钱愐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的倾向性,最好的办法便是推个干干净净。 自己的职责是用好皇城司,从而为大宋和官家出力。 至于其他的事情,通通不闻不问便好。 并且他巧妙的将话题又引到童谣上面,从而轻松的化解这道难题。 钱愐既是武将世家,又是外戚身份,处事之道自然是更为中庸一些。 “无妨无妨,孩童玩闹而已。眼下金军是何动向?岳飞统管之京湖诸军中有何动静?” 对于钱愐的这个态度,赵构心里自然是非常满意。 至于童谣,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内心还是会泛起一些波澜。 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一个个一桩桩都明确指向岳飞,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当初的决议。 现在回过头来看,金人惧怕的更应该是自己力保的,岳飞恰恰就应该是大宋的定海神针。 同时他担忧岳飞下狱的日子,谁来抵挡金军,且所谓的岳家军会否有哗变的可能。 “回官家话,机速房与皇城司在京湖、川陕和江淮三线均密切关注,暂未发现金军有何动向。至于京湖诸军,王贵暂时执掌,未见有何异常。” 机速房原本就是枢密院下辖的谍探机构,与皇城司在军情刺探上会有着分工与合作。 只不过机速房只对军务谍探,而皇城司则权限没有任何限制。 “王贵此人如何?” “臣以为,京湖诸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乃是岳飞善于谋划之结果。至于王贵,不过一将才而已。” “哦,何以见得?” 赵构不是没有深谋远虑过,他最为担忧的便是如果诛杀岳飞,京湖诸军这副重担谁能挑得起来。 王贵此时是副帅,那么自然是他顺理成章。 “此人刚愎自用,心胸狭窄,数次大战皆无出彩之处。臣以为,恐怕难以担当一路主帅之重任。” “朕知道了……” 正当赵构和钱愐在殿内细数着内外情势之时,韩世忠却正气喘吁吁的在外殿的官道之上一路小跑。 虽然身体疲累,心中却倍感欣慰。 这一切源于自己收到王顺替赵瑗带过的口信。 原来赵瑗在资善堂与大宗正聊完之后,便继续走着自己的第二步棋。 那便是一面让李裕文利用休沐的时机,出宫找些人来传递自己拟好的童谣。 另一面则是让王顺去面见韩世忠,顺便带过去取自己的口信。 “以武议之策面圣,搭救岳飞!” 韩世忠接到这个口信之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有想到建国公赵瑗,以一己之力竟然将搭救岳飞之事搅得官家不得安生。 更让他钦佩的是,如此少年便能目光长远,且有如此爱惜帅才。 “看来自己也要多与国公爷走动走动,不能任凭秦党肆无忌惮。” 韩世忠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整个朝堂大多数武将已然将赵瑗看成拥立的对象,而秦桧领着自己的那一党则大张旗鼓的拥戴赵璩。 可是在大宋重文抑武的氛围之中,武将太过于弱势,从而造成赵瑗在宫中也有孤立无援之感。 走着走着,韩世忠便到了选德殿门外,他虽然贵为大宋枢密使,但这样冒然求见已然有些不合规矩。 “劳烦内官通报一声,臣枢密使韩世忠有要事求见!” 韩世忠毕竟是大宋主管军务的枢密使,不比一般朝中大臣,有临机面圣的权限。 因而他对着殿外的小太监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太监机灵的走到殿中,附在内侍张无为的耳边耳语了一番,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启禀官家,枢密使韩世忠有要事在殿外求见。” 张去为瞅准了赵构和钱愐两人说话的空档,轻声细语的说道。 “宣!” 韩世忠金刀大马的走入选德殿,见到钱愐也在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心想着官家此时召见提举皇城司,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是他明白留给岳飞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臣韩世忠觐见官家!” “韩卿如此急急忙忙的见朕,有何要事?” 赵构并不没有让钱愐回避,由此可见皇城司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乃是关乎议和之事,臣冥思苦想数日,有一以武促和之策,献与官家!” 韩世忠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和赵构之间的情谊,可谓是相当的不一般。 一来韩世忠本就是拥立赵构上的从龙之臣,可谓是同甘共苦,经历生死。 二来韩世忠在镇压苗刘兵变之时,同样对于赵构有救命之恩。 并且整个大宋的军务大多是韩世忠这个枢密使扛下来,因而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十足。 眼下的大宋,第一要务本就是对金的军务之事。 但凡韩世忠有要事求见,都可以特许行使临机之权。 “哦……” 赵构一听,心中又是一惊。 他明白这所谓以武促和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连串的人都在自己面前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岳飞二字。 自己的养子建国公赵瑗,自己的后宫之主吴贵妃,自己的皇叔大宗正赵士?,自己的枢密使韩世忠,再加上所谓的太祖托梦和童谣谶语。 所有的所有通通都指向一个人,岳飞! 就连自己身边最为信任的提举皇城司钱愐,都在有意无意的说着岳飞的好话。 “臣以为议和也好,北伐也罢,皆是为了大宋走出困局。因为如若朝廷决意议和,那么臣想以武促和才是上策!” 韩世忠是武将出身,又是掌管军务的枢密使,他走的是一条与秦桧完全不同的路。 官家贪图安逸稳定,从而不思进取,对于朝臣而言是人尽皆知。 秦桧正是利用自己和金国的关系,利用好官家求和的心理,才使得诛杀岳飞以求议和的这条路能够行得通。 赵瑗的一系列操作和提醒,让韩世忠看到了武将救国的这条路。 “那韩卿说说如何以武促和!” 自从赵瑗逼宫之后,一连串的人都在力劝自己,虽然各自表述不同,但都离不开岳飞和武力。 这些人当中谈到武力,最有发言权的还是韩世忠。 因而赵构倒是非常想要听听韩世忠对此有着一番什么样的见解。 “臣以为,以武促和乃是三步走。开释岳飞,率军北进,逼金议和!” 韩世忠来不及多想,便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一股脑的透露出来。 “这岳飞好大的面子,让汝等一个个在朕面前为其求情。” 赵构一听,虽然自己有些下定决心要以武促和,但心中却不免有些酸酸的。 对于他而言,所有的人都是臣子,不过是自己手中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然而岳飞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却也让他这个当皇帝的有些危机感。 “岳鹏举心直口快,但对官家忠心耿耿,精忠报国四个字不单刺其体肤,更是入心入肺!臣以为岳飞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心,如若真有反意,手握重兵之时随时可反且无人可挡。” “嗯……朕自然明白,韩卿说说如何三步走。” 韩世忠的一席话说的赵构有些释怀,细细回想起来也确实很有道理。 第二十章 《伐金策》? 韩世忠这所谓三步走也只是根据局势而做出的一个判断,但对于此时的赵构而言却又异常重要。 “臣以为,开释岳飞,重回旧部,洗心革面,戴罪立功,此乃第一步。尔后岳飞率京湖诸军,出襄阳,占蔡州,攻汴京,搅乱整个中原局势,此乃第二步。如此一来,金国必定大乱,届时再提要求,让金国不得不答应,此为第三步。” 韩世忠身为枢密使,又是身经百战的战将,自然对于局势非常的了解。 金国当年在太祖阿骨打和太宗吴乞买的带领之下,所向披靡,灭辽吞宋。 然而到了第三代金主完颜亶的手上,不但朝中重臣争权夺利产生内乱,就连金军的整体战力也是大不如从前。 而大宋南渡之后,虽然国力贫弱,却一直顽强抗金。 并且所拥有的能臣良将大有人在,与金军之间已经渐渐形成了平衡对峙的局面。 正是这样的局面也是韩世忠敢于提出以武促和之所在。 “然而答应金人所求,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更好?”赵构反问道。 “金人贪得无厌,必定是步步索取。如若自废武功,臣恐来日军力持续衰败,恐无人能阻挡金人铁蹄。” “这个话也就是汝这韩泼五敢在朕面前说!” 赵构望了望韩世忠笑道,他了解这位枢密使的忠心和耿直,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韩世忠的这番话也确实打动了赵构,加上这么多人一连串的持续劝说,已然让这大宋的官家决意改变初衷。 “事出紧急,臣言语鲁莽,冲撞了圣驾,还请官家治罪!” 韩世忠知道官家不会责怪自己,反而是以退为进的说道。 “好啦,好啦。朕知你是忠臣!莫非这大宋只有岳飞一人可抗金?” “臣以为,吴璘之川陕眼下只有固守之力。江淮诸军战力勉强,也只可抵挡而已。唯有岳飞之京湖诸军,无论是战力还是地形,皆可直插中原。” 韩世忠说的确实是大宋眼下的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中兴四将之中的韩世忠和张俊被解除兵权,上调枢密院。 刘光世则垂垂老矣,已然是安享晚年的状况。 岳飞则更不用说,已经到了自身难保的局面。 吴璘镇守的川陕,面临着金军的巨大压力,不敢冒然北进。 颇有战功的刘锜,现在已经被贬谪为荆南知府。 可以说现在大宋的统兵之帅和各路大军都有些一盘散沙,难以形成合力。 “岳飞北伐,如何确保功成?” 赵构原本想着纳贡称臣,诛杀岳飞,可以从而换来金国的议和是件划算的买卖。 但自从被赵瑗打破这个平衡之后,犹豫之中又觉得以武促和也很有道理。 只不过对于皇帝而言,追求的是那个结果。 他要比较的是,韩世忠凭什么能够认为以武促和能够比之前的议和内容更有效。 “不知官家是否还记得绍兴十年岳飞上书的《伐金策》?” 韩世忠并没有正面回答赵构的话,而是突然说出了岳飞曾经上书的关于如何北伐的方略。 他之所以趁着机会把这个策略说出来,便是为了更好的衬托岳飞的重要性。 放眼整个大宋,真正能够率军北伐并且能够成功的寥寥无几,岳飞必定是其中之一。 “《伐金策》?朕倒是有些印象,具体内容记不太清。” “《伐金策》之论调,臣以为可为眼下以武促和之策。在臣看来其要义有三:以妻儿老小为质,募兵至二十万,鼓动金境汉辽之民反金。” 韩世忠见官家并没有任何反对,便开始大谈岳飞曾经上书的这个策略的内容。 由此可见,当时北伐的岳飞作为一个顶级统帅,不是不明白北伐有多难。 然而单单仅靠一支岳家军,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完成“直捣黄龙”这样的使命。 “韩卿这样一说,朕倒是记起来一些。此法如何实施?” 对于赵构而言,身为皇帝自然只需要明白大的方向便可,但方略具体实施则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 因此他更多的顾虑是如何能够真正得到执行。 “岳飞本就是朝廷重臣,妻儿老小居住临安无可厚非。臣以为这点并不困难。至于募兵和鼓动反金则确实需要朝廷支持,否则难以成功。” 在韩世忠看来,大多数朝廷重臣的妻儿老小本就是居住在临安,岳飞自然也不会反对。 何况以自己的家人为人质,本身就是代表自己在宽朝廷和官家的心,从而证明没有造反意图。 “朕看这岳飞主动提出妻儿老小为质,倒也足以看出对朝廷还是颇为忠心。” 赵构理了理思路,觉得真的有反心的人必定不会轻易让家人为人质。 “官家所言甚是,只是募兵涉及到钱粮,鼓动策反需要皇城司和机速房配合。如若有朝廷支持,则完全可行。” 韩世忠明白大军行军打仗,并且大量募兵,靠的就是钱粮。 没有这些做支撑,大军不可能打胜仗。 何况岳飞纪律严明,曾经发出过“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口号,靠烧杀掳掠来养兵的事肯定不会做。 “募兵二十万?如此之众,如何牵制?如何掌控?” 不得不说赵构的的老毛病又犯了,多疑的性格使得他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将没有信任感。 眼下岳飞的京湖诸军加起来不超过十万,一力北伐确实显得单薄。 但一旦募兵到二十万,以岳飞的才干和实力,整个朝堂武将之中恐怕没有人可以抗衡和牵制。 对于大宋而言,多募兵十万,挤一挤的话财力还是能够支撑。 但手握二十万重兵的岳飞对于赵构而言,会让他夜夜都睡不好觉。 “臣以为,新募之兵归属禁军,调动之权归枢密院,指挥之权归岳飞。可差遣殿前司将领统管新募之兵,协助岳飞北进。另可启用赵鼎代朝廷行使兵马都监一职,不干涉岳飞统兵,但可行牵制之责。” 韩世忠太清楚赵构的性格,如果不打消掉他的疑虑,任何事情都无法说动。 因此韩世忠觉得,岳飞新招募的新兵归属于禁军序列,并且不归岳飞掌管。 所统之兵全部由禁军和枢密院分配,岳飞只有战时的指挥权限。 再加上启用岳飞非常敬重的赵鼎为兵马都监,从而起到了监督和制约的效果。 然而韩世忠这招更为深层次的妙处便是,能够让朝廷重新启用赵鼎。 要知道赵鼎本来就是与主战派走得非常近的贤臣,只不过被秦桧诬陷弹劾而贬谪。 “哦……” 赵构细细的品着韩世忠的话,并没有急于回应。 不得不说韩世忠的这番话确实比较好的解决了岳飞军一军独大的局面,从而能够有效的牵制。 并且他也不希望朝堂之中无人牵制秦桧,一旦赵鼎重新启用,逐渐回归丞相位置也能起到平衡朝堂的作用。 “臣思虑良久,方才敢来见官家,从而一吐为快。还请官家速速决断才是!” 韩世忠见自己的话似乎让官家有些心动,便继续逼问从而促使其尽早下决心。 “此事关乎朝廷大计,断然不是你我这般草草决断。明日早朝上韩卿可将此策以奏疏呈上,朕想着朝堂之中意见相近者怕是大有人在。” 赵构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犹犹豫豫不敢轻易决定,毕竟议和对于他而言是大事。 “官家英明!” 韩世忠一听,心中不禁窃喜。 官家这是在给自己支招,只要朝堂上大多数人支持以武促和,那么此事便可定下来。 而赵构来的这一招,其实也是有私心。 既照顾了金国和秦桧的体面,一旦以武促和未见成效,也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韩世忠身上。 第二十一章 开释岳飞 “咚咚咚咚!” 一声声浑厚的钟声,在整个临安的皇城大内之中敲击着。 钟声迅速的在四周蔓延开来,似乎在提醒着正要上朝的文武百官。 这一声声代表着大宋君臣在今日即将行使着属于自己的权力。 大宋的朝会一般分为三类,朝贡大典、大朝会和常朝。 朝贡大典原本是各个外邦使节齐聚纳贡而举行的典礼,以大宋眼下的局势很多年也没有过了。 大朝会则是每月初一那一天举行的官员奏疏报告和陈述政绩,相当于月会。 常朝则是每日都要举行,无论春夏秋冬。 常朝便是每日的早朝,起个大早,讲点正事。 只不过自南渡之后,大宋的早朝并没有日日都有上朝那么勤,已然颇为松散。 钟声一停,文武百官便从等候的待漏院依照各自类别和官阶,从容有序的朝着垂拱殿行进。 大宋对于文武百官上朝时间有着明确的要求,在等待朝会开始前的时间被称为“待漏”。 因而还专门建有“待漏院”,从而为等待上朝的官员们充当临时歇脚的地方。 垂拱殿,乃官家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 又是上朝听政,日常接见群臣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 殿前司殿前班直的武士们,个个身材魁梧,精神抖擞的手持礼仪兵器,整齐有序的拱卫在大殿内外。 赵构端坐在殿中央的金漆雕龙宝椅之上,头戴平脚长翅帽,身着云龙纹饰大红纱袍,腰束金玉带,脚踏六合黑靴。 赵构目光阴冷的扫视着殿内的群臣。 文武百官依照各自序列排列在殿内,原本的左右丞相因为赵鼎的出缺,从而使得秦桧独一档的领着群臣。 秦桧后面跟着便是参知政事王次翁领衔一众秦党人马。 “大宋万年,官家万年!” 殿内臣子们一片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久久萦绕在整个大殿之中。 “今日朝会,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陛下!臣韩世忠有本启奏!” 韩世忠此时有些迫不及待的出列,将走中的奏疏双手奉上。 在他看来这今日殿上,满朝文武,无一不是大宋的朝堂重臣。 人人身系天下重任,关乎到大宋的江山社稷。 然而面对如此重要的时刻,自己仍要冒死进谏,因为他所要说的,便是关系到大宋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天下百姓的安危祸福。 在他看来如今的大宋,内忧外患,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北方的金国虎视眈眈,南方的民变势力也在蠢蠢欲动。 而大宋的军队,却在连年的征战中损失惨重,士气低落。 此时此刻,对于大宋而言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统帅。 而这个人,必定只能是岳飞。 “韩卿如此着急,所为何事?” 赵构一边翻看着张无为呈上来的奏疏,其中的内容他早已知晓。 今日的这个早朝,不过是他和韩世忠的一个默契罢了。 对于岳飞的能力,他非常清楚,抗金从未有过败绩。 既然韩世忠已经想好了怎么牵制岳飞的对策,那么便可以放开走去做。 他唯一顾忌的便是要给秦桧留个情面,同样也是为自己留个后路。 万一抗金不利,还可以是重启秦桧这条线。 “臣韩世忠斗胆建言朝廷开释岳飞,以武促和!” 早朝之中,如果需要达成某种目的,最为精妙的便是一个早字。 提早准备,尽早启奏,便能早点占据先机。 韩世忠此言一出,朝堂之内的大臣们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私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秦桧一听,心中怒火中烧,心想着自己的大事总有人从中作梗。 先是赵瑗在宫中逼宫求情,尔后吴贵妃又在官家身边吹枕边风,就连大宗正也跟着起哄。 现在韩世忠终于按捺不住,竟然在早朝之上对自己发动攻击。 这一连串的反对和质疑,让他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原本他在金国就为金人所器重,还朝大宋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 原本他这样的经历,还朝之后必定不会得到重用。 然而他竟然能够敏锐的抓住官家忌惮金人,偏安一隅的想法,成为官家手中与金人沟通的一条暗线。 正是凭着这样的手段,他从而脱颖而出继而手握大权。 他朝着参知政事王次翁使了使眼神,对方心领神会的便站了出来。 “启禀官家,臣以为韩枢相此言不妥。岳飞拥兵自重有谋反之意,如若随意开释恐放虎归山。所谓以武促和不过是武将的一派说辞而已。” 王次翁轻蔑的对着韩世忠冷笑一声,立刻反驳道。 对于秦党而言,岳飞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对于秦桧而言,岳飞一直是阻扰与金人议和的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不仅让他的议和计划屡次受阻,更让他陷入了无尽的郁闷和纠结之中。 秦桧知道,岳飞是一个忠诚正直的人,他的心中只有朝廷和民族的利益。 他明白岳飞的军事才能和威望,也知道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如果没有岳飞的存在,秦桧或许可以更加顺利地推行他的议和计划。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做会让他在历史上留下骂名。 然而,秦桧的内心充满了自私和贪欲。 他渴望权力和财富,而与金人议和可以让他得到更多的好处。 虽然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大宋的利益,但是已经被自己的欲望所控制,无法自拔。 正因为如此,秦桧乃至秦党众人对岳飞的恨意才会越来越深。 不但想尽办法来陷害和诬告岳飞,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和良心。 “王相此言差矣!岳飞屡战屡胜,却又屡遭人诬告陷害。恐怕是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罢了。” 韩世忠的这话一出,让赵构和秦桧俩人脸上都红一阵白一阵的。 赵构可以说是整个大宋朝堂投降派的首领,他与其父兄二人一样惧怕与金人开战。 为保持皇帝的权位,不惜对着金人一味求和苟安。 南渡初期所信用的汪伯彦、黄潜善二人,也都是些主张逃跑和屈膝投降的人。 尔后秦桧的出现也正好对赵构的胃口,才有了现在想要诛杀岳飞从而乞和的想法。 只不过赵构和秦桧俩人的目的一样,但对于如何议和却不同。 赵构既可以文议,也可以武议,他更为看重的是那种的效果更好。 而秦桧早已是投金叛国之人,自然只会为金国谋取利益。 杀掉岳飞这个战神级别的人物,便是为金国谋得了最大的利益。 “韩枢相词不达意,惑乱人心,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王次翁见韩世忠话里有话的讥讽秦桧,护主心切的他立刻有些失态的骂道。 “禀官家,以武促和之策乃是主动出击,方能不受制于人。” 韩世忠本就是武将,耍嘴皮子自然是说不过王次翁。 因此他并不理会,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主张。 “朝堂之上,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赵构见王次翁有些失态,有些不悦随即训斥道。 这一下让王次翁有些惊讶,官家这态度明显有些在偏袒韩世忠。 “臣有一建言,恳请官家将方略让文武百官传阅参详一番。如若认为臣所论有理,则请官家开释岳飞。” 韩世忠见官家有这样的态度,觉得应该趁热打铁。 自己的这份方略必定能够引起诸多同僚的认同,也只有这样才能博取更多人的支持。 “准!” 赵构说完,张无为便屁颠屁颠的将韩世忠的奏疏拿了下去,让殿内的文武百官都一一传阅。 官家准许韩世忠将方略传阅,便是向文武百官表明认可方略的态度。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殿内都毫无声响,众人都有些惊奇官家的态度竟然有这样的转变。 一些原本中立而被秦党挟持的官员,也不由得有些朝向韩世忠这一方。 “臣手上还有一份证言,乃是大理寺正卿范洵所书。明言在审理岳飞一案时,感受其被蒙受不白之冤屈,毫无证据,建言无罪开释岳飞。还请官家御览。” 韩世忠的这一招可以说是高明之举,大理寺查明的案件对于朝堂而言自然不容质疑。 大理寺正卿便是大理寺的长官,这样的证言必定是让众人无话可说。 正当朝堂众人一一传阅方略和奏疏之时,秦党之中的干将,右谏议大夫万俟卨看过之后便立即跳了出来。 王次翁刚刚被训斥,自然不能再出马,可见秦党在朝堂的操控策略都已经非常娴熟。 他见到韩世忠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方方面面都兼顾到位。 “启禀官家,臣有事启奏。范洵本已是下野之人,就因审理岳飞案不力而被去职,因此其证言不足为信。” 原本范洵就是审理岳飞案的主审之一,正是因为触动了秦桧等人的利益而被革职,万俟卨便是抓住了这个缘由。 “以卿之见,该当如何?” 赵构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并没有半点的期待。 “臣本就接续审理岳飞案之主审,岳飞拥兵自重,不尊号令,无视君王,此乃谋反杀头之大罪。” 不得不说,这万俟卨确实是个当奸臣的料。 他对那些罪名本来就是秦桧等人编造的事实心知肚明,却仍然说得头头是道,仿佛那些罪名都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虚伪和欺骗,让朝堂主战派听了十分气愤。 万俟卨为了升官发财,不惜出卖自己的良心,投靠了秦桧,成为了他的走狗。 在秦桧的指使下,万俟卨编造了许多罪名,陷害了许多忠良之士,其中就包括岳飞。 第二十二章 窃窃私语 万俟卨的话一出,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之声四起,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一些大臣脸上露出了惊讶和疑惑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试图理解万俟卨的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主战派的大臣们则显得十分愤怒,他们认为万俟卨的话是对朝廷的侮辱和挑衅。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笏板,大声斥责着万俟卨,要求他收回自己的言论。 还有一些臣子们则保持着沉默,他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忧虑和不安,仿佛预感到了一场风暴的来临。 旁人都明白,当初岳飞的下狱,乃是官家和秦桧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不惜对其进行诬陷和迫害,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岳飞本就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良将。率领岳家军抗击外敌,屡建奇功,为大宋拼尽了全力。 然而功绩和威名却引来嫉妒和猜忌。 官家和秦党害怕岳飞的势力过于强大,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于是想方设法地陷害岳飞,给他安上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将他送进了大理寺。 最终便是为了消除岳飞的威胁,以便他们能够与金国达成和议。 而岳飞正是他们先前谋划议和的牺牲品而已,为了给岳飞安插罪名只得颠倒黑白从而不分是非。 “何卿,汝本是先前岳飞案主审,对于万俟卿之言,有何见解?” 赵构依旧不接万俟卨的话,可是把话踢给了御史中丞何铸。赵构的这个举动再次让百官讶然,今天官家怎么和秦党杠上了。 不得不说赵构对于朝堂的驾驭很是炉火纯青,不会正面硬刚,而是见招拆招。 何铸原本便是秉性正直,品格高尚之人,且为人骨鲠刚直。 秦桧入相之后,对何铸加以笼络,倚为亲信。 正是这层关系,才让何铸成为岳飞的最初主审。 然而在审理岳飞案之时被其忠君报国之心所感,于是做出了无罪的判定。 也正是这一决定,让他从此被秦桧视为眼中钉。 何铸也算是现在这垂拱殿之中,能够为岳飞说话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他望着眼前这种,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岳飞一心为国,可如今,他却被朝中的奸臣权臣所诬陷,面临着绝境。 何铸心中明白,岳飞的罪名是完全被捏造出来的。那些奸臣权臣为了排除异己,不惜诬陷忠良,手段极其卑鄙。 他们想要利用岳飞的罪名,来打击朝中的主战派,从而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何铸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为岳飞说话,为正义发声。 否则,大宋的大好河山将会被这些奸臣权臣所葬送。 “回禀官家,臣当初主审之时,并无任何岳飞悖逆之罪证据。故臣以为岳飞不但饱受冤屈,其人实乃忠臣良将。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岳飞绝无谋反之心。若有半句虚言,臣愿死于九泉之下。” 何铸并非是个无耻小人,对于心中是非自有判断。 此时的他反而成为朝堂力保岳飞的人,这样的反戈一击让秦桧恨得咬牙切齿。 “官家,这何铸本就是办案不力之人,自然毫无说服力。” 万俟卨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急的上蹿下跳起来。 原本他与岳飞就有私人恩怨,又有秦桧的暗示捏造事实弹劾,并且还给他画了个事成之后升官发财的大饼。 因而对于审理岳飞案,他可谓是拼尽全力。 “臣有先前审理岳飞案的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 、薛仁辅等人证言书信。” 何铸说完从袖口之中拿出一份书信,恭敬的双手奉上。 “禀官家,证言书信不可信。此三人同样皆为去职之人,对岳飞案有包庇之嫌疑。” 万俟卨见状,感觉官家今天的态度转变的有点大。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此时他偷偷的望了望秦桧,秦桧眼睛微微一闭然后缓缓睁开,给了他一个淡定的眼神。 “臣与大理寺正卿和大理寺丞几人如何去职,莫非汝不知是何故?” 何铸听到万俟卨这样的做派,怒发冲冠的指着万俟卨厉声喝道。 赵构默默的看着何铸呈上来证言书信,这些其实他都非常清楚。 今日在朝堂之上,不过是与韩世忠演场戏而已。 既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要照顾秦桧的面子。 以他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自然不会轻易去得罪任何一方势力。 “禀官家,此方略过于激进冒险,臣以为不合眼下时局。御史中丞何铸与去职的几位大理寺官员包庇纵容,徇私舞弊,臣恳请速速彻查。” 王次翁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官家的态度。 然而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让坐在龙椅上的赵构有任何反应,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这让秦桧和王次翁等人有些诧异,以往在朝堂上就是这样打配合的,怎么今天却没有一点表示。 “众卿看过之后,是何感想?” 赵构并没有接过王次翁的话茬,反而是继续向群臣问道。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没想到官家竟然无视王次翁的话,而是直接跳过。 百官之中不乏见风使舵之人,对于官家的意图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臣以为韩枢相之策颇为合理,范正卿之言颇为公正。” 大宗正赵士?想都不想便出列回应道,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些宗室跟着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随之而来的便是许多朝臣跟着一起大声回应着,其中部分秦党的人也跟着说道。 秦桧转动着贼眼珠子,想要说点什么,有王次翁的前车之鉴便缄默不语。 “众卿所言,各有各理。朝堂争论亦是稀松平常之事,只是今日决议乃是国之大事,不可不察。” “先前建国公赵瑗有太祖托梦,告诫朕要北伐中原,然北伐谈何容易。既然韩卿与大宗正皆有意以武促和,不如开释岳飞,让其率军北进,以武力逼使金人议和。诸位以为如何?” 赵构的内心压根就不想北伐,也不敢北伐。 他那一颗脆弱的玻璃心,已然被金兵摧残得懦弱不堪。 况且就连以武促和这样的决断和责任,他也不敢担当,而是转嫁到韩世忠和大宗正的身上。 韩世忠在内心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有君如此,真是生不逢时。 众人被官家的一番话愣住了,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结结实实的打了秦党一个响亮的耳光。 “官家英明!” “官家英明! 文武百官之中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附和之声。 韩世忠此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他心中暗自庆幸和感激。 他此时对于赵瑗,心中充满了赞叹和欣赏。 这个少年竟然在如此艰难的时刻,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左右了朝堂上这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韩世忠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他决定从此要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韩世忠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满怀激情地投身于军旅生涯。 如今,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而他也成为了执掌大宋军务的重臣。 但是,在赵瑗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种对朝廷和民族的忧虑,那种为了理想而不惜一切的勇气和决心。 韩世忠深知,赵瑗将来会成为大宋的一代雄主。 他的才华和智慧已经在这次朝堂决策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而他的勇气和决心更是让人敬佩。 韩世忠默默地想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自己必须要为赵瑗争取更多朝堂发声的机会,让他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为大宋的安危做出更大的贡献。 在这场朝堂权谋之中,赵瑗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 他不但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提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智慧和远见。 韩世忠心中感慨万千,那个能够拯救大宋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看到了赵瑗的潜力,也看到了他的决心。 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机会,赵瑗一定能够成为大宋的一代雄主,带领大宋这艘破船渡过难关,从而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未来。 想着想着,韩世忠的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他相信,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够让大宋变得更加繁荣富强,让百姓过上更加幸福安康的生活。 在不久的将来,赵瑗一定会成为一个能够担当重任、领袖群伦的伟大君王。 想到这里,韩世忠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激动。 在他看来,自己将会在赵瑗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必须要竭尽全力帮助他、引导他,让他变得更加优秀。 他深信,在朝堂主战派的共同努力下,大宋必定会迎来一个辉煌的未来。 第二十三章 一抹春风 冬日的临安,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寒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街道,掀起一阵枯叶的沙沙声。 昔日熙熙攘攘的集市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只有少数几个摊位还在苦苦支撑。 摊主们无精打采地坐在摊位后面,看着街上稀少的行人,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忧虑。 城墙外的护城河已经结冰,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河里的鱼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几只耐寒的水鸟在冰面上跳跃着,寻找着食物。 岸边的柳树也失去了往日的繁茂,枝条上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皇城的兴衰。 皇城内的宫殿依然庄严而肃穆,但却缺少了往日的辉煌。 宫殿的墙壁上有些斑驳,门窗上的油漆也已经剥落。 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让人不禁唏嘘大宋的没落与消沉。 然而朝堂之上开释岳飞的消息如同一抹春风,迅速的在宫内宫外传递出去。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大宋王朝犹如一艘在狂风巨浪中挣扎前行的大船。 而那些忠臣良将则是黑暗中一丝耀眼的光芒,照亮着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为它指引前进的方向。 在这艘大船之中,涌现出许许多多英勇无畏的忠臣良将。 他们征战沙场,浴血奋战,为了南渡之后大宋的安危与稳定,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些忠心耿耿的武将们无疑是大宋的脊梁,是大宋的希望,更是是大宋的骄傲。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忠臣良将的存在,大宋才能够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前行。 他们的光明照亮了整个大宋,让人们看到了希望和未来。 “国公爷,国公爷!” 李裕文心急火燎的在受厘殿门外便大声的呼喊起来。 “何事如此焦急,凡事须沉稳一些才是。” 赵瑗见到李裕文慌慌张张的样子,心想着这个样子以后如何跟着自己干大事,不由得随声训斥道。 “奴婢方才有些着急,过于唐突,冒犯了国公爷!” “好了好了,以后不要这样冒冒失失,心中要能装得下事,沉得住气。” 赵瑗一脸诚恳的说道,眼前这位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前路荆棘密布,自然是小心谨慎一点才好。 “奴婢懂了……” “何事这样慌慌张张!” “两个消息,一喜一忧!” 李裕文装着沉稳有度的样子,慢慢吞吞的说道。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能不能不装叉,搞得神神秘秘的!” 赵瑗一着急,又把后世的脏话痞话说了出来。 “不是您说要沉住气……官家在早朝上同意开释岳飞……” “什么?” 赵瑗一听,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挥动着双臂在殿内来回的蹦蹦跳跳。 他太需要这样的好消息来宣泄自己压抑了良久的情绪,这么多天的谋划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太难得也太及时了,更为重要的是建立了他对于朝堂筹谋的信心。 一旁的李裕文冷眼的望着,心中却想,国公爷都沉不住气刚才还斥责自己冒冒失失。 “快点详细说说!” “奴婢只是听着宫中的小道消息传出来的,开释岳飞,统兵北上逼金人议和。” 李裕文的这些话让赵瑗再一次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他明白以官家的性情不可能同意北伐,而只是认定以武促和可能更为适合议和而已。 既然已经成功的完成这次谋划,那将来这北伐一定要在自己的手中来完成。 “看来王顺不负所托,将话给韩枢相带到。” 赵瑗对于韩世忠竟然能够如此给力,不由得感慨其必定是自己这朝中难得的靠山。 “奴婢也传了童谣……” 李裕文像个没有分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般,有些酸酸的说道。 正是李裕文利用了宫外的关系,才能够顺利的将赵瑗所托付的童谣在临安大肆传播。 可以说虽然童谣不过起到了一些锦上添花的效果,但确实也是功不可没。 “对对对,汝也立了大功,想要何赏赐?” “奴婢知道国公爷办的是国之大事,能够效劳已然十分欣慰。不要赏赐,只要国公爷开心就好。” 李裕文一改装傻充愣的形象,神情严肃的说道。 “吾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是说消息是一喜一忧吗?” “啊,对了,范夫子昨夜去世了,国公爷应该要去吊唁一番!” “什么?” 范冲的去世让赵瑗有些吃惊,前几日还好好的,竟然说去就去,不由得悲叹世事无常。 虽说这个范夫子有些油滑,并且事事都有些偏向于赵璩,但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自己身为皇子,身为学生,都应该要去范冲灵前好好吊唁一番才是。 这样既能展示自己尊重师长的学生风范,也能彰显自己不拘一格的皇子风采。 然而这只是其一,对于他而言,应该要好好利用出宫吊唁这个机会,私下见一见韩世忠和岳飞才是。 眼下这两位大宋朝堂难得的统帅,一个被自己救下必定会是感恩戴德,一个是自己出谋划策必定会是钦佩之至。 可以说这个时候与他们相见,便是最佳时机。 面对着赵璩身后的吴贵妃和秦党,赵瑗的背后却是可怜至极。 赵瑗清醒的明白,自己身后虽然站着主战派,但眼下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阵营而已。 主战派根本没有太多的能力来支撑自己,甚至在秦党的打压之下也是岌岌可危。 而韩世忠和岳飞,一个是执掌军务的重臣,一个是手握重兵的统帅。 只有将此二人真真正正的纳入到自己的麾下,才算是有了坚强的后盾,从而足以在背后强力的支撑自己。 或许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会面能够让彼此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畅所欲言。 看看对方对于自己的态度和对于将来的期许,这些对于自己非常重要。想必对于那帮朝堂主战的武将们而言,同样非常看重自己到底是何想法。 虽说大宋对于宗室和皇子结交武将颇为敏感,但赵瑗觉得自己应该要把握好这个难得机会。 他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乱世中干出一番大事业,就不能畏畏缩缩。 他心中非常明白,自己作为皇子,在尚未出阁之时结交武将是被禁止的。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在朝堂发声,才能真正将主战派凝聚在一起,从而维护好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瑗心中的激情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这是一个充满风险的决定,但他愿意为之冒险。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智慧,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个乱世中崛起,并且最终登临那个施展自己才干的舞台。 赵瑗深知,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否则自己这番谋划则毫无意义。 与那些主战的武将们结交,不但能够学习他们的雄才大略,更能了解他们的心思和想法。 赵瑗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这是一个充满挑战的道路,但他愿意迎接挑战,勇往直前。 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努力奋斗,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一旦岳飞再入军中,便不会有这么容易见面的机会。 并且自己还要借着这个机会,酝酿一番大事出来。 一想到这里,赵瑗对着李裕文说道:“去将王顺叫过来!” 第二十四章 打造人设 范府,一片缟素,范冲的灵堂设在堂屋的正中央,中间立了个大大的奠字。 灵堂的布置极为简陋,除了一口棺木,几束白花,别无他物。 棺木前的火盆里,纸钱燃烧着,冒出缕缕青烟,仿佛范冲的灵魂正在向天堂飞升。 可以看出范冲虽然不过是一介文官,也算的上为官清廉。 范冲的妻子和儿女们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放声大哭。 他们的哭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让人不禁唏嘘不已。 灵堂的南面设置了一个案几作为灵座,在其上面置放了香炉以及酒水糕果等祭品。 主家的子孙和媳妇个个都身穿丧服, 范冲的门生故旧们也纷纷前来吊唁,他们看着范冲的棺木,心中充满了悲痛。 范冲虽贵为龙图阁直学士,且是两位皇子的资善堂翊善,不过都是些名义上的虚职。 因而前来吊唁的文武官员并不多,大多是一些贬谪的虚职或者亲朋故旧而已。 赵瑗在李裕文和王顺的簇拥之下来到范府,虽然身着一袭素装常服却难掩英武之气。 灵堂之外一阵人来人往的穿梭声,显然他的到来让范府上下倍感荣耀。 自打入宫以后,朱震和范冲两位大儒便是赵瑗的师傅。 他们不但教授经史子集,更是赋予了许多人生哲理。 朱震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大儒,他教授赵瑗《周易》、《春秋》等儒家经典,让他领略到了儒学的博大精深。 范冲则是一位偏重史学的大儒,他教授诸多史学经典,让他明白了如何敬畏历史,如何以史为鉴。 在往昔宫廷的岁月之中,赵瑗都能够聆听到两位大儒的教诲。 在两位大儒的悉心教导下,赵瑗逐渐成长为了一位博学多才、品德高尚的人。 赵瑗十分感激两位大儒的教诲,他明白,如果没有两位大儒的悉心教导,自己不可能有今日。 他也明白,两位大儒的教诲不仅仅是知识,更是一种人生的智慧。 随着朱震的去世,范冲继续这一份长达十年师生情谊。 虽然前世今生的记忆与意识纠缠在一起,但回望起来还是让赵瑗受益无穷。 他回想着范冲过往的言行举止和谆谆教诲,毕竟是有恩于自己的师长,行个大礼也是应该! 一想到这里,赵瑗对着灵座后的棺椁俯身便要跪拜。 “哎呀,国公爷,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老妇连忙起身拉住赵瑗,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 她显然是被赵瑗这即将要行的大礼给吓到了,满脸都是惊恐,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皇子给臣子行跪拜礼的道理,这简直是颠倒了乾坤,混淆了尊卑。 她想要阻止,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赵瑗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将会引起轩然大波,或许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并不在乎。 在赵瑗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打造起自己忠孝友爱的人设。 一旦这个人设被深深的烙刻在所有人的心中,必定会对自己助益不小。 赵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弯下了腰,将自己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决绝,仿佛是在向天地间宣告着自己的决心和信念。 老妇呆呆地看着赵瑗,心中充满了敬佩和感动。 “吾受范夫子授业大恩,如今夫子驾鹤西归,理应磕头谢恩才是!” 赵瑗对着老妇言真意切的说道,如此他只不过是体现师生情谊而已。 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份特殊便摆出高高在上的感觉。 “国公爷,您乃是千金之躯,上跪天地、官家和父母,岂有跪拜臣子之理!” 老妇便是范冲的亡妻,对于赵瑗的跪拜她着实有些担忧。 传扬出去,外人还以为范府自高自大,竟然让皇子也来跪拜,怕对于自己子孙今后的仕途不利。 “今日这里没有皇亲国戚,只有师生情谊。范夫子乃是吾授业恩师,岂有不拜之理?” 赵瑗说完毅然决然的俯下身去,对着灵堂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对于自己恩师最大的尊重。 他的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向天地间表达着自己的诚意和敬意。 磕完头后赵瑗拉着老妇的手说道:“夫人节哀顺变,保重身子!范夫子于吾有恩情,今后如若家中有何困顿,尽可来找!” 赵瑗此时也是真情流露,言语之中甚为关切,满是对于范冲恩情的回报之念。 “国公爷如此重情重义,他日必定能够事事顺意!” 老妇听完顿时老泪纵横,世人都说人情似纸张张薄,可没有想到赵瑗竟然如此的重情重义。 范冲并非朝着权贵值得攀附,更没有深厚的家族背景值得结交,只不过是个文人散官而已。 而对方可是将来有机会继承大统的皇子,不但屈尊跪拜,还能念及旧情,这一份情让老妇深深记着。 一旁正在吊唁的朝中官家和一众范氏子孙也无不为之动容,深深赞叹着赵瑗的情深义重。 这时,人群当中有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对着赵瑗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里,两人相视一望,老者也是远远的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怎么是他? 赵瑗不由得心中一喜,来范府吊唁竟然还有惊喜。 人多嘴杂,且自己身份特殊,他只得朝着那位老者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随后在李裕文耳边交待几句,便神情匆匆的离开范府。 “臣见过国公爷!前段时日听闻贵体欠安,不知眼下好利索没有?” 老者在李裕文的指引之下,与赵瑗在范府外一处僻静的街巷会面,王顺则领着侍卫们远远的守望。 老者言辞之中都透着长辈对于晚辈的殷切关爱,可以看出两人的过往关系甚为密切。 “吾年轻无妨,赵相别来无恙?” 赵瑗拱了拱手,十分尊敬的对着老者说道。 原来老者正是被贬谪的丞相赵鼎,此时的他不过是个散官,如同闲云野鹤一般轻松自在。 赵瑗此时并没有太多的虚假客套,而是趁着难得机会叙叙旧,了解一番近况。 皇子私会文臣武将都是极其敏感之事,这一点赵瑗非常清楚,老者同样明白。 “国公爷切莫如此称呼,老夫早已下野,实在愧不敢当。” 赵鼎摆了摆手,神情淡然的说道。 然而赵鼎被罢相竟然也是为了赵瑗的爵位而据理力争的所致。 绍兴八年,赵构亲授赵璩为崇国公,却遭到左相赵鼎的反对。 原因便是赵瑗所封的建国公是小国,而赵璩所封的却是大国。 虽然不过是名义上的所谓封地,便一眼能够看出在两皇子之间的不平等。 最后在赵鼎的坚持之下,赵构才不得不收回成命。 这件事情被秦桧利用从而借机诋毁赵鼎私下结交皇子,从而遭到敏感的赵构怀疑从而遭受弹劾。 此后在议和问题上,赵鼎反对屈己求和,从而在政见上与赵构和秦桧意见不合。 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再加上朝中的忠臣屡屡被秦桧排挤,使得赵鼎最终也难逃被弹劾罢相的命运。 赵鼎在位之时,对于岳飞北伐有着极大的帮助,并且极力主张养民力和稳根基,从而使得大宋能够有喘息之机。 为政期间,运筹帷幄,力挽狂澜,为巩固南渡之后羸弱的大宋根基贡献甚大。 正是对于赵瑗利益的维护和据理力争,加上赵鼎的一心为公,才使得两人关系颇为亲近。 “赵相切莫灰心,眼下朝堂奸佞当道,说不定今后还要您主持大局。” 赵瑗见对方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毕竟曾经两度为相,如今却被秦桧排挤的被遭受贬谪。 这样的打击,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承受。 然而赵鼎又是大宋眼下难得能臣和忠臣,虽然年近花甲,却依然健硕。 对于赵瑗而言,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自己能不能上位还未尝可知。 但他一定要把这位能臣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就算将来不能委以重任,帮忙出出主意也总是好的。 “朝中只要有秦桧一日,便再无臣之位置。韩世忠已恳请官家让臣赴京湖出任兵马都监一职,协助岳飞大军北进。” 显然韩世忠以武促和的消息传得挺快,并且赵构也全盘接受了他提出来的一系列人事和策略。 对于赵鼎而言,此番重新启用,也不失为一次机会。 并且他作为朝廷授权监军的兵马都监,自然会与岳飞配合默契。 “哦,这是好事,还望赵相把握机会,国不可一日无忠臣良将!” 赵瑗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赞叹韩世忠到底还是老辣。 既能够说服官家将以武促和之事最终敲定,还能把朝中的忠臣拉上一把。 这一轮的交锋,主战一派看样子是大获全胜。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有人必定都会将功劳归于赵瑗身上。 “倒是国公爷,勇毅果敢,不惧奸佞,用一番权谋便化解了奸党的诡计!” 赵鼎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发自内容的喜欢,所做所为都是那么的张弛有度。 诛杀岳飞而换取乞和,多少朝堂人物都无法化解,却被这少年郎就这么几下几下便解决掉。 颇为难得的是,给各方都留了体面,至少不会让秦党狗急跳墙从而痛下杀手。 更为精妙的是,所有人都明白所谓太祖托梦不过是个托词。 然而正是这个托词,却成为了赵构可以下的台阶,也成为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理由。 “吾不过是做些赵氏子孙该做的事情,毕竟年少气盛,往后还请赵相多多指正才是。” 赵瑗谦虚的说道,对于眼前的赵鼎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一来他曾在相位为大宋做出过许多有益之事,二来对于他在抗金之事上的态度和想法甚为认同。 第二十五章 知根知底 赵鼎当初与秦桧虽然同朝为相,却与其在抗金大计上有完全不同的主张。 秦桧从金国还朝之后便彻底变了,从昔日热血的主战派摇身一变,成了名为“议和”,实则“投降”的佞臣。 而赵鼎虽然明面上也主张议和,但认为那只是权宜之计。 议和是为了让大宋休养生息,从而更好的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 并且与秦桧为了一己私利不同的是,赵鼎一开始便极力维护大宋的利益和国格。 他提出的议和主张是为了积攒实力,有朝一日收复北方失地。 从这点来看,二人的出发点和格局境界完全不同。 “国公爷少年老成,却思维缜密,他日必定为大宋创一番盛世。臣定当拭目以待!” 赵鼎望着自己亲眼见证成长的国公爷,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前路漫漫也只能惟愿其将来登上大宝。 或许整个朝堂的主战一方已经对赵构不抱任何的期望,转而都将未来北伐中原的希望寄托在赵瑗身上。 赵鼎作为这一方的重要人物,能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必定是意有所指。 赵瑗自然是心领神会,他也明白赵鼎的这番话的深意便是,主战一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扶助自己上位。 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眼下多事之秋,吾便不与赵相久谈,军中不比临安,老丞相多珍重!” 赵瑗的一句老丞相让赵鼎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句结结实实的说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两度为相,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不被人所理解,赵瑗的这句话算是对自己最好的肯定。 这句话也让赵鼎隐约感觉有些国朝元老的感觉,资格老且声望高。 特别是从这未来储君的口中说出来,其含义和价值则远不一样。 “国公爷也多珍重,多多提防小人才是!” 赵鼎明白无论是朝堂还是深宫,处处都安插有秦桧的人。 这一局虽然赵瑗领头主战派赢了,但难免秦党的人会在背后继续使绊子,耍阴招。 赵鼎说完对着赵瑗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躬身作了个长揖,继而转身离去。 望着赵鼎有些老迈的背影,赵瑗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原本南渡之后的四大名臣之中,李纲早已作古,李光和胡铨已被贬谪地方,到了州府从而远离中枢,只有赵鼎还在朝堂之中顽强的和秦党抗争着。 自己眼下和将来能够真正依靠的人不会太多,赵鼎显然是其中之一。 “王顺,约见地点在何处?” 长远的计划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眼下等着赵瑗的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回国公爷,钱塘门外昭庆寺。两位帅爷会在那恭候您的大驾。” 原来赵瑗借着吊唁的机会,提前让王顺与韩世忠联系,继而希望能够与韩世忠和岳飞见上一面。 “这个地方倒是选得不错!” 赵瑗感觉韩世忠处事风格颇为谨慎,就连私底下见个面都会选个如此不被俗世打扰的幽静之地。 “时辰刚刚好,想必两位帅爷早已恭候多时!” 王顺一边颇为机警的朝着四周张望,一边说道。 “人多眼杂,汝带人在钱塘门外等着吾便是,李裕文跟着去就行。” 赵瑗虽然明白王顺现在对自己颇为忠心,但手底下的一帮兵士却不知底细。 更何况一帮大头兵在外面显得过于招摇,对于双方而言都不太有利。 以赵瑗几年部队练就的本事,他总感觉背后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王指挥,国公爷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李裕文眨巴眨巴眼睛,对着王顺说道,似乎话中有话。 这么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觉得王顺是个没什么心计且办事很牢靠的人。 毕竟赵瑗的这番话中还是透着有些不信任,但又不能明说,而李裕文这样一说就算是解释一番。 “国公爷的意思臣明白,禁军之中是个大杂烩,什么人都有。懂的懂的!” 王顺憨憨一笑,一点都不像那个曾经在抗金前线大杀四方的猛将。 他明白赵瑗现在去做的是件大事,必定不能过多的让旁人知晓,以免被秦党所打压。 赵瑗知道,狠人话不多,往往这样的人绝对是个牛人。 “慢慢的找些知根知底且忠心不二的兄弟,替换过来便是。” 赵瑗觉得以后自己出行必定会很多,并且大多都会是较为私密的进行。 如若不能有一班忠心耿耿的侍卫,恐怕很多事情都会走漏消息。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被秦党抓住把柄从而告到官家那里。 “江淮军中有些旧部充斥到殿前司之中,臣手上有人,只不过无权调动而已。” 王顺有些苦笑道。如若是在江淮自己父亲的军中,那么自然是说一不二。 可到了这禁军之中,特别是极为重要的殿前司,自己这小小的指挥简直多如牛毛,没人放在眼中也没有任何调兵之权。 “哦,那瞅个机会,吾去和杨殿帅说说!” 赵瑗一听,心中一喜。江淮军可是曾经是抗金的主力之一,与那帮没经历过实战的禁军完全不同。 如若王顺能召集过来,将来出宫之后,自己的那套侍卫兵马可就非常不一般。 有了这班人马,逐渐壮大之后,便是自己将来能够握在手中所仰仗的班底。 而赵瑗口中的杨殿帅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虽然宿卫官家时间很长,但和韩世忠等武将在当年抗金之中结下了深厚情谊。 想必赵瑗这个面子,杨沂中还是会给的。 “臣尽快去办!” 王顺拱了拱手行了个礼,便不再言语,领着侍卫在前面开道。 昭庆寺,这座古老的吴越古刹,坐落在临安宝石山的东边,南临西湖。 它的全称是大昭庆律寺,是南渡之后大宋皇家五山十刹之一。 寺山门面朝正南,一块上书“敕赐大昭庆寺”的牌匾高悬于正门口,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寺庙的辉煌历史。 赵瑗站立在门口,感受到这座古刹寺庙的庄严和宁静。 寺庙的建筑风格独特,融合了吴越和大宋的建筑特色,显得格外古朴典雅。 进入寺庙,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寺庙的中心是一座大殿,殿内供奉着一尊巨大的佛像,佛像高达数十米,庄严肃穆。 在佛像周围,有一些香客正在虔诚地祈祷,个个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在寺庙的两侧,有许多厢房,这些厢房是寺庙的僧人们居住和修行的地方。 厢房的建筑风格简洁大方,但不失雅致,每个厢房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给人一种清新宁静的感觉。 寺庙的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种满了树木和花草,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昭庆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吴越时期,当时这里是一座佛教寺院。 在南渡之后,大宋皇家对这座寺庙进行了扩建和修缮,使其成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皇家寺庙。 虽然寺庙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但它依然屹立不倒,已然成为了临安城内的一大标志建筑。 昭庆寺,这座古老的吴越古刹,见证了临安的历史和变迁。 赵瑗望着这依山傍水的宝刹,听着隐隐约约的阵阵木鱼声,内心倒是增添了几分平和。 虽然紧邻着西湖,此时的香客信徒并不多,反而平添了几分清静。 阳光轻轻地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面,带来了丝丝清凉。 湖边的柳树婀娜多姿,轻拂着水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只见一个小沙弥远远的跑了过来,双手合十对着赵瑗说道:“敢问可是赵施主?” “正是!” 赵瑗看着沙弥和自己年龄一般大小,倒也放松了些许警觉。 “赵施主,这边请!” 小沙弥并无太多言语,做出一个手势之后便在前面带着路。 “这是去往哪里?” 赵瑗身后的李裕文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毕竟国公爷身份尊贵,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人走。 “本寺净觉大师有请!” 赵瑗一听,轻轻的松了口气。 这毕竟是大宋的皇家寺庙,昭庆寺住持净觉大师在宫中非常有名,赵瑗在宫中对其大名早就是如雷贯耳。 沿着昭庆寺的台阶,一级一级的往上走着,回头一望西湖美景便尽入眼帘。 华严殿地处昭庆寺的最高处,站在殿外不但能一览湖光水色,还能一睹宝石山之雄姿。 大殿本就是监院和住持方丈平日修行之所,因而十分僻静清幽。 “老衲净觉见过国公爷!” 住持净觉大师身材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但是脸上却始终挂着一副平静的表情,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打乱他内心的安宁。 他的双眼明亮而清澈,透着一种深邃的空灵之感,似乎已经看透了世事的虚妄。 虽然宫中对于净觉大师的大名都非常熟知,但赵瑗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被大师认出来。 “吾途经贵宝刹,怕是多有叨扰!” 到底是佛门清静之地,赵瑗也就不顾什么身份,虔诚的双手合十回礼道。 “哪里哪里,国公爷是本寺难得的贵客。后殿禅房还有两位贵客早已恭候!” 净觉大师双手合十,眼神却往华严殿后殿示意。 第二十六章 不辱使命 赵瑗心领神会地朝大师回了回礼,动作优雅而轻盈,仿佛一阵微风吹过。 他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感激转身径直朝着大殿的后殿走去,步伐坚定而自信。 穿过了大殿后的连廊,仿佛走进了一个宁静而神秘的世界。 连廊两旁的壁画描绘着古老的故事,那是岁月的见证,也是历史的传承。 赵瑗慢慢地走过,仿佛在穿越时空,感受着历史的厚重和文化的底蕴。 他此时无心留恋壁画的内容,继续缓缓的前行,直到看到了几间颇为隐蔽的禅房。 禅房外的竹林随风摇曳,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赵瑗指引着方向。 “此地颇为僻静,倒是个会面的好地方,以后多了个好去处!” 华严殿本来就是昭庆寺之中最为隐秘的殿堂,佛堂重地,一旦香客和信徒都没办法进来。 赵瑗内心对于这个地方颇为认同,以后免不了要和朝臣接触,此地便是绝佳之处。 不远处的禅房之内,时而传来阵阵谈话声。 赵瑗觉得恐怕是韩世忠和岳飞二人正在此品茗论道。 “汝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赵瑗对着李裕文一番交待之后,踱步朝着禅房走去。 他轻轻推开门,踏入了这个宁静而神秘的地方。 禅房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檀香和茶香的混合,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二人突然见到赵瑗驾临,连忙起身行礼道:“臣等见过国公爷!” 不得不说,韩世忠原本一直就有搭救岳飞的想法,只不过苦于没有帮手而已。 而正是凭借着赵瑗差人带来的口信,从而能够及时做出部署,才得以让岳飞化险为夷。 单从这一点看,此时的赵瑗已经在韩岳二人心中的地位非常之高。 仅凭赵瑗的这一番精心而又巧妙的朝堂谋划,二人也无法将其当做小辈来看待。 “两位帅爷是既是长辈又是前辈,私下会面而已,不必如何多礼!不过韩枢相这个地方倒是选得不错。” 赵瑗并没有摆出什么皇子和国公爷的架子,而是谦虚的回礼道。 眼前的一位是位高权重的大宋枢密使,另一位则是令金人胆寒的一路元帅,哪一个都是朝堂之中的重要人物。 而自己不过是依仗着赵氏宗族而入宫的皇养子罢了,在他们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臣与净觉大师颇有渊源,亦是多年老友,此地清静,不会有宵小之辈打扰,大可放心畅述。哈哈哈哈!” 韩世忠说完豪爽的笑了笑,见到赵瑗并没有大病初愈的羸弱感,而是如此的神采飞扬,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他眼中,赵瑗是将来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不但有北伐中原的志向,为人更是谦虚沉稳,更为难得的便是谋略和胆识都有过人之处。 “吾能与两位帅爷坐而论道,何其幸哉!” “国公爷过谦了,能够设计出如此谋划,已然令臣钦佩之至!” 韩世忠心悦诚服的说着,岳飞的下狱之初,自己不过是去找秦桧等人理论而已。 不但没有任何的回应和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然而赵瑗的几招施展开来之后,再点化一下自己,竟然就轻易的化解了一场巨大的危机。 不仅如此,还乘胜追击,将赵鼎得以重新启用。 “这段时日,多亏国公爷不惜性命设计搭救,某才得以保全性命!” 岳飞拱了拱手,再次对着赵瑗行礼道。 原本已经绝望的他,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给保了下来。 并且不惜冒着酷寒以死逼宫求情,差点命丧黄泉。 就凭着这一份恩情,也让岳飞感动不已。 对于赵瑗,岳飞的心情十分复杂。 眼前的这个少年,可谓是自己看着一路成长起来的。 并且自己也曾经在官家面前提过立其为储君的谏言。 整个主战一方对于官家的力主议和可谓是失望透顶,对于大宋的前途难免会有些悲观。 然而赵瑗却又是主战派看到的希望,或者说是支撑着他们前行的最大动力。 “帅爷乃是国之柱石,吾自当倾尽全力,幸而不辱使命!” “帅爷,此番下狱,委实是朝廷亏待了汝。还请看在大宋历代皇祖之面,千万莫心生怨恨,精忠报国之志不可改。瑗在此谢过!” 赵瑗心中非常清楚,官家和秦桧本就是一丘之貉。 只不过自己假借太祖托梦之名而设计的以武促和,方方面面都替官家考虑到了,从而让他下定决心。 不然的话,杀一个岳飞对于他们所谓议和大计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然而赵瑗此时身为皇子,身为赵氏子孙,必定不能在臣子面前说出有损官家威严的话。 何况岳飞被冤屈下狱,心中难免会有些怒气和怨气。 如何安抚岳飞,这些话官家不会去说,那么只能让自己这个皇养子来说。 归根结底,赵瑗需要维护的不是官家,而是大宋江山的稳固。 “臣不敢,谢官家天恩还来不及,哪里敢心生怨恨。”岳飞神情严肃的说道。 赵瑗口中的一句句帅爷,说得岳飞心中暖意十足。 这一句句帅爷,显然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而是一个晚辈对于长辈的尊敬。 “不过晚辈倒是有几句话赠与帅爷,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瑗明白,自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小屁孩,说话的分量想必不会太足。 但是自己看过许多后世对于岳飞的评价,也是想借着机会规劝一番。 如果说岳飞有什么短板,那么耿直和率真可能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总是直言不讳,毫不掩饰自己的意见和情感,这常常会得罪一些人,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正是这种耿直和率真,也让他成为了一个万民敬仰的英雄。 过于愚忠则是岳飞的另一个短板。 他始终忠于大宋朝廷,即使朝廷对他不公,也从未有过二心。 他坚信自己的忠诚和正义,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种愚忠,让人感叹他的执着和坚定,也让人不禁为他感到惋惜。 缺乏朝中文臣的油滑,也是岳飞的一个短板。 他不会像那些文臣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他总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和信念,不愿意妥协和屈服。 这种油滑的缺乏,让他在朝廷中显得格格不入,也让他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正是这些短板,让岳飞成为了一个更加真实和伟大的人物。 他的耿直和率真,让他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爱戴;他的愚忠,让他成为了一个不朽的民族英雄;他的缺乏油滑,让他的形象更加高大和挺拔。 然而这一切在大宋朝堂之中显然是格格不入,赵瑗此时的表露心迹也算是一种劝慰。 “国公爷但说无妨!” 岳飞对于赵瑗的尊重是发自内心,并不仅仅只是对方的身份和救命之恩,更多的是其有着如同朝中重臣一般的韬略。 “帅爷以为,何故会被官家猜忌?何故会被秦党诬陷?” 赵瑗望着波澜不惊的岳飞,心想着下狱一事虽然有惊无险,也算是岳飞的一场炼狱。 但是岳飞是未来大宋极为重要的人物,他显然不想其再被陷入到无妄之灾之中。 “臣对大宋本就是忠心耿耿,日月可昭。至于猜忌和诬陷乃是金国忌惮,秦党为一己私利所致。” 岳飞对于自己被诬陷入狱,也是深有感悟,也就看的非常通透。 “正是,因而吾有几句话,还请帅爷姑妄听之。” “还请国公爷示下!”岳飞正襟危坐且神情严肃的说道。 “以后切莫再提二帝之事,无论何时何地,以免触了官家逆鳞。此乃其一。” 对于赵构而言,远在金国北境的二帝,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毕竟赵构上位之时,二帝尚未去世。 同时并存的皇帝,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会有些尴尬和对立。 金人可以拿二帝做文章,伪齐也可以拿二帝做文章,甚至反对者同样可以拿二帝做文章。 这些正是赵构认为自己皇位和皇权不稳固的原因之所在,而朝中大臣一旦还要提出所谓迎回二帝的言论,必定会犯了大忌。 “以后切莫再为储君之事谏言,储君之位吾自有办法。此乃其二。” 赵构无子才在宗室之中选了两位当皇养子,但并不代表就一定能继承大统之位。 武将干涉储君之事本来就是大忌,甚至会被让位居功自傲而左右朝堂。 “以后军中少打岳字旗,多打宋字旗,民间可谓亲切称呼为岳家军,可到了官家耳中可就完全变味走样。” 南渡之后,大宋王师之中有所谓的中兴四将。 四将之中,除了岳飞和韩世忠之外,便是一心帮着秦桧卖命的张俊和垂垂老矣的刘光世。 在抗金初期,各自为政从而各自壮大,便形成了所谓岳家军、韩家军、张家军和刘家军。 表面上看起来是民间对于这些抗金军队的亲切称呼,传到朝堂则难免会被认定为某些人的私军。 这样一来,极容易让官家猜忌,也容易让权臣抓住把柄。 “以后无论战局如何,还得听从朝廷统一号令,想必官家经此一事不会全听秦桧一家之言。” 拥兵自重和不听号令便是秦党诬陷岳飞的一大罪名,这原本也不完全是捏造和杜撰。 岳飞是军事天才,看问题必定是从全局出发,因而战争格局非常高远。 有时候为了战局和战机不遵从号令也是事出有因,但对于朝廷而言则不会这么认为。 官家也好,秦党也罢,则更多的会以拥兵自重从而意图谋逆的罪恶去审视。 第二十七章 共同进退 赵瑗的这一连串的话,听得岳飞后背直发凉。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之所在,却从来没有人如此透彻如此推心置腹的来开导自己。 并且赵瑗的这席话都是句句属实,虽然有些官家和朝廷的多疑造成的,有些是奸人诬告陷害造成的,但却已然成为既定事实。 这些都是岳飞过往挥之不去的事实,也是能够为奸人所利用的事实。 他一心为国,却被朝廷猜忌,被奸臣陷害。 他的忠诚和勇气,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把柄,被用来攻击他的人品和声誉。 他的军事才能,被人怀疑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他的功绩和成就,被人遗忘和抹杀,只留下了朝廷认定的所谓罪臣。 “国公爷字字珠玑,臣定当铭记在心。” 岳飞再次起身对着赵瑗拱手行礼,以示自己对刚才那番话的认同。 赵瑗恳切的言辞让岳飞并没有感觉到教训的口气,而是一言一语之中都充满着浓浓的关切之情。 这份关切之情让岳飞内心深深的感激赵瑗,自己在危难时刻能够不惜搏命般的挺身而出,现在又能说出这样一番逆耳忠言。 赵瑗连忙起身回礼道:“眼下不宜与秦党撕破脸皮,更好的保护自己就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这话一出,让韩世忠和岳飞两人心头一惊。 国公爷的这个话,颇为有些主战派领袖的风采。 根本不像是在和两位统兵之帅论道,反而像是在布置重大任务一般。 随即两人对视一望,心中紧接着又是一阵喜悦,看来这主战派恐怕是有主心骨了。 以往的朝廷主战势力,张浚和赵鼎入相之时,虽然有力主北伐的愿意,然而主张却并不明确。 自从张浚下野之后,秦桧和赵鼎便成为平衡朝堂的左右丞相。 赵鼎虽然不算主战派,但从内心和实际都更倾向于主战一方。 然而随着赵鼎的下野,主战派便再无能领军人物。 韩世忠和岳飞等一大帮武将,他们心急如焚,空有北伐之志,却被大宋重文抑武之策所束缚。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北方的金人肆虐,却因朝廷的猜忌和牵制而无法施展拳脚。 这些武将们心怀赤诚,一心为国,他们渴望用自己的武力和智慧,为大宋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而,朝堂之中却不乏沉迷于安乐和享乐的声音,对武将们的雄心壮志视而不见。 更何况大宋朝廷更倾向于任用文官,认为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武将们的功绩和威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种威胁,一种需要被遏制的力量。 武将们根本没有任何的权限,只能是遵循和依照朝廷策略行事。 朝廷制定议和之策,那么武将也就只能眼睁睁的被罢免兵权,从而在一旁干着急。 “岳帅,本相以为国公爷之言可谓切中要害,虽然汝逃过一劫,然难免秦党仍会继续加害。还需小心谨慎应对才是。” 自从岳飞被陷害进了大理寺,韩世忠也是整日提心吊胆。 他和岳飞本来就是惺惺相惜,并且在朝中也是共同进退。 如若岳飞不保,那么唇亡齿寒的道理也就不言自明。 “某再入军中,必定专心治军,谨小慎微,不闻不问朝堂之事。” 岳飞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的说道。 原本自己的对于大宋一片苦心谏言和行为,却没想到竟然成了奸党加害自己的把柄。 “吾听闻秦桧在帅爷军中有同党,从而借机诬告陷害,王贵与王俊之流还请多多当心。如若能够借机清除,则可永绝后患,此时切莫有妇人之仁!” 赵瑗清楚的记得,后世各类传记之中大多都是王贵借机诬告,从而使得岳飞被伪证所陷害。 王贵之所以会背叛岳飞投靠秦桧,便是顾及到了当时的大势。 官家和秦桧议和的意图非常明显,而且岳飞注定难逃一死,跟随岳飞就是一起死的结局。 因为王贵的小人做派,便使得岳飞所谓的罪证坐实。 “此事回到军中臣定然会查明真相,如若果真如此,定不轻饶!” 岳飞斩钉截铁的说道,入狱后让他看清了世间百态。 也使得他更加坚定了欲成大事,必定要不拘小节。 “原本几路军中颇为团结,不过是秦桧和张俊沆瀣一气,扰乱了风气。” 对于眼下军中的种种乱象,身为枢密使的韩世忠有些恼怒。 当初一起抗金的几路大军,现在许多军权都落入了秦党亲信的手中,让他也是很是气愤。 “军权之事,还须从长计议,往后吾还需要韩枢相鼎力相助才是。” 武将对于军权的看重,赵瑗必定是非常清楚。 虽然韩世忠此时已经贵为枢密使,但实际上权力非常有限。 他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深陷于朝廷的权谋斗争之中,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 他空有一身统兵之能,却无法在战场上为国家拼杀,只能在朝堂上与那些权臣们勾心斗角。 韩世忠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愤,他渴望能够为大宋做出更大的贡献,但却被束缚在了这小小的朝堂之上,无法动弹。 毕竟朝堂之中对于军权而言,则把控在官家和秦桧手中。 眼下大宋的抗金战线,基本就是三个方向,即东路的江淮、中路的京湖和西路的川陕。 川陕的军权向来都是在吴氏兄弟手中,自从吴玠去世之后,其弟吴璘便执掌川陕。 远离朝堂的吴璘,并没有过多参与到朝堂的纷争之中,但是韩岳二人的私交向来不错。 而韩世忠和张俊免去军中职务之后,江淮诸军则被秦桧和张俊的亲信把持,这便是韩世忠愤怒的原因之所在。 在赵瑗看来,既然无法改变官家的意图,也短时间内无法扳倒秦桧,那么只能像隐忍和抑制秦党。 然后再找机会逐渐壮大主战的势力,继而诛杀秦桧,清扫秦党。 “既然如此,还请国公爷谋划一番,朝堂之中断不可让秦党独大。长期以往,恐怕大宋危矣。” 韩世忠诚恳的对着赵瑗说道,对于国公爷的手段他还是非常清楚。 主战派也希望能够在朝堂之中出现制衡,从而避免被秦桧一党一点一点的蚕食掉。 “眼下朝堂左右二相,有一位空缺,因而需要左右平衡方可制约秦党。” 赵瑗口中所说的左右二相,便是自南渡之后大宋朝廷采用的两相制。 大宋有丞相之实而并无丞相这个称谓。 赵构南渡之后,一般而言是左右仆射兼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才是左右丞相。 此时的大宋朝堂只有秦桧一人出任丞相,导致其一人专权。 面对着秦桧这样的乞和投降之人把控朝堂,必然对于主战派将来力主北伐造成巨大障碍。 赵瑗的想法既是能够平衡朝堂权力,也是能够让主战派逐渐回归强大。 “依国公爷之见,可举荐何人?” 韩世忠明白自己没有左右朝堂的能力,但他认为赵瑗之所以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在谋划这样的大事。 以赵瑗之能,既然能够阻挡官家委曲求全般的议和,既然能够将岳飞保下来,那么也一定能够可以将制衡秦桧的人送上去。 “二位以为,张浚如何?” 赵瑗这个话一出,韩世忠和岳飞相视一笑,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为合适的人选。 此张浚并非彼张俊。 张浚也是南渡之后拥立赵构的从龙之臣,熟悉军务且对岳飞和韩世忠都有提携之恩。 并且同样久居相位,无论是对于政事还是军务都颇为熟悉。 更为重要的是,张浚在朝中的资历深厚,完全有压制和制衡秦桧的实力。 只是此时的张浚已经被弹劾贬谪到了地方州府,远离朝廷中枢,想要朝廷再行启用也是难上加难。 然而张浚虽然资历颇深,才能却相当平庸。 只不过在赵瑗看来,张浚志大才疏只能是暂且制衡秦桧的棋子,也难堪将来的大任。 “张浚此人倒是颇为合适,只不过眼下有失圣眷太久,恐难以再行启用。” 韩世忠身为枢密使,对于朝堂政治的格局非常清楚。 如果想要再增加一位丞相,从而使得左右平衡,那么秦桧肯定是会拼命阻拦。 以赵瑗的谋划或许能够成功,但必定是困难重重。 并且张浚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入朝堂的核心圈层,官家是否再信任,同样也是个问号。 “此事也只能是徐徐图之,关键时刻亦要借助韩枢相之力。” 对于和秦党的抗衡,赵瑗非常清楚是个漫长的过程。 以官家多疑和善变的性格,不会轻易的去启用一个下野之人,也不会全信秦桧的话。 因此只有通过全盘谋划之后,才能一点一点影响官家,其他的便只能交给时间。 “这个自然,臣必定全力而为。” 韩世忠在朝中已然是仅有的主战派之中的高官,并且整个朝堂已经被秦桧牢牢把控,他已有独木难支的感觉。 何况自己这个枢密使在秦桧的疯狂打压之下,都随时有可能面临着被去职的风险。 第二十八章 三角同盟 主战派失势,现在是不争的事实。 因而赵瑗的提议如果能够实施,那么必定会提升主战派在朝堂的影响力。 这样的提议也是主战派希望能够看到的,但确实需要一个能够扛起大旗并能发挥作用的人。 在韩世忠看来,赵瑗具备这个潜质,但需要时间去证明。 而韩世忠的这个态度也早已在赵瑗的意料之中。 “官家生性多疑,不轻易相信外人之言,却又容易为外人意见所左右。因而需要时时为其洗脑。” 赵瑗觉得官家多疑的性格既是难以应付的难点,也是能够容易被人影响的优点。 只有通过官家身边的人持续不断的去影响他,才能够达到想要的结果。 秦桧可以这样做,那么自己和主战这一方的人同样也可以做。 机会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对等的,重要的是看双方的谋划和手段。 最重要的是看哪一方能够真正争取到官家,能够给官家洗脑。 “洗脑……” 面对着赵瑗口中这后世的名词,韩岳二人异口同声的有些不解其意。 “正是,洗脑乃是以己方思维潜移默化般的去影响对方。官家现今被秦党洗脑并委以其重任,那么咱们同样可以洗脑。” 赵瑗的这一番解释才让韩岳二人明白其中的深意。 “只不过洗脑要看准时机,言辞需要巧妙,最好能够含蓄表达从而让官家自己悟出来。” 赵瑗这个话一出,韩世忠和岳飞都暗暗的赞叹,这个少年的心机可真是不一般。 与其直白的表露,不如含蓄的表达。 与其直接劝说对方接受某些事物,不如让对方通过自己的思考和感悟来逐渐理解和接受。 因为直接的劝说往往会让人感到被迫和抵触,而自己感悟则更容易让人产生共鸣和认同感。 朝堂之中常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如果只是一味地告诉对方应该怎么做,往往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不满。 相反,如果能够引导对方自己去思考问题的本质,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么就会更容易接建议,并且更有可能付诸行动。 赵瑗深切感受到在与官家的交流之中,也经常会碰到意见不合的情况。 如果只是强行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往往会引起争执和冲突,臣子作为弱势一方自然不会轻易去触碰这个底线。 如果能够尊重对方的观点,并且通过提问、讨论等方式,引导对方自己去思考和感悟。 那么君臣之间才更有可能达成共识,并且增进彼此之间的理解和信任。 因而与其让官家直接接受,不如让官家自己去感悟。 这样不仅更容易让官家接受和认同,而且也更有助于自身目标的达成。 赵瑗的这一段话,已然是洗脑的最高境界。 韩世忠和岳飞毕竟是绝顶聪明的人,三言两语之间便能够领悟其中的奥妙之处。 “臣等明白,瞅准机会便可洗脑。” “面见和书信以及奏疏皆可洗脑。比如想要官家重新启用张浚,则需要持续不断的洗脑,不可急于一时,这样才是吾所谓的徐徐图之。” 赵瑗现在最大的优势便是年轻,秦桧再怎么熬也熬不过自己。 既然暂时没有形成强大的势力阵营,那就慢慢熬也能熬死秦桧。 “蛰伏静默,以待时机!” 赵瑗的这八个字便可以让韩世忠和岳飞当做今后这一段日子的朝堂处世哲学。 不与秦党正面交锋,低调做人做事,暗中发展和壮大主战的朝堂势力,从而在最好的时机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国公爷英明!” 韩世忠和岳飞对赵瑗已经是完全仰视的感觉。 若论打仗,这朝中最能打的便是他们二位。 可若论朝堂权谋,这二位似乎都远不及赵瑗。 能够说出这八个字,已然说明非常沉稳和耐心十足的人方能说得出来。 区区十六岁的少年,正是年少轻狂之时,却能有这般沉稳和隐忍,着实让二人赞叹不已。 “还是一事,告知两位帅爷。吾新年之后便年满十六,不宜常住宫中。为搭救帅爷,与吴贵妃有过默契,那便是年后搬出宫去,自立门户。” 岳飞和韩世忠听到赵瑗的这个话,心中的疑惑才逐渐解开。 为什么吴贵妃会好心帮岳飞开脱,原来说来说去都是在利益交换而已。 岳飞没想到国公爷为了搭救自己,竟然作出了巨大的牺牲。 这样的牺牲可是冒着失去储君之位的风险,可以说赵瑗为了自己可以连命和权都不要。 这份情谊对于岳飞而言,简直就是过命的交情,值得拿出自己的一切来回报。 “如此一来,恐有失圣眷。” 韩世忠和岳飞无不忧虑的说道,对于主战派而言,赵瑗拿到储君之位才是最大的贡献。 可一旦搬出宫去,那么便难以再见到官家,亲近感一失那么圣眷也就会渐失。 “那倒未必,皇子出阁如若能做出一番成就,也能博得官家认同。” 赵瑗望了望二人,神情平静的说道。 出阁一词并非只有皇室公主专有,皇子到了年龄同样需要出阁。 历代皇帝对皇子出阁一事极为看重,大宋同样也不例外。 出阁是皇子成人的标志,也象征着开始能够拥有一定的政治权力。 大宋皇子出阁时,官家需要颁布诏令,从而告知天下皇子长大成人。 皇子一般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便可出阁。 不过皇子的出阁年龄并没有严格规定,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愿。 “臣以为倒也不是坏事,国公爷出阁自立,可谋得朝堂职位,只要做出一番成绩,官家自然会看在眼里。” 在岳飞看来,久居宫中的皇子没办法得到历练,反而出阁之后更能够接受磨炼。 “以吾之年龄,朝堂职位暂时怕是难以获取,看看能否做些为国分忧之事。” 大宋的朝制便是,未出阁的皇子不得私会朝臣,不得妄议朝政。 以赵瑗现在的年龄,想要在朝堂争一席之地恐怕是非常的难。 但他觉得可以用别的方式来为国分忧,为国分忧便是为君分忧,这一点赵瑗非常明白。 只要官家认同自己,那么便是最大的胜果。 出阁后便没有了更多的限制,反正能够真正施展自己。 “国公爷用得着某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看着赵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大志,韩世忠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帮上一把。 “还真有一事。吾出阁之后,自然是无法再入读资善堂,府中必定还需要两位伴读。听闻韩枢相长子和岳帅三子与吾年龄相仿,可否能有同窗之谊?” 赵瑗明白,光和韩岳二人聊虚的还不够,必须要拿出些实际的东西将大家捆绑在一起。 “啊……” 赵瑗的话让韩岳二人心中窃喜,自己的儿子成为建国公的伴读,那可是天大的恩赐。 假设建国公将来能够登上帝位,那么天子同窗这个情谊可不一般。 甚至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凭借着这份信任,将来成为朝堂的核心重臣。 对于赵瑗抛出来的这份大礼,韩岳二人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怎么?吾这事是否欠考虑?” 赵瑗见二人并无半点表态,于是追问道。 “不不不,此乃国公爷的大恩,臣只是担忧犬子教化不够,耽误了国公爷学业。” 韩世忠颇为谦虚的说着,一旁的岳飞也赶紧点头附和。 毕竟是长期追随皇子左右,伴君如伴虎,韩岳二人也难免有些会担心有些格格不入。 “都是少年郎,不沐风雨何见彩虹?此事等官家定下来之后,再行告知!” 皇子出阁必定还是要经过赵构的准许才能行事,这一切也还只是赵瑗的一番设想而已。 以他现在的处境,确实急需身边有一帮忠心可靠并且精明能干的人来扶助。 不然根本没办法去争皇储之位,也没办法去和秦党去斗。 “臣代犬子韩彦直,臣代犬子岳霖,谢国公爷厚恩!” 韩岳二人见状,连忙起身对着赵瑗正儿八经的行了个礼。 赵瑗微微一笑,这笑容如同初升的太阳,温暖而充满希望。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是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束明亮的光芒。 这稳固的三角同盟,是他费尽心血谋划得来的结果。 他不禁回想起这段日子里,那些孤独的夜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思考着未来的方向。 曾经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达成自己的想法。 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在努力着,一直在寻找着那一丝可能的机会。 稳固的三角同盟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合作关系,更是一种信任和情感的纽带。 他们将一起面对未来的挑战,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只要能够把这韩世忠和岳飞两大煞星纳入到自己的阵营,那么自己争储君之位的底气会更加足。 何况韩世忠和岳飞的儿子也都是勇猛异常,将来必定也是在自己朝堂武将班底之中,赵瑗也就很庆幸这样的勇将能够为自己所用。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岳帅此去山高路远,望不负使命,能立下大功从而为大宋争的休养生息之机。还请多珍重!” 赵瑗举着手中的茶杯,对着即将回归的岳飞动情的说道。 “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辱使命。朝堂险恶,国公爷还请多保重!”岳飞说道。 “这个岳帅放心,韩某定保国公爷无忧!” 三人一齐举杯,各道珍重,共诉话别之情。 第二十九章 跃跃欲试 元日,是大宋对于新年的雅称,这个词代表着一年之首,是新旧两年交替、辞旧迎新的重要节日。 在这一天,人们会举行各种庆祝活动,表达对过去一年的告别和对未来一年的期许。 街头巷尾弥漫着喜庆的氛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整个临安城。人们在门前贴上了对联,上面写着吉祥如意的话语,寄托着对新年的美好祝愿。 孩子们穿梭在街头巷尾,嬉戏玩耍,手中拿着糖人儿等小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人们则忙着置办年货、打扫房屋、准备年饭。 家人团聚在一起,品尝着美食,分享着彼此的故事,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 元日,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它代表着人们对过去的感恩和对未来的希望。 元日这天,大宋皇宫内必定会要举行正旦大朝会。 这是一年中最为盛大的庆典,也是君臣们共同庆祝新年的时刻。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皇宫内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宫女们穿梭于宫廷之间,铺设地毯,摆放宴席。 而太监们则忙着张灯结彩,将皇宫装点得格外喜庆。 随着时辰的推移,皇宫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大臣们身着华丽的官服,鱼贯而入,步入大庆殿。 他们面容严肃,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因为今天,君臣一同庆祝新年的到来,也是一年中最为荣耀的时刻。 大庆殿,大宋皇宫大内之中最为宏伟壮丽的宫殿,往往只有大朝会才会在此举行。 赵构一身衮服端坐在大殿龙椅之上,满面笑容地注视着臣子们,殿内四角则各有一名武士镇殿。 皇室宗亲身着盛装,在大宗正和吴贵妃的带领之下,在殿前各自依席而坐。 百官皆冠冕朝服则在秦桧的带领之下,各自肃立在殿堂之下。 内侍张去为缓缓走到殿台之上,手捧圣旨念到:“制曰:履兹新庆,与卿等同。” 这一声圣旨一下,相当于整个正旦大朝会便拉开帷幕。 “大宋万年!陛下万年!” “大宋万年!陛下万年!” “大宋万年!陛下万年!” 皇室宗亲和百官依大宋旧制对官家行拜,并三呼万年。 一时间整个大庆殿内一片祥和之感,整个朝堂君臣其乐融融。 正旦大朝会正式开始,臣子们山呼海啸般的向官家叩拜,献上贺词。 用最真挚的语言,表达着对官家的祝福和对大宋的期望。 赵构微笑着倾听着臣子们的贺词,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许。 一通致辞和贺词不过是用华丽优美的祝福掩盖了眼下大宋的千疮百孔而已,忘记那些忧伤只能是靡靡之音。 宫廷乐师们奏响了欢快的乐曲,舞女们身着华丽的服装,翩翩起舞。 她们的舞姿优美动人,如同仙女下凡。 赵构和秦党众人望着这一派歌舞升平,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不禁陶醉其中。 元日举行的正旦大朝会在一年之中最为重要,乃是皇帝确认治国的重要仪式之一,意义非同一般。 虽然眼下时局艰难,且南渡之后国力羸弱,但对于赵构而言这正旦大朝会自然是必不可少。 只不过这样的大朝会不再商议国事,而是将皇亲宗室和文武大臣们齐聚一起,共享新年。 翰林院学士们则会作诗,为皇亲宗室庆祝佳节。 “今日乃是元日,自当是普天同庆。在这大庆殿举行正旦大朝会,诸卿可畅所欲言,无所禁忌!” 赵构此时也是展现出难得的笑容,望着大殿之内的宗亲和百官,眉头舒展的说道。 “臣翰林院大学士林信厚为贺正旦之喜,特作诗一首,以慰新春!” 每当大型节日之时,翰林学士们必定要以节日为题,献诗几首。 这样题材的诗有专门的名字叫“宫廷帖子词”,又称“帖子词”。 每当节日到来前一段时间,翰林院学士们便会早早准备。 张去为见状,在一旁扯着鸭公嗓喊道:“念!” “此诗题为《夫人合春帖》,献与后宫诸位娘娘!” “晓漏催银烛,新春趁贺朝。御香烟馥郁,宫佩影飘摇。” 翰林院大学士林信厚一字一句的缓缓的念着,似乎想要把这诗文之中的意境全部都给渲染出来。 “好!” 刚一念完,便引来朝堂之中阵阵喝彩声。 秦桧此时却转动着贼眼珠子,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似的。 原本他顺着官家的意图,希望能够将岳飞一举诛杀,从而使得朝廷向金人乞和。 这样一来,他便可借助金人的势力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 结果事与愿违,这个如意算盘竟然被赵瑗这个少年郎给轻易破解,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然而赵瑗毕竟是皇子,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总想着借个机会杀杀对方的威风,从而使得让其在官家心中颜面扫地。 “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秦桧想来想去倒是心生一计,对于自己支持这一方皇子赵璩的文采,他是非常了解。 秦桧便是想法利用这个机会,让两位皇子也赋诗一首比拼一番,使得赵璩能够狠狠的踩一踩赵瑗。 从而当着大朝会那么多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的面,让赵瑗颜面扫地。 一想到这里,他朝参知政事王次翁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耳语一阵,王次翁随之频频点头以示知晓。 “启奏陛下,今日乃是辞旧迎新之元日。臣恳请两位皇子为这正旦赋诗贺喜,顺便检验皇子学业如何。” 王次翁出列恭恭敬敬的对着赵构奏道,往往在大朝会的正式场合,臣子只会称呼正式称谓陛下,而不会用官家这个俗称。 在正旦日的大朝会,让皇子赋诗助兴,原本就是惯例,因而王次翁这个请求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韩世忠在一旁则心中一凛,暗道看样子国公爷今日会要吃瘪。 赵璩的文采不但在宫中非常出名,就连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是久闻其名。 秦党利用这个机会来打压赵瑗,韩世忠也只能暗暗的为国公爷捏一把汗。 赵构坐在龙椅之上,却有着不一样的心境。 眼下两个皇子,性格和胸襟都各不相同,让他很是为难。 赵瑗沉稳练达,且很有进取之心,朝中主战派在暗中鼎力扶持。 赵璩张扬外向,较为四平八稳,背靠着吴贵妃和秦桧这两棵大树。 对于他而言,大宋将来到底是进取好和退守好,谁都不知道。 但从赵瑗逼宫求情和借太祖托梦这般谋划而言,赵构显然觉得其担当将来君王大任会更为合适一些。 从内心而言,他也更喜欢赵瑗。 “也好,让瑗儿和璩儿各自准备,至于题目则不限。当年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看看今日皇儿们能够几步成诗。那么谁先来?” 见到王次翁提出的斗诗,赵构心想着也算是趁此机会了解一下两位皇子的诗赋课业如何。 “儿臣先来,还请瑗哥让着点皇弟!” 赵璩一听到要斗诗,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跃跃欲试一番。 对于自己的诗赋,他自认为至少高出赵瑗两头。 因此也是极为想要当着朝堂众人的面展示一下,顺便出出风头从而将赵瑗踩下去。 “既然璩弟有此雅兴,那便让汝先来吧!” 赵瑗不疾不徐的说道,言语之中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显得愈发的从容有度。 赵璩缓缓的来到殿堂中央,一边缓慢的迈着步子,一边思索沉吟着。 整个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璩的身上,此刻的他俨然是焦点中的焦点。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赵璩轻缓的步伐声,众人都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着成诗的那一刻。 “賸借红尘一日闲,有劳妙语彻幽关。岂知隐几如南郭,也愧移文向北山。有意清风怜我在,无心孤月伴君还。三茅若问今消息,为报逍遥天地间。” 只见赵璩一字一句的慢慢将诗句吟诵而出,节奏和韵律掌控得非常巧妙,让众人似乎非常的享受。 “妙,妙,妙!” 秦桧首先站了出来挥着手大声的赞叹道。 他这几声妙,惹得众人自然也是随声附和着,都是拍手称赞道。 赵璩见自己的诗句得到如此赞美,不由得余光瞟向赵瑗,眼神之中的充斥着傲慢和挑衅。 “臣以为,崇国公此诗虽然立意有些忧郁,似乎再为读书之事而有些许苦恼,却难掩其清新隽永之感!” 秦桧毕竟是进士出身,且又身居高位,他的赏析在这朝堂之中自然无人敢反驳。 况且殿内许多文臣大多都是进士出身,个个都对于诗句表达了认可的神情。 并且他巧妙的将这样的忧郁理解为赵璩为了读书而苦恼,从而转个弯的夸赵璩刻苦读书的决心。 “璩儿能如此短时间作出此诗,也算是十分难得,朕亦觉得乃是上佳之作。” 赵构从赵璩的诗句当中透着的一丝忧郁也能体会到皇子的不易。 或许对方正是借助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皇位的争夺本来就是残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从生死之中得到的这来之不易的帝位。 “儿臣谢陛下谬赞,所作诗句不过是胡编乱造,做不得数!” 赵璩见官家都如此称赞,心中不禁乐开了花,然而嘴上还是不忘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说完再次向赵瑗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完全一副以胜利者自居的感觉。 第三十章 一头雾水 赵璩吟诗的那段时间,赵瑗心中却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如若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败下阵来,必定会让主战一方颜面大失,从而正中秦党的下怀。 然而这样的局势之下,仓促之中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自己随意发挥,那么肯定是必败无疑。 另一条则是靠着自己后世的信息,随便拿一个南宋中后期或者明清诗人的诗句便可。 他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辛弃疾的诗句。 眼下朝堂正在由乞和向以武促和的转变,那么诗词的内容必然是要气势雄浑。 辛弃疾本就是豪放派的词人,加上与苏轼并称为“苏辛”,那么想必无论是应景还是文采都非常符合这个大朝会。 更为难得的是,此时的辛弃疾才不过两三岁的孩童,自己现在盗用他的诗词自然是无人知晓。 一想到这里,赵瑗也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甚至绞尽脑汁的神情,再次将自己回归到了影帝的状态。 “啊……” 赵瑗习惯性用后世的诗歌起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四周都是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赵璩满脸僵硬,明显是绷住了想要大笑的神情。 秦桧则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表情之中却是尽显不屑。 韩世忠更是一脸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都觉得赵瑗应该是败局已定。 “咳咳咳!” 赵瑗定了定心神,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演有些夸张,一时没能刹住车。 大殿内的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角的皱纹和嘴角的笑容。 当他想到曹植在七步之内作出了那首流传千古的诗赋时,心中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曹植的才华和灵感想必大殿内的众人都熟知不已,如若自己也能模仿七步成诗,必定会让整个大殿的群臣惊叹不已。 赵瑗开始努力地模仿曹植七步成诗的表情和神态,试图感受他当时的心境和情感。 这样的表演一定要到位,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刻意和随意。 必须得要自然而然,方能达到逼真的效果。 想着想着,他缓慢的迈出了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赵瑗这次极好的控制住了咬字的速度和节奏,努力的按照自己步伐的节拍来成诗。 整个人在大殿中央翩翩踱步,一步一句诗,一句一回望,步伐和诗句的完美契合使得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意境当中。 当他念完这首诗,整个大殿内安静得能够听到头发掉落的声音。 众人依然沉浸在方才的美妙荡气回肠之中,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他们的眼神迷茫而炽热,仿佛还在追寻着方才那气势雄浑的韵律,试图在空气中捕捉到残留的节拍。 众人心跳似乎和词句的节奏融为一体,如鼓点般有力而整齐,整个大殿上下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仿佛时间已经凝固,只剩下了这美妙的诗篇。 “好好好!” 韩世忠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竟然率先打破沉默,他的一句句叫好声也将所有人拉回到了现实当中来。 “启禀官家,臣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却也能够听出建国公的满腔激情和对朝廷兴亡、国家命运的关切之情。” 韩世忠没想到赵瑗竟然能够这么短时间内创作出如此气势雄浑的诗句,不由得大为欣慰。 原本以为诗赋是赵瑗的弱项,现在看来似乎已然远超赵璩。 赵构听完同样大吃一惊,并且是久久不能平静。 按道理而言,只有经历过这样的沙场厮杀和战争磨砺,才能够写出这样让人身临其境的诗句。 赵瑗不过是久居深宫的少年,他的生活是如此的单调和枯燥。 每日只能在宫廷的高墙内,与书本为伴,听着旁人的叙说,以此来了解外面的世界。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少年,竟然创作出如此气势豪迈的佳篇。 赵构不禁大为疑惑,一个久居深宫的少年,如何能够写出如此神句? 他的想象从何而来? 他的灵感源自何处?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生活是如此的单调,他才更加渴望浴血沙场的征战。 他在书本中寻找着答案,在旁人的叙说中拼凑着那些壮丽的场景。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佳篇却并没有出自哪个名家之手,自然也就难以判定是否抄袭。 “秦卿如何看?” 赵构自己一头雾水,毕竟对于诗赋了解不如文臣们多,转而把这鉴定权给到了秦桧。 “回官家话,臣以为此诗虽然气势不错,结构合理,不失为上乘之作。然其过于激进,与朝廷之国策颇为不符,甚至有些自高自大。” 秦桧没有想到赵瑗竟然能够作出如此豪迈的诗文,但从诗赋和气势上已经是完胜赵璩。 然而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辈,不可能就此认定赵瑗胜出。 而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来打压,从而影响众人的判断和看法。 激进便是秦党给赵瑗贴上的标签,而这样气势宏大的诗文也正好能够为秦桧所利用。 “以武促和才是现今朝廷之国策,秦相倒是习惯颠倒黑白,建国公如此佳作,竟然被说的一文不值。” 韩世忠一听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暗暗讽刺秦桧指鹿为马,是非不分。 虽然赵瑗早就告诫,让他领着主战派隐忍,但此时的韩世忠已经实在忍无可忍。 他最为痛恨的便是秦桧的黑白不分,不但不能为国分忧,却总是做着卖国求荣的事情。 “臣认同韩枢相所言,觉得建国公诗文颇有大家风范,气势已然不输苏东坡。” 大宗正赵士?此时也站了出来力挺赵瑗,自从那次被赵瑗的一腔热血感动之后,他对于这个建国公已然是青睐有加。 让他颇为惊讶便是,没想到赵瑗竟然有如此的文采和格局,不禁为大宋皇族有如此子孙而倍感骄傲。 “璩儿之诗虽好,然过于忧郁婉约。瑗儿诗文才情并茂,气势大开大合,颇有当年苏学士之风。斗诗一局,在朕看来确实瑗儿更胜一筹。” 赵构的这话一出算是给这场斗诗下了个结论,辛弃疾本来就是诗词大家,赵瑗借着他的诗岂有不胜之理。 秦桧见到官家这样说,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原本自己想要借助赵璩打压一下赵瑗,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并且自己堂堂当朝丞相,还被韩世忠当众羞辱一番,实在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赵瑗自从念完诗句之后,便坐在案几前一言不发。 让旁人误以为觉得这建国公果然沉稳过人,没有半点喜形于色。 然而赵瑗内心却是一直忐忑不安,毕竟是将辛弃疾的诗文据为己有,心中总感觉会被拆穿一般。 虽说此时的辛弃疾不过是个小孩,但毕竟心中有鬼,难免会心中一直打鼓。 直到众人在这里评述来评述去,赵瑗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既然以诗文贺了元日之喜,臣以为不如让两位国公再以策问比试贺喜如何?” 韩世忠并没有见好就收,赵瑗原本是长于策问而弱于诗文。 既然诗文都赢了一局,干脆就痛打落水狗,在策问上再赢一局。 原本正旦的大朝会并没有太多实质的内容,众人也乐于见两位皇子的比拼。 “不可不可,今日乃是正旦大朝会,诗赋贺喜本就是天经地义。又不是科举应试,哪里有策问比试来贺新年之喜的道理。” 参知政事王次翁再次在秦桧眼神的授意之下跳了出来反对。 他们明白,赵璩的策问必定是远远不及赵瑗。 此番输了一阵,便不能再输一阵,以免把底裤都输没了。 “王相此言差矣,老夫堪为大宗正,督促国公们入资善堂研习,自然年年都需要有所长进。趁着新年在大朝会上策问比试,不正好测验过往一年之成果。” 大宗正赵士?再次出列反驳王次翁的话,以他的身份提这样的建言也是有理有据。 赵瑗不禁偷偷的瞄了一眼大宗正,看来自己那时的一些言语感化了这位宗室首领。 看到对方在这朝堂之上如此卖力的帮着自己,心想着看来自己在这朝堂和宗室之中又多了一个后盾。 要知道这大宗正虽然不是朝堂重臣,但是对于皇室宗亲事务却有非常重要的发言权。 大宗正对于皇子的教养和立储都有一定的作用。 “正旦之日本就是众人同乐,既然有此建言,便请大宗正出题策问比试比试。” 赵构似乎并没有被秦党众人的言论所左右,反而是给了韩世忠一个台阶下。 好像他乐于见到赵瑗能够在这大朝会上出出风头的意思。 对于官家这样的态度,赵瑗心中颇为疑惑不解。 按照常理而言,以往赵构对于秦桧都是言听计从,更不会在朝堂之上驳其面子。 然而现在的这般作态,委实有些不知所谓。 第三十一章 乐见其成 大宗正赵士?一听,顿时低头思索起来。 此时是新年又是朝堂之上,所涉及的题目必须要对应才好,但又不能过于牵涉忌讳的话题。 他明白这个所谓的策问,不过是官家趁机当着百官的面一同考核皇子而已。 毕竟皇子的年龄不大,涉世不深,自然不会出太深的题目。 一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对着赵构说道:“启禀官家,不如以“何为治军强兵之道”为题,以应对当下以武促和之国策。” 赵士?的这个话一出,让秦党和赵璩顿时有些傻眼。 让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郎去大谈军务之事,确实有些难为他们。 然而这正是赵士?的一番心机,他觉得这个题目赵瑗必定能够很好的作答,也算是暗中帮上一把。 “禀官家,此策问题目过于牵强,皇子们从未上阵,哪里知晓治军强兵之道?” 秦桧终于按捺不住,亲自跳出来反驳。 他明白一旦让两位皇子来比拼这个题目,赵璩无疑会大败而归。 要是当着一众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连输两阵,那么赵璩的声望注定会大打折扣。 这一点,显然是秦桧和他身后的秦党不愿意看到的。 眼下他与吴贵妃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注定是要扶持赵璩上位,因此任何有损赵璩威望的事情他都要通通扼杀掉。 他明白赵璩在这深宫之中养尊处优,习惯了宫廷的安逸生活,哪里知道战场的残酷和危险,对于军务之事恐怕也是一无所知。 从未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从未见过士兵的鲜血和尸体,从未感受过战争的恐怖和压力。 在他看来赵璩不过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谋略和技巧。 让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子去回答如何治军强兵的问题,这无异于让一个厨子去回答如何造车的问题。 他们或许能够从书本上学到一些理论,但这些知识在实际操作中未必有用。 在战场上,需要的是经验和直觉,需要的是勇气和智慧,需要的是能够随机应变、做出正确决策的将领。 而这些,赵璩显然都没有。 秦桧深知,赵瑗身后站着的是主战派,从小的耳濡目染已然让这建国公对于军务颇有认识。 这样的策问题目对于赵瑗是如鱼得水,而对于赵璩则难以回答。 “太祖和太宗皇帝都曾有云,皇子应文武兼修,方能文治武功。故臣以为,此题既因以武促和之国策,亦能测验皇子之军务造诣。” 韩世忠见秦桧出来阻止,也赶紧出来回应道。 他明白大宗正的意图,并且两人已然有了某种默契。 既然赵瑗已经赢得头彩,那么便继续赢下去,逐步来建立在整个朝臣和宗室之中的声望。 “无妨无妨,今日百无禁忌。朕也听烦了那些文策,这个武策倒是有些新意,可取可取!” 或许是新年的缘故,赵构一改往日的阴冷和多疑,面带着笑容和气的说着。 这样的态度对于殿堂之下的秦桧和韩世忠俩人则是一忧一喜。 “既然官家已经有旨意,烦请两位国公就按此题策论一番,不知哪位先来?” 赵士?意味深长的望着两位皇子,赵瑗的功力他是见识过的,自然无须担心。 只不过身为大宗正,明面上他还是要也一碗水端平,无能流露出任何偏袒的神情。 “启禀陛下,方才诗赋璩弟先作,那么策问自然是儿臣先来。” 赵瑗的这一番话引来众多赞许的目光,策问不比诗赋,诗赋根本无法有任何的借鉴和参考。 而策问后作的能够借鉴先作者的言语,既能扩展思路,也能借鉴论调。 因而策问先作的人肯定是吃亏,这也是众人欣赏赵瑗的缘由之所在。 赵瑗说完,再次缓缓走到殿堂中央,努力回想着自己熟读过的历史书籍和部队生涯的军事着作。 过往的历史书籍当中有众多关于宋朝国力和军力的失败教训,这些完全都可以据为己用。 赵瑗是一个痴迷于军事的人,曾经他对军事着作的热爱简直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曾经读过的每一本军事着作,都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向无限智慧的大门,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当初在部队的日子里,他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经典的军事着作,《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武经总要》等等。 这些书籍,他都不知疲倦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阅读都能让他有新的收获和感悟。 仿佛置身于古代的战场,亲眼目睹着那些伟大的将军们指挥着千军万马,奋勇杀敌。 能够感受到先辈们的智慧和勇气,也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决策和谋略。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阅读经历,赵瑗在面对策问时,才能够如此从容自信地作出回应。 他能够从不同的军事着作中汲取灵感和智慧,将其应用到实际的问题中。 不仅仅是简单的文字,更是他对军事的深刻理解和对国家的忠诚。 赵瑗深知,军事着作中的智慧和谋略,便是要将书中的智慧融会贯通,让自己变得更加冷静、理智和果断。 “禀陛下,儿臣以为大宋治军强兵,当有五策。” 这个策问明摆着就是大宗正让赵瑗来打满分的,那么明摆着的便宜自然不会错过。 “哦,瑗儿竟然有五策?那便徐徐道来。” 赵构原本以为赵瑗会捡些要义说几句便算是交差了,没想到竟然有五策,看似有长篇大论的意向。 对于他而言,皇子愈发优秀,则代表将来的大宋更加强盛。 这一点,他并没有任何的私心,也是乐见其成。 “治军强兵,首要便是文武并重。大宋先前重文抑武,致使军力逐渐萎靡不振。幸而官家领着一众武将奋力阻挡金人,方能得到如今来之不易之天下。此为一策。” 赵瑗明白这重文抑武之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又是个很好的洗脑机会,他不想错过。 但他巧妙的只点到为止,后面则是为赵构歌功颂德,这样一来便不会让官家反感。 重文抑武可以说是大宋的国策,源于太祖赵匡胤,兴于太宗赵光义,传于大宋历代君王。 对于太祖和太宗而言,都是经历过五代兵乱的人物,见证过太多的武将夺权取而代之的事情。 所以大宋建立于乱世,自然会对武将颇为防备和忌惮。 然而过度的防备最终便造成军力羸弱,任何蛮夷之邦都打不过。 打不过之后便花钱纳贡了事,最后花钱都没用了,只能南渡逃到江南。 只不过南渡之后面对金军的攻势,没办法只能让武将们野蛮生长。 在优胜劣汰之中,那些强将勇将便大浪淘沙般的涌现出来。 这也是为何在这个阶段大宋突然冒出那么多的名将的缘由所在。 不得不说赵瑗的这一番话点到了大宋外战软弱的核心要义,重文抑武不改变还将继续输下去。 “治军强兵,其次便是纪律严明。大宋之军乃是王师,必然不同于番贼之兵,便要治军严明,令行一统,爱护百姓,敬畏战争。此为二策。” 赵瑗继续说道,他原本想引用岳飞军中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名句,但一想又有些不合时宜。 还打算引用后世“纪律严明,作风优良,能打胜仗”的语句,可又担心言语之中会让众人难以理解。 曾经的宋军也算是纪律严明,但也存在着文人和宦官监军的问题,从而使得并没有像辽金那样硬朗顽强的纪律和作风。 如果说重文轻武的策略短时间内很难彻底改变,那么赵瑗提出的这个纪律严明则是很快能够扭转的治军方略。 “治军强兵,再次便是武备强盛。马军有优良战马可用,步军有刀枪火器可用,弩手有强弓利弩可用,统帅有战法战阵可循,便可所向无敌。此为三策。” 无论是西周时期的犬戎,还是秦汉的匈奴,或者是隋唐的突厥,在到如今的辽金。 无一例外都是靠着强大的骑兵来对抗,而秦皇汉武能够制胜匈奴,大唐能够歼灭突厥,其法宝则同样有一支能够匹敌的强大骑兵。 对于当初的大宋,禁军虽然过于庞大,却步军远远多于骑兵,能够与辽金对抗的骑兵少之又少。 因而在赵瑗看来,无论是优良的战马还是尖锐的兵器,都是战胜对手的强大手段。 “治军强兵,再次便是官兵一致。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所募之兵不能为己而用,如何能打胜仗。因而官兵一致,方为强兵之本。此为四策。” 大宋对于武将的限制,不单单只是调兵之权,甚至动不动就定期换防。 这样一来,武将没有兵权,并且总是换来换去,那么兵士则自然对主将不了解。 没有相互的熟悉和了解,那么在作战之中必定很难背靠背的信任。 将士之间如若没有基本的信任,那么打仗便是如同过家家的儿戏一般。 明面上大宋的这套策略看似防备了武将的兵变叛乱,然而一到战时毫无战斗力可言。 “治军强兵,最后便是富国强兵。国富方能强兵,贫瘠之国力如何支撑强兵?如何兵强马壮?战争之对峙本就是国力之对峙,战争之消耗更是国力之消耗。此为五策。” 赵瑗毕竟前世是军人,明显战争的本质就是资源消耗,归根到底就是国力的消耗和比拼。 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力做支撑,就算谋得一域,也很难长久。 “瑗没在军中效力过,所言之策不过是道听途说军中事而心生感悟,在诸位前辈面前献丑,还请多多指正!” 赵瑗一脸谦虚的说道,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殿内众人一脸懵逼的神情。 第三十二章 草草收场 赵瑗眼神坚定的正视前方,将心中对于大宋的弊政畅快淋漓的说了出来。 虽然他明白自己这番毫不留情的话会有些打官家的脸,但这同样是在朝堂之上给官家和一众臣子们洗脑的大好机会。 赵瑗深知自己无法轻易改变赵构的想法,但坚信自己可以逐渐改变朝堂上对抗金的主流态度。 他知道对于眼下的大宋朝堂而言,倡议抗金北伐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 赵瑗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决心要为大宋的利益而奋斗。 当着一众朝臣在大朝会的这番言论,自己将彻底贴上主战抗金的标签。 今后整个人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挑战,但他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朝堂上的这番讲演,阐述自己的观点,同时也呼吁整个朝堂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金人的南下。 不得不说赵瑗的慷慨激昂,感染了很多人,一些原本持有处于中立的臣子们也从内心开始支持他的观点。 他一口气把后世对于大宋国力和军力贫弱的原因说了出来,虽然记不太全,只说出了个大概,但他认为已然足够让所有人好好消化一下。 这其中背后的深意和寓意,懂的自然都懂。 大宋朝堂的这帮臣子,大多数都是进士出身。 他们十年寒窗,悬梁刺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 而大宋的科举制度也并非是呆板的八股文,它更加注重考生的综合素质,不仅要求考生有扎实的文化功底,还要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和卓越的治国才能。 因此,能够在大宋科举中脱颖而出的,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帮臣子们,有的来自名门望族,有的出身贫寒。 但无论出身如何,他们都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成为了大宋朝堂的中坚力量。 这帮精英不但能从言语的表面去理解,更能够悟出其中的诸多深意。 如果说诗赋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话,那么赵瑗的这一番策问则彻底让殿中所有人心服口服。 不但韩世忠等一帮武将频频点头,就连秦党中人也觉得言之有理。 然而更为惊讶的则是在龙椅之上的赵构,赵瑗的这个五策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只是对于他而言,赵瑗的这一连串的话不但结结实实的打了赵氏祖宗的脸,也相当于在这朝堂之上扇了大宋一记响亮的耳光。 造成眼下大宋如此的情形,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想当初,大宋的祖宗们制定了一系列的国策,旨在强国富民。 然而历经数代,这些国策却并未得到有效的执行,反而成为了大宋走向衰落的根源之一。 其中最重要的国策之一,便是重文轻武。 自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以来,他便深知武将拥兵自重的危害,因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削弱武将的兵权,加强中央集权。 然而,这一政策在执行过程中逐渐走入了极端,导致了大宋的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 除了重文抑武的国策之外,南渡之后偏安一隅的心态也是导致大宋走向衰落的重要原因。 自南渡以来,赵构自己便满足于现状,不再有北伐进取的雄心壮志。 他觉得只要能够守住眼下这一亩三分地,便已经足够了。 正是官家有这样心态,使得整个大宋朝堂都上行下效。 继而在面对外敌入侵时,往往采取妥协退让的态度。 不但使得大宋失去了大片领土,也让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的大宋,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按照常理而言,赵构应该反思祖宗的国策,重新制定适合当下的国策。 同时也要摒弃偏安一隅的心态,积极开疆拓土,才能让大宋重新焕发生机,走向繁荣昌盛。 然而赵瑗的这一番话,让赵构如同打鸡血一般血脉贲张,只不过这样的鸡血仅仅维持了一小会,又重新回到原点。 也许赵构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已然不再有进取之心,也挑不起大宋这副重担。 不得不说,赵瑗的这个诗赋和策问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秦桧也只能在心中暗暗赞叹。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赵瑗大病一场之后竟然如同换了个人,筹谋和才干竟然如此的突飞猛进。 原本主战一方在秦桧的打压和贬谪之下已经日渐势微,可赵瑗的异军突起让秦桧不得不重新审视。 “看来对赵瑗需要重新计议,他才是将来的心腹大患。” 秦桧一边感叹道为什么自己这一方拥戴的皇子怎么就没有这么优秀,一边腹诽着赵瑗对于自己的威胁,他的如此表现让秦党之人只会越加心生妒忌。 “建国公策问已完成,崇国公可否准备妥当?”主持策问的大宗正问道。 对于赵瑗如此深入的细述和谦虚的态度,让赵士?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 “啊,这……” 面对着赵瑗如此优秀的表现,崇国公赵璩此时胸口如同有个大石头一般压着,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对方将能答的都答完了,赵璩此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毫无斗志。 大宗正的提示让他竟然不知所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原本策问就是他的弱项,对于国家和朝堂的前途命运他从来没有思考过,面对着这样的策问也就自然是大脑一片空白。 “崇国公?” 大宗正再次提醒道,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璩身上,此时的他成为殿中的焦点。 赵璩此时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心中充满了强烈的自卑感和羞辱感。 往日的傲慢和轻狂都被丢弃得无影无踪,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站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所措。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赵璩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但是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他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和自信。 他想要逃离这里,但是却又无法迈开脚步。 仿佛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和仰望。 可眼下的这个局面,似乎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感觉自己已经陷入到了一个绝境之中。 赵璩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恨不得立刻钻个地洞进去躲着,再也不要面对周围的任何人。 可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似乎整个大殿内的人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赵璩的心跳得很快,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呼吸。 他想要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法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重压从头顶袭来,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法动弹。 “哇……” 赵璩的口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污秽之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让人感到无比的恶心。 他想要吐出来,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发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股污秽之物从他的口中流出,弄脏了他的衣服,也弄脏了他的脸。 随后,他的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瘫倒在地上无法站立起来。 赵璩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但是他却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声音。 最后,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几个内侍快速的跑了过去,有的擦拭着地面,有的搀扶着赵璩。 整个大殿之中因为这个插曲而变得混乱不堪。 在场的众人也被赵璩这个举动彻底看傻了眼,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暗自摇头。 赵璩如此表现和赵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赵构心中甚为不悦。 原本想着借此机会测试一下两位皇子对于国家的思考,没想到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反差。 幸好赵瑗的表现挽回了一丝颜面,不然当着群臣和宗室的面,赵构精挑细选的皇子如若都是那般模样,官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赵构挥了挥手,张去为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大声喊道:“奏乐!” 一般而言,正旦大朝会在诗赋等以文助兴的节目之后,还会有一众的乐舞表演。 乐舞的及时出现,也算是化解了这场尴尬。 一时众人都沉浸在歌舞之中,似乎很快就忘了这个事故。 然而对于秦党和主战一方而言,对决才刚刚开始。 秦桧一股阴狠的目光远远的看着正与众人频频行礼的赵瑗,恨不得将其彻底吞噬。 整个正旦大朝会便在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之中草草收场。 而秦党主导的这场闹剧,已然是大败而归。 第三十三章 不好扮演 嘉明殿,临安大内之中皇帝的进膳之所。 在忙碌的一天正旦大朝会之后,赵构难得与后宫几位嫔妃和皇子聚在一起,享用着新年的晚膳。 宫中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赵构身着华丽的龙袍,坐在餐桌的首位,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家人。 他的心情格外舒畅,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和波折,如今终于能够和家人团聚,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快乐。 后宫的几位嫔妃依次入座,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裙,头戴金银珠宝,妆容精致,举止优雅。 赵构端坐在嘉明殿正殿龙椅之上,面南背北,用黄绫铺就龙案。 张贵妃领着潘贤妃、张婉仪等后宫嫔妃,依照品级大小一一落座。 张贵妃本就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自然坐离赵构最近的首位,其次是潘贤妃和张婉仪等人。 此时的大宋国力艰难,不但临安宫城规模较之汴京相去甚远,就连后宫之中也并无太多嫔妃。 赵瑗和赵璩两位皇子则坐在另一方,赵瑗年长坐首位,赵璩则坐下下首。 只是赵璩因为大朝会上被当众吃瘪,仍然没有在羞辱中走出来,俨然一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赵璩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诗词远不及自己的这位皇兄,怎么突然间竟然能够作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诗篇来。 更为要命的是,当着朝中所有的文武重臣和一众宗室,已然让自己的的脸面荡然无存。 经过大朝会这么一闹,让原本高傲的赵璩也不得不面对事实,自己确实比不上这个所谓的皇兄。 不过他清楚的知道,皇位并不是靠所谓的才干,而是看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在支撑自己。 在赵璩看来,自己背后毕竟还是有吴贵妃和秦桧,后宫之主加上朝廷重臣的组合,无疑还是比赵瑗更有机会。 一想到这里,赵璩振作精神强撑着躯壳,只是再也不敢用傲慢的眼神去轻视赵瑗。 整个殿内或单独一人一个案几,或两人共用一个案几。 相较之于正旦大朝会的国宴,这样的情形相当于皇宫的家宴。 “传膳!” 内侍张去为大手一挥,一众宫女们便捧着盛有美食的精致食器鱼贯而出。 宫女们身穿华丽的衣裙,轻盈地穿梭在宫殿之间。 她们手中的食器里,盛满了各种珍馐美味,香气扑鼻。 大宋皇宫内的御膳事务一般是由内侍省尚食局负责,并且还设有专门的御膳使来管理。 这些御厨们都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厨子,经过层层选拔和严格训练,才有资格进入皇宫为皇室烹饪。 他们要根据皇室成员的口味和喜好,准备各种不同的菜肴和点心。 有时候官家或者后宫嫔妃突然提出想吃某种特殊的菜肴,御厨们就要立即想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在大宋大内之中,御膳不但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文化和礼仪。 都要按照规定的礼仪和顺序入座,由御膳使上菜。 菜品的摆放和呈现也有严格的要求,必须符合皇室的身份和地位。 一时间菜品如同走马灯似的,一道接着一道端了上来。 整个大殿之中也因为美味佳肴而显得气氛热烈祥和。 “今日乃是正旦,新年伊始,儿臣祝愿陛下龙体康健,龙马精神!” 赵瑗端着酒杯,走到殿中对着赵构行着祝酒词。 举手投足之间一派从容有度之状,言辞举止之中尽显沉稳内敛之气。 虽然并没有展露出王霸天下之感,却也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气势。 “瑗儿有心了,今日无论诗赋还是策问皆可堪称上佳。” 赵构端着酒杯回应道,对于赵瑗在正旦大朝会上的表现,他自然是非常满意。 对于一国之君而言,如若继承人有这样的内涵和才干,那么大宋便能江山稳固。 “瑗儿聪慧过人,确实值得如此夸赞。只不过臣妾想起一件事,原本早就想要奏请官家。瑗儿还有一件事可是出了大名。” 吴贵妃在一旁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着,似乎想要通过什么传闻来吸引赵构的注意,从而丑化和污蔑赵瑗。 “哦,何事让瑗儿出名?” 赵构原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听惯了吴贵妃的枕边风,自然对于她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一听到吴贵妃似乎话中有话,便急于想要一探究竟。 “前几日资善堂范夫子去世,瑗儿去吊唁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下跪来拜祭,现今宫内宫外和朝堂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 吴贵妃一边伶牙俐齿的说着,一边用尖刻的眼神望向赵瑗。 似乎在她的言语之中,这样的行为既有损皇室的颜面,也于君臣之礼格格不入。 大宋一直以来都非常注重教化和礼仪,这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传统和根基。 在整个大宋,人人遵循着严格的礼仪规范,从宫廷到民间,无处不在。 而作为大宋的皇子,更应该是万民表率,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维护皇家的尊严和体面。 然而,这样的事情却发生在了皇子身上,这让在场的人感到非常惊讶和失望。 吴贵妃的话里有话,显然是在指责赵瑗不懂皇家礼仪,似乎是想要在官家面前参上一本。 因为皇家礼仪本就是大宋皇家的脸面之所在,它代表了整个皇族甚至整个大宋。 对于赵瑗在大朝会上的表现,吴贵妃心中极度不爽。 赵瑗不但将自己的养子赵璩压制得无法冒头,更是在一众朝臣面前出尽了风头。 正是赵瑗这样的表现,勾起了吴贵妃的妒忌之心,才有意要在官家面前扳回一局。 既然赵瑗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自然想着借助此事来踩一踩。 今日她的养子在朝堂上丢尽了脸面,那么必然是想要在这里寻回面子。 一旦坐实赵瑗这有辱皇家脸面的罪名,那么势必会影响到官家和宗室的态度。 “哦,竟然有此事?”赵构有些惊讶的问道。 看到官家如此的表情,赵瑗心中感觉到甚为好笑。 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赵构的授意之下被皇城司掌控,虽说不会盯防的那么紧,但任何风吹草动想必都会禀告官家。 既然如此,官家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在范冲灵前下跪之事呢? 何况那日当着众人的面,想必整个临安城都传了个遍。 就连吴贵妃都知道的事情,官家没有任何理由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赵瑗也不得不惊叹赵构的演技。 在这深宫之中,个个都看似光彩照人,身着华丽的衣裳,举止间流露出优雅和高贵。 然而,看似这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防备的心。 皇宫中的每个人都仿佛戴着一副面具,他们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会迅速变换着自己的表情和姿态。 笑容虚假而僵硬,眼泪却又如同演戏一般虚假。 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真实地展现自己。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就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因而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斗着。 或许会相互勾结,或许会相互背叛,但人人却从未放弃过对权力和地位的追求。 许多人一生都将在这深宫中度过,并且命运也早已注定。 这深宫之中的人,一生都将在演戏中度过。 用自己的演技,掩盖着自己的疲惫和孤独,也掩盖着自己的真实情感。 而这一切,身为皇帝的赵构也不例外。 赵瑗深知,要想扮演好官家这个角色,需要不仅仅是外在的威仪和权威,更需要内在的演技。 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朝堂上始终保持沉着冷静,不被情绪左右。 需要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自己在与朝臣的交流中始终保持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还需要学会运用自己的声音和语调,让自己在演讲和命令中始终保持威严和震慑力。 同时也需要演技来驾驭朝臣和朝堂。 需要学会观察朝臣的表情和动作,从中推测出他们的真实想法和意图。 需要学会倾听朝臣的言论和建议,从中筛选出有价值的信息和策略。 还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朝臣的挑衅和攻击所激怒,保持冷静和理智。 这一切或许才是一个皇帝的必修课。 赵瑗不由得望了望赵构,心中泛起了一股同情心。 任何人都不是天生就会当皇帝,演技更不是天生的。 这一切都需要不断的练习和磨练。 需要在每一次上朝和处理政务中积累经验,不断完善自己的演技。 需要在每一次与朝臣的交流中学习和成长,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 更需要在每一次面对挑战和困难时坚定信念,不放弃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赵瑗明白,官家这个角色并不好扮演。 需要承担巨大的责任和压力,需要面对各种复杂的问题和挑战。 第三十四章 倍感欣慰 赵构听到吴贵妃的这个话,嘴上平淡的问着,脸色随之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并不能感觉出到底有没有怒意。 或许是对于赵瑗向来知书识礼的秉性非常有信心,也或许是今日朝堂的表现让他印象深刻。 按常理赵瑗的这些举动他早已知晓,已然默许或者认可跪拜臣子的反常之举。 “启禀官家,确有此事。儿臣当日吊唁范夫子,行了跪拜之礼!” 赵瑗当日做出如此举动,本就是有感而发。 并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被人这样抓住把柄,从而似乎有悖于皇家礼仪。 失仪对于大宋皇室而言,牵涉到的是脸面,并且对方并非什么文武重臣。 赵瑗自也清楚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治罪都为过。 “瑗儿可知,汝既为皇子,怎可对臣子下跪?向来稳重,怎会做出如此不妥之事?” 赵构的言语之中虽然有着责怪的意思,但是并没有显得非常生气。 只是这个反问是有些质疑的意味,似乎想要给赵瑗解释的机会。 自古以来,君臣之间的跪拜之礼就已经存在。 历朝历代,君臣关系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政治关系,而跪拜之礼则是这种关系的一种体现。 君臣之间的跪拜之礼是非常隆重的,它不仅代表着君臣之间的尊重和信任,也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和权威。 当君主即位时,大臣们需要向君主行跪拜之礼,以表示对君主的忠诚和敬意。 在一些重要的场合,如祭祀、朝会等,君臣之间也需要行跪拜之礼,以表示对天地、祖先和国家的尊敬。 然而君臣之间的跪拜之礼并不是一种简单的礼节,它蕴含着深刻的政治意义和内涵。 它不仅体现了君臣之间的权力关系,也体现了君臣之间的情感交流。 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君臣之间的跪拜之礼甚至可以成为一种政治手段。 可以用来调节君臣之间的关系,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安宁。 只不过大宋对于文臣的厚待,这样的跪拜之礼大为削弱。 然而赵瑗为皇子,范冲为臣子,便是要行君臣之礼。 只有臣跪君,而不会有君跪臣的道理。 伦理纲常的君臣之礼,便是自古不变。 “儿臣以为,尊天地君亲师,既是王道,也是孝道,更是人伦大道!” 赵瑗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为什么无视君臣之礼,而是搬出了孔孟之道。 既然你要上纲上线,那么便追根溯源,说到根子上去从而让对方无话可说。 赵瑗明白自己在正旦大朝会上出尽了风头,让吴贵妃和赵璩这一方极其难受。 她们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必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恶心自己。 可是眼下并不能就此撕破脸皮,从而公开对立起来。 那样的话对于赵瑗和主战派而言,将来就很难借上后宫之力。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师在后。相较于范冲,汝为君,如此一来不是乱了纲常不成?” 吴贵妃并不等赵瑗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继续着凌厉的话语攻击着。 赵瑗也在暗暗观察着,吴贵妃颇为受宠,自然在官家面前便是肆无忌惮。 何况能够保下岳飞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自己也不能过于造次。 并且吴贵妃似乎也是话中有话,似乎赵璩为贵妃皇养子,而赵瑗不过是个婉仪的皇养子,自然有着嫡庶之别。 “回娘娘话,儿臣以为民性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 赵瑗并没有反驳吴贵妃的话,而是搬出了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的儒家取向。 既不会让贵妃娘娘面子上挂不住,也算是将这番道理潜移默化的告诉对方。 真正高级的反驳,既要拿出学说教派理论来辩解,又要将格局和视野拉得很高,还要一通文绉绉的言辞,从而让对方无从下手。 “一派胡言!瑗儿怎么也学会跟吾顶嘴了不成?” 吴贵妃见赵瑗拿出这么些个之乎者也出来,自己不但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甚至很多的话都无法理解。 她的双眸闪烁着怒火,眼见着自己又要输一阵,心中的愤恨之情难以言表。 她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认输,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输了,就意味着她将失去应有的威严。 她是一个长辈,也是后宫之主,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她不能让自己养子的地位受到威胁,更不能让自己的权力受到挑战。 因而必须想办法来压制赵瑗,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 “臣妾管教不力,还请官家和贵妃娘娘恕罪!” 张婉仪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连忙起身走到殿中央,一把拉住赵瑗一起跪拜道。 她明白,吴贵妃向来对赵瑗颇为敌意,总会借故来找茬从而逼着出错。 而要化解这一招的方法,便是以退为进。 这是一种宫中常用且非常巧妙的策略,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 一旦把握不好则会适得其反。 吴贵妃本就是后宫之主,并且非常受宠,一味的强硬对抗并不是一种明智的策略。 张婉仪此时的出现便是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选择以退为进。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承认再说。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对方无从指责。 因为当主动承认错误时,对方往往会感到出乎意料,情绪也会因此而缓和下来。 这样才有机会进行更加理性和有效的沟通,也能在官家面前解释清楚。 不得不说,张婉仪这一招非常有效,迅速的化解了指责。 “罢了罢了,瑗儿可有话说?” 看到张婉仪的声泪俱下和恳切之意,赵构用眼神制止了吴贵妃的进一步的举动。 他显然是不要把这个事情闹大,从而影响了元日这一天的大好心情。 “儿臣并非有冒犯和顶撞贵妃娘娘之意,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子,把自己当成范夫子的学生而已。一个人并非只有一种身份,如同儿臣在官家面前既是臣,还是孩儿,既要忠心,还要孝顺!” 赵瑗眼见着快要控不住场面了,连忙以退为进的讲了一番让自己也肉麻的话出来。 他深深地明白,后世对于宋孝宗的评价最大的特点便是仁孝。 这位被后世尊为南宋的中兴之君,以其对父母的孝顺和对臣民的仁爱,赢得了后世的敬仰和赞美。 后世的评价便是宋孝宗自小就十分孝顺养父母,对养父母的话言听计从。 然而,宋孝宗的仁孝并不仅仅局限于对父母的孝顺,更有对朝廷和国家的忧思与进取。 宋孝宗的仁孝之名,是他最为人称道的品质。 他的仁孝不仅表现在对父母的孝顺上,更体现在他对臣民的关爱和对国家的责任感上。 既然有这样的特点和优势,那么便把这个优势无限放大,让官家感受到自己的仁与孝。 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的这个态度一出,便轻轻松松的化解了这道难题。 “好好好,瑗儿能认清自己身份,委实难得。朕当年亦是皇子,为了出使金营不也要承担臣子的忠和儿子的孝。” 不得不说赵瑗的这番话深深的打动了赵构。 当年的康王殿下怎么会不知道皇子的滋味,靖康之变时为了大宋入金营为人质,不正是体现了臣子的忠孝。 赵瑗这一番话或许众多后宫嫔妃都不一定懂,能够真正听懂的只有赵构,却也已经足够。 赵构对赵瑗的认知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剧变。 他开始意识到,这位曾经被他视为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如今已展现出了一系列超凡的表现。 过去的赵瑗,在赵构的眼中,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缺乏政治经验和成熟的思维。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然觉得这位皇养子越来越出色。 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洞察力,让赵构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他。 在处理议和之事上,赵瑗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 他能够敏锐地抓住问题的关键,提出独到的见解,并迅速做出正确的决策。 思维敏捷,条理清晰,让赵构深感震惊。 在宋金对峙的局势之上,赵瑗更是表现出了卓越的才能。 他能够准确地判断宋金现在的形势,能够制定出精妙的策略和方法。 因而在这段时间内,赵瑗的一系列超凡表现,让赵构已然不再把他当做涉世未深的深宫少年来看待。 相反,他开始意识到,赵瑗是一个具有非凡才能和潜力的年轻人,是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让赵构自己没有料到的是,竟然会对赵瑗充满期待,希望他能够为大宋的将来繁荣和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对于这个养子大病一场之后,竟然有如此大的蜕变,也让赵构倍感欣慰。 第三十五章 拼命一搏 面对着官家的这一番赞赏,赵瑗心想着这些解释不但不会被训斥,反而得到了认同。 在他看来,官家这样的政治人物,最喜欢的便是大格局和宽胸襟的意识。 自己只有把站位拔高,方能得到认可。 “儿臣谢官家谬赞,只是谨记本分,牢记忠孝而已!” 赵瑗赶紧趁热打铁,装出一副自己苦大仇深的样子从而博得同情。 “好一个谨记本分,牢记忠孝。瑗儿多年来待朕至诚至孝,其心可嘉。至于跪拜范夫子,亦是尊敬师长,不足为过!平身,平身!” 赵构已经彻底被赵瑗的这些话所感动和认同,也算是彻底不再追究了所谓跪拜范冲的失仪之事。 吴贵妃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筹划竟然轻易的就被化解掉,不但官家没有怪罪反而还有些赞许的意味。 这对母子向来就是习惯以退为进,对于她们的招数都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大朝会上赵璩吃瘪的事情让她耿耿于怀,原本想借着礼制来教训一下,反而被官家嘉奖一番。 连输两阵的吴贵妃,似乎心有不甘。 她看着自己挖的坑没有坑住赵瑗,便眼神凌厉的死死盯着赵瑗,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赵瑗一起身刚谢过官家,便一眼撞上了吴贵妃的眼神。 他不由得心中一惊,眼中之中充满着暗示,这似乎是要自己兑现当初出宫的承诺。 毕竟在帮助自己解除禁足和开释岳飞的事情上,吴贵妃出力不少,此时也是到了该信守承诺的时候。 赵瑗转念一想,干脆就只得顺水推舟。 眼下正好是正旦新年,自己按年岁来说也已满十六,提出出阁之事也是顺理成章。 一想到这,赵瑗再次回到殿中,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 赵瑗的这一反常举动,让赵构和殿内的嫔妃有些疑惑。 “儿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还有何事?” “今日便是绍兴十二年元日,儿臣入宫已十一个年头,亦已至舞象之年。然儿大避母,不宜再在宫中久居。恳请官家赐儿臣出阁。” 赵瑗的言语非常诚恳,并没有半点的虚情假意,让赵构和一众嫔妃都有些吃惊。 只不过吴贵妃早有默契,张婉仪早已知晓,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 面对着赵瑗突如其来的请求,猝不及防的赵构陷入到思虑之中。 按照大宋宗室的惯例,一个皇子,假若一直不能出阁,就意味着他从法理上还是“未成年”。 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不能结婚,不能拥有自己的府邸,不能拥有自己的臣属,也不能封王拜将。 更为难堪的是没有资格参与朝政。 并且皇养子与自己和嫔妃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十六岁的年龄继续呆在宫中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因此对于赵构而言,这个求情于情于理都是非常合理,并没有半点的非分之想。 “怎么会突然有此想法?” 赵构曾经也是皇子,自然知道居住在宫中和出宫的千差万别。 住在宫中的时候,每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刻都有宫女和太监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非常惬意。 并且宫中的建筑非常奢华,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不但可以在宫中随意游玩,欣赏宫中的美景,也可以在资善堂中学习。 更为紧要的是能够日日见到君王,自然也能愈发亲近。 这些都是出宫之后所不具备的。 出宫之后,外面的世界和宫中完全不同。 宫外的生活必然会要艰苦一些,宫女和太监伺候不一定会那么周到,有时候可能都要自己动手。 宫外的府邸也会相对简陋一些,没有宫中的奢华和气派。 只不过宫外的生活也看到更多民间的疾苦。能够看到了百姓们生活的困顿。 这样或许对于皇子而言,既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历练。 如若继续居住在宫中,不但能经常见到皇帝,还能享受到众多宫中的待遇。 对于即将面临着储君之争的赵瑗而言,这么主动的提出出宫的想法,难免让赵构有些心生疑惑。 “儿臣蒙官家和娘娘抚育多年,已然能独立门户。儿大避母是其一,另一个想法则是想多为朝廷出力,能够为官家分忧!” 赵瑗明白,自己如果哦继续呆在宫中,不但没有自由,更没有任何的政治权利。 一旦出宫,官家必定会给自己一个名分,有了名分便有了爵位,也有了可以参与朝政的机会。 这些都是在宫中作为皇子所不能拥有的,也是对于将来争夺储君之位非常有利的。 既然自己已经取得了官家的认可和信任,那么住不住在宫中并无太大差别。 “瑗儿之言确有道理,然而此事太过突然,容朕思量思量再说!” 赵构听完觉得赵瑗的请求和理由都非常合理,只是毕竟皇子出阁不是小事,必定要考虑再三后才能作出决定。 “儿臣谢官家!” 赵瑗明白官家的这个话只是个托词,自己出阁这个事情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一旁的吴贵妃立刻摆出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欣慰的朝着赵瑗点了点头。 对于赵瑗出阁这个结果,她自然是相当满意。 虽然赵璩在大朝会上输了一阵,但圣眷并没有丧失。 小孩子之间的比拼并不能完全作数,将来还有更多的反转机会。 在她看来,只要赵瑗出宫,那么自己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赵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一旁的张婉仪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静如水的坐着。 而赵瑗虽然早有此打算,但毕竟对于宫中还是会有些眷念,心中难免会有些许失落之感。 他深知,成就一番大事并非易事。 这个目标需要他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需要他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挑战和困难。 他知道,这个过程会充满痛苦和挫折,但他也明白,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真正成长,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必须要拿出常人难以接受的魄力和决心。 自己要学会放弃那些束缚自己的东西,包括宫中舒适的生活等等。 赵瑗知道,争储君这个过程注定会很艰难。 然而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和大宋的羸弱。 自己要学会忍受孤独和寂寞,不被外界的喧嚣所打扰。 要学会坚持不懈,不放弃,不退缩,直到达到自己的目标。 储君之位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获得的,那可是朝堂各方势力竞相争夺的对象。赵瑗和赵璩这一对竞争者,注定会在这大宋朝堂内外有一番恶斗。 赵瑗本就是个机智聪慧、心思缜密的少年,他深知储君之位的重要性。 这不仅仅是一个头衔,更是关乎大宋未来的责任。 他心中充满了热情,他渴望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为大宋朝带来繁荣和昌盛。 然而赵瑗也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竞争者赵璩同样有着非凡的才华和野心。 他们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抉择。 赵璩及其背后的势力对储君之位觊觎已久,为了达到目的,肯定不惜用尽一切手段。 在赵瑗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登上储君之位,掌握大宋朝的命脉。 他深知,如若将来大宋的命脉掌握在秦桧及其秦党之手,那么还是会走回灭亡的老路。 要想登上储君之位,必须得到官家的认可和朝臣的支持。 那么即将出宫则会让自己在朝堂之上发出更多更响亮的声音。 这些声音必然会影响到官家和朝臣,必然会树立起自己未来储君的高大形象。 而这条艰辛之路,其中最强大的对手就是秦桧。 眼下的秦桧权势滔天,不但掌握着大宋的军政大权,且深受官家的信任和重用。 他一直试图阻止赵瑗登上储君之位,甚至不惜使用各种手段来陷害和打击。 出宫之后定然会面对秦桧诸多的阴谋诡计,赵瑗对此并不会退缩或屈服。 他也明白,要想战胜秦桧,必须要让自己有足够大的能量和支撑。 官家和主战派甚至中间派的支撑,才是自己将来最大的依靠和支撑。 面对着赵璩和秦党,赵瑗显然不愿意看到大宋的江山落到对方手中,对此他只能是拼命一搏。 第三十六章 何为老铁? 凤凰山,临安城南的一片山麓。 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北面紧邻西湖,南面接壤江滨,它的名字来源于它形如飞凤的独特外形,这个雅名传承至今。 赵构定都临安之后,凤凰山便成为了大宋皇城的所在地。 在原来临安州治旧址的基础之上,赵构下令修建宫城禁苑,以凤凰山北面为皇城。 这座皇城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周长九里,建筑巍峨,是大宋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凤凰山矗立在临安城的中心位置,山势险峻,峰峦叠嶂。 它的三面都被临安城墙所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保护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凤凰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山峰,山中有许多古迹,如报国寺、胜果寺、凤凰池及郭公泉等。 这些古迹见证了临安城的历史和文化,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观赏和题诗。 凤凰山的景色非常秀丽,山峰挺拔,林木葱茏,溪流潺潺。 在山上,有许多庄子和宅院,这些庄子和宅院都是文人墨客和王公贵胄的栖息地,他们在这里写下了许多优美的诗词和文章。 在凤凰山的山顶,有一座亭子,名为“凤凰亭”。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临安城的美景。 赵瑗借着游玩的名义出宫,领着李裕文和王顺等人一同在凤凰山麓之中游历,然而他的此行却有一个长远的目的。 三人站在凤凰山的将台山之上,将台山不过是凤凰山南侧的一座高山,山头地势平整,丛林漫山,虽然并不高却也能窥见临安城的全貌。 望着眼前一览无余的临安城,看着凤凰山中如此绝佳的地形,赵瑗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二位觉着这凤凰山如何?” 赵瑗不经意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让王李二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回国公爷,奴婢看着凤凰山山清水秀,距离宫城也不远,倒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李裕文不知道赵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惦记这里的山山水水,故而讲出了这番话。 “臣以为,凤凰山虽不高,却山峦叠翠,易守难攻,是个好去处。” 王顺身为武将,也只能是以武论武。 凤凰山在临安城内,占地面积却非常之大,并且临着几处城门,对于临安的防御自然也是有起到较大的防护作用。 “如若居住于此,如何?” 赵瑗指着几座山之间的几处峡谷说道,几处峡谷之中坐落着大小不一的众多院落,地势较为平坦且宽阔。 对于居住在临安城的人而言,大多不愿意居住在这城南山谷偏僻之所。 只有一些有钱人的庄子散乱分布,或者一些喜欢僻静的人才愿意居住在此。 “奴婢觉得此地适合游玩,至于居住太过于荒凉,不太合适!” 李裕文在皇宫大内居住了多年,自然喜欢金碧辉煌的宫城。 而这凤凰山有些穷乡僻壤的感觉,让他这太监都觉得冷清异常。 “吾已经向官家请求出阁,想必很快便要搬出宫去,不如就在此地寻个庄子院落,让官家赏赐一座府邸如何?” 赵瑗的话一出,李裕文和王顺俩人面面相觑,感觉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建国公了。 在他们看来,皇子出阁爵位必定还要再往上升一升。 一般而言,大宋的封爵总共有十二级。 主要是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等等。 这其中皇子、兄弟封国,谓之亲王。 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宗室近亲承袭,特旨者封郡王。 如太祖赵匡胤的四弟赵廷美封为齐王,便是妥妥的亲王。 而赵廷美死后嫡子继承爵位之后便是嗣王。 赵瑗以皇养子的身份,王的爵位恐怕很难拿到,但郡王却是稳稳当当。 一般而言,郡王都要住在京城颇为显眼的闹市之中,这样才显得地位尊崇。 而赵瑗以将来堂堂大宋郡王的身份,偏偏想要住在这荒郊野岭的庄子里,恐怕只会让人笑话。 “这……恐怕官家定然不允。” 李裕文支支吾吾的说着,在他看来赵瑗的出阁乃是关乎到皇室的脸面,如若住在这城内的山野之中,那官家的脸面则荡然无存。 赵瑗出宫之后,李裕文必定会随行,自然对于即将独立门户非常期望。 可他没想到的是赵瑗竟然愿意找这么个地方来受苦,心中难免非常失落。 赵瑗毕竟有后世的经历,明白住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更舒坦。 少了朝堂和宫廷的争斗,多了清静幽雅的心境。 “臣也觉得这地方不符合国公爷的身份,住这里和驻扎在野外军中大营没什么差别。” 王顺虽然久在军中,但父亲好歹也是个有爵位的武将,自然也会有些看不上这清幽之所。 对于武将而言,常年的行军打仗非常艰辛。 要么驻扎城中治所,要么驻扎野外大营,对于优渥的生活自然更为向往。 “王顺,如若吾出宫立府,汝愿意同往否?” 赵瑗冷不丁的对着王顺问道,自从俩人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之后,彼此之间已然都惺惺相惜。 并且几次与韩世忠的通风报信都是王顺处理,赵瑗此时已然将他视为心腹。 因此对于将来,并没有什么会隐瞒他。 只不过赵瑗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这样问算是正式的邀请。 “臣当然愿意,顺何德何能得以追随国公爷左右,乃是三生有幸。” 王顺一听赵瑗的话,心中非常的激动,他没想到自己短短的时日之内便得到国公爷的青睐。 能在将来储君的身边效力,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福气。 王顺此时的心情激动万分,感觉就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而且这个馅饼还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种好事降临,简直就像祖坟里突然冒起了青烟一般。 他深深地明白,这份机缘是何等的难得。 能护卫在储君左右,不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是家族的荣耀。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家族的未来,一片光明,繁荣昌盛。 对于赵瑗如此的推心置腹,王顺觉得自己只有拿出无比的忠诚和勇气,守护着这未来的储君,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知道,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也是一份无尚的荣耀。 定然会珍惜这份机缘,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若吾封郡王,以大宋律例,可以有多少护卫?” 赵瑗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心中却在盘算着将来如何用好这帮兵马。 对于他而言,最为可靠的便是李裕文和王顺,以及韩世忠和岳飞,甚至还有朝堂内外一大帮主战派大臣。 然而前路漫漫却又充满凶险,自己如果没有一帮兵马和一些勇将护卫辅佐,恐怕连门都出不了。 “依照宋制,至少一都,至多一营兵马。” 王顺在禁军殿前司干的就是侍卫亲军的活,自然对于郡王的兵马侍卫编制多少非常清楚。 大宋的军制之中,禁军的编制最为齐整和正规。 禁军编制一般分为为厢、军、营、都四级。 其中一厢辖十军,一军辖五营,一营辖五都,而一都满员编制则是一百人。 因而可以看出赵瑗封为郡王之后,最少也能够拥有一百人的兵马侍卫。 “一都?” 赵瑗一听迅速的盘算着人马的数量,对于他而言关注的不在乎人数的多少,而是能否全部为自己所用。 一百人马虽然不算多,如果都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并且都是精锐兵马,那么将来必定能堪大用。 “臣在江淮的旧部大多都是当打之年,且久历战阵,如若国公爷不嫌弃,倒是可以悉数听命于您!” 王顺瞅着这个机会,适时的将当初与赵瑗商议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于王顺的那些殿前司江淮军旧部而言,大多时候不过是在宫城内外当当差,此生或许不会再有当初抗金那般的荡气回肠。 而跟随着赵瑗或许还能闯出一番新的天地出来。 “哦,王指挥已经和众人说过?愿意来为我所用?” 赵瑗没想到自己和王顺之间的商议之事,对方竟然如此上心并且这么快就完全落实到位。 这让他再次对王顺有些另眼相看,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武将做事竟然如此的雷厉风行,和自己的行事风格倒是颇为相似。 “国公爷可能不知道,您现在不但在临安军中大名鼎鼎,就连士子们都对您非常仰慕。” 王顺毕竟不像赵瑗和李裕文一样久居深宫,他能够得到许多民间的消息。 原来赵瑗自从替岳飞逼宫求情,继而力劝官家以武促和之后,使得整个武将的地位无形之中拔高不少。 这样的后果便让朝堂之中军务之事变得越加重要,也让赵瑗的形象和威望在整个军中的地位瞬间高大起来。 “吾在军中大名鼎鼎,似乎还说得过去,毕竟岳帅和韩帅和咱现在也算是老铁。只是士子们仰慕,这个感觉就有些荒谬。” 赵瑗实在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让士子们也仰慕起来。 自己身居宫中,和士子们一个都不认识,也没有什么着书立说,凭什么能够得到士子们的青睐。 “国公爷,何为老铁?” 李裕文摸了摸脑袋,对于赵瑗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些新鲜词有些莫名其妙。 第三十七章 绝无二心 面对着李裕文突然的提问,赵瑗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解答。 殊不知赵瑗一高兴就会有些忘乎所以的说些现代词,自然也就让他们有些难以理解。 “啊,这,老铁就是老朋友的意思。” 赵瑗闪烁其词的说道,从而得以化解尴尬。 “如此说来,奴婢和王指挥也算是老铁。” 李裕文说完望了望王顺,他明白国公爷非常器重这个殿前司的班直指挥,将来必定会得到重用。 他觉得自己处好和王顺的关系,便是对国公爷最大的帮助,因而短短的数日之间俩人的私交便已经处的非常不错。 “国公爷身边的内官自然差不了!臣觉得如若将来王府选拔侍卫,只怕整个殿前司兵士都会挤破脑袋想要进来。” 经过一段时日,王顺觉得跟着赵瑗让自己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不过是在班直侍卫值守,除此之外跟外界并没有太多的接触。 然而此时不但能够时常见到韩世忠这样的重臣,还能经常聆听赵瑗不同寻常的见解。 不过追随在赵瑗身边短短的一些时光,让王顺感觉不但国公爷是个干大事的人,连带自己也跟着做了不少大事。 对于武将而言,怕的便是浑浑噩噩的安然度日,最为看重的还是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其实吾想在这凤凰山寻个府邸除了远离朝堂纷争,还有个更为重要的目的。” 赵瑗听到王顺的这个话,想想其实也非常有道理。 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保下岳飞,那么想必军中将士无不感恩戴德。 因为救下来的不单单是一个岳飞,而是所有军中将士们的北伐梦。 岳飞无疑是北伐旗帜性的人物,诛杀岳飞则代表北伐国策将被彻底束之高阁。 因而赵瑗的这一功绩,不但成全了岳飞,也成全了军中大部分的将士。 “不知国公爷有何想法?” “吾想精挑细选一都兵马,人人都须达队将之能,将来便可统兵十万,如何?” 大宋的军制,除了高层的厢、军、营、都之外,还有低层的队、押和伍。 一都兵马是一百人,便可分为两队,一队为五十人,统领官称为队将。 赵瑗的这个意思便是也后世鬼子的自卫队一样,士兵都是低级军官,战时可随时指挥一队人马。 如果每个人都能达到队将的统兵能力,那么一旦有战事,便能出现几何式的增长。 这样一来,虽然手上不过区区百人,但随时都可以扩展成万人,甚至十万人。 不得不说赵瑗已经在着眼将来,他想要的便是一帮精锐,并且都是能够指挥一队甚至一都的精锐人马。 “国公爷好谋划,殿前司班直侍卫本就是优中选优,个个都能到队将都头级别,这一点无须质疑。臣眼下可着手精挑细选些可靠弟兄,待时机成熟则可入王府侍卫。” 王顺一听,心中大喜过望。 如若赵瑗将来能够登上帝位,那么这帮侍卫便是从龙之军。 无论是北伐中原还是开疆拓土,必定有这帮人马的一席之地。 而自己无疑是这帮人马的统领,未来必然有机会追随赵瑗南征北战。 对于他这样的将门虎子而言,升官发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吾想着这凤凰山中比城中方便许多,届时便可在这凤凰山中练兵整训。” 原来赵瑗想的便是借助着凤凰山的地利,来为自己将来的这帮兵马练练兵。 只不过这一切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也是赵瑗谋划的大业的开始。 “原来如此,国公爷深谋远虑,臣钦佩之至。” 赵瑗的话让王顺顿时茅塞顿开,他没想到国公爷为了练兵竟然不惜住在这荒郊野岭之中。 为了自己的一番志向,宁愿过着清苦的日子,让王顺不由得内心愈发敬重。 “到时候还要有劳王指挥多多辛苦才是。”赵瑗客客气气的说道。 “蒙国公爷看得起,以后就叫臣顺子,俺爹爹也是这么叫。” 王顺见赵瑗对待自己总是客客气气,心中觉得有些别扭。 原本他就是一副武将的脾性,与赵瑗非常对脾气,自然也就希望更为率性一些。 何况对方身份如此尊贵,而自己不过是个低阶武将,传出去了还以为恃宠而骄。 “啊,这……” 王顺的这话一出,则轮到赵瑗有些尴尬。 原本按照年龄,王顺还要年长几岁。 以对方父亲叫儿子的称谓去称呼一个大自己几岁的人,这样的方式确实有些怪异。 虽说自己贵为皇子,但赵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所谓的傲慢和优越感。 自己接人待物都是非常真诚和客气,因而着实有些不太好适应。 但是赵瑗转念一想,自己今后是要争皇位甚至登上帝位的人,如若不能改变,则难以御下难以服众。 “臣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能遇见国公爷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必定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王顺心里很清楚,国公爷目前没有太多可以依靠的人,自己和李裕文已然是国公爷的心腹。 国公爷之所以如此信任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的处事方式深得国公爷的欣赏。 王顺看得出来,国公爷对自己的父亲非常敬重,也对王顺寄予了厚望。 除此之外,王顺自己的为人处世也让国公爷非常欣赏。他的正直善良、果敢真诚,或许是打动赵瑗的特质所在。 而且在处理问题时非常冷静和果断,总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些品质都让国公爷对他深感信任,认定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但他心中非常清楚,该表忠心的时候一定要表,不然过了这村便没那个店。 因而这也算是王顺正式的纳下投名状,由此便可表示彻底效忠于赵瑗。 “吾明白,汝二人堪为左膀右臂,好生追随,必还汝等泼天之富贵。” 赵瑗这话一出,大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他站立在凤凰山顶,朝着北方望去,心中有着无限感慨。 江山如此多娇,没有理由继续被金人所践踏蹂躏。 一旁的王顺和李裕文静静的跟随着目光远眺,颇有些谋划一番大事的感觉。 “走吧,去山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庄子,寻一处到时候买下充当府邸。” 赵瑗见气氛渲染得也差不多了,想表白的也已经表白了,该许诺的也许诺了,也是时候去干点正事。 凤凰山,这片神奇的土地,让赵瑗为之倾心。 这里的山色如诗如画,美不胜收,让他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这里的胜迹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国公爷,远处就是五云岭,山脉环绕,西北和东南颇有些龙兴之脉络。奴婢看着似乎有座挺大的庄院,不如前往一探如何?” 李裕文在前面领头探路,众人翻过一座山岭之后忽然一片开阔地,顿时豁然开朗。 这片开阔地被山脉环绕着,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确实不失为一块风水宝地。 站在这片开阔地上,李裕文感受到了一股宁静与神秘的气息。 山脉环绕着这片土地,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四周,给人一种王霸之气的感觉。 并且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它就像是一条生命线,连接着内外两个世界。 这条路蜿蜒曲折,,仿佛在引导着众人走向未知的远方。 李裕文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香气和泥土的味道,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滋养。 鸟鸣不止、微风轻抚,还有远处流水的潺潺声,构成了一曲美妙的场景。 让人沉浸其中,忘却了一切烦恼和疲惫。 众人也跟随着李裕文的步伐,停下来欣赏这片美丽的景色。 “哦,汝还懂这风水之术?倒没看出来,还有两下子。” 赵瑗看着地形地貌挺不错,李裕文竟然还能说得有模有样,竟让他颇为惊讶。 相处了十年之久,或许还真没有太多机会见识对方的才干。 在宫中所有的人为了保护自己,都会隐藏得非常深,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去施展。 “奴婢小时候村里大多以看风水为生,赌钱摸骨相风水皆略懂一二,要不是当年进了宫,以此为生也能养家糊口。不足挂齿!” 李裕文见赵瑗如此夸赞自己,不由得有些卖弄起来。 虽说不过八岁进宫,但自小对于赌钱和风水相术之事耳濡目染,自然是要强过不少人。 “你小子还挺凡尔赛的嘛!说你两句还喘上了!” 赵瑗望着一脸傲娇的李裕文,略带玩笑的口吻说道。 重生之后的性格转变,也让李裕文跟着转变不少。 从而使得赵瑗看到了一个更为真实,也更为世故的李裕文。 第三十八章 一荣俱荣 赵瑗从小便知道李裕文在宫中的许多事情,经常偷偷的和宫中小太监赌钱,并且每次赢了都会退还一二,赌品人品俱佳。 并且还经常给小宫女看看手相,摸摸骨,顺便算算前程。 借着一些吉利话,让那些在宫中艰难度日的宫女们看到希望。 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品和伎俩,才让他在宫中狐朋狗友甚多,从而消息颇为灵通。 “这小子倒也蛮像金庸小说鹿鼎记里的韦小宝。” 在赵瑗看来,从李裕文的为人处世和身世经历,倒也和韦小宝颇为相似。 心中也不禁拿起他和韦小宝相比较起来,细细一想也还确实有些相同之处。 “国公爷,何为凡尔赛?” 王顺瞪大眼睛和李裕文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国公爷嘴里蹦出的新词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二人的疑虑,赵瑗又是一阵无语。 “啊……,乃是番邦一座城池。吾借着这个意思骂这厮有些自鸣得意。” 赵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也只能顺着这个话往下说。 赵瑗口气的转变,让三人之间的交谈变得愈发亲热和真诚。 也让王顺明白国公爷释放出来的诚意,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的端着,而是刻意的体现出相互之间的亲近感。 “顺哥,这个什么番邦的凡尔赛汝听过吗?” 李裕文到底是玲珑剔透之人,见王顺已经向赵瑗表了忠心,那么自己对他的称呼也就变得非常亲昵,便把平日口中称呼的王指挥直接改为顺哥。 这个称呼一出,瞬间再次拉近了几人之间的距离。 要知道李裕文作为国公爷身边的内侍,言行止举之间都算是代表着赵瑗。 “哦!李内官如此一问,这倒是未曾听说,没想到这番邦城池竟然还有如此深意。国公爷真可谓见多识广。” 李裕文的一声顺哥,让王顺心中一凛,心想着这个内官倒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看到赵瑗和自己已经推心置腹,也就跟着称兄道弟起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对于凡尔赛这个词也是似懂非懂的说道。 “如若顺哥不嫌弃俺是个残缺之人,私底下称呼小名板凳即可。叫什么李内官太见外。” 李裕文心中明白,自己虽说是皇子身边的近侍,但在武将眼中并不算什么人物。 只不过王顺与自己较为亲近,并不太计较,因而俩人相处颇为融洽。 正是有了这份融洽,才能够更好的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只有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才能更好的为国公爷排忧解难。 这便是李裕文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他与赵瑗本就是一荣俱荣的组合,只不过他们希望这个组合把王顺也给添加进来。 “板凳?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莫不是……” 王顺也并不客气,俩人今后注定要常伴在国公爷左右,那么自然也是要如同兄弟一般。 只是对于板凳这个小名,倒是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牌九!” 俩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牌九本就是起源于大宋的一种赌博之术,类似于后世的骨牌。 牌九较之于投掷骰子更为多变和有趣,因此颇为受到民间欢迎。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对于牌九的热爱都是非常的执着。 这也是李裕文能够在宫中游刃有余的原因之所在。 “哈哈哈,看来顺哥也是同道中人吧。当年俺爹爹推牌九拿牌总是拿板凳最多,因而给俺取了小名就叫板凳。” 牌九的玩法便是首先将牌背面向上,进行洗牌,随后两张一叠,共砌十六叠,排成整齐的一列,方便后面发牌。 最大的牌面便是至尊宝,其次便是双天、双地、双人、双和。 双板凳也就是李裕文口中的板凳牌,在牌九当中的牌面是第八大。 李裕文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名倒是非常认同,一说起板凳这个名字竟有些得意洋洋。 “以往在军中见那些老兵玩过,偶尔也玩上几把,倒是不精。” 王顺十六岁从军,虽然父亲为高阶武将,但也是要从大头兵当起,自然对于军中的诸多陋习非常了解。 但凡军中的老兵,个个都是闯过鬼门关的人。 他们经历过枪林弹雨、生死离别,每一次的战斗都像是在与死神擦肩而过。 深知生命的脆弱和珍贵,因此更加珍惜每一个今朝。 在这样的背景下,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些老兵来说,就像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和对未来的不确定的恐惧的释放。 他们知道,明天可能会有更加激烈的战斗,也可能会是自己生命的终点。 因此选择在今天尽情享受,将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抛在脑后。 在军中,吃喝嫖赌自然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些老兵们经历过太多的杀戮和血腥,他们需要一些方式来释放内心的压力和恐惧。 而吃喝嫖赌,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一种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 在这些活动中,他们可以忘记战争的残酷,享受到一种短暂的快乐和放松。 王顺的父亲王德虽说治军严明,但从军之人对于牌九而言可谓是极为熟悉, “这个不难,等有时间俺给顺哥好好说说。这牌九本就不难,要敢于拿捏,要……” 李裕文一说到赌博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说着说着,突然感觉王顺有些尴尬的并没有接自己的话,余光一瞅,赵瑗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这一下,李裕文觉得自己在国公爷面前有些失态,虽说现在不是在宫中,但自己毕竟是奴婢,如此这般会有些冒犯和冲撞。 “无妨无妨,汝继续说,吾听着倒也新奇。” 赵瑗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在他心中早已将俩人视为心腹,况且只不过是在宫外又是私底下,因而并没有半点苛责。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裕文这么有能耐,竟然已经完全与王顺处的跟兄弟似的。 他心中非常清楚,李裕文这是为了帮自己而在拉拢人心。 可以说眼下的赵瑗,身边除了李裕文之外,最为可靠的便是王顺。 一旦将来出宫立府,身边难免会有吴贵妃和秦党安插的人。 只要王顺和自己一条心,那么至少可保自己顺遂无虞。 李裕文则完全可以发挥善于打交道的优势,能够帮自己打探消息和笼络人心。 有这两个左膀右臂,自己不至于孤家寡人,也还算得上两个得力帮手。 “奴婢该死,请国公爷责罚僭越之罪。” 李裕文并没有因为赵瑗的话而释怀,反而直接跪了下去,口中还不忘自责一番。 “李内官失言乃是因臣而起,还请国公爷恕罪。” 王顺见状也连忙跪了下去,着急的为李裕文求情。 从他的言谈和脸色之中都透着诚恳,并非有什么虚假之意。 李裕文心中一喜,看来王顺确确实实是真心认国公爷和自己这个兄弟。 他这一跪,原本就是有几个心思。 一来当着赵瑗的面大言不惭,确实有僭越之嫌,且有损国公爷的威严。 如若将来王顺也和自己这样,在国公爷面前没大没小,既会让赵瑗缺乏威望,也难免会在将来小命不保。 二来则是趁机试探一下王顺,看看他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吾说过无妨,私下没有那么多规矩。” 赵瑗又何尝不明白李裕文心中的良苦用心,自然也就是顺着话从而顺水推舟。 他的这番话意味深长,显然是希望两人能够自己领悟其中的深意。 在私下里,大家可以开开玩笑,不需要太过拘泥于规矩和礼仪,这样自然也无妨。 但是在明面上,君臣有别,奴婢有分,国公爷自然就是国公爷,地位和身份是不能混淆的。 在大宋的朝堂体系之中,等级制度是非常严格的,任何人都不能逾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虽然在私底下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在明面上,还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和尊重。 他希望两人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而犯错。 赵瑗这番话也让王顺和李裕文都充满着对国公爷的尊重和敬畏。 毕竟国公爷是一位地位崇高的人物,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同于一般的朝堂重臣。 在他面前,任何人都需要保持一定的敬意和谨慎。 赵瑗的这话一出,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既算是立了规矩,也算是给了人情。 “奴婢遵命!” “臣谨遵国公爷之命!” 对于李裕文和王顺而言,待的都是极为讲规矩的地方。 一个在宫中多年本就是讲规矩的地方,另一个将门虎子又在军中多年同样是个讲规矩的地方,自然非常明白赵瑗话里的深意。 眼下,赵瑗不过是个皇养子而已。 他的身份并不算特别显赫,只是被皇帝收养的皇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未来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他会被封为一个出阁的郡王,也或许他会被遗忘在宫廷的角落里。 但是,更远的将来会是怎样的,谁也无法预料。 然而,如果不和下属立下规矩,没有一个明确的行为准则,那么必定很难长久地走下去。 在朝堂和宫廷这些充满了权力斗争和阴谋诡计的地方,如果没有一套规矩和制度,很容易被别人利用,并被淘汰出局。 “走,过了这五云岭便可到山下,去那个庄子瞧瞧。” 赵瑗并无再多言,而是一脸轻松的远望着山下那个庄子。 李裕文听完,赶紧起身在前面带路,王顺则紧紧的护卫在赵瑗身后,一帮班直侍卫则在后面不远处跟着。 第三十九章 当朝勋贵? 众人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来到山下,一个偌大的五进五出的庭院便坐落在眼前。 在大宋院落规制之中,“进”和后世房子的“进深”意思相近。 一般而言,王公贵胄或世家大族的府邸基本都是坐北朝南,以中轴从而对称左右。 沿着正大门往里走到府邸后墙为止,每进一层便是一个院落,每个院落就是“一进”。 “进”的数目决定了房子面积的大小,越多越能体现门第门大户的尊贵大气。 因而大宋的庭院有一进、二进、三进、四进、五进甚至七进的规制区分,“进”越多,则代表庭院的规模越大,也则代表主人地位礼序等级越高。 整个庭院四周都被郁郁葱葱的花草所环绕,正大门的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鸣琴居”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赵瑗望着这个错落有致并且颇有格调的庭院,从内心便非常喜欢这座院子。 他朝李裕文使了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对着看门的阍人走去。 “敢问阍官,俺家小爷途经此地,口渴难耐,想要借口水喝,还请周全一二。” 李裕文较为恭敬的对着看门人说着,不敢轻言怠慢,说完从袖中取出两枚铜钱牌。 大宋南渡之后,大肆发行铜铁铅三类钱牌。 其中铜钱牌最为值钱,一般面值为贰佰文、叁佰文、伍百文。 李裕文非常熟知民间规矩,接人待物都非常娴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精明世故。 对方一看便知是两枚五百文的钱牌,既然出手如此阔绰,想也没想便收了下来。 “还请爷稍后,俺去禀告管家。” 阍人看到李裕文以及身后的几位衣着打扮并不普通,并且还有将爷跟随,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富即贵。 既然又是钱财开道,又不是一般人物,看门的阍人也就不会刁难。 不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走到正门口,看到赵瑗一众人的阵势和衣着打扮,心中便是一惊。 管家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走上前来,想要询问他们的来意。 赵瑗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外着了一身宝蓝色滚翠蓝边的锦衣,衣角用金丝线绣着祥云图案,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苏绣。 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更显得他贵气逼人。 并且相貌俊朗,剑眉星目,眼神中透着坚毅和果敢。 管家看到他,心中暗自感叹: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举止不凡,气质高雅,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 望着赵瑗身后跟着一名武官,身着锦衣,腰挎手刀,神情一脸的严肃。 不远处还有一队兵马护卫,他们身穿铠甲,手持长刀,威风凛凛。 管家心中暗想:这位公子哥儿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会带着如此庞大的阵势和随从来到此地? 一想到这,管家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 “见过老管家,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李裕文见管家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不知几位爷从何而来,有何贵干?”管家恭恭敬敬的问道。 “俺家公子爷赏游至此,见到贵府庭院气派,正巧口干舌燥,想要叨扰一二,有劳管家老伯费心。” 李裕文并没有用商量的口气,虽然语气并不强硬,但言辞之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一旁的赵瑗对李裕文的这套说辞和做法颇为欣赏,这其中蕴含着深厚的技巧。 一般而言,深宅大院的看门人最不好打交道,但凡不相识的人,根本不会理会那么多。 因而很多人因为看门人的不识相,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好在李裕文用钱财和好言开道,便能顺利的打开第一关。 可是到了管家层面,无论是认知还是经历都高出不少,往往会打量对方的身份和背景,反而不用太客气。 毕竟管家要顾忌的比看门人要多得多,各自职责也完全不同。 这便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哲理之所在。 “既然如此,几位爷里面请。只是主家不常住于此,老儿不便带着进内院,只得是前院正厅恭迎诸位,还请见谅。” 管家并没有太多的迟疑,临安行在本来就只有这么大,这公子爷和家主认识也说不定。 因此他不敢怠慢,做出一副笑脸相迎的姿态在前面带路。 赵瑗目不斜视的跟在管家的身后,一方圆融大方的影壁便映入眼帘。 大门前绿植娴静雅致,一派静美。 庭院之中景致优美,迤逦迷人,绿植、奇石、秀水等多种庭院装饰,倒也布置得美轮美奂。 庭院内随处可见的绿植盆栽、假石小景等,映衬着满屋的流光,满园的灿烂。 足以见主人对于院落的用心布置,处处都彰显着格调之美,隽永而高雅。 府内亭台楼阁,山明水秀,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轮美奂,令人眼花缭乱。 府邸之中,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地面上铺着青石板,平整光滑。 庭院两旁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王公贵胄或世家大族的府邸,不仅是居住的地方,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这些府邸的建筑和布置,都体现了主人的品味和修养,也反映了主人的地位。 管家只不过领着赵瑗走过了两进,便到了前院的正厅。 正厅之中的前堂本就是主人家会客的地方,堂中高悬着“抱朴守真”四个大字,倒也与这清新雅致的庭院颇为契合。 “老伯,贵庄这前院后院、内院外院、主房侧房、厢房上房、库房账房恐怕不少吧!” 赵瑗一路走来,细细的盘算着这个庄院的规模大小。 五进五出的庭院,本来就占地非常之大,自然也就能推算出大小来。 “不瞒公子爷,这鸣琴居大大小小几百间房,还不包括庭院后方的马厩和营房。” 管家一说到这里便是满脸的骄傲,可以说整个临安城内有如此大的庄院可谓少之又少。 “哦,主家为何还建有马厩和营房?” 管家的这番话引起了赵瑗的兴趣,一般而言营房是供军队使用。 马厩则要看规模的大小而言,普通大户人马都有马厩,能够养几匹马供出行使用,但配备营房的马厩想必不会小。 “这……家主名讳小老儿不便说,只能说是当朝勋贵。因久在军中,故而买下庄子之时便扩建了营房和马厩。可容纳一营兵马和百余匹马。” 当朝勋贵? 久在军中? 管家的这一番话让赵瑗大概清楚了这个主家的身份,也能大概猜出是什么身份的人。 按道理来说,岳飞和韩世忠都是相对清廉之人,且爱兵如子,不太可能会有这么多钱财来购置庄子。 吴璘远居四川,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在临安购置房产。 刘锜和王德的官阶还够不上勋贵一词,且并不是统兵一方的主帅,想必没有那个实力。 张浚早已贬谪地方,且为人相对低调,也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莫非是他? 赵瑗在心中现在只有两个人符合,一个是刘光世,另一个则是张俊。 刘光世颇为平庸,只不过当年有拥戴之功。 张俊则完全不同,不但曾经协助秦桧抨击和陷害岳飞,并且极度贪财好色。 一想到这里,赵瑗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而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滋生着,似乎有些想要迫不及待的去实施。 “吾颇为喜好养马,不如老伯带路,见识见识主家的马厩如何?”赵瑗对着管家客气的说道。 “啊,这……”管家有些犹豫的说着。 “老伯,俺家老爷同为朝中老臣,与汝家主或许都熟知。就当熟人之间串串门子,又有何妨?” 李裕文见到管家有些犹豫迟疑的样子,便马上套起近乎来。 “既然如此……那好罢。只是那马厩颇为脏臭,怕是污了公子爷。” “无妨无妨,俺们去看看便告辞,叨扰老伯!” 李裕文见管家不再坚持便趁机附和着。 当赵瑗等人来到这个后院之时,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叹。 营房和马厩就是按照马军和步军的建制来兴建,完全都可以驻军。 不单单能够容纳几百兵士和饲养百余匹战马,连骑射操练等等器具都是一应俱全。 对于这个发现让赵瑗是又惊又喜,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庄子嘛。 如若自己出宫能够拥有这么个庄子,那该有多好啊! 势必能够将自己的侍卫亲军操练成精锐之师。 到那时,便可以不再依靠宫中的背景,而是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甚至将来,还能够拥有一支小规模的骑兵队伍。 到那时,靠着这支精锐的骑兵,或许能够扩充起大宋的重骑之师。 一想到这里,赵瑗朝着李裕文使了使眼色,与官家道别之后快步走出了庄院。 “汝速速去查查,看看这个庄子是否为张俊或者刘光世所有。” 赵瑗对着李裕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可是个天赐良机,他要了解清楚之后便能作出下一步的行动。 第四十章 政治态度 正当赵瑗计划在凤凰山寻找府邸之时,赵构正与一群臣子商议,可见官家对于皇子出阁的事情同样非常重视。 勤政殿中,大宋尚书左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参知政事王次翁、枢密使韩世忠和张俊、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以及大宗正赵士?等人齐聚一堂。 商议的正是皇子赵瑗出阁以及冠礼的诸多事宜,皇子出阁实际上是一种皇家礼仪制度。 皇子自幼被养育在宫廷之中,成年后从宫中迁出自立府邸,便称之为出阁。 无论在哪朝哪代,皇子特别是太子作为有机会承袭皇位的人物,他们的命运都与整个王朝的命运息息相关。 皇子们的一生都被寄予了厚望,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卷入了一场无情的权力斗争之中。 皇子们身处宫廷,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不断学习,以应对未来可能面临的挑战。 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王朝的形象,稍有不慎,就会给王朝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然而,权力的争夺并不仅仅局限于宫廷之内。 有时候,皇子们还需要面对来自其他皇子的威胁。 这些皇子们也渴望成为皇位的继承人,为了达到目的,背后的势力不惜采取各种手段,甚至包括党争和宫斗。 因而在这样的环境下,皇子们很难找到真正可靠的朋友。 亲兄弟都有可能因为权力的争夺而反目成仇,朝臣们也可能因为个人利益而背叛他们。 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在这场残酷的斗争中生存下去。 并且皇子们的命运也并非一帆风顺。 有时候,他们可能会因为政治斗争而失去皇位的继承权,甚至被废黜为庶人。 一生都在为权力而奋斗,但最终却有可能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皇子们的存在,整个王朝才能够得以延续。 他们是王朝的未来,他们的命运也代表着整个王朝的命运。 无论最终能否成为皇位的继承人,都是整个王朝历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于大宋而言,国家兴衰在于皇室,皇室兴衰在于皇子。 特别是赵构无子嗣这样的特殊缘由之下,皇子的重要性越发可见一斑。 因而皇子赵瑗出阁一事,对于整个大宋稳定而言极为重要。 并且出阁之时便要行冠礼,加冠则表示是皇子成人的标志,也象征着开始能够拥有一定的政治权力。 “建国公出阁及冠礼一事,诸卿如何看?” 如果是在民间,儿子出阁另立门户,做父亲的一人决断便可。 然而赵瑗出阁一事本是牵涉到大宋安危的大事,赵构自然不会独断专行。 将相关重臣召集在一起商议一番,对于生性多疑的赵构而言心中更为安稳。 何况皇子出阁已然是大宋历代君王形成的惯例制度,因而也就不能轻视待之。 “臣以为建国公年届十六,依照大宋惯例,可出阁行冠礼,对于江山社稷亦助益不小。” 秦桧转动着贼眼珠子,第一个跳出来赞成。 赵瑗的出阁,对于他拥立的赵璩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隐约能够感觉到这可能是某种私下的交易。 何况赵瑗出阁之后,便意味着已经成年。 成年皇子出阁后自然要接受朝堂风雨的洗礼,必定也要接受弹劾与抨击。 只要赵瑗一个不小心,秦党随时能够安插罪名,从而达到诬告陷害的目的。 这样一来,赵瑗想要登上储君之位,势必会要艰难不少。 对于他而言,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快把赵璩扶上储君之位。 如若有了拥立之功,将来自己以及整个秦氏家族才能够在朝堂呼风唤雨。 “臣附议秦相之言!” “臣亦附议!” 原本和秦桧穿一条裤子的参知政事王次翁和枢密使张俊,在官家面前几人都极有默契,这样的事情从来都只会是一个鼻孔出气。 秦党认定赵瑗出阁之事乃是难得的机遇,自然也就十分上心。 “臣以为建国公虽已至及笄之年,然并非急于出阁,延迟一两年也未尝不可。” 韩世忠虽然早就知道赵瑗有出阁的计划,但内心却并不太希望他这个时候出阁。 赵瑗以往能够在宫中有皇室的护佑,一旦出阁之后必定要经历诸多的风风雨雨,特别是有可能来自秦党和后宫的设计陷害。 更为重要的是,韩世忠需要表明一种态度。 那便是绝不和奸贼秦桧一个调,唱反调才能划清界限。 这是一种朝堂的政治态度,也是一种朝堂的处世哲学。 眼下主战派在朝堂之中贬谪的贬谪,清洗的清洗,但同样需要一个声音来支撑。 那么韩世忠就是这个声音,虽然被秦党环伺,但仍然需要发声。 一旦朝堂没有了主战派的任何声音,那么对于大宋的前途命运而言,将是致命的打击。 “老臣觉得秦相与韩枢相所言皆有道理,然建国公出阁更能历练心性,定然会长进不少。” 大宗正赵士?并没有从所谓朝堂政治角度出发,而是纯粹从宗室来看待赵瑗的出阁。 对于宗室而言,两位皇养子的成长极为重要。 无论将来是赵瑗还是赵璩登上皇位,宗室都希望看到的是成熟稳重,并且有雄才大略的君王。 显然出阁对于皇子更有磨炼价值,也会更加独立,这便是大宗正的想法之所在。 “朕亦觉得出阁宜早不宜迟,皇子出阁一事如何处置?” 赵构见众人都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只不过对于皇子的出阁和冠礼,宗正寺都会有一套礼制,这些都是赵构需要与众人确定下来的。 一般而言,皇子出阁需要经过正式颁布诏令,举行仪式后才算完成。 并且皇子出阁有一套完整的程序,首先由官家封皇子爵位后赐府第,待到皇子入住府邸时,就可以建立官属。 皇子出阁后,每月的朔望两日入宫朝拜。 朔望两日,指的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其他时间没有官家的诏令,不得随意出入宫。 “此事依照宋制,应当宗正寺牵头,与太史局、殿前司、临安府和转运司等辅助施行便可。” 参知政事王次翁对于朝堂律例和制度都非常熟悉,对于这样的皇家礼制自然是不可轻视。 宗正寺本就是统管宗室事务的机构,其下设有大宗正司、小宗正司、宗正丞等官职,分别负责管理不同的宗室事务。 大宗正是宗正寺的最高长官,由宗室中地位最高的亲王担任。 小宗正司是大宗正司的副手,由宗室中的郡王担任。 宗正丞则是宗正寺的具体办事官员,由宗室中的国公等担任。 此外,宗正寺还设有宗正卿、少卿、员外郎等官职,协助大宗正司、小宗正司和宗正丞处理宗室事务。 殿前司则负责皇子将来侍卫之事。 殿前司是皇宫的禁卫军之一,负责保卫皇宫和官家的安全。 殿前司的士兵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具有很高的战力和忠诚度。 在官家出行时,殿前司的侍卫会随行护卫,确保安全。 在皇宫内,殿前司的也会负责巡逻和守卫,防止外人入内。 临安府和转运司则是负责督造府邸。 临安府是南宋的行在,也是大宋的中心。 临安府的职责是管理临安城的治安、民政、税收等事务。 转运司是大宋的财政机构之一,负责管理全国的财政收支。 转运司的职责是征收赋税、管理仓库、调配物资等。 在建造府邸时,临安府和转运司会负责监督工程的进度和质量,确保府邸的建造符合要求。 简简单单的一个皇子出阁,便会要牵涉到众多的朝堂机构参与。 “回官家话,出阁与冠礼可同时进行,颁布诏令从而昭告天下。行冠礼由太史局择选吉日,依例奏告天下和社稷,进爵位、建府邸、赐表字。” 大宗正赵士?本就是统管宗室事务,对于皇子出阁和冠礼烂熟于心。 皇子出阁只能代表作为皇帝的儿子出宫,从而另立门户。 冠礼则是代表成年的标志,从此要戴上冠帽以示长大成人。 而皇子出阁和冠礼最重要的便是要进封爵位和建立府邸,还有便是从此不单单只有名,还有了表字。 “故臣恳请官家进建国公为郡王,赐府邸,以行出阁之礼!” 大宗正赵士?对着赵构躬着身体行着礼,神情庄重的说道。 大宋对于皇子的封爵不如先前的诸多朝代,更不如后世的大明。 宋太祖赵匡胤开始便形成了个渐进封爵的惯例,皇子最初不过封个防御使,然后逐渐进爵位。 太宗以后,或封王或封国公,其间也一些有封郡王、郡公等等。 神宗诸子同样是开始封节度使,然后封国公,逐渐进封郡王,加平章事,直到出阁之后也有些封王。 以后便大多沿袭宋神宗时期留下来的这个惯例,一步一步的进爵位。 对于即将出阁的赵瑗而言,入宫不久便封为国公,出阁虽然难以一步封王,但进封郡王却也是实至名归。 “进郡王?” 大宗正的话让赵构有些犹豫,依照大宋的惯例而言,皇子出阁一般是先封郡王,继而再封亲王。 当年自己也是这么一步步的进封上来的,对于其中的礼制自然是非常清楚。 只是赵构心中却有些顾虑,一旦赵瑗封了郡王,容易让朝堂内外认为,虽然没有储君之名却已经有了储君之实。 这显然是他不愿意的看到的,更为重要的是他对于后宫将来诞下自己的子嗣还是抱有幻想。 一旦让朝堂甚至天下都默认赵瑗的这个储君身份,那么将来则毫无回旋余地。 “正是,依照大宋惯例,理应如此。” 赵士?再次将衣冠袍服整理了一下,一脸肃容的行了个跪拜大礼。 他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是整个宗室对于皇子出阁的期盼,也是对于赵瑗的极度认同。 如此郑重其事,既是殷切期望,也是恳切请求。 “臣以为惯例不可破,皇子亦不可厚此薄彼。” 正当赵构为此事有些犹犹豫豫的时候,秦桧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奏道。 第四十一章 参政议政? 赵构内心中的那一丝犹豫和顾虑,被秦桧看到眼里。 他何尝不明白官家的这份顾虑,既不好轻视抚育多年的皇养子,又对未来诞下亲子怀有期待。 既要厚待即将出阁的赵瑗,又不想恩赏太盛让外人误以为有立储君的迹象。 这样的一份犹豫和顾虑,是韩世忠和赵士?这类坦坦荡荡的君子很难捕捉到的。 恰恰又是秦桧这样的小人,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揣摩到。 秦桧自从金国还朝多年,能够在朝堂之中立足并且受到重用,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和赵构臭味相投。 他不但能够恰到好处的揣摩圣意,还能够及时的给出解决之法。 这一点,是朝中很多重臣难以做到的。 因为需要腹黑和谄媚,甚至是能够混淆是非,忠奸不分。 “秦卿所言,何为厚此薄彼?” 赵构似乎觉得秦桧隐隐约约清楚自己的顾虑,继而接过话题让其畅所欲言。 “国公出阁依例可封郡王,此乃惯例不可破。然建国公与崇国公皆为皇子,可一并封为郡王。” 秦桧的这番话,便是让赵瑗和赵璩同时封郡王,使得外界难以判断储君位置的走向,自然就打消了赵构的顾虑。 可以说这个策略很完美的实现了既让赵瑗出阁,又不会让外界认为其有储君迹象的产生。 更为阴险的是,赵璩没有出阁便封为郡王,如若将来出阁依例进爵的话还有可能封为亲王。 那样便能够使得赵璩至少在爵位上能够领先一步,秦桧的这个计策既打消官家的顾虑,还同时让赵璩占了大便宜,便是一石二鸟之计。 “官家万万不可,此法有违祖制,于建国公不公平啊。” 赵士?一听秦桧的话,恨不得冲上前去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原本好好的建国公出阁之事,却被秦桧把赵璩也搬了出来,好好的一件事搅得乱七八糟。 更为难堪的是,出阁皇子竟然和未出阁皇子同时封郡王,这样的做法对于赵瑗的未来之路可谓是铺满荆棘。 “大宗正,祖制虽说不可违,亦要看清当下的时局。官家亦有官家的苦衷。” 秦桧摆出一副不惜违抗祖制,也要舍身维护官家利益的嘴脸,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大宗正完全摆到官家的对立面。 并且他隐晦的说出赵构的苦衷,也是含蓄的表明官家将来还有诞下龙子的希望。 无论是赵璩上位还是后宫诞下龙子,对于秦桧而言都可以左右逢源。 眼下他最为紧迫的事情,便是把坏了好事的赵瑗踩在脚下,让其难以翻身。 “你……” 秦桧的一番话让大宗正无话可说,对方已经摆明了这个是官家的顾虑,自然也就能够堵上所有人的嘴。 这便是秦桧惯常使用的方法,但凡把理由上升到为官家和朝廷考虑的角度,也就让别人无言以对。 对于赵士?而言,他从内心非常认可赵瑗这个皇养子。 不但有着太祖子孙的那种血性和魄力,还沉稳有度且又颇有计谋。 这样的皇子将来如若能当上皇帝,必定是大宋的福气。 虽说赵璩心性或许并不坏,但在后宫和秦桧的培育之下,自然也会沾染一些奸党习气。 “也好,崇国公过两年也要出阁,就一并把爵位封了,秦卿之言颇为符合朕之心意。” 不得不说,秦桧的这个策略极为符合赵构的心思。 对于皇帝而言,能够分得清忠奸善恶,能够听得进忠言逆耳,才是明君。 然而赵构此时的修为和格局,似乎还远远不够。 秦桧不过是一句察言观色的话,已然说到他的心坎里、 官家一锤定音,算是下了定论,旁人便再也无法去反驳。 赵构这话一出,韩世忠和大宗正俩人面面相觑,也就不敢再辩驳。 “还有一事,臣恳请官家允诺。” 秦桧自己轻易解了官家的围,便不失时机的提出了一个要求。 朝堂之上本来就是利益之争,利用相互之间的筹码从而达到利益的转换。 臣子与臣子之间如此,皇帝与臣子之间也是如此,只不过以秦桧眼下的权势确实有这个底气。 “秦卿还有何事?” “臣以为皇子不参政虽是祖制,已然不符合当下局势。建国公才干和谋略过人,出阁之后理应可上朝参政。” 秦桧的这个话一出,着实让赵构和韩世忠等人都很是惊讶。 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后,为了防止自己的子孙后代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定下了许多规矩。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就是:皇子不掌兵,皇子不参政。 这两条规矩的目的是为了保证皇位的稳定和大宋的安全。 因为如果皇子们都掌握了兵权和政权,那么就很容易引发内乱,导致国家动荡不安。 不得不说太祖赵匡胤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皇帝,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不一定都像自己一样有能力和智慧。 所以他要为他们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们能够顺利地继承皇位,并且把大宋治理好。 然而两条规矩也有一个弊端,就是皇子们失去了锻炼自己能力的机会,导致他们在继承皇位后往往缺乏经验和能力,不能很好地治理国家。 虽说并没有以律例的方式存在,但历代君王都是参照施行。 因而大宋亲王“虽带都督之名,而实不行都督之事”,一般不再率领军队。 不许亲王和皇子参与议论时政,“若是议论时政,则是对子议父,古人谓之无礼”。 由此可见,亲王和皇子的职能在大宋已由唐时的“蕃屏王室”转换为“问安视膳”。 或许这既是对于亲王和皇子的一种限制,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限制亲王和皇子参与政事和军务,便能够减少利用自身优势谋朝篡位的可能,也能够使得台谏和监察官员无法弹劾。 秦桧提出的让皇子参政,便正是解除这样的限制和保护。 明面上看起来是为了锻炼皇子,暗地里却能够让初出茅庐的赵瑗面临巨大的风险。 从而使得赵瑗在参政之后,处在一种被官家猜忌,被秦党抨击和打压,被御史和台谏弹劾的状态。 一旦长时间处于这样的情形之下,则名声和官声会受到负面影响,并且多年来在官家心中积攒的仁孝也会被猜忌得一无所有。 不得不说,这一招明面上看起来是维护赵瑗,暗地里却是一个阴狠的毒招。 “建国公不过年方十六,有何才干可参政议政?” 对于秦桧的这个请求,赵构来不及细想,但从内心并不认同。 他深知这大宋朝堂的水有多深,从郡王到亲王,他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也看尽了这朝堂的凶险异常。 那些朝堂的政客们,他们的嘴皮子功夫厉害得很,可以用犀利的言辞将对方逼入绝境,也可以用阴险的计谋将政敌置于死地。 这些人是朝堂上的毒蛇,是政治斗争中的高手。 并且大宋的重臣都有被这些御史台谏官员们围攻过的经历,,这些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手,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因此臣子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在这朝堂上生存下去。 朝堂的凶险异常,不仅仅是来自于那些御史台谏官员们。 还有那些位高权重且私欲熏心官员们,他们为了争夺权力,不惜牺牲一切。 他们会利用各种手段,来打击对手,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他们是朝堂上的豺狼虎豹,是政治斗争中的高手。 赵瑗虽说有皇子和郡王爵位,但真正入了朝堂,这些都难以成为保命符。 赵构明白,朝堂之间的争斗可是你死我活,区区十六岁的少年郎恐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对于他而言,赵瑗虽说不是将来皇位的唯一选择,但也是个重要的选择,自然需要重点保护。 “建国公颇有大才,精于诗赋策问,熟于刀枪骑射,能够参政必定有助于朝堂。” 秦桧从官家的口中明显感觉到有些不情愿,但他又不甘心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想着在官家面前先吹一吹风,就算这次不行,有了铺垫便下次还有机会。 “朕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先观望观望,秦卿意下如何?” 赵构并没有像对其他臣子那样的态度,而是用着征询的口吻来和秦桧说话。 他明白,所谓的以武促和不过是更为划算一些,一旦不行还得要仰仗秦桧去求金人议和。 经历过诸多的风雨,也就造就了赵构不单单多疑,并且谨小慎微的性格。 “既然官家有此意,臣便不再坚持,待一年半载之后再行商议亦不迟。” 秦桧见着官家并没有因为所谓的以武促和而怠慢自己,心中难免涌起一丝得意之情。 想着自己在这大宋,到底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王府属官与侍卫如何处置?” 赵构话锋一转,继而问到了非常实质的话题。 从他的话中间不难看出,对于赵瑗的出阁还是事无巨细非常重视。 “回官家话,依照旧制亲王和郡王可设长史、司马、咨议参军等等。另设翊善、王友、记室参军,教授等各一至二人。依次不等,可酌情加减。”大宗正回禀道。 一般而言,大宋的郡王府相较之亲王府的属官会少上不少,更何况赵瑗不过十六岁且尚未婚配,自然就更加少。 “回官家话,依照禁军侍卫旧制,可设典军与都头、队将不等,兵马人数以一都至一营不等。”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回禀道。 他的这番话和王顺当时的预想基本上一致,这便是赵瑗心心念念想要的直属于自己的兵马侍卫。 大宋自建立以来,对于王府的属官和侍卫配备都有一套非常完备的礼制。 其详细规定了王府中各个职位的品级、职责、俸禄,以及侍卫的人数、选拔标准、装备配置等,以确保王府的安全和秩序。 这些礼制历经数代君王,已经成为了大宋的基本制度之一,只需依例执行,便可维护王府的正常运转。 “朕看建国公出阁后王府属官与侍卫配备可酌情稍减,如若其有合适人选可参照,如若无则依律选拔。待吉日定下之后,便可行出阁加冠礼。” 赵构的这句话算是彻底将赵瑗作为皇子出宫的事情完全确定下来。 第四十二章 果然是他! 初春的临安,鸟语花香,春意盎然。 皇城之中,一个小太监正急匆匆的行走在皇宫的步道之中。 赵瑗正在受厘殿无聊的看着枯燥难懂的典籍,似乎也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官家的召见。 自己在出阁之前,官家必定会召见问询一番,既是对于往过的回忆,也是对于将来的憧憬。 更为重要的是,对于赵瑗而言许多人许多事希望能够确定下来。 “恭喜国公爷,有消息啦!” 原来疾步的太监正是在宫内打探消息的李裕文,从他的笑脸和言语之中便知道好事将至。 “有什么消息?” 赵瑗放下手上的书,淡淡的说道,对于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地方。 “勤政殿值守的太监李猫儿与奴婢很熟,据他说您出阁的事情官家已经召集相爷们议了,很快就会要传您过去问话。” 李裕文一脸神秘的说着,临安宫城本来就不大,对于消息灵通的他而言压根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只不过最让他兴奋的便是很快能够追随国公爷出宫,再也不用锁在这深宫之中。 “有何结果?” “据说您好像和崇国公一并进封郡王,其他事情李猫儿偷听的并不多。” “一并进封郡王?” 这个消息倒是出乎赵瑗的意料,如此一来赵璩争夺储君的底气便更足。 一旦赵璩与自己同时封郡王,会让外界认为其圣眷正浓,锋芒和气势已然会在自己之上。 原本朝堂上下本来就是通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判断储君走向,一旦自己的势头减弱,那么朝堂内外的资源便不可避免的会倾斜到赵璩身上。 “没想到官家如此偏袒崇国公,那么着急进封。” 李裕文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原本以为赵瑗能够先出阁,会领先一步。 却没想到是如此情形,不但领先优势没有,反而会落后一步。 “住口,官家岂容你我置喙?” 赵瑗警觉的对着李裕文轻声喝道,眼下关乎到自己的前途命运,容不得任何的闲言碎语传到官家耳中。 虽说李裕文是自己的心腹内侍,并且也是为自己鸣不平,但宫中本来就是是非之地,必定要小心谨慎。 “奴婢知罪,可是……” “鸣琴居那边打听清楚没有?” 不等李裕文继续往下说,赵瑗便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 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没有那么多的可是,只能先接受再筹划后面的事情。 对于朝堂的决议,赵瑗明白自己暂时没有影响和左右的能力,也只能把眼前的一些事情办好。 眼下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够顺利出阁,顺便把醉心已久的鸣琴居拿到手,然后谋取到一帮能干忠心的幕僚属官和兵马侍卫。 能够有这套班底,将来才能够在朝堂之中逐渐发出声音,继而影响和左右朝堂。 “奴婢打探到了,那座庄子乃是张枢相所有。” 李裕文满脸骄傲的对着赵瑗说道,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牛逼神情。 对于一个太监而言,在宫中能够探知到一些朝堂决策,还能够探听到诸多宫外的事务,显然不是一般的交际才能所能达到的。 果然是他! 李裕文口中的张枢相便是伙同秦桧陷害岳飞的当朝枢密使张俊。 当初中兴四将被免职后,韩世忠和张俊被任命为枢密使,岳飞被任命为枢密副使,而刘光世则以闲职得以任用。 后世在岳王庙之中的跪像便有他的位置,看似是中兴将帅其实却是乱臣贼子。 赵瑗一听,原本心中猜想的一点不差。 如此奸佞之臣,不用和他客气,赵瑗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凤凰山鸣琴居之中萌生的那个大胆想法。 “奴婢李猫儿求见国公爷!” 赵瑗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对着李裕文使了使眼色,对方便心领神会的走了出去。 “哎呀,原来是猫哥大驾!” 李裕文一出殿外,看到正是自己之前去打探消息的太监李猫儿,心中不由得一喜。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李猫儿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猫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李裕文激动地说道。 李猫儿被他摇晃得有些头晕眼花,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兄弟,你别这么激动,我这不是来了吗?" 李裕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松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猫哥可是有好消息带到?” “兄弟也是传张押班的话,官家宣国公爷去勤政殿聆听圣训。” 李猫儿虽然与李裕文相熟,但毕竟公务在身,还是颇为警觉。 这样的警觉是长时间呆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在这深宫之中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人头落地。 “是官家单独召见,还是相爷们一起?” 李裕文朝李猫儿使了使眼色,意思这里绝对安全,这才使得对方放松下来。 到底是在赵瑗跟前当差了多年的老手,凡事都会尽量问得详细一些,以便在官家面前能够有所应对。 “几位相爷商议完便告退了,现下只有官家在勤政殿。” 李猫儿显然对李裕文并无任何防备,足以看得出俩人私底下的关系非常之好。 不然以宫中个个人精一样的人物,想要几句实话真心颇为不易。 “官家龙颜和悦否?” “无妨无妨,国公爷好事将至,代兄弟恭贺一声。既然如此,烦请李内官转告,速速去勤政殿面圣。” 李猫儿双手一拱行着礼,突然间把声音抬高八度,公事公办的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这便是宫中太监们惯用的伎俩,私下底将悄悄话说完,然后便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 李裕文和李猫儿的对话让殿内的赵瑗听得清清楚楚,对于自己身边的内侍有如此的人际交往才能,不由得倍感欣慰。 对于他而言,宫中太监宫女是个极大的资源,一旦用好的话对自己必定助益不小。 所谓的皇宫其实不过就是官家的家,这个家里主人就是官家,而皇后就是女主人,家里还有很多的嫔妃与妾。 这么一大家子人需要吃喝拉撒,总得有人来伺候,还有很多的杂七杂八的事,需要人来做,而这些事情便是太监和宫女来做。 对于太监而言在宫中事无巨细通通都要做。 比如侍奉官家以及后宫就餐、如厕、买菜做饭、把守内宫门,替官家传召大臣、宣读诏书、宣布任命等等。 可以看出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无巨细,才让太监掌握了许许多多有价值的消息,甚至能够帮助打通一些关节。 这也让他对李裕文不得不愈加依赖和仰仗,宫中太监这条线将来是必不可少的关键资源。 “往后与宫中的太监们多走动走动,要钱吾去找姐姐取。” 赵瑗拍了拍李裕文的肩膀,一边意味深长的说着,一边整理了衣冠缓缓的朝殿外走去。 “奴婢有钱!” 李裕文狡黠的一笑,言辞之中又夹杂着些许得意。 “哦,吾忘了,这些太监都是你的提款机。” 原本李裕文就暗中和宫中的太监无聊的时候以赌钱为乐,精通牌九的他也就难逢对手。 “啊……这” 赵瑗的这个提款机的新词让李裕文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只能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赵瑗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周围的人和事。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见到官家,以便达成自己的想法。 他领着李裕文疾步如飞,仿佛一阵风般地穿过了宫廷的走廊和庭院。 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宫廷中回荡着,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催促。 殿外的内侍太监们早已恭候多时,他们一见赵瑗和李裕文的到来,便连忙迎上前来,齐声请安。 “奴婢见过国公爷!” 张去为是内侍省押班,也是赵构身边的红人。 他一见赵瑗,便连忙躬身行礼。 “张押班免礼,服侍官家受累了。” 赵瑗客客气气地对着张去为说道,他深知官家身边的这个内侍不仅是贴身近侍,还掌管着整个宫中的内侍省。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太监头头,实则拥有的资源不会比一般的权臣要少。 因此,赵瑗虽然贵为皇子,按理不需要对这么个太监客气,但他也明白官家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得罪。 张去为受宠若惊,他万没想到堂堂皇子会对自己如此敬重。 他惶恐不安地看了看赵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然而,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毕竟在宫廷中,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识过太多。 他微笑着向赵瑗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然后开口说道:“国公爷,您有何事需要奴婢的效劳?” 赵瑗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客气没有白费。他看了看张去为,然后轻声说道:“张押班,吾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张去为心中一动,他知道赵瑗不会无缘无故地来问自己。 他看了看赵瑗,然后问道:“国公爷,您想打听什么事?” 赵瑗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张押班,不知官家召见是为何事?” 赵瑗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想试一试这张去为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张去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赵瑗会问这个问题。 按道理对方应该早知道官家召见的意图之所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国公爷,官家的事情不是小的可以打听的。” 张去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样一说便是处于中立的态度。 他这样的表态让赵瑗心中有些心安,至少说明对方既不会帮自己,也不会帮赵璩。 “既然如此,烦请押班通报一声吧!” 第四十三章 肺腑之言 勤政殿中,赵构坐在案几前,手中的毛笔不停的在书写着。 张去为一路小路进去,对着赵构谄媚的说道:“启禀官家,建国公到了!” “宣!” 赵构并没有因此放下手中的毛笔,而是继续书写着。 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并无半点表情,让人不知到底是喜还是怒。 对于两个皇养子,赵构的内心其实是极度矛盾和复杂的。 他不得已精挑细选出来的接班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同时也是为了大宋的未来。 他曾经如同儿子一般悉心教养这两个孩子,给予他们最好的条件,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脱颖而出能够成为出色的皇帝。 继承列祖列宗的遗志,继续为大宋的繁荣而努力。 然而,当他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皇位,将要拱手让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时,心中又委实很不甘心。 曾经为了这个皇位,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才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而将来,却要将这个皇位让给别人,这让他感到非常无奈和失落。 旁人或许能够理解他的无奈,但却无法体会他内心的复杂情感。 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挣扎和矛盾,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他既希望自己的皇养子能够成为出色的皇帝,继续为大宋的繁荣而努力,又不希望将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皇位拱手让给别人。 这样的无奈,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赵瑗在张去为的指引之下缓缓的走到殿中,眼神犀利而异常坚定。 “儿臣见过官家!” 赵瑗此时脸上表情虽然略显严肃,却流露出一种内在的平和与宁静。 这份从容不迫的气质,让他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沉稳干练。 “可知今日召见是为何事?” 赵构淡淡的说着,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还是一刻不停的在书写着。 对于赵瑗的到来,并没有显得那么亲热,也没有显得那么冷漠。 或许赵瑗觉得,这便是皇帝该拿捏的尺度。 让人觉得不那么热情洋溢,也不会让人感觉冷若冰霜。 “儿臣不知,但凡官家召见必有其缘由,做臣子的只须遵照便是。” 既然官家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皇帝的态度,那么自己也就做出一副臣子该有的架势。 赵瑗明白,在宫中也好,朝堂也罢,需要演技的同时还要有多副面孔。 能够随时适应不同环境和场景的面孔,从而将自己伪装得让人无法探知内心。 “汝请求出阁之事,朕准了。可有何话要说?” 官家的这个话一出,赵瑗心中迟疑了一下,自己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按照后世的模板,首先应该要感谢这个感谢那,然后说一大堆自己听着都想吐的话来感恩戴德。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发挥演员本色,不然很难达到目的。 “依儿臣内心而言,极为不舍。官家与娘娘抚育儿臣十载,含辛茹苦,谆谆教诲,铭记于心,永世难忘。然儿臣先是臣再是儿,既然是臣便要谨记为臣之道,出阁便是谨守臣子本分。” 赵瑗这话一出,让赵构正在飞快书写的毛笔停顿了一下。 这个停顿让赵瑗看在眼里,心想着看来这番话让官家听着颇为受用。 既然喜欢听这样君君臣臣之类的话,索性彻底放开了说。 “出阁皇子便能为国分忧,为君分忧,既是臣子之忠,亦是儿子之孝。因而正是恪守忠孝之道,方为儿臣急欲出阁之念。” 赵瑗绞尽脑汁,将平日里学的那些君臣纲常之道一股脑的全部抖落出来。 只不过这个话他自己说出来觉得太假,所以有些心虚。 要知道能够坐上皇位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自己的这些小伎俩能不能管用,心中也并无把握。 因而他说完便不敢吭声,静静的看着官家听完到底是何态度。 “瑗哥儿能如此想,实乃朕之福气。” 赵构听完迅速放下手中的毛笔,信步走到赵瑗面前,略带着些许激动的表情说道。 赵构口中一句瑗哥儿便迅速将氛围烘托得父慈子孝,也能看得出方才的那些话作用确实够大。 要知道从官家口中说出如此亲昵的话,可并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是个人特么都爱听奉承话,就连皇帝也不例外。何况自己这番话说得倒是挺有水平。” 望着一脸激动的官家,赵瑗心中的疑虑才渐渐消失,也不得不感叹人性如此,任何人都逃不过。 官家虽然是九五之尊,但同样也是食五谷杂粮的人。 身居高位,掌握着生杀大权,但在内心深处,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官家也不例外。 官家也会感到孤独和无助,也会渴望被人理解和认同的时候。 自然也就免不了喜欢被人捧着,这是人类的天性。 在官场上,被人追捧和恭维是一种权力的象征,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官家也就喜欢被人环绕着,听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语,享受着被人尊重和敬仰的感觉。 这种感觉会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有价值,也会让他更加自信和自满。 “儿臣能有今日,都是托官家洪福,因而儿臣之福自然便是官家之福。” 赵瑗见状便立刻乘胜追击,说了一通连自己听着都恶心的话。 “看着瑗哥儿一步一步成长,朕心甚慰!” “儿臣即将出阁,日后恐难以日日服侍在官家左右,还望保重龙体,切莫为国事所扰。儿臣亦会竭尽全力为君分忧。只是有几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瑗见已经把氛围调动得非常和缓,便趁机想要把自己的所求表达出来。 “今日便是朕与汝父子二人,难得一诉衷肠,但说无妨!” “儿臣想向官家讨要两个伴读和王友。” 对于将来王府的属官和侍卫,赵瑗觉得这些找大宗正和殿帅杨沂中便可私下解决。 但伴读身份较为特殊,如若不开诚布公的说出来,难免引起官家将来猜忌。 伴读只不过是跟随 一起读书的,并无官职,但王友乃是王府属官,职责乃是侍从或者幕僚。 赵瑗将二者合二为一,便是尽力不让这个职位显得突兀,从而避免难以达到目的。 “讨要何人?” “韩世忠长子韩彦直与岳飞三子岳霖,与儿臣年龄相仿,精通武艺兵法,儿臣想让其既为把伴读又为侍从,平日还能监管成为质子,亦能从中掌握韩岳二人动向。” 赵瑗的这套说辞可谓是天衣无缝,把两人的作用能够用到极致。 更为难得是,这套说辞还能从朝廷和官家的角度出发,将这二人成为人质便是想朝廷之所想,甚至还能了解到一些韩岳两人的言行。 然而对于赵瑗而言,这一切无非是借口而已。 将自己和武将之间的明面上的关系距离拉得很远,甚至还有防备武将的感觉,这样才能让官家感觉自己并非有结识武将的嫌疑。 “准!” 赵构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个态度让赵瑗不禁有些惊讶。 以往官家干什么事情都是左思右想,前瞻后顾的,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 莫非官家也有感性的时候? 赵瑗回过头一想,自己的这番话完全是站在为官家考虑的角度,他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儿臣叩谢圣恩!先前在凤凰山看了一座庄子,甚为合适,还请官家恩准。与其居住闹市,不如远离喧嚣,沉下心读书,静下心忧国。” 赵瑗的话一出,让赵构感觉这个话怎么那么不像一个少年郎所说。 这一番感悟和理解,何其的深刻,远离朝堂的是是非非,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 曾经身为皇子和亲王的他,又何尝不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呢。 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赵瑗,感觉自己的这个养子居然这么的成熟和老到。 “准!” “官家能如此宽待儿臣,感激涕零,粉身碎骨都难以为报。” 赵瑗没想到自己提的两个要求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答应了下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原本还以为会有一番苦口婆心的求情和纠缠,却是如此的顺利。 “瑗哥儿出阁之后,要好好读书,替朕分忧才是。” 对于赵瑗提的这两个要求,赵构心中如同明镜似的。 主战派拉拢这位有雄心壮志的皇子,已经不是什么朝堂秘密。 那么将岳飞和韩世忠的儿子纳入到伴读行列,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赵构而言,朝堂之中的战和之争,并不是一件坏事。 朝臣们的争论和分歧,正是朝堂政治的一部分。 而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巧妙地利用这些争论,让自己的皇权更为稳固。这便是高明的御下之术。 朝臣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论,他们的心中都有着各自的主张和谋划。 只要这些争论保持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才能让朝堂保持稳定。 “说到分忧,儿臣还真有一事想要启奏!” 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那么现在便可以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对于朝堂的看法。 这个时机不得不说非常恰当,既是臣子离宫之前的肺腑之言,也是儿子独立门户之前的临别赠言。 “不妨说说看!” “儿臣有一事想请教官家,朝堂之中何事最重要?” 赵瑗的这个问题,可以理解为皇子对于政事需求父皇的解惑,因而也并不显得那么的敏感。 可以看得出来,面对多疑的官家提这样的问题,可见赵瑗的这个提法必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第四十四章 醍醐灌顶 赵瑗的这个提问倒是让赵构颇为欣慰,即将出阁的皇子能够忧思朝堂,便已经是在尽忠。 “自然是权谋,朝廷万事皆由人而起,御人之术便是权谋。”赵构不假思索的说道。 “官家之言儿臣颇为认同,且有一番理解还请指正。” 赵瑗摆出一副讨教和受教的样子,便是要将自己对于现在朝堂的现状和理解全盘托出。 “哦,不妨说说。” 赵瑗的这个话让赵构不由得提起了兴趣,他也是想着借机考察一下自己这个养子对于朝堂的理解。 而对于赵瑗而言,同样也是展现自己的难得机会。 “儿臣以为朝廷权谋最重要的便是平衡。重臣与重臣之间的平衡,便是左右平衡。文臣与武将之间的平衡,便是文武平衡。高官与低阶之间的平衡,便是上下平衡,如若平衡一破,势必权臣当道,武将篡权,臣子对立。” 赵瑗明白自己说这个话是要冒风险的,因而只能是先点到为止,至于其中的深意便是要靠官家自己去悟。 “左右平衡,文武平衡,上下平衡。” 赵构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细细的琢磨着赵瑗的话,其中的道理其实非常浅显。 但是对于皇帝而言,身在局中往往浅显的道理也很难看得清楚。 而一旦有人能够直击要害之处,往往会有醍醐灌顶之感。 其实朝堂的平衡之策对于任何皇帝而言都是基本功。 只不过赵构一直被金人追在屁股后面,对于秦桧的依赖过大,才造成眼下一相独大的局面。 “儿臣不过有感而发,借此机会向官家讨教罢了。如有何错漏,还望官家多多指正。” 赵瑗的这番话便是隐晦告诉赵构,秦桧的左丞相一职如若没有右丞相牵制,则会权臣当道。 文臣的祸害往往不比武将差,并且一味投降并非良策,而要懂得利用好武将来平衡时局,因而必须要能够做到文武平衡。 这些事例,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那么继续下去大宋自然也不会例外。 “左右平衡、文武平衡谈何容易。危局重重之下,谁能破局朝廷便需要仰仗谁。并非左右相互牵制那么容易。”赵构说道。 面对赵瑗说的这些,赵构心中自然明白。 但是在他看来,秦桧能够牵线让金人回到议和上面,能够确保自己这朝廷的安稳。 这也是赵构将秦桧提拔到左相之后,暂时不设右相的缘由。 敏感时刻,他需要秦桧努力为自己卖命,从而不想在权力分配上刺激对方。 “儿臣斗胆说一句,冒犯之处还请官家恕罪。堂堂大宋,破局之人大有人在。秦相可以,那么岳飞也可以,只不过看用何种破局之法。既然当下以武促和,则完全可以左右平衡,文武平衡。” 赵瑗此话算是提醒赵构,委屈求和的那套既然暂时搁置,那么就下定决心以武促和。 想要以武促和能够实施,那么分散秦桧的相权,从而才能左右平衡。 重用武将并且放心大胆的去用,让朝中主战派能够发出声音,才能达到文武平衡。 “瑗哥儿有为朕分忧之心,可谓至忠至孝,然而朝堂之事远非说起来那么容易。” 赵构没想到赵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能够看出对方是在忧国忠君。 “儿臣既为赵氏子孙,自当为官家和朝廷着想。如若将不能平衡臣子,恐将来朝堂之上一旦有曹孟德与司马昭之流,则悔之晚矣。” 南宋绍兴议和之后,秦桧借助议和之功并且有金人扶持,从而完全达到了权力的顶峰。 金人的一句“不许以无罪去首相”,不但成了秦桧的护身符,还让他权倾朝野。 最后秦桧在巅峰之时能够封王、加九锡、建生祠和献祥瑞,可以说无论是官位、爵位还是权力都已然到顶。 要知道加九锡不仅代表了对臣子的最高认可,也是一种荣耀的表现。 历朝历代,皇帝被称为“九五之尊”,而“九”在这里具有特殊的意义,使得九锡成为了皇帝对臣子最高的赏赐。 而历朝历代加九锡者当中,大多都是谋朝篡位之人。诸如曹操、王莽、司马昭、刘裕和杨坚等等。 如若说后面秦桧权力有多大,只差最后一步,那便是要官家禅让皇位了。 正是因为有后世的这些记忆,才让赵瑗不得不冒着被训斥甚至责骂的风险来规劝。 这一步是他必须要走的一步,只有逐渐让朝堂回归到平衡,才能一步一步的扳倒秦桧。 想要赢得储君之位,那么扳倒秦桧是必然之路,并且是毫无退路的争斗。 “曹孟德?司马昭?” 赵构细细的品味着赵瑗方才说的话,口中不禁念叨着。 作为皇帝,最担心的事情便是皇位和江山的丢失。 最不愿意的提及的便是诸如曹操和司马昭这类人物。 虽说赵构也算是南渡之后的开国之君,对朝堂的把控自然远远胜过汉献帝之流。 但赵瑗提及的这些事情,显然让他引起了警觉。 赵瑗的这番话,可以是臣子对于官家的谏言,可以是养子对于养父的规劝,可以是赵氏子孙对于江山社稷的忧虑,还可以是未来储君对于皇帝的建议。 这么多的角色集于一身,发出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赵构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先帝梓宫、太后还朝,江山稳固,此等大事不应系于某位臣子一身,而应该是官家掌控,众臣子齐心协力方能功成。” 赵瑗非常清楚这个时候官家最想要的是什么。 议和只不过是个手段,而这个手段明显缺乏进取心,并且议和的结果无非就是为了贪图安稳。 至于先帝灵柩和太后还朝,不过是赵构尽人子本分罢了。 如果为了达到这些目的,把希望寄托在某人身上,一旦所托非人则全盘尽失。 这个道理赵瑗明白,赵构必定更加明白。 “瑗哥儿所言之事,朕再思虑一二。” 赵构听到这里,已经有不想再听下去的意思。 对于他而言,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在这里教育,似乎面子上挂不住。 并且对方说的许多话,不但非常有道理,还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了。 “儿臣只不过出阁在即,不能常伴官家左右,一些所思所想,僭越冒犯还请官家治罪。” 赵瑗非常清楚,影响赵构达到朝堂平衡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但眼下自己的这番话显然对官家的触动极大。 想让主战派能够再次逐渐走上朝堂,成为牵制秦党的一方重要力量,已然开了个好头。 “无妨无妨,瑗哥儿一片忠孝之心,朕又何尝不知。王府属官如有中意之人可告知大宗正,侍卫之事杨沂中自会处置。至于凤凰山之府邸,交由临安府去办即可。还有何事要办一并告之朕。” 赵构明显是把话题转移,从而避免了彼此之间更大的尴尬。 同时这一番话也表示召见即将结束,出阁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 但并不代表这番平衡之术他不认同,反而从内心颇为受用。 只不过臣子的话再有理,皇帝也只会在内心接受,并不会表露于外在。 他也不愿意看到秦桧在朝堂的权柄越来越大,更为期待能够主战与主和的相互牵制。 或许赵瑗的出阁,真的如他所言能够让朝堂起到更为平衡的状态。 对于皇帝而言,臣子们相互争斗,便能够让皇权愈加稳固。 只有保持平衡,皇权和皇位的威胁才不会存在。 “儿臣谢官家厚恩,只是……” “有何顾虑,说与朕听。” “只是凤凰山府邸乃是枢密使张俊所有,儿臣想出宫见见张枢相,一并将府邸之事敲定。” 一般而言,未出阁的皇子要出阁并非那么容易,并且是私下接触朝中大臣。 因而如若没有官家的首肯,冒然出宫则必定会引起诸多猜疑。 “准!” 赵构想都没想便痛快答应,毕竟赵瑗都即将出阁,且不过是为了府邸之事,自然不必要束缚太多。 赵构望着自己眼前这位既有雄才大略又有进取之心的皇子,心中难免一阵阵感慨。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自豪,但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无奈和自嘲。 赵构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个年轻时充满激情和斗志的自己。 然而岁月的蹉跎和世事的打磨,让赵构变得越来越懦弱和求稳,他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勇气和决心,甚至已然不思进取,苟且偷安。 赵构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 那时自己还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有着无限的憧憬和梦想。 然而,靖康之变的发生,让他失去了一切。 他被迫逃亡南方,延续了大宋政权,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受到伤害,于是他变得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保守。 相比之下,赵瑗则完全不同。 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勇气,他相信自己能够改变大宋的命运。 并且能够积极进取,不断地寻求机会和挑战,整个眼神里都充满了自信和决心。 第四十五章 咄咄逼人 临安城中的一处府邸,威严而庄重,深宅大院便可知晓主人的身份几何。 高高的院墙将内外隔绝,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神秘。 府邸占地面积甚大,从门口的石狮到庭院中的亭台楼阁,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府邸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假山。 山上怪石嶙峋,绿树成荫,犹如一幅天然的山水画。 假山旁有一泓清泉,水流潺潺,清澈见底。院中花草繁茂,香气四溢。 庭院的一角,有一片竹林,竹子挺拔而翠绿,给整个庭院增添了几分清新之气。 再往里走,便是富丽堂皇的厅堂。大厅的两旁,有排列整齐的桌椅,桌椅上摆放着精美的茶具和烟具,显示出主人的品味和爱好。 大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名贵的字画,让人感受到主人的身份和修为。 这座府邸,不仅是主人的居住之所,更是主人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它展示了主人的财富、品味和权力,也让人感受到了主人的威严和气势。 临安城王公贵胄们繁华奢靡的生活,在这府邸之中可谓是处处彰显。 张俊,这个曾经被誉为中兴四将之一的将领,对于大宋而言有着从龙之功。 而今在秦桧的斡旋之下,解除兵权之后便与韩世忠一同被任命为大宋枢密使。 面对着赵瑗这个不速之客,张俊心中却是甚为忐忑。 按照常理而言,自己参与岳飞一案,已然是秦党的一员干将。 而赵瑗虽然贵为皇子且即将出阁,不应该此时出现在自己的府中。 一方面私下结交臣子乃是忌讳,并一方面赵瑗保下岳飞和秦党已经是有着巨大的分歧。 无论是哪一方面,赵瑗都不应该此时出现在此地。 因而赵瑗这一举动,让张俊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南渡抗金且是风起云涌的年代。 南渡初期,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将领,与许多武将一样,为了大宋的江山稳固与安宁,在抗金战场上拼搏厮杀。 每每与金人的大战,他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冲向敌阵。 他的战马奔腾,他的长剑挥舞,他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士兵,同样英勇无畏,为了护卫大宋的周全,为了中原民族的尊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抗金大业之中。 那个时候,张俊感受到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那是一种信念,一种对朝廷、对民族的忠诚与热爱。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事的变迁,张俊的心境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变得自私、贪婪,追求权力与财富,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对于权力和金钱的贪慕,使得他贪图安逸,追求享乐。 从而使得自己对于抗金北伐大业与大多数武将之间的的分歧也越来越大,最终导致了参与谋划陷害岳飞。 “不知国公爷造访寒舍,有何吩咐?” 张俊一时之间摸不清赵瑗的路数,也只能试探性的投石问路。 张俊此时贵为执掌大宋军务的枢密使,虽然已经算是文官序列,但朝堂上下都还是会认定自己的武将身份。 朝中大多数武将都力主抗金,而自己却偏偏和秦桧一起玩着议和投降的把戏。 这样一来,使得张俊已然和众多武将格格不入。 赵瑗经过力保岳飞一事之后,隐隐约约已然是主战派的扛把子,他的到来确实让张俊有些心怀忐忑。 “吾即将出阁,想必张枢相已早有耳闻,今日不过是来拜见一番,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赵瑗气定神闲的端着茶盏说道。他并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张俊心里越打鼓就越好谈。 “国公爷切莫说笑。待到出阁之后,臣还得改口称您一声殿下,况且圣眷正浓,何来关照一说。” 让自己关照皇子? 赵瑗这话一出,张俊赶紧要解释和谦让一番。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一旦这个话传扬出去,那必定是会对自己大为不利。 他张俊虽然位高权重,深得官家器重,但也因此树敌颇多。 张俊明白对方不过是和自己客气一下罢了,但双方此时政见完全不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安插个大不敬的罪名。 “张枢相家财万贯,良田万顷,宅院万间,莫不是太过于谦虚了吧!” 赵瑗笑盈盈的望着张俊说道,这话锋一转虽然语气甚为平和,却是杀气腾腾。 张俊原本不过是普通兵士出身,因追随赵构多年,并且是拥立有功的从龙之臣。 向来就以精明着称,当年抗金之时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甚至欺男霸女,豪取强夺。 他利用搜刮来的钱财,大量购置了大量房产,兴建了大批园囿,单就出租一项,每年收取租金就多达七万三千贯(一贯为一千钱)。 他兼并的田产遍及两浙路、江东路、淮东路等多个地方,近百万亩,每年收租米百万石以上。 短短十几年下来,张俊在江南的财富确实已然如赵瑗所言,道一声富可敌国都毫不为过。 张俊的这些罪状,对于赵瑗而言在后世的宋史之中记录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些有一部分是明面上的,有一些是暗地里的。 “国公爷您说笑了,臣这些家产不过是官家看来当年的功劳的份上有些赏赐,加上贱内善于经营,故而家底也算厚实。” 将自己的家财归于官家丰厚赏赐和夫人善于经营,是张俊向来应付众人的一套说辞。 张俊的夫人原本不过只是一名小妾,最初是临安的名妓,也姓张,名叫张稼,和张俊五百年前是一家。 张俊后来勒令她改姓章,将她娶回家中,宠爱有加。 因深明大义并且善于经营,不但被封了诰命,还将张俊搜刮的财产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俊此时已然不敢轻易把赵瑗当成十几岁的少年来看待。 他深知这个年轻人的步步为营和长袖善舞,已经让朝中重臣刮目相看,特别是秦党众人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权谋威胁。 张俊心中思绪万千,他回忆起初次见到赵瑗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孩童。 而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赵瑗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权谋和智慧,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布局,让人无法捉摸他的真实意图。 朝中的重臣们也对赵瑗的表现感到惊讶。 原本认为他不过是官家收养的皇养子而已,却不想他竟然有着如此出色的政治才能和远见卓识。 每一次发言都能够切中要害,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就连秦党的众人也开始感受到了来自赵瑗的威胁。 这个年轻人的崛起已经有些势不可挡,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很可能会成为秦党们的劲敌。 朝中同僚知道张俊富有,但不一定知道这样的富可敌国。 “哦,张枢相似乎过谦了,富可敌国想必是应有之意。” 赵瑗清楚的记得后世对于张俊的罪状的记载,除了与秦党合谋陷害岳飞之外,贪腐同样是其的一大罪名。 张俊的财富来源,大抵不外乎几种方式。 一是贪污受贿,卖爵鬻官,张俊任过多年的一路宣抚使,手握众多武将的荐举权和任命权,手下送钱物者不计其数。 二是因战功和官家宠幸而得到的赏赐。 三便是发国难财。 史料中就曾记载张俊纵容自己的“花腿军”(张俊从军中挑选高大英俊士卒,命他们全身刺满锦绣花纹,人称“花腿军”)掠人妻女,夺取财物,并评价其残酷程度无异于金贼。 四是他用发战争财得来的金银,购置田产、房产,再通过出租获利。 “臣之家财皆以报与官家做过说明,国公爷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面对着赵瑗的步步紧逼,张俊已然有些心中不悦。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 虽说对方是皇子,但毕竟言语之中侵犯的是自己的核心利益。 更何况此时两人已然算是政敌,道不同自然也就不相为谋。 张俊心中想着,自己为了大宋出生入死,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成就。 而赵瑗,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皇子,凭借着官家的宠幸,就想来指手画脚,简直是不自量力。 第四十六章 极力推脱 赵瑗望着已然有些不悦的张俊,暗道对方分寸已经有些乱了,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不知枢相府中的“没奈何”还在不在?” 赵瑗不慌不忙的说道,眼神之中却尽显凌厉本色。 但凡朝中权贵之中,大富和暴富者往往有两怕:一怕偷,二怕查。 面对着可能的偷盗问题,张俊可谓别出心裁。 他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盗,于是便命人将银子铸成许多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 意思是小偷即使想偷,也是有想法没办法,搬不走。 古往今来,诸多贪官污吏应对都是这样妙法。 有的贪官干脆将所得的金条铸成几十斤重的金佛、金像、金盆等,从而便于保存。 “啊……哪有什么没奈何,臣不明白国公爷之言。” 赵瑗的这一番话让张俊大吃一惊,这个大银球原本就是自己的秘密,从来没有让外人知晓。 然而从赵瑗的口中轻飘飘的脱口而出,着实让张俊吓出一声冷汗。 建国公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的突然造访,又提及一些敏感之事,莫非是官家授意不成? 张俊不禁腹诽道,自从赵瑗大病一场之后,朝中的大小事务似乎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自从张俊与岳飞和韩世忠都被解除兵权之后,虽说官居枢密使,但相比手握重兵的一路大帅而言,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 武将入了朝堂之后,手中的兵权便会被轻易剥夺。 而他们失去兵权之后,也会失去所有的权力,简直就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曾经是战场上的英勇,在朝堂上便是一文不值,只能被文官随意蹂躏,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岳飞便是前车之鉴,这一点张俊心中自然是非常清楚。 “其实这“没奈何”乃是太祖托梦告知,至于秀州赵叔近案与克扣军饷,则不需要吾再传太祖旨意吧!” 赵瑗见张俊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不自在。 赵瑗的这番话让张俊不由得冷汗淋漓,心中暗道这赵瑗不但什么都知道,还不忘借着太祖的名义来压制。 先是借着太祖托梦将议和内容完完全全的复述出来,现在又借着太祖之名把自己当年不为人知的旧账都抖搂出来。 莫非太祖托梦真有其事? 张俊向来以精明着称,可是自己这些旧账确实足够杀几次头。 何况现在自己兵权已失,加上圣眷不再,和那些台谏以及大理寺的文官们是很难纠缠清楚的。 不过张俊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稍微失神一下之后,慢慢的思绪缓了过来。 陈年往事已然有可能是查无实据,自己一推二五六便是。 一想到这,张俊将声调提高八度开口道:“国公爷说的这些,臣毫不知情,如若有人栽赃陷害本相,闹到官家那里自然也是不怕的。” “哦……” 赵瑗锐利的眼神盯着张俊说道。 这一声哦,似乎对于张俊刚才的一番话有着强烈的质疑。 “当年王渊为了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栽赃秀州知府赵叔近谋反,可是张枢相去办的这个事?” 赵瑗利用后世的历史知识,把张俊过往的一段黑历史扒得干干净净。 “赵,赵叔近乃是谋反之罪,此事官家已有定论!” 张俊强装镇定的说着,心却是扑通扑通的乱跳。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瑗年纪轻轻居然还知道赵叔近案。 要知道案发之时,国公爷恐怕还在襁褓之中。 当年御营司都统制王渊是张俊的顶头上司,没想到却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 王渊想迎娶这青楼女子过门,结果被秀州知府赵叔近捷足先登。 原本两人是一武一文,泾渭分明,毫不相干。 王渊对赵叔近恨之入骨,却也没有合适的报复机会。 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给了王渊可趁之机。 因为朝廷拖欠军饷,士兵陈通发动哗变,一举攻城拔寨。 赵构闻讯大惊,急忙派大军镇压。 不想叛军阵势越闹越大,袭扰四方。 不久,叛军兵临秀州城下。 秀州承平日久,城中极为空虚,满城上下,惊惧不已。 关键时刻,赵叔近挺身而出,稳定人心,组织人马,将秀州打造成一座看上去非常牢固的坚城,震慑叛军。 赵叔近为了秀州劝说叛军首领陈通投降,并为其求情。 王渊趁机让张俊领兵镇压叛乱,张俊为了讨好上司自然是心领神会。 他在乱军之中诬陷赵叔近谋反,直接将其斩杀。 可以说这是一个冤案,也是张俊的一段彻彻底底的黑历史。 当年的当事人王渊早已去世,知晓的人并不多,从而让张俊有恃无恐。 “张枢相不要忘了,赵叔近乃是宗室,吾亦是秀州人氏。” 赵瑗的这话的潜台词便是,自己与赵叔近不单有亲缘关系,还有地缘关系。 这两层关系,完全可以把当年这个冤案翻个底朝天。 当年发生在秀州的往事,赵瑗或许并不知情,但并不代表自己的生父和叔辈不知情。 既然有人知情,便一定能够找到人证书证,便能够将这段冤案给平反。 一旦自己利用皇子身份,利用宗室的影响力,还赵叔近一个公道的话,那么张俊必定会是阶下之囚。 这一切完全就是两人的心理博弈,只不过赵瑗有着后世不对称的信息优势,从而在这场博弈之中同样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啊,这……” 赵瑗寥寥数语让张俊有些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对方对于事实掌握得如此清楚。 “滥杀宗室子弟和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赵瑗见到有些惊慌的张俊,还不忘及时的再来个火上浇油。 “这……,可是……” “克扣军饷,假公济私,数额巨大,同样是死罪!” 赵瑗见张俊还继续想要反驳的意思,干脆将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按照张俊在朝堂和军中的地位,确实没几个人有胆子诬陷到他的头上来。 但既然是武将和文官,那必定会受到朝廷的制约。 朝廷的制约是什么? 那便是弹劾和查处。 对于文臣武将而言,最大的罪过便是谋反和贪污。 谋反无论是什么程度,必定是杀头的罪。 而贪污如果数额巨大,也要看朝廷制度和官家心情。 就算张俊这样的从龙之臣,虽然眼下有秦桧的庇护,但始终不过是武将出身。 这样的出身和文官出身的秦桧自然是格格不入。 秦党不过是利用他的武将之名打压主战派而已,一旦毫无用处之后,难免被卸磨杀驴。 这些顾虑张俊不是没有考虑过。 “张枢相,汝如此这般支支吾吾,怕是不知道自己的罪过有多大吧。赵叔近乃是堂堂大宋宗室,吾之祖辈,汝竟敢肆意滥杀?当年奋勇杀敌大宋将士之军饷,汝竟敢中饱私囊?” 赵瑗突然抬高声调,厉声的质问道。 他明白自己虽然既不是御史,也不是朝臣,没有资格去管制张俊。 但以自己皇子和宗室的身份,质询和揭发张俊当年的罪状,已然是绰绰有余。 “当年,当年臣亦有苦衷……,对大宋可是忠心耿耿,对官家可是从无二心。” 张俊心中十分惊恐,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受到了威胁。 如果不能妥善应对,可能会陷入绝境。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脸上露出镇定自若的笑容,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对于赵瑗的话,他只能极力推脱试探,想尽一切办法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无辜。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回应赵瑗的问题,就是为了避免说错话或引起怀疑。 并且不断地强调自己一直以来对朝廷的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同时张俊也在盘算着赵瑗这些话的目的。 他想知道赵瑗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来推翻自己。 他试图从赵瑗的言行中寻找破绽,以便找到反击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张俊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意识可能已经陷入了一个绝境,赵瑗的这等权谋手段让秦桧都无能为力,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难以摆脱困境。 张俊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意识到自己的贪婪和自私最终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情绪所左右。 必须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危机,否则自己将会失去一切。 而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矢口否认和博取同情。 第四十七章 却之不恭 “苦衷?”赵瑗听到张俊的这番解释不禁冷哼一声反问道。 “当年兵荒马乱,臣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张俊软绵无力的解释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和对方硬刚。 “好一个分内之事,滥杀宗室和克扣军饷都是汝这当年从龙之臣的分内之事?” 赵瑗见张俊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开始的那种强硬,自己的语气也随之松了下来。 这是个恰到好处的点,一个能让彼此都有台阶下的点。 自己如果一直强硬下去,则很难达到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年之事一言难尽,臣有一事不明,还请国公爷明示。” 张俊看到赵瑗的语气已然温和不少,见氛围已经有些转变,便抓住机会来试探赵瑗的目的。 “枢相有何事不明?” 赵瑗之前一直都是称呼张俊为张枢相,而此时连个张字都省略掉了,可以说是进一步的拉近了亲近感。 称谓上的转变摆明就是说给张俊听的,以对方的精明不会捕捉不到如此微妙的变化。 “臣斗胆一问,国公爷专程前来莫非是为宗室鸣不平?” 张俊自然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待赵瑗了,必须要改变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略微带着一些恭敬的口气,言辞之中不敢再把赵瑗给惹恼了。 他心里清楚,官家也好,秦桧也罢,甚至眼前的这位国公爷,哪一位他都惹不起。 在这几尊大神面前,他都没有得罪的本钱。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如果得罪眼前这位,那么自己的前途将会变得一片黑暗。 “倒也不是,只是宗室之中,有人提及此事。吾倒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调查。人证物证书证倒也颇为齐全,可奏请官家或报与台谏即可。” 赵瑗嘴里轻描淡写的说着,心中却有些不太自信。 毕竟十几年前的事情,虽说自己也是秀州人氏,但真要查明真相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的这番话不过是想要诓骗对方而已,依照对于历史的熟知,把其中了解的真相说出来,让张俊彻底相信罢了。 又是一阵心理博弈! 张俊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角色,从对方的说话的语气便感受到了意有所指。 这事对于赵瑗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往事而已,既可以毫不知情的掩饰过去,也可以一门心思的彻查到底。 几个回合的针锋相对之后,张俊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明显的感觉到,赵叔近案也好,克扣军饷也罢,这些事情就是个筹码。 赵叔近虽然是宗室,也算是赵瑗的祖辈,并同为秀州人氏。 可那又如何? 赵叔近不过是太祖四弟秦王的后代,与赵瑗这太祖一脉相去甚远。 对方根本不会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去得罪自己。 现在看起来赵瑗不过是拿着这个筹码来和自己做个交易而已。 并且赵瑗此行必定只是个人意愿,并非官家在背后推动。 要知道官家如若想要动自己,随便编个理由便可。 实在不需要走赵瑗这步棋。 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可转念一想又感觉心中有千斤重担一般。 赵瑗是主战派! 莫非是拿着这个筹码来逼着自己重新站到主战派的队中? 自从岳飞案之后,自己已然背负骂名,并且秦党这个标签根本撕不下来。 如若再次强行重新站到主战一方,势必会被秦桧下了油锅。 “当年臣实属无奈,帅命难违才做出此等冤案。还望国公爷体谅臣的不易。国公爷有何吩咐,臣自当赴汤滔火,在所不惜。只是如若牵涉到朝堂之事,恐官家和秦相定然不允。” 张俊明白,自己就算是被揭发冤杀赵叔近和克扣军饷,最多不过是个死罪。 更何况如果官家和秦桧怜悯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赵瑗如果逼着自己站到主战派的队中,那么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恐怕子孙后代的前程也必定会毁于一旦。 因此他提前把这个话说出来,也算是堵上赵瑗的口。 你赵瑗要钱财或者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自己已经上了秦党这条船,重新站队是已无可能。 “吾出阁在即,不过是和枢相聊聊陈年往事罢了……” 赵瑗意味深长的说道,并且刻意把出阁二字说得很长很重,似乎有意在暗示什么。 这话一出,张俊便是心知肚明,也算是充分了解到了国公爷的意图之所在。 “国公爷未来可是撑起江山社稷之人,出阁乃是大事,想必宗正寺与临安府不一定会事事想得周全。不知国公爷出阁可还有什么缺失遗漏,不如让臣略表心意如何?” “这似乎不太妥当,恐引得朝堂之中传出闲言碎语。” 赵瑗故意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敲打敲打张俊,顺便再敲他一记竹杠。 虽然对方已经充分领会意图,自己这皇子身份也不能吃相太难看。 多年在皇宫之中的耳濡目染和前世的历练,让赵瑗每临大事都很有静气。 举手投足之中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王霸之气。 “国公爷多虑了,臣能有机会孝敬乃是荣幸之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何必在意彼此呢!” 不得不说张俊拍马屁的功夫确实十分了得,不但把自己的姿态降得很低,把赵瑗捧得很高,还引经据典的轻易化解掉了顾虑和尴尬。 对于赵瑗而言,身为皇子找臣子要东西,传扬出去里子和面子都没有了。 而张俊的这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正好印证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不都他赵家的吗? 既然都是赵家的,找谁拿,怎么拿,还是问题吗? 赵瑗也没想到张俊竟然有如此的急智,原本还想着一堆托词来避免尴尬,没想到对方轻飘飘的一句就解决了。 “吾原本就爱清静,出阁之后想静心读书,倒是觉得凤凰山不错。”赵瑗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话一出,张俊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了地。 原来如此! 难怪前几日鸣琴居的管家说有一贵公子造访,想必是这国公爷看上了自己的这座宅子。 这小小少年郎眼睛可真是毒辣,自己苦心经营备着将来养老的宅院,无论是风水还是院落都是出奇的好。 如若是旁人,张俊会有些难以割舍。 在他看来,赵瑗隐约已有王者之相,说不定将来会君临天下。 自己现在投其所好,将来就算登上大宝,看在宅子的份上想必也不会清算自己。 更何况眼下自己有个大把柄被对方捏着,化财消灾还能长线投资,也算是物有所值。 张俊想到这里,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臣在凤凰山倒是有个宅子,名曰鸣琴居,国公爷如若不嫌简陋,恳请收下这份心意,以了却臣拳拳报国之心。” 赵瑗一听,暗暗佩服张俊果然是个人精,脸皮也是真的够厚。 就连送礼都送得那么的理直气壮,把自己已然拔高到了君王的高度。 甚至大言不惭的比喻为了国公爷便是为了大宋,还上升到了报国的高度。 “既然枢相有此报国之心,吾再推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如此甚好,那便却之不恭!” 赵瑗见目的已经达成,不便再过多的纠缠,话一说完便朝张俊摆了摆手,算是辞别而去。 张俊望着赵瑗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拱手相送的姿势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在掩饰着内心的复杂情感。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赵瑗的背影在张俊的视线中逐渐消失,可是他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失落。 反而为自己能够在主战与主和之间左右逢源而感到庆幸。 张俊深知,朝堂政治不比讨伐征战,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 朝堂之中只有灵活应对,才能在这暗流涌动之中生存下去。 赵瑗踱步到门外,对于自己此行的结果相当满意。 他回头望了一眼张府的那扇大门,心中涌起一丝得意。 张俊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想必日后会俯首帖耳。 以他的精明,必定会游走在秦党和自己之间,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他心中冷笑一声,张俊啊张俊,你也有今天。 如若他能在朝堂之中收敛起来,或许将来还能饶他一命。 但是如果铁心跟着秦桧一党,祸乱朝纲,那么势必会被清算。 赵瑗快速的离开,步伐坚定而自信。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步。 接下来的出阁之后,就看自己如何把握了。 一想到这里,赵瑗对着身后王顺的耳边悄悄的耳语一番,似乎在交待着什么。 王顺听完拱手说到:“国公爷写了书信之后,臣便着人即刻出发!” 第四十八章 后继有人 皇子出阁实际上是一种皇家礼仪制度。 皇子自幼被养育在宫廷之中,成年后从宫中迁出自立府邸,称之为出阁。 大宋当初为了方便对皇子的管理,于是建立了一套相应的赐名、冠礼与出阁制度。 这套制度贯穿整个皇子出阁之前,每一项都是皇子身份的确认和升华。 一般而言,大宋皇子诞生时,官家都会举行隆重的庆祝典礼,并赐予臣下"浴儿包子",奖赏孕育皇子的妃嫔。 皇子诞生后,官家还要遣官告于太庙、天地、社稷、诸陵,以告慰祖宗:大宋天下,后继有人。 自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以后,历代大宋皇帝都很重视家族的昭穆顺序。 太祖更是规定了排行字,以便子孙后代区别昭穆,同时还十分注意避讳皇帝或皇太子的名讳。 宋真宗时期开始给皇子赐单名,此后,宋代皇子均以单字为名,且基本都以同一偏旁的字为皇子赐名。 赵瑗和赵璩都是单字为名,并且都是以王字旁为字,便是遵循着惯有的传统和礼仪。 相比于赐名而言,冠礼便没有那么的重要。 但出阁对于皇子而言,则是比赐名还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因为出阁后皇子便具备了出就外第、开府置属和出班外廷三种权利。 出就外第是对皇子的一种限制管理,但是往往因各种原因已出阁的皇子会推迟搬出禁宫的时间。 开府置属和出班外廷是皇子参政议政权利的体现。 只不过由于皇子出阁年龄不过才十六岁,开府置属虽给皇子配置了官属,但官属的更多的是教育训导,而非辅佐职能。 出班外廷则只不过是名义上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参政议政。 紫宸殿! 这座原本是官家祝寿之殿,此刻却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殿内张灯结彩,声乐悠扬,人人面带微笑,处处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赵构端坐在殿正中央的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即将发生的这一切。 对于皇子之事,他的心情总是纠结和复杂多变。 秦桧和韩世忠等人领着文武百官,心怀心思的站立在殿内。 今天这里将举行一场特殊的仪式——赵瑗的出阁礼。 赵瑗的出阁礼如此隆重,足以见得算得上官家十分疼爱的皇子。 他身着华丽的皇子装扮,英俊潇洒,气势磅礴。 一言一行之中都散发出王者之气,让人殿内臣子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殿堂之中,他宛如星辰般璀璨耀眼,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此时的赵瑗,心情格外激动。 他深知这次出阁礼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不仅是自己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更是他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 从此将离开官家的庇护,踏上自己的征程,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和抱负。 毕竟,自己从小宫中的生活起居都有专人照顾,学习也有专门的老师教导。 但也不可避免的被剥夺了结交认识其他臣子的权利,生活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生活,缺乏自由。 因而对于赵瑗而言,他渴望着外面的世界,渴望结交更多的朋友。 同样更为渴望掌握更多的知识,但是却被宫墙所阻隔,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而一旦出阁,他就可以选择朝臣,从而行辅导之职。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因为什么样的选择将决定未来有着什么样的道路和命运。 他可以慢慢的仔细考虑,权衡利弊,可以选择那些有能力、有才华、有经验的朝臣,来帮助自己实现自己的目标。 同时赵瑗也十分清楚,自己也需要逐渐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核心班底,为将来的争夺皇位做好准备。 虽说主战派是自己坚强的后盾,但并不能直接为自己所用。 他需要的是一套完全听命于自己,并且不受朝堂掣肘的核心班底。 当年的李世民便是如此。 他依靠着自己强大的势力圈子和核心班底,从而一举夺得皇位,成为了大唐的雄主。 他不但有着非凡的才华和勇气,同时也有着强大的领导能力和凝聚力。 势力圈子包括了许多着名的将领和大臣,如秦琼、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等等。 这些人都是李世民的得力助手,为他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李世民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强大的势力圈子和核心班底,更是因为他有着非凡的才华和勇气。 同时还有着出色的政治才能,能够妥善处理各种复杂的政治问题,为唐朝的繁荣稳定奠定了基础。 这些都是赵瑗需要学习和模仿的地方,可以说李世民便是自己可以效仿的榜样。 整个出阁礼在太史令的主持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先是一通对着祖宗的歌功颂德,尔后便是对着赵瑗又是一通赞美之词。 一大通仪式过后,便是以诏书示人。 内侍张去为一脸严肃的手持诏书,面对着众人,缓缓的念着。 “朕膺昊天之眷命,皇子赵瑗睿质夙成,英姿特立,禀资奇伟,至忠至孝,岁至舞象之年,可堪出阁之礼。兹进封普安郡王,遥领常德军节度使,予册予宝,宜敬宜承。望忠君孝亲,谨守王侯之要道!钦哉!” 这道诏书向天下发出了正式的宣告,它向世人昭告着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也使得赵瑗跨入了大宋的最高爵位。 诏书也承载着大宋的未来和希望。 靖康之变后,大宋宗室悉数被掳至北境。 因而赵构亲兄弟脱困,南渡之后,宋朝便没有封亲王,郡王成为了实际最高爵位。 赵瑗以其皇子的身份以及卓越的才能和非凡的影响力,得到郡王之位也算得上赢得了大宋朝堂和官家的认可。 以赵瑗目前的影响力和爵位,以及皇子的身份,今后在大宋朝堂上,他将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他必定将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和使命,为大宋的繁荣和稳定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的一言一行,都将代表着大宋的形象和声誉。 他的决策和行为,都将关系到大宋的前途和命运。 “臣叩谢陛下圣恩!” 赵瑗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弯下腰,对着赵构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这个时刻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不仅因为得到了郡王的爵位,还因为即将不再被深宫所束缚。 那么自己将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梦想,从而实现所肩负的重任和抱负。 更为重要的是,诏书中所言的至忠至孝的评价可谓非常之高,这个极有可能会伴随他终身的标签。 无论是朝堂重臣还是天下黎民,都将会以至忠至孝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整个殿内的重臣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秦桧对于这一切,自然是能够接受的,但他的心中却也有着一丝忧虑。 他知道,赵瑗颇有进取之心,并且和主战派打得火热。 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宋的天选之子。 如果得到了官家的彻底信任,那么自己的地位很有可能会受到威胁,甚至会性命不保。 因而秦桧心中对于赵瑗会更加忌惮,也必将会更加打压。 韩世忠则全然不同。 他看到如此英武的赵瑗,心中对于大宋的前途愈加有信心。 他相信大宋将来赵瑗的带领之下,一定能够重振雄风,恢复往日的辉煌。 韩世忠心中对于主战一方而言,也有了更多的底气。 有了赵瑗这样的领袖,主战派将来在大宋朝堂上必定会发出强有力的声音。 至于张俊心中则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能够游走于主战和主和之间。 将来无论是谁上位,自己都至于被彻底清算。 第四十九章 初次交锋 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秦桧贼眉鼠眼地转动着他的眼珠子,对于他来说,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赵瑗才是当务之急。 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赵瑗现在算是抢了个先机,但自己绝不能任凭他就这样逐渐壮大起来。 想着想着,秦桧又心生了一个坏主意。 他的心中充满了恶毒的计谋和阴险的算计。 赵瑗不但非常有才华和能力且眼下风头正劲。 如果让他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威胁到赵璩的储君之位,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也会随之受损。 秦桧心中的恶毒念头越来越强烈,他脑袋飞快的算计着阴谋诡计。 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官家面前挑拨,大肆捧杀赵瑗,让官家对他产生怀疑和不信任。 一想到这里,他领着群臣对着赵构山呼海啸般的拜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紧接秦桧又领着众人又对着赵瑗拜道:“恭喜郡王殿下,贺喜郡王殿下!” 群臣一齐向官家和皇子行礼,礼数居然差别不大,难免会有些并驾齐驱的感觉。 按道理这皇子出阁礼,恭喜官家和皇子并没有任何不妥。 然而这帮群臣被秦桧这样领着,并且当着官家的面对赵瑗行如此大礼,必定会让多疑的赵构心生不满。 毕竟这只不过是出阁礼,并不是立储典礼。 秦桧此番的做法已然有些把赵瑗当皇储这般来对待。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计谋或许已经开始奏效了。 可以说秦桧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希望能够挑拨赵构和赵瑗的关系。 这样既能够让赵璩得利,又能够让自己在朝堂之中掌握更多的权力,实现自己的阴谋。 对于赵构而言,皇权是至高无上的,容不得任何人去挑战。 他坐在皇位上,俯瞰着整个朝堂,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锋芒。 自己还没有到临终那一刻,这大宋的皇位谁也不能觊觎。 秦桧的心中则是充满了贪欲和阴谋。 自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不能让赵瑗有机会成为皇储。 必须在赵构面前挑拨离间,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普安郡王殿下英明神武,至忠至孝,又得太祖托梦垂青,实为大宋之福,官家之福!” 参知政事王次翁见到秦桧使的眼色,心甘情愿的甘当马前卒来极尽挑拨之能。 这话一出并没有任何毛病,不过是臣子对于赵氏江山稳固的恭维话而已。 可这话让坐在龙椅之上的赵构却非常不舒服,皇子英明神武,那么自己算什么? 原本他就是纠结多疑的性格,被王次翁这么一说反而愈加怨恨起来。 他恨自己没有亲生的子嗣,让这大宋江山将来被一个外人给得了便宜。 他也有些怨恨赵瑗如此英气逼人,隐隐约约有未来的明君之相。 赵构虽然面无表情的端坐着,殿堂之下的赵瑗却非常明白秦党的险恶用心和官家此时的心境。 以往自己并没有太多在朝堂之上露脸的机会,从而让秦党无从下手。 可是一旦这样的捧杀成为秦党今后的惯用伎俩的话,那么自己和官家之间便从此再无信任感可言。 用心险恶! 赵瑗用凌厉的眼神和秦桧对视了一下,对方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将锋芒收敛得毫无痕迹。 让赵瑗更为吃惊的是,从眼神之中似乎透着些许的和蔼可亲和慈眉善目。 “这秦桧真特么老辣,奸臣果然就是奸臣!” 赵瑗望着这一幕恨不得把秦桧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可能面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启禀官家,儿臣有事启奏!” 赵瑗觉得此时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不但要宽慰官家的心,更是要反戈一击。 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么好的局面,不能轻易的被秦党就这么离间。 官家虽然毫无进取之心,甚至还有些昏聩无能,但毕竟还是自己最需要仰仗的人。 “普安郡王有何事要奏?” 赵构依旧是面无表情并且言语冷淡的说道。 “儿臣以为,秦相身为群臣之首,方才行礼大为不妥!官家是君,儿臣是臣,官家是父,儿臣是子,岂有并行施礼的道理!如此不是君臣不分,父子不分?” 赵瑗心想着,既然你秦桧来阴的,老子就和你玩明的。 历朝历代最在乎的就是礼制,礼制便是划分从属纲常的一条无形的线。 秦桧便是借着这样的礼制,把从属纲常打乱,让赵构对于赵瑗的崛起心生猜忌。 赵瑗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秦桧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既然秦桧已经开始玩阴的,那么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和秦桧玩明的。 礼制在历朝历代都是备受重视的,它是划分从属纲常的一条无形的线。 这条线将所有人的身份、地位、职责等划分得清清楚楚,使得社会秩序得以维持。 然而秦桧在朝堂之上却利用这条线,故意打乱了从属纲常,使得赵构对赵瑗的崛起心生猜忌。 赵瑗深知,要想打破秦桧的阴谋,就必须让赵构明白自己的忠心。 而赵瑗的这番话真是体现了自己不会逾越纲常之事。 虽说自己内心并不认同赵构的所作所为,但此时必须要韬光养晦。 在自己实力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之时,官家的态度决定自己将来的走向。 赵瑗的话一出,整个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愿意说话。 众人都低垂着头,静静的看着郡王殿下和秦桧之间的交锋。 秦桧则一脸不可琢磨的咪笑,让人完全看不到他的内心真实的想法,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大为气恼。 这个时候焦点便转移到了赵构身上,他的态度决定着这场交锋的走向。 可是赵构听完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 这是默许? 赵瑗见官家并没有回应,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索性畅所欲言,借着机会再来一通长篇大论。 “官家当年南渡江南,筚路蓝缕,苦心经营,方有今日之大宋。儿臣不过是受太祖庇佑,方得以在这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至忠至孝既是官家对儿臣之评价,亦为儿臣今后墨守之成规。” 赵瑗想着,你秦桧不是要挑拨吗,那么老子就和你反着来。 把官家的功绩和自己的至忠至孝夸上天,自然也就让他的挑拨烟消云散。 “诸位皆为吾之父叔辈,皆为辅佐官家中兴大宋之重臣,亦为吾效仿学习之楷模。瑗自当是谨小慎微,不敢造次!然如若有人两面三刀,挑拨吾与官家之君臣之情和父子之情,吾为了这至忠至孝必当拼死一搏!” “至于王相所言,实在是谬赞。英明神武的只有官家才是实至名归,太祖托梦并非垂青吾,而是垂青大宋江山。” 赵瑗一口气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清清楚楚的表达出来。 他的话里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会尊重朝廷重臣的态度,但也不惧怕暗中使坏的乱臣贼子。 话里有话的潜台词,既有对于秦桧挑拨的反击,也有对王次翁捧杀的回应。 并且赵瑗将官家捧得非常之高,无形之中刻意的去弱化自己。 他这样的一套组合拳下来,让殿内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们都暗暗称赞。 在他们看来,赵瑗一眼便看清楚了秦桧和王次翁的伎俩,可以说是当众给了两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赵瑗想着,自己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 到底效果如果,那么这一切就要看官家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整个大殿仍旧处在一片寂静之中,秦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王次翁则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 自从张浚、赵鼎和李光等一众重臣被贬谪之后,朝堂之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来回击他们。 “瑗儿之忠孝,朕都看在眼里。秦卿与王卿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不必过于计较。” 赵构此时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红润,那颗纠结不安的心也算是稍微平复。 在他看来,赵瑗无论是英武还是才干确实出类拔萃,但是对于自己的忠诚和孝顺也是有目共睹。 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在众人的称赞之中,隐隐约约有与自己齐头并进之感。 这样的感觉对于皇帝而言,确实会感觉到很强的危机感。一种帝位被人虎视眈眈的危机感。 幸好赵瑗的这番解释让赵构有些释怀,不然这样的猜忌会一直继续下去。 秦桧的老谋深算和顺水推舟,同样也让赵构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方的存在。 不得不说,赵瑗的崛起势必会打破眼下朝堂的格局,但对于赵构而言或许是一种新的平衡。 “今日瑗儿已行出阁之礼,望往后恪守臣子本分,安心读书,为国分忧。余下开府之事便交由宗正寺与临安府处置。” 赵构的这一番话算是对出阁礼的结束语,也算是对于赵瑗和秦桧在朝堂的初次交锋判定了一个胜负。 第五十章 一丝希望 宗正寺 这个大宋掌管皇族事务的重要机构,不仅负责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还要守护着皇族陵庙。 对于赵瑗这样既曾经是宗室子弟,现在又是皇子而言,宗正寺是他不得不去仰仗和依靠的后盾。 走进宗正寺,那庄严肃穆的氛围让赵瑗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这里是大宋皇族的精神寄托,是他们传承家族荣誉的地方。 每一次踏入这里,赵瑗都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和责任的重大。 宗正寺记录着皇族的谱系,对于维护皇族的血脉传承至关重要。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记录,都代表着一段历史,一段赵氏皇族的传承。 而赵瑗既是现在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也是皇族的守护者。 宗正寺所守护的皇族陵庙,更是赵瑗心中的圣地。 那里安葬着赵氏的祖先,是赵氏皇族根基所在。 大宋以文立国,本就是重文抑武,故而对于宗正寺非常看重。 宗正寺对于赵氏皇族的管理,特别是维系南渡之后日渐分崩离析的宗室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因而赵构对于宗正寺以及背后的宗室非常重视,原因在于宗正寺能够利用对于宗室子弟的号召力,从而稳固南渡之后的宋室江山。 皇子出阁同样对于宗正寺而言是个天大的事情,无论是出阁礼还是开府事宜必定是非常上心。 站在宗正寺的大殿前内,赵瑗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肩负着大宋的未来和皇族的期望。 赵瑗望着这宗正寺内的大宗正赵士?、殿帅杨沂中和临安知府俞俟等人,心情却与出阁礼之时大不相同。 眼前这三人虽然不算特别的知根知底,但对于自己想必并不排斥。 大宗正自不必说,自从在资善堂交心之后,一直都在背后默默的支撑自己。 对于大宗正而言,自然是希望看到大宋能够诞生一位英明神武的雄主。 而储君的候选之中,大宗正赵士?已然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赵瑗身上。 而殿帅杨沂中,本就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在官家身边宿卫多年。 对于赵构和大宋的忠诚自然是无须多说。 更为难得的是,杨沂中本来就是抗金武将出身,虽说并没有完全站在主战一方,但内心其实已然是倾向于抗金。 至于临安知府俞俟,在朝堂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偏向,是个妥妥的中立派。 正是因为如此,赵瑗的心情才颇为放松。 “殿下,原本这开府事宜可委托王府属官参与即可,不知为何殿下对于宗正寺推荐之属官并无采纳?” 大宗正赵士?原本就是郡王爵位,并且按照辈分是赵瑗的祖辈,但是言谈之中却十分的谦卑。 或许一方面是被赵瑗的朝堂权谋和胸怀大志所折服,另一方面是对于赵瑗现在的爵位和身份的认同。 在朝堂之中,能够硬刚秦桧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贬谪。 韩世忠不过是因为对于官家有恩,所以才得以幸免。 而现在赵瑗的横空出世,让那些对于朝堂无奈的有识之士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便是从此有人能够和秦党抗衡,并且可以让朝堂重新归于平衡,从而不至于让官家一边倒的依赖于秦桧。 “有劳大宗正费心,王府属官吾心有所属,因尚未就位,故而推脱至今,还望叔祖见谅。” 赵瑗的言辞之中颇有技巧,一边称呼大宗正的官名,却又在最后一边称呼赵士?为叔祖。 这话中既透着公事公办的样子,又表露出浓烈的亲近感。 “哦,不知是何人让殿下心有所属?” 赵瑗的这番话引得赵士?的浓厚兴趣,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现在不单单是他自己,就连整个朝臣圈中,谁也不敢小视这个普安郡王。 这一步步的权谋和不惧奸佞的果敢,都已然让朝堂上下肃然起敬。 然而让赵士?更为好奇的是,能够让赵瑗心有所属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不过是两位并没有任何功名的士子罢了,籍籍无名之辈,不说也罢。” 赵瑗轻描淡写的说着,属官还没有到位之前,他并不想过早透露出去。 以秦党遍布朝野的爪牙,一旦得知必定会从中作梗,甚至会悄无声息的断送两人的性命。 “哦……” 赵士?一边听着赵瑗的回话,一边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乍一看,赵瑗不要宗正寺推荐的属官,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这些属官都可以是经过层层选拔、精心培养的人才。 并且能够保证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卓越的能力。 可是赵士?转念一想,从真正有才能的士子之中挑选,这对于将来需要一套自己班底的赵瑗而言非常重要。 在这朝臣之中,无论官职大小,或多或少都会沾染文官的油滑之气。 这些人往往善于钻营、阿谀奉承,他们或许能够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却未必能够真正为赵瑗所用。 或许赵瑗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才决定从那些还没有被官场玷污的的士子中挑选属官。 这样的选择,不仅需要勇气和智慧,更需要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并且秦党之中暗线众多,朝廷推荐的属官之中,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党的暗线。 “王府属官对于吾意义重大,故而想亲自挑选,叔祖应该能理解吾之苦衷吧。” 原来赵瑗在离开张俊府中之时,觉得王府已经有了着落,便将自己属意的两个王府属官让王顺差人带上自己的书信前往。 “殿下有此决心,吾自当遵从。只是王府属官之中,长史、司马与谘议参军不知如何设置?翊善、王友与记室参军又当如何设置?” 大宋的王府,无论是亲王还是郡王都有一套体制。 除了内官(宦官)之外,其他属官都是负责王府具体事务的事务官。 这些属官各司其职,又相互协作,共同维护王府的运转。 可以说王府属官对于赵瑗至关重要,因为这将构筑属于自己的幕僚班底。 并且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自己在朝堂之中的走向和发展。 在大宋这套王府属官体制下,赵瑗可以自己选任属官,但如何设置还是需要遵循王府官职。 这就像是一场考试,赵瑗需要在众多的答案中做出选择,而这些选择又将决定他的王府的未来。 他需要仔细权衡每一个选项的利弊,考虑每一个属官的能力和性格,才能做出最合适的决策。 当初为了王府属官之事,赵瑗会面临一些艰难的选择。 是选择熟悉的朝臣还是去外地遴选? 是选择有才干的但不一定能够验证忠诚的,还是选择忠诚熟悉但不一定有大才的? 才干与忠诚,熟悉与陌生,都是很难抉择的事情。 赵瑗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这让他感到非常为难。 最终赵瑗经过深思熟虑,才愿意去选择了那两位经过后世验证过有能力的陌生人。 “眼下朝廷国力艰难,王府属官自然不宜过多,翊善与记室参军各一名即可,王友二人吾以向官家讨要。至于内事看娘娘与内侍省如何安排,兵曹之事则有劳杨殿帅!” 赵瑗深知,虽然自己身为皇子,但未来仍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他心中不安,担心王府属官过多过杂,人多嘴杂,说不定哪天就会对自己不利。 毕竟将来与秦党的朝堂斗争中,敌人可能就隐藏在身边。 此外大宋还面临着金国的威胁,朝廷财政紧张,节俭为上,自然不宜过于奢侈。 因此赵瑗希望王府属官不要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宁愿自己多花些时间和精力,亲自处理一些事情,也不想让太多人参与其中。 对于王府的内务,他选择让宫中挑选出的内侍和宫女来处理,这样可以保证王府的生活起居得到妥善安排。 而侍卫之事,则从殿前司选拔而来,这样可以确保自己拥有一直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兵马。 第五十一章 新基鼎定 赵士?见赵瑗如此的胸有成竹,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自然不好过多干预。 “如此安排也好,吾就依照殿下所言来办。” 王府属官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朝廷命官,只不过既可以让朝臣担任,也可以从民间选拔。 这也是大宗正并没有过于纠结的地方,但凡符合朝制的事情则不需要太多权衡。 何况赵士?本来就已经倾向于赵瑗,更加不会横加阻拦。 “如此有劳叔祖,待属官到临安之后便可归位。” 赵瑗客客气气地对着赵士?说着话,一边还不忘恭敬地行了个礼。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赵士?无比的敬重。 这位宗室领袖,不但在危急时刻拥立赵构称帝,为大宋的延续可谓是殚精竭虑。 眼下对于自己的出阁也是劳心累力,可以说满心都是为了大宋。 赵士?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地点着头。 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对这个年轻郡王的喜爱和欣赏,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赵瑗干练而坚定,并且对于艰难险阻从来都是充满了决心和信心。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热情和坚定。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交流,更是一次传承和寄托。 “敢问殿下,臣听闻普安郡王府已经有了着落?”临安知府俞俟见缝插针的说道。 原本对于皇子出阁,要么是朝廷拨款到临安府新建督造,要么是现有的宅子由官家赏赐。 可赵瑗竟然绕过临安府,直接把自己的府邸给定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在大宋还从没有出现过,也是让身负使命的临安知府俞俟有些惊讶。 “正是,眼下国库吃紧,枢密使张俊愿意将凤凰山的宅院无偿划拨出来作为普安郡王府,也算是为国分忧。” 赵瑗已经和官家说过,自然不需要在临安知府面前过多解释。 “如此甚好,臣便恭喜殿下新基鼎定,和风万里!” 对于皇子出阁的府邸,临安知府俞俟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有现成的并且官家也没有任何意见,自然是皆大欢喜。 “借您吉言,有劳俞知府费心!” 赵瑗并没有对俞俟有任何的轻视,毕竟临安知府在大宋可谓是举足轻重。 虽说品级不是很高,但却掌管着临安城内的大小事务。 自己将来难免会有事要有求于他。 “不敢不敢,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如若还有何差遣,殿下可差人通报临安府即可。” 俞俟虽说是位高权重的临安知府,但对于赵瑗却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身为临安知府的他,对于赵瑗在临安城中传闻早已耳熟能详。 整个临安府的坊间都在讨论着这位出阁的郡王殿下,人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与崇敬。 无论是民间的百姓,还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无论是军中的武将,还是王府中的文臣,无不对赵瑗的才干和胆识感到钦佩和敬畏。 他凭借着一己之力,保下了护国有功的岳飞,并且打破了秦党独大的朝堂格局。 这样的壮举,让所有人都不敢等闲视之。 临安百姓纷纷传颂着赵瑗的壮举。 甚至还有人传出这位郡王殿下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有着非凡的才干和胆识。 他能够在秦党的权势面前挺身而出,为岳飞平反昭雪,这是何等的勇气和魄力! 他不仅保下了岳飞,还为整个朝堂找回了公正和正义。 在朝堂主战派同样也对赵瑗充满了敬佩和期待。 他们认为郡王殿下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有着卓越的才能,居然能够打破秦党独大的格局,为朝堂带来了新的气象和希望。 在军中,自然武将们更是对赵瑗赞不绝口。 “杨殿帅,吾这王府侍卫兵曹之事,亦要汝多多费心才是。” “启禀殿下,王府兵曹侍卫之事,官家已然有过交待,依照惯例,可差遣一都至一营不等。不知殿下有何考量?” 杨沂中毕竟是久居官家身边的殿帅,对于赵瑗自然比其他人都要熟悉不少。 “吾看一都兵马即可,对外可号称一营,不知杨殿帅以为如何?” 鸣琴居虽然地处凤凰山,却宅院设有兵营和马厩,但赵瑗觉得兵马不宜过多。 一都按照大宋的兵制便是一百人,而这一百人不多不少,完全可以依照赵瑗的想法去练兵。 如果能够精挑细选出精兵猛士,则完全可以打造成将来统兵十万铁骑的威猛之师。 “臣以为可行。”杨沂中恭恭敬敬的说道。 “东西班指挥使王顺吾已颇为熟悉,用生不如用熟,侍卫营便由他统领。至于一都兵马,杨殿帅行个方便,让王指挥挑选如何?”赵瑗说道。 “但凭殿下吩咐!” 杨沂中在官家跟前多年,早已习惯了顺从和迎合。 他深知官家的脾气和喜好,从不轻易违背官家的意愿,以免招来祸端。 此时的赵瑗如日中天,并且在武将圈中威望极高时,杨沂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忤逆。 更何况,王顺的父亲王德与杨沂中本就是一起征战多年的老友,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和信任。 杨沂中自然也希望王顺能够有个好的前程,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阻碍而受到影响。 “还有一事,吾在凤凰山的府邸有马厩,这一都兵马能否全部配上军马?” 赵瑗想着既然练兵,就必定是要练重装骑兵,而重装骑兵则必须要配备战马。 “这……” 赵瑗的话一出,杨沂中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知杨殿帅可有难处?” 赵瑗明白,此时的大宋最为稀缺的便是战马。 当初大宋的养马之地都已经被金人所占,优良战马眼下非常难得。 无论是川陕的吴璘还是京湖的岳飞,都处于极度缺战马的状况。 岳飞的战马甚至只能靠缴获得来,由此可见战马对于大宋的捉襟见肘。 而自己提这一百匹战马的要求,确实可能有些强人所难,毕竟战马都需要用在抗金战事之中。 “不瞒殿下,眼下禁军之中军马都极为稀缺,委实难有百匹战马的空余。” 杨沂中并没有过于的扭捏,而是颇为直接的拒绝了赵瑗的要求。 “吾明白,战马都需要用在更为紧要之处。” 赵瑗抬头,视线对上杨沂中的双眼。 杨沂中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躲闪和掩饰,只有对他的信任和敞开。 这种信任是如此的纯粹和坚定,仿佛是一座坚固的堡垒,无论外界有多少风雨和艰险,都无法动摇。 赵瑗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知道这份信任十分难得。 “臣谢过殿下能如此体谅!” “无妨无妨,吾出阁开府之事有劳诸位,军马之事再向办法!” 赵瑗转念一想,直接找禁军要马也有些不妥,这个事情只能自己来解决。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反而有了个新的主意萌生。 第五十二章 有意为之 正当赵瑗在宗正寺与众人商议开府事宜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中年模样的太监有些盛气凌人地小跑至赵瑗跟前,眼神冷漠而又高傲。 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显示出他在宫廷中久经训练的素养。 整个人的身体散发着一种傲慢的气息,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赵瑗抬起头,目光与太监交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猜测太监前来的目的。 众人也都纷纷停下了议论,整个宗正寺陷入了一片沉默。 太监站在赵瑗面前,微微躬身,像是在行礼却又好像并没有行礼一般。 似乎他并没有把赵瑗这个郡王放在眼中,一看便是在宫中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 太监对着赵瑗冷冷的说道:“殿下倒是让奴婢好找啊!” 言语之中不但没有任何的恭敬,反而还透着一丝傲慢之气。 “哦,是朱内官,莫非是贵妃娘娘召见?” 赵瑗冷不丁见到是吴贵妃身边的内侍朱内官,一看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 “正是,娘娘让殿下速速回宫,以便吩咐王府内务之事。” 朱内官依旧保持着傲慢的姿态,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在宣告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似乎吴贵妃的话便如同圣旨一般,容不得半点懈怠。 并且他用的吩咐一词,由此可见王府内务容不得赵瑗有半点的想法,一切只能听命于贵妃的安排。 下马威! 这便是妥妥的下马威。 赵瑗自然是明白吴贵妃的意图,她就是要借着众人商议开府之事,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样一来,自己之前树立起来的人设势必会大打折扣。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吴贵妃的阴谋诡计罢了。 赵瑗心中一片苦涩,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吴贵妃的阴谋得逞。 否则自己今后在朝堂的地位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重新树立起不受制于人的形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吴贵妃的话语所影响,否则自己将会失去理智。 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不如朱内官先行回宫,吾这商议完便去觐见贵妃娘娘。”赵瑗并不急于反驳,而是客客气气的说着。 他真正的用意便是让众人感受到自己并非为深宫所束缚。 也并不是惟贵妃之命而是从。 “娘娘发话务必让奴婢带着殿下一并回宫,且是速速回宫!” 朱内官并不领情,反而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他明白贵妃这样做的意思,因而更加卖力的想要让赵瑗当众丢丑。 “混账,娘娘乃后宫之主,定然知道这王府开府之事乃是朝制,王府内务不过是家务事。孰轻孰重,娘娘自有分寸。轮得到你在这狐假虎威?” 赵瑗言辞之中透着不容分辩的气魄,凌厉的眼神如同尖刀一般扫向朱内官。 这朱内官是看着赵瑗长大的,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赵瑗。 从小仁孝温顺的赵瑗,对待身边的任何人都是温文尔雅。 不会轻易的去反驳别人,更不会去忤逆长辈。 但他毕竟是贵妃身边的人,自然是会心甘情愿的帮着赵璩一派。 “莫非,莫非殿下要违抗娘娘之命?” 朱内官的话语有些犹豫迟疑,眼下赵瑗已然不同于往日,连秦桧都敢硬刚,何况自己这贵妃身边区区的一个太监。 “吾说过了,朱内官先行回宫,商议完开府之事后自当觐见贵妃娘娘。” 赵瑗面色阴沉,如罩寒霜,他一言不发地瞪着眼前的人,眼神中闪烁着 令人窒息的锋芒。 众人大惊,郡王平日里虽然谦和温良,但若发起怒来,却是天王老子都不敢轻易招惹的角色。 此时的赵瑗,显然已经动了真火。 “既然如此,殿下您先忙着,那奴婢先行告退!” 朱内官悻悻的说着,他显然是被赵瑗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不但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言语之中也恭敬了不少。 赵瑗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对于这宫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都非常熟知。 如若自己还没有出阁,势必会被这深宫所束缚。 但现在已经出阁在即,况且以武促和已经是既定国策,那么主战一方在朝廷会逐渐回归。 对于官家而言,其实内心并不想朝堂被秦党一家独大,主战一方能够恰到好处的起到平衡的作用。 可以说这些都是赵瑗的本钱,况且自己苦心打造的人设,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太监就轻易的毁掉。 不得不说赵瑗的这一举动再次让众人有些惊讶甚至暗中为他捏把汗。 吴贵妃虽然品阶不过是贵妃,却实际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之主。 平日里官家都会要让着她几分,何况不过是皇养子的赵瑗。 “殿下,贵妃娘娘毕竟是汝母妃,万万不可轻视怠慢。开府之事已无大碍,吾看殿下还是速速回宫吧!” 赵士?语重心长的说着,言辞之中满是忧虑和恳切之情。 在场的众人之中,或许只有他才有这个资格和身份来劝说一番。 他此时出来说话,一方面是对于赵瑗的言行举止有些担忧,另一方面也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赵瑗满怀感激地望着这位叔祖,心中感慨万千。 在这朝堂上下,宫里宫外,人人都难免会被利益所牵绊,为了争权夺利而不择手段。 可自己眼前的这位叔祖,却像是一股清流。 为人品行端正,从不为非作歹。 而且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地伸出援手,如雪中送炭。 赵瑗知道,赵士?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他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出于对赵氏皇族的责任和义务。 此时此刻,赵瑗望着自己的这位叔祖,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一想到这里,赵瑗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于是对着众人行礼道:“如此开府事宜便有劳诸位,吾在此先行谢过,告辞!”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宗正寺殿外走去。 众人望着赵瑗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在赵瑗的背影中,众人似乎看到了一个强大而自信的未来储君的气场。 “殿下,待会到了坤宁殿,奴婢便一力承担怠慢之责,您别出声便是。” 李裕文跟在身后不无担忧的说着。 宫中有宫中的诸多规矩,自小在宫中长大的李裕文自然见识过。 况且这吴贵妃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如若赵瑗与其发生冲突,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若赵瑗默默忍受着责罚,势必传扬出去会对这新晋郡王的声誉大受影响。 这些显然是李裕文不愿意看到的。 最好的办法便是他自己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从而使得赵瑗可以独善其身。 “这可是圈禁和打板子的事情,或许还会被打个半死,汝不怕?” 赵瑗开着玩笑的说道。患难见真情,李裕文此时的表现让他非常的满意。 每每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他总能奋不顾身的跳出来为自己扛事,这份忠心确实难得。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思说笑!” 李裕文一脸愁容的说道,心中暗道这板子到时候是打在我身上,你自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放心吧,这事不用汝来担责,吾自有办法。” 赵瑗拍了拍李裕文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道。 在李裕文看来,方才的那一幕这郡王殿下似乎是有意为之。 为的就是在贵妃娘娘面前逐渐强势起来,从而不至于一直被动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