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我心声后,全家炮灰都杀疯了！》 第001章 穿成种田文里的恶毒女配 “小兔崽子！平日里偷窝窝头吃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给你爷爷留的鸡肉都敢偷，不好好修理你一顿，你怕是要上天！” 钱氏被眼前的一幕气得两眼发红，抄起墙角的扫把就往自家孙女身上招呼。 祸到临头，少女没逃跑，也没认错，反而抓紧最后的时间拼命往嘴里塞肉。 结果吃得太急，一大坨肉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得她脖子脸通红。 而钱氏光顾着生气，压根没察觉到异样，几扫把落下去，再弯腰训人时少女双目紧闭、面色乌紫，已经没了动静。 “玥玥？玥玥！你可别吓奶奶啊！” 钱氏慌了，连丢掉扫把，颤抖着手去探鼻息。 指尖落下的刹那，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卷起落叶拂过少女面颊，那双紧闭的杏眼又猛地睁开。 “咳咳咳……” 许玥玥剧烈咳嗽几声，随着堵在嗓子眼的秽物吐出，憋得要炸的肺部一下通畅了。 呼~活着真好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坐起来，然而下一秒，笑容又僵在了嘴角。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灰色褙子、打扮古怪的老妇人，妇人抹着眼泪，絮叨着令人发懵的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啊，不是在家里偷吃，就是在外面惹祸……” 后面的话许玥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瓜子嗡嗡的，混乱的记忆在脑海里乱窜，半晌才理清头绪。 原来她不是劫后余生，而是死后穿书了！ 穿进了前几天看过的一本名为《摄政王的锦鲤小福妻》的种田文里，成了里面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原书女主顾芸本是个小可怜，刚满十岁便被继母卖给杨花村的病秧子冲喜，成亲当天竟意外觉醒了锦鲤气运。 此后她一路顺风顺水，不仅发家致富，还陪着丈夫在官场步步高升，最终成为尊贵的摄政王妃。 而许玥玥则是女主发家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也是能把读者气到脑溢血的角色。 她比女主小三岁，住在女主夫家隔壁，是个小哑巴，但嘴不能说话，挡不住她坏。 偷鸡蛋被女主骂，她就去点人家草垛，结果烧了同村人的房子，害得她爹只能背井离乡赚钱还债，最后更是赔上了性命； 踩死女主家鸡崽害怕被打，她把黑锅扣到堂弟身上，间接导致叔婶和离； 渣爷带着青楼小三上门欺辱奶奶，她反而处处帮着小三，气得奶奶病情加重，孤独地惨死在破庙里…… 一家十几口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孤立无援的她被人贩子盯上，凶多吉少。 按理说，剧情发展到这儿，这个蹦哒了几百章的恶毒女配也该领盒饭了，结果作者又来了个神反转—— 许玥玥只是许家捡来的孩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侯府遗失在外的真千金。 侯府的马车一来，她美美地跑到京城继续和女主斗去了，因她而死的许家人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冤种。 看到这一段，许玥玥再也抑制不住火气，在评论区一顿输出，然后果断弃书。 可是现在……她竟然穿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老天爷，你就可劲儿整我吧，我不伺候了，烂命一条，谁爱要谁拿走。】 许玥玥绝望地躺了回去，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天，里面写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和疲惫。 【您也别念了，拿起扫把对着我的头使劲拍，拍死拉倒。】 正在喋喋不休的钱氏一愣，哪来的声音？ 小院除了她，只有许玥玥一个，可是对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啊。 难道是她听错了？ 钱氏定了定神，低下头接着念叨，不过这次语气软了很多： “玥玥，不是奶非要打你骂你，你八岁了，也该懂点道理了。 你爷爷到省城考试，一去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回到家不吃顿好的补补，身体能受得住？” 许玥玥眨巴下眼睛，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在冷笑。 【呵呵，他吃苦？人家喝着小酒、逛着青楼，快活着呢！】 【再说了，一个考一辈子都中不了举的废柴，吃这么好干什么？纯属浪费粮食。】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钱氏又是一怔，这回她基本能确定那声音出自孙女。 想到刚才突然晴转阴的天气，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莫不是老天爷显灵，给了她窥听心事的能力？ 可是孙女提到的青楼是怎么回事？ 她和丈夫许文举成婚二十六载，生养了四子二女，夫妻感情极好，连架都没吵过几回，怎么可能和青楼扯上关系？ 定是村里那群长舌妇在孩子面前乱说，孩子又单纯不省事，错把流言当了真。 这样一想，钱氏心里舒服多了。 她弯腰把未吃完的半只鸡放到许玥玥面前，语气无奈道： “想吃就吃吧，我再重新给你爷爷杀一只。” 许玥玥看看碗里被嚯嚯得不成样的鸡肉，再看看钱氏充满希冀的眼睛，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您就宠他吧，宠到最后官太太没当上，还被传染一身花柳病，最后被渣男扣上水性杨花的帽子赶出家门，惨死在破庙里。】 【真是好惨一女的，王宝钏见了要流泪，秦香莲见了要叫姐妹。】 钱氏如遭雷击。 花柳病？ 惨死在破庙里？！ 前面那些话她还能安慰自己是村里妇人乱嚼舌根，可后面这些……若不是知道些什么，怎么可能了解如此清楚？ 她猛然想起八年前有老道从家门口路过，借了碗水，临走前说过他们村将会出现一个了不得的女娃娃。 难道玥玥就是那个女娃？ 老道口中的了不得是指预知未来？ 钱氏越想越觉得可信，心也越来越凉。 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难道真是贪财好色、薄情寡义的渣男？ 如果许文举真有二心…… 钱氏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那她也绝不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002章 烟雨楼捉奸 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思杀鸡宰鹅重新做一顿了，随便炒个萝卜白菜凑合一下得了。 钱氏扭身去了菜地，许玥玥则接受了现实，挪到墙根梳理起剧情。 她来的时间很不巧，原主已经点完草垛，得罪完女主了，而且为了赔偿村民的损失，许家几乎掏空了家底。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原主爷爷搞大小三肚子，赶走钱氏……钱氏一走，这个家基本就散了。 许玥玥抓抓脑袋上的小揪揪，愁坏了。 烦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因为是个小哑巴，连旁敲侧击提醒一下都不能，简直是要活活憋死她的节奏。 正独自抓狂，远方小路忽传来辘辘的车轮声，未多时，牛车在院前的大杨树旁停下。 许有仁翻身跳下车，落地时没站稳，噗通摔了个屁股墩，正呲牙咧嘴揉屁股呢，脑海里忽然冒出一道欠兮兮的声音： 【呦，我的便宜爹回来了，瞧瞧这浓眉大眼高鼻梁，长得还挺帅，就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在说话？ 许有仁讶然，一偏头正好看见许玥玥在对着他笑。 小姑娘揣着小手，顶着对小揪揪，紫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一咧嘴，露出俩豁牙子。 那模样，看着也没比他聪明到哪里去。 欸？不对！ 他的哑巴闺女会说话了？！ 许有仁后知后觉，连撒丫子往闺女面前跑，跑到一半，那道声音又冒出来了： 【可惜了，这么帅的人却被骗去矿场挖了两年煤，一分钱没挣就算了，还把命搭进去了。】 【这么平的路都能摔个屁股墩，到了矿场可怎么整？唉，愁死我了。】 许有仁脚步一顿，听傻了。 他不是在酒楼当账房先生吗？挖哪门子的煤？ 还有他闺女说话怎么光听见声音，不见嘴动？莫不是他这一跤摔出了能听人心声的本事？ 老天！ 他要是有这本事，还不得把店里那群事儿精客人哄得找不着北？ 钱氏一出厨房就看到自家傻儿子在门口呲着牙乐呵，嫌弃地皱起眉问： “不是让你接你爹回来吗？接的人呢？” 许有仁叹着气应声：“害，别提了！我爹突然头疼得厉害，大夫查不出毛病，说最好留下观察一天，万一出了事方便救治。” 钱氏心一紧，但不等她追问详细情况，又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 【他头疼？他疼个棒槌！分明是路过烟雨楼，看见老相好冲他挥手帕，腿软走不动道了。】 【家里老婆为他杀鸡做饭，盼得眼都瞎了，他却跑到青楼风流快活，真可恨呐！】 许有仁瞪大了眼睛。 烟雨楼？老相好？ 他那知书达礼的秀才父亲竟是流连青楼的老色鬼？ 相比之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钱氏要淡定得多，她掐紧了手，强压下脸上伤痛，道： “你爹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有仁，你受受累，再跑一趟，把我送过去吧。” 今天她必须弄清楚许文举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许有仁从震惊中拉回神识，忙劝道： “还是我去吧，您累一天了，好好在家歇着，爹那边有我和秀娘就够了。” 看情况，他娘好像还不知道老相好的事，他得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不冤枉一个好的，也决不能让娘受委屈。 两人争执不下时，许玥玥的声音又响了： 【要不你们俩一块去吧，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和渣男小三打起来了，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最好把我也带上，能不能看热闹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怕你们被欺负。】 低头一看，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眸子里全是即将吃到大瓜的兴奋。 这副模样，倒教人不忍辜负。 钱氏叹口气，有些无奈道：“一块去吧，把玥玥也带上，她爱偷吃，不能留她单独在家。” 许玥玥撇撇嘴，看着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奶，您可真是我亲奶，我爱死您了！】 【您放心，到时候真打起来了，我一定多帮您踹渣男两脚，解心头恶气！】 听着孙女各式各样的俏皮话，钱氏紧绷的情绪松快了不少。 就算丈夫真的背叛她了，她在这段婚姻里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个聪明孝顺的孙女一直关心着她，值了！ 车轮滚动，一路疾驰，最终在城门关闭前抵达县城。 许有仁先是带着老娘闺女去了医馆，果然没找到人。 钱氏的脸色沉了又沉，许有仁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许文举，体贴地在旁边安慰： “我爹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身体怎么样，肯定心里有数，您不用太担心……” 钱氏冷声打断他的话：“带玥玥去城南面馆吃饭吧，逛这一大圈她也该饿了。” 面馆就在烟雨楼附近，到时候她可以找机会进去看看。 许有仁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一声“好嘞”干脆地应下了。 唯一不了解内情的许玥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吃什么饭呐，我不饿！赶紧去找人吧，这么好的捉奸机会，错过后悔两辈子！】 【奶啊，丈夫不见了你就不着急吗？爹啊，那可是你亲爹！】 【……】 许玥玥在心里狂喊了一路，快到地方时余光一瞥，好家伙，路边挂两串大红灯笼的店铺可不就是烟雨楼吗？ 机会就在眼前，她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跳下牛车冲进了烟雨楼。 【奶，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接收到孙女的召唤，钱氏看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 车都空了，脑子慢几拍的许有仁才反应过来，连忙勒停牛车，把缰绳塞到一路人手里，说了句“帮忙看一下，多谢”便狂奔离去。 老伯望着他的背影，内心大为震撼。 如今世道竟开放成这样了吗？逛个青楼都能逛出上茅房的急迫感。 第003章 和离，为自己而活 烟雨楼分上下两层，下层跟普通酒楼相似，是客人喝酒听曲的地方，上层则是独立的厢房。 黑夜初至的傍晚正是楼里最热闹的时间，一进门乌泱泱全是人，想要在这里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许玥玥人小动作麻溜，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最终在被老鸨揪出去前发现了在角落喝酒的许文举。 他一手搂着个穿桃粉色衫子的女人，一手端着酒杯喝得正起劲，钱氏都走到他面前了愣是没发觉。 还是那女人先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改软若无骨的姿态，坐直身体扯了下他的衣角。 结果许文举误解了她的意思，淫笑着亲亲她的脸颊，语调轻浮： “怎么，等不及了？哥哥这就抱你上楼，好好疼爱你……” 话未说完，一个酒壶兜头砸来。 冰凉的酒水浇了一脸，许文举的酒一下醒了。 “他哪个不要命的敢砸老子？找死！” 他抹掉脸上水渍，骂骂咧咧地扬起拳头还想打人，然而一抬头，看到的却是钱氏阴寒似冰的脸。 冲到头顶的怒火瞬间泄了。 他瘫坐回去，嘴唇嚅嗫着说道： “桂……桂芝，我想回家，从这里路过，她们非要把我拉进来，不是我要来的……” 听完这个解释，许玥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有说服力的理由，要不是我长了脑子，说不定真信了。】 【奶，你可别听这渣男鬼扯，他是烟雨楼里的老客户了，八年前就经常来，不光烟雨楼，省城的青楼也没少逛。】 【要不是兜里钱不够，他恐怕要住里头！】 八年前就经常来、兜里钱不够…… 一字一句，如锥刺心。 钱氏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和从前一样，穿着干净的青袍，身形儒雅俊俏，明明四十有三的年纪，脸上却没几条皱纹，瞧着更像三十出头的人。 往日她最喜欢他俊俏的外表和一身的书生气，如今看来只觉得无比恶心！ “许文举，我嫁进许家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里，你要读书要科考，没时间下地，我咬咬牙扛下了养家的责任。 为了给你交束修，给你买笔墨纸砚，给你攒去省城的路费生活费，我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十来年没添过一块新布条。 可你呢？你拿着我用骨血赚来的钱在外面喝小酒逛青楼！许文举，你还有良心吗？” 随后赶来的许有仁也上前帮母亲说话： “爹，您总是嫌我笨，说我读了五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是个废物，我再废，也知道礼义廉耻。 母亲为您、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您不敬她爱她，反而在外勾搭妓子背叛她，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 围观的客人也在旁边议论纷纷，大多是骂许文举不厚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没能力赚钱就罢了，还花妻子的血汗钱逛青楼，着实不应该。 听着众人对他的指责，许文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但身为书中头号大渣男，他怎会轻易认错？ 事到如今，仍梗着脖子挑钱氏的过错： “我知道你养家辛苦，但我读书就容易了吗？夏天，蚊子一咬一腿包，汗水糊得睁不开眼；冬天，冷风往骨头缝里钻，手僵得连笔都握不住。 同窗都有妻子在身边照顾，端茶送水，打扇添衣，你却终日不见人影，我这个丈夫当的不称职，你这个妻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玥玥被他的无耻程度震惊了！ 【你可真是肚脐眼放屁，咋想的啊？既想让媳妇赚钱养家，又想让媳妇围着你当丫鬟，她是人，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奶，这男人不能要了，踹了吧！没了这个废物累赘，咱们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没男人没烦恼，儿女绕膝，身体健康，妥妥的人生赢家，你确定不心动？】 看着孙女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再看看许文举理直气壮的模样，钱氏心一狠，豁出去了！ “嫌我不够体贴是吧？行，那咱们和离！以后你爱怎么逛怎么逛，老娘不管了！” “和离”二字一出，许文举傻眼了，他只是想逼钱氏认错，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可没想过和离。 毕竟他还是个穷酸秀才，没官职，更没赚钱的本事，离了这棵任劳任怨的摇钱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桂芝，你肯定是气糊涂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因为这点小事说散就散？” 钱氏态度一硬，他立马软和下来，低三下气地向她卖好：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从今以后我洗清革面重新做人，咱们一家好好的。 等我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你就是官太太，出门要坐轿子的，多威风啊！” 听着他的求饶，钱氏又犹豫了。 不是为最后那句“官太太，出门要坐轿子”，而是为“咱们一家好好的”。 许玥玥看出她眼底的挣扎，急得拽住她的手，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 【不要啊，别信他的话！狗改不了吃屎，他现在说的好听，回头得了空还是会往青楼跑，真把脏病带回家传染给你，一切都晚了！】 【你也不想生着病被渣男赶出家门，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被小三欺负打骂吧？】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狠狠心，和离了，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我保证！】 许有仁听着女儿声嘶力竭的呐喊，内心也颇受触动。 脏病、被渣男赶出家门…… 母亲吃了几十年的苦，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不该落到这样的结局！ 他抬步站到了钱氏身侧，看着她发间不知何时长出的银丝，语气坚定： “娘，和离了吧。您总是为爹考虑，为我和弟弟妹妹们考虑，几十年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一回了。” 从头到尾没掉过一滴眼泪的钱氏听完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 她这一辈子，前十几年围着父母兄弟转，后几十年围着丈夫儿女转，忙忙碌碌，却从未有一天真正为自己而活。 现在的她真的能离开许文举，过上想要的生活吗？ 垂在身侧的手掌一热，许玥玥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奶，和离吧，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们。】 第004章 不上学，完了蛋 听到孙女的心声后，钱氏重新仰起头，一改犹豫不决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从迈进青楼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家不会再好了，许文举，我们和离！” 说完这句，她不再看瘫在地上的男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有仁，把你爹揪出去，明天一早回村找村长族老拟文书。” 至此，许文举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像只受惊的大鹅，扑腾着胳膊去抱钱氏的腿，嘴上还哀求道： “桂芝，我真知道错了！别和离！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干活累得浑身酸疼，是我为你捶背捏肩；你太忙忘记吃饭，也是我热了饭亲自去送……” 许文举细数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说到感人处，还流下几滴眼泪。 但钱氏始终冷着脸，不为所动，不是她心肠冷硬，而是身边有个巧嘴的人才，专拆许文举的台。 拆完台还要来个总结： 【这就是渣男的常见套路，先是往对方身上甩锅，甩不动就开始打感情牌，要是感情牌还没用，接下来请欣赏大型狗急跳墙表演。】 果不其然，被儿子叉上牛车的那一刻，许文举急了，不再泪眼花花地哭求，反而张牙舞爪地嚷嚷起来： “钱桂芝，没有我这个秀才爹，你觉得老三老四还能在县里最好的书院念书吗？知夏还能嫁给她看中的小童生吗？ 还有老大，你的账房先生也别想当了，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去喝西北风吧！” 许玥玥被吵吵得心烦，抓了把干草，扭头把他的嘴堵住了。 【闭嘴吧，死渣男！】 【用孩子的前途婚姻威胁媳妇，合着他们就不是你许文举的种了？】 没了气急败坏的吵嚷声，世界一下清净了。 牛车啵嘚啵嘚穿过热闹的大街，一刻钟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这是许有仁和妻子李秀租的房子。 两人都在县城一家酒楼做工，许有仁当账房先生，李氏做厨房帮工，杨花村离县城将近二十里路，来回不方便，所以便租下了这个小院。 几个月前，许文举的同窗赵秀才在县城开了家私塾，两人的儿子许长明和二房长子许长远托关系进了私塾念书，也和他们一同住在这里。 这会儿李氏和许长明并不在家，院里只剩许长远一个人举着破蚊帐缝制的网兜捕流萤。 见钱氏进门，他眼睛一亮，网兜也不要了，炮仗似的迎了上去： “奶，你是不是又来给我送好吃的了？上次的老母鸡可香了，香得我睡觉都在流口水！” 钱氏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怎么不见你读书这么用心呢？” 许长远早习惯了来自奶奶的特殊“关怀”，呲起豁了口的门牙笑笑，伸头朝她身后看： “让我瞅瞅，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咦，小哑巴，你怎么也来了？” 许玥玥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面前这位是大她几个月的堂哥，也是书中二号熊孩子，成天偷鸡摸狗、调皮捣蛋。 之前原主和他臭味相投，经常一起搞事一起挨打，因此两人关系还算融洽，但现在——只有嫌弃。 【果然是个讨人厌的熊孩子，长得像个泥汤里滚过的胖汤圆就算了，还没礼貌。】 许长远愣住了。 他好像听见小哑巴在骂他？ 不确定，再看看。 小哑巴嘴没动，但那声音仍在继续： 【家里砸锅卖铁送你念书，你倒好，别人上课你睡觉，别人背书你爬树，最后还因为偷夫子鸡腿被赶出了私塾。】 【奶把你吊在树上打了一顿，但你这爱偷的毛病还是没好，转头又去偷人家养的鱼，结果脚一滑掉坑里淹死了。】 【死的可惨可惨了，第二天被人捞起来时身体都泡囊了，手指头还被鱼啃掉俩。】 许长远手一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不爱读书爱摸鱼，但这并不代表他想掉坑里当鱼食啊！ 怎么办？现在改过自新还来得及吗？ 不等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钱氏就怒不可遏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小兔崽子，来，跟你大伯说说，你在赵秀才那儿都学了什么。学的好了，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学不好，呵呵，大耳巴子管饱！” 她常年忙于生计，没什么时间看管孙子，以前总觉得小孩子嘛，再皮能皮到哪里去？听了玥玥的心声才惊觉——没人管他们能皮上天！ 许长远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支支吾吾半天挤出句话： “先，先生教了我们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不上学，完了蛋……” “啪！” 钱氏的大耳巴子结结实实落到了他的屁股蛋子上。 许有仁想劝两句，但想想闺女的话，还是算了吧，挨打比总泡囊了强。 于是许长远光荣地挨了顿胖揍，被钱氏赶回房间挑灯温习功课去了。 过了好一阵，李氏和许长明提着灯回来了。 他们原本是去医馆给许文举送晚饭的，找了一大圈没找到人，谁料回到家抬眼一瞥，人就在牛车上躺着呢！ 而且还被绑了腿堵了嘴，活像遭了土匪。 李氏一头雾水地看向廊下坐着的几人，“娘，有仁，你们这是……”整的哪出？ 许有仁小心地瞥了下自家老娘的脸色，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钱氏倒是依旧镇定，大大方方地把许文举逛青楼以及两人要和离的事说了。 青楼？和离？ 李氏惊得半晌合不拢嘴，然而让更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第005章 空间在手，赚钱不愁 她居然能听见闺女的声音！ 【我娘长得真好看呀，柳叶眉杏仁眼鹅蛋脸，真像画里走出来的江南美人。】 【我那年仅八岁，但稳如八十的大哥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大的瓜你都不感兴趣吗？】 一直站在角落没说话的许长明听见这道声音，终于没忍住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许玥玥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呀，好俊的一张脸！】 【不过有点太严肃了，像个小老头，如果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鬼使神差地，许长明勾唇笑了笑，片刻，又红着脸垂下了脑袋，眼睛余光不住往外瞟。 妹妹正笑眯眯地偷看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光，俏皮又可爱。 娘亲仍张着嘴巴，估计还没从和离一事中缓过神。 奶奶和爹都板着脸，没什么特别反应。 看样子只有他能听见妹妹的心声了，这丫头平常总嫌弃他呆板无趣，连声哥哥都懒得叫，没想到实际这么喜欢他。 许长明心里喜滋滋的，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以后他一定要多笑笑，妹妹喜欢嘛，何乐而不为？ 半晌，李氏终于找回惊出二里地的神识，掐了把大腿道： “那什么，锅里的饭凉了，我去热热，大家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她一走，钱氏便将目光落到了许长明身上，许长远那句“不上学，完了蛋”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都有点飘： “长明啊，三字经你会背吗？” 许长明点头，小手一背，摇头晃脑地将一整段三字经背了出来。 钱氏虽听不太懂，但能从许有仁满意的表情中看出他背得不错，一颗哇凉哇凉的心有了少许暖意。 但很快许玥玥又一盆冰水给她泼凉了。 【我大哥性子沉稳，脑袋聪明，的确是念书的好材料，只可惜脾气随了我娘，太软弱了。】 【赵秀才的孙子成天领着帮狐朋狗友欺负他，他不敢反抗，也不敢回家告状，长此以往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许长明心砰砰跳得飞快，他被欺负的事从来没对外人说过，妹妹怎么知道？ 钱氏和许有仁则是心疼不已。 这傻孩子！ 怎么什么事都瞒着家里？ 读书的确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孩子的身体啊！ 许玥玥只顾着回忆剧情，也没注意家里人突变的脸色，托着下巴继续吐槽： 【我大哥真是太傻了！总觉得忍忍就好了，却不知那群熊孩子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你越软弱，他就越欺负你。】 【刚开始只是让你帮写作业，往你书袋里放虫子青蛙，后面就会让你钻裤裆、学狗叫。】 【最后一次，你被他们赶到房顶捡蹴鞠，结果一脚踩空摔坏了腿，落了终身残疾，再也不能走读书科举的路。】 【唉，太惨了，依我看你就得来硬的，谁来打谁，把他们一个个都打服了，看谁还敢来欺负你！】 许长明盯着破了洞的鞋尖，攥着衣角的手因愤怒不停颤抖。 钻裤裆、学狗叫、终身残疾……每一个词语都让他后背发寒！ 他想读书，想考取功名，想成为家人的骄傲！ 他不想做一个没用的瘸子！ 积压了数月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狠狠地攥了下拳头，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道： “奶奶，爹，我回屋温习功课了。” 昏暗的光影中，他从门后的杂物堆里翻出许长远的弹弓，陷入了沉思。 钱氏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强稳下心神对许有仁道： “明天长明和长远就不去私塾了，都是许家的儿孙，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也得跟着看看。” 等她与渣男和离后再回过头找那几个小畜生算账，敢欺负她孙子，别说是秀才孙子，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行！ 许有仁点点头，心里也在盘算着该如何帮儿子出气，儿子软，当老子的可不能软！ 很快，李氏热好了晚饭。 大半锅疙瘩汤，汤汁上漂着零星几点油花，没什么滋味。 许玥玥只喝了半碗便回房躺下了，夜里，其他人陆续入睡，她仍瞪着双眼，心比腊月的冰柱子都凉。 刚刚，她把有关许家十来口人的剧情梳理了一遍，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就算她这个恶毒女配改邪归正了，一家人还是各有各的惨法，自尽的、改嫁的、缺胳膊少腿的……简直是史上最惨炮灰。 老天爷，你好狠的心呐！ 许玥玥一阵憋屈，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上辈子她是个孤儿，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大学毕业后为了方便照顾奶奶，她放弃大城市的工作机会，回到老家当了个小说作者。 辛苦几年，熬得眼瞎了头秃了腰间盘突出了，好不容易攒够稿费在村里盖了座二层带院的乡村大别墅。 结果房子刚建成，奶奶去世了，失去情感寄托的她转而投身于慈善事业。 照顾孤苦老人、资助贫困学生、帮邻居大婶修电器、帮同村奶奶开荒养鸡…… 就是这样一个五好青年，却在给灾区运送物资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到河里活活闷死了，享年二十八岁。 都说好人长命，到她这却变成了好人没好报，找谁说理去？ 许玥玥在被窝里攥紧拳头，气得想砸墙，忽然脑袋猛地一痛，再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小院。 院子前面是片菜地，地里萝卜白菜蒜苗一片葱绿，菠菜生菜刚冒出芽，只露出一点嫩绿，辣椒叶子已泛黄，但仍坚挺地挂着果。 院内种了几棵果树，深秋，正是收获的季节，一个个圆润饱满的石榴柿子梨压弯了枝头，看着喜人极了。 再往前就是她居住的小楼，一楼最左侧的仓库堆放着今年新收的农作物，客厅桌上摆着她从超市买来的零食饮料。 看到自己最爱吃的薯片，许玥玥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喜悦，随手拆了一包，边吃边逛。 冰箱里鸡鱼肉蛋齐全，厨房里米面还剩大半，更令她惊喜的是屋后的二亩七分地也在！ 地里刚种上小麦，还没出芽，地头的两垄红薯倒绿的发黑，看样子收成不会差。 越过麦田再往远处看，就只剩白茫茫的一团雾气，熟悉的村庄和风景都不复存在，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了。 第006章 二叔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刚骂完老天爷没开眼，老天爷就给她开了眼，脸有点疼，但心里倍爽。 如今她所在的时空属于架空朝代，物资极其匮乏，辣椒、红薯、花生之类还没开始种植。 有了这个空间，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大型资源库，不光不用再为口粮担心，说不定能连贫困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至于该怎么解决……许玥玥继续在床上辗转反侧，曾经看过的各种小说情节在脑海里翻涌。 不知不觉间，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小院里响起许文举刺耳的叫骂声。 这货昨天被绑了一夜，没憋住尿了裤兜，许有仁刚把他嘴里的干草扯出来就开始骂，骂得很脏，身上的儒雅气质荡然无存，活似个街头叫骂的脏乞丐。 吃早饭时，钱氏一边看着渣男一边叹气，昔日情人滤镜破碎，那是越看越厌烦，直呼自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糟心玩意儿。 许有仁和李氏捧着碗没敢应声，倒是不会说话的许玥玥心里话不停往外冒： 【眼瞎没关系，脑子好使就行，怕就怕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那群人。】 【所以奶您一定要保持清醒、坚定信念，早点踹开渣男，走上康庄大道。】 【我的亲娘欸，这杂粮馒头可真粗啊，给我嗓子喇得生疼，菜也难吃，清水煮白菜，连盐味都没有。】 【好想吃包子油条豆腐脑啊……】 钱氏：她好像明白自家孙女为什么是哑巴了，怕不是上辈子话太多，把老天爷吵烦了，这辈子直接把说话的本事剥夺了。 吃罢饭，许有仁托朋友到书院给老三老四报个信，让他们尽快回家一趟，李氏也向酒楼告了假，一行几人乘坐牛车回村商量和离的事。 路上经过包子铺，钱氏扭头看看一脸菜色的孙女，难得大方一回，花三文钱买了个大肉包。 吃着香喷喷的包子，许玥玥脸笑成了一朵花，心里又是奶奶好、奶奶棒、我爱奶奶一串彩虹屁乱飞。 有这么个活宝在，钱氏想不高兴都难，明明是回家和离，嘴角却扬的比成亲那日都高。 都说她这个孙女是个小狼崽子，只会偷吃不记好，现在看纯属放屁，她家小玥玥贴心着呢！ 再说了，贪吃一点怎么了？哪家小孩不贪吃？ 等进了村，许有仁改道去请村长族老，钱氏则领着其他人回了家。 家里只有老二许有义和老二媳妇张若菊在，两口子都是火爆性子，一露面就在嚷嚷： “娘欸，昨儿您去哪儿了？我们把杨花村翻了个遍都没见人影！” 钱氏把五花大绑的许文举往前一推，阴腔怪调道： “喏，接你爹去了，你爹读书把脑子读坏了，错把青楼当成家，不去接这两天他恐怕回不来了。” “我爹？去青楼？！他咋恁牛呢？” 许有义惊呆了，大嚎一声，刚嚎完后脑勺就被媳妇拍了一巴掌。 张氏横眉竖目地瞪着他问：“逛个青楼怎么就牛了？哪里牛？牛在哪？” 旁观的许玥玥听见这响亮的巴掌声，心肝跟着颤了颤。 【不愧是一刀捅死王屠夫的女人，这脾气，够火爆。】 【一言不合就上手，怪不得我二叔会听信别人的谗言，搞什么重振夫纲运动，这搁谁谁顶得住啊？】 张氏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偏头瞟了眼许玥玥。 什么情况？ 她怎么会听见侄女的心声？ 一刀捅死王屠夫和重振夫纲运动又是什么鬼？ 瞥见她那张漂亮又大气的脸，许玥玥瞬间从胆战心惊的旁观者变成了口水横流的欣赏者。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面若银盘，眼如水杏，五官舒朗，好一张国泰民安脸！】 【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挨点打怎么了？我二叔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张氏：“……” 她侄女是学川剧变脸的吧？ 不过该说不说，这脸变得还挺令人舒爽的。 另一位不知福的当事人，许有义单手捂着后脑勺，心里也在嘀咕。 他这脑子怕是被媳妇拍漏风了，青天白日的，竟然能听见哑巴侄女的心声！ 而且侄女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神神叨叨，净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胡话。 他抬头看看面色悲戚的钱氏，默默把这个重大发现咽进了肚子。 母亲已经够难过了，这点小事就不让她老人家操心了，到时候他找机会请大夫给侄女检查下脑子吧。 他揉揉被拍疼的脑瓜子，唯唯诺诺地向张氏解释：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咋这么能耐，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他还有钱逛青楼？” “钱钱钱，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钱？！” 张氏再次扬起右手，但想到许玥玥的那句“一言不合就上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放了下去。 同为女人，听见这种事儿，她最先想到的不是钱，而是婆婆的感受。 娘对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这份持续了几十年的好，最后却只换来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娘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张氏上前挽住了婆婆的胳膊，一句话，干脆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是爹做的不对，娘想怎么处理，做儿媳的都支持。” 钱氏欣慰地看她一眼，心中悲伤又淡了几分，清清嗓子冷声道： “我要和你爹和离，今天就离！” “啊？您确定吗？这也太突然了……” 昨天还杀鸡割肉庆祝他爹科考归家，今天家就没了？ 许有义一时有点无法接受现实，犹豫着想劝几句，嘴没张开，先收获了媳妇冰冷的眼刀子。 八九年的老夫老妻了，对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于是到嘴的劝说成了一声叹息：“唉，长辈的事晚辈就不插手了，您自己决定吧。” 话落，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许有仁领着村长族老一帮子人赶来了。 老实了一早晨的许文举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挣扎着蹭掉塞在嘴里的草团，冲门外大喊： “村长、大伯、三叔、四叔，你们终于来了，钱桂芝个疯婆娘想害死我啊！” 说话时他故意瞪了下钱氏，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疯婆娘，我的靠山来了！ 非要和离是吧？看我不扒掉你一层皮！ 第007章 钱氏这是要让他净身出户啊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许文举的意料。 村长许存志瞅他两眼，叹一口气，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 “你还好意思喊？干了那种不要脸的事儿，你是怎么好意思喊的啊？” 一旁发须皆白的许来福嫌弃地摇着头道：“青楼他都有脸进，叫两声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他脸大着呢！” 另外两个老人跟着摇头：“你爹你娘辛苦供你读了十几年书，累得早早归了西，你媳妇为了你当牛又做马，结果你整这死出，真是家门不幸呐！” 几人进门先劈头盖脸骂了许文举一顿，然后对着钱氏好一番慰问，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许文举做错了，可以打可以骂，但和离的事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影响不好。 向来跟猛虎一样的钱氏这时却卖起惨来，抹着眼泪哭得那叫一个凄凉： “呜呜呜……你们说的对，和离不好，我也不想和离……可是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一想到他抱着妓子亲嘴的画面，我就生不如死啊…… 要不我还是一头撞死算了，这样我不难受了，孩子们的名声也保住了，呜呜呜……我这就去死！” 哭着哭着，她开始往墙上撞。 【奶啊，你可别犯傻！】 许玥玥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的胳膊，急得五官皱成一团，一偏头，却见她正在悄悄掐自己的大腿。 【好家伙，奥斯卡影后是吧？】 【你演，我也演，奶奶，你的乖孙女来喽！】 许玥玥嘴巴一张，一边撕心裂肺地干嚎，一边拽着钱氏的胳膊拼命摇头，画面相当感人。 接着，许有仁也加入了抱头痛哭小队：“娘，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再然后是许长远、许有义、张氏…… 很快，许家小院哭声连成一片，男女老少们争先恐后地往柱子上撞，这般母慈子孝的动人场景，引得村长流下了两行热泪。 “感动，太感动了……你们这一家人好团结好有爱……” 他擦掉眼角泪珠，拉开跳得最高的许有仁，含着两包泪道： “行了，都别死了，你们要是真想离就离吧，我不劝了，为了这点事赔上性命不值当。” 许来福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许文举，背转过身子，语调沧桑： “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出来一趟不容易，你们抓紧时间把孩子家产啥的分分，趁这次弄清楚吧。” 下次可别喊他了，吵得他脑壳疼，有这功夫还不如坐门口晒会儿太阳呢。 眼见时机成熟，钱氏立刻接下话茬：“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了，家里几个孩子都大了，跟爹还是跟娘，让他们自己选。” 村长点点头，偏过头问许文举：“这样分你同不同意？” “随她的便。” 许文举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没把这一家儿女放在心上，但提到家产分配，他又跟看见老鼠的野猫似的，两眼泛着精光： “存志哥，家产你可要好好分，咱老许家的东西总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吧？” 看着他那贪婪的嘴脸，村长真想一破鞋底子扇上去，怪不得钱氏不顾多年情谊，非要跟他和离，这货从里到外全烂透了！ 这样唯利是图的的小人，就算他日考中进士、当上大官，村里人也不见得能沾一点光。 所以还护着他干什么？ 护条狗都比护他强！ 村长冷下脸，咬紧后槽牙哼笑一声： “外人？钱氏嫁到杨花村几十年，早就是杨花村的人了，再退一步，有仁有义他们还在这站着呢，哪有外人？” 说罢，他缓和了脸色看向钱氏：“家产你想怎么分，尽管说，不用管这混账！” 许文举急了，疯狗一样在旁边狂吠： “钱桂芝，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太过分，我的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钱氏脊梁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许文举，放心，我不是你，我要脸有良心，该我拿的我一样不会少，不该我拿的我一个子都不会碰！” 闻言，许玥玥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奶，您可千万别整以德报怨这套啊，渣男他不配！】 【什么面子良心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真的。】 【虽然咱也不差这点东西，但就是不给他留，扔粪坑里都不给他！】 钱氏垂眸看看紧绷着小脸、异常紧张的孙女，抬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忍俊不禁： “当年我和许文举分家，就分到了两间茅草屋和一个破水缸、两个豁口碗，这些东西是他爹娘留的，我一样不要，都给他。 至于其他的房产田地家具，都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他没出一点力，也别想拿走。” “钱桂芝，你疯了吧？” 许文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分家时的两间茅草屋十年前就塌了，如今连块烂砖都不一定能找到，两个豁口碗也早碎成了八瓣，唯一健在的破水缸在茅房里装大粪…… 钱氏这是要让他净身出户啊！ “存志哥，这你不能听她的！没有田地家产，我还怎么安心读书？怎么光耀许家门楣？” 村长毫不客气地怼他：“脑袋撞上墙你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嘴里你知道甩了，被媳妇踹了你知道喊了，进青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反思？” 许文举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 不能，他不能净身出户！ 没了家产钱财，一切都完了！ 但是压根没人在意他的感受，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许有仁甚至一路小跑冲进房间，当场拟起了和离文书。 和离书上的家产分配问题，自然是按钱氏说的来，至于几个孩子的归属问题…… 许有仁毫不犹豫地把大房一家四口归到了钱氏名下： “娘这些年养育我们几个不容易，身为长子，自然要留在她身边尽孝。” 张氏接道：“我家有义脑子笨，就不在爹眼前乱晃惹他生气了，我们二房也跟娘。” 许有义巴巴地点头：“对，爹喜欢会读书的，让有礼和有智跟着他过吧。” 话音刚落，院外忽传来一道清澈爽朗的声音： “许有义，又趁我们不在家，给我们挖坑跳是吧？你能不能做个人？” 第008章 一家子炮灰命 许玥玥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院外多了两个穿着同款灰衫的少年。 走在前面的那个高些，大约十八九岁，长相气质和许文举相似，都是一身儒雅书生气，但他的面相和眼神要干净许多，充满专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后面那个大约十五六岁，身形挺拔削瘦，生得面色如雪，朱唇似樱，漂亮的桃花眼尾上挑如月牙，目光流转间媚色横生，美得雌雄难辨，美得令人心惊。 【我去！这颜值！干脆美死我算了！】 【不开玩笑，我要是能长这样，出门都得横着走！】 刚跨过门槛的许有礼脚步微顿，哪来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乱窜？ 大白天活见鬼了？ 紧随其后的许有智也是一愣。 他茫然地抬头四顾，没有发现目标，便以为昨天熬夜把脑子熬糊涂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两人进了院子，许有义立刻凑上去把家里发生的惊天大事和他们说了，说完还怂恿道： “依我说，你们俩最好跟着爹，你们要读书参加科考，跟着他能多学点东西。” 许有礼虽然看着文质彬彬，说话可一点都不客气： “你可拉倒吧，跟着那种只会死读书的朽木有什么用？搞不好还得让我退学供他念书呢！” 刚说完，那道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其实你也没比许文举好到哪里去，他要是只会死读书的朽木，那你就个是自作聪明的大傻登。】 【朽木只会花钱，大傻子总觉得自己能赚大钱，结果赚来赚去把自己的胳膊赔进去了。】 许有礼：？？ 什么情况？ 前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他的确在想法子赚钱帮娘减轻负担，不过这还没开始行动呢，怎么就变成赔了胳膊的大傻登了？ 鬼果然是鬼，说出的话都是鬼扯！ 许有礼默默在心里反驳一句，没把那话当真。 钱氏倒是听进去了，不过听了那么多堪称炸裂的消息，她如今连惊都不惊了，熟练地在待解决事项里又添上一笔，然后问他： “你是想跟我过对吧？可以，有仁，把他的名字加上，有智你呢？” 许有智整个人还迷糊着，闻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小声应道： “我和三哥一样，也跟娘。” 【哇塞，声音也好好听！】 【这声音和长相，放到娱乐圈不得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 【可惜，这样一个本该如太阳般闪闪发光的人却因为那种事丢了性命，唉，天妒红颜啊！】 许玥玥偷偷叹气，脸上满是惋惜，同时心中也冒出一个念头： 她想救救这群小炮灰，颜值这么高的一家人，死了是全世界的损失！ 听完她的心声，许有智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抹震惊，他要死了？ 震惊过后又有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要是死了娘怎么办？ 十三年前，和他一起出生的双胞胎妹妹许知秋被人牙子抱走，娘不吃不喝躲在房间哭了整整三日，最后被大哥强行拉出房间的惨状他至今记忆犹新。 而且十几年过去了，娘每次见到他还是会不自觉地露出伤心怀念的表情，他知道，娘这是在通过他寻找妹妹的影子。 他不敢想，要是他也死了，娘该有多难过！ 多愁善感的许有智蹙起眉头，内心惶惶难安，但被他惦记着的钱氏却十分镇定。 至此，她已经确定孙女就是老道口中的神女。 神女都亲自下凡来拯救他们了，她还怕什么？听神女的话踏踏实实往前走就对了！ “有仁，把老四的名字写上。”钱氏转身四处看看，问张氏：“老二媳妇，知夏和长安去哪了？” 张氏回神道：“知夏出去打猪草了，看时间也该回来了，长安在村口玩，不用管他，一个四岁的小娃懂什么？” 正说着，许知夏背着满满一篓猪草回来了，话唠许有义又手舞足蹈地把家中变故讲了一遍，讲完准备再发表下意见，但被许有礼拦住了。 “你可别乱劝！知夏是个姑娘，还是跟着娘过比较方便，跟着爹，我怕他哪天缺钱花把人给卖了。” 许知夏却不应声，看看地上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许文举，再看看阴沉着脸的钱氏，双目圆睁，久久不愿接受现实： “娘，你真要跟爹和离吗？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这点事散了多可惜啊！” 许玥玥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这么缺德的事到你嘴里成了这点事？？】 【我的天，你别是个恋爱脑吧？】 【你那宝贝未婚夫可不是个好东西，你要真是恋爱脑，后面有你好果子吃。】 许知夏眉毛一拧，谁在诋毁她未婚夫？ 她未婚夫陈怀谦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后生，不仅书读的好，十二岁就考上了童生，人长得也十分俊俏，附近几个村喜欢他的姑娘多着呢。 要不是她爹是秀才老爷，她又生得漂亮，这门亲事都不一定能成！ 现在竟然有人说陈怀谦不是好东西？ 纯嫉妒吧？ 许知夏气鼓鼓的，连那道声音是谁发出的都没顾得上细究。 钱氏则是欲哭无泪，瞧瞧她这一家人都是什么运气？命苦呦！ 不过眼下也想不了这么多，先把渣男踹了才是正事。 她抚胸顺了顺气，语气坚定地对许知夏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跟你爹和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谁劝都没用，你就说你跟谁吧？” 许知夏望着她黑沉沉的脸色，嘴唇嚅嗫，很快红了眼圈，哽咽道： “我想跟您，但是怀谦那边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您跟爹和离了，说不定会嫌弃我的……” 【……我无语了，果然是个恋爱脑。】 【他要是因为这种事嫌弃你，不正好说明他人品有问题、不能嫁吗？怎么还哭起来了？】 【老天爷，来个雷把这个灌满水的恋爱脑劈醒吧，看着我就脑壳疼。】 许玥玥的每一句吐槽都说到了钱氏心坎上，她原本就不想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跟着弱不禁风的穷书生吃苦，奈何女儿自己愿意，当娘的也不好棒打鸳鸯。 这次和离，那姓陈的要真闹起来，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把婚退了，省事！ 第009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憨批啥样你啥样 想到这，钱氏提高了音量：“他爱嫌弃就嫌弃吧，大不了把婚退了，我钱桂芝的闺女长得漂亮又能干，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许知夏直接哼哼唧唧哭了出来： “可是我不想退婚，娘，我看不上其他人，我只想嫁给怀谦。” 钱氏听得头疼，“你等会儿再谦吧，现在先告诉我跟谁行不行？” 许知夏泪眼朦胧地看向许文举，后者别过头，不给她好脸色：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非要和离。” 这语气，显然不想要这个拖油瓶。 许知夏撇撇嘴，扭头向钱氏点了点头： “娘，我跟您。” 许有仁立刻提笔在和离书上写下她的名字，很快，两份和离书完成，钱氏干脆利落地按上了红手印。 轮到许文举，他脸都不要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又哭又叫，说什么都不肯伸手。 许玥玥被他这无赖样气得牙痒痒。 【东方不亮西方亮，憨批啥样你啥样。】 【真想把他揪到外面游街示众啊，让大家都看看杨花村的许秀才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 许有义是个实干派，当即揪住许文举的衣襟把人往牛车上带： “走，我带您到外面哭，哭大声点，反正您这张脸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许有礼跟着火上浇油：“对，最好闹到县城省城去，听说当今圣上十分看重人品，像你这样的，这辈子也只能是个秀才了。” 一句话拿捏住了许文举的命门。 这世上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功名不可抛，那是他的命根子啊！ “别扯！别扯我了！我把手印按了还不行吗？” 许文举哆嗦着滚下牛车，被许有义和许有礼一左一右拖着按下了手印。 红色指印落在和离书上的那一刻，在场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许玥玥仰头看着院内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露出了豁了口的灿烂笑容。 【居然这么顺利就把渣男踹了，感觉跟做梦一样。】 【情况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糟，奶奶虽然恋爱脑，但她听劝啊；爹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实际脑子挺灵光的……】 许玥玥把除许长远外的家人夸了个遍，有优点的说优点，没优点的统一夸长得好看。 先前了解内情的都在心里偷偷乐，没搞清楚状况的几个就更懵了。 许有礼：原来在他脑子里乱喊的不是女鬼是他侄女？！ 他居然能听见哑巴侄女的心声？ 好离谱！比撞了鬼还离谱！ 许有智因熬夜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清醒了，十六年来从未如此清醒过。 侄女怜他多灾多难，他能听见侄女的心声，难道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他顿悟了，再看向许玥玥时眸中多了份别样的光彩。 其中最懵的要数许知夏了。 她都把嫉妒的帽子编好了，结果说她未婚夫坏话的人是她侄女？ 那个一点事不懂、只知道偷吃的熊孩子？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和离书到手，钱氏一刻都不想耽误，立刻催着许有仁去县衙盖上官府大印，顺便把户籍、田产更改手续一并办了。 村长和几个族老全程没插话，只在最后要散场时拉了许文举一把： “还躺在这干什么？走吧，你家老宅还空着，我找几个人给你搭两间窝棚先住着吧。” 许文举傲娇地哼哼一声，压根不领情： “用不着你们在这假好心，我到县城住！我就不信了，堂堂秀才老爷离了你们还活不成？” 说罢，他一甩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跨过门槛时还特意回头看了钱氏一眼，眼中笑意冷森森的，明显没安好心。 钱氏嗤笑一声，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回过头喜气洋洋地交代两个儿媳妇： “娘今个儿心情好，老大媳妇，你去老王家打壶酒，让有仁他们喝几杯。老二媳妇，你去把家里那只不爱下蛋的母鸡杀了，今天咱们吃顿好的！” 张氏瞥一眼空荡荡的鸡窝，面露疑惑： “我记得昨天不是杀了只鸡吗，肉还没吃，怎么就不见了？” 许玥玥尴尬到脚趾抠地。 【糟糕，黑历史要被扒出来了。】 【好丢脸，哪里有坑，我想把自己埋进去。】 嚯，她家小贪吃鬼还知道丢脸啊？ 钱氏想笑，但顾及她的脸面生生忍住了，随便编了个瞎话道： “昨天的鸡啊？被野猫拖走了，没拦住，你再重新杀一只吧。” 张氏：“……” 她娘这理由编的……算了，勉强信一信吧。 反正吃都吃了，总不能真让孩子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安排好两个儿媳，钱氏自己也没闲着，提着竹篮到菜园拔菜去了。 许玥玥看着她拿着木棍在地里挖啊挖，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救人的办法。 嘴巴说不出来，她可以用写的啊！ 这个时代的文字和现代的汉字差别不大，随便翻翻书熟悉一下应该就能行。 不过原主太调皮贪玩，大字不识一个，想用这招还得临时找个老师糊弄一下。 许玥玥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正好望见美到晃眼的许有智。 就他了！ 老师长得好看，学起来心情也能好点。 打定主意后，她立刻折了根树枝，跑到许有智面前一通比划。 许有智弄明白她的意思后感到很震惊：“你不是最讨厌读书吗？每次教你识字你就打瞌睡，这怎么又主动要学了？” 许玥玥说不出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额头上好像写着一行字： 求求你啦，教教我吧。 内心却在吐槽： 【要不是说不出话，又想救你们，我才不学嘞。】 【可怜我一个七岁小娃，每天要操这么多心。】 【哎，生活不易，玥玥叹气。】 三两句话，听得许有智鼻头泛酸。 侄女真的好懂事，就冲这份心，他也得打起精神，把日子过好了。 “来，四叔先教你写咱一家人的名字，第一个字是许……” 许有智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耐心地教，刚写完第一个字，外出疯玩的许长安回来了。 许长安就是那个要被原主甩黑锅的小堂弟，今年才四岁，脸上的婴儿肥未脱，看起来白白嫩嫩，很是呆萌可爱。 想到他也不识字，许有智便招招手，叫他过来一块学。 但许长安看着手提木棍的许玥玥，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呜呜，堂姐在，他不敢过去啊！ 第010章 当官哪有暴富好？ 许玥玥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洪水猛兽，也在旁边跟着招手，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小堂弟好可爱啊，这肉嘟嘟的小脸，一看就很好捏。】 【快过来找姐姐玩，姐姐这边小零食管饱。】 奇怪的声音从脑海里冒出来，吓得许长安腿开始打飘。 娘啊，他好像听到了堂姐的声音。 为什么堂姐说话嘴不用动，她该不会是吃小孩的妖怪吧？ 许长安小脸煞白，想哭但不敢哭，原地哆嗦了一阵，最终鼓起勇气—— 扭头跑了。 跑得可快了，两条腿都拉出重影了。 许有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尴尬地挠挠了头： “呵呵，长安这孩子可能不喜欢读书，我们不管他了，继续学下一个字吧。” 说罢重新捡起木棍，一笔一划地在沙土地上边写边念： “这识字写字啊，不容易，要慢慢学慢慢练，当初四叔可是学了整整两个月才学明白，你看……” 他指着刚写出来的“玥”字，正要教许玥玥该如何落笔，一回头，却见对方已经把字写出来了。 ——而且比他写的还工整。 许有智：“？你写的？” 许玥玥点头，一脸淡定。 【就一个字，笔画不超过十个手指头，有什么难的？】 【有一说一，四叔的字写的可真具有艺术性，跟鸡爪挠的一样。】 “咳咳……” 许有智脸一热，掩唇咳嗽两声，随后若无其事地别过头道： “我们接着学其他字吧，这个是仁……” 一刻钟后。 许有智看着面前整齐又漂亮的两行大字，眼都直了： “你都学会了？这，这么多字，你都会了？” 许玥玥呲牙，冲他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别问，问就是天才。】 【要是真一天学两个字，等我学成归来，估计你们的棺材板都凉透了。】 “三哥，你快出来看看，玥玥她……她简直了！” 许有智再也憋不住了，连忙激动地冲院里大喊一声。 这样炸裂的消息必须要和三哥分享，不能让他一个人受打击！ 片刻，许有礼、许长明和许长远全跑出来了。 “玥玥怎么了？”三人争先恐后地问。 许有智指着地上的大字，手指头抖得厉害： “玥玥写的，只用了一刻钟。” 许有礼看一眼字，再看一眼许玥玥，眼珠子都快从眶里瞪出来了： “真……真的？” 许有智声音宏亮：“如假包换！” 闻言，许长明悄悄冲妹妹竖起了大拇指，眼里满满的全是骄傲。 许长远则心惊胆战地揉了揉屁股，面露忧伤，坏菜了，感觉今天又要挨打！ “合着咱娘含辛茹苦二十多年，就供了一个禽兽和几个草包，把真正的可造之材落下了？” 许有礼震惊地拍了下大腿，转身往菜地跑，嘴里念道： “不行，我得去跟娘说一声，让她无论如何都得把玥玥送到书院念书！” “！” 许玥玥一个飞扑上前抱住了他的腿，脸上全是惊恐。 【三叔，你可别整这出！】 【我不想念书，不想考试啊！求求你，就让我当条混吃等死的小咸鱼吧。】 许有礼不甘心地劝她：“读书很好的，当今圣上贤明，就算是女孩子，只要有才能，一样可以受到重用。 你这么好的天赋，如果不好好培养，实在可惜。” 许玥玥头都要摇飞了。 【别劝，不学，当官哪有暴富好？】 【我要留在杨花村，努力赚钱，做个小富婆！】 这孩子，目标还挺明确…… 许有礼无奈，虽然遗憾，但还是放弃了送她读书的想法： “你不愿意就算了吧，不过字还是要识的，回头我给你抄一本开蒙的书，你照着慢慢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攒着问我或者你爹。” 许玥玥点头，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要被抓去重新读小学了！ 不过这样一闹，她的老师从一个变成了一群，这个教完那个教，压根不给她偷懒的机会。 直到厨房喊吃饭的声音响起，许玥玥才如蒙大赦，一路狂奔冲进了院子。 刚贴着墙根偷溜回家的许长安一见到她，就跟见到猫的耗子一样，蹭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奶声奶气地比着手势道： “姐姐，你坐。” 许玥玥的心都要被他的小奶音萌化了，情不自禁地抬手去rua他肉乎乎的腮帮子。 【哇咔咔，好可爱的小汤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姐姐这就去准备。】 手还没落下，许长安脸上的软肉一哆嗦，嗷一声跑了。 呜呜呜，救命！妖怪要拿麻袋绑小孩啦！ 听着他凄惨的哭声，许玥玥抓抓后脑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小汤圆好像害怕她…… 也是，之前原主在的时候，不是抢他吃的，就是偷偷扇他大比兜子，不怕才怪。 唉，为了小朋友的身心健康，她以后还是离人家远点吧。 在钱氏的夺命连环催下，一家人陆续回了家，摆在堂屋的方形长桌被围得满满当当，桌上一大盆鸡肉呼呼冒着热气。 往常这个时候，许长远早流着口水，闹着要吃鸡腿了，但现在……根本不敢吱声，只一个劲地冲许玥玥挤眉弄眼： 老妹儿，愣着干啥，抢肉吃啊！ 许玥玥别过头，假装没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 【别看我，看我没用，想吃自己动手，看咱奶扇不扇你就完了。】 【许玥玥我啊，现在改邪归正，不干那欠扇的事了。】 想法刚露头，空荡荡的肚皮就发起了抗议，咕咕噜噜叫得贼欢快。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许玥玥趴在桌沿，脸臊得通红。 【救命！我怎么又饿了！】 【我这张破嘴哟，说话不行，吃饭第一名，可算显出它的能耐了。】 坐她旁边的许有仁没憋住，笑喷了。 他闺女真是个狠人呐，怼别人的时候狠就算了，竟然连自己都不放过，哈哈哈…… 钱氏嫌弃地白他一眼：“你这当爹的，听见自己闺女被饿的肚子咕咕叫，还挺骄傲是吧？” 说着夹起大鸡腿往许玥玥碗里一放，和蔼地笑道： “来，玥玥，吃鸡腿！你们也别干坐着了，该吃吃该喝喝，自家人客气什么？” 钱氏一发话，其他人也不再矜持，纷纷拿起筷子夹菜。 一家人吃得正酣，小院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第011章 废物才会离了男人过不下去 来人是钱氏的妯娌，曾婆子。 她和钱氏是一个村的姑娘，未嫁时就因为性格不合关系一般，后来成为妯娌矛盾加深，三天两头斗嘴吵架，是名副其实的死对头。 这不，听说钱氏跟许文举和离了，曾婆子连饭都顾不得吃，闻着味就来了。 “桂芝啊，听说你家那口子不要你了，真的假的？” 进了院门，不用人招呼，她便自顾自地往堂屋里钻，一开口，脸上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钱氏自然看出她没安好心，筷子一撂，冷着脸反问： “怎么？你家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饭点了还往别人家跑，要饭来了？” 曾婆子笑容一僵，这才发现桌上摆的是热气腾腾的鸡肉炖萝卜。 鸡肉肥美，萝卜水嫩，肉汤上层漂着金黄的油花，吸一吸鼻子，香味直冲天灵盖。 她嘴唇动了动，想来一句：“吃这么好，装的吧？” 谁料一张嘴，先喷出来一串口水。 亮晶晶的一条，从嘴角耷拉到衣摆。 坐在角落的许玥玥看得贼清，噗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老伙计，口水横流了吧？】 【什么和不和离，哪比得上一盆萝卜炖鸡？】 在她的带动下，一屋子人全笑喷了。 许有礼拿捏着腔调损她：“大伯母，您来得也太不凑巧了，肉我们都分得差不多了，没给您留，只剩下几根骨头，您要是不嫌弃就……” 曾婆子气得差点蹦起来：“亏你还是读过书的文人，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别人吃肉给她骨头，把她当什么了？ 许有礼无辜地眨眨眼：“我的意思是让您拿点骨头回家喂狗，您想到哪里去了？” 一句话，堵得曾婆子无话可说，只能干跺脚。 许玥玥则笑得更加欢快。 【哈哈哈，我三叔这张嘴，抹鹤顶红了吧？】 【可惜我说不出来话，不然一定要拜师好好学一学骂功。】 许有礼：“……” 还好侄女不会说话，要不然跟着他满嘴飙脏，他娘非扇他不可。 钱氏斜了自家儿子一眼，没说什么，随后偏过头没好气地对曾婆子道： “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回去吧，别耽误大家吃饭。” 她话里赶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曾婆子偏要装听不懂，厚着脸皮往她跟前凑，言语间满是讥讽： “瞧你，还是这牛脾气，一不高兴就甩脸子，早就劝你改改脾气你不听，现在可好，男人跟妓子跑了吧？” 说着，她忍不住大笑出声，满脸的褶子挤昨一团，活似朵要开败的烂菊花： “要不要我帮你说说情，把文举喊回来？家里没个男人坐镇还是不行，今天吃肉，明天恐怕就得喝西北风喽！” 许玥玥越听越气，恨不得一块骨头塞她嘴里。 【死老太婆，喝开塞露了？怎么张嘴就拉？】 【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还喜欢搬弄别人家的是非。】 【家里没男人不行？呵呵，你可有男人，你男人在旱灾一开始就把你打包卖给了人牙子！】 钱氏听得心头一跳，原本逼上天灵盖的怒火登时散去，再看向她时眼里多了份悲悯，不过嘴上仍不饶人，反怼道： “废物才会离了男人过不下去，且等着吧，没了拖后腿的累赘，我钱桂芝一定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倒是你，好好守着你那好吃懒做的丈夫和软脚虾傻儿子过一辈子吧，我看你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曾婆子瞪着眼睛想要反驳，但被许有义直接捂住嘴拖出了院子。 大门一关，屋里又安静下来。 曾婆子来这一趟虽然没落到什么好处，但多少还是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钱氏看着家人恹恹的神色，正了正脸色，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村里口舌是非多，当初你们爹考中秀才出尽了风头，如今我和他和离，自然少不了人看笑话。 你们该骂就骂，不用跟他们客气，但是千万别往心里去，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管别人做什么？” 一段中气十足的发言说完，许玥玥赶紧放下啃到一半的鸡腿，啪叽啪叽为她鼓掌。 【还得是我奶，思想觉悟就是不一般！】 【别人笑咱没男人当家，咱还笑她窝囊软弱没骨气呢！】 两句话哄得钱氏心花怒放，她笑弯了眼睛冲一众人摆摆手道： “别管那么多，吃饭吧，吃完该种地的种地，该念书的念书，不耽误！” 许有智捧着碗犹犹豫豫，半晌，最终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娘，要不我不念书了吧？留在家里帮二哥种种地，多少也能赚几个钱。” 他一开口，许长远像是找到了靠山，蹭地从凳子上蹿起来，嚷道： “我也不念书了，念书没意思！我要留在家里给奶奶挖野菜吃，奶奶，我对您好吧？” 钱氏眼一瞪，扬起了巴掌，“你再说一个？” 对面的张氏也面露凶光，一副要扇人的模样。 许长远秒怂，又缩着脖子坐了回去，一个屁都没敢放。 许玥玥向他递出了同情的目光。 【其实也没必要非逼着他读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不就行了？】 许长远在心里疯狂点头：呜呜，感动死了，还是妹妹懂他！ 【像堂哥这样性格顽劣、脑子又笨的，送他念书也是浪费钱，不如趁早学个手艺，有人管着也能老实点。】 许长远：？？什么破妹妹，不要也罢！ 他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钱氏，试图用苦肉计感化自家祖母： “奶奶，我挖野菜可厉害了，比读书厉害，保准让您……” 钱氏压根不吃这一套，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挖个锤锤的野菜，老娘不缺你这口野菜！退学的事回头我去问你夫子，就算真退了你也别想满地撒欢。” 就按孙女说的，得把手艺安排上！ 许有智把握住时机追问道：“那我呢？” 钱氏看着向来懂事的小儿子，犹豫了： “有智，你跟娘说实话，这书，究竟是你自己读够了、不想读了，还是怕家里负担不起？” 第012章 帮大哥出气的机会来了 许有智脸涨得通红，吭吭哧哧好久才难为情地说明了原因： “两样都不是，是……是我太笨了，每日都要学到半夜才能勉强跟上先生的课程……” 原本他还想再坚持一下，但今天被侄女的学习速度一打击，彻底没了挣扎的欲望。 熬夜读半个时辰都比不上别人看两眼，还学什么啊，没必要！ “我知道现在放弃对不起娘的辛苦操劳，但以我的能力……再坚持恐怕也是徒劳，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许有智失落地垂下肩膀，本就过于削瘦的身形在日光的晕染下更显单薄无力。 许玥玥瞥见他因窘迫微微泛红的眼尾，心底发酸，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四叔，别沮丧，其实你很厉害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你嗓音特别，唱戏很好听，连台上专业的戏曲演员都比不上你。】 【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太封建，看不起戏子，要不凭你的条件肯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唱戏？ 许有智眸光闪动，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浓妆艳抹的戏子在台上低吟浅唱的模样。 那是几年前他逛庙会时看到的场景，只一眼便久久不能忘怀。 后来他还躲在暗处模仿那戏子唱过几句，但被同村人听见笑话一顿后就再也没试过了。 这件事他从来没对家里人提起过，可侄女竟然知道！ 许有智胸腔下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跳得飞快。 也许他真可以试试，只要能赚钱，这个戏子他就算当了又如何？ 钱氏见他红着脸半晌不说话，只当他还在为不能读书一事羞愧，一脸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实在不想读就算了吧，别想那么多，你大哥读了五六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现在不照样吃得欢？” 【哈哈哈，我爹的脸也是脸啊，这么说人家，人家不会害羞的吗？】 被点名的许有仁扒饭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瞅自家闺女一眼，然后—— 扒得更快了，那副狼吞虎咽的饥渴样，活像猪圈里嗷嗷待哺的小猪仔。 害羞个什么劲？ 都是一家人，吃饱饭才是正事！ 许有智被他的滑稽样逗笑，心里松快了不少： “嗯，我什么都不想，以后就像大哥那样，吃好喝好，努力赚钱养家。” 如果有机会，再拜个师傅学唱戏，让侄女和家里人看看他的本事！ 安抚好小儿子，钱氏又将目光落到了许有礼和许长明身上： “你们呢，还想不想继续读书？” 许有礼连忙点头：“当然了！先生说我学的不错，明年秋天就能下场考试了，到时候我一定努力，争取考个功名回来，让娘高兴高兴！” 钱氏心里惦记着孙女的话，根本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地望着他道： “读书可以，娘愿意供，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两件事。” 许有礼跟着摆正了脸色：“您说。” “第一，不能学你爹，仗着我看不着，就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当人；第二，要读书就专心读，别一会儿琢磨着赚钱，一会儿惦记着省钱。” 钱氏声音一沉，加重了语气： “你要真懂事，就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功课上，好好给我读出个名堂来！” 前有侄女的废胳膊警告，后有亲娘的谆谆教诲，许有礼哪有不应的道理？ “娘，您放心，这两件事我一定做到。做不到的话……我就把茅房的粪全挑出来……塞我爹嘴里！” 钱氏捶了他一下，噗呲笑出声：“这熊孩子，说正事呢！” “我这不正经的很吗？”许有礼欠欠地摸了下许长明的脑袋，挑了挑眉梢道：“到时候咱俩一起塞，我按人，你掌勺。” 许长明往后挪了挪，和他划清界限，随后抬头看向钱氏，表情认真： “奶，我不会挣钱，也不会喝酒，我一定乖乖听话，只读书。” 钱氏瞅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脸，脑瓜子疼。 这番保证，许有礼说听着悦耳，换成许长明，就好像在说： “奶，你放心吧，我一定送上门让别人欺负，绝对不还手，也绝不告状。” 想到自家乖巧懂事的孙子被一群熊孩子堵在墙角打的画面，钱氏心梗了： “啥也别说了，明天奶奶亲自送你去私塾，看看是哪个兔崽子……” 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教长远背的三字经！” 正在嗦骨头的许长远后背一凉，完蛋，明天恐怕又要挨打！ 许玥玥则两眼放光，一个劲地冲钱氏眨眼睛，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呀，帮我大哥出气的机会来了！】 【奶啊，去私塾带上我呗，大哥不敢打架我敢打，我可是村里扛把子！】 【不把那小畜生的脸挠花，我许玥玥跟着王八姓！】 钱氏听得想笑，这虎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真泼啊！ 不过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一个女娃娃上手撕？她一个人就够了。 钱氏打定主意不让许玥玥掺和，因此面对她的眼神暗示，只装作看不懂： “玥玥，你这是咋啦？风太大，沙子迷了眼？来，奶给你吹吹。” 说着，还真扣住她头上的小揪揪，对着眼睛连吹了好几口气。 许玥玥：“……” 算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反正这口气，她必须帮大哥出了！ 同一时间，赵家私塾。 许文举殷勤地为对面的男人倒了杯热茶，笑容谄媚： “赵兄，你就留下我吧！你院里几十个学生，一个人管多累，有我在，你也能松口气，每日喝喝茶读读书，多好？” 赵秀才捋捋胡须，苍老混浊的眼里满是算计： “留下你也行，但工钱……” 许文举立刻接话：“我不要多，一个月二两银子，再管上吃住就行了！” “一个月二两银子？”赵秀才瞪大眼睛，险些喷他一脸茶水，“不行，最多二钱，你爱干不干！” 二钱……许文举一颗心跟掉油锅里了一样，滋滋啦啦烧的慌。 他大儿子狗屁不是，在酒楼当个账房先生，一月还能赚二两银子，而他，堂堂秀才老爷只能赚二钱？ 赵秀才看他拉着张驴脸不说话，也没了耐心，拍了下桌子嚷道： “你到底干不干？不干走人！” “干！我干！” 许文举一咬牙应承下来，心里却很不服气。 要不是为了拿捏钱氏个毒妇，他才不来这破地方受气呢！ 第013章 吃我一记铁头功！ 翌日，许玥玥起了个大早。 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两只眼睛就紧紧盯着钱氏，生怕对方突然丢下她跑了。 顶着如此热烈的目光，钱氏想装没察觉都难，最后只能搂着她温言哄了几句，让她在家乖乖等着。 许玥玥说不出话，就仰脸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看着可怜极了。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你忍心拒绝我吗？】 【求求你啦，带我过去吧，大哥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再拖整出心理问题怎么办？】 前世她和奶奶相依为命，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这样向老人家撒娇，不管老人家嘴有多硬，被她抱着胳膊一晃，态度立马软了。 这次换了钱氏，效果依旧显着。 小姑娘今日换了新发式，滑稽的小揪揪换成了垂顺的双髻，发尾还绑了红绳。 细长的红绸随着她摇晃的动作晃啊晃，晃得钱氏心软得一塌糊涂： “行行行，带你一起去，不过咱先说好，到了地方不能乱跑，一切听我安排。” 【耶！我就知道这一招有效！】 【奶，我爱死你了！】 许玥玥喜笑颜开，本想踮起脚亲钱氏一口，奈何身高不够，只能改成抱腰蹭两下，然后跟兔子似的，三两步窜上了牛车。 守在车边的许长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妹妹对他真好，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他一定要支棱起来，不光保护好自己，更要担起当哥哥的责任，保护好妹妹！ 半个时辰后，牛车停在赵家私塾前。 许文举透过窗棂看到车上熟悉的那群人，神色一动，连理了理布满褶皱的衣服，得意洋洋地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他料定钱氏看到他在私塾会生气破防、大吵大闹，届时他就可以用实力告诉对方： 我许文举不是挣不了钱，老子只是不屑！离了你，老子不光能活，还能成为你孙子的夫子，压你一头！ 但令他失望的是，钱氏只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句话都懒得说。 钱氏腿边的小萝卜头倒多看了他几眼，不过眼底满是轻蔑，嘴角嘲讽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最后还朝他竖了个中指。 【衣服没换，胡子没刮，头发乱的，哈哈哈，这是哪个山洞钻出来的野人？】 【都混成这样了还出来乱晃，真不嫌丢人！】 许文举虽然不懂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但猜也能猜到这是在骂人，原本狂妄的一颗心呐，瞬间憋屈死了。 就像是精心打扮了几个时辰的戏子，好不容易等到登台演出的时刻，却发现台下没有观众，一低头又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 而且是腌入味的隔夜洗脚水，别提多酸爽了！ 钱氏才不管他憋不憋屈，牵着孙女掠过他径直进了赵家院子。 也是凑巧，刚进门就撞上了赵秀才的孙子，赵天宝。 本该是上课的时间，他却提着鸟笼、领着一帮小弟满院撒欢，瞧见站在人群后的许长明，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哄笑出声： “哟，小书呆子，你怎么也逃课了？是不是觉得念书没意思，想跟着大哥混啊？” 熊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缺口的门牙都没长齐，但语气相当豪横，一看就是霸道惯了。 【来了，霸凌我大哥的傻缺来了！果然长得一副人憎狗厌的模样。】 【手好痒，也不知道现在一巴掌扇过去会不会被奶奶拦住。】 许玥玥摩拳擦掌，浑身的血都热了。 许长明悄悄瞟了眼妹妹，又抬头看看眉头紧皱的钱氏和许有仁，怯懦地向后退了两步，没有吱声。 不是不敢，而是怕事情闹得太大，让爹娘奶奶为难。 他紧张地攥起手，只求对方能识趣点，别在家人面前耍威风，但他的忍让换来了对方更为嚣张的态度。 赵天宝走到跟前推了他一把，匪里匪气地叉着腰嚷道： “想认大哥就识相点，快跪下给我磕个头，不然要你好看！” 许长明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又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上门框，传来一阵闷痛，那份疼痛令他头脑一热，不自觉地摸向别在腰间的弹弓。 管它爹娘奶奶，管它夫子孙子，就是现在，支棱起来！ 他抖着手拔出弹弓，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势，先有一道旋风似的身影冲向了赵天宝。 【大爷的，忍不住了！】 【小兔崽子，吃我一记铁头功！】 脑海里那道声音停下的刹那，赵天宝也被一头撞翻在地。 别看许玥玥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但打起架来毫不含糊，骑在赵天宝头上哐哐一顿猛掐，哪里肉多、哪里疼就掐哪。 赵天宝没有防备，一时间被她掐得哇哇直叫，毫无反手之力，几个小弟见状连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眼瞅着妹妹要挨打，许长明再顾不得思考，小兽般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老实了一早晨的许长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战场： “大哥，妹妹，我来帮你们了！” 许家的孩子，就算挨打也是被自家人打，绝不能被外人欺负！ 一群孩子很快撕打成一团，你揪我、我挠你，战况异常激烈。 身为长辈，钱氏和许有仁不好插手，只能焦急地在旁边“拉架”。 “欸！玥玥，别撕他嘴！千万别撕啊！” 许有仁嘴上喊着别撕，手却揪着赵天宝的两条胳膊不松，给闺女创造撕嘴的机会。 钱氏则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孩堆里乱转，“别打了！别打了！” 每喊一声别打了，就有一个熊孩子被撞翻。 空旷的小院里，哭声、撕打声、劝架声闹作一团，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这么大的动静，赵秀才想听不见都难。 等他急急忙忙赶到前院，一打眼就看到了自家宝贝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画面。 黄豆粒大小的眼睛一沉，周身的气质立马变得凌厉： “你们在干什么？跑到我家欺负我孙子，还有王法吗？！” 赵天宝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告状： “爷爷，呜呜呜……许长明领着他弟弟妹妹一块打我，你快把他们抓去坐牢！” 第014章 大哥支棱起来了 一直缩在龟壳里没敢露头的许文举这时也站了出来，大言不惭道： “这几个孩子都被钱桂芝教坏了，欠教训！赵兄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该打就打，该送官府就送官府，千万别手软！” 说罢，他冷笑着扫过钱氏，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钱氏咬紧了后槽牙，正要和赵秀才理论，身侧忽传来许玥玥凄惨的哭声。 方才还生龙活虎似土匪的小姑娘这会儿却成了个娇弱小可怜，一会儿揉胳膊，一会儿抱脑袋，嗷嗷哭得惨烈。 【啊，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儿；啊，我的腰间盘！疼啊，好疼！】 【奶，快发挥你的演技，讹他啊！】 钱氏反应极快，连弯腰冲到许玥玥面前，哭着问： “玥玥，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奶奶啊！” 许长远这会儿脑子也好使了，跟着她往地上一瘫，露出不知道被谁抓出的红印，撕心裂肺地哭： “我好疼啊，我哪里都疼，呜呜呜……奶，我不会要死了吧？” 许长明噙着泪花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第一次在人群中高声说话： “弟弟妹妹是为了保护我才动手的，夫子，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许有仁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抚过闺女的脑袋，神情无比坚毅： “想报官就报吧！小孩子间打闹是常有的事，就算闹到官府又能怎样？还能把几个孩子抓去坐牢不成？反倒是你……” 他目光流转，打量着赵秀才獐头鼠目的面相，哼笑道： “一个连自己孙子都教育不好的人，哪来的脸办私塾收学生！闹吧，使劲闹，看大家以后还愿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念书！” 话落，他还真扯着嗓子冲院外喊：“大家都来看看啊，赵秀才的孙子欺负人啦！” 【我爹这波操作，妙哇！】 【爹，你再加把劲，我来添柴加火啦！】 许玥玥使劲搓了搓脸，把脸蛋搓得通红，再揉一把头发、扯两下衣服，把自己弄得跟疯丫头一样后冲出院门，打着滚哭。 哭得可惨可惨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长远有样学样，也抬手搓了下脸，结果一摸一把鼻涕……算了，鼻涕就鼻涕吧，有鼻涕看起来更真！ 他胡乱地把鼻涕往腮帮子上一抹，哭着冲了出去。 三人这么一闹，附近的路人及左邻右舍全围过来了。 眨眼的功夫，院前的石板台阶上黑压压挤满了人。 赵秀才只看一眼，头都要炸了。 自家孙子在院里干的混账事，他听说过，但从来没管过。 一是他熬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舍不得管；二是他潜意识里就不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孩能闯什么大祸。 不过仗势欺人终归是不光彩的事，若是闹大了，肯定对他的名声不利。 “别闹了！都别闹了！有事咱好好商量行吗？” 赵秀才同手同脚地冲上前拉住许有仁的胳膊，身上嚣张气焰全无，语气中带着丝祈求。 但赵天宝哪里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自家爷爷向敌人低头，不乐意了，霸道地嚷嚷： “爷爷，快报官啊！你可是秀才老爷，是这里的老大，怕他们干什么？” 这话一出，基本坐实了许有仁的话，引得人群中嘘声一片。 “嚯，还老大呢！秀才老爷，你到底是开私塾教书育人的，还是当山大王耍威风的啊？” “自己孙子都这熊样，他能带出什么好学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本来还想明年把我家大壮送来读书，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 一句一句扎在赵秀才心口，气得他差点喷出口鲜血。 偏赵天宝个没眼色的还在扯着他的袖子催促，最后换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闭嘴，滚回去看书，我不叫你别出来！” “你打我！嗷呜呜呜……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奶，晚上不给你吃饭，让你睡狗窝……” 赵天宝叉着腿向后一躺，又哭又闹地撒起泼来。 赵秀才拿这个软硬不吃的泼皮孙子没办法，干脆撒手不管了，转头和许有仁讲起道理： “年轻人，说话要讲证据，你说天宝欺负人了，证据呢？” 许玥玥哇呜一嗓子滚到他面前，边哭边揉脑袋，泪痕斑驳的脸上好像写着一行字： 我还不够惨吗？ 赵秀才错开视线不看她，“今天这事儿，最多算是几个小孩打闹，她疼，我家天宝比她还疼，算什么证据？” “那这些算不算证据？”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许长明提着一兜东西站在石子路前，眼睛亮得令人不敢直视，声音不卑不亢： “这是赵天宝在我书上画的王八，下面有他本人的签名，夫子应该能认出来吧？” “这是他往我书袋里放的蜥蜴，蜥蜴已经死了，但尸骨我一直存着，永不能忘。” “这是我帮他默写的文章，还没来得及上交……” 他把一个个证据摆在众人面前，末了重新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再没有一点怯懦与恐惧。 每一样东西拿出来，赵秀才的脸就白上一分，然而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 那些曾被赵天宝欺负过的孩子全站了出来。 抢吃夺喝、拉帮结派、撕毁作业……可谓是劣迹斑斑，甚至还有孩子展示了今早刚被赵天宝滋到腿上的尿渍。 刚好，那孩子的母亲就在门外看热闹，自家孩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当母亲的能忍？ “混蛋，老娘非撕了你！” 那妇人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扑向了赵天宝。 赵秀才不忍孙子挨打，连上前阻拦，结果被气昏头的妇人挠花了脸，疼得吱哇乱叫。 有人带头，钱氏也不再隐忍，风风火火地冲上前与赵秀才扭打在一起。 接着是其他学生的奶奶、母亲、父亲…… 情况过于混乱，中间不知是谁伸腿踹了一脚，将赵天宝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额头磕到石头，顺着脑门直淌血。 最后是官差的到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赵秀才经常和衙门的人打交道，刚好认识其中一位官差，涕泗横流地抱着那人的胳膊，哭得比死了娘还惨： “老弟，你要为我做主啊，这群人就是土匪！” 第015章 一口唾沫喷死你！ 那官差是个势利眼，知道赵秀才家中有钱，又和县令有点交情，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起钱氏等人： “一个两个的，谁给你们的胆子？连秀才老爷都敢打，下一步是不是想造反？” 钱氏气昏了头，连身份都不顾，当即反唇相讥： “秀才老爷怎么了？秀才老爷犯了错照样要受罚！” “我错哪了？我一点错都没有！” 有了靠山，赵秀才也不再隐忍，振振有词地冲众人嘶吼： “我赵某人办私塾招学生，是为了造福清原县的百姓，让孩子们有书读，可你们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借着一点小事对我大打出手，实在可恶，咳咳……” “秀才老爷，您别着急，有我在，绝不让您受委屈。” 官差一边殷勤地帮他顺气，一边指挥身后小弟： “把他们都扭送至县衙，听候林大人处置！” 胳膊被反剪到身后的那一刻，许有仁忧心忡忡地看向老母亲，懊悔叹气。 唉，失算了。 早知道就趁没人的时候，套上麻袋再打了。 忽地，衣摆一沉。 一低头，恰好对上许玥玥的乌黑双眸，稚气未脱，但又沉稳镇定。 【稳住，别慌，先让他得意一会儿，等见了县令他就笑不出来了。】 【清原县的县令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千两白银都收买不了他，一个秀才又算什么？】 许有仁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闺女说的话，他信。 但等到了县衙，看见赵秀才与县令林轻舟热烈攀谈的画面，他又迷茫了。 许玥玥也睁大了杏仁眼，满脸错愕。 【说好的如瘦竹般屹立不倒的文人呢？说好的有风骨、有原则的县令呢？】 【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圆头圆脑圆肚皮，说好听点是对面包子铺老板的兄弟，说难听的就是只吹气蛤蟆。】 听着她那形象中又带着一丝不知死活的比喻，许有仁心情十分复杂。 好消息：他闺女是个哑巴，骂了县令，但县令没听见。 坏消息：他闺女判断失误了，他要挨板子、吃牢饭了。 他在这边悲悲戚戚，为自己的屁股担忧，那边的赵秀才则越说越起劲，从开办私塾的种种艰辛说到造福百姓的赤诚之心，愣是把自己塑造成了大公无私的圣人。 最后说到挨打的事，他直接扑到林轻舟怀里嚎啕大哭： “林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们这般忘恩负义的行为，不光寒了我的心，更是打了天下学士的脸！” 长得跟细脚螳螂似的老头子缩在吹气蛤蟆怀里哭得正专注，却不知人群里有只小黑手悄悄拉直了弹弓。 “嗖”的一下，石子飞出，精准地弹到了赵秀才的屁股上。 “哎呦！” 赵秀才虎躯一震，屁股一缩，整个人跟猴一样挂在了林轻舟身上。 林轻舟的脸倏地黑了。 这死老头，哭就哭，占他便宜干什么？ 他又不喜欢男的！ 偏赵秀才毫无察觉，仍保持着小鸟依人的姿势依偎在他肩头，咋咋呼呼地冲人群喊： “哪个小兔崽子砸老……我？谁砸的，快站出来！” 黄豆眼在人堆里梭巡一圈，最后落到许玥玥身上： “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许玥玥：“……” 她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怎么不说话？砸我的时候不是挺勇猛的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要疯了，我为什么是个哑巴啊！】 【你大爷的！一口唾沫喷死你！】 许玥玥气急，但又骂不出来，一口唾沫啐了出去： “呸！” 飞溅的口水恰好喷到赵秀才脸上，气得他从林轻舟怀里窜出，挥舞着胳膊去扇人。 林轻舟顺手扯了他一把，声音淡淡的，却透着股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合适吗？” 赵秀才回头，终于注意到了他铁青的脸色，连放下胳膊，满脸堆笑道： “不适合，肯定不合适……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吗？” 林轻舟轻笑一声，不理他，转而看向许玥玥，一脸兴味： “小姑娘，我看你噘着嘴，好像受了不少委屈，不说说吗？” 许玥玥：“……” 【我倒是想说，关键要能说出来啊。】 但机会都送到眼前了，不把握住太亏。 她板着张小脸指指身后的受害者们，再指指自己手上的抓痕，然后：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我说了，能不能听懂就是你的问题了。】 林轻舟：“？？” 片刻，他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是个哑巴。 心中的怜惜加深了一分，连带着对赵秀才的嫌恶加重了一分。 钱氏看自家孙女又是比划又是阿巴，急得满头大汗，体贴地站了出来： “大人，草民的孙女是个哑巴，她想说的话就由草民替她说了吧。” 林轻舟颔首，人还是之前那个人，不知为何，眉宇间却多了些正气。 “赵秀才有句话说的很对，做父母的，都盼着自家孩子能读书识字、出人头地，但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孩子能健康快乐。” 钱氏转身，慈爱的目光落到许长明身上，想到他这几个月承受的一切，眸中蓄满了泪花： “这个是草民的孙子，几个月前，未到赵家私塾念书时，他虽腼腆了些，但能说会笑，与正常孩子无异。 可自从进了私塾，整日被赵秀才的孙子欺辱，他的性子愈发孤僻，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八岁的年纪，却像个老头，死气沉沉……” 许长明鼻头一酸，眼泪无声滑落：“奶，我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隐忍，反抗也好、告状也好，任何一个选择都比忍着好。 “傻孩子。” 钱氏笑着摇摇头，再次转身面向林轻舟，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量： “他赵秀才的孙子是个宝，草民的孙子一样是宝贝，草民打了他，要打板子、要坐牢，草民认了，但草民孙子受的委屈也请大人给个说法。” 话落，人群中全是附和声。 能被送到私塾念书的，都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孩子，哪能甘心让他白白受这么大委屈？ 林轻舟全程没说话，只安静地听着，直到控诉声停下，才不紧不慢地看向赵秀才。 狭长的眸子一眯，目光犀利： “赵秀才，你觉得这件事如何处理最好？” 第016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秀才光顾着生气，压根没注意到他的态度转变，依旧厚颜无耻地为自己孙子开脱： “小孩子嘛，调皮捣蛋正常，拧住耳朵教训一顿就好了，何至于闹到公堂之上？ 倒是他们，几十岁的人了还藐视律法，肆意出手伤人，不给点教训根本不行！” 林轻舟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审视：“那依你的意思是……你孙子欺凌其他孩子的事就这么算了，但别人打你的事需要重判？” 赵秀才眼睛骨碌碌一转，谄笑道：“那肯定不能算了，回头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让他长个教训，至于其他人，按律法判就行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但判之前得让他们跟我道歉，并向清原县百姓澄清对我的污蔑，尤其是他们，必须得游街示众，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枯木般的手指一抬，恰好指向许玥玥、钱氏等人。 许玥玥实在憋不住，又啐了他一口。 【我呸！糟老头子，教书育人不见你行，颠倒是非真有一套！】 【我看你是左脸揭下来贴右脸皮上了，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想让我给你道歉？等着吧，等你去了地下一定给你多烧两页！】 林轻舟看着堂下气鼓鼓的小人儿，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明明小丫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但光看眼神他就能看出对方在骂人，而且骂得还很脏。 就跟他媳妇养的肥猫一样，惹急了就炸毛，有趣极了，也可爱极了。 赵秀才被他突然的一声笑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太过分了？还是同意了？ 他端详着林轻舟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想向着哪边，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林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林轻舟睨他一眼，径直走到公案后坐下，手指拂过乌黑的惊堂木，不疾不徐道： “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他唇角一勾，露出抹笑，但那笑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把私塾关了，这样你不用再辛苦操劳，可以空出时间好好教育儿孙，他们也受到惩罚，失去了送孩子念书的机会，两全其美，多好？” “啊？” 赵秀才张大嘴巴，人傻了，这跟他想的结果相差太远了吧？ 许玥玥一脸惊喜，高兴得要跳起来。 【我撤回之前那句评价，您就是如磐石般屹立不倒的文人，是全世界最有风骨、有智慧的县令大人！】 林轻舟不动声色地扫过满脸欢喜的许玥玥，冷酷的面容一松，也跟着笑了。 小丫头双眸光芒闪动，写满崇拜，不用说，肯定在心里夸他清正廉明呢！ 多可爱的姑娘，不像他家臭小子，除了弄鬼掉猴惹他生气，人事一件不干…… 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手该痒了。 林轻舟收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咔哒敲了下桌沿，似笑非笑地盯着赵秀才问： “怎么不说话？对本官的安排有意见？” 赵秀才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大人，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办私塾是很辛苦，但我心里是情愿的……” “别装了，都是老熟人了，我还不了解你？” 林轻舟笑着打断他的话，手一抬，随意地勾住他的肩膀，语气熟络道： “不想办就不办了，不要勉强自己，有本官在，没人敢说一句你的不是。” 赵秀才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穷苦了大半辈子，就指望着办私塾圈一波钱，过上喝酒吃肉的好日子，现在不让他办了，岂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林轻舟假装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指着乌泱泱的人群继续道： “把束修也给他们退了吧，该算的账算清楚，省得有人心生不满，偷偷跑到你家打人，你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不结实，万一再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这下赵秀才是真想哭了：“林大人，不行啊，我没q……” “钱”字只开了个头，便被林轻舟捂住了嘴。 “男人不能说不行，走，带他们回去退束修，今天本官一定要帮你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最后赵秀才是被林轻舟勒着脖子硬拖出县衙的，白白胖胖的青年嬉笑时有多和善可亲，冷下脸瞪人时就有多凶狠冷厉。 在他的死亡注视下，赵秀才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把口袋里的银子掏出来。 出来一趟，人打了、气出了，还要回了束修，钱氏喜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地冲林轻舟鞠躬道谢。 面对道谢的百姓，林轻舟恢复成笑盈盈的模样，十分接地气地和大家话起家长里短。 等几十分束修全都退完，他又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潇洒从容地出了赵家小院。 许玥玥望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最终鼓足勇气追了上去。 【林大人，别走啊，给我一个抱大腿的机会！】 【以后我能不能在清原县混得风生水起，全指望大人您了！】 林轻舟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意外，清澈的眸子眨了下，笑问道： “小丫头，还有其他事吗？” 许玥玥摇头，抬起胳膊，将一枚换了包装的大白兔奶糖塞到了他手里，漂亮的杏仁眼微弯，稚气未脱的小脸满是真诚。 【收下吧，吃了我的大白兔，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虽然这份礼有点轻，但现在我手里也只有它能送出手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轻舟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团，面露疑惑： “这个是……？” 许玥玥做了个拆包装的手势，又指指自己的嘴，稠密的睫毛颤了颤，期待快要溢出眼眶。 【快打开尝尝，我猜你会喜欢这种味道！】 林轻舟懂了，小心地打开纸团，取出那枚白生生的糖果塞到了嘴里。 唾液濡湿糖衣，一股陌生且浓郁的甜味攻占了口腔，中间还混着醇厚的奶香，两种味道交缠融合，那感觉，令他口舌生津、精神一震。 “好吃！你从哪弄的，回头我也去买点！” 许玥玥摇头，装不知道，心里则在嘎嘎乐： 【别问，问你也买不到，惦记着吧，下次见面我再送你一枚。】 她腼腆地笑着摆摆手，扭头走了，留林轻舟一个站在路边咂摸嘴。 小丫头虽然不会说话，但这份机灵劲儿还真没几个孩子能比得上！ 第017章 狗东西果然没憋好屁 林轻舟一走，围堵在赵家门前的百姓也陆续散了。 出了赵家，正好赶上饭点，许有仁见钱氏心情不错，便提议到酒楼炒几个菜吃顿好的。 不等钱氏应声，许长远就欢呼起来，像只活蹦乱跳的雀儿，边扑腾着胳膊往牛车上爬，边扭头催促大家快点出发。 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爬到半截一脚踩空跌了下去，屁股重重落到地面，震得腮帮子上的软肉抖了几抖。 那副弹软滑稽的模样，看起来更像在泥里打滚的胖汤圆了。 许玥玥被戳中笑点，噗地笑出了鼻涕泡。 【救命，我二哥是来搞笑的吧，哈哈哈……】 【小汤圆，黑又圆，落到地上弹呀弹。】 许长明被欢快的气氛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八岁的小少年站得笔挺、笑得灿烂，像棵挺拔又茂盛的白杨树，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空气中飘荡着自由与勇气的味道。 许玥玥牵起他的手，笑得更加开怀。 【我大哥居然有酒窝欸，真好看，想戳！】 【你知道吗？当你抱着证据站出来的那一刻，真的全身都在发光！希望以后的你也能像今天这样，一直勇敢，一直快乐！】 一抹绯红爬上许长明的脸颊，他害羞地别过脑袋，轻声在心里回答：“我会的。” 会勇敢、会快乐、会成为妹妹的保护伞…… 他们俩是高兴了，但坐在地上的胖汤圆可郁闷死了。 明明之前妹妹和他关系最好，现在呢？ 不是冲他瘪嘴，就是笑话他，只夸大哥不夸他，亏他还屁颠屁颠地帮忙揍赵天宝！ 许长远气鼓鼓的，心里暗暗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要理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了。 再理他就是大黄狗！ 一家人坐上牛车，有说有笑地走了，许文举躲在墙角观察许久，确定车走远后才敢露头。 赵家前院，赵秀才孤零零地在石子路上，表情绝望地看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许文举挤出抹笑，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搭话： “赵兄，你还好吗……” 问候的话还没说完，赵秀才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抓着破鞋底子就往他脸上扇： “许文举，你还有脸出来？老子千辛万苦办成的私塾，全被你家人搅黄了！赔钱，给老子赔钱……” 许文举挨了顿打，逃似的离开了赵家，跨门槛时跑得太急摔了一个跟头，鞋掉了都没敢捡。 他光着脚，穿着被赵秀才撕烂的青袍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角，面对路人嘲笑的目光，心底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 如果他没有做那些混账事，现在应该正坐在家里陪孩子们吃午饭吧？ 但这份后悔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当他来到许有仁做工的酒楼——百味楼门口，看见笑眯眯往孙女碗里夹鸡腿的钱氏，愤怒与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满口谎话的女人！嘴上说着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实际上背着他又杀鸡又下馆子，这叫没钱？ “钱桂芝，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许文举一跺脚，扭头从后门摸进酒楼，找到了酒楼老板薛前进。 薛前进原本是个厨子，厨艺一般，但左右逢源的本事了得，凭借一张巧嘴从前老板手里低价买下百味楼，又巴结着权贵将生意越做越好。 秀才许文举就曾是他的巴结对象，许有仁能在百味楼当账房先生也得益于此。 即使早就成了大老板，见到昔日好友，薛前进态度依旧亲热，不仅亲自端茶送水，还命人取来新鞋新衣让他换上。 许文举被伺候得飘飘然，完全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眉飞色舞地炫耀起自己赶考路上的见闻，绕了一大圈，最后才说到儿子儿媳在酒楼做工的事。 当然，他没好意思提自己逛青楼被妻子扫地出门，只道家里孩子不听话，需要给他们个教训，让薛前进把两人辞了。 薛前进一听，笑得牙花子都能看见，心里直骂他是蠢货。 见过为了儿女生计磕头求人的父母，还是第一次见不择手段坑娃的爹，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他正愁着找不到理由赶走许有仁给自家侄子腾位置呢，这就来了个背黑锅的，妙呀！ 薛前进乐坏了，二话不说答应了许文举的请求，并邀请他一同下楼“教育”不听话的儿子。 店内，许有仁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辞退，正滔滔不绝地向家人介绍店里的菜品： “这个我们店里的特色菜，叫盏蒸羊，肉肥味美，汁水饱满，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 许玥玥好奇地夹了一筷子，只一口，又皱着眉放下了。 【肉太柴，膻味太重，不算难吃，但和好吃没有一文钱关系。】 【这种店生意都能这么好，我只能说，求你们吃点好的吧。】 许有仁被吐槽得都不自信了，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炒肉片： “来，玥玥你尝尝这个，也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菜，可香了。” 许玥玥往嘴里塞了一块，摇头。 【是挺香，但除了香一无是处。】 【呜呜，好想吃辣椒啊，连着两天吃清水煮白面，我这嘴都要淡出鸟了。】 辣椒？那是什么东西？ 许有仁疑惑，正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 “有仁呐，家里的事忙完了？” 回头一看，薛前进和许文举正一前一后朝他这边走，前面那个笑容灿烂，后面那个眼神飘忽，明显没干好事。 许有仁瞬间绷直了背，如临大敌： “薛老板……是不是我经常请假耽误店里的生意了？” “这倒没有。” 薛前进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指指一旁的许文举，直言道： “是你爹，他不想让你在店里做工了。” 果然！狗东西果然没憋好屁！ 钱氏噌一下火了，当即撂下碗筷指着许文举的鼻子骂： “先是赵秀才，后是百味楼，许文举，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闹到孩子们都上街要饭，你这个当爹的才会满意？” 许文举摸摸鼻子，心虚但气不短，大声反驳道： “有仁的活是我帮他找的，现在我不想帮他了，有问题吗？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你厉害你再重新帮他找一个啊！” “你……！” 钱氏气得心脏突突地疼。 苍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第018章 致富计划提上日程 许玥玥看她脸色不对，腾出只手，跟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你要是真气不过，不如找机会揍他一顿，套上麻袋狠狠地揍，解气！】 小姑娘甜甜地笑着，粉嫩的唇瓣微微上翘，轻而易举便消融了堵在钱氏心头的火气。 她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薛前进，态度软和不少： “薛老板，您可能不知道，我和许文举已经和离了，孩子在哪干活跟他没有关系，这件事主要还是看您的态度，您是想让他走还是想让他留呢？” 许有仁急切地接下话茬：“老板，留下我吧，我一定好好干！” 薛前进揉了揉大肚腩，故作为难：“有仁啊，不是我不想留你，只是你家这情况……我夹在中间很为难，你懂吗？” 许有仁面色难看地坐了回去，心也沉入谷底。 十亩地和他的工钱是家里的主要收入，如果丢了工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再说几句好话，求薛前进留下他，但钱氏冲他摇了摇头。 没必要求了。 薛前进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这么听许文举的话？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板本人不想留他，其他都是借口。 她重新拿起碗筷，招呼孩子们继续吃饭：“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薛前进看她这么识趣，面上添了分笑： “那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了，待会儿我让掌柜把你们这个月的工钱送来，还有这顿饭，算我请的，不用付钱了。” 安排好一切，他挺着肚子心满意足地走了，许文举跟条狗似的，又巴巴地贴了上去。 许有仁望着两人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转头，蔫蔫地问钱氏： “娘，怎么办啊？没了我和秀娘的工钱，咱们家还撑得下去吗？” 钱氏没说话，只一个劲地往嘴里扒米饭，心底的愤怒快要把她压垮。 饭桌上气氛低沉得厉害。 连许长远都意识到不对劲，把头埋在饭碗前，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许玥玥仍跟没事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吃饭，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都别垂头丧气的啊，要说我，被辞退是好事。】 【给人打工，打一辈子照样是个穷光蛋，想致富啊，还是得自己开店！】 钱氏不禁在心中叹气，到底是小孩子，想法太单纯了！ 一没本金，二没技术的，开什么店？ 她没想到的是，许玥玥早琢磨过这事了，甚至连卖什么都想好了。 只不过这几天家里有事，一直没机会实践，现在渣男踹了、大哥救了、爹娘回家了，也是时候把开店计划提上日程了。 许玥玥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浑身热血沸腾。 【暴富不需要等待，摆摊开店就是现在。】 【小钱钱呐，躺好别动，姐姐来接你们回家啦！】 相较于她的斗志昂扬，楼上的许文举则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薛老板，我真可以留下帮你，工钱跟有仁一样就行，不用涨！” 他整这一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从儿子手里抢走账房先生的美差，现在儿子是被踢走了，薛前进却不愿意请他帮忙，这怎么能行？ 薛前进看他的眼神跟看智障一样，不过嘴上依旧说得好听： “许老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您可是秀才老爷，未来的状元郎，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使唤状元郎啊！ 所以就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再雇一个人，您呢，还是回家专心读书吧。” 说罢，直接抬手让随从送他回家。 许文举心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一下，奈何随从态度强硬，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把将他从包厢扯了出去，并讥讽道： “一个穷酸秀才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好好跟你说话是给你脸，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 至此，许文举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薛前进坑了。 闹了一出又一出，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甘、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从后门出了酒楼。 那边钱氏等人刚吃完午饭，正蹲在路边等许有仁收拾东西，一偏头，恰好看见许文举在无人的小巷里疯狂踹墙。 【哟，某条没抱上大腿的疯狗犯病了，这副无能狂怒的模样真可怜啊。】 【我太善良了，看不了一点人间疾苦，真想套个麻袋帮他治治病。】 许玥玥心里痒痒，但又没法实践，急得直抓脸。 这时蹲在她对面的许长远说话了：“奶，你还生气吗？” 钱氏撩他一眼：“怎么？” 想到许文举骂自己是蠢猪的画面，许长远有点小激动： “我爷在巷子里，周围没有人，可以套上麻袋揍他一顿！” 钱氏：“……” 怪不得这俩人能玩到一块，歪心思都一样。 “这不好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爷爷。” 嘴上说着不好，手却很诚实地摸向了车上的大麻袋…… 许文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仍在对着墙撒气。 等全身力气耗尽，他才气喘吁吁地收回发麻的左腿，谁料一转身，一个大麻袋兜头落下。 紧接着迎接他的便是一顿毫无章法的胖揍，有人挥拳，有人上脚，还有个不讲武德的一直踹他裤裆…… 许文举疼懵了，蜷缩在角落抖了好久才缓过劲儿。 等他掀开头上的麻袋一看，小巷子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 而出完恶气的钱氏心情大好，怒火散了，人也不迷茫了，乐呵呵地安慰许有仁夫妇： “什么都别想了，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够了再到其他店铺打听一下，有手有脚的还愁找不到活干？” 至于孙女口中开店的事……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但许玥玥已经把这件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清原县地处中原，百姓喜欢面食，正好，前世她的老家也在中原，她奶奶最擅长的美食就是烩面。 一家小店、一口锅、一袋面粉、一块羊肉……她奶奶愣着用一碗碗烩面供她读完了大学。 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她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奶奶，但在这个美食匮乏的年代闯出一片天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她的第一步计划就是——摆摊卖烩面！ 第019章 羊肉烩面 不过这么大的工程仅靠她一个人显然不行，必须要先说服家里人帮忙。 至于该怎么说服……许玥玥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 她有口难言，但美食可以说话啊。 今晚，她要用一锅热腾腾的烩面征服全家人！ 确定了目标，接下来要解决食材问题。 面粉，家里有现成的；调料配菜，偷偷从空间拿；然后是羊肉…… 许玥玥趴在车沿，目光牢牢锁定路旁的摊贩，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羊肉摊位。 【啊，我的羊肉，停车，快停车！】 她激动坏了，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车前，一把抱住了许有仁的胳膊。 许有仁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慢几拍的脑袋来不及思考，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车身剧烈一晃，把车上的人全晃醒了，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看向许玥玥，额头都刻着一行字： 你介是揍嘛呢？ 许玥玥咧嘴，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指指路旁的羊肉摊，再指指自己的嘴： 【你们看，多新鲜的羊肉，确定不来两斤？】 【我给你们做羊肉烩面，好吃的很~】 李氏冲她摇了摇头，温声道：“玥玥听话，咱不吃。” 如今家里条件困难，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哪敢奢望大鱼大肉？ 许玥玥不听劝，转身面向一家之主钱氏，双手并拢，可怜巴巴地向她拜了拜： 【奶奶，买点吧，咱家能不能翻身改命全看您了。】 【信我，绝不会让您的钱白花。】 钱氏看着她撒娇讨好的模样，抿唇不语，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摸向了钱袋子。 那里装着老大两口子的工钱和赵秀才刚退的束修，总共六两多银子，节省点，够一家人花大半年的。 但如果照孙女的花法，估计撑不过一个月就没了，这可怎么整？ 她皱起眉头，犹豫不决。 许长远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要出事了，赶紧往角落挪了挪，生怕待会儿打起来扇到他的脸。 令他失望的是，钱氏手一抬，落下的不是大耳巴子，而是破旧的钱袋子： “羊肉是吧？走，奶奶带你去买！” 不就是两斤羊肉吗？买了又不会穷死！ 许长远：“？？” 他奶变了，变温柔了，不过是仅限于许玥玥的专属温柔。 他一点都不嫉妒，真的，只是单纯的有点心绞痛而已。 【耶！我就知道我奶从不让人失望！】 【有这么捧场的奶奶，我不暴富谁暴富？】 许玥玥欢呼雀跃，挽着钱氏的胳膊乐颠颠地跳下牛车，来到了羊肉摊前。 羊肉摊主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长相清秀，人很热情，祖孙俩一来，连忙拎起一块肉推销： “你们来得正好，还剩最后一块好肉，原本卖三十八文一斤的，马上要收摊了，卖你们三十五。” 许玥玥看一眼他手里的肉，肥瘦相间，纯肉无骨，是块标准的羊腩，这种肉红烧香，但做烩面不太适合，她目光一转，盯上了摆在桌角的羊脊骨。 摊主注意到她的视线，热心地劝道：“这块不行，全是骨头没有二两肉，我看你们的打扮也不像富贵人家，就别花这个冤枉钱了。” 这摊主倒是个热心肠，许玥玥冲他笑笑，但态度很坚定： 【就这块了，骨头多，正好用来炖羊骨汤，骨头上的肉还能剔下来打打牙祭，美得很！】 【不过光有骨头不行，不够香，再来一坨羊油吧。】 她在肉堆里挑挑捡捡，又翻出来一小块卖相一般的油脂，然后对钱氏使了个眼色： 【奶奶，你懂我意思吧？】 钱氏秒懂，“那块骨头和羊油怎么卖的，你给个价呗？” 摊主见劝不动，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两样都不值钱，骨头算十二文钱一斤，羊油算十五文一斤。” 钱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也别分什么骨头和油了，十文一斤，我全包了。” 摊主急着回家吃午饭，懒得争那几文钱，干脆地应下了： “十文就十文吧，就当混个脸熟了，下次买羊肉记得还来找我。” 钱氏笑着应了声“一定”，心里想的却是吃完这顿恐怕要吃半年窝窝头了，哪还有钱买羊肉哦？ 但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生意不仅有下次，还阴差阳错地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当然，这是后话了。 摊主手脚麻利地捆好肉过了称，骨头和羊油一共四斤六两，该付四十六文钱，临到付钱时又抹了个零头，四十五文轻松搞定。 许玥玥在旁边看得敬佩不已。 【我奶这砍价水平，就一个字：绝！】 【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会这项技能啊……不对，我都哑巴了，还学个锤子o（╥﹏╥）o】 钱氏一手提肉，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又想笑又心疼。 摊上这么个又馋又可怜的孙女能怎么办？宠着呗！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呀，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说，奶奶给你买！” 许玥玥刚冒出头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用声音换这么多温馨有爱的家人，不亏！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杨花村。 许玥玥本想为自己凭空出现的厨艺编个理由，奈何嘴不能说，比划又太费劲，想了想干脆开摆。 什么都不解释，直接用耍无赖的方式把钱氏等人赶出了厨房，然后门一关、袖子一撸，开始制作羊肉烩面！ 反正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确定这家人接受能力很强，不会一言不合把她当妖怪烧了，只要命在，其他都不是事儿。 做羊肉烩面，两样最关键。 一是羊骨汤要熬好。买来的新鲜羊骨要先放清水里泡半个时辰从除血水，熬煮时需加入羊油，并打掉上层浮沫，这样煮出来的汤水奶白透亮，香而不膻。 二是面要劲道。和寻常的手擀面不同，烩面的面条是用手拉伸而成的，并且要随时吃随时取出面剂当场制作，加了食盐且经过两次醒发的面煮出来劲道爽滑，口感一绝。 至于配料，除了青菜可以直接去菜地摘，其他都是从空间拿的。 一叠豆腐皮，一把干木耳，一把海带丝，最后是她的秘密武器——一罐羊油辣椒。 小小的身影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从阳光明媚的午后忙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整整一大锅羊肉烩面终于完成了！ 第020章 去县城摆摊卖烩面吧 许玥玥活动着拉面拉到抽筋的手腕，啪嗒拉开了房门。 紧接着，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冒了出来。 蹲墙根被抓包，许长远眨巴两下眼睛，小脸爆红；许长安咧着嘴，嘴角挂着串亮晶晶的口水，明显被香迷糊了。 而两人身后，还站着如痴如醉的许有仁、狂擦口水的钱氏、两眼放光的张氏…… 见她出来，一群人齐声发问：“面好了吗？” 面对众人热切的眼神，许玥玥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特别喜欢做饭，因为被人需要、被人崇拜的感觉，真的爽爆了！ 她用力地点了下头，一脸骄傲。 【去厨房端饭吧，今天不把你们撑得扶墙走，我跟村口的大黄姓！】 脑海的声音还没停下，便有人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拔腿冲进了厨房。 只见擦得锃亮的灶台上整齐地摆放了一溜大海碗，每个碗里的东西还都一样。 最上层漂着一撮绿油油的香菜碎，香菜下卧着四五块羊肉，肉旁是绿油油的小青菜，再往下是一指宽的面条与墨绿的海带丝、黄色的千张丝。 还有那汤汁，竟然跟加了牛奶一样，奶白奶白的！ 白色配着绿色，好看，更好闻，羊肉的香味伴着热气硬往鼻孔里钻，勾得人食指大动，恨不得捧起碗吃个痛快。 “奶，能开饭了吗？我饿了，要饿死了！” 许长远擦去快到淌到下巴的口水，紧紧盯着碗里的羊肉，跟饿狼似的，迫不及待地问钱氏。 钱氏不确定地看向许玥玥，“能吃了吗？” 许玥玥点了下头，随即想到什么又摇了下头，蹭蹭跑到案板前抱出了那罐羊油辣椒。 【吃烩面怎么能少得了辣椒油呢？麻辣鲜爽加倍，活得有滋有味！】 【不过你们没吃过辣椒，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要不爹您牺牲一下，给大家做个示范？】 许玥玥用勺子蘸了点羊油辣椒，贴心地举到了许有仁嘴边。 心里念叨着牺牲，可她眼神表现出来的却是：爹，好东西，来吃一口！ 这坑爹的娃哟！ 许有仁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变了质的爱意。 但辣椒入口，并没有预想中的怪味，反而特别香，那种渗入牙髓的香。 香里面还混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很刺激，像是有一簇火在舌尖燃烧，烧得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 他咂摸着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十分精准的评价： “你……你这个东西……够味！” 话落，斜刺里伸出一只小黑手，抢过勺子舀了一大坨就往嘴里塞，速度快到许玥玥拦都没来得及拦。 下一秒，厨房响起许长远凄惨的嚎叫声： “啊呸呸，好辣，好辣！要起火了，奶，起火了！” 嘴巴起火的滋味烧得他在厨房乱蹦，没一会儿脸都红透了，额头也渗出一层汗。 许玥玥热心地给他舀了瓢水漱口，但嘲笑也没落下。 【活该，让你手快，这下长教训了吧？】 【这辣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能吃辣的人觉得它是人间美味，不能吃辣的人吃它就如同上刑。】 钱氏被她的描述勾起了兴趣，忍不住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 “这玩意儿有点像茱萸辣油，不过比茱萸辣油更香更好吃，我喜欢！” 有她带头，剩下几人也排着队品尝起来，最后除了被辣怕了的许长远和年纪尚小的许长安，大家面碗里全都加了辣油。 奶白的汤汁上浮了层红艳艳的油花，看起来更诱人了。 许有仁率先卷起面条吸溜一口，够筋道！再来一口羊肉，够软烂！最后喝一口羊汤，够鲜香！ 天呐，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终于明白闺女为什么让他吃点好的了，和这碗烩面相比，百味楼的招牌菜简直狗屁不是！ 钱氏捧着碗，嘴里回味着汤汁的鲜美，整个人如同跌进了云雾，懵得厉害。 这是她孙女做出来的饭？ 一个七岁的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许长安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偷偷瞟许玥玥，小脑袋瓜正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 娘说妖怪最爱吃小孩，一口一个嘎嘣脆。 怎么这个长得跟堂姐一样的妖怪不仅不吃小孩，还给他做饭吃呢？ 其他人也被羊肉烩面的味道攻陷，对着许玥玥露出了慈父笑或慈母笑，一个个嘴咧的，比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还高。 最夸张的是许长远，吃着吃着忽然冲许玥玥发出一串狗叫，把她吓得差点把碗丢了。 【不是，哥们，你抽风啊？】 许长远呲起缺了口的大牙，笑容谄媚，活像只摇头摆尾的黄狗： “妹妹，我的好妹妹，这个面太好吃了，明天还做好不好？” 许玥玥：“……” 【你表达好吃的方式是学狗叫？不理解，但尊重。】 【不过下次别对着我叫了，我心脏不好，怕死。】 和预想的一样，这顿饭吃完，一家人都撑得肚子滚圆，连蹲都蹲不下去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靠在椅背上，两眼空空，脑袋也空空。 许玥玥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掏出提前写好的纸条往桌上一拍。 巨大的哐当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人回神看向桌面，只见白纸上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大字：卖面。 【我们去县城摆摊卖羊肉烩面吧？全城独一份，生意肯定火爆。】 【一碗面十文钱，一天卖一百碗就是一两银子，比当账房先生赚钱多了，你们确定不试一下吗？】 许玥玥目光灼灼地看着一屋子人，深色的瞳孔里有光芒流转，仿佛一团热烈的火焰，亮得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房间里陷入了难得的安静。 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先是突然觉醒了窥听心声的技能，接着是和离、大闹私塾、失业，然后是羊肉烩面、辣椒、摆摊…… 即使早就猜到了面前的小姑娘身份不一般，真到这一刻，他们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好像前一秒还在地里刨土，眨个眼睛，后一秒就跑到县城开店当老板了。 太快了，快到脑子都不够用了。 唯一一个不爱用脑子的人，许长远倒是回答得很快： “我支持妹妹！我们去县城摆摊卖烩面吧，一天卖八百碗，赚多多的钱！” 这样他就能天天吃肉了！ 第021章 摆摊，出发！ 钱氏抬手给了他一爆栗，“一天八百碗，你想累死你妹妹啊？” “那两百碗总行了吧？” 美食在前，许长远挨了揍也不嫌疼，笑嘻嘻地跟她讨价还价。 钱氏不接话，满腹心事地看许玥玥一眼，又悄悄摸向了藏在袖袋里的荷包。 是她想多了，这点银子照孙女的花法，连三天都撑不过，真难，难到她想上街讨饭。 许玥玥被她这一个眼神看得心里直打鼓。 【我奶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年纪小，办事不靠谱？】 【嘶，看来是时候请出我的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不会是天上哪个宫的神仙吧？ 一屋子人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期待着一睹神仙的尊容。 然而—— 许玥玥神秘兮兮地捣鼓半天，就摸出了一支毛笔。 众人：“？？” 这是……笔仙？ 不对，应该是召唤神仙的咒术。 许玥玥伏在案前又写又画，很快，纸上又多了五个大字：白胡子爷爷。 瞧着那堪比印刷的字体，许有智捞起桌上空碗，默默给自己倒了碗凉茶。 一颗心比凉茶还凉。 很好，一天一夜过去，侄女又认了好多生字，彻底把他拍死在沙滩上了。 许玥玥放下毛笔，自信地看向大家。 【神秘的白胡子爷爷，身世可怜的小女孩，画本子里经常出现的情节，你们懂吗？】 众人：“……” 不好意思，好像不太懂。 得不到回应，她又将目光落到了和自己心意相通的钱氏身上： 【奶奶，您应该懂吧？】 钱氏抓抓后脑勺，一脸迷茫。 她应该懂吗？ 【哦，我忘了，您不识字，没看过画本子。】 【没关系，我可以演，下面有请奥斯卡影后许玥玥闪亮登场！】 许玥玥理了理缀满补丁的短褂，昂首挺胸地走到桌前空地，演了一出神仙爷爷救下羸弱少女，并赐予她致富经的大戏。 剧本编写的倒是没问题，就是演技有点抱歉，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人的憋笑能力。 尤其是无实物拉面表演，直接突破人形，一脚踏进了动物世界。 犹如一只狂奔的大白鹅、烫脚的丹顶鹤、暴躁的黑猩猩……反正就是不像人。 许有仁憋笑险些憋出内伤，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瘫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钱氏眼神不善地睨他一眼：“很好笑？” 许有仁使劲掐了下大腿，顶着张憋到变形的脸摇摇头： “不好笑，我只是觉得玥玥表演得太好了，忍不住为她呐喊鼓掌，哈哈哈……” 夸张的笑声再次响彻整个小院，在他的感染下，其他人也嘿嘿哈哈笑出了声音。 原本挺严肃的场合，瞬间笑倒了一片。 许玥玥：“……”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我只保持我的沉默。】 大概是她受伤的表情太可怜，唤起了钱氏残余的理智，老太太擦掉眼角水珠，强忍着笑意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 “玥玥啊，不用演了，奶奶懂了，回头你合计一下卖烩面需要什么东西，奶让他们去买。” 目的达成，许玥玥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脸这种东西又不是必需品，要不要都行。】 “噗……” 钱氏又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这一夜，许家十几口人都没有睡好。 有人吃太多撑得睡不着，有人点着煤油灯数铜钱，有人为即将当上老板兴奋不已，有人在思考许玥玥到底是妖怪还是神仙，还有人在为自己的愚钝黯然伤神…… 相同的是，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 钱氏将昨夜清点的银钱放到了许玥玥面前：“这里一共有八两三钱，你看够不够，不够奶奶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早饭吃什么，完全没提那是家中全部积蓄的事情，就怕给孙女带来压力。 李氏和张氏也拿出了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没多少银子，但贵在心意。 几个小子兜里干干净净，但也不甘示弱地表明态度：有需要尽管叫他们，收账端碗、招呼客人搬东西，什么都能干！ 许玥玥心里热腾腾的，好像揣了个暖炉，整个人都被暖化了。 【哎呀，大早晨的，别这么煽情好不好，闹得我都想哭了。】 【摆个摊而已，花不了多少钱，也用不了多少人，大家都稳住，别慌。】 前世她家面馆就奶奶一个人，不也照开不误？ 她整理好心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纸上连写带画罗列了摆摊要用的所有东西。 除了必须的食材，较大的开支只有两口铁锅、桌椅板凳和碗筷。 钱氏粗略地算了一下，八两银子置办完所有装备可能还有剩余，挺好，没有资金问题，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买买买了。 接下来的时间，许家人前所未有的忙。 男人们忙着采买物资，女人们则在埋头苦练拉面和切肉片技术，许玥玥更是忙到起飞，白天教学、选摆摊地点，夜里还要到空间加班熬辣油。 制作烩面需要的材料，面粉、木耳、海带、豆腐皮等这个时代都能买到，但唯独少了灵魂辣椒。 好在前世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家里辣椒面、辣椒油、干辣椒囤了不少，除去要留种的那部分，剩下的全都制成羊油辣椒应该能撑好长一阵子。 至于用完之后怎么办……她懒得操心，能赚一天算一天，实在不行先不摆了，等明年的辣椒成熟后再重新开业呗。 一转眼，三天时间过去，所有物资置办齐全，许家的烩面小摊要开始营业了。 这日天刚蒙蒙亮，钱氏便起床把羊骨和羊肉放清水里泡着了。 等吃过早饭，许知夏负责刷碗，钱氏揽下了煮羊骨汤的任务，李氏和张氏一个揉面一个切配菜，把小厨房站得满满当当。 院子里，汉子们正叮叮当当地挑水砍柴，几个小的也没闲着，全都拎着篮子到菜地拔小白菜去了。 忙忙碌碌将近两个时辰，羊骨汤熬好了，整整两大盒面剂子也准备好了，几个男人把所有东西搬上了牛车。 原本挺大一辆车，一下满了。 钱氏拉着许玥玥和许长安坐了个车角，其他人没地方坐，但又想凑这个热闹，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一家十几口人同时出动的画面着实有点壮观，引得同村人频频探头围观。 第022章 全城独一家的羊肉烩面 要说杨花村这段时间最大的八卦是什么，非钱氏与许文举和离莫属。 村里人寻思着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钱氏心里应该特难受，所以就算好奇也没敢乱打听。 但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拉了一车锅碗桌椅，还拖儿带女的。 搬家？可是看钱氏春风得意的模样，不像啊。 与钱氏关系较好的田婆子按奈不住好奇心，凑到车前忧心忡忡地问： “妹子，你这是干啥？不打算在咱们村过了？” 钱氏嗔她一眼：“想什么呢，不在杨花村我能去哪？我啊，安稳日子过够了，准备到县城做点小生意，换几个铜板花。” “做生意？”田婆子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愣了一下道：“靠谱吗？你可别被人骗了！” 其他村民也跟着劝：“有仁娘，你可别犯糊涂啊，什么都比不上老老实实种地踏实，做生意万一赔了，你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在场的人都是一辈子的老农民，有些连县城都没去过，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踏实种地、老实做人，突然听说钱氏要去做生意，压根理解不了。 许玥玥听着这些人苦口婆心的劝说，急坏了。 【求你们了，少说两句吧，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奶奶，再被你们劝回去了，我得哭死。】 【奶，你可得信我啊，一定要相信我！】 钱氏掐掐孙女脸上的软肉，爽朗地笑了： “大家放心吧，我都考虑清楚了，就赌这一把，能成就成，不能成也赔不了几个钱，还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而且她相信孙女的选择不会错！ 话落，人群里响起一道嘲笑声：“呵，一个乡野村妇非要学人家城里人开店做生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钱氏余光一扫，果然看到了躲在树后的死对头，曾婆子，当即把白眼翻上了天： “有些人啊，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花的不是你的钱，又没抢你家生意，你在这狗叫个什么劲儿？” 许玥玥也是如仇敌忾的模样。 【奶，别搭理她，她就是怕您赚到钱，让她面子不好过。】 【什么人呐，自己穷得叮当响就盼着别人当乞丐，龌龊！】 田婆子也帮着怼人：“都是一个村的乡亲，说话能好听点不？人家是乡野村妇，你是啥？” 曾婆子被怼得老脸通红，但嘴上仍不服气，小声念道：“你就嘴硬吧，等真亏了钱，我看你哭不哭！” 钱氏懒得跟她废话，催促许有仁赶紧走，别耽误了时辰。 田婆子站在路口望着一家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叹气。 看来桂芝老妹是真被渣男气糊涂了，为了赚钱啥事都敢干，晚上回来还是得继续劝一劝，不劝不行啊！ 另一边，许有仁拉着缰绳，硬是把牛车赶出了龟速，出发一炷香，没走二里地，差点把老牛整抑郁了。 钱氏催了两次没效果，最后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走这么慢，修仙呢？” 许有仁揉了揉屁股，一脸委屈：“我这不是怕汤洒了吗？这么好的汤，每撒一滴都是我的罪孽。” 钱氏：“……” 手痒，想扇人。 “再磨叽信不信我把你踹沟里？” 在钱氏的铁砂掌威胁下，车速总算快了一些，但也没快多少，勉强在正午前到达了县城。 许玥玥看中的摆摊地点是城门东侧的一条街，街道两旁都是摆摊卖东西的商贩，人流量很大，不过他们来的时间太晚，只剩下边角的位置了。 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她用两颗大白兔奶糖收买了许长远和许长安，让两人充当人形喇叭站路边吆喝揽客。 刚开始兄弟俩还放不开，扭扭捏捏声音很小，但耐不住许玥玥手段高明，又拿出两粒话梅哄得他们连脸都不要了，扯着嗓子嗷嗷喊： “烩面！香喷喷的羊肉烩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羊肉烩面？没听说过，哪里的吃食？” 旁边卖猪肉的摊主听着新鲜，好奇地问了一嘴。 小团子许长安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不吃屎，吃面，还有肉呢，可香可好吃了。” 摊主被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可真逗，正好饿一上午了，给我来一碗尝尝吧。” 初战告捷，许玥玥惊喜地冲小萝卜丁竖起大拇指，然后热情地把人往刚摆好的桌子前引。 但摊主一问价钱，十文钱一碗，又不乐意了：“别家卖六文钱一碗，你卖十文，这也太黑心了吧？” 他嗓门有点大，一嗓子下去，吸引了好几个路人来看热闹。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小伙附和道：“对啊，我有十文钱直接去馆子里吃肉丝面了，为啥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吃这劳什子烩面？” 许有仁学着百味楼伙计的做派，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不急不躁地向他解释： “小兄弟，此言差矣，肉丝面哪里都有，随便去哪吃都行，但羊肉烩面你去其他地方可吃不到，全城独一家你懂吗？” 正说着，那边的许玥玥掀开了盛放骨汤的锅盖，还用蒲扇使劲扇了几下，一股浓郁的肉香散了出去。 年轻小伙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这时许有仁趁热打铁，走到炉灶前滔滔不绝地介绍： “看到没有，这个就是我们的面汤，加了羊骨，从早晨就开始熬，熬了几个时辰，香得要人命，其他面会用这种汤？ 再来看这肉，纯正的羊肉，四十文一斤，猪肉能比？还有这面，不用手擀、不用刀切，一根一根扯出来的，你们见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他们还真没见过！ 卖肉的摊主被他这一番自吹自擂彻底征服了，咽了下口水道： “十文就十文吧，给我来一碗，我倒是要尝尝它有多好吃！” 他一发话，钱氏等人立刻忙活起来。 先舀一瓢骨汤倒入另一口小铁锅，再依次下入海带丝、豆腐皮、木耳。待汤汁沸腾起来，李氏和张氏正好把面条扯好，两条宽面往锅里一丢，齐活！ 未多时，面条煮熟，钱氏操起勺子将面盛入海碗，再放上几片羊肉，撒上葱花香菜，一碗正宗的羊肉烩面完成！ 围观的路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面确实讲究。 不光做法新奇，羊肉的量也足，好几片呢！ 第023章 怪不得都说做生意赚钱 方才提出质疑的年轻小伙看着眼馋，红着脸摸出十枚铜钱递给许有仁： “那什么……给我也来一碗吧。” 旁边的大哥笑着调侃他：“不是说要到饭馆吃肉丝面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年轻小伙也笑：“我的心想去饭馆，但腿走不动路了，没办法啊。” 众人笑作一团，那大哥也禁不住美食诱惑要了一碗。 灶前的张氏和李氏又舀了瓢骨汤忙活起来，钱氏则端出装羊油辣椒的小罐子，问卖肉的摊主能不能吃辣。 摊主压根就不懂什么辣不辣，好奇地凑上前瞧了两眼，见罐子里的东西红艳艳的，很诱人的样子，便让她加一勺尝尝。 凝固状态的辣子掉进热汤，瞬间化成了一汪红油，如傍晚缀在天边的晚霞，艳丽非常。 摊主再等不及了，捞起筷子卷了面条就往嘴里塞，呼呼噜噜咽下，再来一口面汤，呼，浑身的毛孔都舒畅了！ 围观者跟着咽了下口水，巴巴地追问道： “味道怎么样？有没有馆子里的肉丝面好吃？” “这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形容，反正美得不要不要的。我都不敢想，要是寒冬腊月吃上一碗这样的热汤面，该有多幸福！” 说完，他端起碗一顿猛炫，吃完面喝汤，连贴在碗边的香菜叶都没放过，用舌尖舔得干干净净。 众人看他吃得这么过瘾，再压不住舌尖的馋虫，你一碗、我一碗地嚷嚷着，两张小桌子很快便坐满了。 有刚来的路人见小摊生意这么好，也非要凑热闹过去问问卖的什么，许有仁就将之前的介绍词复述了一遍。 那路人本就被他绘声绘色的介绍勾得食指大动，一转头，又见桌前的客人们个个都吃得大汗淋漓，当即忍不住也要了一碗。 就这样，一波接一波的路人被众人齐嗦面的场面吸引，停下了脚步。刚开始还需要许有仁费心思介绍，后面不等他开口，客人就已经开始点单了。 摊位支起来不到一刻钟时间，周围便挤满了客人。 来得早的，还能占个座；来得晚的，对不起，路边等着吧，有些人实在等不及，直接捧着碗蹲在路边吃了起来。 生意如此火爆，身为摊主的许家人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许有仁放弃了账房先生一职，把店小二当得像模像样；许长远学着他的做派，也在旁边点头哈腰、迎来送往，给客人添了不少乐趣。 许有义和许有智成了端饭收碗小弟，在人群中来往穿梭，忙得脚不沾地；许知夏蹲在角落专心刷碗，手里的抹布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灶前的李氏和张氏不停地扯面再扯面，胳膊都累麻了；钱氏手执大铁勺，舀汤盛面洒配料一气呵成。 相比之下，许玥玥和大哥、小堂弟的任务要简单快乐得多——他们只负责管账。 一个收钱，一个数钱，还有一个站岗放哨，防止有人吃饭不付钱。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半个时辰过去，盛放骨汤的铁锅空了，木盒里的面剂子也没了，可摊位前仍有十来个客人等着吃面。 许有仁只能忍着有钱不能赚的心痛，满脸堆笑地劝他们明天再来。 等送走所有客人，他再也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向钱氏感慨道： “我在百味楼待了五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客人，娘，咱这小摊要火啊！” “瞧你那出息！” 钱氏嫌弃地瞥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却压都压不下去，一放下勺子便急哄哄地催促许长明把钱匣子抱来，清点一下今日的劳动成果。 因为是第一天摆摊，她没敢准备太多食材，大约就百十碗面的量，最后一清点，果然有一千零三十个铜板。 除去购买食材的成本，净赚五六百文。 钱氏摩挲着一个个油光发亮的铜板，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怪不得都说做生意赚钱，一天五六百文，一个月就十几两，比咱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 许有仁喜滋滋地纠正她：“不是做生意赚钱，是咱这生意赚钱！玥玥啊，就是咱家的大福星！” 说完一把抱起许玥玥，拎鸡仔似的将她举到头顶，一边上下左右挥舞，一边毫不吝啬地咔咔乱夸： “玥玥啊，你可真是爹的好闺女，聪明懂事又听话，爹没白疼你！” 但许玥玥的感受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因为——她胆小且恐高。 【啊啊啊！快放我下来，我还小，不想被摔死！】 【别人的爹成熟稳重又能干，我爹怎么跟二哈一样？孩子心里苦啊o（╥﹏╥）o】 向来温婉的李氏听见闺女的哀嚎声，急了，忙用胳膊肘怼了丈夫一下，强势地把人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干啥呢？毛毛躁躁的，也不怕摔到孩子。” 【呜呜，还是我娘好啊，亲亲娘亲。】 许玥玥抱住李氏的脖子，对准她的脸颊啵唧一口，引得她娇笑连连，嘴都合不拢了。 这妥妥的双标行为让许有仁嫉妒坏了，腆着张胡子拉碴的脸硬往母女俩中间挤： “爹也要亲亲，快，给爹也来一口！” 一旁的许有义看着父女俩的友好互动，心里酸溜溜的，为什么别人都有闺女，就他没有呢？ 唉，老天爷不公平啊！ 本来就够郁闷了，一扭脸，正好逮住许长远正趴在灶前偷吃没用完的碎羊肉，火气蹭一下上来了。 “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他弯腰脱掉破鞋要打人，吓得许长远连忙将最后一块羊肉塞进嘴里，撒丫子躲到了张氏身后，扒着对方的衣裳哭唧唧： “娘，你快管管我爹，他老打人。我帮大伯招待了这么多客人，吃几块羊肉怎么了？” 许有义气得想笑：“嘿！你小子学会告黑状了是吧？” “好了，都别闹了！”钱氏无奈地在中间劝和，“忙了一上午，大家都饿了，赶紧收收东西，买了肉回去做饭。” 许长远立马高兴了，“今天吃肉？” 钱氏心情好，话音里都带着笑：“对，买几斤五花肉，奶给你们做红烧肉，香着呢！” “耶，吃肉喽！” 许长远欢呼雀跃，没忍住冲到许玥玥面前，握住她的手使劲晃了两下： “姐，以后你是我姐，我是你小弟！” 第024章 奶奶的爱如山体滑坡 一家人买完第二天要用的食材再回到杨花村已是午后，村里人大都吃过了午饭在村口闲聊，见他们回来又一窝蜂围上去打听生意如何。 钱氏自然不会说出实情给自己找麻烦，只模棱两可地回了两个字：“还行。” 这下曾婆子可算找到了机会，阴腔怪调地嘲讽道： “什么还行啊？我看是不行吧。就你那性子，要是真赚到钱了，不得绕着村子炫耀两圈？” “啊对对对，可算让你懂完了！” 口袋里揣着热乎的铜板，钱氏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让许有仁赶车走了。 到底能不能赚到钱，嘴上说的不算，要用事实说话，等她攒够了钱，在村里盖几间青砖大瓦房，看那臭婆娘还有什么话说！ 一想到某人气到跳脚的画面，钱氏心里就乐开了花，连带着浑身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等回到家，洗手、切肉，依旧干劲十足，许家小院很快就被浓浓的肉香包围。 五花肉煎出油加热水开炖的时候，院门被拍响了。 来人是田婆子，她本是来劝钱氏考虑清楚，别为了面子硬撑，把家底都赔进去了，但进门还没张嘴，先被诱人的肉香整迷糊了。 小日子这么滋润吗，还吃上肉了？ 钱氏从厨房探出脑袋，笑眯眯地问她：“田大姐，你找我有事？” 田婆子咂摸下嘴，声音没底气了：“妹子，你家生意真还行？没赔钱？” “我还能骗你不成？”面对老熟人，钱氏装不下去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没赔钱，还赚了点。” “没赔钱就好，没赔钱就好……” 田婆子喃喃地念了几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也染了笑意： “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整个杨花村我谁都不服就服你，不光勤快能干，还有骨气。 可惜我不是个男人，不然一定把我家那个废物踹了，把你娶了！” 钱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话你可别在唐老头面前说，我怕他往我身上泼粪，哈哈……” 两个老姐妹手拉着手，笑得直冒眼泪，许玥玥看着这和谐的一幕，露出了慈母笑。 【这就是传说中一起跳广场舞、一起住养老院的姐妹情吗？有点上头，想磕。】 【不行！我要克制住，田奶奶和唐爷爷的爱情更好磕，青梅竹马，一辈子的欢喜冤家，可惜结局不好。】 【旱灾来临时，唐爷爷为了让媳妇多吃两口，活生生饿死在冰天雪地，好惨的嘞。】 又是旱灾！ 钱氏听得心噗通噗通狂跳，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垮了。 这是孙女第二次提旱灾了！ 上次说的是曾婆子被她男人卖了，这次说的是田婆子，那她呢？ 饿死了还是被卖了？ 她有点恐慌，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孙女提起旱灾时不慌不忙，说明这灾过几年才会来，而她……可能压根就没活到那时候。 害，这都什么事儿啊！ 钱氏拂过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还好她听了孙女的话及时踹了渣男又摆了烩面摊，要不然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不过……她抬眸看向老姐妹，眼中不可抑制地多了分悲悯。 两人关系好了将近二十年，平常谁家有事对方都会搭把手，如今让她眼睁睁看着姐妹饿死，哪里忍心啊？ 许玥玥揪着脑袋上的小辫子，也愁得不行。 根据书中的情节，旱灾后期不光田婆子一家，整个杨花村，除了女主及其交好的那几家，全都不得善终。 她泪点低，看书时就哭得稀里哗啦，要是真亲身经历一遍，早晚会心梗！ 【好想救救他们，但我一个豁牙小孩，根本办不到啊。】 【唉，还是加油赚钱吧，手里有钱好办事，而且时间还长，肯定有办法破局的。】 “钱……” 钱氏低声呢喃着，思绪流转，很快有了主意，热情地挽住田婆子的胳膊道： “大姐，我看你家地里的小白菜长得挺好，要不卖我点？” “瞧你说的什么话？”田婆子怼了她一下，爽快道：“想吃直接拔不就行了？拿什么钱啊，又不值钱。” 钱氏笑着解释：“我做生意要用，量多，自家地里的不够，反正买谁的都是买，不如买你家的。” “啊？你家生意这么好？”田婆子愣了一下后笑得更加灿烂，“行，你要多少，我给你拔，钱就看着给吧，无所谓。” “那可不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钱氏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明天早晨你给我拔五斤来，一斤按两文钱算，你看行不行？” “一斤两文？！”田婆子跟见了鬼一样上下打量着她：“妹子，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气出毛病了，哪个傻子会花两文钱买白菜啊？” 许玥玥听得嘎嘎乐： 【噗哈哈哈……我田奶奶还挺幽默！别人嫌价钱低，她倒好，嫌给的多。】 【这么实诚的人不好找了，多花点钱笼络一下很值，后面要是生意太好忙不过来，这就是现成的帮手。】 钱氏也是这个意思，憋着笑点了下田婆子的脑门道： “你想啥呢？一斤两文肯定不是白给啊，你得把菜择好洗净了送来，后面你家菜卖完了，还要麻烦你去村里收。 价钱呢，你看着给，反正我从你手里买就是这个价。只有一点，你得保证好质量，菜要嫩，还要洗干净。” 这下田婆子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个二道贩子，帮你收菜洗菜赚差价？” 钱氏冲她挤了挤眼，“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啊！”田婆子答应得爽快，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跑，“我得去看看地里还有多少菜，不行现在重新种还来得及！” 看着她光速离去的背影，钱氏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一扭头看见同样在呲着牙笑的许玥玥，没忍住抱住她亲了好几口。 乖孙女，救她命的大福星呦！ 被大手卡住胳肢窝的许玥玥想要逃但逃不掉，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 【唉，父爱如山，母爱入水，奶奶的爱……如山体滑坡，糊我一脸口水（T＾T）】 好在这份令人窒息的爱没持续太久，院门外再次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 第025章 骗你挖煤的老六来了 钱氏还以为是田婆子去而复返，连撒开手笑着回头搭话，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陌生男人。 男人搓搓手，笑容有些拘谨：“请问是许有仁家吗？我是百味楼的伙计，找他有点事儿。” “有仁的朋友啊，进来吧，我帮你喊他。”钱氏没多想，忙摘下围裙到屋后喊人。 许玥玥看着面前眼珠乱转的男人，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中午刚卖完羊肉烩面，下午百味楼的人就找上门来，这不是明显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 为了防止她爹反应太慢被人坑，许玥玥化身为人形监视器，全程默不作声地跟在男人左右。 男人看她，她就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呲牙笑笑，小孩子的好处这时就体现出来了，对方只当她贪玩，也回了个笑容，完全没往其他地方想。 未多时，许有仁背着一捆柴进了院子。 男人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有仁哥，许久不见，你还好吧？” 许有仁狐疑地瞥他一眼，心中讶异，“陈峰，你怎么来了？” 他们好像不熟吧？ 虽然两人在同一家店做工，但一个管账一个在厨房，连面都很少见，可没熟到这种程度！ 一旁的许玥玥却如梦初醒： 【妈呀，搞错了！原来他不是为了羊肉烩面，而是冲我爹来的！】 【陈峰……这不是西南煤老板远房堂弟的名字吗？】 她激动地拉住了许有仁的衣角，下巴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爹啊，骗你挖煤的老六来了，你可千万别跟他走，一走这辈子就完犊子了！】 【这群人借着外出经商赚大钱的名义把人骗进黑煤场干活，一天只给两个窝窝头，却让人没日没夜地干活，敢反抗就挨鞭子，有好多人都是被活活打死的！】 【更气人的是后来东窗事发，煤老板提前得到消息卷银子跑路了，只留下一群小喽啰顶罪，太可恨了！】 许有仁听得拳头越来越硬，他就说这货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合着坑蒙拐骗来了。 狗东西，在百味楼里老老实实的，话都不怎么说，没想到私下心这么黑！ 陈峰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被扒光了，仍满脸堆笑地把许有仁往堂屋拉： “有仁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走，咱们进屋说。” 我进你爷爷个腿！ 许有仁心里有火，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正要发难，忽然被许玥玥扯住了衣角。 小姑娘趴在他腿边，佝偻着身子，小脸皱成一团，痛苦地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房间，嘴里嗯嗯着发出不成调的音节。 【送我回房间，懂吗？】 如果站在旁边的是钱氏，估计早懂了，可惜偏偏是反应慢几拍的许有仁。 看见闺女生病，他就一个想法：生病回房间？那怎么行，必须去看大夫！ 于是许玥玥还没来得及开演，就被他霸道地扛上肩膀，一路风驰电挚送到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家。 进门的前一刻，许有仁终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闺女这病来得也太巧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快被颠吐的女儿，望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确定地问：“你是真病还是假病？” 许玥玥绕着他原地跑了三圈，然后仰起脑袋幽幽地看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撤回之前的评价，你不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而是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许有仁尴尬地挠了挠头，努力为自己的智商正名：“爹不是故意的，爹这叫关心则乱，对！关心则乱。” 许玥玥：“……” 【行叭，你开心就好。】 发现根本糊弄不了自家闺女后，许有仁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尬笑着问：“玥玥，你让爹带你回房间，是不是有事要说？” 【我的爹呀，你总算聪明一回了！】 许玥玥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弯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四个字：陈峰骗子。 许有仁被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演技吓过一次，这次不敢再兜圈子，顺着她的意思问： “陈峰是骗子？那他想骗什么？” 许玥玥又写下两个字：挖煤，写完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在默默祈祷： 【爹啊，把你的智商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信我这一次吧。】 许有仁心口又被插了一刀，这倒霉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清清嗓子，双手背后，摆出了智者的模样：“你的意思是陈峰想骗我去挖煤？” 许玥玥用力点头，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咦，突然这么上道？整得我都不习惯了。】 许有仁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说出自己的打算：“陈峰这么坑我，什么都不干就把他赶走了，感觉有点憋屈，爹想出个损招治治他……” 许玥玥心领神会，两眼放光地凑了过去，父女俩头对头商量了好一阵，最终确定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 另一边，陈峰守在许家门口等啊等，等到心都要凉透了终于等来了去而复返的许有仁。 这下他不敢再磨叽，赶紧过去说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 “有仁哥，听说你离开百味楼后还没有找到事做，我这里有个活特别适合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许有仁面露惊喜，追问道：“什么活？只要能赚钱，我肯定愿意干啊！” 陈峰眼里闪过一抹奸诈，“是这样的，我有个倒卖山货的远房亲戚，这次他们要去西南进一批货，缺个会算账的先生，托我帮忙找一下。 我一想，这么好的活，非你莫属啊！虽然要离家几个月，辛苦了些，但工钱高啊，一趟百十两银子，能比得上你在百味楼干好几年了！” 说实话，要不是事先知道内情，许有仁恐怕真会跟他走，干几个月赚百十两，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许玥玥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家伙，这不就是古代版噶腰子吗？套路这么深，怪不得那么多人上当受骗。 陈峰等了半天不见他吱声，急了：“有仁哥，这么好的活你都不愿意干？” 许有仁回神，拧起眉毛故作为难：“没有不愿意，只是……现在家里正需要用人，我可能走不开。” 第026章 辛苦你一人，造福全家人 陈峰很不理解，反问：“有什么事能比赚钱还重要？” 许有仁指指墙角的干柴，“这不是马上要到冬天了吗？我娘身子骨弱，每天都要烤火，我得趁降温前囤一批木柴。” “你娘身子骨弱？！”陈峰眼瞪得溜圆。 刚才那老妇人生龙活虎的，感觉能一巴掌拍死他，这样的人身子骨弱？ 许有仁默默在心里向钱氏道了个歉：娘，对不住了，为了咱家烩面摊有烧不完的柴，您先委屈下。 然后点头道：“嗯，很弱！” 以前一顿能吃三碗饭，现在只能吃两碗，怎么不算弱呢？ “行吧。”陈峰搓搓手，心里没底了，“那你准备怎么着？在家砍柴，不出去了？” 许有仁叹气，一脸为难，“我想出去，但木柴也得囤，要不这样，你跟你亲戚说一声，稍微等半个月，让我把柴砍完再走？” 陈峰一口否决：“半个月不行，太久了，最多等你五六天。”再久他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五六天时间不够啊。”许有仁眉头拧得更紧了，悄悄瞥他一眼，扭捏道：“要不你来帮我一块砍？多个人应该会快很多。” “哈？我帮你砍柴？” 陈峰真想问一句：你礼貌吗？ 让好心介绍工作的恩人帮忙干苦力，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 许有仁演技大爆发，嘴巴一抿，脸瞬间爆红：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行这个活你找别人吧，我不干了。” 许玥玥配合着瞪陈峰一眼，然后喜滋滋地抱住许有仁的胳膊，把他往家里拉。 那股子傲娇劲儿，好像在说：我才不让爹爹跟你走呢，哼！ 想到堂哥许诺的银子，陈峰心一沉，豁出去了： “欸，有仁兄，别走啊！柴，我帮你砍总行了吧？” 不就是砍个柴吗？总比一辈子窝在厨房烧火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有仁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狗东西，让你坑我，先让你做几天苦力长个教训吧！ 为了让陈峰早点体会到劳动的乐趣，许有仁连饭都没吃，拿起砍刀、揣着两个窝窝头直接将人带到了村后的树林。 许玥玥则留在家里善后，把陈峰骗人挖煤及父女俩的复仇计划告诉了钱氏等人。 钱氏也是个性情中人，了解完前因后果愤愤不平道： “心这么黑，光让他砍几根树枝还是轻了！晚上老大回来跟他说一声，这几天烩面摊不用他管了，让他带着人专心砍柴，去雀儿山砍！” 许玥玥敬佩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狠还得是您狠，去雀儿山砍柴……陈峰听了腿软，我爹听了流泪。】 雀儿山离杨花村有四五里地，平常村里人做饭烧的都是麦秸秆、高粱杆，再不然就在村后的林子里砍些树枝，很少有人往山上跑。 因为山上树木虽多，但离得远，路又不好走，跑一趟太费劲了。 这次钱氏是铁了心逮着不要钱的劳动力当驴使唤啊！ 当天傍晚，许有仁背着两大捆柴回了家，额头的汗还没擦干便收到了自己被发配至雀儿山砍柴的噩耗，感觉天都塌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不是挖煤就是砍柴，这活我就非干不可吗？” 许玥玥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脑袋，又体贴地帮他捶了捶腿： 【爹，想开点，辛苦你一人，造福全家人，划算得很。】 【我会让奶奶多做点饭，争取不让你饿着肚子上山。】 许有仁：“……” 他这小棉袄好像是黑心棉，呼呼漏风的那种。 许有义在旁边幸灾乐祸：“没事，不就砍几天柴吗，简单的很，累不死的！” 钱氏端着碗从三人身后经过，闻言斜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还挺高兴的，那就和你哥轮流砍好了。” “哈哈哈……活该，让你说风凉话。” 许有仁一下平衡了，靠在墙边笑出了鹅叫声。 许有义气得连抽自己几个耳巴子，瞧他这张破嘴，就该拿针缝上！ ＊ 翌日，一家人照例起了个大早。 不过和第一天的斗志昂扬不同，今天大家都蔫头耷脑的，好像半夜偷偷打了场群架。 “都说做生意轻松，不用出力，我看也没比种地好到哪里去！我这胳膊啊，睡一觉跟废了一样，疼得抬不起来。” 张氏捶打着胳膊，连声抱怨着，国泰民安脸皱成了苦瓜脸。 许有义接下话茬：“我才搞笑呢，昨天做梦梦见自己变成螃蟹了，两条胳膊劈柴，两条胳膊端碗，两条胳膊擦桌子，就这样忙了几个时辰！” 张氏眼睛一眯，眼神不善：“这就是你捶我一夜的原因？” “啊？嘶……”许有义逃似的跑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堆柴没劈，先走一步！” “这倒霉孩子！”钱氏笑了一声，扭头对二儿媳妇道：“今天我来拉面，你跟老大媳妇轮流舀汤，都歇歇，别把胳膊累出毛病了。” 听婆婆这么说，张氏反而不好意思埋怨什么了：“不用换，还是您来舀汤，这点活累不坏，慢慢习惯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李氏端着盆热水四平八稳地出了厨房。 “娘，弟妹，胳膊疼的话拿热毛巾敷一下会好很多，你们试试？” 张氏看她一切如常，心中不免诧异：“嫂子，你胳膊不疼吗？” 李氏摇头，“不疼，我在百味楼经常拿刀切菜，可能习惯了吧。” “害，原本想着你一直在县城做工，没干过重活，今天可能要累得爬不起来，结果我自己先倒下了，丢人哟！” 张氏一拊掌，把自己说笑了。 受她影响，李氏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笑过抱怨过，接下来就要干正事了。 熬汤、揉面、切肉……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今天大家干起活来要熟练得多，巳时中旬便将所有材料准备妥当。 临行前田婆子送来了刚洗好的小白菜，一棵棵水汪汪、脆生生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总共五斤多，只收了十文钱。 许有义接替哥哥的位置成了车夫，他和许有仁的赶车速度完全是反着来的。 一个怕汤洒了，在路上可劲儿磨蹭；另一个生怕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恨不得把牛车赶飞。 这就苦了车上乘客。 第027章 社交恐怖分子在线推销 盛汤的铁锅晃啊晃，晃得许玥玥心惊肉跳。 【二叔，你赶的是牛车，不是宇宙飞船，真没必要这么快。】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 车跑了一路，许玥玥的心悬了一路，许长安缩在角落抖了一路，钱氏的嘴也骂了一路。 下车后硬是拖着酸软的双腿对着许有义的屁股来了一脚： “熊孩子，下次再敢跑这么快，我把你绑车轱辘上！” 许有义浑不在意地揉揉屁股，呲着一口大白牙冲她笑： “您先别管其他，就说今天占的位置好不好吧？” 钱氏无言以对。 这次位置确实好，在路口最热闹的地方，摊还没支起来就有人来打听卖的什么。 许有义和钱氏要搬东西没时间为他解答疑问，另外几个能顶事儿的在路上，那路人便将目光落到了许玥玥身上。 这一刻，许玥玥感觉自己就像是短视频里的边牧犬，有脑子、有想法，但偏偏说不出话。 甚至连边牧都不如，人家好歹还能搞几个高科技语音按钮，而她只能—— “阿巴阿巴……” 啊完扭头看向矮她一截的许长安，不停冲他使眼色。 【关键时刻你倒是说两句啊，姐姐教你的台词都忘了？】 许长安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脸无辜。 说好的吆喝一次给一枚大白兔奶糖，奶糖呢？ 快给他啊！ 许玥玥压根没想起来奶糖的事，看他这副表情以为真忘了，急得抓耳挠腮： 【不是，你这什么记性，总共就两句，怎么睡一觉就忘了呢？】 【算了，今天卖完我让爹爹做个广告牌，指望你们是不行了。】 许长安抓抓肉乎乎的腮帮子，叹气。 奶奶说的对，年纪大的果然记性不好，唉，他就让堂姐一次吧。 小萝卜丁清清嗓子，正要背广告词，那路人先说话了： “行了，不用说了，不管你们卖什么我都要一份。” 一家居然有两个哑巴，太可怜了！ 一炷香后，大铁锅里的奶白汤汁重新沸腾起来，醇厚的肉香随着热气氤氲而起，在热闹的街头盘旋飘荡，很快吸引了大批路人驻足。 笨嘴拙舌的许有义试图向众人介绍自家羊肉烩面的精妙之处，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左右为难之际，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正是昨天提出质疑的年轻小伙。 他一改昨日的高傲姿态，仿佛见到心仪少女的糙汉，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内心的欢喜： “我跟你们说，嘴馋的赶紧点别犹豫，这家的羊肉烩面真的绝了！汤鲜面弹，香而不膻，好吃到恨不得把碗啃了！ 我昨天吃了一碗，没过瘾，夜里做梦还在舔碗底，口水把枕头都打湿了。这不，今天一早就来街上守着，生怕错过了没得吃。” 说着，他意犹未尽地咂摸下嘴，回味着热汤入肚的舒爽滋味，又追加了一碗。 路人们被他这一波生猛的操作惊呆了：“真有这么好吃？” 小伙神秘一笑，“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们！” 有耐不住性子的，当即跟着点起单，也有不信邪的，一声不吭地在旁边观望。 那小伙也是会气人的。 烩面上桌，他有凳子不坐，偏要端着碗往人堆里扎。 在一众羡慕的目光里，夹起面条吸溜一口，拉长了音调： “嗯……爽！” 再捧起碗呼噜一口汤汁，摇头晃脑： “嗯……真香！” 馋得围观群众啊，口水横流。 许玥玥站在牛车前，看着他这副孔雀开屏的嘚瑟样，笑得直不起腰。 【哪来的显眼包，太逗了吧？】 【要不是没钱，我一定要把他雇来当店小二。】 【就这推销水平，半年开分店，一年暴富不是梦。】 小伙听见她响亮的笑声，转过头扬了下眉毛道： “小姑娘，看在我这么卖力为你家小摊揽客的份上，要不要多送我一碗汤？” 许玥玥用力点头，送！必须送！ 不光送汤，还另外加了几片羊肉，葱花香菜一洒，就是碗香喷喷的羊肉汤了。 得了报酬，小伙推销的更卖力了，不光在小摊前赚足了口水，后面直接跑到大街上随机抓人炫耀。 连路边的狗都没躲过，被他按头闻了好一会儿肉香。 许玥玥看向他的表情从欣赏渐渐变成了震惊，脚趾不自觉地抠住鞋底，且越抠越紧。 这哪是社牛啊，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 最终，美食征服了所有人，小小的摊位被挤得水泄不通。 秋风瑟瑟的街头，来上一碗热腾腾的烩面，几口热汤下肚，浑身的寒气都被消融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所有食材再次消耗殆尽。 而且今天的量大概是昨天的两倍。 也就是说，短短半个时辰，他们卖了两百碗面，净赚一两银子！ 劝走十来个没吃到面的客人后，钱氏如释重负地瘫在车板上，累得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天呐，我总算体会到有钱人的难处了！赚不完，根本赚不完……” 许玥玥乖巧地坐在她身旁，一边帮她按摩捏肩，一边盘算着小摊需要完善的地方。 【客人全都扎堆来吃饭，乱七八糟的，再多人都招待不过来，必须得让他们排队。】 【端饭和收拾桌子的人手也不够，干脆跟自助餐一样，让他们按顺序自己端饭，这样省事儿也不容易出错。】 【对了，两口锅不够用，还得买一批新锅新碗，招牌也得尽快安排上，不然别人宣传都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这样一来，牛车又拉不下了……】 【我人麻了，怎么这么多事啊！】 许玥玥越想越头大，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结果一把抓掉好几根，吓得她赶紧放下了罪恶之手。 前世因为熬夜码字，头发大把大把掉，二十来岁险些成秃头。 这辈子好不容易长了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一定要珍惜，可不能走秃头老路了！ 许玥玥心有余悸地捋了捋额前碎发，一抬头，发现那位社交恐怖分子还没走。 【不是吧，两碗烩面一碗汤都没填饱你的肚皮？】 注意到她错愕的目光，小伙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特谄媚，一看就没好事儿。 第028章 有没有考虑过租两间门面？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伙就穿过街道来到了牛车前，干瘦的脸上堆满笑，语气带着讨好： “小姑娘，叔跟你商量个事。” 许玥玥警惕地往后挪了挪，明亮的杏眸一转，用眼神示意他：你说。 小伙又厚着脸皮往前凑了凑，“我觉得你家那什么，羊油辣椒挺好吃的，能不能卖我点？” 【嚯！这吃货的嘴真毒，一下就抓住了羊肉烩面的灵魂。】 【不过既然是灵魂，肯定不会往外卖了，所以不好意思，您还是馋着吧。】 许玥玥高高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然后在他的殷切注视下，用力摇了摇头。 小伙脸上的笑瞬间绷不住了，“别小气啊，卖我一小罐就行。” 许玥玥嘿嘿一笑，继续摇头。 【那点辣椒自己用都不够，怎么可能卖出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小伙还是不肯放弃，扭头将希望放在了钱氏身上：“大娘，您怎么说？” 钱氏也冲他笑：“对不住啊，我听孙女的。” 小伙哭丧着脸，重新看向许玥玥。 小姑娘两条腿耷拉在车沿轻快地晃荡着，眉眼间神采飞扬，透着股得意，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这模样有点气人，但又莫名的好笑。 他挠挠头，略一思索，换了个语气和小姑娘商量：“不卖也行，那你送我一罐吧。” 许玥玥瞪大了杏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给钱都不卖的东西会免费送？】 小伙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轻笑着解释：“放心，我不白要，我拿东西给你换。” 他转身指指牛车前堆成小山的杂物，续道：“你们每天带这么多东西来回跑很不方便吧，有没有考虑过租两间门面？” 果然，听见他的话，小姑娘的眼睛亮了。 小伙轻咳一声，再接再厉：“刚好，我爹名下就有家小面馆，生意半死不活的，回头我可以劝他把店关了租给你们。 作为回报，你送我点羊油辣椒解解馋，怎么样，划算吧？” 许玥玥：“……” 【你可真是个满级大孝子啊，也不知道你爹听见这话会不会扇你。】 吐槽归吐槽，这种瞌睡就递枕头的行为还是值得表扬的。 许玥玥左右手同时抬起，一下竖起两个大拇指。 小伙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你这是同意了？” 许玥玥不回应，眨巴着眼睛看向钱氏，双手抱拳，向她拜了拜。 【我美丽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奶奶，租个房子吧，这样我们能省好多事呢！】 钱氏忍俊不禁：“想租就租呗，奶都听你的。” 【我亲爱的奶奶，您真好！】 许玥玥抱住她的脖子啵唧一口，再面向小伙时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模样。 板着张脸，先用左手点点右手的掌心，再用右手点点左手的掌心，示意他一手交房一手交辣椒油。 “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 小伙看懂了她的手势，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提高声音道： “没问题，我同意了，明天还是这条街，等我好消息！” 想要的东西有了着落，小伙走路都带着风，一蹦三跳地走到街上又突然回头大声嚷道： “小姑娘，记住喽，我住在城北的周记米行，叫周阳，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许玥玥趴在车沿摆摆手以示回应，总算送走了这位社交恐怖分子。 这时守在角落憋了好久的许长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妹妹，你把羊油辣椒给了他，就不怕他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抢咱们的生意吗？” 许玥玥意外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学霸就是学霸，考虑问题都比别人周全。】 【不过你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制作羊油辣椒的原材料只有我有，他就算想做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小姑娘挺直脊背，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示意他放宽心。 “好，大哥相信你！” 许长明摸摸她头上的小辫子，抿唇低笑，颊侧酒窝浅浅，好看极了。 钱氏一直担心大孙子被人欺负得性格出了问题，此时见他谈笑自如，彻底放下心来，将人拉到面前问： “长明，赶明儿奶找人打听一下，再给你找个私塾好不好？” 许长明扯着衣角，声音很小但条理清晰：“我想过段时间、等咱家生意慢慢稳定了再找……我虽然没什么力气，干不了重活，但算算账还是没问题的。” 许是怕钱氏不答应，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在家也能念书，爹和三叔都能教我。” 钱氏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笑了：“好，奶奶答应你，过段时间再找。” 说罢，她弯腰拍了脑袋埋在车底、只露出个屁股蛋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许长远一巴掌。 “好了，别躲了，你不想念书，老娘还不想交你那份束修呢！” 许有义也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不争气的东西，别家小孩想念书没机会，你倒好，让你念个书跟要杀了你一样。”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张氏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子甩了过去，“这叫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一句话怼得许有义哑口无言，没办法，谁让人家说的是事实呢？ 张氏一伸手将儿子从车底拽了出来，拍拍他身上的灰道： “不想读书是吧？娘答应你，但人活着总要找个活干，我看你挺喜欢当店小二的，以后就留下来端碗吧。” 一天跑两百趟，不把某人累得哭着喊娘，她这二十多年算白活了！ 不知人心险恶的许长远疯狂点头，感动得泪眼花花。 呜呜，还是娘对他最好！ 考虑到买锅碗和食材需要的时间比较久，钱氏决定中午不回家吃了，路边买了十来个大烧饼，再配上一只烧鸡、两碟咸菜就算是一餐。 烧饼是用白面做的，闻着还挺香，就是有点难咬。 尤其对缺了两颗门牙的许玥玥来说，简直跟啃破鞋底子没区别，一口撕扯半天。 【这样的天气就应该来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烤到流心的那种，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美得嘞～】 “吸溜～” 许长安咽了咽口水，默默将位置挪到了许玥玥身边。 他决定了，以后就跟着堂姐混。 懂这么多美食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呢？神仙无疑了！ 第029章 她走她的锦鲤运，咱们摆咱们的烩面摊 吃饱喝足，一家人开启了疯狂采购模式。 除了必要的铁锅碗筷、及各种调料食材，许玥玥又订做了一个牌匾，买了点画广告纸要用的彩色颜料。 所有东西置办齐全，日头都偏西了。 进村前，钱氏特意理了理衣裳和头发，就怕碰到某人丢了面子。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今天村口的八卦聚集地竟然空无一人。 “奇了怪了，这还没到做饭时间啊，怎么外面就没人了？” 钱氏心里正纳闷，忽听见不远处的路口有人在喊自己，抬头一看，是田婆子。 对方猫着腰，伸长了脖子，眼角的褶子都撑平了，看起来兴奋得很： “妹子，我跟你说个事，今天咱村的大山在雀儿山猎了头野猪，两百多斤，可肥了！” “野猪？！”钱氏惊讶不已。 杨花村附近虽然有座山，但靠山吃饭的人极少，平常哪家人抓到只野鸡野兔都能议论一天，这次居然猎了头猪？ 太稀奇了！ 田婆子猛地点头，脸上难掩羡慕：“千真万确，我亲眼看着他们抬回来的。你是没看到曾金花高兴成什么样了，一张嘴啊，能从村东头咧到村西头！ 现在咱们村的人都在他家看热闹，你要不要也去看看？说不定能买两斤便宜猪肉给孩子们解解馋。” 钱氏摇头，“我不去，去了那婆娘恐怕要跳到我脸上炫耀！” “也是哈，那我去了，要是真便宜，也给你带两斤。”田婆子冲她摆摆手，走了。 这时许有义想到什么，激动地说道：“大哥今天不是也在雀儿山吗？赶紧回家看看，说不定他也抓到了野兔野鸡呢！” 这话一出，身后就传来许玥玥幽幽的叹气声。 【二叔，别做梦了，人家背靠女主，沾染了锦鲤运，猎到野猪不稀奇，咱有啥？】 【一筐狗屎运！出门没被鸟拉头上都算幸运了，其他就别想了。】 女主、锦鲤运什么的，许有义完全没听懂，但大致意思弄明白了。 就是说他们一家都是倒霉蛋子，曾婆子一家运气好呗。 但他根本不信这个，仙女都到他家了，谁在乎什么锦鲤不锦鲤呀？ 钱氏直接听都懒得听，只要她不听，狗屎运就追不上她；只要她不听，她孙女就是全村最厉害的姑娘。 不过即使她有心想躲，有些事还是躲不过去。 比如现在。 曾婆子个显眼包把野猪搬到了村中心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想回家，就必须得打她跟前过，美其名曰让村里人都跟着沾沾光，吃点荤腥。 实际上眼睛一直盯着村口方向，许有义赶着牛车一出现，她那破锣嗓子立刻就响起来了： “呦，弟妹，你回来了！快来看我家大山在雀儿山猎到了什么，一头两百多斤的大野猪，没见过吧？” 说话时她单手叉腰，两条眉毛好像活了似的，都快飞到了天灵盖上，言语间的炫耀之意更是天塌下来都挡不住。 许玥玥简单分析了她的想法，大概跟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钓鱼佬类似，憋屈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要可劲炫耀。 当然，钱氏也不会惯着她，拿捏着腔调回道： “啊对对对，我没见过，所以你是打算送我一块尝尝吗？我要腿上那块，肉紧实，好吃。” 张氏跟没听懂她的话外音一样，在旁边附和： “大伯娘，能多给两斤吗？我家人多，给少了孩子们会打架。” 曾婆子一听这话就来火了，“我家大山弄的猪肉凭什么送你？你脸皮咋这么厚？” 钱氏早料到她会回这句话，白眼一翻，不耐烦道： “不送你问什么？我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看你在这儿唱戏？” 说罢一屁股坐回牛车，让许有义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想要的效果没达到，曾婆子心有不甘，跟在车后大声嚷嚷： “钱桂芝，你就装吧！你就是羡慕我儿能猎到野猪，我告诉你，我家不光有野猪，还有三只大野鸡呢！” 怎么说呢？这种被人追着显摆的场面，许玥玥是第一次见，不仅很难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哈哈哈……她咋这么沉不住气？今天没炫耀成明天再炫啊，又不是过了今天就挂了。】 【奶，您可别为这种事生气上火，她走她的锦鲤运，咱们摆咱们的烩面摊，不影响的。】 【生活枯燥无味，总要有人添点调味剂，这样才有意思嘛。】 看着孙女关切的小眼神，钱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 “放心，你奶我都跟她斗大半辈子了，要是这点定力都没有，早被气进棺材了。” 闻言，许玥玥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 【您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有锦鲤女主在，以后他们猎野猪、捡大鹅的次数多着呢，要是回回生气，还不得把自己气死了？】 这丫头，年纪不大，想的怪通透。 钱氏笑了一声，回头叮嘱其他人：“你们也是一样，心放宽点，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不要总盯着别人看，没意思。” 张氏一脸骄傲地接下话茬：“其实真要比也无所谓，他们是靠运气吃饭，咱们是靠自己的力气，一点没比他们差！大嫂，你说是不是？” “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就很满足了，不敢奢求太多。”李氏点点头，笑容温婉。 一家人互相宽慰、和和乐乐地回到家中，一推门，却见本该在雀儿山砍柴的许有仁正在院里坐着，搭在椅子上的那条腿还缠着布。 钱氏眼皮子一跳，“你的腿怎么了？” 许有仁抓抓脑袋，面露羞赧：“额……就是，我砍柴的时候正好遇到大山哥抓野猪，过去看了会儿热闹，中间野猪蹿太猛，我急着躲没看清路……就摔了一跤。” 钱氏无奈扶额，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抓野猪的没事，他一个看热闹的反倒把脚扭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许有仁也知道自己伤得冤枉，涨红了脸，急切地向家里人解释： “不过你们放心，我在陈峰面前哭了一场，他直接把砍柴的活揽下了，后面还带来个兄弟，咔咔砍得贼猛！” 第030章 父女俩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钱氏哽住了，半晌，清咳一声道：“你还是悠着点吧，别把人惹急了，我可不想被他提刀追着砍。” 许玥玥则默默为正在雀儿山挥洒汗水的陈峰抹了把辛酸泪。 【陈峰：终究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有点可怜，但我还是想笑，哈哈哈……】 许有仁也咧着大嘴嘎嘎乐：“没事，我早就计划好了，保准让他有苦没地方说！” 唯有李氏盯着他缠着纱布的腿，悄悄红了眼眶。 “秀娘，你的眼怎么红了？” 许有仁注意到她眼角一抹红，立马笑不出来了，手忙脚乱地证明着什么： “我没事，就是崴了脚，一点都不疼，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别哭啊。” 李氏吸了吸鼻子，别过头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没事，就是有点后怕……野猪这么大蛮力，万一被撞到了可怎么办？” 闺女都说了，家里人运气不好，看个热闹都能崴到脚，要是有下次她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李氏越想越不放心，又添上一句：“有仁，你答应我，下次绝不去看热闹了，热闹哪有平安重要。” 许有仁觉得她着实有点小题大做了，嘴唇动了动，想和她讲讲道理，脑海里又响起了闺女的声音。 【我娘的想法是对的，是该离女主一家远点。】 【我记得后面村里有人学女主养鱼，结果女主赚得盆满锅满，他养出来一窝水蛇。】 【由此可见，锦鲤气运不是谁想沾就能沾的，保险起见，咱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许有仁听得一愣，女主？他们村有这号人吗？ 但不管有没有，闺女说的总不会错。 少看点热闹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到嘴的反驳又被他咽了下去，“行，我答应你，不看热闹，活到九十九。” 李氏转忧为喜，温声细语地对他道：“那你继续在这歇着，我去厨房帮娘做饭，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 听着两口子温馨的对话，不远处的许有义仿佛吞了两斤柠檬，酸得不行： “大嫂的脾气是真好啊，这要是你，估计早把我踢出家门了。” 站在他身侧的张氏眼梢一抬，举起了右手，“你又皮痒了是吧？” “我皮不痒，我尿急！”许有义脖子一缩，撒腿就跑，转眼没了人影。 钱氏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曾婆子过得如何，实际还是受到了影响。 临到做晚饭时，想到死对头家正欢天喜地炖猪肉，她这窝窝头、大白菜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索性切了块羊肉，拔了几个萝卜，打算包一锅羊肉萝卜馅的包子。 这在许家基本属于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把长远、长安兄弟俩高兴得一晚上没合拢嘴。 许玥玥对肉包子没什么兴趣，趴在小桌前专心画起了小广告。 考虑到有很多人不识字，除了文字版的介绍，她还调配了颜料，细致地将烩面的制作过程画了出来。 先是可爱的卡通小绵羊，再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羊骨汤、丝滑妖娆的烩面条，最后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 红的油、绿的菜、白的面，几种颜色混在一起不仅不觉得乱，反而有种别样的萌态和诱惑。 看完全部绘制过程的许有智心都碎了，识字这么快就算了，画画也这么厉害，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玥啊，你就该早点把这本事展示出来，早这样我连书院都不进了！” 主打一个只要我不学，那我就不是最菜的。 许玥玥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四叔，想开点，你虽然书读得不好，但长得好看啊。】 许有智：“……” 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不然他会觉得自己除了脸一无是处。 画完小广告，许玥玥又叫上家里的闲人给竹签刻数字，从一到五十，刻完储存到木匣里。 待明日开始营业，客人需要先到指定地点排队付钱领签子，等烩面做好，凭签子上的数字大小按顺序领面就行了。 这样一来，直接省下了端面的人手，收钱的时候也没那么乱了。 弄清楚她的想法后，许有仁忍不住拍案叫绝： “妙，太妙了！玥玥这脑子，真随了我，活脱脱一商业奇才啊！” 话落，一屋子人都在翻白眼。 许有义更是直接揭了他的老底：“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考个童生啊，是不想吗？” 众人轰地笑开了，害得许有仁闹了个大红脸。 等五十根竹签刻完，羊肉萝卜包也蒸好了。 掀开锅盖，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纯正的麦香冲得人精神一震。 再看笼屉上整整齐齐躺了二十来个大包子，每个都有拳头大，白白嫩嫩、鼓鼓囊囊，顶端的褶子匀称，跟朵花一样，漂亮得很。 许长远憋了好久的口水在这一刻彻底失控，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淌，淌到脖子他都不擦，只盯着锅里的包子，兴奋得手舞足蹈： “耶，吃包子喽！羊肉包子，我爱吃！奶，先给我拿十个！” 钱氏反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还吃十个？你怎么不吃一百呢！” 许长远心说你要是不规定时间，一百个我也能吃完。 但看着自家老娘冷飕飕的眼神，他识相地闭上了嘴。 第一个出笼的包子，被钱氏按年龄顺序分给了许长安。 小萝卜丁咕咚咽了下口水，迟疑片刻，又将包子递给了许玥玥。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丝讨好：“堂姐，你先吃。” 许玥玥怔住了。 【欸，小可爱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我就说嘛，像我这么聪明可爱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众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的智商是不是遗传许有仁的不好说，但脸皮厚度肯定遗传上了。 父女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啊！ 许玥玥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话被家人听了去，还在灶前乐呵呵地跟许长安分包子吃。 撕开蓬松宣软的包子皮，里面的肉馅直接爆了出来。 怕只剁羊肉不香，钱氏又额外往馅里加了羊油和辣子，一口咬下去，香辣爆汁，美味无比。 许玥玥一口气啃完了半个包子，整个人都香迷糊了。 【太好吃啦！奶，就您这手艺，开个馆子绝对爆火！】 第031章 深夜喂猪乌龙 一句话哄得钱氏心里犹如灌了蜜，美滋滋的，扭头又给她塞了个大包子： “喜欢就多吃点，赶明儿奶奶还给你包！” 许玥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准备投桃报李把手里的包子也掰开和许长安分着吃，但有人抢先一步将自己的递了出去。 许长明紧抿着唇，还是那副小老头一般的严肃模样，但和妹妹说话时声音明显比平时温柔许多： “你慢慢吃，我的给长安就行了。” 许玥玥拦住他摇了摇头。 【你自己吃吧，这么瘦就该多吃点，不用管我们。】 许长远看着两人互相谦让的画面，若有所思地眨巴下眼睛，然后颤巍巍地举起了刚到手的大包子，小声问： “要不吃我的？” 许玥玥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嚯，今天这么上道？那就吃你的好了。】 许长明也一言不发地侧过身子，给他腾了个空位。 许长远：“？？” 嗯？怎么轮到他就不谦让了？ 他的肉包子啊！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攥着包子的小胖爪悄悄往后移了两寸。 这时酷爱坑娃的张氏说话了：“呦，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会照顾弟弟妹妹了。” 攥着包子的小胖爪又紧了紧。 看得出来，爪子的主人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半晌，终于狠下心来，一咬牙把包子递了出去： “喏，你、吃、吧！” 简短四个字，愣是说出了壮士断腕的味道。 许玥玥笑出了眼泪水。 【噗哈哈哈……许长远，你笑死我算了。】 【二婶，你是会拿捏人的，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张氏也在笑，小孩子嘛，不就逗一逗图个乐，不然还有什么用？ 眼瞅着许长远撇着嘴要哭，钱氏连忙抓起一个包子塞了过去： “哭什么，这不还有吗？” 在钱氏爱的投喂下，这天晚上许玥玥吃了两个半包子，撑得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想了想干脆跑空间挖红薯去了。 几天没来，之前种下的小麦已经发芽，嫩绿的小芽尖如毛毯般铺满地，长势极好。 地头的红薯秧不再是绿到发黑的状态，接近地面的部分黄了大半。 她选了一棵黄得厉害的秧苗，抡起钉耙吭吭哧哧一通刨，一下刨出来大大小小六个红薯，最大的那个起码有两斤多。 这下许玥玥干劲更足了！ 撸起袖子，一鼓作气把百十棵红薯苗全刨了出来，最后收获了三四百斤的红薯。 其中有个头较小、适合蒸煮烧烤的蜜薯，也有块头超大、适合加工淀粉的白薯。 为了能一直吃到这份美味，她特意选了些外皮无损伤、果实饱满匀称的作种，存进了地窖，剩下的悄摸摸搬出空间，藏在了床底。 连红薯藤都没浪费，全被她用镰刀割成小段，准备拖进猪圈喂猪。 深夜，小院安静极了，只时不时响起几声虫鸣。 许玥玥蹑手蹑脚地摸到猪圈前，撅着屁股将一捆捆红薯藤往里塞。 同一时间。 吃了一个大肉包的许长安便意来袭，睡眼朦胧地推开房门进了院子。 刚脱掉裤子，一抬头，就看到有坨黑乎乎的怪物在猪圈门口搬什么东西。 深夜、怪物、猪…… 许长安瞳孔一缩，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 连裤子都忘了提，嗷嗷哭着往屋里跑，边跑边喊： “鬼啊！呜呜……娘，有鬼来偷猪了！” 专心搬藤的许玥玥被这突如其来的嚎叫声吓得一哆嗦，重心不稳向前倾斜，一头扎进猪圈，和母猪来了个亲密接触。 浓烈的骚臭味传入鼻孔，熏得她干呕一声，蹭一下蹿了起来。 前一秒刚站稳，后一秒便有个大麻袋向她兜头罩来。 接着院里响起许有义欢喜的声音：“抓到了！偷猪贼抓到了！” 偷猪贼？ 许玥玥人傻了，疯狂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 “阿巴阿巴……” 【搞错了，我不是偷猪贼，我是玥玥啊！】 【呜呜，倒霉死了，早知道我就不喂这个猪了！】 赶来察看情况的钱氏听见这道声音身形一颤，连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救人，同时嘴上也没停，对着许有义一通骂： “你个信球货，看都不看就动手！玥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扇死你不可！” 许有义一边帮忙扯麻袋，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哪知道她会半夜往猪圈跑啊？是长安，长安个臭小子说有人偷猪。” 缩在张氏怀里瑟瑟发抖的许长安闻言弱弱地反驳他：“我明明说的是鬼……” 终于，麻袋拉开，狼狈不堪的许玥玥出现在众人面前。 头发乱得像鸡窝，衣裳歪歪扭扭，脸上还有片黑色不明糊状物，像极了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钱氏本来心里挺着急的，一看她这模样没憋住笑喷了： “玥玥，噗嗤……你这是整的哪一出？” 许玥玥：“！！” 【来不及解释了，我要洗脸！我要把脸洗烂！】 小姑娘一把甩掉粘在手上的不明物体，炮仗似的冲出猪圈钻进了厨房。 第一遍，没洗干净；第二遍，感觉还是不干净；第三遍，第四遍…… 整整洗了六遍脸，许玥玥才终于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但某个黑心胖汤圆却不想让她过这道坎，坐在地上嘿嘿哈哈笑得直打滚： “玥玥，你为什么要去猪圈啊？是想跟猪睡吗？” 许玥玥无言望天，漂亮的杏仁眼里写满生无可恋。 【我只是想喂个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o（╥﹏╥）o】 【太丢人了，感觉地球已经容不下我了，来个人把我送去火星吧。】 许长明看不得妹妹这么尴尬，想劝某人小点声音，但根本劝不动，急得直接上手捂嘴。 另一边，许有仁和许有义从猪嘴里抢走了红薯藤，在灯下检查后发现不认识，又搬到了许玥玥面前。 月光下，十几双眼睛整整齐齐落到了许玥玥身上，眸中有好奇，也有期待。 再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许玥玥丝毫不慌，镇定地走进房间，拿出纸笔写出了两个大字。 “红、薯？” 许有仁照着念了一遍，还在埋头思考自己有没有见过这玩意儿。 钱氏已发出了灵魂三连问：“这个叫红薯？能喂猪？白胡子老爷爷给你的？” 第032章 生意上的事怎么能叫抢呢 【我奶这反应速度可以啊，如果当年读书识字参加科考的是您，说不定我爹他们早混成官二代了。】 【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这个是红薯藤，嫩的时候可以掐下来炒着吃，我手里这个才是真正的红薯。】 许玥玥单手摸兜，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蜜薯。 【铛铛铛，香甜软糯的沙地蜜薯，秋冬必备美食，烧烤煮粥都是一绝！】 一家人全围了过来，跟稀世珍宝一样，捧着那还粘着泥土的红薯细细观摩。 “这东西是不是跟芋头一样，春天种下去，秋天熟了再从地里挖出来？”许有仁好奇地问。 许玥玥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钱氏接着问：“我们这里能种吗？” 许玥玥眼睛一亮，点头的幅度更大了。 【奶啊，你是不是住我心上了？我正想着该怎么劝你们种红薯呢，你就主动问起来了。】 【告诉你哦，咱们这儿可以种，不仅可以种，而且还特别适合，一亩地起码能收几千斤！】 【不过现在季节不对，要等到来年春天暖和了以后才能育苗耕种。】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纸上勾画着，将红薯的种植方法、时间、产量等简单描述了一遍。 许有义听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犁三亩地： “我种了十几年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高产又耐旱的庄稼，明年咱一定要多种点，种它个五亩，不，八亩！” “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有吃不完的红薯了？耶！我喜欢，我要天天吃红薯，再也不吃噎死人的窝窝头了！” 许长远兴奋地挥舞着胳膊，原地蹦了几圈。 许玥玥看着他一无所知的傻样，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二哥，你就傻乐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红薯这东西，偶尔吃一次叫美味，要真是天天吃，跟粗面窝窝头也没什么区别。】 前世她听奶奶说过，某个特殊年代物资匮乏，大家的主食就是红薯，每顿不是红薯窝头就是红薯碴子粥，吃得人见了叹气，狗见了摇头，毫无滋味可言。 但难吃归难吃，种还是要种的，而且还要大面积种，倘若他日旱灾来临，这些高产耐旱的红薯就是保命的法宝。 毕竟和活着相比，美味根本不值一提。 钱氏和她想法一样，刚得知以后可能会有旱灾，老天爷就送来了耐旱作物，明显是不想让他们饿死啊。 这要不把握住机会个种十亩八亩，简直是不识好歹！ 但……她低头看看手里孤零零的小红薯，面露难色： “就这一个红薯，想育出八亩地的红薯苗，不是做梦吗？” 许玥玥眼睛一弯，笑了，抱住她的肩膀将人拉进房间，指了指床底。 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薯快要堆成了小山。 【没想到吧，红薯种我已经留好了，这些是送给大家吃的，量大管饱！】 小姑娘仰着头，眉飞色舞，表情得意，如果装个尾巴，估计早摇成螺旋桨了。 钱氏克制不住心中的欢喜，抱住她亲了一口。 小腮帮子肉乎乎的，口感不错，就是味有点冲。 “那什么……老大媳妇，我看玥玥的衣服好像破了，你烧点水给她洗洗澡换身新的吧……顺便把头也洗了。” 这上头的味道，要是再搁被窝里捂一夜，她都不敢想有多美妙。 李氏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端来了热水。 本来她打算直接帮闺女把澡洗了，奈何小姑娘害羞，说什么都不让她动手，最后只帮忙洗了头。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夜空，在地面投下淡淡的银辉。 许玥玥眯起眼睛，盯着那一抹银白，感受着热水滑过头皮的温热触感，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李氏听见她小猫嘤咛般细微的笑声，动作微微一顿，柔声问：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玥玥眼睫颤了颤，没有回应，但翘起的嘴角始终没放下过。 也许李氏过于软弱沉默的性格并不符合她的喜好，但这份温柔与爱怜却满足了她对母亲的所有幻想。 她许玥玥，以后也是有母亲疼的孩子啦！ 大概是挖红薯累到了，这一夜许玥玥睡得格外沉，一觉醒来，太阳都升老高了。 厨房里，钱氏等人正忙得厉害，见她过来都停下手上动作，又是盛粥又是拿红薯，将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许长安像只小肥猫，乖巧地蹲在她的身边，指着其中一个红薯激动地嚷嚷： “堂姐，你吃这个红的，红的甜！白的不好，卡嗓子眼，咽不下去。” 许玥玥揉了揉他的肉脸，吃吃地笑。 【哈哈，看来你刚才没少吃啊，都吃出经验了。】 【回头有机会姐姐给你弄烤红薯，那样吃才香呢！】 许长安两眼放光，又往她身边挪了挪，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他就说，跟着堂姐混有好吃的，不亏！ 不紧不慢地吃过早饭，厨房那边也将面剂子和羊骨汤准备好了。 因为许有仁昨天伤了脚，所以今天换成他赶车，许有义去雀儿山砍柴。 老车夫上路，又是好一阵磨蹭，等赶到县城，昨天摆摊的路口已经被人占了。 而且占这片位置的人许有仁还认识——百味楼的老板薛前进。 他们卖的也不是其他东西，正是和许家一样的羊肉烩面。 汤是羊骨汤，面是扯出来的，甚至连广告词都抄了去，价钱比许家的便宜两文，但也少了一味调料，羊油辣椒。 他们来得早，再敲起铜锣一吆喝，很多不明情况的客人便被骗了过去。 更气人的是看到许有仁赶着牛车过来，对方不仅不避着，还特意迎上前挑衅： “有仁啊，你们这羊肉烩面卖得真不错，一会儿功夫卖几十碗了，谢谢啊。” 许有仁气得要吐血：“薛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在百味楼干得好好的，你撵我走；现在我好不容易做个糊口的生意，你也要抢走？” 钱氏说话就没这么好听了，冷笑着讥讽道：“你一个开酒楼的大老板跟我们这群贫民抢饭碗，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 “生意上的事怎么能叫抢呢？各凭本事罢了，你们要是真有能耐就把客人再抢回去呗！” 薛前进挺着个大肚腩，笑得狂妄，明显没把面前的小喽啰们放在眼里。 第033章 买烩面送串串喽 【蝌蚪身上纹青蛙，你在秀什么呢？】 【卖个盗版烩面还装上了，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许玥玥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摆摊前她就猜到会有商贩跟风模仿，但没想到会有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跟风就算了，还非要到正主面前叫嚣。 这口气她忍不了！ 趁着钱氏和许有仁找空位摆摊的时间，她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一闪身进了空间。 先翻出平时记素材的笔记本和笔装进口袋，方便和家里人沟通。 又在储物间找到了之前嘴馋囤的几包钵钵鸡调料和三把竹签，调料撕掉外包装，只留一个内袋。 最后翻了翻冰箱，把用得上的食材全都收拾打包装进布袋。 等她提着满满一大包东西找到家人时，摆摊的地方已经找好了，还是第一天的偏僻街角。 钱氏正忙着往下搬碗筷，回头看见提着大布袋的许玥玥，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你这是……准备跟姓薛的争个高低？” 许玥玥点头，迎着日光，一双杏眸流光熠熠。 【不光要争个高低，还要把咱家羊肉烩面的名号打出去，让所有人一提到烩面最先想到的就是咱们。】 【要不然今天来个薛前进，后天来个张后退，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钱氏一听，觉得她说的在理，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计，做好了被调遣的准备： “你想怎么争？奶都听你的。” 许有仁也擦着汗赶了过来，粗声粗气道： “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 两人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许玥玥信心大增，她将手里的食材放到牛车上，掏出纸笔开始写自己的想法。 【想在同类产品中脱颖而出，必须要有一个其他店都没有的特色，比如服务，比如口味。】 【我们的特色就是羊油辣椒，之前没怎么强调这一点，现在要单拉出来着重介绍。】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尝到辣椒的美味，我准备搞个买面送串串的活动，一碗面送一个串，限量两百份。】 写到这里，她放下笔，打开布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先是竹签、调料，然后是各类食材，藕片、海带结、豆腐皮……最后是两个不锈钢盆。 前面那几样钱氏大概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轮到明晃晃的不锈钢盆，她端详了半晌没摸到头绪，最后没忍住上手敲了下。 “duang”一声脆响，把趴在许玥玥腿边的许长安吓得一激灵，脸上的软肉抖几抖。 “这是个什么东西？鼓不像鼓，锣不像锣，敲起来还怪响的。” 【哈哈哈……奶，你咋这么逗呢？这就是个铁盆，放串串用的，不过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当锣。】 许玥玥笑弯了眼睛，把底朝上的不锈钢盆反过来，又把几样菜放了进去。 钱氏稀罕得跟什么一样，用手指头摸了又摸： “神仙用的东西就是好啊，盆都亮得发光，跟城里夫人小姐用的铜镜一样。” 一句“神仙用的东西”又把许玥玥逗笑了。 该说不说，她奶的脑补能力是真强，没见过的东西统统往老神仙身上套，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未多时，步行的几人也赶过来了，许玥玥不再耽误时间，利落地给众人分配了任务。 许有仁和许长远提着铁盆走上街头，成了光荣的宣传委员。 而且还是社交恐怖分子版本。 见人就吆喝，搭腔就介绍，手里的不锈钢盆敲得邦邦响。 其实按许有仁原来的性子，根本恐不起来，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想到薛前进那嚣张丑陋的嘴脸，他就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不就是一张脸吗？他不要了！ 许长远则满脑子都是：多拉几个客人就不用被奶奶抓去读书了。 只要不读书，别说当街拉客人了，当街拉屎他都敢！ 两人怀着相同的信念一路走一路敲一路吆喝，很快敲到了薛前进的摊位旁边。 看到混在人群中的大肉团子，许有仁那本就十分响亮的声音更响了：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许家羊肉烩面今日大酬宾，吃面送串，香辣可口的冷锅串串，您值得一试！” “有人模仿我的面，有人想打我的脸，但模仿再像也不是正宗的许家羊肉烩面。” “我们不光有炖了两个时辰的香浓骨汤，还有精心熬制的羊油辣椒，全城独有，一勺点燃您的味蕾！” 有客人认出许有仁就是第一天摆摊的男人，一拍桌子嚷嚷起来了： “我说今天这烩面味道怎么不对，原来压根就不是同一家，你们这些人也忒不厚道了，竟然搞个假货坑人！” 一个人起头，其他感觉不对味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刚开始只是声讨薛前进做事不厚道，后面直接嚷着要退钱。 薛前进自然不肯，一边安抚客人的情绪，向他们介绍自家烩面的好，一边让人把哐哐敲盆助威的许有仁和许长远赶走。 两人抓住最后的时机，又吆喝一波：“许家羊肉烩面今日大酬宾，吃面送串，吃面送香辣美味的冷锅串串喽！” 在他的卖力吆喝下，排在薛家摊位的客人陆续走了大半，负责揽客的伙计急得乱窜： “老板，怎么办，人都走了，都走了！” 薛前进反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急什么？走就走呗！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乱压价、乱送东西，这么搞，我看他们能撑几天！” 另一边，除了许长安蹲在灶前看火，其他人都在跟着许玥玥穿串。 两个藕片为一串，三个海带结为一串，豆腐皮切成两指宽、一指长…… 不到一柱香时间，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两百多个串串也全都穿好了。 先舀出一盆水备用，剩下的留在锅里煮串串，蔬菜小串很容易熟，过水滚一遭基本就能捞出来了。 这时许玥玥掏出了绝杀武器——钵钵鸡料包。 撕开封口，将里面裹着芝麻的红油酱汁挤进事先舀出来的开水里，原本清澈的水瞬间变成鲜艳的红色。 日光一照，鲜亮亮的红油泛起诱人的光泽，串串还没放进去，口水先下来了。 第034章 辣椒闪亮登场 钱氏直直地盯着那盆看了又看，一脸肉疼道： “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生意，说什么我都舍不得白送出去。” “可不是嘛，看得我都馋了。” 张氏咕咚咽了下口水，偏过头不敢再看，顺便伸手捂住了许长安眼睛： “乖，咱不看，看不到就不会流口水了。” 红油辣椒的魅力果然无限大，看把大家都馋成什么样了！ 许玥玥乐不可支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示意他们： 【别急，这里还有呢，想吃的话晚上回去我再给你们弄，而且还是豪华加肉版的！】 听见晚上又有肉吃，许长安猛吸两下鼻子，兴奋地一咧嘴。 呲溜——口水从嘴角滑出，挂在下巴处耷拉老长，逗得众人哄一声笑开了。 谈笑间，许有仁和许长远敲着盆回来了，身后还乌泱泱跟着一群人。 熟客们不用介绍，一过来就抢着点单，生怕慢一步吃不上热乎的。 许有智按照昨天侄女教的方法，热情地将这批人引到付款处排队领竹签，并简单解释了一下待会儿该如何领面。 许长明稳稳地坐在收账的小桌板前，八岁的小人却稳重得像个干了三十年的老会计，数钱发竹签，一板一眼，有条不紊。 剩下那批人则盯上了免费送的串串，急哄哄地催促许有仁把东西端出来，看看到底值不值。 按照许玥玥安排的流程，这个时候许有仁应该端出冷锅串串和羊油辣椒，把它们的美味和独到之处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但关键时刻，他竟然卡壳了！ 手里端着不锈钢盆，脑子里想着辣椒，嘴上却一个词都挤不出来，憋了半晌就憋出个屁来。 真屁，“噗——”一声，巨响。 足够尬翻全场。 万幸的是和这个屁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尖锐的爆鸣： “许长远，你又偷吃！信不信老娘把你的牙掰了！” 偷拿串串被自家老娘当场抓包的许长远闻言不仅没撒手，反而加快了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海带结塞到嘴里。 即使辣得舌头冒火，也舍不得吐，硬着头皮吧唧吧唧全咽了。 咽完仰起头，冲张氏露出个豁了口的笑容： “娘，你掰吧，掰下面这个，晃好几天了。” 张氏：“……” 有个这样嘴馋且皮厚的儿子，是她的福气！ 被许长远这么一闹，大家的注意力全落到了冷锅串串上。 鲜艳的红油配着白色的芝麻粒，的确好看，就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和外表一样美好。 有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排进了点餐队伍，也有人仍在旁边观望，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那红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许有仁终于回过神，一嗓子找回了场子： “诸位请往这边看，这碗里的红油和做烩面用的羊油辣子都是用我手里的东西制成的。 此物名叫辣椒，味极辛辣，有温中散寒，下气消食的功效，寒冷的秋冬季，吃上一份加了辣椒的美食，保管你们一吃一个不吱声！ 更重要的是什么？是这东西放眼整个清原县，甚至整个中晋都找不到第二家有！所以各位，把握住机会，且吃且珍惜吧。” 话落，一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商人提出了质疑： “拜托，你们吹牛也要有个限度，一个县城里摆摊的小商户能有什么稀罕东西？拿过来我看看，认不出来我管你叫爹。” 第035章 要不这声爹我接着叫吧 听他说的言之凿凿，许有仁不自信了，下意识回头看向许玥玥，冲她使了个眼色：怎么办？能答应吗？ 许玥玥想都不想直接点头，并握起拳头向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许有仁看后信心大增，当即放下豪言壮语： “行，你来看，认出来了我管你叫爹！” 刚说完脑海里就响起闺女的声音： 【对，别怂！赢了你多一个好大儿，输了你多一个便宜爹，怎么样都不亏。】 许有仁：“？？” 这黑心小棉袄穿身上真是透心凉啊！ 但狠话已经放了，临时反悔也不是他的风格，所以赌就赌吧，左不过一声爹的事儿。 他一咬牙，把手里的干辣椒递了出去。 那商人接过辣椒，捧在掌心上下左右翻来覆去地检查，眉头由松到紧再慢慢展开，最后一双眼迸发出了无限光彩。 许有仁一看这情况，心凉了半截。 好嘛，这下面还没开始卖，先把爹认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正酝酿着情绪准备随时喊爹。 那商人忽然一个跨步走到他面前，先拱手再鞠躬，随后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 “爹！” 许有仁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人，本想说句场面话展示下他身为老板的格局，但一张嘴，舌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个音节： “欸！” “爹啊！” 商人又上前一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眼中饱含深情： “儿子鲁莽，口出狂言伤害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儿子。” 连着几声爹和儿子叫得许有仁心直打颤，忙制止他道： “儿子，呸，这位客官您言重了，一点小事而已，说开了就好。” 但商人仍握着他的手不肯松：“爹，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你这辣椒卖不卖？卖的话都卖给我吧，价钱好商量。” 许有仁嘴角抽了抽，有点无语。 他就说世上怎么会有白捡的儿子，合着是盯上他家辣椒了。 可闺女说了，辣椒量不多，自己家都不一定够用，哪有多的拿出去卖？ “叫爹也没用，我家的辣椒不……” 话说到一半，胳膊被拽了下，低头一看，许玥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别急着拒绝啊，先交个朋友，等明年辣椒丰收说不定可以合作。】 于是到嘴的“不”字又被他咽了回去： “其实叫爹还是有用的，要不先认识一下，等哪天我们想卖了再找你？” 商人松开手，再次拱手一拜，“在下胡英杰，家住在方正街。” 许有仁学着他的模样拱手拜了拜：“在下许有仁，家住在杨花村。” “杨花村的许有仁，行，我记住你了！”胡英杰拍了下他的肩膀，爽朗大笑道：“给我来一碗烩面吧，我要尝尝你们的手艺。” 许有仁比了个请的手势，大方地表示： “您直接坐吧，这碗面算我请客，以后咱就是朋友了。” 胡英杰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了离灶台最近的位置，闻着那馋人的肉香冲许玥玥招了招手，从怀里掏出对红绢花道： “来，小姑娘，这是大伯给我家那丫头买的绢花，送给你戴吧。” 许玥玥也不跟他客气，笑眯眯地接了绢花塞进口袋，又转身从不锈钢盆里挑出两根串串塞到了他手里。 胡英杰早就馋那一口了，串串到手立刻迫不及待地咬下来一片藕，藕片挨上舌尖的瞬间他就惊呆了。 咸、香、辣、麻……一时间数重滋味在唇舌间蔓延，口感丰富到让他有种前三十年都在吃刷锅水的错觉。 “唔，人间美味啊！”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慨，嘴上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便将两个串串一扫而空。 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抬头看向许有仁，咧嘴，发出一声痴笑： “嘿嘿……” 许有仁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胡兄，你……没事吧？” 怎么吃两个串串还吃出醉酒的感觉了？ 胡英杰矫揉造作地摇摇头，霸气十足的国字脸硬是被挤出了一抹娇羞感： “有仁兄弟，要不这声爹我接着叫吧，要求不高，每天的饭管饱就行。” “大可不必！”许有仁拒绝的非常干脆，“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更怕你爹知道了拿斧子砍我。” 胡英杰表情真诚：“放心，我爹早死了，坟头都被盗墓贼掘两回了。” 许有仁：“！！” 这更可怕了好吗？ “还是算了吧，我怕他半夜爬我被窝，叫我去下去喝酒谈心。” 这时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小伙接话道：“不敢当爹当哥也行啊，我认你当哥，你请我吃饭，咋样？” 这回许有仁答应得很爽快：“行啊，这个哥我能当，不过想当我弟弟可有点难度。” “怎么个难法？” “每日不光要早起挑水劈柴、洗衣做饭、喂猪喂鸡、耕地除草，还要打不还手、骂……” 不等他说完，那小伙已麻溜地跑进了领签子的队伍，这个弟弟，他当不起！ 笑闹过后，许有仁没了最初的拘谨，摆着手大大方方地催促众人过去排队： “想吃的赶紧啦，限量两百份，过了这个村以后您再想吃可吃不着了！” 许长远见状恋恋不舍地放下舔到发亮的竹签，也加入了吆喝的队伍： “吃烩面送串串喽，香喷喷的羊肉烩面，辣乎乎的冷锅串串，谁吃了都说好！”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还挺默契，不一会儿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两百碗烩面再次被抢购一空。 动作慢的只能遗憾退场，但动作快的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因为一个串吃得不过瘾呐，馋虫刚被勾出来，砸巴下嘴，没了。 更气人的是店家还只送不卖，每人仅此一串，有钱都花不出去。 想要的效果达成，许有仁脸笑得跟朵花一样： “诸位要是嫌吃得不过瘾明天再来嘛，但是要认准了，只有许家的羊肉烩面有羊油辣子，换别家就是清汤寡水。” “记住喽，我们是许家的羊肉烩面！”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他如释重负地往凳子上一坐，搭在身侧的手悄悄摸向了盛放串串的不锈钢盆。 手刚搭上盆沿，一抬头，正好对上周阳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完蛋，这下仅剩的两个串串又保不住了！ 第036章 看店面？鬼屋大冒险！ 果不其然，下一刻周阳就按住了铁盆，满脸堆笑地问他： “大哥，你这盆里装的什么呀？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许有仁拍他的狗爪：“你看错了，不好吃。” 他吆喝了一中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不容易弄点吃的，谁都别想抢走！ 周阳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又巴巴地往前凑了凑，捂着屁股哼哼唧唧道： “哎呦，我真是命苦啊！为了给你们争取两间门面，我把我爹的面馆贬得一文不值，还被他老人家揍了一顿，现在屁股还肿着呢。 可你们呢？你们竟然连根串串都舍不得给，真是伤透了我这颗纯真又善良的心！” “行行行，给你，给你一串行了吧？”许有仁拿他没办法，往他手里塞了根串串，端着盆逃似的躲开了。 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真让人头大！ 许玥玥接替了他的位置，往周阳面前一坐，挑挑眉，用眼神询问他：门面呢？ 但周阳光顾着吃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串嫌不过瘾，又咂摸着嘴问她： “还有吗？再给我来点。” 许玥玥叉着腰，拿眼瞪他。 【我劝你小子别太过分，不然请你吃竹板炒肉配大耳巴子。】 周阳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欠欠地弹了下她发尾处的红绳，调侃道： “呦，生气了？叔跟你说，小姑娘不能经常生气，生气会掉牙，牙掉光了就吃不成肉肉了，好可怜的嘞～” 许玥玥幽幽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中带着几分无语。 【啊，好吓人啊，我差点就相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阳竟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类似于老母亲看自家儿子调皮捣蛋，劝了但又劝不动的无力感。 就，很具有侮辱性。 自觉无趣的他摸了摸鼻子，道：“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那两间店面叔已经帮你搞定了。 店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在，你要租的话明天直接带东西过去就行了，所以……” 他低头看向摆在炉灶旁的羊油辣子，嘿嘿笑了两声。 许玥玥秒懂，从挎包里掏出事先装灌好的羊油辣子往桌上一放，又指了指前方街道，示意他带路。 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周阳终于利索一回了，二话没说带着人就往自家面馆赶，钱氏和许有仁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路上，许玥玥想象了一下店铺的模样：几张桌子、几条板凳，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然而抵达目的地后，眼前的一切让她想一脚踹飞周阳，顺便打个反诈电话。 那两间店铺像是荒废了数年，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息。 黑色的招牌一半在门头上挂着，一半耷拉在门边，成了蜘蛛结网的圣地。 破旧的木门紧锁，上面的红色油漆大片大片起皮脱落，风一吹，唰唰作响，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许玥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周阳，震惊全写在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一般的店铺？玩呢？】 周阳也懵了，尴尬地挠挠头道：“我去年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没想到今年成这样了……” 【嗯，你有钱你任性，一个破面馆而已，一年看一次就行了，可以理解。】 许玥玥深吸一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当她拉开尘封已久的大门，一脚迈进去后彻底绷不住了。 满屋的灰尘和霉味暂且不提，主要是里面的小动物太热情了。 先是一只比指甲盖大四五倍的超大号蜘蛛吊着蛛丝从天而降，差点和她来了个贴面吻。 后有一只比猫还肥的大耗子从她脚面窜过，躲进了墙角的杂物堆中。 许玥玥的一颗心从胸膛跳到了嗓子眼，又从嗓子眼迅速沉到谷底。 这一上一下的刺激吓得她直接化身为一只暴走的大猩猩，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这哪是看店面啊，这简直是鬼屋大冒险！】 许玥玥捂着心口夺门而出，待走到门口，一把扯住钱氏的袖子就把人往外拉。 【走吧，换一家，这家没有看的必要了。】 到手的羊油辣椒要飞，周阳急了，赶紧上手把她拽了回去： “小姑娘，别着急啊，这两间房旧是旧了点，但里头的东西都是好的，清洗一下就能用，多省事儿。 来来来，你看这条凳，榆木做的，可结实了，八个人都坐不垮。”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一边劝一边现场实践。 但尴尬的是屁股刚落下，凳子腿就断了。 “咔嚓”一声，断得彻底。 周阳也“噗通”一声，摔得很彻底。 许玥玥刚跨过门槛的腿又缩了回去。 【算了，我就不该对一个吃货抱太大期望。】 周阳从一片废墟中挣扎起身，顾不得周围呛人的灰尘，发出一声沉稳有力的呐喊： “我降价！” 许玥玥缩回去的腿又迈了进去，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嘿嘿，等的就是这句话，不是正常店面租不起，而是鬼屋更有性价比。】 钱氏和许有仁原本都要走了，听见这话又调转方向跟着进了店。 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丫头真是五十斤的体重，五十一斤的心眼，多的那一斤是溢出来的。 周阳骂骂咧咧地踹开脚边的碎木渣，揉着遭了老罪的屁股道： “正常情况下这两间门面大概需要两千文，我收你们一千八，够厚道了吧？” 许玥玥闻言掉头就走，走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 这回钱氏没跟着走，而是留在店里讨价还价： “周公子，咱们能遇上也算有缘，要不然再降点？就当是修理门窗的费用了。” 周阳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降，而是我爹说的就是这个价，降太多我可能又要被家法伺候了。” 许有仁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在旁边劝钱氏： “娘，算了吧，我们再去看看别家，租了这个还得花钱费时间装修，何必呢？” 三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一个和稀泥，把周阳拿捏得死死的。 想想那香喷喷的辣油，再看看这布满灰尘的破店，他一咬牙一跺脚，道： “一千五百文，再不能少了！” 话落，退了半天还没退两米的许玥玥又又又回来了。 第037章 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慢 小姑娘微眯着眼，眉梢全是狡黠的笑意，比狐狸还像狐狸。 这时候周阳要是还没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就纯属脑子有泡了： “哎呀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心眼？差点就被你忽悠了。” 想到自己刚才被一个豁牙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的情形，他没憋住笑了，笑完叹口气道： “算了，一千五就一千五，男子汉大丈夫说多少就是多少，不带反悔的。不就是一顿家法伺候吗？我挨得起！” 许玥玥竖起拇指，对他舍己为友的行为给予充分的肯定。 【不愧是我许玥玥的朋友，够仗义！就冲这句话，等明年辣椒成熟，我高低得请你吃顿豪华火锅宴。】 然而她刚夸完，某人就眼珠一转，笑眯眯地亮出了真实目的： “不过这打不能白挨，你们也得给我点补偿，今天的串串就不错，先给我来五十串吧。” 说完他紧张兮兮地盯着许玥玥，就怕对方嫌自己太过分，再次翻脸走人，没曾想小姑娘竟然直接答应了。 那头点的无比干脆，干脆到他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要少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追加条件，许玥玥也微微一笑，提出了附加条件——让他留在店里打扫卫生。 弄明白她的意思后，周阳当场就炸了：“让我打扫卫生？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我娘都使唤不动我，其他人更别想了！” 许玥玥淡定地从布包里掏出两包钵钵鸡调料，捏着边角在他眼前晃了晃。 裹满芝麻粒的红油料汁晃动时发出唰唰的细微声响，如一个毛绒绒的猫爪在他心口乱挠，挠得他魂都飘了： “看在你诚心邀请的份上，我还是帮一下吧，正好这段时间疏于锻炼，可以借这个机会活动下筋骨，挺好。” 于是当天下午签完租房合约，在家连扫帚都不扶一下的周阳愣是陪着许玥玥等人干了一个多时辰的苦力。 先是将店里店外的灰尘杂物清扫干净，然后要处理坏掉的门窗地板，掉漆的地方重新刷漆，破洞的地方维修换新。 至于桌椅板凳，连修的步骤都省了，直接劈掉当柴烧了。 因为按烩面摊现在的客流量，普通的方桌根本满足不了需求，所以许玥玥打算把桌椅板凳全换了，店内空间也进行了重新规划。 进门左手边的柜台不变，用来收账发竹签，另外两面墙都摆上靠墙长桌。 中间空位仿照学校食堂模式，统一换成比两个面碗略宽的长桌。 至于椅子，全都换成单人小圆凳，方便客人进出使用。 这样一来，两间店面能同时供将近四十位客人吃饭，空间利用达到极致。 另外厨房在前厅后面的小院子里，面积不大，里面就一个灶台、一张桌子和一个放置食材杂物的木架。 灶台上还放着口锅，不过长时间没用，生了厚厚一层铁锈，清洗时又被许有仁一铲子戳出个窟窿，彻底报废了。 这么狭小的厨房以后忙起来肯定施展不开，因此许玥玥准备在厨房外搭个棚子，另起两个炉灶，这样熬汤煮面各不耽误。 还有厨房旁边的房间也要收拾出来，回头可以单独安排一个人看店、煮羊骨汤，这样大家也能歇口气，不用每日拉着一堆东西家里县城来回跑了。 唯一省事的是后院角落有口井，以后做饭洗菜不用单独出去挑了，能省很多力气。 就这样东记一笔西记一笔，最后一合计，开业的日子最起码要推迟到五天后，比预想中的时间要晚，不过许玥玥已经很高兴了。 【花这么低的价钱租了这么宽敞的门面，赚大发喽！】 【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慢，晚点也没关系，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忙了一下午，小姑娘依旧干劲十足，扫完地又元气满满地跑街上买食材去了。 上好的猪肉、牛肉、羊肉各一斤，翠绿的莴笋来几根，鲜嫩的秋笋来两斤，卤豆皮、木耳、海带也必不可少…… 一圈逛下来，帮拎包的钱氏都要兜不住了。 周阳看她大包小包买了这么多东西，心里过意不去，特意回家一趟，把生意伙伴送他爹的河鲜偷了出来。 托他的福，这天晚上大家不光吃到了香辣可口的冷锅串串，还吃上了一锅热腾腾的酸菜鱼和肥到流油的大螃蟹。 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长远和长安兄弟俩撑得张嘴能看见饭，被张氏赶出家门遛弯消食去了。 许玥玥躲在房间打了套太极，跳了段减肥操，仍挡不住张嘴就打嗝。 周阳更是吃嗨了喝高了，不光单方面认了许玥玥当干闺女，还强行跟路过的大黄拜了把子。 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适合赶夜路，钱氏只能收拾了床铺留他在家住一晚，没曾想这个决定害得全家人都没能睡上囫囵觉。 因为周阳的呼噜声实在太响了，从西屋传到东屋，三百六十度立体声环绕。 时而像拖拉机上山，时而像电钻轰鸣，时而像天降闷雷，吵得人坐卧难安。 不出意外地，第二日一家人都收获了一双超浓黑眼圈。 偏罪魁祸首一无所知，还巴巴地凑过去问： “你们昨天夜里睡得不好吗？怎么都跟没睡醒一样？” 话落，七八个冷飕飕的眼刀子向他飞来。 跟他睡同一个屋的许有智更是咬牙切齿，把手里的砍刀挥得哐哐作响，一副要砍人骨、吃人肉的样子。 周阳见状大概猜到了原因，心虚得厉害，吃罢饭就主动抢过砍刀干起了苦力将功赎罪。 这一干又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巳时中旬，摆摊小队出发才得以解放。 但属于他的考验仍没结束，接下来他还要步行赶往县城…… 看着不见尽头的宽广大道，周阳悲伤地撒下两行热泪。 下次他再也不去许家蹭饭了。 真的，再去他就是狗！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许有仁赶车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但还是没比过本就住在县城的薛前进。 那个热闹的路口又被他占了。 老熟人见面，薛前进忍不住嘴欠的毛病，跑过来嘲讽一番：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又来晚了，今天还送东西吗？送的话我帮你们多叫几个人捧场啊。” 第038章 古代版烩面抽抽乐 钱氏偏头看向他，眼中没了昨天的愤怒，更多的是不屑： “薛老板这么关心我们的生意，是不是嘴馋想吃了？想吃就直说嘛，不用拐弯抹角，咱又不像某些人，生了副黑心肝，喜欢笑话别人。” 这回应着实阴阳得恰到好处，引得许玥玥在旁鼓掌喝彩。 【好骂，爱听！保持这个状态，能用嘴解决的绝不往心里去，图个痛快！】 许有仁不甘落后，也笑嘻嘻地讽刺他： “薛老板，你家生意好像不行啊，摊位前都没排多少人，看来还是厨艺不到家，要不要我去指点一下？” 两人的连番输出怼得薛前进破了大防，梗着脖子、挺着肚腩，犹如一只涨肚的癞蛤蟆，在街口破口大骂： “滚！赶紧滚！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你啊，也就这点本事了，哈哈哈……” 许有仁大笑出声，挥动鞭子扬长而去。 为了方便熟客来吃面，今天他们依旧在老地方摆摊。 地方是偏了点，但有前几天的基础在，牛车刚停稳便有客人来询问情况。 其中数隔壁卖肉的摊主声音最大：“许老板，今天买面还送串串吗？昨天的串串太够味了，吃了它再吃我媳妇做的窝窝头，跟啃鞋底子一样。” 话刚说完，不等许有仁回答，斜刺里忽伸出只手拧住了摊主的耳朵，接着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女声：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饭量变少了，合着天天背着我在外面偷吃！偷吃就算了，还污蔑老娘的手艺，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摊主苦着一张脸被自家媳妇拖走了，看情形跪搓衣板是逃不掉了。 许有仁同情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随后笑着向其他客人解释： “不好意思了各位，今天不送串串了，小本生意天天送咱也承担不起啊，不过该有福利照样有，今天咱免费送面！” 说着他扭头冲旁边候场的许玥玥招招手，后者立刻端着提前准备好的道具走到了众人面前。 【噔噔噔，古代版抽抽乐来喽！】 所谓的道具很简单，就一个留有圆洞的木盒和一把尺寸相同的木签。 许有仁抓起签子，一边操作一边热情地像众人讲解： “诸位请看，这里有二十根签子，其中有一根末梢染上了红颜料，现在我把所有签子放进木盒摇匀。 待会儿你们付完钱就可以来我这抽签，只要抽到染红颜料的签子，今天的饭钱就免了，怎么样，够不够诚意？” 有客人开玩笑问：“那万一大家都抽到了红签子，你准备怎么办？” “我当然为大家开心了！” 许有仁声音洪亮，在人群中侃侃而谈，完全没了昨日的紧张： “这么多人都能抽到红签子，说明来我这儿吃饭的都是有福气、有财运的人，他们来吃面就是为我增福添财，亏本我也乐意！” 如此高情商的回答博得了满堂喝彩，那客人当即掏出钱袋付了十文钱，拿到了第一个抽签的机会。 他的运气确实好，居然一下就抽中了红签。 许有仁“嘭”一下敲响不锈钢盆，扯着嗓子念起吉祥词：“红签到好运到，祝君年年有福，岁岁好运！” 念完果断归还买面的十文钱，并递上排号的竹签。 一文钱没花，面吃了，吉祥话听了，那客人乐得找不到北，一个劲地在众人面前拱手炫耀： “不好意思啊各位，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随手一摸就中了，哈哈哈……” 其他人看得心痒难耐，纷纷拿出钱袋想试试手气，只不过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这么好，余下五人一个都没中。 但这仍抵挡不了大家的热情，围在摊前的人越来越多，想吃面的不想吃面的全都来了，主打一个面吃不吃都行，热闹必须要看。 这可累惨了身兼数职的许有仁，既要给新来的客人介绍抽奖规则，又要给中奖的客人敲盆念吉祥话，中间还要抽空夸夸自家羊肉烩面。 深秋的天，愣是累出一身汗，直到许长远赶来接替了他的敲盆工作才能松口气。 负责收钱发号码牌的许玥玥看着摊位前的人山人海，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当彩票店老板的感觉。 有时候真不能怪当代年轻人喜欢买刮刮乐，做不切实际的发财梦，换老祖宗来不也一样？ 这不，有些人只是来看个热闹，看着看着就把钱递出去了。 大家都抱着一个想法：抽到了是赚的，抽不到还有碗面吃，反正不亏。 因此原本要卖大半个时辰的烩面，撑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被抢光了。 有几个倒霉蛋接连两天没抢到名额，死皮赖脸地围在许有仁身边不愿意走。 “多卖几碗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我们又不是鱼，没必要成天一百碗两百碗地钓，求你给你痛快吧。” “我这人有个毛病，想吃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吃到，吃不到就浑身刺挠，因为这碗烩面，我已经刺挠两天了，你说怎么办吧？” “……” 许有仁被这群人的妙语连珠逗得哭笑不得，一番赔罪后拍着胸脯保证： “诸位再等几天，等我家面馆装修好，每日就能多做百十碗，到时候大家肯定都能吃到热乎的烩面。” 几人又问了面馆位置，约好开业那天过去捧场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待客人全部走完，许有仁连忙清算起今天的战果，免单六碗，卖出去二百一十碗，依旧净赚一两多银子。 更重要的是今天闹的阵仗大啊，一听说有免费的烩面吃，半条街的人都来了，这下许家烩面彻底打响了知名度。 一想到未来上街被人追着喊许老板的场景，许有仁就乐开了花，忍不住逮住许玥玥使劲揉了两把脸： “玥啊，你可真是爹的好闺女！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真聪明呀！” 被捏成小鸡嘴的许玥玥：“……” 【听我说，谢谢你，下次别来夸我了。】 【这么沉重的父爱，我的嘴消受不起。】 正在收拾碗筷的钱氏和李氏听见她的哭诉，同时腾出手拍向许有仁不安分的爪子。 “啪！” “啪！” 两道声音交叠响起，打得许有仁猛地缩回手，呲牙咧嘴地跑开了。 第039章 你男人皮糙肉厚不怕打 “我就逗孩子玩玩，你们咋还打人呢？” 钱氏剜他一眼：“你一个糙汉子，下手没有轻重，万一把孩子捏疼了怎么办？” 正专心数钱的许长明也抬起头帮妹妹说理： “爹，你昨天才教过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就忘了？” 许有仁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氏，那神态，活像只被主人错训的二哈： “媳妇，你怎么也打人呢？” 李氏原本都要走了，闻言心中一紧，像个偷吃被抓包的孩子，嘴唇嚅嗫道： “我看闺女的脸被捏红了，一时着急才……动手的。” 后面三个字几乎低到微不可闻。 她娘家爹脾气非常暴躁，一喝酒或者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拿妻子女儿撒气，这也造就了她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格。 即使后来嫁进许家，脱离了原生家庭，她也一直保持着温婉体贴的形象，从不敢和家人起争执。 大概是这段时间在家里住多了，受妯娌张氏泼辣性子的影响，行事也变得大胆起来。 刚才脑子一热，伸手就打了，完全没想过该不该、能不能。 现在被许有仁单独点名，她一颗心虚得厉害，磕磕绊绊地解释完原因便垂下了脑袋，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钱氏察觉到她的窘迫，及时出面帮她解了围： “打你就打你了，她是你媳妇，不打你难道要出去打别的男人？” 许有仁：“……”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教训完儿子，钱氏又回过头跟儿媳说话： “你怕他干什么，那是你男人又不是其他人，该管就管，不用怕，有娘给你撑腰呢！” 许玥玥也握住了她的手，双眼亮晶晶的，满是鼓励和赞许。 【对呀，有我和奶奶在，你什么都别怕，大大方方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而且我爹就是个铁憨憨，又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家暴男，你们这么多年夫妻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人生短短几十载，你已经委屈了二十多载，也该过上自由随性的日子了。】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李氏的心弦。 其实她不止一次地羡慕过妯娌，羡慕她活泼开朗、自由散漫的性子，羡慕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丈夫嬉笑打闹。 她也想过改变，但总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总害怕万一哪里做得不够妥当，与婆婆丈夫发生矛盾，会再次掉入万丈深渊。 今日女儿和婆婆的支持就如同寒冷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融化了罩在她心上的坚冰。 她点点头，想说一声好，但还未开口，先红了眼眶。 许有仁一看她要掉眼泪立马慌了，连主动上前帮她擦眼泪认错： “秀娘，别哭啊，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奇怪，平常不动手的人怎么突然给了我一下……” 不认错还好，一认错李氏哭得更凶了，她也不想哭，但泪意来了止都止不住。 她以前怎么这么蠢？ 竟然会害怕这么体贴的丈夫、这么明事理的婆婆为难自己？ 简直蠢到家了！ 许有仁看她越哭越来劲，更慌了，热锅蚂蚁一样抓住她的手不停往自己身上捶： “你不是想打我吗？来，让你打，你男人皮糙肉厚不怕打。” 李氏又被他手忙脚乱的傻样逗笑了，含着汪眼泪嗔了他一眼道： “谁要打你了，傻样，打你我还嫌手疼呢。” “那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许玥玥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一咧嘴，露出了姨母笑。 【磕到了，磕到了，果然真夫妻是最甜的！】 【这辈子有我这个爱情保安在，你们一定能平平安安，恩爱到白头！】 听见女儿的土拨鼠尖叫声，李氏羞红了脸，连忙将手从丈夫怀里薅出来，压低声音道： “胡闹什么？孩子看着呢，快去收拾东西，收拾完不是还得去店里打扫卫生？” 许有仁笑着点头，应得爽快：“嗯，都听媳妇你的！”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一家人做起事来已十分得心应手，端碗的、收凳子的……分工明确，很快便将所有东西安放妥当。 不过后面的任务可就难了，店面那边，昨天只清扫了地面部分，今天还要修缮屋顶，除去房梁、墙壁上的蛛网灰尘。 这是个技术活，稍不留神就会吃一嘴灰，因此在打扫前，大家搬出了各种防范道具。 有包花头巾的，有头顶锅盖的，还有身披麻袋的，最狠的是许玥玥，直接从空间捞出个挡风面罩。 黑黢黢一大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俩眼睛，像极了入室抢劫的悍匪，差点把闲着没事来店里串门的周阳吓尿了。 等把屋里屋外及自己身上的灰尘清洗干净，已经到了傍晚，大家都累够呛，急匆匆赶回家弄了锅大乱炖便睡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如此，每日早起煮汤备料，中午摆摊卖烩面，下午修整店面，直到天擦黑才回家休息。 连轴转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没有一个人抱怨，相反，个个都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争着抢着干活。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烩面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有时候摊子还没摆起来，排队的客人就已经爆满了。 许家羊肉烩面的名号也越来越响，大半个县城的人都听说了城南有个面摊口味一绝。 他们有种名叫羊油辣椒的调料，全国独一份，好吃到让人忍不住拍大腿喊娘。 眼瞅着名声打出去了，店面也装修好了，就等开业庆祝了，谁料前一天又出了点小岔子。 每日起早贪黑、去雀儿山当砍柴工的陈峰偶然从家人口中得知了许家烩面摊的存在。 上街一打听，这才知道许有仁竟背着他摆了个摊，而且还火爆全城，赚得盆满锅满，马上要开面馆了。 怪不得这几天跟许有义一块砍柴的时候，那家伙总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合着兄弟俩联手坑他呢！ 想明白关键后，陈峰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叫上两个兄弟直奔杨花村，找许有仁算账去了。 第040章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另一边，许有义早早赶到约定地点，等着陈峰一块上雀儿山砍柴。 但不知为何，向来准时的人今天却迟到了，从朝阳初升一直等到日头高高挂都没等到对方出现。 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有蹊跷，连跑回家把这件事跟许有仁说了。 兄弟俩正站在廊下分析情况，一抬头，就见陈峰领着两个男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 许有义一下慌了：“完了，他肯定知道我们坑他干苦力的事了，这下咋办？” “知道就知道呗，早晚的事儿。”许有仁指指院里没劈完的柴，不慌不忙道：“你去把柴劈了，这里交给我。” 说罢，抬手挽起碍事的袖子，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陈老弟，你也太客气了，知道两个人干活太慢，竟然把兄弟都喊过来帮忙了，你这……这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陈峰横眉竖目地冲着他吼：“许有仁，你少跟老子装傻充愣！老子问你，你是不是在县城摆了个烩面摊？” 许有仁点点头，理直气壮地反问：“摆了，然后呢？” 陈峰气得乱蹦：“你在县城摆摊赚着钱，老子苦哈哈在雀儿山帮你砍柴，你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见他如此破防，许有仁心中痛快，嘴一咧，差点笑出声，好在反应及时，在对方发现前迅速把盖上呲起的门牙，一脸无辜道： “陈老弟何出此言啊？柴是你自己愿意砍的，我又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砍，现在跑来骂我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陈峰怒喝道：“对，是我愿意帮你砍的，但帮你的前提是你要去我堂哥那边干活，你背着我摆个烩面摊是什么意思？” 许有仁两手一摊，不演了：“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好好好，许有仁，你可真是个好样的……” 陈峰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 “老子为了给你砍柴，每天累死累活的，手上的茧子都磨破了好几层，到最后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许有仁不屑地望着他道：“那不然呢？让我给你磕头赔罪？” “磕头就不用了。”陈峰目光一沉，咬着牙一字一顿：“但答应我的事你必须要做到，这份工，你不想做也得做！” “呦，陈老弟好大的口气呀！” 许有仁笑了，双手往身后一背，挺直了脊梁，态度蛮横道： “那我许有仁也把话撂这儿了，你那个破活老子不干！有本事你就去报官，看县令管不管这官司！” “许有仁，你……你卑鄙，你无耻，你臭不要脸！” 陈峰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有仁这么蛮横不讲理，不想干一开始就别答应他啊，干完活了又搞这一出不是存心坑人吗？ 坑就坑了吧，态度还这么嚣张，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张口就让他报官，问题是他敢报吗？ 这时跟陈峰一块来的两个男人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 “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打一顿拖走就是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啊，就得用不要脸的手段。” 许有仁也不是傻子，一看形势不对，拔腿就往自家院子跑。 其中一个男人立刻伸手去拦，胳膊刚抬起来，院内突然飞出个石子正好打中胳膊肘，疼得他嗷一声缩了回去。 于此同时，院内响起一阵欢呼喝彩声。 “哇噻！真的打中了，二哥你好厉害！”许长安用力拍着手，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 许长明跟着点头夸赞：“确实不错，有威武小将军的风范了。” 许玥玥也不停地鼓掌，眉眼间神采飞扬。 【干得漂亮，今晚必须给你加鸡腿！】 【一群臭弟弟，竟然敢跑到杨花村抢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许长远被三人的连环彩虹屁夸得飘飘然，扭过头得意洋洋地冲男人扮鬼脸： “略略略，我大伯不会跟你们走的，鸡蛋鸭蛋羊屎蛋，你们就是大笨蛋！” “嘿，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扇死你！” 男人急了，抡起木棒冲了过去，但冲了一半又来了个急刹车。 钱氏举着菜刀，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厨房外盯着他道： “来，你来扇一个试试！” 钱氏背后，还站着抡着擀面杖的张氏，拎着锅铲的李氏，端了一盆热水的许知夏。 院内劈柴的许有义和许有智也抓起了斧头，不动声色地朝厨房靠拢。 几人皆如仇敌忾，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男人默默放下棒子往后退了退，对陈峰道：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陈峰沉默不语，只愤愤地瞪着许有仁，一双眼泛着红光，仿佛要喷出火来。 许有仁看出他的不甘心，冷哼一声道： “你小子少在这儿跟我装大尾巴狼，咱俩什么关系？共事两年总共没说过一百句话，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介绍工作？ 介绍就算了，还巴巴地贴过来帮我砍柴尽孝，这么热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牙子呢！” 陈峰听得心里一咯噔，滔天的怒火瞬间变成了心虚。 但静下心来一想，堂哥那事儿做得隐秘，许有仁绝不可能知道，于是又放下心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你休要在这里颠倒是非！许有仁，说到底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地道，今天我是治不了你，但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呵呵，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吧！” 许玥玥听着他气势汹汹的狠话，连连摇头。 【啧，有些人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把堂哥当兄弟，鞍前马后地为他付出；人家却把你当大冤种，东窗事发，第一个被捅死的就是你。】 【被这个骗完被那个骗，就这智商，基本告别人类社交圈了，去跟猪玩吧。】 许有仁正在酝酿情绪，准备一句秒杀对方，嘴没张开，反而先被自家闺女的一句“去跟猪玩吧”逗笑了： “哈哈哈……行，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回家洗洗睡吧，别耽误我赚钱了。” 陈峰自知再待下去也落不到好处，一甩袖子，气哄哄地走了。 离开许家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了一个背着满满一篓青菜的年轻人。 他上下打量一遍那人，眼珠一转，笑着凑了过去： “这位小哥，我是无心商行的伙计，现在我们商行正在招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第041章 偶遇名厨苏彦华 许家。 气走陈峰后，一家人没时间多纠结这事儿，转头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开业在即，除了每日惯常要准备的东西，又增添了一项新任务——宣传新店。 为此许玥玥提前绘制了许多份传单和一张巨型海报，另外给家里的人形音响们编了几套广告词。 当天下午卖完烩面，宣传小队便吹着唢呐、举着海报在清原县大街小巷吆喝起来了。 许有仁喊：“热腾腾的羊肉烩面勒～” 许长远喊：“十文钱一文～” 许长安喊：“好吃得很！” 三道声音风格截然不同，但又意外契合，抑扬顿挫的语调配上唢呐嘹亮独特的节奏，成了整条街最亮眼的存在。 寻常店面开业，最多放个鞭炮、宴请下宾客，哪有这么大阵仗？ 于是几人一出街便引来了大批路人围观，等周围人聚得差不多了，三人对视一眼，清清嗓子又换了套广告词： “新店开业大酬宾，福利多多送不停！” “美味羊肉烩面，送送送！” “爆辣火锅串串，送送送！” 最后一个“送”字结束，许有智高举唢呐，来了段足以掀翻人天灵盖的独奏表演。 连巷尾晒着太阳打瞌睡的大爷都被这嘹亮的声音惊醒，迷迷瞪瞪地冲出来问街上哪个老伙计死了，引得哄堂大笑。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午功夫，整个清原县都知道许家面馆要开业了。 而且开业当天福利满满，不仅可以参加抽奖免费吃烩面，还能吃到闻所未闻的火锅串串。 有幸尝过冷锅串串的那批客人激动疯了，抱着许有仁的胳膊就把人往家里拖： “行了，别吆喝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叫这么多人来明天我要是抢不到，非躺你店门口撒泼。” “你们看这人，他被窝里打鸡蛋，想独吞！”与那客人相熟的朋友一听这话来劲了，半开玩笑道： “早就听说许家的羊肉烩面特别好吃，明天我一定要过去尝尝，顺便再围观一下某些人泼撒得好不好看。” 许有仁夹在两人中间哭笑不得：“诸位放心，明天我们会把烩面的量备得足足的，保管让大家吃的开心、吃的过瘾。” 人群外，看着与众人相谈甚欢的许有仁，薛前进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其实摆摊赚的那点蝇头小利，他根本看不上，折腾这一出的主要目的是搞垮许家的摊位，然后趁其走投无路时低价买下烩面方子。 现在可好，摊子是搞垮了，但垮的方向不对，人家直接开面馆去了。 照这势头发展下去，百香楼的生意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想着这些破事，他已经够恼火了，偏偏又遇到个不识趣的伙计，傻了吧唧地往火头上倒油： “老板，你不是说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乱送东西吗？他们送好多天了，怎么不仅没送倒闭，反而开起店了呢？” 两句话把薛前进问恼了，抬腿就是一脚，把那伙计踹得满地打滚： “就你长了张嘴会说是吧？这么会说明天提着锣上街揽客去，揽不到一百个客人，你也别干了！” 伙计：“！！” 苍天可鉴，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一百个客人，杀了他他也拉不到啊！ “去的，老子不干了！” 整天挨打受气的伙计终于爆发了，怒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走。 走了几步越想越气，他都不在百香楼做工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份气？于是又快马加鞭折回来踹了薛前进一脚： “黑心王八蛋，有你这样的老板百香楼早晚要倒闭！” “王二狗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薛前进气急，连捂着屁股去追人，刚转过身，正好撞见买完东西来看热闹的许玥玥。 小姑娘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笑得肆意，满脸都是幸灾乐祸，见他的视线扫来，还嚣张地竖了个中指。 一句话没说，却将嘲讽意味拉满。 薛前进看得火大，张嘴就骂：“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想找打是吧？” 随后赶来的钱氏闻言当即一个箭步冲到许玥玥面前，母鸡护崽似的将人牢牢护在身后，反问道： “你又是什么意思？趁我家大人不在欺负一个黄毛丫头，你要不要脸？” 薛前进咬紧后槽牙，正要反驳，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先接过了话茬，阴阳怪气道： “他肯定不要脸啊，要脸的人能一件正经事不干，成天想着偷别人的方子，阿谀逢迎吗？” 说着，他扫过薛前进铁青的脸，嗤笑道： “我说薛前进，两个月不见，你真是越混越拉了，放着好好的酒楼不开，竟然跑去摆地摊，哈哈哈，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苏彦华！”薛前进怒喝一声，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像是要跳起来吃人，“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是吗？信不信老子让你再也不敢踏入清原县？” 苏彦华垂在身侧的手一紧，终是选择了沉默。 威胁完这个，怒火未消的薛前进转头又开始威胁钱氏和许玥玥： “你们也别太得意，我薛前进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且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们会乖乖将烩面方子和羊油辣椒方子交给我！” 钱氏心嚯地一跳，这狗东西，竟是冲着方子来的，此事恐怕不能善终了！ 许玥玥却完全没听进去他气势汹汹的威胁，一双眼紧紧盯着苏彦华，瞳孔深处迸射出皎皎流光，激动得无法自已。 【苏彦华？这不是女主要遇到的名厨吗？光是一道葱扒羊肉就让女主赚得盆满锅满。】 【要是能跟这样的人合作开一家馆子，登峰造极的厨艺配上绝无仅有的食材调料，岂不是要燃炸整个中晋？】 名厨？ 钱氏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苏彦华，只见对方身着粗布长衫、耷拉着头颅，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风度都和“名”这个字无关。 就算有关又能如何？ 只是开个面馆就能让薛前进忌惮成这样，要是真开了酒楼，他不得半夜翻墙来砍人？ 第042章 他的报应在后头呢 苏彦华注意到祖孙俩灼灼的视线，不自在地掩唇低咳一声，转身欲走。 许玥玥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角，从腰间布包里掏出一张传单递给了他。 苏彦华眉头轻蹙，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钱氏反应快，立刻上前解释： “玥玥想请你明天到店里吃面，羊肉烩面，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哇，奶奶果然懂我！】 许玥玥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光芒闪动，藏满期待。 【来嘛，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苏彦华扫过她明亮的双眸，视线落至传单上的卡通烩面图。 红中带绿，色彩鲜亮，光看卖相确实不错。 他喉结滚动，笑着点了下头：“明天见。” 许玥玥笑眯眯地和他挥手告别，目送他离开后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音。 【老天爷都把名厨送我眼前了，开酒楼的日子还会远吗？】 【小钱钱们，乖乖躺好，等明年我种上辣椒、开上饭馆就带你们回家！】 听着她欢呼雀跃的心声，钱氏心里好像有头野猪在乱撞，撞得她七荤八素，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情感告诉她，孙女的话必须信，孙女说能开酒楼、能赚大钱就一定能。 理智又告诉她，薛前进还会来找茬，他们就一张嘴厉害，真斗起来恐怕落不到好处。 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在她脑海里打架，打得她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走路撞墙，做饭忘记放盐，吃饭掉筷子…… 终于，临睡前她忍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窜了起来。 有些事不能明着问，但可以旁敲侧击啊，就孙女那话唠性子，给她起个头她能把老底揭了。 打定主意后，钱氏立刻披上衣服摸到了许玥玥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吱咔吱”的细微声响，像极了耗子啃床腿的声音。 嘿！这年头老鼠都这么胆大了吗？ 她顺手捞起墙角的扫把，准备先抓个老鼠再找孙女探口风。 谁曾想一推开门老鼠没找到，倒逮住了半夜偷吃的孙女。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都凝固了。 许玥玥捏着薯片包装袋僵在了床头，片刻，颤巍巍将袋子递了出去。 【来都来了，要不吃点再走？】 钱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噗嗤笑了。 好长时间不见孙女偷吃东西，她还以为孩子长大转性了，没想到是学聪明了，知道躲被窝里吃了，怪可爱的。 “奶不吃，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钱氏走到床边坐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感慨道： “年纪小就是好啊，能吃能睡身体好……不像我，一遇到事儿就睡不着觉。” 说完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余光悄悄往许玥玥脸上瞥。 如她所料，小姑娘听她这么说果然停下了吞咽的动作，露出疑惑的表情。 【明天面馆开业，咱不是应该开心吗？叹什么气啊？】 【怕客人太多忙不过来？还是怕钱赚太多花不完？怕花不完的话都给我，保准花到一个子儿不剩。】 这傻孩子，跟钱杠上了是吧？ 钱氏极力克制住想笑的冲动，仰头盯着黑黢黢的屋顶，语调沧桑道： “你说薛前进有钱又有势的，咱们除了张嘴能跟他拼一拼，别的还有啥？要是真斗起来了该怎么办啊？” 许玥玥闻言悬着的心一松。 【害，我当什么了不得大事呢，原来是在担心薛前进这个小丑。】 【奶，您把心放肚子里吧，他斗不过咱们。】 【恶人自有天收，他的报应在后头呢！】 钱氏越听越激动，她就说自家孙女不是个鲁莽的人，不可能一点后路没留就跟人斗上了。 就是不知道这恶人自有天收是怎么个收法……她打起精神，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 谁料关键时刻许玥玥竟然不继续说了，一会儿拍胸口，一会儿指自己，示意她放宽心，大胆往前走就是了。 钱氏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题，但试了几次许玥玥都没上道，只一个劲地拍胸口，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说好的祖孙连心呢？这次怎么失灵了？】 【奶啊，您到底看懂没有？再看不懂我的肋骨要断了。】 钱氏在听八卦和祖孙连心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后者。 八卦嘛，什么时候都能听，孙女的信任和依赖可不能丢！ “行了，别拍了，你的意思奶奶明白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钱氏再次揉了下她的脑袋，起身要走，搭在床沿的手不经意间压到了薯片包装袋，咔嚓声响起的那一刻她的动作也顿了下。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了包装袋上花花绿绿的图案，红艳艳的果实透着诱人的光泽，一看就很好吃。 “咕咚——” 钱氏咽了下口水，心底生出一个想法：八卦听不成了，吃孙女一口零食不过分吧？ 脑子还在思考，手已经采取了行动，伸进包装袋、拿出薯片、塞到嘴里，三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等许玥玥反应过来，她已经咂摸着嘴走了，边走还边念叨： “神仙的东西就是好吃啊，又香又脆，差点把我的舌头闪了。” 许玥玥：“……” 【厉害了我的奶，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打听完消息回到房间，钱氏还是睡不着，不过这次是纯高兴。 回想当年为了给许文举凑束修，她连续吃了半月的野菜，吃得整个人都冒绿光，村里谁见了都在背后笑她是傻子。 那时她心里就憋着口气，一定要混出个名堂让大家看看，十年过去，当初的梦想竟成了真。 ——她真的混出了名堂。 而且不是靠男人。 真好啊！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乐得半宿没睡觉，翌日天还未亮，依旧精神抖擞地起床做饭煮骨汤。 锅里的水刚添上，家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来了。 一见面，大家都笑了。 原来一家人都默契地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衣裳，孩子们也统一穿上了前几日刚做的新衣新鞋。 极喜庆的大红色，透着满满的朝气。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许玥玥更是实打实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 第043章 许记羊肉烩面馆开业喽 别人的袄子都是普通样式，只有她的边缘加了圈兔毛，衬得一张小脸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嫩生生的。 光是这样还不够，李氏和张氏又找来绢花和红绳，把许玥玥往板凳上一按，一左一右联手给她编起了辫子。 许长安看得羡慕，非缠着张氏给自己梳同款小辫，把张氏逗得哭笑不得： “人家小姑娘梳辫子才好看，你一个男孩子打扮这么花哨干啥？去去去，一边玩去！” 惨遭拒绝的小萝卜丁仍不死心，脑瓜一转，蹭蹭跑进房间翻出了张氏做衣服剩下的红布条。 娘亲不给他梳，那他就自己梳，哼！ 抖抖手，拆开原先的发髻，绑红绳，一根不够再来一根，好像还是不够……直到把一大把红布条全绑上，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想到新娘出嫁时都会往嘴上涂红颜料，小萝卜丁又蹭蹭跑到隔壁房间，翻出许玥玥画海报用剩下的颜料，一股脑地往嘴唇上抹。 红绳配红唇，还有大红的新衣和新鞋，这下不得美翻一圈人？ 另一边，梳洗完毕的许玥玥看着水中倒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这叫什么？年画娃娃升级加大版？】 【哈哈哈……你别说，打扮成这样撒娇卖萌倒是很符合形象，嗯，我决定了，今天走乖巧可爱路线。】 不过这路线好像不太合适她，咧开的唇瓣刚刚合上，一偏头，看见鬼鬼祟祟探出脑袋的许长安，瞬间笑喷了： 【我的妈呀，你这是什么打扮？成精的拖把，还是愤怒的烤肠？】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一定把这段录下来，等你成亲那天循环播放，哈哈哈……】 如公鸡打鸣般的笑声在每个人脑海里狂响，大家都赶忙停下手头的活计出来看热闹。 不出意外地，看到小萝卜丁那足以亮瞎人眼的打扮，一群人全笑翻了。 作为孩子亲娘，张氏直接笑出了眼泪：“我滴乖乖呦，你是想笑死娘吗？” 预想的效果没达到，许长安急得小脸通红，边哭边蹦： “呜呜……不许笑，都不许笑，呜呜呜……” 张氏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别哭了，你不是想梳辫子吗？娘给你梳，今天你和玥玥都是咱家最靓的崽！” 最终许长安如愿以偿地梳上了堂姐同款发型。 精致的麻花辫搭配红色的流苏穗子，再加上他的长相酷似张氏，圆脸盘大眼睛、皮肤白皙，乍一看还真像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细看嘛……嗯，不能细看，一看就想笑，根本停不下来。 偏偏小萝卜丁又喜欢往许玥玥面前凑，直接导致她走一路笑一路，等赶到面馆脸都笑僵了。 提着礼盒、守在店门口的周阳看见她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笑着揶揄道： “呦，当上小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老狐狸都变成小花猫了。” 许玥玥傲娇地哼哼一声，一脸不服气。 【你才老狐狸呢，我这叫智商超群！】 “哈哈，这样更像小花猫了，而且还是炸毛的猫。” 周阳欠欠地弹了下她盘成花的发髻，在小姑娘生气前将手里的礼盒递了出去： “喏，送你的开业礼，特意让我爹在隔壁县城买的好东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开业礼？许玥玥有点意外，看来这位资深吃货脑子里装的也不全是吃的嘛。 她舔了下唇，满怀期待地掀开盒盖，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嘴角笑容凝固了。 那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六摞糕点，从颜色看，依次为红枣糕、桂花糕、绿豆糕…… 【我撤回之前的评价，周阳，你的确是个脑子只有美食的大傻蛋。】 见许玥玥盯着礼盒半晌没动作，周阳还以为她被震撼到了，得意地炫耀道： “怎么样？惊呆了吧？我一次见这东西跟你的反应一样，看了半天没敢下手，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吃。” 许玥玥：“……” 【算了，看在你大早晨特意来送礼的份上，我还是浅笑一下吧。】 一旁的许长远和许长安倒是对这些精致的糕点很感兴趣，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要不是有钱氏坐镇，估计早上手了。 许玥玥看他们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直接把糕点分了出去，一人一块，最后还剩几块交给钱氏放着了。 分食完糕点，木匠店的伙计正好来送牌匾，黑底金字，上面“许记羊肉烩面”六个大字格外气派。 许有仁趴在牌匾前看了又看，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当场放下豪言壮语： “以后出门别有仁有仁的叫我了，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请叫我许老板！” 钱氏反手给了他一爆栗：“老什么板呐，还不快去搬梯子挂牌匾？” “得嘞！”许有仁捂着脑门，乐颠颠地跑了。 钱氏又折过身使唤其他人：“有义，你去把放在床底的鞭炮拿过来，听个响才热闹嘛。 许有智，你拿唢呐干啥？快放下，到厨房烧火去，待会儿把客人吓走了我可不依你！” 两个儿媳妇和许知夏不用使唤，自觉到厨房准备食材去了。 至于几个小的，跟着周阳上街揽客去了。 社交恐怖分子的揽客方式和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比如许有仁，见了人先叭叭介绍一大堆，好处说完了，愿不愿意来看你。 但周阳不一样，他直接上手拉人：“老哥，羊肉烩面来一碗吧，不好吃你捶我。” “大娘，羊肉烩面来一碗吧，我爹吃了都含着眼泪说好。” “……” 许长远在外面跑得久了，胆子比之前大很多，也学着他大声拉客，一声声婶子大娘、叔叔姐姐叫得贼甜。 许玥玥和许长安成了人形吉祥物，面带微笑地接受婶子大娘们的夸赞与捏脸袭击。 “瞅瞅这两姊妹，长得可真俊呐！” “小姑娘，几岁啦？小辫子谁给你们梳的呀，真好看。” “……” 两姊妹、小姑娘，每个词都精准地踩在许玥玥的笑点上，这是想让她脸笑烂的节奏啊！ 至于许长明，这位社恐人士红着脸走在队伍末尾，看表情，估计脚趾头已经抠出一栋海景大别墅了。 有前两天宣传的底子在，几人上街随便逛了一圈便叫来了上百号人。 空荡荡的店铺一下满了。 第044章 有人闹事？干他！ 随着钱氏的一声吆喝，许有仁和许有义一左一右爬上竹梯，砰砰几下钉上牌匾，挂上鲜艳的红绸子。 门口的许有智疏散人群，抖开鞭炮，接过许知夏递来的线香。 片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许记羊肉烩面馆正式开业啦！ 许玥玥捂住耳朵，看着空中飞溅的红纸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奶奶，您都看见了吧？ 我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我有了疼我爱我的家人，也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事业。 这样的生活，我很喜欢。 放完鞭炮，许有仁铛一下敲响铜锣，热情地招呼围堵在店前的客人： “想吃面的快来排队呀，开业首日吃面免费送火锅串串，免费送抽奖机会喽！” 许长远跟上伯父的步伐，像模像样地把布巾往肩膀上一搭，为客人指路： “叔，排队来这边，不要挤，今天奶奶煮了两大锅羊骨汤，大家肯定都能吃上。” 收账三人组也迅速归队，许长明收钱，许长安递号签，许玥玥管抽奖，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短暂的混乱过后，闹哄哄的人群变成了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从店内一直排到隔壁的隔壁。 对面成衣店的老板连生意都不做了，搬着板凳坐在家门口看起了热闹，顺便……隔空闻个肉香。 不远处的街角，薛前进看着门庭若市的许记面馆，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不是喜欢搞活动免费送东西吗？老子让你送个够！” 说罢，他用力踹了下墙，扭头交代身后的小伙计： “你去街上找个人到他们店里闹一闹，要块头大气势足的那种，闹的越厉害给的钱越多，懂吗？” 小伙计收下他递来的一锭银子，点头如捣蒜：“懂，我都懂！您就抓把瓜子等着看戏吧！” 另一边，许记面馆内。 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第一批进店的客人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烩面，四十个位置，坐得满满当当。 而门口排队的客人不仅丝毫不见减少，还随着围观群众及熟客的到来越排越多，隐隐有排到街尾的趋势。 这么长的队伍等起来虽然急人，但大家都非常配合，偶尔有两个急性子吵嚷几句，安抚一下也没出什么岔子。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份和谐。 那男人身高八尺有余，生得虎背熊腰，左侧脸颊有个寸长的刀疤，显得面目十分狰狞。 这货先是不顾许有仁的阻拦，冲散队伍闯进了面馆，然后又土匪似的揪起埋头吃面的客人落了座，大声冲后院嚷嚷： “小二呢，给老子上两碗面、十根串串，麻溜的，老子有急事，没时间等！” 许有仁原本还在赔着笑脸好言相劝，见客人被欺负再也忍不住了，将搭在肩上的布巾往桌上一扔，怒斥道： “没时间等就到别家吃，我们许记面馆不欢迎不守规矩的客人！” “规矩？”刀疤脸将别在腰间的砍刀往桌上一拍，不屑冷笑道：“老子就是最大的规矩！麻溜把免费的烩面和串串送来，否则今天这生意你别想做了！” 暴脾气的许有义可不像许有仁这么有耐心，抓起腿边的椅子就要往刀疤脸头上砸： “你威胁谁呢？再威胁一个试试？” 话落，后院方向传来张氏中气十足的喊声： “许有义！把板凳放下来！” 许有义眼皮一跳，正要反驳，却见她扛着一个大斧头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板凳砸不死人，用这个，昨天刚磨过，利得很，一斧子下去能把他头砍掉！” 许有义：“？？？” 这哪是他媳妇，这是活阎王啊！ 但为了不落媳妇面子，也为了镇住场子，他还是接过了斧头，两条浓眉一横，瞪起人来颇有几分气势： “来啊，砍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坐在周围的客人见情况不对，连撂下筷子往店外跑，跑到一半脚步一顿，又壮着胆子折回去把碗端走了。 刀疤脸见他这副虎了吧唧的愣头青样儿，内心万分后悔，糟糕，选错风格了！ 早知道这家人这么虎，他就不该动刀子走土匪路线，装成小无赖撒泼打滚多好？ 为了点小钱动刀子不值当啊！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临时更换路线，事情的转机来了。 钱氏牵着许玥玥来到了前店，老婆子一露面对着两个儿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开业第一天闹啥闹呢？和气生财的道理没听说过吗？几碗烩面而已，咱又不是给不起。” 刀疤脸一听这话高兴了，欸，这婆子识趣，他喜欢！ 许有义则气得不轻，愤愤地反驳道：“娘，你咋这么怂呢？他们让送你就……” 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侄女嘴角噙着抹坏笑，反应极快的他立马意识到可能有诈，连话音一转道： “想送就送吧，我都听娘的。” 许有仁对弟弟的临时叛变很不满，拉住钱氏的胳膊劝： “几碗烩面是不值什么，但规矩不能坏，这样随便插队，让其他客人怎么想？” “哎呀，你去干你的活，别来沾边。”钱氏不耐烦地甩开他的胳膊，笑吟吟地招呼刀疤脸：“年轻人别生气，来，婶子给你倒茶喝。” 见她如此卑躬屈膝，刀疤脸放松了警惕，回过头得意地挑衅许有仁： “看到没，这才是生意人该有的态度，好好学着，别动不动就甩脸子，给谁看呢？” 他一张大嘴叭叭叭说得正起劲，伏在桌案前倒茶的钱氏突然发难，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同一时刻，潜伏许久的许玥玥举起辣椒水，对准他的眼睛就是一顿狂呲。 【插队闹事你是心高气傲，敢拆我台你是生死难料。】 【狗东西，嚣张什么啊，姑奶奶一瓶辣椒水喷死你！】 下一秒，面馆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刀疤脸捂住眼睛，痛苦地瘫在地上来回乱扭。 好疼！ 眼眶里好像有两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珠子都要爆炸了。 “救我，求你，救我，我知道错了……” 许玥玥低头看他，打扮软萌可爱的小姑娘笑起来却像个恶魔。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新店开业，正愁没机会树立威信呢，你就送上门了，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浪费？】 第045章 就一点秘制毒药而已 伸腿踹了他一脚后，许玥玥抬起头，向钱氏使了个眼色。 【奶奶，现在该你表演了。】 钱氏点头，一改奴颜婢色的模样，弯腰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哐哐就是俩大耳巴子： “小兔崽子，在谁面前装大爷呢？真以为我们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大错特错！真正的软柿子都在村里种田呢，哪有本事跑到县城开面馆？” 刀疤脸被她扇得脑瓜子嗡鸣，后悔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我真的知道错了……好疼，你们到底往我眼睛里喷里什么，疼死我了……” 钱氏冷笑一声，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也没喷什么，就一点秘制毒药而已，放心，死不了人，最多会让你的双眼溃烂流脓，变成个瞎子。” “瞎子？！” 刀疤脸浑身一激灵，连疼都不顾上了，手脚并用地爬到钱氏脚边，涕泗横流地哭求道： “大娘，我跟您说实话，是百味楼老板薛前进逼我来的，我也不想来啊！求您看在我如此坦诚的份上，把解药给我吧，求您了！” 许玥玥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果然是姓薛的在背后搞鬼！阎王让他活到五更，他偏要三更就寻死，既然如此，那我就费点功夫送他一程好了。】 至于面前这个怂货，她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刚才不是还拽得六亲不认吗？现在说是被逼的，谁信呐？】 【今天要不是开业首日，闹大了会耽误生意，高低得让你绕着店磕一圈头！】 不过头虽然不用磕了，但心里的气还是得出，不然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许玥玥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 【要解毒是吧？水缸里泡着吧！一边解毒一边洗脑子一边净化心灵，一举三得，便宜你小子了。】 她碰了碰许有仁的胳膊，指指刀疤脸，又指指后院，示意他把人弄过去。 懵了大半天的许有仁反应终于快了一回，反剪住刀疤脸的胳膊，跟拖死猪一样，硬生生把人拖走了。 跨过门槛前还不忘初心，敬业地回头招呼店里的客人们： “大家坐下接着吃啊，别站着了，一会儿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战战兢兢地刚坐下，手还没摸到筷子，后院就传来扑通一声巨响，然后是男人凄惨的叫声。 有人心生好奇，伸头看了一眼，就见许有仁和许有义兄弟俩正揪着刀疤脸的后脖颈往水缸里按。 手段极其残忍，场面极其残暴。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露惶恐，犹豫片刻，又默契地捧着碗站了起来。 为表尊重，他们还是站着吃吧。 周阳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大脑高速运转，都快转冒烟了。 他应该没得罪过小姑奶奶吧？ 除了弹过两次她的头绳，调侃过她心眼多，别的也没……不对，上次喝醉酒好像还缠着她叫干爹了。 当时算他运气好躲过一劫，以后呢？万一哪天小老虎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撒气，他不就凉了吗？ 周阳汗流浃背了，生平第一次主动放弃即将到嘴的美食，趁乱溜了。 后院，第五次被按进水缸的刀疤脸明显感觉到眼部火烧火燎的症状减轻了，但肺也快要憋炸了。 许有仁的手一松，他立刻如烂泥般软倒在水缸旁，大口喘着粗气，一张脸红到发紫，犹如一个打满气的皮球，随时要爆裂。 更神奇的是他左侧脸颊的刀疤不见了，没了刀疤的男人身上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憨厚。 尤其是咧着嘴号啕大哭的模样，像极了动画片里哭着喊妈的熊二： “娘，俺错了！俺以后再也不装土匪骗钱了，呜呜呜……俺要洗清革面做个好人。” 许玥玥：“……” 【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吧？】 【算了，不为难你了，滴上眼药水，回家找你娘哭去吧→＿→】 她摸摸腰间布包，翻出事先准备好的眼药水递给了钱氏。 钱氏反手又给了男人一个大嘴巴子：“行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把头仰起来，我给你上解药。” 男人吸吸鼻子，跟受气小媳妇一样，乖乖仰起了脑袋。 透明的药水递进眼眶，灼痛感瞬间消散大半，但眼睛依旧不舒服，像是一锅架在文火上细熬慢炖的大碴子粥，熬得人心焦。 他委屈巴巴地眨了下眼睛，小声问钱氏： “这样就好了吗？可是我还疼……” 钱氏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只能偏头向许玥玥求助： “玥啊，啥情况？” 许玥玥摇摇头，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 【不好意思，辣椒水就是这么猛，手碰到了都要疼半天，更别说眼睛了。】 【让他忍着吧，睡一觉，估计明天就好了。】 钱氏简单跟男人解释了一下，让他回家休息，但男人根本不信她的话，死死抱着水缸不愿意走。 “你们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那我给你们干活赔罪行吗？我会砍柴挑水、会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做，求你们帮我把毒解了吧。” 许玥玥抽了抽嘴角，无奈叹气。 【大哥，你不光是来搞笑的，多少还有点被害妄想症。】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刷刷写下一行字，举到了许有仁面前。 许有仁看后点点头，对男人道：“那这样吧，明天中午你来我们店端盘子，端完再给你上次药，今天先回去歇着就行。” “好好好！”男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长舒一口气，幸亏他警惕，多问了一句，要不然这双眼睛真毁了！ 送走两眼通红的男人后，店里的生意又恢复了正常，就是气氛嘛……稍微有点诡异。 吃面的全都站着笔挺，排队的一言不发，之前闹着要插队的几个人也沉默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乖巧的跟小鸡崽子似的。 【糟糕，演得太逼真，把客人也吓到了。】 【奶，要不您再说两句，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 许玥玥扯着钱氏的衣服，一个劲地冲她挤眼。 钱氏：她该说什么？这段剧本没写呀！ 第046章 听媳妇的话有福气 这时许有义挺身而出，一敲铜锣，中气十足地冲人群吆喝：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啊！” 他长得壮、气势足，再加上刚才拎板凳砸人的模样够凶残，一句话说完，捧着碗的客人呼啦啦全坐下了。 站在他面前排队的客人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片刻，扑通——坐地上了。 一个坐，其他也跟着坐，原本长龙般的队伍眨眼间变成了贴地蠕动的长虫。 许有义见此情形慌了，赶紧丢掉铜锣弯腰扶人：“快起来，我没让你们坐啊！” 本来挺正常的话，一着急就变了调，听起来特别像吼人，远处不明情况的客人手一抖，筷子都吓掉了。 许玥玥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二伯，你是懂安抚的。】 【这下好了，黑社会小伙开店实锤，万一把客人吓得再也不敢来吃面了就完犊子了。】 闻言，许有仁从震惊中拉回神识，一把捂住了许有义的嘴，苦着脸哀求道： “求你了，闭上你那不值钱的破嘴，后院劈柴去吧！” 许有义也意识到自己不太适合做安抚工作，挠着头讪讪一笑，尴尬地逃走了。 许有仁看着他的背影吐出口气，再转身时已切换成专业店小二模式，笑容满面地招呼众人： “大家该吃的吃、该排队的排队，不用惊慌，也不用害怕，我们只对那群找茬闹事的王八蛋下手狠。 正常来吃面的都是客人，我们欢迎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辣……毒药往眼睛里喷？” 钱氏笑着在旁边补充：“我们在城南摆了好久的摊，人品到底怎么样，熟客们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老熟人之一，卖肉摊主立刻接下话茬：“许老弟人品确实不错，上次我被媳妇满大街追着打的时候，就是他帮我看的摊位。” 有人大笑着调侃他：“王来福，你现在是一点都不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妻管严？” 卖肉摊主理直气壮地回怼道：“你一个老光棍懂什么啊？我这叫听媳妇的话有福气！” 一句“听媳妇的话有福气”引得满堂大笑，店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搬好小板凳、等着看热闹的薛前进听着对面传来的阵阵笑声，转头把手里的瓜子砸伙计脸上了： “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一定会关门大吉？老子放条狗进去都比你找的那个蠢货强！” 伙计吐出崩到嘴里的瓜子壳，哆嗦着嘴唇半晌没憋出句话。 一旁专心闻肉香的成衣店老板听见动静皱着眉头瞥他一眼，然后跟见了瘟神一样，搬着凳子挪到了三米开外。 而原本已经走到三米开外的苏彦华又忍不住折回来劝他： “薛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们开的是面馆，对百味楼的影响并不大，你又何必非要把人逼上绝路呢？” 遇到老熟人，薛前进立刻收敛了愤怒的神色，摸摸肚皮，嚣张地反驳道： “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有那个功夫担心别人，还不如多管管自己，呵，还御厨后代呢，瞧你都混成什么熊样了。” 苏彦华深知他贪婪狂妄的劣根性，摇摇头，一言未发地转身向许家面馆走去。 面前的小馆子人声鼎沸，热闹极了，落到他眼里却是一片凄凉，被薛前进盯上的店铺，怕是开不长了，可惜啊…… 他轻叹一口气，整理好心情，笑着走向门口迎客的许有仁，递上了精心准备的开业礼： “许老板，苏某来赴约了，财神图奉上，祝许记羊肉烩面馆客人天天在，财源滚滚来！” 这礼送的实在讨喜，哄得许有仁心花怒放，当即找梯子将财神图挂到了墙上，随后又把人领到后院，热情地叮嘱道： “苏兄，你先坐，我去给你盛碗羊肉汤暖暖身子，烩面马上就好……对了，还有火锅串串！等着，我给你拿点尝尝。” 话音刚落，许玥玥就端着满满一大盘火锅串串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端烩面的钱氏。 两人皆笑盈盈地看着苏彦华，目光灼热，像是在看失散多年的亲人。 苏彦华被她们盯得浑身不自在，颇有种小绵羊落入狼窝的感觉，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饭菜上桌，鲜亮的颜色和浓烈的香味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本以为画在图册上东西多少都会有点夸大和虚构的成分，没想到实物竟然比图案还诱人！ 那汤是明艳、张扬的红色，边缘泛着晶莹的油光，像是秋日垂在枝头的露珠，盈盈欲坠，诱人至极。 还有那串串，比美人唇畔的一抹胭脂红还要艳丽，俯身轻嗅，一股陌生又强烈的香味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苏彦华再也忍不住了，捞起筷子埋头狂吃，羊汤鲜美，烩面劲道，串串麻辣……每一样都让他惊喜不已。 片刻功夫，桌上美食被一扫而空。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面碗，看向许玥玥的眼神满是热切： “好吃，太好吃了！我做了二十年厨子，尝过中晋各地美食，却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 【好吃就对了，和我做朋友，火锅烧烤麻浪烫管饱！】 许玥玥高高翘起唇角，一脸骄傲。 苏彦华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一股遗憾与惋惜忽然涌上心头。 如此美味，就该推出去和天下人共享，如果没卖几天就因小人作祟关了门，也太可惜了！ 他抬起眼眸，视线移到钱氏身上，脸上多了份凝重： “方才我在店外遇到了薛前进，他好像已经盯上你们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动手。 这个人手段很脏，当年我和他一起在百香楼做工，我是店里的主厨，他只是个烧火匠。 为了拜师学厨艺，他编造了一个悲惨身世，日日在我面前献殷勤，我可怜他，便教他做菜，提拔他当厨子，可是他……” 苏彦华声音一顿，眼中浮出无尽的恨意： “他却在学成后设计陷害我，将我从百香楼赶走，还暗中潜入我家，偷了我的祖传菜谱！ 当上百香楼的老板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屡次针对我所在的饭馆酒楼，让其他人都不敢任用我。 可怜我做了几十年厨子，空有一身厨艺，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活，只能靠卖力气养活一家老小！” 第047章 组团去刨他祖坟 许玥玥听得生气，咬着后槽牙踢了下板凳腿。 【抢了人家的饭还要砸人家的碗，薛前进这货的心眼怕是比串串上粘的芝麻粒儿还小。】 【暴富之路刚开启就碰上这么个人类进化失败品，真晦气！】 许有仁也忍不住问他：“你没想过报官吗？县令大人明察秋毫，说不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苏彦华摇头，重重叹气：“别提了！原先那个县令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我去报过一次官，公道没讨着，反而挨了顿板子。 后来换了个县令，我听人说这位县令为人比较公正，也去试了一次，结果连人都没见着，又被薛前进衙门里的好兄弟拖走揍了一顿。 都这样了，我哪还敢再去第三次？不去还有条活路，去了恐怕真活不成了。” 说到这里，他忍无可忍，愤恨地拍了下桌子，破口大骂道： “薛前进他就是个畜牲！心肠比豺狼虎豹还要歹毒！真的，我劝你们趁事情还没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把面馆关了吧。 你们是有真手艺在身上的，实在不行，可以去隔壁县城开店，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留在清原县强！” 听他这么一说，许有仁心里直打鼓，他在百味楼待了好几年，关于薛前进的作风问题早有所耳闻，也深知苏彦华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可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这段时间的辛苦就白费了，让他怎么甘心？而且离开家乡，去别的地方开店又何尝是件易事？ 相比之下，钱氏要淡定得多，先是给苏彦华倒了杯热茶润嗓，随后看向自家孙女，问： “玥玥，你怎么看？” 许玥玥扬起下巴摇了摇头，表情坚定。 【走是不可能走的，除非是开分店。】 【他想搞垮我们的面馆，我还想取他狗命呢，至于谁能笑到最后，看各自的本事呗。】 想到昨夜只听了一半的八卦，钱氏立刻来了精神，听孙女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动手了？ 许有仁也是一脸兴味，宝贝闺女想出对付薛前进的办法了？ 苏彦华被三人的反应整懵了：什么情况？正常人听完他的分析不应该感到害怕吗？这三个怎么还兴奋起来了，吓傻了？ 本着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原则，他清清嗓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们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真被逼到我这副田地再后悔就晚了。” 许玥玥走到他对面坐下，掏出笔记本快速写了三个字推到他面前。 苏彦华低头看着那三个字，越看越觉得熟悉，片刻，惊叫出声： “沈、君、茹？这不是薛前进常挂在嘴边的娃娃亲吗？你们认识她？” 许玥玥嘴角一翘，含蓄一笑。 【嘿嘿，刚刚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名字，你说认不认识？】 苏彦华没搞懂她为什么笑，莫名其妙地抓抓后脑勺，一低头，她又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你知道薛前进的老家在哪吗？ 苏彦华点头：“知道，当年我们一块去隔壁县进货时经过他老家，顺路逛了一圈。” 听这意思，应该连具体位置都知道，许玥玥眼睛一亮，面上多了分喜色。 【哈哈，正愁不知道该找谁打听薛前进的老底呢，这下齐活了！】 【只要摸到薛前进老家，找出他犯罪的证据，还愁治不了他吗？】 犯罪的证据？ 难道薛前进除了仗势欺人、抢别人方子，还干了其他伤天害理的事？ 想到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某人锒铛入狱的场景，钱氏和许有仁的心就如同刚烧开的沸水一样，激动得快要溢出来。 苏彦华再次被三人异常的反应整懵了，愣愣地眨巴下眼睛问： “你们问这些干什么？准备去找薛前进的娃娃亲告状？还是找他爹娘告状？ 我跟你们说，这两条路都走不通，他跟娃娃亲早散了，他爹娘也在地下住好多年了。” 许玥玥再次摇头，大笔一挥写下四个字——刨他祖坟。 “啊？！”苏彦华惊呆了，“你小小年纪这么缺德……呸，不是，你这办法的确能气到薛前进，但除了气人也啥用呀。 万一再把他惹急了，请来一帮子人跟你玩命，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听大伯一句劝，这种事别搞。” “苏兄，先别急，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许有仁大概猜到了闺女的想法，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开始大侃特侃： “你被他欺压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吗？” 苏彦华疯狂点头：“想，做梦都在想！” “那不就得了，你想报复，我也想报复，明着咱们搞不过他，那咱就组团去刨他祖坟，偷偷地去，图个心里痛快。”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许有仁打断他的话：“先别管他能不能发现，来，闭上眼睛，先想象一下他回家祭拜父母，结果发现祖坟被刨了的画面。” 苏彦华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薛前进气急败坏往随从脸上摔瓜子的场景，噗嗤笑喷了： “你别说，你真别说……我都不敢想那画面该有多美！” “胆小鬼，我就敢想！”许有仁大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道：“那咱就说好了，等我忙完店里的事一块去刨祖坟，咋样？” 苏彦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吃饭的，兴奋地搓搓手，声音都变了调： “那必须行！你先忙着，我回家准备一下，准备好了再来找你。” 说罢，不等许有仁回应就连蹦带跳地跑了。 目的达成，许有仁得意地冲自家闺女挑了挑眉梢：“怎么样？你爹的口才好吧？” 许玥玥微微一笑，为他点了个赞。 【好极了！今日份最佳嘴替非你莫属！】 许有仁呲着大牙，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虽然嘴替的意思他不太懂，但带上“最”字就一定是最高赞扬了。 他喜不自胜地揉揉闺女的脑袋，当即放下豪言壮语：“就冲你这份肯定，爹今天非把薛前进的祖坟挖穿不可！” 许玥玥：“……” 【爹啊，你先别激动，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可不是挖祖坟！】 【不行，这段剧情太复杂，比划不出来，得上文字加配图。】 第048章 一榔头敲死了岳父 她重新拿出纸笔，伏在桌案前勾画起来。 【薛前进和沈君茹幼时被定下娃娃亲，两人青梅竹马，关系极好，但后来薛前进父母意外死亡、薛家败落，沈家便违背约定，不肯认这门亲事了。】 【像薛前进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他成为百味楼老板后的一件事就是对付沈君茹一家。】 【先是暗中使坏，搞垮了沈家的店铺，后又买凶纵火，烧掉了沈君茹夫家的仓库，最后直接掳走了沈君茹，将她囚在老家密室中，折磨了整整五年。】 【要不是后来薛前进和女主作对，生意场上连连失意，喝醉酒给了沈君茹逃跑的机会，恐怕她会困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弄明白原委后，钱氏愤愤地敲了下桌，“这个薛前进真是肚子挺老远，肚量一点点；口气比天大，心眼如针眼！ 我敢说就算沈家没有违背约定，把沈君茹嫁给了他，也落不到什么好结局。这种小心眼的男人怎么会对别人闺女好？想都别想！” 许玥玥忍不住为她鼓掌。 【厉害了我的奶，真让你说准了！和沈家闹掰之后，薛前进靠着花言巧语勾搭上了铁匠的独女。】 【那铁匠为了让薛前进对女儿好点，供他吃供他穿，还千方百计送他到酒楼做工，结果就因为没借钱给他买酒楼，被他一榔头敲死了。】 【杀死岳父后他一把火烧掉铁匠铺毁尸灭迹，又美滋滋拿了钱买下酒楼，成了无限风光的大老板。】 【要不是他酒后曾向沈君茹炫耀过自己的“丰功伟绩”，这件事恐怕永远不会水落石出。】 一榔头敲死了岳父？！ 许有仁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眶里瞪出来了，知道薛前进这人很刑，没想到他这么刑，身上竟然还背了人名官司。 中晋律法严苛，杀人者大都难逃一死，像他这种杀岳父的，估计要凌迟处死，光死还不够，行刑前还要游街示众受万人唾骂。 锒铛入狱变凌迟处死，许有仁激动的心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彻底失控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把薛前进缉拿归案。 “玥玥，快把薛家老宅的密室图画出来，爹向你保证，今晚一定能把沈那什么救出来，救不出来我把自己埋了！” 许玥玥抓抓腮帮子，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啊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一笔带过的情节哪里画得出密室图，目前能确定的信息只有两点。】 【一是根据时间来看，沈君茹已经被薛前进关进了密室，二是那密室和薛家祖坟相连，把他家祖坟掘了，密室自然无处可藏。】 【只要找到沈君茹，再找机会将此事捅到县令大人那里，薛前进就彻底完蛋了。】 弄明白破局的关键后，许有仁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把迎客的任务交给了许有智，自己则跑到隔壁店铺借铁锹去了。 为了兑现开业首日让客人吃好吃饱的诺言，今天一家人准备了将近五百碗烩面的份量，再加上刀疤脸来闹事耽误了一阵，全部卖完已经到未时末了。 即使如此，还有一小撮客人没能吃上烩面，许有仁熟练地向人鞠躬道了歉，待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清点完今日收益，苏彦华终于收拾妥当去而复返。 像是怕别人猜不出他要去干坏事一样，他特意换了身黑衣黑鞋，脸上还蒙了层黑布，左手拎着铁锹，右手拿着铲子。 远看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近看像个刚挖完煤回家的矿工。 许玥玥一看他这打扮就乐了。 【大伯你是真没干过坏事啊，这么打扮跟把“我是坏人”刻脑门上有啥区别？】 【有时候没有伪装才是真正的伪装，大大方方的才不会引人注意，你这样上街回头率岂不是百分之百？】 许有仁也看得直乐呵：“大哥，咱这是为民除害，你别整得跟江洋大盗一样。” 说着，伸手去扯他蒙在脸上的黑布。 黑布跌落，露出一张涂满锅底灰的脸，那炸裂的颜色和造型，像极了一颗烧糊的栗子。 许有仁愣住了，“不是，兄弟你，你这整的哪一出？” 苏彦华骄傲地笑了，黑黝黝的皮肤衬得一口大牙格外洁白，白得能晃瞎人眼： “双层伪装，双倍防护，省得被薛前进发现是我们掘的祖坟，你赶紧也去换身衣服把脸涂黑吧！” 许有仁嘴角抽搐：“这样打扮的确不容易暴露身份，但容易被当贼抓起来，我劝你还是正常点。” 苏彦华虽不太情愿，但还是抵不住他的死亡凝视，乖乖去后院打水卸去了伪装。 薛前进的老家位于清原县北部的薛家村，离县城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未时末出发，等赶到地方正好天黑方便办事。 考虑到安全问题，许有仁没打算带自家闺女一块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人支走后叫上苏彦华挥起鞭子就跑。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车轮刚动起来，许玥玥便一个健步蹿到了牛车前。 小姑娘叉着腰，杏目圆睁，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看着贼凶。 许有仁心虚地摸了下鼻尖，笑容谄媚：“你不是去数钱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就知道你要偷偷跑，哼，这种热闹，呸，这么重要的场合少了我怎么能行？】 许玥玥傲娇地哼了一声，一回头看见钱氏，立刻换了副表情，可怜巴巴地扯她的衣袖。 【奶～你看我爹～他干大事不带我～～】 听着脑海里那娇滴滴的小颤音，钱氏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当即瞪了许有仁一眼： “孩子想去就带她一块去呗，这孩子办事不比你靠谱？” 许有仁一脸为难：“靠谱是靠谱，但这大半夜的，又是密室又是祖坟，万一……” 钱氏强势地打断他的话：“别这么多废话了，看好玥玥，你回不回来无所谓，孩子必须完好无损地回来，懂吗？” 许有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只有孙女是亲的，其他人都是捡来的。 第049章 来自华国的驱鬼咒 【不服天，不服地，就服奶奶这威慑力，孙女爱死您啦，mua~】 许玥玥给钱氏送了个飞吻，然后连蹦带跳地爬上牛车，拍拍自家老爹的后背催促他快点走。 【爹，甩起你的小皮鞭来，挖坟小分队要出发啦！】 许有仁看着她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家闺女都是爱吃爱美爱打扮，他家的倒好，就爱搞事看热闹，真拿这鬼灵精的没办法！ 他叹口气，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车轮辘辘转动，朝着薛家村方向驶去。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薛家村所在的小镇，考虑到赶着牛车太引人注目，许有仁打算暂时把牛车停在镇上，步行前往目的地。 正要回头征求许玥玥的意见，身侧忽传来苏彦华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嗷一声，把老黄牛都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跪了。 许有仁惊讶地看向他，眼瞪老大，“苏兄，你叫啥，见鬼了？” “可不是要见鬼了！”苏彦华猛拍大腿，“瞧我这什么记性，我爷奶爹娘的牌位都搬出来了还是忘记拿了！” 许有仁掏了掏耳朵，凌乱了，“你爷奶爹娘的牌位？拿那个干嘛？” 许玥玥在心里幽幽地接过话茬： 【估计是打麻将吧，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苏彦华声音响亮地答道：“镇场子啊！我们干的可是掘人祖坟的缺德事，万一掘到一半把那什么掘出来了怎么办？” 许有仁原本没想过这茬，被他一提醒，心里也直打怵，但又怕说出来闺女害怕，只能强装镇定地安慰他： “不存在的，书上都写了，世上压根没有鬼，你别自己吓自己，那都是别人瞎编……” 说到一半，他猛然想起了自家闺女经常提起的白胡子老爷爷，亲娘嘞，神仙都有了，鬼能没有吗？ 这么一想，他也害怕了，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许玥玥的胳膊，问： “闺女，你怕不怕？” 许玥玥摇摇头，挺直了胸脯。 【不怕，我这叫心有正气，不惧鬼神。】 【这一趟要是没找到沈君茹，我的怨气比他被掘了坟的祖宗都大，你信不信？】 小的这么淡定，老的自然也不好意思说害怕，许有仁尴尬地咳嗽一声，硬挤出抹笑容掐了下许玥玥的脸蛋，夸道： “不愧是我许有仁的闺女，跟我一样，胆子够大，哈哈，我也不怕……” 许玥玥一眼看穿他的伪装，呲牙笑笑。 【啊对对对，你一点都不怕，只是年纪大了声音有点飘，腿有点抖而已，我都懂！】 “……” 许有仁摸摸鼻子，假装没听见来自亲闺女的吐槽，翻身跳下了牛车： “我去问问饭馆老板，让他帮咱看一下车，马上回来。” 苏彦华在背后笑他：“你还搁那装呢，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装的一点都不像。” 笑完又问许玥玥：“丫头，你真不害怕？” 许玥玥目光坚定地摇摇头。 【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新青年，必须要相信科学，怎么可能害怕……】 【好叭，其实还是有一点害怕的，但没关系，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许有仁和老板打完招呼一出门就听见这句话，心里的担忧和恐惧瞬间变成了期待。 一边牵着牛车往后院走，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自家闺女，就等着她拿出驱邪符箓、捉鬼法器之类的宝贝。 结果小姑娘低头在腰包里摸啊摸，半晌，又摸出了纸和笔。 害！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许有仁笑了一声，加快脚步，利落地拴好老黄牛，并将车上的铁锹铲子卸了下来。 等他抱着一堆东西走出饭馆，许玥玥笑眯眯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驱、鬼、咒？” 看见开头三个字，许有仁眼睛一亮，连接着念下去：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这……怎么感觉怪怪的？驱鬼咒不应该是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侓令吗？” 啊这……许玥玥眨眨眼，满脸无辜。 【哎呀，管这么多干啥，能用不就行了吗？】 【如果非要给一个解释的话，我只能说急急如侓令是道家的咒语，我这个是华国的咒语。】 华国，没听说过。 许有仁挠挠头，脑海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那位老神仙的名讳吧？ 神仙的驱鬼咒肯定灵啊！ “苏兄，快过来一块背咒语，背完什么鬼都不用怕了！” 许有仁激动地冲苏彦华招招手，两个大男人捧着笔记本，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地念了起来。 没看出来，她爹竟然这么单纯，许玥玥想笑，掐着大腿才把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有了驱鬼咒打底，两人心不慌了，走起路来也有气势了，最后赶在天彻底黑透前来到了薛家村。 秋末冬初的天已经很冷了，村民们吃饭早，这个时候基本都钻被窝睡了，村里静悄悄的，只偶尔响起几声犬吠。 三个人猫着腰在村后绕了一大圈，接连被茅草绊了好几跟头，终于在苏彦华的带领下找到了薛前进的前祖坟。 为什么说是前祖坟呢？因为周围一片荒草，压根找不到坟包。 苏彦华转了一圈又一圈，急得直挠头，“不应该啊，我记得那狗东西爹娘的坟就在这里啊！ 当时我跟他一块来烧过香，他抱着这棵树哭得跟要吊死的野猪一样，我记得可清楚了。” 许有仁搓搓被北风吹僵的脸，嘟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狗东西发达之后给他爹娘迁了坟？” “啊？那我们今天岂不是白跑一趟了？”苏彦华语气里满是遗憾，亏他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结果白忙活了。 许玥玥一拍脑壳，心里也在哀嚎： 【哎呀，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一点忘了！】 【薛前进每个月都要回老家折磨沈君茹，肯定不能每次都往坟地跑啊，那多奇怪，所以祖坟的位置肯定换了。】 【＿难受，白摔这么多跟头了。】 许有仁揉揉她的脸，笑着开解道：“没事，明天我到村里打听一下就行了，他总不能把祖坟揣兜里吧。” 话落，脑海里又响起许玥玥激动的声音。 【去他家里看看！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方便藏人了！】 第050章 喵喵队立大功 家里？ 许有仁心说这孩子脑洞也忒大了，哪户人家会把坟迁到家里啊，但作为一位善解人意的老父亲，怎么会让闺女失望？ 他还是问了苏彦华一句：“你知道薛前进老宅的位置吗？来都来了，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苏彦华点头，“知道，他家在村子最东头，左边有个池塘，我记得可清了，不过……” 他挠挠头，声音低了不少：“这么多年过去，我可不能保证他老宅的位置有没有换。” 万一再白跑一趟，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呦！ “没事，过去看一下就知道了。”许有仁摆摆手，一个大跨步走到许玥玥面前，两腿叉开、腰一弯，蹲下了。 许玥玥睫毛一颤，看着他奇怪的姿势，面露不解。 【嗯？我爹要干啥？练蛤蟆气功？】 什么蛤蟆气功啊？ 许有仁憋着笑拍拍自己的后背，催促她：“傻丫头，上来爹背着你，就你这小短腿，三步一跟头，把脑袋摔坏了怎么办？” 【哼哼，你才傻呢，我聪明着嘞，再摔八百次也比你聪明！】 许玥玥哼哼唧唧，心里吐槽个不停，身体却很诚实地趴到许有仁背上，抱住了他的脖颈。 一轮明月挂在头顶摇啊摇，摇得她心飞了，嘴角也翘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被父亲背着的感觉呀，嘿嘿，好像还不错。】 真是个傻孩子。 许有仁在心里回应一句，也跟着笑了。 一柱香后，三人来到了村东头。 好消息：薛前进的老宅没搬迁。 坏消息：房屋是新建的。 崭新的大铁门又厚又硬，挂在门鼻子上的吊锁有胳膊粗，破门而入这条路显然行不通。 至于翻墙……更行不通了，青砖堆砌而成的院墙有将近两米高，顶部还围了一圈尖刺，犹如铁通般将三间瓦房围得严严实实。 许有仁原本只当闺女在异想天开，见此阵仗不由得信了八九分，看来还真有神人把自家祖宗请进了老宅。 也不知这群鬼看着子孙后代干的缺德事，会不会气到坟头冒黑烟。 不知内情的苏彦华心里也犯嘀咕：“我就想不明白了，老宅而已，一年住不了十天，他修这么结实干啥？难不成在里面藏了金子？” 【有没有金子不好说，但女人大概率藏了一个。】 【但这么高的院墙，该怎么翻过去啊？】 许玥玥望着那一排被月光照得发亮的尖刺，幽幽叹气。 许有仁瞥过绷着小脸的闺女，再看看念念有词苏彦华，冲他挑挑眉道： “到底有没有金子，苏兄翻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刚好那边有棵树，顺着树上去说不定能跳到屋顶。” 苏彦华比划了一下屋顶的高度，连连摇头，“苏兄做不到啊！” “我知道这有点难，但越难的事办成了回报就越丰厚，你想想啊……” 许有仁揽住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忽悠： “万一屋里真藏了金子，咱直接把金子偷出来开一家酒楼不好吗？到时候我们联合起来搞垮百味楼，把薛前进按在地上给你磕头喊爹。” 说到“爹”字，苏彦华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一拍大腿道： “别说了，我这就去整！爬个树而已，又摔不死人！” 许玥玥看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叫双向奔赴？一个画饼一个吃饼，画饼的不怕闪了舌头，吃饼的不怕饿死，简直太和谐了！】 正吐槽着，不远处忽响起一声凄惨的尖叫，刚摸到树干的苏彦华像是被沸水烫了脚，呲溜一下调转方向扑到了许有仁怀里： “哇！许老弟，树上有……有鬼！” 许有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风吹林动，瑟瑟作响，再配上那诡异的绿光，恐怖的气氛达到了极点。 “额滴神呐！”许有仁惊叫一声，连忙闭上眼睛默念起驱鬼咒：“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许玥玥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看着看着发现哪里不太对，这玩意儿好像是只猫耶？ 她试探着勾勾手，想用国际统一唤猫术把它引下来，嘴都张一半了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哑巴，气哄哄地跺了下脚。 小家伙不知是被她跺脚的动作惊到了，还是嫌人类太无聊，嗖一下跳下树，几个灵活的跳跃后消失在了融融月色中。 许玥玥盯着它矫健的身姿，眼睛逐渐瞪大，末了拉住许有仁的胳膊，激动得小脚乱蹦。 【爹，你看到了吗？猫猫钻进院子了，地上有个洞！！】 许有仁拍拍她的手背，快步跑到小猫消失的位置，扒开草丛一看，果然有个拳头大的小洞！ “苏兄，快把铁锹拿来，院墙翻不过去，咱走地下过也是一样的！” 许有仁搓搓手，三下五除二扯掉周围杂草，和苏彦华一块抡起铁锹吭吭哧哧凿了起来。 许玥玥有心帮忙，奈何人还没有铁锹高，只能默默站在一旁鼓掌加油。 未多时，拳头大的小洞被挖成了能容纳一人通行的地道。 身材瘦小的许玥玥率先钻了进去，穿过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过分干净的小院，光秃秃的地面没有一棵杂草，更没有堆放杂物。 死气沉沉的，倒是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许玥玥默念了一遍口诀，心中安定不少，然后一路小跑来到正屋前。 正屋的门也上了锁，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放了张供桌，供桌上摆了几盘贡品、数根蜡烛，以及……几块黑色牌位。 月光的映照下，牌位边缘隐隐泛着光，看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的妈呀，这是个鬼屋吧！】 【沈君茹在这座鬼屋待了五年都没疯，心里素质真够强的。】 许玥玥再次默念一遍，快步来到东侧房的窗棂前，好在这个时代没有防盗窗，窗户是木制的，看起来不太结实。 她踮起脚尖用力推了一下，窗扇发出吱呀一声钝响，紧接着一道黑影打窗前蹿过，中途不知撞倒了什么，屋内传来叮叮当当数道声响。 安静的夜晚这种声音格外突兀，差点把许玥玥吓出心脏病来。 第051章 屋内立坟，故弄玄虚 刚从地道挤出来的许有仁也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脑子虽来不及转弯，但动作很迅速，一个飞扑上前将闺女护到了怀里： “怎么回事？屋里有人？” 许玥玥大幅度摇了两下头。 【太黑了没看清，不过我猜是刚才那只猫。】 许有仁不太放心，小心翼翼地拎着她凑到了窗前，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正对着窗口的位置摆了张桌子，桌子上七零八落散了许多杂物。 再往前看，桌子对面，靠墙的位置放了两个大箱子，墙角处不知堆了什么东西，小山似的高高隆起。 整个房间的布置很怪，完全不像是给人住的。 这时苏彦华也走了过来，一边战战兢兢地四处观望，一边呵着气念叨： “这院子怎么阴森森的啊？薛前进不会在自家老宅弄了什么不该弄的东西吧？我听说有钱人都信风水鬼神这一套。” 许玥玥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预言家，第六感真够准的。】 【等不及了，爹，快把我从窗口塞进去，我要去做好人好事了！】 许有仁听见了闺女心底的呼唤却不照做，转头将她推到苏彦华面前，叮嘱道： “你和苏伯伯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没问题的话再抱你进去。” 说罢用力推开木窗，犹如一只笨拙的细脚螳螂，顺着窗台爬了上去。 脚尖踩上桌面的那一刻，屋内又传来叮叮当当几声响。 这次许有仁不害怕了，淡定地从袖袋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一口气呼出，竹管里冒出点点火星。 黑沉沉的房间瞬间亮了不少，原本模糊成一团的东西也能看出个大概了。 桌上散落的是香烛、生了绿毛的糕点及硬得能砸死人的馒头，地下则是碎盘子碎碗和一起掉下来的糕点馒头。 许有仁后背一凉，看情形，这张桌子也是供桌啊！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从桌子上跳了下去，双脚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躲在桌角的小东西受到惊吓，又狼狈地蹿到了墙角。 许有仁蹲下身子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墙角躲了只瘦巴巴的小黄猫。 小东西正弓着身子，警惕地盯着他，嘴巴周围的白毛上还粘着糕点的残渣，看样子应该是村里没人喂的流浪猫来偷吃祭品了。 “喵喵喵，别怕，不是来找你的。” 许有仁隔空揉了下猫脑袋，然后转过身想去检查那两个大箱子。 谁料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那根本不是什么箱子，而是两座用砖头垒成的坟墓，墙角那片堆成小山的杂物则是未烧完的纸钱！ “额滴神呐！”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许有仁还是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了。 “许老弟，什么情况？”窗外响起苏彦华的声音，许玥玥也是一脸关切。 【爹，您没事吧？】 许有仁舔舔唇，四肢僵硬地转过身道：“没什么事，就是发现了一个好东西，苏兄，要不你进来看看？” 苏彦华离得远看不清，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兴冲冲地问：“不会真藏了金子吧？” 许有仁抹掉额头冷汗，呲着牙笑：“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苏彦华信以为真，当即兴冲冲地把许玥玥抱上窗台，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等走到近前，看清木箱子上刻的字，心底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惊恐代替，他猛地向后一跳，慌乱出声： “我去！薛前进怎么把坟修家里了，这不纯变态吗？” 许有仁微微一笑，“这可不一定，万一他是想借着祭祖的幌子掩盖其他事呢？” “掩盖……什么事？”苏彦华望着他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总觉得他还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许有仁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向许玥玥，撞上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利落地撸起袖子道： “不是要掘他祖坟吗？动手吧，等坟塌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什么真相？什么大白？祖坟什么时候掘都不晚，你先跟我说道说道真相是什么。” 苏彦华被挑起了好奇心，犹如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抓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但无论他怎么纠缠，许有仁都不接话茬，只撅着屁股摆弄坟上的青砖。 问不到想问的，苏彦华气咻咻地撂下句狠话：“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撂完挠挠头，又认命地弯下腰和他一起拆卸砖头。 加了黏土的墙体十分结实，两人连踹带拽，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把顶部的几块砖撬出个缝。 许玥玥在旁边围观了一阵，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后，把目光落在了墙角的小猫身上。 看花色，应该是只橘猫，出了名的能吃且肥美的品种，然而面前这只却瘦得能看见肋骨，毛发也打了绺，看着脏兮兮的。 许是察觉到许玥玥没有恶意，小猫喵呜叫了一声，琉璃石般的大眼睛闪着光，软萌可爱的模样瞬间击中了许玥玥的心。 她趁周围无人注意，一个闪身进入空间拿了根火腿肠。 撕开包装，香味飘出，橘猫禁受不住诱惑，主动走上前，喵呜一声，伸出毛茸茸的前爪碰碰她的胳膊，又点了几下地面。 这是让她把火腿肠放地上的意思？许玥玥惊讶地张大了嘴。 【哇，好聪明的小猫咪！姐姐最喜欢聪明可爱的小猫咪了，来，给姐姐摸一把。】 她按照小猫的意思把火腿肠放到地上，趁机撸了下猫头，和预想中的手感一样，软软的，很好rua～ 小猫并不抗拒她的触摸，狼吞虎咽吃着火腿肠，尾巴轻轻摇晃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听起来享受极了。 【哇咔咔，好可爱，跟姐姐回家吧，姐姐家有鱼有肉，一定把你养得圆圆滚滚，成为一只真正的大橘猫！】 许玥玥越看越喜欢，禁不住动了把它绑回家的心思。 但小猫完全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吃完火腿肠舔舔爪子，毫不留恋地跑了。 先是穿过卖力撬砖的两人，随后一个灵活的弹跳蹦到另一座坟上，最后扑到了墙角的纸钱堆里。 小猫落地的刹那，许玥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咔哒声。 像极了机关开启的声音。 第052章 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眸光一闪，连飞奔至墙角扒开了乱糟糟的纸钱，小猫正蹲在最里侧的地砖上喵喵叫，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不会吧？不会真聪明到这个地步吧？】 许玥玥心砰砰跳着，试探性按了下那块砖，又是“咔哒”一声，地砖下陷了寸余。 同时，离地砖较近的那座坟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骑在坟头、卖力拖拽砖块的苏彦华也随之坠落。 一声尖叫后，他卡在了坟墓和密室墙壁之间，动弹不得。 “苏兄！” 许有仁呼声出声，立刻腾出手救人。 胳膊刚探进洞口，眼睛余光一瞥，眼前的一幕吓得他魂飞魄散，舌头像冻住了一般，僵硬得吐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 苏彦华疑惑不解，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下一刻，脸色一白，整个如坠冰窟，颤抖不止。 许玥玥察觉到情况不对，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但被反应过来的许有仁一把捂住了眼睛： “玥玥，别看！” 他越拦着许玥玥就越好奇，挥舞着胳膊扒拉挡在眼前的那只手。 【爹，求你了，快撒手让我康康，就一眼！】 【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恐怖，把你们吓成这样，尸体？还是鬼？】 最终，许有仁抵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松了手，但胳膊仍搭在她的肩膀处，做好了随时捂眼的准备。 许玥玥单手举着火折子，往密室入口凑了凑，幽幽的火光中，一道削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凌乱的发、黑洞洞的眼、沾满血渍的脸……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女鬼，每一处都透着恐怖气息。 许玥玥的呼吸停滞了数秒。 【我的天！沈君茹？她怎么成这样了？不对，不是沈君茹……】 她睫毛轻颤，视线定格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上。 【这不是人的眼！还有那姿势，硬得跟杵了根柱子一样，太假了！】 许有仁听见她的描述，鼓起勇气重新看向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看状态，的确不像人，那是什么？鬼吗？ 他专心研究着是人是鬼的问题，全然没注意到自家闺女已经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顺着阶梯爬下去了。 瘫在坟头上的苏彦华瞧见她大胆的举动，一边拼命往外蛄蛹，一边哆嗦着赶她走： “你下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啊！” 许玥玥看他一眼，紧抿着唇，一步不停地走到那面目狰狞的“女鬼”面前，然后在许有仁和苏彦华震惊的目光中猛地抬起腿。 “砰！” “女鬼”坠地，霎时间四分五裂。 许玥玥踢开溅在脚边的碎片，扯了下唇角。 【果然是座雕像，薛前进装神弄鬼真有一套，怪不得沈君茹被关在密室五年都没人发现。】 【又是坟墓又是女鬼雕像，好好一个院子弄得鬼里鬼气的，谁见了不害怕？】 她仰头看向仍呆愣在原地的许有仁，向他招了招手。 【危机解除，爹，你可以下来了。】 许有仁竖起大拇指，不由得赞道，“我闺女可真勇猛啊，有你爹……” “当年风范”四个字没说出来，就被许玥玥一个小眼神堵了回去。 【你就自恋吧，谁能自恋过你啊。】 “……” 许有仁尴尬地挠挠头，谄笑着爬下阶梯，把卡在墙缝里的苏彦华拽了出来。 差点跟“女鬼”来个亲密接触的苏彦华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一张脸惨白，扶着墙才勉强站住脚： “许老弟，下次有这种活动，千万别叫我了，我想多活两年。” 这一惊一乍的，他的心跳得啊，比人家唱大戏的鼓点还密集。 顶不住，根本顶不住！ 许有仁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得人畜无害：“别介，苏兄，我跟你保证，这次最后一次，后面就顺起来了。” 听完他的安慰，苏彦华抖得更厉害了，“不，不是，许老弟，你听……” “哗啦——哗啦——” 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诡异的声音响起，一声连着一声，撞击着人的耳膜。 “这，这是铁链的声音吗？”苏彦华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该不会是地府的鬼差来索命了吧？” 许玥玥见他被吓成这样，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神厨，说话拽拽的，胆子小小的，脑子空空的，怪不得会被薛前进欺负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她叹口气，沿着墙壁上凿出的台阶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走了不过四五步便来到了最底部。 面前的空间很小，张开双臂就能从这头触摸到那头，明显不是囚禁沈君茹的密室。 但她能确定对方就在附近。 因为书里描写过沈君茹被关的细节：脚腕上绑着一根铁链，行动受限，吃喝拉撒都在阴暗狭小的密室里，环境极其恶劣。 刚才那道拖动铁链的声音，明显是沈君茹制造出来的。 依照薛前进谨慎多疑的性子，这间密室里恐怕还藏有猫腻。 经过一番摸索，她果然在一面墙上找到了通往第二间密室的暗门。 暗门推开的刹那，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以及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 许玥玥定了定神，看向蜷缩在角落的女人，只一眼，看得她心都碎了。 密室阴冷，她穿着棉袄都能感觉到寒意，但沈君茹却穿着单衣、披散着头发，像条狗一样被栓在墙角。 不！甚至连条狗都不如。 狗尚且不用挨打，而她，身上脸上全是交错的鞭痕，一道叠着一道，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那双原本该鲜活明媚的眼睛此刻却噙着泪，满是惊恐与绝望。 当时在书里看到这一段时，许玥玥心里更多的是对薛前进禽兽行为的鄙视与愤怒。 然而现在，她忘了愤怒，心里眼里全是心疼。 【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加快脚步奔向沈君茹，忘了自己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边跑边解扣子，想把自己的棉袄给这个受尽苦楚的女人穿。 这时沈君茹也注意到了来人不是薛前进，而是个小姑娘，一时间忘记了躲闪，怔住了： “你，你是谁？”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簌簌而落： “薛前进那个畜牲把你抓过来的？禽兽！你还这么小，他怎么下得了手啊？！” 第053章 复仇计划进行中 许玥玥说不出话，只能摇着头用力抱住她，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予她力量。 【姐姐，没有，我是来救你的，从今天起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沈君茹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本就濒临崩溃的情绪在看到另外两道身影时彻底失控，一面瑟缩着往墙角挪动，一面哭喊着“不要过来”。 但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也没有忘记许玥玥。 犹如一只护崽的母鸡，用骨瘦如柴的身体死死护着怀里的小姑娘： “孩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许玥玥吸吸鼻子，眼眶热了。 【呜呜呜，太好哭了，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好？薛前进，你该死啊！】 许有仁也被面前感人的一幕惹红了眼，哆嗦着手脱掉长褂往两人身上披： “夫人莫怕，我们不是薛前进的狗腿子，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沈君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如枯井般的眼眸重新迸射出光芒。 许有仁点头，“我们是被薛前进针对的商户，无意间发现了他藏在老宅的秘密，特意趁人不在赶来救你的。” 沈君茹激动到语无伦次：“救我，逃出去，太好了，太好了……” 五个月了，她从一开始的满怀期望渐渐变成了心如死灰，本以为余生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度过，没想到有人来救她了！ “谢谢你们，太感谢了。” 沈君茹挣扎着坐直身体，准备向他磕头致谢，行动时拖动腕间铁链，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一根针，扎到了她的心上，扎得她满腔的喜悦褪去，理智回笼： “可是救了我，你们怎么办？薛前进对我的仇恨颇深，要是让他知道是你们救了我，一定会变本加厉地针对你们。” 想到自己娘家和夫家的惨状，沈君茹心一紧，连连摇头道：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害了好多人，不能把你们也拖进泥坑……若是再因为我闹得你们家宅不宁，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地牢里。” 说着，她态度强硬地把怀里的许玥玥往外推，许玥玥却跟橡皮糖一样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哎呀呀，推我干嘛？见过捡金子捡银子的，没见过给自己捡黑锅的，干坏事的是薛前进，跟你有什么关系？】 【姐姐呀，做人可以善良，但不能太善良，善良过头就成傻子了！】 许有仁也在一旁劝：“夫人，你把我们想的太傻了！我们来这一趟不单单是想把你救出来，还想借你的手把薛前进送入大牢，彻底把他干趴下。” 这时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苏彦华撸了把脸，心情复杂地开口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两次告状不成反被打的事情了？ 想法是好，但风险极大，咱们又不认识县令大人，万一告状中途先被薛前进的狐朋狗友发现了，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沈君茹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你们走吧，我在这里挺h……” “好”字说到一半实在说不下去，扯了下嘴角改口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怎么活都无所谓。” 话落，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从容等死的模样。 许玥玥蹲在她身旁，大脑飞速运转，一双手也没闲着，不自觉地抓住了头上的小揪揪。 【唉，苏神厨说的的确是个问题，对付薛前进这种人，要么一击致命，要么开局滑跪，赌是赌不起的。】 【嘶，我得想个办法一招把他按趴下……欸，有了！咱身份低微见不到县令，那就让薛前进主动送我们进县衙呗！】 许有仁听得高低眉都出来了，让薛前进主动送他们去县衙？他闺女怕不是被气疯了吧？！ 但当他看清许玥玥在笔记本上写的那行小字，心底的怀疑全都转化成了佩服： “爹的宝贝闺女啊，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高，实在高！我都能想象出薛前进得知真相气到吐血的画面了！” 言语表达不出喜悦的心情，许有仁又掐住她的小脸使劲揉了两把，遭到抗议后才转头向一脸懵的沈君茹解释复仇计划： “这么做可能要委屈你在密室多待两天，但效果绝对杠杠滴！首先我们要……” 听他讲完所有细节，沈君茹浑身的血都热了：“好好好，我都听你们的，只要能让那个禽兽受到惩罚，别说在密室待两天，就是再待两年三年我都愿意！” 另一位受害者苏彦华同样热血沸腾，他这一天的心情真是鸡窝里拼刺刀，就俩字——刺激！ 跟拧巴的麻花似的，曲曲折折、起起落落，好在结果让人很满意，祖坟掘了，罪证有了，他的死对头要完蛋喽！ 确定了下一步计划，许有仁长舒一口气，掏出临行前钱氏准备的烧饼递给了沈君茹： “这个你拿着吃，一定要坚持住，等我们回来救你。”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重。 沈君茹点头，慢慢挺直脊梁，郑重地向面前三人磕了个头，声音哽咽：“谢谢。” 许玥玥甜甜地冲她笑着，两弯眼睛似挂在天边的月牙，亮得她心口发烫。 真好啊，她要重获自由了…… 不同于来时的胆战心惊，返回的路途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许玥玥也如愿将那只智商超群的橘猫拐进了腰包。 小东西仿佛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一路上尾巴翘得老高，等到了镇上落脚的客栈，更是直接蹿上桌喵喵叫着要吃的。 那副趾高气昂的小模样，好像在说：“人类，快给本喵加鸡腿！” 许玥玥揉着它毛绒绒的脑袋，一脸无奈。 【小样，还没进家门就把自己当老大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惯你一回，下次……】 她抱着猫头狠狠啄了好几口，像极了被妲己迷昏头的纣王，笑得极为肆意。 【下次再这样，看姐姐不亲秃你！】 许有仁本来对猫狗之类的没什么兴趣，现在看闺女这么高兴，也爱屋及乌，对小东西有了几分偏爱，到厨房买夜宵时特意给它要了块肉。 吃惯了冷硬祭品的橘猫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兴奋极了，趴在桌角一阵风卷残云，硬是吃出了恶犬扑食的架势。 第054章 我娘真是个起名鬼才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块肉，它还没过瘾，又缠着许玥玥分了小半碗面条。 许有仁戳着它耳朵上的白毛，笑呵呵地调侃：“这么能吃，干脆叫猪崽算了。” 橘猫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吸面条的动作一顿，仰起脑袋冲他呲了呲牙。 许玥玥被它奶凶奶凶的模样逗笑了。 【哈哈，不喜欢猪崽这个名字呀？那姐姐给你起个既拉风又喜庆的吧。】 许有仁以为她能取个多好的名字呢，伸长了脖子垂眸一看，就见她用手指头蘸了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来财。 “……” 很好，很符合他闺女财迷的风格。 许玥玥写完字没等到夸奖，乖巧地扯了下他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你不夸两句吗？来财……多好听的名字，喊着喊着就发大财了。】 许有仁敷衍地咧开嘴：“哎呀，我闺女的起名水平真不错，跟你娘一样一样的。” 许玥玥不解地眨巴下眼睛。 【我娘？我娘很会取名字吗？】 许有仁喝了口热乎的面汤，笑嘻嘻地揭起媳妇的老底： “当初你娘从泥坑里救了条小狗，白色的，肉团子似的可好看了，我说叫汤圆，她不干，非要叫人家滚泥坑。 再往前，隔壁养了只花猫，老到咱家串门，一来二去混熟了，你娘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挂树上，就因为它老是挂树上喵喵叫。” 【哈哈哈，我娘真是个起名鬼才，贴合实际的同时又带着一丝狂放不羁，绝绝子。】 许玥玥边听边笑，笑着笑着感觉不对劲。 【我怀疑你在拐着弯损我，并且证据确凿。】 【哪有这样的爹，优点往自己身上揽，坏的就推给别人，臭不要脸→＿→】 许有仁端起空了的面碗，大笑着走开了，不能再逗了，再逗某人要恼了。 一行人简单在客栈休息了两个时辰，翌日天刚蒙蒙亮便启程往杨花村赶。 另一边，钱氏一夜没睡好，清早连饭都没吃就赶到村口望眼欲穿地等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牛车出现，结果打眼一看，走时几个人回来还是几个人，压根本没见薛前进娃娃亲的身影。 钱氏的心一下哇凉哇凉的，“好嘛，我就知道你许有仁干不成事儿！这回怎么整……实在不行，我找根绳吊死在百香楼门口算了。” 老太婆捂着胸口，表情坚毅，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到时候你们闹厉害点，拿出前几天打广告的劲头，争取把百味楼闹倒闭，这样我也不算白死一回。” 许玥玥一扭头正好撞上钱氏视死如归的目光，没绷住笑喷了。 【不算白死一回……哈哈哈，奶，知道你恨薛前进，但也没必要这么恨呐。】 【再说了，吊死多窝囊，要是真闹到那一步，怎么着也得扛个斧子先把他砍了，这样才叫死得值！】 钱氏还在琢磨着怎样砍人死得最快，许有仁先一脸愤懑地嚷嚷起来了： “娘，你怎么看不起人呢？我跟你说，昨儿夜里我们不光找到了沈君茹，还整了个能把薛前进气死的复仇计划。” 他手舞足蹈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末了挑起眉毛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你儿子聪明吧？” 钱氏斜他一眼，撇嘴，“你可拉倒吧，这主意肯定是玥玥想的，就你那脑子，要是真这么聪明，也不至于连个童生都考不上了！” 许有仁：“……” 打假就打假呗，怎么还人身攻击？他的心不会痛的吗？ 许玥玥拍拍他的手背，笑得前仰后合。 【爹，你也别太难过，脑子这种东西，有就行了，至于好不好用，不重要！】 许有仁：“……”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几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劈柴揉面忙得热火朝天。 苏彦华则像是被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附了体，看这个新鲜，看那个也好奇，最后忍不住一一上手尝试了一番。 神厨出手果然不一般，海带丝切得跟机器加工的一样，均匀到不能再均匀；还有那面团，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力，任意揉圆搓扁。 许有仁站在他身边不停吹彩虹屁，等把人吹到心花怒放了，话音一转露出了狐狸尾巴： “苏兄，你有这手艺只在县城干体力活太可惜了，等以后我赚了钱开一家酒楼，请你来掌勺好不好？” 苏彦华揉面的动作不停，“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把酒楼做强做大，争取成为清原县酒楼届的扛把子！” 许玥玥为他的热血言论鼓掌。 【不错不错，吃饼大师都学会给自己画饼了，我也要加把劲，争取把大饼端上餐桌！】 正说笑着，田婆子和丈夫唐丰收提着满满两筐青菜进了院子。 这几天烩面生意越来越红火，青菜的需求量也逐渐增多，两口子沾着许家的光小赚了一笔，因此对钱氏的态度愈发亲热。 这不，送完青菜田婆子也不急着走，反而兴冲冲地趴到厨房门口和老姊妹分享村里的第一手八卦： “妹子，你知道吗，姓曾的小儿子病好了，都能下地乱跑了！” “好了？他不是快死了吗？”钱氏愕然。 这段时间她每日往返于县城和杨花村之间，从早忙到晚，压根没时间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上次听人提起那病秧子还是在一个月前。 那时听说他日日躺床上咳血，马上要驾鹤西去了，这才多久就能下地了？ 许玥玥一直站窗口吃瓜，听见钱氏提到“快死了”几个字，幽怨地叹了口气。 【开玩笑，人家是男主，怎么可能这么早领盒饭？能下地走路只是个开始，以后惊掉你们下巴的事多着呢。】 【有一说一，锦鲤运真好用啊，既能抓猪捕鹿发家致富，又能治病救人快意恩仇，我要是沾上一丢丢，也不用大半夜跑去掘祖坟了。】 【害，命苦，比冰美式加黄连还苦！╥﹏╥】 听着孙女哼哼唧唧的抱怨声，钱氏怕她委屈哭了，连忙和老姊妹转移了话题： “算了，不提她家的事了，闹心……对了，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家林子来送菜？” 提到这个田婆子笑得更加开怀：“他啊，跟大老板出去送货了，估计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呢！” 第055章 许家的烩面有问题 “大老板？送货？”钱氏心一咯噔，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许玥玥也瞪大了眼睛，面露疑惑。 【我记得原来的情节没有这一段啊，不会是陈峰那狗贼没骗到我爹，跑去骗林子叔了吧？】 田婆子看两人脸色不对，心里纳闷：“咋了？你们有事找林子帮忙？” 钱氏摇摇头，激动地拉住她的胳膊问：“那个招林子干活的大老板是不是姓陈，叫陈峰？” “老板不叫陈峰，但招人的好像确实姓陈，不对啊……你咋知道他叫啥呢？”田婆子终于意识到事有蹊跷，收敛了笑意。 “坏菜了，这下坏菜了！”钱氏一拍大腿，又急又气：“那货就是个骗子，专门骗人去黑心矿场挖煤的！” 田婆子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开始发抖，“挖，挖煤的？妹子，我胆子小，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啥，那家伙原先想骗我家有仁，但是没骗成，谁知道他又盯上你家林子了，唉，这叫什么事啊！” 钱氏叹口气，心里也乱糟糟的，许玥玥倒是很快理清了思绪，上前安抚性拍拍她的手背。 【稳住别慌，那家伙骗人是为了挖煤干活，不是谋财害命，所以林子叔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 【本来我跟爹就商量好了，等店里的生意稳定了就向县令告发有人私挖煤矿的事儿，现在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等我们把薛前进送进局子，再来送陈峰，一次送俩，简单省事。】 听完她有条不紊的分析，钱氏慢慢镇定下来，回过头劝起田婆子，从拐骗的原因说到县令有多英明神武，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稳住了。 送走田氏两口子，一家人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装车，踏上了去县城的路途。 许是前一天排队排怕了，这次面馆还没开门，店门口便挤了乌泱泱一群人。 留在城里看店的许有义和张氏被这阵仗吓得躲在厨房不敢露头，直到钱氏的叫门声响起才敢出来开门。 店门一开，原本宽敞的两间房果然瞬间被挤满了。 许有仁立刻抓起门边的铜锣，催促大家去排队领号签，许长远扯着喉咙在他腿边吆喝，声音都喊劈叉了。 收银小分队抱出装钱和放号签的木盒，迅速归队；厨房那波人也麻溜地挽起袖子洗了手，开始扯面煮面。 一家人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第一批客人入座，刀疤脸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的眼还肿着，瞧见许有仁，赶紧鞠躬道歉： “对不住，家里有点事来晚了，大哥您千万别生小弟的气。” 言语间完全没了昨日狂傲的姿态，肩上搭着布巾，脸上堆着笑，活脱脱一店小二。 许有仁打量他一眼，笑了，笑得像只狡猾的大狐狸：“没事，你先去端碗，端完大哥领你到后院上药，顺便聊聊天。” 刀疤脸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但又不敢问什么，只能压下好奇兢兢业业当起了跑堂小哥。 大半个时辰过去，排队的客人稍微少了些，许有仁把招呼客人的重任交给侄子，带着刀疤脸进了后院。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烩面，刀疤脸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一张嘴声音在抖： “大，大哥，俺又做错了什么？您直说就行，俺一定改，没必要再下一次毒……” 许有仁噗呲笑了，“想什么呢？没下毒！这碗面是给你的报酬，谢谢你帮我们干活。” 刀疤脸根本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但好几双眼睛盯着他呢，他哪敢不从啊？ 算了，吃吧，这样就算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他忍着悲痛拿起筷子，一口面再嗦一口汤，眼睛亮了，悲伤也没了。 真好吃呀，怪不得薛前进这么想把许家面馆干倒闭，它不倒闭，倒闭的就是其他馆子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烩面，刀疤脸将空碗往桌上一放，释然了：“说吧，这次想让我怎么死？” “死什么啊？大哥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许有仁冲他挤了挤眼，“这件事要是办得好了，不光会帮你把昨天的毒解了，还能大赚一笔。” 刀疤脸来了兴趣，“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许有仁勾唇一笑，向他招招手，两人头对头嘀咕起来。 一柱香后，刀疤脸神清气爽地出了面馆，直奔百香楼。 薛前进看到他没什么好脸色，张口就骂：“没用的废物蛋子，你来干什么？皮痒了找打？” 刀疤脸淡定地往他对面一坐，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喝着茶不紧不慢道： “薛老板，稍安勿躁，您不就是想让许记面馆关门大吉吗？这事儿简单。” 薛前进听出他的话外音，猛然挺直腰背，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什么意思？你有办法？” “今天我到许记面馆帮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开馆子的人恐怕要下大狱。” 刀疤脸喝掉杯中热茶，冲他挑了下眉，递出个“你懂的”的眼神。 薛前进很上道，当即从怀里掏出锭银子，“这是定金，告诉我，事成之后再给你十两。” 刀疤脸看得眼都直了，许有仁的话不假，有钱人的钱是真好骗呐！ 他极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凑到薛前进耳边小声道：“许家的烩面有问题，他家的羊油辣椒啊大有名堂……” 听完他的汇报，薛前进眉头一拧，明显不太相信：“怎么可能，许有仁又不是我，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刀疤脸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面上却一脸不赞同：“薛老板，这您就错了，和赚不完的银子比，良心值几个钱呐？他许有仁再清高，总要赚钱养家吧？” “有道理。”薛前进连连点头，嘴上说着应和的话，但心里仍怀疑他话里的真伪，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舍得放弃。 一番权衡后，他决定从许文举那里探探口风。 虽然那怂货已经和钱氏和离，但两人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夫妻，总会知道一些内情。 而此时被他惦记着的许文举正站在许记面馆外生闷气。 第056章 狼狈为奸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 先是分别在赵秀才和薛前进那里吃了亏，然后又得知了第十次落榜的消息。 若不是同窗好友看他可怜，借他二两银子安身立户，又给他介绍了一个抄书的活计，他现在恐怕已经沦为了乞丐。 为了赚几个铜板，他日日抄书到深夜，抄到手僵了眼也快瞎了，可钱氏呢？那毒妇竟然背着自己开了面馆，当上了老板！ 若不是上午同窗提及此事，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许文举看着来回穿梭在人群中的熟悉人影，心口的火气越积越多，都快把他的心肝肠肺憋炸了！ 盛怒之下，他一脚踹在墙上，然后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面馆。 他要找钱氏算账，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一旁专心闻肉香的成衣店老板听见动静瞥他一眼，嫌弃地拖着凳子挪远了，边挪嘴上还边念叨： “这家人到底犯什么忌讳了，怎么净招惹些颠公？” 店内，许文举一进门就冲着许有仁嚷嚷：“去把你娘喊来，我有话问她！” 许有仁恍若未闻，笑眯眯地招呼完面前的客人才腾出时间跟他说话： “我娘没空，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效果一样。”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当家！”许文举怒斥一声，不顾形象地对着厨房大叫起来：“钱桂芝，你个不要脸的骗子，毒妇！ 在我许家族老面前又哭又闹，好像受了天大委屈，其实就是发了财，想把我赶走自己享福，你的心怎么这么……” 话未说完，一盆凉水迎面泼来，哗啦，给他浇了个透心凉。 钱氏放下水盆，叉着腰怒目而视，“放你的螺旋屁，老娘要是自私贪财的小人，早在十年前就把你踹了！ 咱俩为啥和离，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不是跟烟雨楼的好妹妹感情深吗？你让她供你养你呀，跑我这儿闹什么？” 钱氏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和家里闹翻后许文举不是没到烟雨楼找过老相好，但是对方一听说他现在身无分文，立刻变了脸色，嘴上叫着“许郎”，转头就让人把他撵走了。 那时候他也深深后悔过，意识到自己不该把银子浪费在这群无情的妓子身上，但这份悔意在此刻全变成了怨恨。 许文举愤愤地捶打着胸口，仿佛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妓子无情，我认了，可钱桂芝你不该这么绝情，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多深厚，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他伸出磨出茧子的手，极力证明着什么：“你看看我这双手，原本是握笔写字的手，现在弄成这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疼吗？” 钱氏愣是被他这颠样气笑了，“我心疼啥？呵呵，我巴不得你早点死！有仁有义，把这只疯狗撵出去，别堵在门口耽误我们做生意！” 两人听话地走上前，一左一右将许文举架了出去，许文举不服，踢弹着双腿在店门口又叫又骂。 眼见着围观群众越聚越多，许有仁黑沉着脸捂住了他的嘴，俯身在他耳边威胁道： “爹，你还是识趣点自己走吧，我们现在是有钱人了，有钱人的手段……你懂的。” 许文举身子一僵，再抬头时他又换了副面孔，拱着手祈求道： “这些年熬下来，我娘也不容易，您就当行行好，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吧，求求了。” 围观群众听完几人的对话猜出了大概情况，纷纷站出来指责许文举： “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跑到前妻面前卖惨装可怜，丢不丢人呐？” “这个人我认识，是个秀才老爷，全靠前妻供养才有今天，结果他不仅不记恩情，反而跑到青楼花天酒地，简直禽兽不如！” “许老板，你可别跟这样的禽兽客气，你对他留情，就是对自己亲娘的大不孝！” “……” 这些时日的磋磨早磨没了许文举的自尊，他不再惧怕众人的指责，但他害怕许有仁的威胁。 钱氏能干出让他净身出户的事，钱氏的儿子自然也敢挥刀砍爹。 他惜命，所以……这账不算也罢。 许文举夹着尾巴跑了，刚回到租住的小破院，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他还以为是许有仁来找茬了，躲在房间一直没敢吱声。 薛前进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应，还以为他不在家，便耐着性子站在院前等人回来，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终于在天黑前把人盼了出来。 两个男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隔着一道门面面相觑。 “不是，你在家啊？那我敲了半天怎么不见你出来开门？故意的？”薛前进等了太久耐心耗尽，语气自然很暴躁。 经过上次的教训，许文举知道他不是个善茬，即使对他的态度不满，也强挤出抹笑解释道： “对不住，睡着了没听见声音……薛老板，您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薛前进变了笑脸，“上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地道，这不，备好了酒菜来给你道歉了！” “道歉啊？”许文举没多想，只觉得昔日荣光回来了，笑呵呵地将人迎进了门。 饭菜摆上桌，薛前进先和往常一样，对着他一阵恭维，待气氛烘托到位，再顺势进入正题： “不是我嘴碎，许兄，你那媳妇儿子心真够狠的，自己开了面馆吃香喝辣，留你在这破茅草屋里受苦，太绝情了！” 提到面馆许文举就恨得牙痒痒，“可不是嘛，老子累死累活在外面为他们考取功名，他们倒好，揪着一点小错，得理不饶人！” 薛前进听得想吐，这男人真是渣到家了，还为他们考取功名，虚不虚伪？ 嫌弃归嫌弃，明面上他还是附和了几句，然后抬手给他倒了杯酒：“别生气了，来喝杯酒消消火。” 几杯小酒下肚，他话音一转，又道：“许兄，听人说你前妻的烩面配方有点猫腻，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一句把许文举问懵了。 钱氏开了面馆的消息他都是上午才听说，方子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 但薛前进这么问，肯定没安好心。 他窝囊，没本事对付钱氏那个毒妇，借别人的手对付……好像更爽了。 第057章 复仇计划第一场，守店待猪 钱桂芝，让你嚣张，现在报应来了吧？ 许文举心头狂喜，但又怕说多了会露馅，只能强压下喜悦的心情，故作为难道： “这个，嗯……虽然他们对我无情，但我不能对他们无义，所以有些事薛老板还是别问了，我没法回答。” 这段含糊不清的说辞坐实了薛前进的猜想，他大笑着举起酒杯和许文举碰了下，语气亲热： “行，什么都不说了，干了这杯酒，过两天你到我百香楼当账房先生吧，别人算账我都不放心，还得许秀才你亲自出手。” 许文举大喜过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激动到恨不得给他当场磕一个： “谢谢，谢谢薛老板厚爱，我一定好好干，把什么许记面馆、张家酒楼通通踩在脚底！” 这一夜，许多人都辗转难眠。 许家人在为即将落入圈套的死对头兴奋不已； 薛前进在为即将到手的烩面方子热血沸腾； 许文举在为失而复得的高薪工作沾沾自喜； 真是个充满欢乐的夜晚啊，不过未来还能不能这么欢乐就是个未知数了。 翌日，许玥玥只让家人准备了平时一半份量的原材料，就怕薛前进太早来闹事，耽误店里的生意，卖不完浪费。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第二波客人刚入座，店里店外最热闹的时间段，薛前进带着一波人出现了。 对面的成衣店老板都混出经验了，见状迅速掏出兜里的瓜子，招呼家人过来吃瓜： “快快快，来看戏了，今天是恶霸大闹面馆的戏，特精彩，可比茶馆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精彩多了！” 许玥玥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薛前进，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一亮，瞬间从死气沉沉的打工人变成了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他来了，他来了，他顶着猪脑走来了！】 【守店待猪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许有仁本来挺淡定的，被她这一吆喝，心情也跟着沸腾起来。 今天，他就要亲手把压榨自己多年的老板送进大牢了，而且是以老板的身份，这让他如何不沸腾？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就要窜到桌上高歌一曲了。 许有仁清咳两声，努力克制住沸腾的心，待薛前进踏进面馆的那一刻，陡然瞪大眼睛，变了脸色： “欸，你干啥呢？出去，我们这不欢迎你！”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上前推人，薛前进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个屁股墩，再站稳时脸上明显多了分愠恼： “许有仁，别在这儿跟我蹬鼻上脸！麻溜地去后院给老子备个座，老子有要紧事通知你，记住了，老子只等你一柱香的时间，超时后果自负。” “我呸！臭泥鳅沾点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是吧？”许有仁啐他一口，腰一叉，态度十分嚣张，“还后果自负～你以为我会怕你？” 说到“后果自负”四字，他刻意拿捏着腔调，表情和声调都特别欠揍，气得薛前进想拿大耳巴子扇他： “我＊＊＊＊开个小面馆就拽得不是你了，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是吗？” 许有仁踮起脚尖，拿眼瞪他，正要张嘴反驳，旁边的许玥玥看不过眼，悄悄踢了下他的腿。 【我的爹啊，别人是戏精上身，你这是本色出演吧？】 【差不多得了，小心演太过没法收场。】 许有仁舔了下唇，都快从天灵盖溢出来的嚣张气焰弱了不少： “算了，看在我闺女的面子上，今天就不跟你来武的了，说吧，找我有啥事儿？” 薛前进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一眯，笑得阴险又狡诈： “想跟你聊聊羊油辣椒的事儿，许老板肯定感兴趣。” 许有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故作镇定道： “薛前进，你该不会又盯上我家的羊油辣椒了吧？我跟你说，想都别想，不会给你的！” 薛前进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的笃定又添了几分，自信地笑道： “许老板，话可别说太满，你给我方子，我为你免去一场牢狱之灾，两全其美不好吗？” 【方子？啧啧，狗东西比我想的还无耻，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举报，而是占为己有。】 【emmm……爹，你还是接着走狂傲暴发户路线吧，争取把他气进县衙。】 许玥玥抓住自家老爹的衣角，攥起拳头，在背人处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许有仁接收到信号，脊背一挺，讥诮出声： “什么牢狱之灾？薛老板，你该不会是想我家方子想疯了？疯了就去医馆治，别在这里给我们找晦气好吗？” 三言两语再次挑起薛前进的怒火，他是想要许家的烩面方子，但也不是非要不可，只要把许记面馆干倒，清原县仍然是他的天下。 他怕谁？他谁都不需要怕！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跟我去后院聊聊羊油辣椒？！” 薛前进的声音很大，足以传遍店里店外的每个角落，许有仁的声音比他还大，几乎是扯着喉咙，恨不得把房顶掀翻： “我再回答最后一遍，我跟你无话可说！还牢狱之灾，真当我许有仁是吓大的吗？” “好好好，你有种！” 薛前进脸颊涨红，像只鼓胀的癞蛤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冲人群吆喝： “大家都听清楚了，许家的羊油辣椒之所以这么好吃，这么让人念念不忘，是因为他往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成了，鱼儿上钩了！ 许有仁心里乐得想要引吭高歌，表面还得装作惊恐万分的模样，丢掉手中铜锣去捂他的嘴： “你胡说八道！我许有仁一向踏踏实实做人，凭良心做事，绝不会干坑害别人的事，你休想凭一张嘴毁我清白！” 许玥玥也入了戏，阿巴阿巴着将薛前进等人往外推，看样子像是被火烧了屁股。 【搞快点，搞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演第二场戏——公堂对峙了！】 薛前进对他们的反应满意极了，一甩袖子，冷声道： “呵呵，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带着你这颗黑透的良心随我到县衙向县令大人解释吧！” 第058章 复仇计划第二场，公堂对峙 店里的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捏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有胆大的客人拦下薛前进打听起内情：“薛老板，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们往羊油辣椒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薛前进不顾面前两人铁青的脸色，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解释道： “南越有一种草药，名唤御米，有健脾开胃、清热利水的作用，若是加在饭菜里长久食用，会有成瘾性，让人日日惦念、欲罢不能。 早在二十年前，中晋就颁布了律法，不允许商人购买售卖这种草药，而你，许有仁却为了一己私利往羊油里添加御米。 还取了个迷惑大众的名字，叫什么羊油辣椒，你到底是何居心？！” 话落，满堂哗然。 一圆脸小哥愤愤地拍了下筷子，嚷道：“怪不得我每天都想着这家的羊肉烩面，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原来是毒药在作祟！” 许玥玥：“……” 【毒药：这锅我不背，你明明是自己嘴馋。】 又一身穿蓝色褙子的妇人趴在桌沿一边抠着嗓子干呕，一边声泪俱下地哭诉： “完了，我连着吃了好几天，yue～不会已经上瘾了吧？怎么办，我还有三个娃要养啊！”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卖肉摊主王来福，人家丝毫不受影响，捧着碗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比平时吃得还欢快。 旁边的客人不理解，好奇地问他：“兄弟，你真不怕上瘾啊？” 王来福一抹嘴，声音浑厚：“你傻不傻，要是面里真有毒，过了今天就没得吃了，你上哪的瘾？就算有瘾也得有地方吃啊！” “好像是这个理。”那人被他说服了，捞起筷子也痛快开吃。 不过像王来福这样心大的客人还是占少数，更多的人在店里吵吵嚷嚷，闹着让许有仁给个说法。 许有仁戏瘾发作，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捶胸顿足，末了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拍着胸脯大喊道： “我向大家保证，羊油辣椒绝对没加那什么御米，更不会伤害大家的身体！我知道，口说无凭，真相到底如何，交给县令大人定夺！” 薛前进看他说得振振有词，眼睛一眯，内心闪过一抹狐疑。 但偏头见许玥玥双手捂脸，肩膀剧烈耸动着，像是被吓哭了，那抹狐疑又瞬间消散了。 一刻钟后，众人出现在公堂之上。 薛前进仗着自己和县令林轻舟有过几饭之缘，一露面便掌控全局，大嘴叭叭个不停。 说完许记面馆调料加御米的事还不过瘾，又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加了段台词来展现自己的深明大义： “我也是个商人，理解一个商人想要揽客赚钱的心情，但成为商人之前我们还是个人，一个有良心、有底线的人。 想揽客，我们应该用正当手段光明正大地揽，下药坑人算什么？那是禽兽、畜牲！” “你放屁！这世上谁都能说这句话，就你没资格！你黑心王八蛋，你禽兽不如！” 苏彦华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听见这段虚伪的发言，体内的怨气压都压不住，不顾场合当庭破口大骂。 薛前进被落了面子，面色阴沉地向守在门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那衙役收了他不少好处，立刻动手去堵苏彦华的嘴。 林轻舟将堂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眸中情绪微变，但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等薛前进说够了、闹够了，他才移动视线，看向许有仁等人。 中途视线落到许玥玥和钱氏身上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明显认出她们了。 许玥玥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依旧是上次明媚可爱的模样，哪有一点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和恐惧？ 林轻舟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就歪了。 “许有仁，薛前进前面所言你认还是不认？” 许有仁摇头，就两个字：“不认。” 这时钱氏捧着半罐羊油辣椒走到堂前，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这是草民店里的羊油辣椒，出发前拿的，没做过手脚，店里的客人都是证人，大人可以随便检查。” 林轻舟挑眉，示意身旁的师爷把东西端上来，瓷罐子到手，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先有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鼻腔。 他眸光一闪，垂眸看去，浅红色的膏状油脂里混着暗红色的不明碎片，有点像姑娘家用的胭脂，但又比胭脂糙了点、亮了点。 “羊油辣椒……嗯，看着确实挺诱人。” 他低喃一声，让师爷拿来小勺舀了一块，直接填进了嘴里。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那辛辣的滋味就冲得他直流鼻涕。 林轻舟连忙撂下勺子，喝了口水漱口，并提出质疑： “不是，你这……用这能揽得着客人？” 桌边的师爷羞涩地翘起嘴角：“不瞒大人，确实能，属下尝过许记面馆的烩面，尤其是加了辣油的，当真是好吃极了。” 林轻舟斜睨他一眼，心中暗骂：不讲义气的家伙，下馆子居然不叫他。 师爷读出他眼底的埋怨，心虚地抓了抓脸问：“大人，需不需要属下请仵作来查验一下这羊油的成分？” 林轻舟想了一下补充道：“把后院的厨子也叫来，光有仵作恐怕不够。” 师爷应了声是，很快带来了两个中年男人，男人凑在装羊油辣椒的罐子边又闻又尝，研究了半天最终得出个结论： 羊油里没有添加御米，但具体加了什么，他们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 薛前进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一口咬定钱氏主动送上来的样品有猫腻，请求林轻舟派人去店里搜一份新样品重新检查。 林轻舟依言照做了，但结果仍和之前相同。 他将两罐羊油往桌边一撂，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薛前进，声音带了点质问的意思： “薛前进，查也查了，搜了搜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薛前进怔怔地后退一步，看着许玥玥等人脸上得意的笑容，隐隐猜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但为什么呢？ 费尽心思弄这一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不理解。 但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第059章 草民要告发薛前进藐视律法 “不对，他们的羊油辣椒一定有问题，不是御米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求县令大人明查！” 薛前进喃喃地念着，语气越来越笃定，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冲散内心的不安。 “够了！”林轻舟怒斥一声，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一会儿一个想法，使唤起衙役比使唤自家仆人都顺手，要不这个县令你来当？” 薛前进扑通跪地，言辞恳切：“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不忍清原县的百姓受奸人蒙骗。” 林轻舟摩挲着惊堂木，又将目光落到许有仁身上，语气柔和不少： “你来说，这羊油里到底加了什么？如果是秘方不方便公布，单独告诉本官也可以，本官自会为你们保密。” 许有仁迟疑地看向身后的闺女，比着口型问：“咋整？” 许玥玥从容不迫地从腰间布包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个小包裹，师爷立刻接过两样东西递到了林轻舟面前。 本以为那纸上记录的应该是独家秘方，没想到就是一幅画，画上是株没见过的草木。 包裹里的东西倒熟悉一点，好像就是羊油里混着的块状物。 见林轻舟面露不解之色，许有仁十分上道地主动介绍起两样东西： “林大人，那纸上画的就是辣椒，年前草民从一个洋人手里买下的种子，种出来的东西就长这样。 包裹里是已经成熟风干的干辣椒，也是制作羊油辣椒的原材料，就是调味用的，跟茱萸差不多，绝对不是什么让人上瘾的毒药。” 薛前进情绪激动地反驳他：“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又没有证据，谁知道你说的是真……” 话未说完，人群中嗖地飞出一粒石子，正好打中他高挺的肚腩。 剧痛传来，薛前进嗷一声捂住肚子不吱声了。 许玥玥望着石子飞出的方向，瞳孔地震了。 【大，大哥？家人们谁懂啊，我老实巴交的大哥背地里竟然敢在公堂之上拉弹弓。】 【没猜错的话，上次赵秀才也是你打的吧？深藏不露啊你。】 许长明没想到会被当场抓包，红着脸垂下了脑袋，主打一个我看不见你，你就看不见我。 那边薛前进缓过劲了，又开始骂骂咧咧，许玥玥听得不耐烦，掏出纸笔快速写了一行字递到许有仁面前。 许有仁看着那行字怔了下，声音有点飘：“你确定？” 许玥玥目光坚定地点头。 【快点吧，演完这场就该进行下一场了，再跟他纠缠下去今晚还得加班，不划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许有仁定了定神，面对门外黑压压的围观群众道： “我许有仁敢以性命发誓，羊油辣椒里绝对没有添加任何不该加的东西，诸位若是不信，我们愿意现场制作一份以证清白。” 说罢，他回头向林轻舟拱了拱手道：“还请县令大人给我们一个自证的机会。” 林轻舟明白信誉对商人的重要性，很痛快地同意了这个请求，并按照需求为他们提供了羊油炉灶等材料。 于是乎，庭审现场变成了厨艺秀。 许玥玥掌勺，钱氏帮工，李氏烧火，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下，大厅内外很快弥漫起热腾腾的羊油香味。 这时围观群众的注意力还在许玥玥身上。 有人夸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长大后必有一番建树。 也有人骂许有仁在装腔作势，弄个豁牙小孩来吸引眼球，真不要脸。 但是当许玥玥将滚烫的羊油泼进辣椒面的那一刻，议论声停了。 所有人都被那浓郁到呛人的香味震惊了。 “哇，好香，怪不得你们天天往许记面馆挤，竟然吃这么好！” “终于理解薛前进为什么急得要跳墙了，这调料加到其他菜里岂不是好吃到爆炸？” “不夸张，就这味儿我能吃一辈子！” “……” 许玥玥在一片赞叹声中将刚制成的羊油辣椒送上公案，指指勺子示意林轻舟可以随意品尝。 几人又研究了一阵，结论是新制的这份和先前那两份味道一模一样，这下薛前进也无话可说了。 他疑惑又愤怒地看着父女二人，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为什么？费尽心思买通那个废物就只是为了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有意思吗？” “薛老板莫急，原因……你马上就知道了。” 许有仁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随后抖抖衣袍，姿态端正地在了公堂中央： “草民许有仁要告发薛前进藐视律法，私自囚禁虐待良家妇女。” 浑厚的男声落在公堂每一个角落，里里外外上百号人全惊呆了，林轻舟也坐直了身体，面色倏地变得凝重。 唯有薛前进，像是被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许有仁为什么会知道沈君茹的事？ 那件事他做得够小心了，为什么还会传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脑子里全是为什么，直到惊堂木拍向桌面的声音响起，他才陡然拉回神识，加大音量辩驳： “许有仁，你别太荒谬！我有妻子有孩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其他女人？就算要找纳个妾不就行了，何必要干那种事？” 说完他又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林大人，您可千万别听他胡扯，草民是冤枉的！” 林轻舟不接话，只定定地看着许有仁：“有证据吗？” “有！”许有仁答得干脆，“那女子现在还在薛前进老宅的密室里关着，林大人直接派人去搜就行。” 薛前进磕头的声音更响了，“大人，草民是冤枉的，他在信口雌黄，您要相信草民啊！” 林轻舟一脚踹在他的心口，眉头紧蹙，眼神冷得吓人： “薛前进，本官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陈正，找几名官差随本官到薛前进老宅救人。”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薛前进像是被打断了筋骨，无力地瘫软在地，一颗心寒凉如跌入冰窟。 完了，全完了，沈君茹的事一旦暴露，这个牢他是非坐不可了。 谁能想到他薛前进在清原县威风了这么多年，最后竟败在一个小喽啰手里。 太可笑了！ 第060章 惊喜加倍 怕林轻舟找不到密室耽误时间，许有仁主动担起了带路的任务，许玥玥不想错过这个振奋人心的时刻，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薛家老宅。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们走的是正门，而且点了火把。 明亮的火光跳跃，驱散了笼罩在小院上空的阴郁之气，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 许玥玥揣着两个大肉包走在最前面，熟练地踩下机关，带领众人爬下台阶，打开密室大门。 林轻舟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动作，眸光闪了闪，终究什么都没问，沉默地跟了进去。 上次光线昏暗，许玥玥并没有看清密室里的具体情况，这次再来，心里的震惊与愤怒只增不减。 铁链、鞭子、木板……每一处都沾染了暗红的血渍，每一处都在无声地控诉着血和泪。 沈君茹身上的伤也更严重了，有些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溃烂，露出混着鲜血的皮肉，红白交错、青紫交加，教人看得心惊。 许玥玥狂奔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杏眸里不自觉沾染了泪意。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君茹看出她眼里的担忧，勉强扯了下嘴角，小声解释： “别担心，我没事，故意弄的，为了让那禽兽在牢里多待两年。” 许玥玥点点头，紧握住她的手，眼里多了分敬佩。 【没事就好，风雨已过，未来皆是坦途。】 随后赶来的林轻舟看着面前令人发指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哀痛：“薛前进，他真该死！” 师爷陈正咬着牙补充：“死都便宜他了，这样的人就该丢山里喂狼！” 气归气，但律法在那摆着，判案时不可能凭意气用事，像薛前进这种程度的罪行，最多在监狱蹲个十年八年。 因为这个，回去的路上林轻舟一直心情不佳，面对许玥玥时也阴沉着脸，把许玥玥看得心里直打鼓。 【这是猜出来我们在耍手段了？猜出来就直接问嘛，别整这死出，怪吓人的。】 一大一小坐在马车里对视了好几眼，最后林轻舟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口了： “之前闹的那一出，故意的？” 许玥玥乖巧点头，心里却在吐槽：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要不是你的手下有贪官污吏，我们至于这么麻烦吗？】 许有仁听得心惊胆战的，再次庆幸他闺女是个哑巴，要不然照她这说话风格，多少屁股也不够打的。 “林大人，这事说来话长，听草民慢慢跟您解释……” 许有仁憨厚地笑笑，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自草民开始在县城摆摊以来，多次遭到薛前进的恶意针对，后来草民实在受不住了，便想到薛家找他求情。 哪曾想赶巧了，正好碰到他喝醉酒在岳父牌位前耍酒疯，中间就说到了他把娃娃亲关在密室折磨的事儿。 草民觉得不对劲，于是找了个机会到薛家老宅检查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找到了他那可怜的娃娃亲。 至于之前闹的那一出，实属无奈之举，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不敢赌，只能想办法先见到您再说。” 林轻舟笑了一声，并没有生气，语气中反而掺杂了几分赞许：“你们倒坦诚。” 顿了顿，他又问：“你说的喝醉酒在岳父牌位前耍酒疯又是怎么回事？家里没活人了，非要跑牌位前发酒疯？” 许玥玥在心中赞叹： 【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县令大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他都这么问了，许有仁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掩唇凑在他耳边说起第二个惊喜： “其实草民还有一件事没敢说，薛前进曾杀死了自己的岳父。” “什，什么？！”林轻舟险些从位上跌下去，杀人可是重罪，要是能坐实，那禽兽铁定活不成了！ “真的，薛前进自己说的，十五年前，他想找岳父借钱买酒楼，但他岳父不愿意给，两人发生争执，他一怒之下把岳父敲死了。” 许有仁摸摸鼻子，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后来草民特意去打听过这事儿，薛前进行完凶就放火烧了岳父的铁匠铺，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所以就算知道他有罪也没法定。” 林轻舟望着车窗外的婆娑树影，脸上光影明暗交错，声音沉沉：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官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许有仁拱手，态度恭敬地向他拜了一拜，“有您这样的父母官，是清原县百姓的福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恭维的情绪，一字一句，皆发自真心。 林轻舟摆摆手，淡然一笑，“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许玥玥望着他清俊的眉眼，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没记错的话，这位一心为民的县令好像也没落到好结局。】 【旱灾发生时，他不忍百姓受苦，多次向朝廷申请救赈灾粮，结果得罪了权贵，被人暗杀死在了探望灾民的路上。】 【明明他现在吃得膘肥体壮，死的时候体重却不过八十斤，活生生一骨头架子。】 许有仁听得心肝一颤，死了？ 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忍心？ 林轻舟被两人饱含深情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尴尬地咳嗽一声道： “其实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也有自私的时候。” 这次他没有自称本官，而是换上了更亲切的称呼。 许玥玥和许有仁皆不解地看向他。 林轻舟抿抿唇，含蓄一笑：“比如下次再来县衙，能不能给我带碗羊肉烩面？加羊油辣椒的那种。” 许玥玥噗嗤笑了。 【没想到啊，林大人竟然还是个吃货，一碗烩面而已，必须安排上。】 【不光烩面，你这条命我也要救，朝廷不发赈灾粮，那咱们就自己屯粮，不怂！】 许有仁也跟着笑，“不是草民小气，面条放久了就坨了，不好吃，林大人想吃直接来店里就行了，草民给您开后门，不用排队。” “好，回头我找个时间过去尝尝。” 林轻舟手指搭在膝盖点了点，又道： “还有，下次有事找我直接去就行了，不用再兜圈子了，听那群野狗乱吠也挺烦人的。” 第061章 复仇计划第三场，混合双打 许有仁看他嘴角含着笑，心情不错的样子，胆子也大了起来，暗戳戳地告起状： “直接去行吗？不会半道被人拦下吗？草民有个朋友以前到县衙告状，还没进门就被一名衙役拦下打了板子。” 林轻舟倏地拉下脸，目光阴沉沉的，像是要吃人。 完了，说错话了！ 许有仁身子一哆嗦，正要滑跪认错，头顶传来他压着怒火的声音： “过两日让你朋友再来一趟，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县衙门口耍威风！” 他来清原县不久，对手底下的人不甚了解，要是能借此机会清理下门户，也算好事一桩。 “明日草民知会他一声，那家伙一肚子的委屈没地儿说，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疯了。” 许有仁眼底笑容愈发殷切，就像是昏君床畔吹枕头风的妖妃，各种赞美之词往外冒。 什么公正廉明、大公无私、明镜高悬啊，就差把心剖出来给他看了。 林轻舟对他的过分热情有点不太适应，只能无助地用眼神向许玥玥求助。 许玥玥眨巴下杏仁眼，一脸无辜。 【我爹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单纯想抱个大腿罢了。】 一柱香后，马车停在县衙前，林轻舟如释重负地冲了出去，留许有仁在车里挠头。 注意到自家闺女憋着笑的脸蛋，他呲起牙自嘲地笑笑： “好像有点过于狗腿了，哈哈……我不太适合干这个，下次你来。” 一行人出去一趟，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不仅没减少，反而多了两圈。 沈君茹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人群嗡一下炸开了锅。 “天呐，居然是真的！薛前进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私下这么狠。” “没天理的禽兽，做这种勾当，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呢！” “……” 听着身后刺耳的骂声，薛前进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还是找到了，明明藏得那么严实，这是老天爷要亡他啊！ 可是他不想去坐牢，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才在清原县站稳脚跟，一旦进去就全毁了！ “君茹，君茹，我知道错了……” 薛前进知道这种事求林轻舟没用，转而盯上了受害者，犹如一只发了狂的大蝈蝈，手脚并用地往沈君茹面前爬。 一边爬一边疯狂磕头，同时语无伦次地祈求原谅： “君茹，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爱你爱到发狂，爱到失去理智，求你看在小时候情谊的份上，帮我求求情吧。” 【你可真是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啊，死人听了你的解释都得掀开棺材板啐一口唾沫。】 【别人是每天精神焕发，你是每天精神病发，还爱你爱到发狂，我看你是丧尽天良！】 许玥玥心里高频输出着脏话，小手紧紧拉着沈君茹的手腕，用这种方式给她底气和力量。 【姐姐，有我们在，别怂，跟他刚！】 沈君茹没说话，像个木桩一样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如疯狗的男人。 长久的折磨让她心里产生了阴影，哪怕已经得救，再面对薛前进时还是忍不住颤抖。 良久，她攥紧手掌，艰难地开了口：“你说你爱我？薛前进，你爱我？” 薛前进从她的话里看到了希望，声音更大了：“对，我爱你，从十几岁情窦初开到现在，从来没变过！” 他语气坚定，表情也坚定，忽略过于滑稽的外形，听起来像极了一个男人对心爱之人的深情表白。 许玥玥发现事情的发展趋势不太对，使劲晃了晃她的胳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姐姐，你可别听他的，听了这辈子要废！】 钱氏也焦急地在旁边帮腔：“小沈呐，别犯糊涂，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鬼话。” 沈君茹还是不说话，眼神就没从薛前进身上移开过，像着了魔一样，慢慢地从头看到脚。 许玥玥看得心焦，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林轻舟直接把这个恋爱脑兼大圣母送走，她说话了： “那你去死吧，爱我就去死吧，等你死后我一定把你的灵位摆在家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一句话，炸翻了全场。 许玥玥惊呆了。 【本以为是活菩萨，没想到是活阎王！不愧是在密室熬了五年还能活着走出来的女人，确实强！】 薛前进也惊呆了，嘴唇嚅嗫道：“君茹，你不是最善良了吗？你连一只鸡都不忍心杀，现在居然让我去死？” “我最善良，所以我就活该被你关进密室，活该被你凌辱，活该被你折磨死，是吗？ 薛前进，我那么信任你，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沈君茹越说越激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滔天的怒意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大步上前，像疯了一样疯狂撕打着薛前进。 挠脸、扇巴掌、扯头发、掐脖子……这一刻，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想把自己受过的苦全都报复回来。 中间薛前进试图反抗，胳膊刚抬起来就被林轻舟一脚踩了回去。 作为县令的他本该制止这场闹剧，但看着骨瘦如柴的妇人，根本说不出任何制止的话。 打吧，尽情地打吧。 这人渣确实欠揍。 许玥玥看她打得如此痛快，也按耐不住心底的雀跃加入了战场。 沈君茹专攻头部，她就使劲踹肚子，每踹一脚心里就骂一句： 【狗东西，还想抢我烩面方子，去监狱唱铁窗泪吧！】 【癞蛤蟆，肠子给你踹出来荡秋千！】 薛前进躺在地上，看着面前交错的人影，眼中恨意滔天： “沈君茹、许有仁，等着吧，等老子出来一定弄死你们！还有你个小兔崽子……” 他愤恨地瞪着许玥玥，紧咬后槽牙，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老子一定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用你的骨头炖汤喝！” 许有仁把女儿护在身后，脸上笑容轻蔑，“薛前进，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十年八年过后清原县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许玥玥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冲薛前进翻了个大白眼： 【有些牢，一坐就是一辈子，还想出来报仇？做梦吧！】 第062章 撬嘴计划 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起哄，咒骂声连成一片，苏彦华还混在其中丢了几片烂菜叶。 现场情况太混乱，再加上时间有点晚，林轻舟便命人将薛前进带了下去，案件择日再审。 路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看，自然陆续散了。 沈君茹家里人不在，衙门里又都是男人，住着不方便，钱氏是个热心肠，了解完情况直接将她领进了面馆。 一进门，婆媳三人就跟陀螺一样忙活起来了，李氏烧热水，张氏找衣服，钱氏帮忙检查伤势涂药膏。 沈君茹全程好像活在梦里，等清醒过来，已经梳好头换好衣服，坐在了热乎的炭盆旁。 她的面前，放了碗刚出锅的烩面。 热乎的，冒着白色的雾气，看起来很诱人。 钱氏把筷子塞到她手里，笑着催促：“吃吧，我家的面可香啦。” 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沈君茹吸吸鼻子，猝不及防地落了泪。 钱氏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她，像一位慈爱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声音又轻又柔：“哭吧，哭吧，哭完一切就都过去了……” 向来直爽的张氏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突然情绪失控，扭头跑到屋外嗷嗷哭了起来，哭得比沈君茹还伤心。 李氏连忙追了出去，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弟妹，怎么了这是？” 张氏抹着眼泪摇头：“没事，我就这毛病，泪意来了挡不住，让我哭会儿吧，说不定我哭了沈姐姐就不哭了。” 屋内的沈君茹听见这话还真止住哭泣，噗嗤笑了，泪珠和笑容同时含在弯弯的凤眼里，如月光般绽出皎皎流光。 她重新活过来了，真好呀。 另一边，许有仁牵着闺女来到了县衙后院。 林轻舟刚安排完手底下的人去调查薛前进岳父的事，一回头看到他们还在，心中一惊： “你们找我还有事儿？嘶，别告诉我薛前进那畜牲身上还背了其他命案。” 许玥玥笑了。 【看把孩子吓的，都应激了，心疼三秒钟。】 【命案暂时没了，不过还有其他事等着你呢，咱别急，一件一件慢慢来，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林轻舟瞧见她嘴角的笑容，稍稍放心了一些，“不是命案，那是什么？给我送烩面来了？” 许有仁笑着接了话：“烩面改日再吃，草民这次是来献计的。 薛前进岳父的案子年代久远，根本找不到证据，所以想给他定罪，必须从他本人入手。” 林轻舟挑挑眉，来了兴趣，回头指了指身后的书房，示意他们进去说。 三人在书房商量了一阵，最终制定了一个完美的“撬嘴”计划。 不过……林轻舟拧眉抛出一个难题：“我们对死者并不了解，想办成这件事，恐怕还要找薛前进妻子帮忙，她要是不配合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薛前进的妻子刘氏，刘氏就主动送上门了。 而且还不是空手来的，怀里揣了整整一千两银票。 林轻舟原本还有点同情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女人，在看到银票的那一刻，那点同情全变成了厌恶： “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本官是那种见钱眼开的酒囊饭袋？还是觉得中晋的律法比不过你那点银子？” 刘氏跪伏在地，不停磕头，“大人误会了，草民只是想代替夫君向那名女子赎罪。” 林轻舟抽走银票随意往桌角一丢，甩甩手道：“银票本官会帮你送过去，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可以走了。” 刘氏跪着不动，“那前，前进呢？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轻舟被她气笑了，“你不会以为这点银子可以抵消薛前进的罪过吧？” 刘氏瑟缩了一下，即使心里怕到极点，还是硬着头皮为丈夫求情： “大人，前进他人其实很好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他一时想岔了，草民愿意赔偿，也愿意赎罪，只求大人能少判两年。” “他人很好，呵呵……”林轻舟冷笑，猛然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问：“那你可知道你爹真正的死因？” “我爹？”刘氏人傻了，纵使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件事和她爹有什么关系。 林轻舟轻嗤一声，也没跟她卖关子，直言道：“你爹就是被你那好丈夫害死的。” 刘氏瞳孔紧缩，犹如五雷轰顶，“你说前进杀了我爹？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俩关系很好，连架都没吵过。” 可是说完这句，她自己先陷入了深思。 其实她爹一开始并不喜欢薛前进，爹说这种男人野心太大，她把握不了，但耐不住自家闺女喜欢，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和薛前进成亲后一直在娘家居住，有她在中间协调，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 不过这份融洽在薛前进想要借钱买酒楼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那段时间她爹和薛前进经常吵架，甚至一度吵到了摔桌子砸板凳的地步，连她都劝不住。 再然后，她爹死了，薛前进顺利拿到银子买下了百香楼…… 刘氏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了。 林轻舟看出她眼底的挣扎，放缓了语气道： “我找人打听过，你娘在你六岁时因病去世，那之后你爹没有再娶，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长大。 他把你视为掌上明珠，处处为你着想，你是怎么做的？先是引狼入室害他丢了性命，现在还要费尽心思救杀他的凶手？ 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那狗屁爱情，没有一丁点你爹的位置吗？” 说到最后一句，他加重语气，明显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刘氏果然绷不住了，瘫在地上哭得厉害，“不会的，前进对我这么好，他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今天没有找到沈氏，你会相信他是那种会把人关进密室的禽兽吗？” 林轻舟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声音很冷：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人也包括枕边人。” 刘氏还在哭，呜呜咽咽哭得他心里烦躁，不耐烦地敲了下桌角道： “你心里要是还念着你爹一丁点好，就听我安排，试他一试，也好让你爹死个明白。” 良久，刘氏终于停下哭泣，艰难地点了下头。 第063章 深夜诡事 入夜，薛前进蜷缩在干草堆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耳边忽来传来敲击木鱼的声音。 “铛铛铛……” 一声连着一声，分外密集，像催命一样。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对面牢房里人影交错，七八个和尚围成圈跪坐在地，手上敲着木鱼，嘴上念着经文。 转角处一盏油灯孤独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焚香味，气氛阴沉又诡异。 薛前进哆嗦着爬向守在一旁的衙役，向他打听情况。 那衙役搓搓胳膊，声音里带着惧意：“前几天那间牢房死了人，可能是他有啥心愿未了，一直赖在这里不愿意走。 老是大半夜跑出来吓人，不是灭个灯就是说点鬼话，吓死人啦！陈师爷没办法，就请了几个高僧来超度亡灵。” 说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再不行我就要收拾东西跑路了，这玩意儿太邪性了！” 薛前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衙役瞅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算你倒霉呗！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说完这句，他不顾薛前进的呐喊哀求，一溜烟跑了。 这下薛前进睡不着了，睁着俩眼睛看对面的和尚一下下敲着木鱼。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收拾东西走了，空气里的焚香味也渐渐散去，黑夜重新归于寂静。 薛前进打起精神强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意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他是被饿醒的。 胃里咕噜噜叫着，肚子空荡荡的，身体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面前漆黑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像是一头凶猛的巨兽将他吞噬。 薛前进心中一惊，自然想到了衙役的话——不是灭个灯就是说点鬼话。 他害怕了，挣扎着起身叫人：“有人吗，点灯啊，有人吗……” 叫了半天，始终无人应答，周围安静得骇人。 他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双腿软得一度支撑不住身体，只能扶着墙无助地大喊： “来人啊，救救我，有鬼，鬼来了……”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黑暗里忽响起“桀桀”的笑声，同时伴随着类似于指甲划过墙皮的“嗞嗞”声。 薛前进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颤抖： “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去找谁行吗？” 可惜对方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地念着： “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大人，我没有杀人……” 那东西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一句话，声音低沉粗噶，十分难听，像是要人命的恶毒诅咒，听得薛前进如芒刺在背。 他活动着僵硬的胳膊，想要堵住耳朵，那声音又陡然加大，带着强烈的怨气： “是不是你杀了人嫁祸给我，是不是你？” 薛前进全身的热血在那一瞬间全都冲到了天灵盖，他拼命地摇着头，极力否认：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那声音离他更近了：“就是你，你杀人了，我都看到了！就是你杀了人嫁祸给我，你这个禽兽，你该死，你该死啊！”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啊！” 薛前进尖叫着反驳他，最终因情绪过于激动，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第三次他仍是被饿醒的。 这次不光身体是软绵绵的，脑袋也昏了，像是塞满了棉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更令他绝望的是，眼前依旧一片黑暗，那道令他胆寒的声音也在： “桀桀桀，我要掐死你，这个杀人犯，杀人犯都去死吧，桀桀桀……” 一双冰冷的大手忽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努力挣扎着，但根本挣脱不开。 那双手力气太大了，像一个巨大的铁钳，不断地收紧再收紧，直到将他的脖子掐断！ “救、我……” 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大脑一片空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驾鹤西去时，那双手松了。 纯黑的世界陡然一亮，一束白光撒下，落在距离他五六步远的空地。 得救了！ 薛前进心中狂喜，喘着粗气向那道光亮奔去，但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 白光的中心突然冒出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然后诡异地飘在了半空。 那人披散着头发，黑发间依稀掺杂着银丝，身上穿着宽大的灰袍，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 他手里拿着个乌黑发亮的大榔头，脸上一片血红，粘腻的液体正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啊！” 薛前进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身体轰然倒地，一股温热不受控制地从裤裆喷涌而出。 这时天上飘着的人说话了：“薛前进，你还认得我吗？” 薛前进抖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趴在地上磕头，感觉不到疼一样，把头撞得砰砰作响。 那人又接着追问：“十三年了，我等了你十三年终于盼来了你遭受报应的一天！薛前进，我的银子花着舒服吗？” 薛前进涕泗横流地喊道：“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钱，要了钱才能让妙妙过上好日子啊，你不是最疼妙妙了吗？” “你还有脸提妙妙？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这么不想着她的好？你绑架娃娃亲的时候可为她考虑过？” 那人越说越气，猛然举起手里的大榔头，言辞激烈地质问他： “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了吗？当年你就是用它敲向了我的后脑勺，现在，我要把它还回去……像你这样的人渣，不配活着！” 冷森森的寒光向薛前进袭来，他想要逃，但身体像焊在地上了一样，根本动不了。 只能无力地发出求饶：“爹，我错了，我不该猪油蒙心对您下手，求您看在妙妙的份上饶了我吧，求您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再睁眼，世界又暗了下来。 薛前进茫然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正在为劫后余生庆幸，远处忽亮起一盏灯，数道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站在最前面、哭得直抽抽的女人，赫然是他的妻子，刘妙妙。 第064章 薛前进，你真让人恶心 混沌的脑袋被劈开一条裂缝，游离的神智瞬间归位。 “你们算计我？” 薛前进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林轻舟神色清冷，“不算计你，怎么会知道薛老板背后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杀害岳父，你死定了。” 最后几个字如梦魇般在薛前进耳畔循环播放，不过短短数秒，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死。 拼搏数年攒下的万贯家财还没来得及花，害他入狱的罪魁祸首还没有倒霉，他怎么能死？ 薛前进强压下恐惧冷静下来，抬起头，镇定地对上林轻舟的眼睛： “草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草民的岳父死于十三年前的火灾，和草民没有半分关系。” 林轻舟轻扯了一下嘴角，语调轻蔑： “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官有的是办法把罪名安到你头上。” 薛前进一惊，正要质问他想干什么，人群里忽蹿出一道身影，捡起地上的大榔头就往他头上抡。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拦时，榔头已经落下。 尖刃撞破头骨，霎时间鲜血飞溅。 和薛前进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刘氏怒吼： “薛前进，你真让人恶心！” 现场一下乱了，有人急急忙忙去请大夫，有人惊叫着去拉刘氏，还有人抖着手去捂薛前进的脑袋。 等大夫赶来，薛前进已经凉透了。 那个威风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躺在脏污的地板，满头鲜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刘氏对着他的尸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痴儿。 许玥玥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内心震惊不已。 刘氏，这个在原书里只露过一次面，全部描写不超过两行半的女人，竟然动手杀了薛前进。 太玄幻了！ 这一夜，县衙内外灯火通明。 林轻舟像头套了笼嘴的毛驴，为了善后忙得焦头烂额。 许玥玥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恐怕抽不出身处理其他事，便先坐上牛车离开了县衙。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来势汹汹，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雨滴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甩甩头，将薛前进满头是血的恐怖死状从脑海里驱逐，拢紧了衣衫，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冬天来了。 来得轰轰烈烈，相当有仪式感。 ＊ 那晚从县衙回家后，许玥玥就病了。 风寒感冒，不算什么大病，吃点药修养两天就能好。 钱氏坚持说她是被吓的，把许有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夜里又和她挤进一个被窝，扯着耳朵喊了半天魂。 第二天她自然被剥夺了去县城的机会，乖乖窝在家里养病。 年纪小身体就是抗造，早晨还蔫头耷脑的提不起精神，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许多。 许玥玥嫌待在家里无聊，便裹上厚棉袄，抱着来财到村里溜达。 这一趟她终于见到了原书的男女主，顾芸和许景川。 这时的顾芸已经和原主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又黑又瘦、胆小怯懦的小姑娘，皮肤白了许多，脸上也圆了一圈。 更重要的是眼里有了神采，亮晶晶的，再配上那身簇新的粉色袄裙，显得漂亮又明媚，妥妥的种田文女主。 第065章 你看我像瘟神吗？ 许景川还是那副病弱少年的模样，面色偏白，身形修长羸弱，仿佛一株瘦竹，风一吹便摇摇欲折。 不过身为男主，他的颜值没得说，唇红齿白、鼻梁俊挺，忽略那一身病气，算是个清隽儒雅的少年郎。 两人正在杨树下识字，许景川握着顾芸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两道身影交错相拥，画面美得不像话，颇有几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意境。 许玥玥想，如果自己不是那个悲催的恶毒女配，这会儿一定要停下脚步美美地磕个CP，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她叹口气，转身欲走，顾芸先一步发现了她，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挣开许景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许景川瞥了许玥玥一眼，展臂将顾芸护在身后，略带无奈道： “一个小屁孩而已，你怕她干什么？” 小屁孩？许玥玥乐了，然后做了个相当符合身份的动作——手指撑在嘴角和眼角，吐出舌头冲两人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我是小屁孩，那你们俩就是中屁孩和大屁孩，都是屁孩，谁比谁高贵呀？】 许景川眉头一蹙，“许玥玥，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话刚起个头，许玥玥撒丫子跑了。 倒不是怕挨打，主要是许景川太能说了，跟唐僧似的，动不动就逮着人讲大道理，用行动诠释了一句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听不相干的人念经。 拐个弯往前没走多远，又碰上了路边闲聊的村民。 见她过来，婶子大娘们默契地停下正在热聊的话题，双眼跟探照灯一样，对着她上下左右来回照。 前世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打招呼吧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打招呼吧人家说你没礼貌，经历一回感觉皮都要被他们的目光扒掉一层。 如今换个时空，村口大娘的压迫感依旧不减，这时候许玥玥终于体会到了哑巴的好处。 不用主动打招呼，也不用回答各种隐私问题，不管别人是问“你家生意咋样”，还是问“每天干活累不累”，她只需要笑着点头摇头就好了。 如此敷衍还有人揉着她的脑袋夸：“这孩子懂事了，笑得真乖。” 许玥玥：“……” 【懂了，下辈子要是再遇到这场面，一定装哑巴。】 微笑着告别了村里人，她不紧不慢地来到村后的麦田。 生长了月余的麦苗已能覆盖住黄土地，站在地头放眼望去，一片葱绿无边无际。 农村人爱惜土地，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全都撒上了种子。 这个发现让许玥玥有些沮丧。 按照她给自己拟定的致富计划，开面馆只是第一步，用来赚个启动资金，成不了大气候。 下一步则是置办田产，来年春天大规模种植红薯、辣椒等作物，然后再用这些作物开酒楼，扩大商业版图。 但现实和她想的稍微有点出入，这里不像其他小说写的那样，有可以随意开垦的荒地。 想实现计划，还得出高价从别人手里买地，而且不一定能买到。 唉，难搞。 许玥玥烦躁地抓了抓头顶的小揪揪，抓了几下想到秃头问题，又把手放下了。 【算了，不管了，回头把这个问题交给老许解决吧，谁让他是我爹呢？】 许有仁还不知道自家闺女又给他找了个好活，忙完店里的生意特意出去买了两只烧鸡，称了几斤糖果子，准备拿回家给闺女好好补补。 回去的时候不凑巧，迎面撞上了正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的许文举。 他暗呼一声晦气，提上东西扭头就走，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许文举已经看见他了，并且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啊？过来，爹问你个事儿。” 许有仁回头看着那张皱得跟苦瓜一样的脸，都帮他想好台词了。 肯定又是那老一套，质问他还有没有良心，连亲爹都不认了。 谁料许文举攥着衣角，犹豫片刻，一脸纠结地来了句： “你看我像瘟神吗？” 许有仁：“？？？” 是他耳朵出毛病了，还是他爹疯了？ 许文举见他不吱声，又上前一步，嘴上嘀嘀咕咕： “科考十次不中，去私塾私塾倒闭，去酒楼酒楼关门，你说我是不是瘟神转世啊？” “噗……”许有仁一时没绷住，笑喷了：“瘟神嘛，确实像，不过我更倾向于报应。” 他抬手指指天，朗声笑道：“这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话落，他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许文举讷讷地念着这句话，良久，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也许他真的错了，但后路已断，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至于能走到哪，看命吧。 当晚回到家，许有仁把这事当笑话跟家里人讲了。 钱氏听后茅塞顿开：“你别说，还真让他说准了！他在家的时候咱一天到晚累得跟老黄牛一样，还挣不到几个钱。 他一滚蛋，咱面馆开了，钱也赚了，这不是瘟神转世是什么？” 张氏笑着接下话茬：“其实我觉得这事和他压根没关系，主要还是咱玥玥有福气，啥时候我也能有个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许玥玥见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生闺女这事儿您还是去求送子观音吧，我可没那本事，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发大财了，哪还用苦哈哈地卖烩面啊？】 【不过你们讨论半天许文举了，就没想过换个话题，比如讲讲有意思的八卦吗？】 听到这里，钱氏一拍脑门，高声道：“瞧我这记性，把君茹给玥玥买的衣服忘店里了！” 许玥玥抬眸看向她，胡乱比划了一阵。 【对哦，沈君茹呢，她还在面馆吗？】 钱氏假装看懂了她的手语，“君茹领了一笔赔偿金，跟她爹娘一块回家了。对了，奶还有个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一个是薛前进那事儿传了出去，好多人到百香楼门口闹事，他们生意没法做，关门了。 还一个是咱店里的生意更好了，客人啊，硬是从店里排到了巷尾，虽然有一部分是来凑热闹的，但钱确确实实落咱口袋里了。” 第066章 盖个小四合院 说着，她直接起身把装钱的木匣抱了过来，盒盖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铜板。 【哇咔咔，好多小钱钱呀！】 许玥玥随手抓了一把，听着清脆悦耳的铜钱撞击声，心里比喝了蜜还美。 【算起来这段时间赚了大概有三十两银子了，这么多钱放在家里实属浪费，不如拿出来搞波大的。】 钱氏等人以为她又想到了赚钱的好方法，一个个屏住呼吸、凝聚心神，就等着谜底揭晓。 然而事实却是—— 【我忍这个破房子很久了，趁手里有钱得赶紧把新房建了。】 许玥玥抬头看看依稀能透出天光的屋顶，再看看门外泥泞的院子，想吐槽的点太多。 【盖个小四合院，房间多多的，一人一间，隔音要好，我再也不想听老许打呼噜、小萝卜头磨牙了。】 【院里要铺上地砖，下雨才不用踩泥，还有那厕所，每次进去我都得扶着墙走，生怕一不小心掉进去变成屎孩子。】 【……】 每听她说一句，钱氏的心就抽抽一次。 四合院、铺地砖、能冲水的厕所……亲娘嘞，这得多少银子啊？ 别说三十两了，五十两都不一定够！ 钱氏还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花费问题，那边许玥玥已经掏出纸笔勾画起来。 片刻，一张漂亮的四合院草图出现在纸上。 她将图纸推到桌子中央，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视一圈，最终落到钱氏身上，嫣红的唇瓣一翘，笑里带着几分讨好。 【奶奶，你懂我意思吧？赚大钱，盖新房，所有人的梦想，相信你也不例外。】 钱氏低头看着纸上交错的线条，心忽然跳得很快，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喃喃道： “房子，我也想盖，但是咱家钱不够用啊。” 【害，我当什么事儿呢！现在不够再卖几天面不就够了吗？】 【房子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建成的，先买上砖头盖着呗，说不定还能赶在年前住上新房呢。】 许玥玥非常乐观，刷刷写下自己的计划，随后又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钱氏。 【你就说能不能行吧，能行咱就干，不能行我坐地上哭到能行。】 钱氏：“……” 孙女花钱的本事见长啊，以前只是想让她掏空家底，现在都学会赊账了，厉害的嘞～ 见她没搭腔，许有仁很仗义地站出来帮闺女说话：“我觉得玥玥的想法可行，钱嘛，赚来就是花的，留着又不能下崽。” 说完扭头冲许玥玥挑挑眉，“别太感动，这都是爹应该做的。” 许玥玥：“……” 【→＿→谁感动了？太自恋是种病，得治。】 许长远也特意绕了一大圈，跑到钱氏身边学着许玥玥的模样，扯她的袖子撒娇： “奶，听妹妹的，盖新房，盖了新房好给三叔娶媳妇！” 许有礼老脸一红，扭过头反驳他：“盖新房就盖新房呗，扯我干啥？我还是个宝宝呢，娶啥媳妇？” 钱氏正喝着茶呢，闻言差点被呛死，“宝宝？我看你像个铲铲。” 许有礼红着脸垂下头装死，管他是宝宝还是铲铲，反正不成亲就对了。 侄女有暴富计划，他也有自己的成材计划。 材还没成呢，成哪门子的亲呀？ 好在钱氏的关注点没有被拉偏，接着刚才的话题道： “行，听玥玥的，盖新房！有仁，你明天早点起来去砖厂问问，可以的话先订一批砖。 有义，你去村长家说一下，让他帮咱问问村里有没有人愿意来干活，工钱嘛，就按一天二十五文算，不包饭。” 许有仁喜不自胜地点头应了，一想到家里马上要住上青砖大瓦房，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一飘起来他的老毛病就犯了，忍不住抬起手往许玥玥脸上伸，嘴上还念着：“玥玥啊，爹的好闺女呦……” 许玥玥预判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在魔爪降临的前一秒撒丫子跑了。 想掐她的脸？做梦吧！ 许有义见状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大哥，你闺女不要你喽～” 许有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不想跟连闺女都生不出来的菜鸡说话。” 坐在桌边的钱氏扶额叹息，这兄弟俩算是没救了，活到一百恐怕还是那熊样。 ＊ 翌日，钱氏怕许玥玥病没好透，准备让她再待在家里休息一天。 但许玥玥不乐意啊，店里生意这么好，她不得去帮个忙，再顺便听听薛家的八卦？ 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倍棒，她一口气吃了两个鸡蛋饼，还喝了碗米粥，完事儿又拉着钱氏的衣袖晃了老半天。 孙女一撒娇，钱氏折了腰。 孩子都用那种眼神看她了，她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同意啊。 不过同意归同意，装备一样不能少，过冬的大棉袄、新做的帽子手套通通套上，就这钱氏还嫌不够，又抱了床被子把她裹成了皮球。 因许有仁去砖厂买砖耽误了一阵，一家人急匆匆赶到面馆时街边已挤满了人。 从街东头一直挤到街西头，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许玥玥站在牛车上看呆了。 【窝趣，介么多人！早知有今日，当初我一定把整座房子塞满辣椒，然后开十家八家分店，一次赚个够。】 十家八家分店……孙女的野心还挺大，就是不太符合实际，开一家店她的胳膊都要抡折了，开十家岂不是要原地升天？ 钱氏想象了一下那神奇的画面，笑喷了。 另一边，许有仁正招呼客人靠边排队，冷不丁地一晃眼，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人。 “林大……” 嘴刚张开，林轻舟赶紧捂住脸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许有仁被他这架势整得有点紧张，“您是来吃烩面的？吃面进去啊，站外面干啥？” 林轻舟低咳一声，挺了挺脊背，“大家都排着呢，我插队影响不好。” “害，进来吧，他们在前面吃，您是贵客坐后院，不影响。”许有仁摆摆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拽了进去。 烩面摆上桌，林轻舟刚要动筷子，许有仁又说话了： “林大人，草民想告诉您一个坏消息。” 林轻舟握筷子的手一紧，“你别告诉我清原县又有命案。” 第067章 县令的命不是命吗？ 许有仁挠挠头，憨厚一笑，“大人放心，没有命案。” “哦，那就好。” 林轻舟暗自松了口气，筷子伸进碗里捞了根面条出来，还没吃到嘴里就听见他不紧不慢道： “有人私采煤矿，骗了好多人到矿场打黑工，这事儿您管不管？” “噗通～” 刚夹起的面条又掉汤里了。 林轻舟睁大双眸，脸上写满生无可恋，“私采煤矿？打黑工？这，这………” 这比命案还棘手啊！ 这几天因为薛前进的破事，他忙得觉都没睡囫囵过，好不容易闲下来吃碗烩面，结果又给他整这出。 县令的命不是命吗？ 许有仁看他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撇嘴，半晌不搭话，还以为他不信，连忙补充： “真的，骗人的叫陈峰，之前在百香楼做工，采矿的是他远房亲戚，不是清原县人，我们村就有人被骗走了。” 林轻舟心情复杂地放下筷子撸了把脸，语调沧桑地问他：“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有仁默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道：“前段时间陈峰到我家骗过我，当时我还没开始摆摊卖烩面，就随口应下了。 后来忙起来了没时间干其他，我就抽空去了趟他家，准备把那份工推了，谁曾想正好撞见陈峰跟他兄弟商量骗人的事儿。” 林轻舟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又是无意间听见的？你这耳朵挺有灵性啊。” “嘿嘿，确实挺有灵性的。” 许有仁呲着大牙装傻，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后接道： “听陈峰说，被骗到矿场的男人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一直干到深夜才能休息，豆腐坊拉磨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而且他们每天的伙食只有两个窝窝头，稍微偷点懒就是一顿毒打，打死了直接往矿洞一扔，连埋都不带埋的。” 说着说着，他想起了闺女口中那个惨死异乡的自己，不由得怒从心起，狂拍桌子道： “他们就是一群草菅人命的畜牲，跟薛前进一样，不，比薛前进还畜牲！” 林轻舟默默端起被震得哐哐响的面碗，“都是畜牲，没必要非分个高低。” 许有仁手撑在桌沿，目光火热地望着他，声音如打了鸡血般慷慨激昂： “为了受害者的平安健康，为了清原县的和谐稳定，为了人间的公平正义，林大人，这件事您得管啊！” 林轻舟把面馆重新放到桌上，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嗦了一口，然后咂摸着嘴道： “我知道，得管，但你能不能让我先把饭吃了再管？” 死刑犯行刑前还能吃顿断头饭呢，轮到他了，连顿安生饭都快吃不上了。 许有仁尴尬地撤回手，“您吃，敞开了吃，吃完不够再加。” 两碗烩面下肚，林轻舟神清气爽地擦了擦嘴，连续加班的怨气也一扫而空，和颜悦色地询问他： “你知道矿场的位置吗？知道的话我先派人去探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直接把人救了。” “知道的。”许有仁立刻将事先准备的地形图掏了出来，指着上面的红点道：“喏，就在安宁镇附近。” “你等会儿……”林轻舟低头瞥了下旁边的小字，眼瞬间瞪大了，“通州城？许有仁，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就是一县令，七品芝麻官！连隔壁县的事都管不了，你让我管八百里外的通州城？” 许有仁窘迫地舔了下唇，有些难为情，“可是他们骗的有清原县的百姓啊……作为一方父母官，您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百姓遭受如此苦难吗？” “行了，你别说了。”林轻舟被他说的好像屁股生了刺，坐立难安，“我这就回去想办法联系通州知州。” 前厅，抱着号签盒的许玥玥一抬头看见他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笑了。 【传销头目上线，洗脑成功，受害者加一，同情三秒钟。】 传销头目……许有仁没搞懂这个称呼的含义，但头目嘛，不用想肯定是在夸他。 这丫头，表面嫌弃得不行，实际还是很喜欢他这个爹嘛。 “闺女，待会儿卖完面爹还要到林场订一批木头，你有啥想吃的吗？爹给你买。” 许有仁大手一挥，相当豪爽。 许玥玥摇摇头，板着小脸，思绪飞转。 【有林大人在，矿场那边暂时不用操心了，接下来专心盖房子就成了。昨天只讲了个大概，我还有好多想法没来得及说呢。】 【天越来越冷，屋里那冷冰冰的床我一天都不想躺，趁这次盖新房，直接学东北那旮瘩，垒个火炕吧。】 【新房都有了，桌椅板凳柜子啥的不都得换新的？这么一算，又得好多钱，为了保护我奶的心脏，这段时间还是省着点花吧。】 路过的钱氏恰好听见最后一句，心中顿时有一股暖流涌过。 孙女懂事了，都知道帮她省钱了，真好啊。 只可惜这份感动维持的时间太短，当天晚上回到家，看见孙女放到桌上的一张张图册，钱氏的心又开始抽抽了。 “这个细长条是啥？怎么长得跟棺材一样；这个又是啥，椅子不像椅子床不像床的；还有这个小屋子，专门掏个洞给老鼠住？” 【奶啊，你这脑洞，绝了！】 许玥玥笑得前仰后合，拿起笔勾勾画画，依次把图纸上的家具介绍了一遍： 【这个细长条是衣柜，最上面放被子棉衣，中间空的挂衣服，下面的隔层放点小东西。】 【这个叫沙发，摆在堂屋，放上软垫靠背，平常吃完饭往上面一躺，舒服得嘞～】 【这个叫火炕，洞里添柴烧火，上面睡人，可暖和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冬天挨冻了。】 一屋子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经过神仙指点的脑子，真好用啊。 这么巧妙的设计都能想出来，绝了！ 钱氏原本还在心疼钱，听见解释完就一个字：整！ 钱不钱的无所谓，带火炕的豪华四合院必须得住上！ 于是一家人又打起精神忙活起来，比薛前进来找茬的那阵儿还忙。 第068章 惹人厌的吸姐精来了 除了卖烩面，许有仁还要每日往返于家和县城之间采买各种物资，车轱辘都要跑冒烟了。 许有义会一点木匠手艺，为了省钱，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制作家具的任务，每日拿着锤子敲敲打打，手上的老茧都厚了好几层。 其他人则当起了建筑工人，稍微有点空就和泥搬砖忙得飞起，村里来干活的汉子总是调侃他们： “怪不得人家能发财呢，都是当老板的人了，为了省几个铜板还跟咱一块干活，真就冷水烫鸡，一毛不拔呗。” 每到这个时候钱氏就会回怼他：“你个黄毛小子懂啥啊？我们这叫该省省该花花，勤俭节约会持家！” 二三十号人说说笑笑就把活干了，没两天便打好地基开始垒墙了。 眼瞅着一切步入正轨，麻烦找上门了。 那日李氏像往常一样，卖完烩面在店门口打扫卫生，扫到一半娘家弟弟忽然蹿了出来。 跟刚出栏的野猪一样，拽着她的袖子激动地嚷嚷： “姐，真的是你！二柱子跟我说你在县城开了家面馆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天宝？你怎么来了？”李氏连忙放下扫帚把人往屋里请，“进来坐会儿，姐给你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正埋头数钱的许玥玥听见动静抬头一看，顿时如临大敌。 【呦，惹人厌的吸姐精来了，瞧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好东西。】 吸姐精？ 李氏没听懂这个词儿，不过下意识瞟了眼身旁的年轻人。 额，她这个弟弟长得确实不好看，个矮体瘦，像只没长好的大螳螂。 不过最后一句她就不怎么认同了。 她比李天宝大了十岁，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方什么人品她还不了解？ 懒是懒了点，但嘴巴很甜，心思也不坏，至少对她这个姐姐没话说。 至于闺女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这个舅舅，李氏没多想，直接把原因归为之前的矛盾，笑呵呵地去厨房提茶壶了。 留在前厅的李天宝眼珠子转个不停，看看桌子摸摸板凳，扫过柜台上的钱匣子时双眼陡然一亮。 跟饿了三天看到小绵羊的饿狼似的，眼睛不大但满是贪婪。 许玥玥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合上了盖子。 【看什么看？有我在你休想拿走一个铜板！】 李天宝被她凶巴巴模样逗笑了，挥舞着拳头威胁道：“小样儿，还瞪我，信不信我揍你？” 这话一出，原本并排蹲在门口看人家卖糖葫芦的许长远和许长安不乐意了，同时回头发出抗议： “不许打我妹妹／姐姐！” 许长明也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许玥玥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充满防备。 旁边收拾碗筷的张氏忍不住阴阳他：“呦，亲家弟弟好大的威风啊，老许家的孩子你说打就打是吧？” 李天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玩笑话竟能引来这么大动静，连忙解释： “没打，我逗她玩呢，别当真。” 这时李氏提着茶壶走了过来，一边倒茶一边笑着打圆场：“这孩子以前跟玥玥打闹惯了，没恶意的。” 张氏也笑：“我也没什么恶意，说着玩的，亲家弟弟别在意啊。” 李天宝明面上赔着笑说不在意，等人走后又在背后嚼舌根：“姐，你这妯娌可不是个善茬，平常没欺负你吧？” 李氏摇摇头，“没有，她就是心直口快，人还挺好的，帮了我不少忙呢。”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看见姐姐日子越过越好，我这个当弟弟的也跟开心。” 李天宝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睛却一直打量着店内的装潢，扯了半天，终于问出一进门就想知道的问题： “姐，你家面馆一天能赚多少钱啊？我听人说这里生意可好了，每天队排得老长了。” “这个……”李氏迟疑了一下，不自觉地偏头瞟了眼许玥玥，小姑娘果然又开始在心里骂骂咧咧了。 【看吧，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冲钱来的，哼！】 【嘴上说的怪好听，实际人事一件不干，也就我娘单纯，信你个大尾巴狼。】 李氏闻言微微蹙起眉头，到嘴的答案又变成了模棱两可的敷衍： “具体赚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婆婆管账，我就只负责干活，有口吃的就行了。” “这样啊。”李天宝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沉默片刻后挪到李氏身侧，小声道：“姐，不是我说你，你都嫁到许家这么多年了，也该管点事儿了。” 李氏浅笑，“不用，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大家一块干活、一块挣钱，没矛盾，也没烦恼，多好啊。” “我的好姐姐欸，你咋这么傻？钱都让你婆婆拿着，万一她偏心其他人，一个子儿不给你留咋办？” 李天宝伸长了脖子，正要大侃特侃一下管家的重要性，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回头一看，被他编排的对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提着把刀。 钱氏个头高、身板硬，又生得浓眉大眼，英气十足，提着刀往那一站，还真有点吓人。 李天宝心肝一颤，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娘，下午好啊，许久不见，您又变年轻了。” 钱氏皮笑肉不笑地斜他一眼，“许久不见，小天宝的嘴还是这么欠……甜，下次再来提前跟大娘说一声，大娘给你杀鸡吃。” 说着，她举起手里明晃晃的菜刀，笑容阴森森的。 李天宝看着胆寒，也没心情留下来继续挑拨离间了，随口应承了两句便要开溜。 李氏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送他出门时特意提醒道： “天宝，姐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些话以后就别说了，婆婆对我挺好的，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她伤心。” “我的姐啊，你真是傻到家了！” 李天宝倒吸一口气，看那架势还想再发表个长篇大论，可惜李氏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扭头进了店。 钱氏仍在前厅站着，见她进来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李氏先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地解释： “娘，刚才天宝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第069章 男子汉小丈夫可人可狗 钱氏看着她怯懦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大儿媳妇模样、脾气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怯懦，在自家人面前也放不开，弄得她跟会打骂儿媳的恶婆婆一样。 不过也可以理解，摊上那种偏心眼的娘和酗酒暴力的爹，不躲着点早被打进棺材了。 钱氏摇摇头，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握住李氏的手温声道： “秀秀，不用解释，娘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同样的，娘也不是那样的人，你懂吗？” 李氏连连点头，“嗯，我懂的。” “你懂啥？你一点都不懂！”张氏清亮的声音自厨房传来：“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压根就没把我们当自家人看。” “没有，不是……”李氏脸更红了，语无伦次道：“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张氏大步走了过来，语调是和她截然相反的轻快和爽朗：“真当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现在就不该是这反应。” 两句话弄得李氏窘迫地攥着衣角，像只呆头呆脑的大鹅，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玥玥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二婶，你就别逗我娘了，把人吓哭了我可讹你啊。】 【还有娘，你怕她干啥？我奶和我二婶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坎上，一家人嘛，就该有什么说什么，顾东顾西倒显得生分了。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到这里就直截了当地说了：“看看，你又是这副模样，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看啊，丈夫会疼人，婆婆明事理，儿子书读得好还懂事，闺女就更不用说了，你自己瞅瞅你闺女……” 她回头指向许玥玥，语气酸溜溜的： “一直盯着咱俩，生怕我把你怎么了。这配置，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吗？我要是有你这条件，出门都得横着走！” 李氏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看向闺女，小姑娘原本正板着张小脸，注意到她的视线，又连忙露出抹笑来，攥起拳头为她加油打气。 【我二婶说的对，你就是人生赢家，但这份胜利的荣光不是外人带来的，而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这么好看、这么温柔，还这么勤劳，简直是天下最最最好的娘亲了，我不优秀一点，哪里够资格当你女儿呢？】 李氏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但这一次，她强忍着泪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制着汹涌的情绪颤声道：“我没有害怕，只是这么多年过惯了看人脸色的日子，一时间改不过来罢了。” 但以后会尽力改的。 女儿这么勇敢，当娘的也要做好榜样才是。 李氏的眼泪算是憋回去了，但张氏的眼泪收不住了。 呜呜呜，老天爷啊，世上这么多有闺女的人，多她一个怎么了？ 她心里正难受着，偏偏某人还没有一点眼色，特意跑过来找存在感： “大伯母这种情况我知道的，这个叫‘狗改不了吃屎’。” 张氏反手赏了他一爆栗，“许长远，你给我滚一边去！” 钱氏咬着后槽牙，有点心绞痛。 好歹是进过学堂的读书娃，怎么能蠢成这个猪样？ “明年开春你跟你哥继续去私塾念书，必须念！什么时候不狗吃屎了，什么时候再滚回来！” 许长远：“？？？”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天塌了。 “不是说好了不用念书了吗？奶，你说话不算数。” “还说话不算数呢，老娘没揍你一顿都算你运气好！” 钱氏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撂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了。 许长远委屈地撇撇嘴，看向自家亲娘。 张氏扬起了手，咬牙切齿：“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扇你。” 走投无路的许长远又转头向许玥玥求助，“妹妹，不，姐，你帮我跟咱奶求求情呗，她最听你的话了。” 许玥玥摇头，幸灾乐祸地笑了。 【长记性了吧，这就叫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你这水平确实得去私塾深造一下，人可以不走科举这条路，但不能是个不识字的傻子。】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许长远绝望地仰头看着天花板，想扇自己的嘴但又舍不得动手，只能无力地捶打着胸口。 这张破嘴啊，光坏事，以后当个哑巴算了！ 许长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读个书而已，又不是剜你的肉，死不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一个菜鸡的痛！” 许长远怒吼一声，吼完气鼓鼓地冲出了店门。 说好的只要他在店里好好干活就不用读书了，现在又出尔反尔，太气人了。 他要罢工，他要抗议！ 翌日清早，许长远赖在被窝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了，并在众人前来劝说时放出狠话： “我许长远就算躺床上饿死、被你们打死，也绝不离开被窝半步，真的，谁骗人谁是狗！” 钱氏风轻云淡地瞅了他一眼，“哦，那就让他躺着吧，今天中午我们下馆子，吃红烧肉、大肘子、糖醋鱼……” 每念一道菜，许长远就咽一下口水，念到第五道时他终于憋不住坐了起来： “汪汪汪……我是狗。”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瞬间沉默了众人。 许玥玥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老闲着没事学狗叫了。 【许长远，真有你的，别人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是男子汉小丈夫可人可狗是吧？】 可人可狗怎么了？为了吃的不磕碜！ 许长远完全不在意众人的嘲笑，利落地穿上衣服下了床： “汪汪汪，走吧，出发去县城，晚了吃不上热菜了。” 钱氏调侃他：“不罢工了？” 许长远回答的很干脆：“有好吃的就不罢了。” “那书呢？还念不念？” “……”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许有仁站了出来，笑眯眯地问他：“远啊，告诉大伯，你想当老板吗？” 许长远毫不犹豫地点头：“想！想当老板赚多多的钱！” “听大伯一句劝，想当老板就乖乖去读书。” 戴上传销头目帽子的许有仁现在画起大饼来也是相当熟练了。 第070章 外面欠钱找姐还 “你想想啊，要是当老板的连字都不识、连数都不会数，底下的人做假账偷你的钱怎么办？竞争对手挖坑害你怎么办？ 薛前进有多坏你也看到了，假如大伯肚子里没一点墨水，连状都告不明白，那咱这面馆还能开下去吗？” 许长远沉默了，良久，心情沉重地点了下头，“行吧，我学。” 书，他不想念，但为了当大老板，可以坚持一下。 就这样，许长远的罢工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掐灭在了摇篮里。 一同被掐灭的，还有困扰他多年的厌学情绪。 小插曲过后，接下来的两天一切如常，第三天时，李天宝又来了。 这次他长了记性，没敢进店，鬼鬼祟祟地躲在店外观察了许久，准备找个机会悄悄把李氏喊出来。 殊不知从他露头的那一刻起，许玥玥的声音就在众人的脑海里吵翻天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腆着张大脸来借钱了！娘啊，你可得捂好钱袋子，别犯糊涂。】 【还伸着头搁那瞅呢，换件衣裳我就认不出你了是吧？】 【他急了，他急了，又是挠头又是跺脚的，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跳墙啊？】 【……】 钱氏怕她如此高频的输出累着自己，主动找到李氏提醒道： “我看门外那个人好像是你弟弟，他是不是找你有啥事啊？你去问问吧。” 李氏点头，放下面团擦擦手走了出去。 李天宝看到她激动得不行，连装都懒得装了，殷切地迎上前道： “姐啊，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半天了，上次我跟你商量的事，你考虑得咋样了？” 李氏对他的态度却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垂下眼睑，淡声应道： “上次的事以后就别提了，只要娘还在一天，这个家就得她来当。” “我的姐啊，你真是傻到家了，许家面馆的生意这么好，你要是能当家，以后还愁没钱花？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李天宝恨铁不成钢地嘟囔了半天，见李氏抿着唇不应声，自觉没趣地转移了话题： “我听人说你家在盖新房，青砖四合院，要花不少银子吧？” 李氏的脸色又冷了一分，“那些都是我婆婆张罗的，我不清楚。” 李天宝都被她气精神了，“又是婆婆！一句一个婆婆，离了婆婆不能活吗？” “那你呢？张口闭口全是钱，离了钱不能活了吗？”李氏反唇相讥。 趴在门口听墙角的许玥玥听见这句回怼恨不得跳起来为她鼓掌。 【怼得好，怼得妙，怼得呱呱叫！对待这种大尾巴狼，就不能跟他客气！】 李天宝见她生气了连忙软和了语气：“姐，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啊。” 李氏深吸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声道：“我没生气，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在背后挑拨我和婆婆的关系。 我现在过得真挺好的，不用挨打不用受气，有饭吃有新房住，你要是真为我好，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 “行，我不说了。”李天宝举手投降，只是安分不过三秒，又滴溜着眼睛问：“那你手里有钱吗？借我点。” 有闺女的话做铺垫，李氏并没有意外，只平静地反问：“你借钱干什么？” 李天宝耷拉下眼角，作哀伤状：“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直说了吧，姐，咱娘病了。” “咱娘病了？”李氏急了，“怎么回事，上次见面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天宝见她上当，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但又很快掩下： “可能是前几天吹了风，老是头疼，大夫说要一直吃药，但是咱家那情况，你知道的，有点钱就被爹拿去喝酒了，哪有多余的钱买药？” “那我……”李氏刚张开嘴，脑海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娘头疼个棒槌，我看你是在外面赌博欠了钱吧！】 【外面欠钱找姐还，屁股上描眉画眼，你好大的面子！】 许玥玥一个大跨步蹿了出去，抱着李氏的胳膊一边把人往店里拖一边拼命摇头。 【娘，别信他的鬼话，赌徒的债是个无底洞，借了这次还有下次。】 李天宝见状急了，连冲上前抱住了她的另一条胳膊： “姐，你不能走，你走了娘咋办？” 李氏说不出话，脑瓜子嗡嗡的，“赌博”两个字来回在脑海里绕。 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喊了她十几年姐姐的人会是个赌鬼。 但闺女的话，怎会有假？ “姐，你手里有钱，对不对？借给我一点吧，娘的命全指望你了。” 李天宝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回荡，昔日动听的称呼如今落到耳边，犹如千万根银针往心口扎，扎得她生疼。 “够了！” 压抑的情绪达到顶点，李氏怒喝一声，猛地将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向来温柔似水的双眸被怒火填满： “李天宝，娘真的病了吗？” 李天宝被她突然的怒火吓了一跳，垂下脑袋心虚地往后退了退，仍不肯说实话： “真病了……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会骗你不成？” 李氏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中数种情绪交织，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心痛。 那个总喜欢笑嘻嘻地喊她姐姐、会偷偷往她手里塞窝窝头的小男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惜李天宝根本读不懂她眼底的悲痛，一心扑在钱上的他半天等不到回应，原形毕露了： “李秀，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自己在这儿吃香喝辣，又是盖新房又是开面馆的，娘病了找你借点钱抓药你都不肯？” 李氏别过头，不想再看他这张丑恶的脸，“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请个大夫回家看看，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看一下就知道了。” “请什么大夫啊，麻烦，你直接把银子给我就行了，二两，不，先拿五两吧。” 李天宝向她伸出手，迷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全是贪婪。 “我掏钱我说了算。”李氏不跟他继续掰扯，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李天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傻眼了。 他姐一向很好骗的啊，说什么信什么，这次怎么变精明了？ 第071章 作为姐姐，我不欠你什么！ 眼瞅着两人就要走进面馆了，李天宝急了，追在后面喊： “姐，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李氏回头，面色沉沉：“不是说娘病了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天宝噗通一下，直接跪到了她面前，“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咱娘没病，是我，我在外面惹了祸…… 人家让我赔钱，拿不出钱就要打断我一条腿，姐，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被人打成瘸子吧？”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李氏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李天宝被她盯得头皮发凉，缩起脖子犹豫良久，终于道出实情： “前些日子村里的麻子说他在县城找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地方，要带我一块发财，我信了，谁知道他说的好地方是赌馆。 我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试试手气，谁知道一试就输了，输了好几两银子，这么多钱我根本还不起……姐，你帮帮我吧。” 说着，他伏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鼻涕眼泪一齐往外涌，看着可怜极了： “姐，我知道错了，求你帮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事，再也不进赌馆了。” 【编，接着编！编筐的老奶奶都没你会编！】 【不出所料，上次你就是来县城赌钱的吧？赌钱的路上听说自家姐姐开了面馆，赶紧来探探情况，知道面馆很赚钱后放心了，赌得更快乐了。】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娘的，这赚钱的门道算是让你摸清楚了。】 许玥玥义愤填膺地扯扯李氏的衣袖，一边摆手一边摇头，示意她不能信。 【你听他一声声姐姐叫的怪好听，实际把你当冤大头呢！这次帮了他，让他捞到好处，你猜他下次还找不找你？】 李氏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想着他要是真心改过，可以想想办法帮他渡过难关。 但听完闺女的心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赌瘾难戒，不让他吃点苦头，怎么可能改掉？ 思及此，李氏攥紧拳头，硬下心肠道：“我帮不了你，家里的钱都在婆婆手里，她不可能拿钱去给别人还赌债，那笔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不，我不信！”李天宝厚着脸皮硬往她腿边蹭，“你在百香楼干了这么多年，手里肯定有私房钱。 就算没有，你家面馆每天来这么多客人，随便扣下几碗面钱，攒攒不就够了吗？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只要你帮了老弟这一回，今后老弟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绝不会有二话！” 【你可拉倒吧！原剧情里我娘倒是帮你了，而且还帮了不止一次，后来呢？】 【后来实在帮不动了，你就翻脸不认人，联合你娘到许家闹事，我爹护媳妇打了你一顿，你就怀恨在心把我娘绑走卖给了老鳏夫。】 【老鳏夫跟我那傻缺外公一个德性，爱喝酒，每次喝了酒就找我娘撒气，等我爹找过去时娘已经疯了，硬生生被折磨疯的！】 想到这里，许玥玥眼中恨意滔天。 【像你这种不仁不义的畜生，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才好呢！】 听着她内心愤怒的咆哮，李氏仿佛跌进了冰窖，刺骨的寒意从脚趾一直蔓延到头发丝。 太冷了，冷得一颗心都麻木了。 从小她就知道爹娘不喜欢她。 每次喝酒醉爹都会掐着她的脖子喊：“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呢！” 娘则会哭着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问：“李秀，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啊？是个男孩我就不用挨打了。” 后来娘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了个男孩，但该挨的打一顿没少。 唯一的区别是，时常在她耳边回荡的话变成了：“他是你弟弟，是老李家的命根子，你要让着他，要一辈子疼他爱他保护他。” 她听了娘的话，事事以弟弟为先，哪怕成了婚，只要家里需要帮忙，她也会尽力去帮。 她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娘对她的爱比不上弟弟，但终归是有感情的； 她以为自己这么帮弟弟，弟弟也该懂得感恩，反过来对她好。 可是事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上门闹事、卖给老鳏夫…… 原来在弟弟和娘眼中，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赚钱工具！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她彻彻底底失望了。 许玥玥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连收起愤怒的情绪，紧张兮兮地握住了她的手。 【娘，你生气啦？别气呀，为了这种垃圾生气不值当。】 【咱想点开心的好不好？过年就能住上新房子了，到时候我让二叔给你做个大衣柜，买多多的新衣服，再给你弄张化妆桌，每天都打扮得美美哒。】 李氏垂下眸子，就见小姑娘抱着她的手轻轻晃啊晃，像只乖巧的猫，摇着毛绒绒的尾巴，竭尽全力讨她开心。 胸腔下那颗支离破碎的心瞬间被治愈了。 如果她的人生是个等价交换，注定要用前十几年的不幸来换后半生的安稳幸福，那她，甘之如饴。 李氏用力眨了下眼，克制住汹涌澎湃的泪意，反握住许玥玥的手，挤出抹笑道： “乖乖，别担心，娘没事……我们回去吧，你奶奶他们该等急了。” 苦苦哀求许久的李天宝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结果，霎时间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对着两人的背影破口大骂： “李秀，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小时候爹打你，是我拼命护着你；娘不给你东西吃，是我偷偷给你送的窝窝头，这些你都忘了吗？” 李氏再次回头，眸子里含着泪珠，声音却无比坚定： “是，你是护着我、给我送过吃的，但你是不是忘了，因为你的调皮捣蛋，我平白无故多挨了多少次打？ 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你身上穿的衣服，碗里装的饭全是我做的？李天宝，作为姐姐，我不欠你什么！” 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店，任凭李天宝在外面如何哭着认错，如何破防大骂，再没有出去过。 最后还是许有义和张氏出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哄带吓总算把他弄走了。 第072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店内，钱氏看着大儿媳妇那张憔悴的脸，有很多话想问，但动了动嘴皮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忍住了。 其他人看她情绪不佳，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李天宝，继续忙着手头的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不过偶然间的眼神交汇，大家眼底的关心和好奇是藏不住的。 当晚吃过饭，一家人照常在堂屋休息闲聊，李氏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下午发生的事：“今天下午我弟……” “第”字刚说出口，张氏立刻动作夸张地捂住了耳朵，“没事的，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们一点都不好奇。” 一旁的许长安眨巴眨巴眼，疑惑地问：“可是做饭的时候你不是还在问堂姐吗？娘亲，骗人不是好孩子。” 张氏：“……” 别人家的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她的儿子是漏风铁布衫，穿身上透心凉，凉得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吧，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的。” “好奇正常，换作我，我也好奇。” 李氏冲她笑了笑，不过笑得很勉强： “我弟他在外面欠了赌债，想找我借钱还上，我没借给他。” “赌债？！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弟弟今年才十来岁吧？” 张氏惊讶地咽了下口水，十来岁就能欠一屁股赌债了，往后还得了？ 李氏点了下头，神色凄凉，“可不是嘛，十几岁就迷上了赌钱，还满口谎话，差点把我给骗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评价一个陌生人，但脸上的哀伤和痛楚却骗不了人。 成亲近十载，许有仁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末了一脚踹开凳子站了起来： “这个混账东西！我去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说着抓起墙角的扁担就往外冲。 李氏连忙叫住了他：“有仁，别去！我娘有多疼她那宝贝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扁担打下去，你不仅落不到一点好，还要遭埋怨，何必呢？” 一直坐在墙角没说话的钱氏闻言眉头稍稍舒展。 自古赌博吃人虎，赌场就是大魔窟。 李天宝已经染上恶习，家中又没有能看管他的人，想改掉难如登天。 倘若李氏想不开，执意掺和，许家恐怕也要受牵连。 还好……还好她没被一时的气愤冲昏头脑。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钱氏吐出一口气，开了口： “秀秀，你弟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李氏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管。” 许有仁惊疑不定地看向她，“你舍得？” “不舍得，但这种事，不舍得有什么用？” 李氏合上眼，同时也压下了内心复杂的情绪，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家的情况，我最清楚，一点闲钱都没有，穷得老鼠来了都要哭着走。这种情况想要管他，必须要先帮他把赌债还了。 可是咱家的钱是大家一碗面一碗面赚来的，每一个铜板都来之不易，怎么能拿给他还赌债？”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人应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良久，李氏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道：“依照李天宝难缠的性子，这次他没从我手里借到银子，过两天肯定还要来闹，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到店里的生意。” 说到这里，她愧疚地扫视一圈，小声道歉：“对不住大家了。” 张氏摆摆手，明显没把这个当回事，“哎呀，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种客套话，他愿意来就来呗，我们还会怕他不成？” 钱氏则直接撂下话：“老大媳妇，你要是真能狠下心，就把这事交给我解决，保准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两人的态度犹如一剂定心丸，让李氏安心不少：“行，娘要是不嫌麻烦，下次李天宝再来我就不出去了。” “不麻烦，你娘我都活几十年了，总不能连个十几岁的小兔崽子都收拾不了吧？” 钱氏抬头帮她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容和蔼： “行了，忙了一天早点回去睡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别想了，记住娘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氏点点头，听从她的话乖乖往偏房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她说了声：“娘，谢谢你。” 钱氏摸摸脸，被她弄的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突然客气起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嫂子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大哥，这两天你可得好好照看着点，嘴巴放甜点，多哄哄她。” 张氏不放心地叮嘱许有仁，后者连连点头道：“这是必须的，娘、弟妹，你们也早点睡吧，李天宝的事，劳你们费心了。” 一家人互相告别后便陆续散了。 但一炷香后，这群人又一个接一个地摸到了许玥玥的房间。 短暂的惊讶过后，众人整齐划一地看向了床上睡眼朦胧的小姑娘： “这次老神仙有没有给你指示？李天宝那货后面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刚刚睡着又被吵醒的许玥玥：“……”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吃瓜，一个个在我娘面前装的挺成熟稳重，实际上想吃瓜的心早飞上云霄了吧？】 她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掏出了纸和笔，许有仁很上道地点燃了油灯。 【虽然现在的情节和原剧情有点偏差，但大致走向应该不会变。】 【我娘猜的不错，李天宝确实还要来闹事，而且大概率不是一个人来的。】 【年少不懂事的弟，年老身体弱的娘，光是想一下就让人麻头皮。】 许玥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思索片刻，继续边写边在心里念叨： 【老东西一出马，不用想，肯定又是拿孝道威胁人，到时候奶奶你就拿聘礼说事，一口咬死了我娘现在是许家的人，不该管李家的事。】 【就凭我奶撒泼打滚的本事和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对付两个无赖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 钱氏：“……” 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听完八卦和下一步行动计划，众人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了。 但被吵醒的许玥玥却睡不着了，在床上滚了几圈依旧了无睡意，最后干脆披上衣服摸到了隔壁房间。 第073章 三只老鼠大闹粮仓 李氏果然也没睡，正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房门推开，四目相对，许玥玥呲牙冲她笑笑，月光下，那对缺了一截的门牙格外明显。 李氏被她娇憨又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朝她招招手，柔声问： “乖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许玥玥像个小旋风似的，哒哒哒跑过去扑到了她怀里，举起右手一个劲儿地往她面前杵。 李氏摸摸她的手，又扯扯袖子，没发现什么问题，一头雾水地问： “怎么了？手疼？还是哪磕到了？” 许玥玥摇头，手掌松开，一条红色的丝带自掌心滑落，垂在了袖口处。 李氏更疑惑了，“头绳掉了？” 许玥玥继续摇头，用另一只手把丝带垂下来的那一头送到她手里，琉璃石般的眼睛闪着光，满是期待。 【你扯一下嘛，扯一下有惊喜。】 李氏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听话地照着她的指示做了。 红艳艳的丝带慢慢从袖口抽出，抽到最后，一根簪子掉了下来。 簪子是木制的，不值什么钱，但末尾雕了朵梅花，做工精巧，看起来很漂亮。 “这是……送我的？” 李氏宝贝一样捧着它，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与感动： “真好看，娘很喜欢，玥玥，谢谢你。” 许玥玥仰着小脸，笑容明媚，像朵迎着阳光绽放的向日葵，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嘻嘻，我就知道没有女人能抵挡首饰的魅力。】 【娘，你等着哦，等我赚了大钱给你买一堆金首饰，不是大饼，保真！】 这孩子……真的太会哄人了。 要是会说话，得把家里人哄成啥样？ “乖乖，娘的好女儿，” 李氏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的脸蛋，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走，今晚娘到你房间睡，咱娘俩好好说说体己话。” 许玥玥揽住她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在她的怀里，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 前世母亲去世得早，她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很少，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躺在妈妈怀里，听她讲童话故事的场景了。 没想到换个时空，竟然有机会重温一次，老天爷待她不薄啊！ 这一夜，许玥玥睡得格外香甜，往日冷硬的床板仿佛有了温度，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将两颗需要治愈的心紧紧相连。 翌日，一家人照常忙碌，不过相较于以往，气氛稍稍有些凝重。 考虑到李氏的心情，大家都没敢大声说笑，连说话都在压着嗓子。 反倒是李氏本人依旧和往常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尤其是看到许玥玥的时候，眼底温柔的笑都快化成水了。 为此钱氏特意找时间表扬了许有仁：“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哄媳妇的。” 许有仁：“……” 他能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昨天从闺女那打探完消息，他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媳妇不见了。 把他吓得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找人，出门时还摔了一跟头，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钱氏看他脸色不太对，也反应过来了，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道：“得，算我高看你了。” 在李氏的带动下，家里很快再次被欢声笑语包围，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李天宝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选了中午客人最多的时间，不光带来了亲娘赵婆子，还把喝得晕乎乎的酒鬼爹也领来了。 和许玥玥料想的一样，三人往面馆门口一杵，开始了一场大戏。 李天宝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认错，赵婆子抹着眼泪嗷嗷卖惨，酒鬼爹则硬气地边跳边骂。 三个人你嚎完我嚎，接力赛似的，比台上唱戏的都热闹，不一会儿便引来了大批吃瓜路人。 成衣铺老板熟练地搬出小板凳，扭头冲家里人喊：“快来，又有好戏看了，今天这出戏叫三只老鼠大闹粮仓！” 隔壁干果店老板更绝，直接在路边支个小摊，卖起了瓜子。 许有仁自掏腰包称了几斤，免费发放给店外排队的客人。 赵婆子见了气得要喷火，“许有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丈母娘放在眼里？！” 她在外面嚎了半天，嗓子都嚎劈叉了，没把闺女嚎出来就算了，你跑出来发瓜子是啥意思？ 存心气她呢？ 许有仁呲牙笑笑，一副老实样，“娘，您这是什么话？女婿当然把你放在眼里了，也就您能在我店门口哭，换作别人，早被我两棍子撵滚蛋了。” 一句话，又把赵婆子气个半死，“我不跟你废话，去，把李秀给我喊出来！爹娘都到门口了她还躲在家里，有她这么当闺女的吗？” “秀秀忙着呢，脱不开身，您要是闲着没事就在这儿嚎吧，正好大家排队无聊，听个声也算是个消遣。” 许有仁说完这句径直进了店，压根不给她继续纠缠的机会。 李天宝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愤愤地质问赵婆子： “娘，你不是说许家人最好面子，咱只要站门口哭两声，他们就会乖乖把咱请进去吗？我怎么感觉他们比咱还不要脸？” 赵婆子舔了舔唇，悻悻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姓钱的婆娘被她男人抛弃后疯了吧。” 一旁的李父不耐烦地啐了口唾沫，“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进去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打人！” 说罢，撸起袖子往人群里冲，可惜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就被人使蛮力推了出去。 “你他娘……” 气急败坏的李父张嘴就骂，但骂到一半又卡了壳。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悍的男人，男人左脸有个恐怖的刀疤，手里还拎着把刀，匪里匪气的，特别瘆人。 他胆怯地往后退了退，完全没了刚才骂人时的嚣张气焰，佝偻着腰像只小鸡仔，客气又礼貌地问： “壮士，麻烦你让一下好吗？” 男人冷笑一声，用刀柄抵着他的胸口，语气不善： “怎么，想进去闹事？来，你进一个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的屎打出来，算你吃的少。” 李父秒怂，“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这个店也不是非进不可。” 第074章 我不光打他，我还打你呢 坐在柜台前的许玥玥冲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笑了，果然是家暴男本色，对着外人唯唯诺诺，对老婆孩子重拳出击。】 刀疤脸演完戏回来发现她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门外，看表情骂的很脏，一时有点恐慌： “小东家，怎么了？俺演的不好吗？俺觉得挺好的啊，都快把那男的吓尿裤子了。” 许玥玥收起脸上狰狞的表情，冲他竖了下大拇指。 【好，特别好，中午给你加鸡腿！】 演技得到肯定，刀疤脸，不，现在应该叫他熊傲天，十分高兴，愉快地哼着歌跑到后院劈柴去了。 自从薛前进倒台，他就赖上了许记面馆，不要工钱也要来帮忙，用他的话解释就是： “俺看出来了，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后肯定能发大财，俺想跟着你们混，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日后能吃饱穿暖。” 钱氏看他态度诚恳，便同意了这个请求，而且没让他白帮忙，许诺每天中午收摊前会送他一碗面吃。 不过他这形象不方便当跑堂小哥，容易吓到客人，试了两天后就被安排到后院打杂了。 他本人也不在意，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脾气极好，和他粗犷的外形及霸气侧漏的名字完全是两种风格。 店外，哭嚎半天没把人嚎出来的三人恼了，从认错卖惨装可怜变成了破口大骂，骂李氏没良心，骂李氏不孝顺。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许家开了面馆有钱，今天李氏不站出来把弟弟欠的赌债还了，就是个不孝女，要遭天打雷劈。 围观的路人们对此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他们不讲道理，自己儿子惹了麻烦让闺女兜底，凭啥？闺女就活该倒霉吗？ 也有人觉得李氏的做法有点太不近人情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忍心坐视不管？ 然而不管外面闹得多厉害，店内的人依旧该揽客的揽客，该煮面的煮面，完全没受影响。 直到厨房的食材耗尽，客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钱氏终于撂下勺子，出去找他们算账了。 李天宝对着人群骂得正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啪叽”一个大耳巴子落下，给他扇懵了。 半晌，哭唧唧地扭头向赵婆子告状：“娘，她打我，你不是说他们不敢打人吗？” 钱氏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我不敢打人？我打不死你！” “钱桂芝，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赵婆子见宝贝儿子被打，心疼坏了，尖叫一声就要扑过来和她拼命。 这时张氏也冲了出去，拎鸡仔似的一把拧住了她的胳膊。 张氏年轻力气大，而赵婆子长期吃不饱饭，瘦得跟枯树枝一样，在她手下压根翻不出一点水花，只能无力叫骂： “钱桂芝，你个没人要的贱货，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我不光打他，我还打你呢！” 钱氏没偏心，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禽兽来我家面馆闹事，给你两巴掌算轻的！” 说着，她目光偏移，落到了李父身上。 刚才跳得最欢的男人此时却成了缩头乌龟，一边懦弱地往后退，一边喃喃低语： “打了他们就不能打我了，我可没骂你。” 钱氏呲地笑了，偏头重新看向赵婆子，表情极尽嘲讽： “你哪来的脸骂我没人要啊？就你家这种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白送给我我都嫌晦气！” 赵婆子生气，但又无力反驳，更不敢对自家男人发火，嗫嚅着唇半晌说不出话。 钱氏也没心思和她争论这个，眉头一拧进入正题：“赵杏花，接下来的话你给我听好了！ 从秀秀嫁到许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你赵家的人了，你儿子是死是活也跟她没有关系。 想让我们帮他还赌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别说你在这哭两声了，就是死我门口我都不带看一眼的！” 赵婆子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主，目光闪躲着不接这茬，只梗着脖子一个劲地嚷嚷：“让李秀出来，我要亲自问她！” 钱氏逼近一步，眼神犀利如刀，“许家是我当家，喊她出来做什么？想用不孝女的名头逼她还债？ 赵杏花，你也配提‘孝’字？有些话本不该由我这个亲家说，但我今天非要说道说道！” 她清清嗓子，面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中带了几分悲切： “我大媳妇是个可怜人，明明父母双全，过的日子却连路边乞丐都不如。 她爹，身为一家之主却担不起养家的重任，每日抱着酒坛子过活，喝醉了就打闺女媳妇，完全没把家里的女人当人看。 她娘，男人打她，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卷铺盖走人，就敢逮着闺女撒气，一天天的不是打就是骂，好像那不是她闺女，而是掘她祖坟的仇人。 还有她弟，十来岁的年纪，也该懂点事，找个活赚钱补贴家用了。他倒好，每日逗猫弄狗，游手好闲，还染上了赌瘾！” 说到这里，钱氏的情绪有些激动：“就这样的家人，这样的父母，你让她孝顺，怎么孝顺？有什么好孝顺的？！” 人群中全是附和的声音，有个别真性情的当场骂了起来： “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可你们算父母吗？狗屎不如的东西，我要是那闺女，直接一铁锹拍死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赵婆子见形势逆转，急得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秀秀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我怎么可能不疼她？” 钱氏冷冷一笑，气场全开：“你说的疼是指在闺女成亲前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银子做聘礼，并声称：‘人无所谓，银子不能少’？ 是指在闺女出嫁时一点嫁妆不给她准备，甚至连身合适的嫁衣都舍不得给她裁？ 还是指她手上厚厚的老茧、红肿流脓的冻疮，又或者是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赵杏花，但凡你有一点点心疼秀秀，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撒泼打滚！” 人群中的骂声更大了，铺天盖地的骂声如潮水般将三人淹没。 第075章 这世界终于癫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自己没把闺女当人看，需要用钱的时候想起人家了，人家不给你还闹，咱中晋的城墙就该用你们的脸皮建！”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在这儿叫啥呢？麻溜地拍拍屁股回家不行吗？总不能仗着自己脑子有病就为所欲为吧？” “……”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李父感觉脸上无光，扯扯赵婆子的衣角想走。 但李天宝不愿意，哭丧着脸问：“那我怎么办啊？明天就是最后的还款期限，拿不出钱他们会打死我的。” 一个“死”字再次让赵婆子激动起来，她熬了这么多年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死了她该怎么活？ 不行，今天这钱，她必须拿到手！ 赵婆子看看喧闹的人群，再看看房门大敞的面馆，心一横，豁出去了。 整个人往地上一横，犹如一只翻了盖的王八，踢弹着双腿撒起泼来： “李秀，我知道你在里面看着，你有本事指使你婆婆来打我，怎么没种出来跟我对一对？ 李秀，你出来啊，出来！今天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死你家面馆门口！ 我要让你家的生意没法做，让你背上不孝的名声，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钱氏听她越说越过火，忍不住了，偏头冲许有义两口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正要上手抬人，李氏突然出来了。 而且是带着装备来的。 左手拎着钱氏常用的那把菜刀，右手提了捆拇指粗的麻绳。 她把两样东西往赵婆子面前一扔，脸上没什么表情： “死吧，撞刀刃还是上吊，你自己选，好歹是母女一场，等你死后我会买张草席帮你把尸体裹了。” 钱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手拧了下许有仁的大腿，疼得他吱哇乱叫： “不是，娘，你拧我干啥？” “竟然不是梦！老天，这还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儿媳妇吗？” 钱氏震惊了，一旁的许玥玥也惊的合不拢嘴。 【我的妈妈呀，这出戏叫什么？杨贵妃倒拔垂杨柳，林黛玉拳打镇关西？】 赵婆子懵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这，这还是她闺女吗？ 脸还是那张脸，脾气咋大变样了，跟吃了炮仗一样？ “秀秀……”她讷讷地张开嘴，眼泪又开始往下落：“你这么对娘，良心不会痛吗？” 李氏扯了下唇角，本以为自己应对这种场面时会伤心难过，可真到了这一步，压根难过不起来。 不仅不难过，甚至还很痛快。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出口。 “那你呢，小时候你打我骂我的时候，良心会痛吗？” 即使闹到这种地步，赵婆子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振振有词道： “我是你娘！当娘的教训闺女有什么错？” “嗯，对，没错。”李氏点点头，自顾自地笑了：“那我一个外嫁女不借钱又有什么错？” “你……” 赵婆子咬牙，还想说些什么，又听见她语气决然地说道： “您就闹吧，使劲闹，钱是不可能给的，大不了咱们一块死。” 李氏弯腰捡起菜刀，一抹寒光映在她的脸颊，将那张柔美的脸照得有几分阴森恐怖： “我先把你们杀了，然后再自杀，你、我爹，还有你那宝贝儿子，一个都别想逃，大家一块死。” 说完这句，她抬头看向李天宝，阴森一笑。 李天宝腿一软，被她这六亲不认的疯样吓跪了，扒拉着赵婆子的胳膊道： “算了，娘，我们还是走吧。” 再不走他怕催债的还没来，自己先被亲姐砍死了。 赵婆子也怂了，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屁没放直接跑了。 至于李父，早在李氏拎着菜刀冲出店门的那一刻跑没影了。 许玥玥看着自家娘亲柔弱的身形，小心脏再次受到震撼。 【这世界终于癫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该说不说，这一手真的帅爆了！又是被我娘迷倒的一天（?▽?）】 李氏回头，向集体惊呆的众人笑了笑：“麻烦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 “啊？哦……” 钱氏愣愣地点头，连忙跟上她的步伐，直到进了厨房，摸到沁凉的井水，她那被震出八百里的神识才终于归位： “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仁，你去街上买只鸡，买两条鱼，再割几斤猪肉，咱今晚炒几个菜吃顿好的！” 许有仁忙不迭地应了。 许长远高呼一声“万岁”，扛起扫把主动跑门口扫地去了。 许长安跟个白玉团子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圆润的小脸上也满是兴奋。 “这俩孩子，天天吃肉都解不了他们的馋。” 钱氏失笑，一转头瞥见正在井边卖力刷碗的熊傲天，提高声音道： “傲天，待会儿忙完跟我们一块回去吧，婶子请你吃晚饭。” “好嘞！” 熊傲天呲着大牙笑得灿烂，犹如动画片里的熊二走进现实，憨的可爱。 当天下午回到家，钱氏没有再参与搬砖工作，和两个儿媳一块做起了大餐。 热油入锅，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到不远处的工地，馋坏了还在劳作中的工人。 有人实在抵挡不了诱惑，跑到厨房门口抗议：“钱婶子，等房子盖好，你可得按这规格给我们做顿饭，不然我们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钱氏笑声爽朗，“行，到时候我学城里人整个乔迁宴，免费请你们吃一顿！” 另一边，许玥玥也没闲着，领着三个长跑到屋后弄起了烤红薯。 挖坑、捡柴、点火……准备工作很快完成，四个人挤在火堆前翘首以盼。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双双揣满期待与喜悦的眸子，这副场景让许玥玥感觉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段和伙伴们一起玩闹嬉笑的时光。 穿过来的时间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越来越习惯当一个被人呵护疼爱的小姑娘。 这样的感觉，还挺好。 小半个时辰过去，坑里的柴差不多燃尽了，许玥玥估摸着红薯也该熟了，便找了根木棍扒开灰烬，翻出了几个黑乎乎的红薯团子。 剥开微微发焦的外皮，一缕白色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而起，黄灿灿、软绵绵的薯肉也跟着露了出来。 空气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诱得人禁不住吞咽起口水。 第076章 我有这么可怕吗？ “姐姐，烤红薯好香，真的好香哦。” 许长安趴到她手边吸吸鼻子，享受地半眯起眼睛，那副呆萌的馋样儿，跟窝在草丛里啃小鱼的来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玥玥看着好笑，一伸手把剥好的红薯杵他嘴边了。 【想吃就直说嘛，不用拐弯抹角，姐姐又不会笑话你。】 许长安嗷呜一口咬了上去，香甜软糯的红薯填满口腔，撑得腮帮子鼓鼓的，仿佛一只啃松果的小松鼠，看起来更可爱了。 许玥玥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肉脸，手指头上的灰也跟着蹭到了他脸上，好好的一个糯米团子愣是被揉成了花猫脸。 许长明和许长远在旁边咯咯地笑，当事人却完全不在意，抱着红薯吃得喷香： “好次～姐姐，你也次～” 许玥玥捡起木棍，正要再扒一个出来，许长明先一步递来了已经剥掉一半外皮的红薯。 小小少年眉眼弯起，笑得温柔，“你吃这个，剥好的，省得烫手。” 【呜呜，这是什么绝世暖男？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世界更美丽。】 许玥玥冲他比了个爱心以示感谢，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烤红薯。 熟透的果肉软到流心，上下嘴唇一抿便融化在了舌尖，一股暖意伴随着甜腻腻的滋味瞬间从嘴巴传到了心里。 【呜呼～冬天果然少不了甜甜的烤红薯。】 【当初我就该勤快一点，把两亩地全种上红薯，这样还能摆摊卖烤红薯赚个外快。】 不紧不慢地吃完一个红薯，再去扒拉第二个的时候，不远处的杨树后多了个人。 许玥玥定睛一看，发现是顾芸。 她梳着俏皮的双螺髻，戴着绢花，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埋头吃红薯的许长安，唇瓣泛着层淡淡的水光。 这是……馋了？ 许玥玥犹豫了一下，举起手里的红薯，冲她晃了下。 【要不要来一个尝尝？】 顾芸明显看懂了她的意思，眼神闪动，但并没有过来接，片刻，蹭蹭蹭跑了。 许玥玥：“……” 【不是，我有这么可怕吗？上次也是，至于看见我就跑？】 许长安闻言抬头瞟了她一眼，腹诽道：你以前确实挺可怕的，扯人家头绳、偷人家鸡蛋，还喜欢打人，比娘口中的妖怪还吓人嘞！ 可惜许玥玥听不见他的心声，还在默默回忆原主和女主之间的爱恨情仇。 说起来两人并没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你踩我一只鸡，我带着外援到你家闹一场；你偷我几个桃，我咒你顿顿吃不饱之类的小事。 到了后期矛盾才逐渐升级，进化为种田文里常见的败坏名声、诬陷等情节。 现在她来了，那些缺德事自然不会干，也干不出来。 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更愿意和女主当个普通朋友，不用走太近，也不用怕哪天得罪了对方会倒霉，见面能笑着打个招呼就行。 只可惜她来得太晚，原主早早把这条路断了。 许玥玥遗憾地叹口气，剥开热腾腾红薯，正要下嘴，顾芸又跑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兜。 “我能用这个跟你换那个吗？” 她壮着胆子凑到许玥玥面前，打开布兜，怯怯地问。 许玥玥伸头看了看，是一包栗子，个个圆润饱满，很是喜人。 【不愧是我夸过的女主，讲究人！】 她爽快地点点头，把红薯递了出去。 “谢谢。” 顾芸的声音软软的，动作也慢腾腾的，拿到东西后还冲她笑了下，乖的很。 第077章 糖炒栗子 【emmm……这就是传说中小兔子一般乖巧的女主吗？有那味儿了。】 许玥玥呲起大牙，客气地回了个笑脸。 以前看书的时候她觉得这种类型的女主太腻乎，喜欢不起来，但现在嘛…… 当被腻乎的对象变成自己，你别说，确实有点可爱，怪不得许景川把她当宝贝似的护着。 不过顾芸对他也不错，拿到红薯都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揣怀里带回家了。 许玥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回过头继续扒拉火堆。 许长明瞥她一眼，又把手里的红薯递了过去，“吃这个，不烫了。” 许玥玥摇头，指指腰间布包里的板栗，不停向他摆手。 【算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要回家弄板栗去喽！】 许长安跟安了雷达一样，精准捕捉到“板栗”两个字，赶紧抱着红薯跟在了她屁股后面，生怕错过一口好吃的。 厨房，钱氏刚把鱼片放进锅里，一回头发现门外多了一高一矮俩门神，笑了：“怎么，等不及了？” 不等两小只回应，她直接端了碗红烧肉出来，“来，尝尝奶的手艺咋样。” 【不用尝，我奶的手艺肯定是天下第一好。】 许玥玥熟练地拍着马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焖了大半个时辰的红烧肉已经彻底软烂，吃在嘴里滑嫩粘糯，肥而不腻，实属一场令人享受的味觉盛宴。 【呜呼～香香香香，香得我空中转体两周半，单膝跪地点一个大大的赞。】 原本只想吃一块品品味，结果一尝就停不下来了，直到过足了嘴瘾才想起来把板栗拿出来。 “嗯？哪来的板栗？”钱氏愣了一下问。 许长安吧唧吧唧嘴，奶声奶气地帮姐姐回答：“冲喜小媳妇想用板栗换我们的烤红薯，姐姐同意了。” “冲喜小媳妇？景川家的？” 这不是孙女总念叨的锦鲤女主吗？ 想到前段时间许有仁莫名其妙崴了的脚，钱氏心里有些恐慌，但转念一想，她孙女连神仙都能见到，还怕什么锦鲤？ 于是又放下心来，接过许玥玥手里的板栗，笑眯眯地问：“这个你想怎么吃？奶给你做。” 【板栗的吃法啊，我想想，板栗炖鸡、板栗排骨、板栗焖饭……对了，还有糖炒栗子！】 【烤红薯都吃了，怎么少得了另一个冬日必备美食——糖炒栗子呢？】 糖炒栗子？ 钱氏苦恼地拧起眉毛，这个她不会啊。 难道是板栗加糖放锅里炒熟？那能好吃吗？ 许玥玥却越想越激动。 【对了，我们还可以摆个摊卖糖炒栗子啊！照样是全城独一份，即使没有烩面好卖，多少也能赚点，足够填上盖房子买地的空缺了。】 想到这儿，她完全顾不上吃东西了，立马掏出纸笔勾画起来。 【原材料：板栗，铺子里可以直接买，价钱不贵；沙子，筛选点大颗粒的河沙就行；糖浆，纯手工制作麦芽糖，连买的步骤都省了。】 【综上，这个买卖可以做！】 一番筹谋后，许玥玥满意地放下笔，向钱氏分享了这个新鲜出炉的致富秘籍。 这次钱氏不带犹豫的，一挥大手，就三个字：“必须整！” 第078章 山间采花菇 当天晚上吃过饭，钱氏召集全家人宣布了要摆摊卖糖炒栗子的事。 摆摊的地点都定好了，就在面馆门口。 掌勺炒栗子及售卖的任务分给了许有义和张氏，两口子直接在面馆住下，每日就负责提前熬骨汤，看着门口的摊位。 至于原来的烩面生意，开业时间久了，大家做起事来已经很得心应手，少两个人帮忙也不打紧。 唯一让许有义难受的是他的家具还没做完，哭丧着脸跟钱氏抱怨： “我都弄好多天了，好不容易弄出个名堂，现在让我放弃我会睡不着的！” 钱氏一点面子没给他留，直接拆穿道：“你可拉倒吧，弄了半月就做出半拉椅子，腿还是歪的，照这个进度，我等到入土都用不上你做的家具！” 许有义：“……我这不是刚开始弄还不熟吗？再摸索一阵就快了。” “听娘的，木匠的活还是得交给木匠干，你这个半吊子就别凑热闹了。”张氏也泼他冷水。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许有义无言以对，只能点头应下。 第二日，一家人兵分四路。 许有义带着图纸来到了镇上的木匠铺。 当初他就在木匠铺旁边的私塾读书，他脑子笨、心又不静，根本听不进去课，于是便经常逃课到隔壁看老木匠敲敲凿凿。 老木匠见他好学便想收他当学徒，他是愿意的，但许文举不愿意，觉得一个秀才的儿子跑去学木匠是对他的侮辱，说什么都不让学。 时隔多年，两人再见面，老木匠竟然还认得他，捋着花白的胡须调侃道： “哟，小秀才来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应该考出功名、当上大官了吧？” 许有义被他说得一阵脸热，“刘老，您可别挖苦我了，我哪是当大官的料啊。” 说着，他怀里掏出一叠图纸，“这次来是请你打家具的，都是些新玩意儿，不知道您会不会做。” 刘木匠眉毛一横，非常不服气，“开玩笑，这世上能有我不会做的家具？” 然而看完图纸，他又换了副表情，“你这个……这图纸哪来的？怎么净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家小侄女研究的呗，您就说会不会吧？”许有义使起了激将法，“不会的话我去请别人啦。” 刘木匠连忙把图纸收了起来，“别急，先让我研究研究，放心，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我肯定能做出来！” “成！”许有义从口袋里摸出荷包，“定金和价钱该怎么算，您给个数呗？” 刘木匠也很爽快：“定金不用给了，我信得过你，至于价钱，看最后要用多少木材吧，现在说不准，反正绝对不会坑你就是了。” 相识多年，许有义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便答应下来。 家具的事儿就这么轻松敲定了。 另一边，许有智领着几个小的来到了雀儿山旁边的小河挖沙子。 山里环境好，河水清澈见底，连底部的水草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接把“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这句话搬到了现实。 许玥玥稀罕的跟什么一样，蹲在岸边逗了许久的鱼。 直到许有智怕她的手冻坏，催了又催，她才恋恋不舍地丢掉逗鱼的草叶去干正事。 小河底部，遍地是砂砾石块，有大有小，而且都被流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用来炒板栗再合适不过了。 几人用网兜捞了些大小合适的倒进麻袋，没一会儿就装了两小袋。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就完成任务该回家了，但许玥玥看着身后的大山，想到种田文里穿越女主常见的发家事迹，心里莫名有点激动。 【来都来了，要不上去看看吧，万一这泼天的富贵砸到我头上了呢？】 【人参、鹿茸、何首乌……随便给我来一样都行，我不挑。】 许有智听得心脏突突直跳。 人参、鹿茸，那玩意儿多贵啊，采上一根能抵得上半月的面钱了，小侄女还真敢想！ 明明不该抱什么希望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一刻钟后，许玥玥站在高高的山岗，一夜暴富梦出现了裂痕，但她还是乐观地安慰自己： 【其实没有人参鹿茸，来只迷路的野兔、撞树的野猪也行，我不挑。】 又过了一刻钟，她的一夜暴富梦彻底破碎了。 【人参没有、野兔没有，什么都没有，QAQ】 【天上掉馅饼的事果然不会砸到我头上，玥玥我啊，命苦的嘞～】 许有智摸摸她头上的呆毛，正要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小姑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突然蹿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 苍了个天，不会真让她找到人参了吧？！ 许有智心跳加速，连抬步追了上去。 等走近一看，长在枯木上的东西虽然能吃，也能拿去卖钱，但价值和人参差了十万八千里。 “玥玥，这个是花菇，可以采点回去炖肉吃，不值钱的。” 许有智怕她空欢喜一场，特意解释了一下。 【怎么会不值钱呢？都说山珍海味难得，野香菇怎么着也算得上山珍了吧？】 许玥玥眨巴眨巴眼，表示不理解。 就算放到现代，野生菌的价钱也不便宜啊。 许有智继续解释：“专门收花菇的人少，平常人家又不会单独花钱买这个，所以卖不出价钱。” 许玥玥点点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个问题好解决，来年辣椒丰收，掺上辣椒做成香菇辣酱不就好卖了？】 【从羊油辣椒的受欢迎程度来看，大家还是挺喜欢辣椒的，所以香菇辣酱的销量根本不用愁。】 望着面前枯木上成簇的花菇，许玥玥不禁喜笑颜开。 这哪里是花菇啊，分明是一堆冲她招手的银子！ 【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老天爷不生气，我都要扇自己一巴掌！】 【小花菇，别跑了，到姐姐碗里来吧！】 在金钱之力的催动下，许玥玥忘记了爬山的辛苦，迈着小短腿在各种枯木间乱窜。 很快，腰间的布包满了，许有智和三个长的衣兜也被塞得鼓鼓囊囊。 她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云南人采菌子爆桶的快乐。 太爽了，要不是体力和时间不允许，真想留在山里采它个三天三夜！ 第079章 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家里，钱氏准备完烩面配菜，又马不停蹄地制作起麦芽糖。 昨夜商量完摆摊事宜她就提前倒了盆小麦，用温水泡上了。 一夜过后，麦粒吸足了水分，现在只需要捞出来，均匀地平铺到湿布上，每日洒点水静候发芽即可。 因为发芽的过程比较漫长，大概需要四五日，所以许玥玥便交代自家老爹采买物资时顺便带点麦芽糖拿来练手。 许有仁办事也利索，按照清单，很快买好了炒板栗专用的炉灶、铁铲、漏勺和麦芽糖。 但是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挑选原材料，板栗时卡住了。 个头太大，皮不好扒，不要；干干瘪瘪，还有虫眼，不要；长得挺好，但甜度不够，不要…… 他坚决奉行着闺女写下的板栗挑选准则，结果是一连跑了六家干果店都没买到满意的板栗。 中午，他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许玥玥，父女俩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赚钱不易，就有人主动来送板栗了。 来人是多日未见的周阳。 自打那日见识过未知毒药的威力，他就再也没敢去面馆吃过面。 不是他怂，主要是惜命。 他打小就身体不好，能活这么大全靠药养，吃个面再把命赔进去就太冤了。 至于今天为什么要来，原因也很简单。 太长时间没吃到烩面，嘴馋了，馋到吃不上就睡不着觉。 为此他特意备了份厚礼，把能想到的美食都带上了，其中就包括板栗。 只盼着许玥玥能忘记往日的不愉快，只记得他的好。 他在这儿脑补了一出大戏，另一位当事人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 【正愁着不知道去哪买板栗呢，你就送来了，妥妥的雪中送炭呀，感动三秒钟。】 【以后不叫你坑爹玩意儿了，改名叫送福童子吧。】 在发现那批板栗既饱满又香甜后，许玥玥的感动之情又延续了三秒，并把人拉到后院送上了豪华烩面套餐。 周阳没跟她客气，捧着碗一阵暴风吸入，接连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一个饱嗝憋在嗓子眼还没打出来，等候已久的许玥玥和许有仁便凑了过来。 父女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牢牢地把他夹在了中间。 看着两人脸上极其相似的谄媚笑容，周阳心里直发毛，颇有种小绵羊落入狼圈的感觉。 “咋，咋了，这是？” 嫌他吃的太多，要灭口？ 许有仁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问：“老弟，你的板栗从哪买的？” “哦，那个啊，我从家里偷的，好像是南边一个商人送我爹的土特产。” 周阳咽了下口水，作慷慨赴死状，“你们要是喜欢的话，我回家再偷点，大不了再挨顿揍呗。” 许玥玥：“……” 【张嘴是偷，闭嘴还是偷，我要是你爹，你最好只在中午露头，其他时间藏严实点，不然早晚打断你的腿。】 许有仁被闺女的话逗得想笑，但忍住了，摆正脸色对周阳道： “不用偷，我们可以花钱买，你能不能帮我们牵个线？” 意识到父女俩对他的小命没兴趣，周阳放松下来，豪爽地摆摆手道： “费那功夫干啥，想要多少说一声就行了，我送给你们，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许有仁憨厚一笑：“几百上千斤呢？送吗？” 周阳：“……” 他只是想用板栗交个朋友，可没想成为他爹的棒下亡魂！ “上面那句话当我没说，回头我问问我爹，帮你们介绍一下。” “好嘞，麻烦你了，小周兄弟，下次饿了还来我店里，烩面管饱！” 难题解决，许有仁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笑容愈发殷切。 周阳看看他真诚又质朴的眼神，再看看许玥玥乖巧微笑的模样，实在无法把这两人跟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联系在一起。 犹豫良久，终是问出了困扰多日的问题：“上次那什么毒药，是真的？” 许有仁的脑回路拐了个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许玥玥则被无语住了。 【我说你上次怎么连饭都不吃就跑了，合着就因为一瓶辣椒水？】 【人可以有被害妄想症，但也不能病成这样啊，周阳，你可真是个人才。】 听完闺女的心声，许有仁恍然大悟，嘴角一勾，笑容阴翳地回了周阳两个字： “你猜？” 周阳后背一凉，脚下犹如踩了风火轮，一溜烟跑了。 抱着一捆柴从旁边路过的熊傲天诧异地看了眼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偏头问许有仁： “东家，他咋了？咋跟见了鬼一样？” 许有仁实话实说：“被你吓的。” 熊傲天：“？？？” 他有这么吓人吗？ 胡子剃了都没用，实在不行，明天他把脸蒙上吧。 第二天再来帮忙时，他还真戴了个头套。 苏彦华同款，黑色的，两个洞，只露出眼睛，看着更吓人了。 跑来通报好消息的周阳一转弯看见他，直接跪下了： “大哥，别砍我，我领你找我爹，他有钱，他有很多很多钱，我穷。” “不是，俺不是……” 熊傲天被这一出整懵了，连丢掉砍柴用的斧头，也跟着跪了下去。 许玥玥一进后院看到的就是两人对拜的诡异场景，惊得眼睛都快从眶里瞪出来了。 【这是一种很新的打招呼方式吗？】 【或者我去前面把老许叫过来，喊一声夫妻对拜？】 见有人出现，周阳化身为一条巨无霸长虫，朝许玥玥蛄蛹了过去： “玥玥，有土匪，你们店里有土匪！” 熊傲天追在后面解释：“俺不是土匪，俺是来帮忙的。” 说着一把扯掉了头套。 看清他的长相后，周阳心里的恐慌只增不减：“你怎么又来了，谁派你来的，我给双倍行吗？” 许玥玥扶额。 【这美丽的误会，一时半会儿恐怕解释不清了。】 【老许呢，呼叫老许登场。】 她噌噌跑到前厅，拉来了许有仁救场。 一番解释后，误会解除。 熊傲天满意了，傲娇地哼了一声道：“都说了俺不是土匪，还吓成这样，哼，胆小鬼。” 周阳：“……” 真想一拳把这个悍匪长相的死娘炮捶死！ 第080章 胳膊肘外拐的典范 嘲笑完周阳，熊傲天又委屈巴巴地回过头埋怨许有仁： “东家，你咋能这样骗俺呢？昨儿夜里俺对着水缸难过了半宿，就差把脸皮揭了，老说俺长得吓人，俺不会伤心的吗？” 许有仁无辜摊手：“哪里骗你了，你就说他上次不告而别是不是被你吓的吧？” “好像……跟俺也有点关系。”熊傲天抓抓脑袋，重新捡起斧子，“算了，不跟你们说了，俺去砍柴。” “俺～不～会～伤～心～的～吗～咦～～” 周阳眯着眼撅着嘴，阴腔怪调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完了又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以示不满。 许玥玥摇头叹气，不忍直视。 【没眼看，根本没眼看，小学生见了你都要叫一声弟弟。】 许有仁直接上手捏住了他的嘴，“少说两句吧，老弟。” 周阳甩甩头，从他手里挣脱开来，眉毛一挑，得意地炫耀道： “昨天的事儿我帮你打听了，送板栗的是我的一个表亲，他那漫山遍野都是这种栗子。 你们想要的话，他可以帮忙收，大概五六文钱一斤，而且离得也不算远，一来一回三天就够了。” “我就知道你办事靠谱！”许有仁拍拍他的肩膀，又问：“那他现在人在哪？如果还在清原县，我想跟他见一面，商量下交易细节。” “在我家跟我爹喝茶呢，想见明天中午我让他来一趟，正好他也想尝尝你家的烩面。” 说到这里，周阳清咳一声，凑到许有仁身侧压低声音道： “那家伙有钱，价钱能压就压，别跟他客气，也不用给我面子。” 许有仁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周老弟，你可真是个好人。” 不光坑爹，还坑亲戚，实属胳膊肘往外拐的典范。 周阳嘿嘿一笑，“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们要不要也表示一下？” 许有仁很上道地向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先坐，烩面马上就来。” “不是烩面。”周阳堵在他面前眼巴巴地问：“告诉我，你们突然买这么多板栗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弄什么好吃的了？” “嘿，你小子，猜的还真准！”许有仁呲着大牙冲他挑眉，“想不想提前尝尝？” 周阳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 许有仁歪头看向自家闺女，一脸无辜，“闺女你听见了吗？他想吃糖炒栗子。” 许玥玥嫌弃地斜他一眼。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呗，绕这么一大圈干啥？怕我不给你面子？】 许有仁摸摸鼻子，装傻。 其实也不是不能直说，就是他这么大的人了还嘴馋，说出去多丢人？ 前世她家面馆隔壁就是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过年那阵生意忙，她没少去帮忙，不过后来炒栗子的爷爷因病去世，摊位也跟着倒闭了。 算起来她也有七八年没碰这玩意儿了，手艺肯定生疏了。 所以正式开业前是得多练练，最起码不能炒出一锅黑炭砸自己的招牌。 打定主意后，许玥玥冲两人点点头。 【想吃就做吧，就当练手了。】 目的达成，周阳立马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那你们先忙着，我去街上打壶酒，再顺便看看我爹那有啥好吃的，晚上咱搓一顿！” 第081章 他偷的是供品！ 周阳哼着歌喜气洋洋地走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 许记面馆的客人早已散去，桌椅地面也打扫完毕，却始终不见他回来。 许有仁焦急地在店门口转了又转，“拿个东西怎么这么慢，不会路上出啥事了吧？” 许玥玥靠在车沿悠闲地磕着瓜子，在心里幽幽吐槽： 【路上一没车二没土匪，他能出什么事？】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偷东西的时候被他爹发现了，正在家里接受爱的教育呢。】 许有仁正在琢磨“爱的教育”是怎么个教育法呢，一抬头，就见远处街角突然窜出来乌泱泱一群人。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可不就是周阳？ 他像是被疯狗附了身，死死抱着一个布包，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在街上疯狂逃窜。 他的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拎着棍棒穷追不舍，边追嘴里还边喊： “逆子！老子要剥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肉，过年包饺子吃！” 再往后，是一个如柳枝般纤瘦的中年妇人，她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 “别追了，他要拿就让他拿去吧，阳哥儿身子不好，万一累出个好歹我把你剁了包包子！” 再再往后，是一群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帮谁的丫鬟仆从，一个个跟热锅的蚂蚁一样，急得抓耳挠腮。 坏了，大孝子偷东西被发现了！ 许有仁看形势不对，抱起闺女就往面馆跑。 父子打架，他们就不掺和了，省得引火烧身。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店门关闭的前一刻，周阳冲了进来。 然后如同离家数年终于归来的游子，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 “许大哥，救命啊，我爹要打死我！” 许有仁看他可怜，心软了，扭过头劝架：“周老板，三思呀，一点吃的而已，还不至于闹出人命。” 周父喘着粗气，一张嘴能喷出火：“你知道他偷的什么东西吗？！” 许有仁低头看看周阳怀里的布包，“瓜子、点心、苹果、橘子……就还好吧。” 跟上次的鱼虾比，好像还收敛了一些。 周父气得跳脚，“好什么好？他偷的是供品！老子摆在祖宗牌位前的供品！” “供品”二字犹如一道惊雷，把众人劈得外焦里嫩。 【好家伙，你真是孝出强大！】 【嚯嚯完亲爹，嚯嚯祖宗，就不怕他们撬开棺材板把你带下去吗？】 许有仁也沉默了，片刻，猛地用力，一把将周阳推了出去： “打吧，用力打，不然他不长记性。” 周阳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从哪里被推走就在哪里倒下，倒得无比丝滑，哭得无比凄凉： “打吧，打死我就不用受罪了，呜呜，我好可怜啊，打小泡在药罐子里，没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年纪吃点东西怎么啦？ 我不赌钱，又不逛青楼，就吃这一个爱好，你们还嫌弃我，呜呜，我干脆死了算了！” 周父举着棒子在他脑袋上比划半天，最后还是没忍心打下去： “吃吧，使劲吃，谁能吃得过你啊，活爹！” 话落扔掉棍棒，一甩袖子，气哄哄地走了。 周母赶紧冲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明知道他的哭闹全是装的，还是心疼得直掉眼泪： “好了，阳哥儿，不气了，晚上我让他睡柴房好好反省，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提棍子！” 周阳替她擦擦眼泪，嬉皮笑脸道：“我的亲娘欸，哭什么呀？别哭，我啥事没有，外面冷，你早点带着人回去吧。” 周母不放心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去朋友家转转，晚上就不回去了。”周阳指指身后的许家老小，挠着头笑，“你看，都是正经人，不胡混。” 周母没接话，绕过他径直走到了钱氏面前，钱氏的心紧了紧，还以为她要闹事，却听见她语气温软道： “上次阳哥儿去的也是你家吧？这孩子就爱瞎胡闹，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往钱氏手里塞。 钱氏愣了一下，连连摆手道：“使不得，周阳这孩子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请他吃顿饭是应该的，拿钱就见外了。” “收着吧，钱不多，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拿回去吧，这钱收不了一点……” 两人你推我让，原地撕巴起来。 周母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自然撕不过整日干粗活的钱氏，推让未果后一转头把银子塞看热闹的许玥玥怀里了： “孩子，奶奶送你的见面礼，拿好。” 许玥玥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领着一群人跑了。 【什么情况？垂死病中惊坐起，一锭银子进兜里？】 周阳被她捧着银子的呆萌模样逗笑了，顺手弹了下她鬓边带毛球的头绳，道： “拿着吧，我娘就这毛病，爱送钱，别人不收她还不放心，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今晚就多炒点栗子，我好带回去给她尝尝。” 许玥玥点点头，答应了。 十两银子换了点糖炒栗子，周阳还高兴得跟捡了大便宜一样，一个劲儿地呲着牙笑： “走啊，出发吧，再晚肉炖不熟了咋整？” 钱氏看着他这没心没肺的傻样，有话想说，碍于身份硬生生忍住了。 但许有仁憋不住，回去的路上拐弯抹角地和他聊了两句： “周老弟，你就没想过开个店，当个老板啥的吗？成天在街上乱窜有什么意思，还是找点正事干比较好。” 周阳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笑了： “许大哥，我有病，你知道吗？大夫说我活不长，最多，最多活到三十……” 牛车猛地一晃，许有仁错愕地看他一眼，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周阳继续吧唧吧唧磕着瓜子，面上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命都没几年了，我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怎么高兴怎么来呗。 至于我爹我娘，在他们面前还是混账点好，这样我死了他们就不伤心了。” 许有仁沉默了，酝酿了许久的大道理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心里像是被灌了瓶醋，又酸又涩，难受得紧。 第082章 家破人亡 上次一块喝酒他就听周阳提过有病的事，当时他还以为只是一点小毛病，没往心里去，谁曾想竟然病得这么重。 最多活到三十…… 如果换作是他，恐怕会整日以泪洗面，周阳能活成这样，着实不易。 默了良久，许有仁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喃喃低语：“确实，人活着开心最重要了，其他都是过眼云烟，不重要。” 钱氏接下话茬补充了一句：“婶子就喜欢你这种人，看得开，心胸豁达，好相处！”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周阳嘿嘿地笑，又恢复了活泼开朗的形象。 一会儿往许长安嘴里塞橘子，一会儿往许长远脑门上弹瓜子壳，反正嘴巴和手就没闲过。 若是放在往常，这会儿许玥玥肯定嫌弃得直翻白眼了，但现在，她心情很复杂。 【周家在清原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周记米行的生意也做得很大，但是剧情里却完全没提到他们。】 【尤其是后期旱灾来临，几个粮桩斗得不可开交，什么臭鱼烂虾都出来了，他们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旱灾来临前，周阳就已经死了，不光他死了，周家父母、周家的生意也团灭了。】 想到这，许玥玥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残忍？这么乐观幽默一男的，你忍心让他家破人亡？】 车上众人听闻此言心中也仿佛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抑得厉害。 就是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活不长呢？ 许长安被他逗了一路，原本挺不耐烦的，现在也收起烦躁的心情，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许是大家眼里的同情太明显，周阳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笑道： “你们这是闹哪样啊？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的病早好了，刚才说那些就是为了骗口吃的。” 众人不接话，看他的眼神更复杂了。 “你们别不信呀，我的病真好了，我现在一顿能吃三碗饭，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周阳嘴上絮叨个不停，中间还挥了套拳法，极力证明着什么，突然，袖子一紧。 低头看去，向来不待见他的小姑娘正眯着眼睛冲他笑。 笑的可灿烂了，跟朵花一样。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又酸又软，鼻子也酸酸的，想哭。 “不是，咱能别整这出……” 话未说完，手心里忽然多了个东西。 许玥玥点点那粒白色的糖丸，又点点自己的嘴巴，乌黑的眸子亮得灼人。 【吃个糖吧，这样以后生活就都是甜的了。】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会拼尽全力救你的，我发誓。】 周阳读懂了她的意思，仰头把那枚奶糖塞进了嘴里。 一股带着奶香的甜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今日这颗糖特别甜，一直从舌尖甜到了心头。 他对着午后的阳光眯了眯眼，笑了，“真好吃啊，我喜欢，就是一个不够，下次能不能多给两个？” 许玥玥一个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呸，坑爹玩意儿，给你个屁你吃不？】 第083章 你怎么知道玥玥要认我当干爹了 “许大哥，你看到没，她瞪我！”周阳扭过头跟许有仁告状，“刚才还给我糖呢，一眨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哪有这样的啊。” 就不能让他多感动一会儿吗？ 许有仁瞥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个字：“哦。” 周阳：“？？？” 这位怎么也变脸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许有仁面无表情，“你什么都没说错，错的是我。” 要不闺女怎么光给别人糖吃，不给他呢？ 周阳更懵了，“许大哥，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许有仁冷哼一声，别过头，就是不搭理他。 一旁的钱氏早已看透一切，“小周，别管他！他啊，中午吃饭倒多了醋，齁着了。” “哦～～～” 周阳眼珠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犹如一只偷了鸡的黄鼠狼，摇晃着尾巴得意地笑起来： “瞧你这小心眼的样子，一点都不讨喜，不像我，自信开朗又有钱，老招人稀罕了，玥玥，你说是不是？” 许玥玥敷衍地点了下头。 【啊对对对，谁有你招人稀罕呐，人傻钱多还好骗，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周阳听不见她的心声，见她点头，捂着嘴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玥玥啊，上次叔说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看叔没娶媳妇，也没孩子，你要是认了叔当干爹，那干爹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不都是你的？” 许玥玥挑起眼稍瞅他一眼，满脸写着：“少画大饼，我不信你！”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是吧？” 周阳提高了音调，拍着胸脯，言之凿凿： “不信叔现在就可以给你立个字据，把你家面馆的租金免了！” 许玥玥双手环抱着胳膊，不为所动。 【少拿金钱贿赂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乱认干爹，那我成什么了？】 周阳见她没反应，继续加码：“另外每月送五十两，不，一百两银子给你买东西，咋样？” 【啊，后背好痛，原来是天降馅饼砸弯了我的脊梁。】 许玥玥弓着腰艰难转身，拽住了钱氏的袖子。 【奶，你觉得这个散财童子，呸，干爹可以认吗？】 钱氏咳嗽一声，正了正脸色，“小周啊，你考虑清楚了，干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认的。 按咱这儿的规矩，想认干亲得先办个认亲礼，之后的三节两寿都要互相走动，算是一辈子的亲戚了。” 周阳答应得很爽快，“我可以的！别说三节两寿了，天天走动都没问题！ 婶子，我是真心喜欢玥玥这孩子，有脾气有个性，最重要的是心眼好人聪明，要不是偷小孩犯法，我都想扛回家自己养了。” 这话说到了钱氏心坎上，她钱桂芝的孙女，自然讨人喜欢。 “行吧，你要是真想认的话就回去跟你爹娘商量一下，咱找个时间办个认亲礼。 不过银子什么的就免了，我自己的孙女自己的养得起，就当多个亲戚吧。” 得到钱氏的首肯，周阳乐坏了，他都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凄凄惨惨地上西天了，没想到死前还能认个干闺女。 不赖，真不赖！ “嘿嘿，那天到城南吃面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许大哥，你觉得呢？” 许有仁：“哼！” 一群老六，就知道跟他抢闺女，要不是看在某人还病着的份上，今天他非得一脚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踹沟里去！ 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仁慈后悔了。 因为周阳……他、真、的、很、欠、揍！！！ 从牛车进村的那一刻起，那张嘴就没停过，走一路吆喝了一路，无论男女老少，还是路边的猫狗，通通被他骚扰了一遍。 “大爷，下午好啊，你怎么知道玥玥要认我当干爹了？” “婶子，认识我吗？不认识也没关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玥玥的干爹，我叫周阳。” “嘬嘬嘬，大黄，你有闺女吗？啧啧，看你也不像有的样子，走吧，我娘不让我跟没闺女的狗玩。” “……” 许玥玥嫌丢人，直接用麻袋蒙住了头。 【累了，毁灭吧，来个外星人把我送去快乐星球吧。】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在周阳说出“干爹”两个字的刹那拔了他的舌头！】 从进村到回家，短短几百米的距离，许玥玥硬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牛车还未停稳，她便跳车而逃，头都没敢回一下，周阳却还嫌不过瘾，又跑到工地炫耀自己的新身份去了。 钱氏十分同情地帮她顺了顺毛，道：“不用管他，好不容易认了个干闺女，可不得好好显摆一下？ 咱们忙咱们的吧，那个糖炒栗子，你准备怎么弄，用不用奶奶帮忙？” 许玥玥点头，利落地挽起袖子，摩拳擦掌。 【还好我早有准备，昨天就把板栗和沙子挑好洗净了，不然今天还真吃不成。】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下一步直接开火呗！】 她指指墙角的木柴堆，冲钱氏比了个点火的动作，自己则跑到堂屋把许有仁昨天买的麦芽糖翻了出来。 浓稠的麦芽糖兑上适量温水化开，便是一碗正宗的麦芽糖稀了。 那边钱氏也生好了火，偏头问她：“下一步要干什么？把栗子倒进去吗？” 【！！！可不能倒，倒了就毁了！】 许玥玥一个健步冲到炉灶前，拦住了她想要端板栗的动作。 钱氏很上道地后退一步，比了个手势，“行，你来吧。”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孙女把半筺沙子倒锅里了。 “？？？” 钱氏惊呆了，“不是……孩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呃，这倒不至于，我气性没那么大。】 许玥玥拍拍胸脯，让她放心，随后捞起锅铲大力翻炒起来，待炒到沙子烫手，又往里淋了几勺麦芽糖浆。 裹了层糖稀的沙子变得闪闪发亮，空气中也弥漫起淡淡的甜味和麦芽清香。 当够显眼包的周阳恰在此时进了院子，看到锅里的东西，他想都不想，抄起勺子舀了一把就往嘴里倒。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许玥玥反应过来，伸手去拦时已经晚了。 耳边先是传来“咯嘣”一声响，接着是周阳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声： “我的牙啊！！” ！。 第084章 糖炒栗子出锅啦 周阳的门牙崩了——以一种令人无语且匪夷所思的方式崩的。 从他发出尖叫到吐出一嘴沙砾，中间长达数十秒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最后是许长安打破了这份寂静，小团子呆呆地眨巴着眼睛，用极其真诚的语气问他： “周叔叔，好吃吗？甜不甜？” 周阳咧嘴，露出缺了一截的门牙，反问：“你觉得好吃吗？” 许长安噗一下笑出了鼻涕泡，“哈哈哈，豁牙子，挠耙子，一挠挠了二斤豆芽子。” 周阳：“……” 无语，难受，想哭。 许有仁呲着牙在旁边说风凉话：“看吧，我就说做人不能太嘚瑟，不然容易翻车，哈哈，我看你以后咋出去见人！” “去去去，一边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周阳瞪他一眼，然后委屈巴巴地看向许玥玥： “好端端的为啥要炒一锅沙子，我还以为你又弄啥好吃的了。” 许玥玥递给他一个嫌弃的小眼神。 【吃沙子算什么？以后你要是再看见什么就往嘴里塞，说不定还能吃到芥末鸡翅、九转大肠呢。】 【再说了，我这也不是炒沙子，有了它，后面加进去的栗子才能受热均匀，熟得更快，你懂不懂呀？】 周阳明显不懂，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架势是不问个明白不罢休。 许玥玥懒得掏出小本本跟他解释，见沙子炒得差不多了，直接把板栗倒了进去。 “嚯！”周阳一拍脑门，“我明白了，沙子是配菜对吧？就跟羊肉烩面要加羊油辣椒才更好吃。” 许玥玥点了下头。 【你如果非要这样理解也行。】 得到满意的答案，周阳终于安生了一会儿，和院里其他人一样，拖个板凳乖乖守在炉灶边看她炒板栗。 栗子在锅中翻炒近一刻钟后，表皮泛出黄色，就可以第二次加入糖稀了。 这时板栗也变得油光锃亮，配合着其特有的浓郁香气，已十分诱人了。 但炒到这种程度完全不够，许玥玥兢兢业业地抱着铲子继续翻炒。 许长安那渴望的眼神一直跟着她手部的动作来回移动，待她第三次端起麦芽糖稀，小团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熟了吗？姐姐，是不是可以吃了？！” 许玥玥掐了下他的脸蛋，笑着摇头。 【别着急呀，再加一次糖稀应该就能出锅了，等着吧。】 钱氏看得咋舌，“一个小小的炒栗子，没想到做起来这么麻烦，要是换我，炒到一半非捞出来生啃了不可。” 张氏乐呵呵地接下话茬：“要不怎么说人家玥玥聪明能干呢？这么刁钻的吃法都能想出来，跟她一比，我们就是活脱脱一群野人。” 许玥玥抡了半天的锅铲，原本胳膊都酸了，听完她的彩虹屁，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还能再炒个五百年。 呼啦啦～～呼啦啦～～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热腾腾的炒栗子出锅了！ 裹满糖稀的栗子色泽明亮，如摆在柜台的琉璃制品，透着锃亮的油光。 捏起一个往桌上一摔，栗子壳砰一下炸开，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果肉，许长安挂在嘴角许久的哈喇子刺溜落了下来。 第085章 周家变故 【快来一口杀杀馋，再等一会儿，我怕你的哈喇子流成河，把咱家院子淹了。】 许玥玥哭笑不得地把果肉塞到了他嘴里，随后自己也尝了一个。 一口咬下，热气裹挟着甜味与焦香瞬间充盈整个口腔，如一团热烈燃烧的火，在一片香甜和沸腾中驱散了冬日的寒。 【唔，好恰，八年不出手，出手即王炸，不愧是我！】 众人见两人吃这么香也坐不住了，不用许玥玥动手，自己就把手伸筐里了。 炒到火候的栗子很好开，连工具都用不着，手一捏就炸壳了，再一掰，一个完整的果肉跳了出来。 一大块塞进嘴里，任凭香甜软糯的金黄流沙在唇舌间流连，那份满足感，可比磕瓜子过瘾多了。 一时间，整个小院都是啪啪的捏栗子声。 许有仁正大口嚼着板栗，忽然想到什么，摇头叹息道： “要是早点弄出来这东西，之前薛前进和李天宝到店里闹事，咱也能趁机赚它一笔，唉，可惜了，便宜隔壁卖瓜子那小子了。” 钱氏斜他一眼，“咋，你还嫌咱家的麻烦不够多？” 许有仁纠正她：“什么麻不麻烦的，严谨点，那叫赚钱的机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得摆摊卖起来，气死那群小瘪三！” 【emmm……没看出来，老许同志竟然这么乐观。】 【且等着吧，以后赚钱的机遇还多着呢。】 许玥玥慢悠悠地嚼着栗子，再想到家里人堪称跌宕起伏的命运，心态已经和刚来那会儿完全不同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相比之下，周阳那种明知会死，却不知何时会死，又为何而死的下场好像更加可怕。 ＊ 翌日，面馆照常开门。 许有仁一边在店外揽客，一边眼巴巴盼着周阳那位表亲的到来，这一等又等到了店铺关门还没见人影。 他心里纳闷，偏过头问许玥玥：“周阳不会又偷了东西，被他爹关家里了吧？” 许玥玥指了指周计米行的方向，又指了指停在店前的牛车，向他一挑眉。 【猜来猜去太麻烦，要不我们直接去他家找人吧，说不定还能找出个内奸啥的。】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什么恶毒管家贪图家产，丧尽天良设毒计谋害主家。】 许有仁心说：“你这想象力，不去写画本子可惜了，一个小小的管家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官府的人不管吗？” 质疑归质疑，套车的动作也没慢下来。 一柱香后，牛车停在了周计米行外。 周阳并不在店里，里面就一个小伙计，许有仁进店和伙计交谈了一番，这才得知周父病了。 昨天下午病的，喷了老大一口血，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人当场就没了。 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全城的大夫都去了，但没一个能查出病因，看情况，怕是活不几天了。 许玥玥震惊了。 【不会吧，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 【周父那生龙活虎的状态，把周阳吊起来打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说病就病？该不会是中毒了？】 许有仁面色凛然，当即向那伙计打听了周家的位置，带着闺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第086章 满级大孝子 周家门户大敞，站在门外探头往里看，空荡荡的小院不见一个人影。 许有仁扒着门喊了许久，终于喊来了一个带路小厮，三人沿着雕花回廊一路往前，在拐弯处忽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道极其诡异的哭声。 和拖拉机爬坡爬到一半没了油，冒着黑烟无力轰鸣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刺耳中带着几分滑稽，滑稽中又带着几分凄凉。 小厮见怪不怪地捂住了耳朵，小声向父女俩解释：“两位别害怕，这是我们府上刘管家的声音，年纪大了，就这毛病，爱哭。”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略圆润、长相略憨厚的中年男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看状态，他应该哭很久了，一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只能用一条缝看人： “你们是……城南那家开面馆的？来找我家少爷的？” 不等许有仁点头回应，他猛地提高音调，又开始了拖拉机上山表演： “呜呜呜，你们回去吧，我家少爷出不去了，老爷病倒了，他要是再成天不务正业，周家就全完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老爷啊，你怎么说倒就倒，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 许玥玥看着他嚎啕大哭的蠢萌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哪有这么多聪明且歹毒的管家，更多的还是脑袋空空的大傻登。】 许有仁揉了把她的小脑瓜，问：“咋弄，咱是直接回去，还是去慰问一下周阳？” 许玥玥努了努嘴。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万一有发现呢，反正我是不信周家会莫名其妙地说倒就倒，背后肯定有人在捣鬼。】 刘管家擦擦眼泪，哭声道：“你们要是见了我家少爷，麻烦劝劝他，让他管住那张破嘴，别光想着吃了。” “一定，一定。”许有仁答应得爽快，然而真见到周阳本人时又张不开嘴了。 因为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平日里总呲着牙傻乐的人，如今正趴在床边哭得像条落水狗： “爹啊，你别吓我啊！我偷供品、我混账、我不务正业……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没了我也能高高兴兴地活，不是为了把你送走。 求你了，快醒醒吧，我以后再也不偷你的私房钱买猪肘子吃了，再也不搁祖宗牌位前面骂你是头蠢驴了……” 哭着哭着，头顶忽响起一声爆喝：“逆子！老子要宰了你！” 周父垂死病中惊坐起，抓起枕头就往周阳头上砸，但砸到一半又卸了力，噗地喷出口黑血倒了下去。 周阳哭得更厉害了，“爹，你别晕啊，我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你，你养了半年的那尾锦鲤，其实是被我撑死的。 去年你丢的那个青花瓷瓶，被我不小心打碎扔池塘里了，还有……” “够了！”周母情绪激动地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大孝子，求你别说了，让你爹多活两天吧！” 周阳点点头，转身看向呆愣在门边的许玥玥，嘴一瘪，眼泪哗哗往下落： “呜呜，闺女，干爹心里苦啊，比吃了黄连还苦！” 许玥玥面色平静地指指隔壁房间，冲他比了个走的手势。 第087章 风过无痕 周阳虽然没搞懂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抹着眼泪跟了过去。 等进了隔壁房间，周围没了外人，许有仁才谨慎地开口问他： “老弟，你就没觉得你爹的病有点蹊跷？” 周阳含着两包泪抽抽嗒嗒道：“哪里蹊跷了？不是被我气的吗？呜呜呜，早知道昨天我就不手欠偷那两盘供品了。” 一句话把许有仁干无语了，“我看你刚才说那些话一点不像是真心悔过的样子。” 周阳理直气壮：“我不是想着反正倒都倒了，哭也没用，再下点猛料，万一能把他气精神呢？” 许有仁：“……” 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许玥玥愣是听笑了。 【好家伙，你华佗转世吧？这么会治病，不要命啦？】 【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儿子，你爹上辈子怕是毁灭了银河系。】 周阳看她嘴角抽搐、表情不太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吸了吸鼻子问： “不对，你们大老远跑过来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关于我爹的？” “你可算反应过来了！”许有仁吐出口气，往他对面一坐，“我问你，你爹没病之前身体咋样？” 周阳想了想，犹豫道：“前几年挺精神的，一口气打断两根棍都不带喘气的，这两年稍微差了点，一根棍就歇菜了。” “……” 听着他不着调的回答，许有仁彻底失去了耐心，指指自家闺女，语调沧桑： “玥玥怀疑你爹被人下了毒，你仔细想一下府里谁比较可疑吧。” “下毒？！”周阳惊得一下蹿老高，“不可能吧，我家的下人都是用了好多年的老人，跟我爹娘的关系可好了。” 许有仁摊了下手，没发表评论。 其实这会儿他也是懵的，平常村里人有什么矛盾，最多扛着扫把互拍，哪见过这阵仗？ 但闺女刚才看到周父喷血的状态，整个人激动得不行，拉着他又比又划，明显是有所发现。 但具体发现了什么，时间紧，没来得及细听。 周阳从他那儿得不到答案，便转头看向了许玥玥：“闺女，我脑子笨，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详细说说呗？” 许玥玥淡定地掏出小本本，写下四个字——风过无痕。 周阳：“？？？怎么还拽上成语了？” 【→＿→成你个头！】 许玥玥斜他一眼，继续刷刷写字。 【风过无痕是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放在日常饮食中根本无法发觉，短时间内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基本离死不远了。】 【我记得后续情节里有人用这种毒药来对付商业对手，毒发的状态和周父一样一样的，面色青紫、口吐鲜血，下一步就是驾鹤西去了。】 周阳看着本上的一行行小字，胳膊腿抖啊抖，最后支撑不住身体，噗通跪下了： “我爹他这一生行善积德，见到路边的乞丐都要送个包子再走，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啊？” 许有仁弯腰把他提溜了起来，“有机会下毒的人，肯定是你们府上的，你慢慢捋一下，总能发现苗头。” “好，我捋……”周阳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了起来，但算到最后还是毫无头绪，“要不我把人都叫来，你们挨个审吧，我实在说不清。” 第088章 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 许有仁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向他解释： “那人既然有胆子下毒，自然不会轻易招认，万一没问出来又打草惊蛇，这事就更难掰扯清楚了，所以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周阳不说话了，紧抿着唇，作深思状。 许有仁心中升起一丝期待，还以为他会想出什么绝妙的好办法，结果等了半晌就等来一句： “实在不行，我跪下来给他们磕头，求他们高抬贵手，放我爹一马。” 饶是许有仁脾气再好，这下也没耐心了，反手把他按了回去： “跪吧，谁有你会跪啊。” “这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啊？”周阳双手抱头，眼泪刷刷往下掉，“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我除了吃就是睡，哪干过正经事？” 许有仁扯了下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说完偏过头，目光落到了许玥玥身上，“你有啥想法不？” 许玥玥趴在桌沿，攥着笔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门，思绪飞转。 【那人对周家下手必然是有所图，要么报仇要么图钱，无论哪种原因，在目的没达成之前他肯定不会离开。】 【我们不如利用这一点设个局，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一刻钟后，周家所有仆从齐聚一堂。 周阳垂头丧气地坐在主位环视一圈，还没开口先落了泪： “我爹的情况，你们应该都了解吧？” 刘管家顶着对肿眼泡哽咽出声：“少爷，您别太难过，老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呜呜呜……” 说着说着，眼泪又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听着他犹如鹅叫的哭声，周阳使劲掐了下大腿才勉强没有出戏： “刘管家，我知道你很想哭，但你能不能先别哭，让我把话说完。” 刘管家咬着唇，隐忍地点点头，“您说。” 周阳吸吸鼻子，重新酝酿情绪，“我爹的病，清原县的大夫恐怕治不了，作为儿子，没能在爹身体康健时尽孝，我感到很惭愧……” 话刚起个头，堂下又响起了刘管家洪亮且刺耳的哭声。 周阳皱起眉，不悦瞪他一眼，“又怎么了？” “呜呜呜，我感动。”刘管家眼中带泪，饱含深情地看着他道：“少爷，您终于长大了，知道孝顺父母了。” “……” 周阳再次掐了下大腿，压下用破鞋底子塞他嘴的冲动，语调伤感道： “就在刚刚，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我准备卖掉周家在清原县的产业，带着我爹我娘到外地寻求名医。” 刘管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震懵了，嘴皮子动了动，正要说话，周阳抢在他前面继续道： “所有你们也走吧，主仆一场，我没什么能给你们的，待会儿每人到账房领二两银子，就当是遣散费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傻眼了。 刘管家直接抱住了他的腿，哭得比奔丧还惨： “少爷，我不想走啊，您要去给老爷治病就去嘛，周家我帮您看着，工钱我也不要了，只要能留下来，我怎么都好！” 他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一时间满屋子都是下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下轮到许玥玥傻眼了。 第089章 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件不干 【啊这……见过上班摸鱼骂老板的，第一次见非要倒贴钱认人当主子的，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周阳也懵了，这跟剧本的走向完全不一样啊，难不成这群人都是幕后黑手？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场外寻求外援，堂外忽响起男人洪亮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屋里哭天抢地。” 周阳循声抬头，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连激动地迎了上去： “表哥，你来了，我爹他，他……” 男人握住他的手，关切道：“姨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慌，也别怕，一切有我呢。 我已经托人去外地找名医了，相信他们一定能治好姨父的病。 还有米行的生意，你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尽管来找我帮忙，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跟我客气。” 短短三句话，把周阳感动得涕泗横流，“呜呜呜，表哥，还好有你啊，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男人拍拍他的后背，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鄙夷，随后眸光一闪，看向了守在门边的许有仁和许玥玥： “这两位看起来有点面生啊，可是姨父那边的亲戚？” 周阳抹了把泪，介绍道：“不是，他们是我跟你说的面馆老板，就是要找你买板栗的人。” “哦，原来是许老板。”男人向他拱了拱手，态度温润谦和，“在下陆庆丰，在益城做茶叶生意。” 许有仁向他回了一礼，“在下许有仁，幸会幸会。”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倒是挺和谐，一旁的许玥玥脑子快炸了。 【陆庆丰，好熟悉的名字，容我想想……淦！这不是那个趁旱灾高价售米，最后激起民愤被人半夜绑走丢进粪坑溺死的黑心商人吗？】 【下毒谋害商业对头的人好像也是他！这下真相大白了，周父的毒百分之百是他下的！】 【狗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件不干啊！】 许有仁闻声嘴角笑容凝固，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陆庆丰并未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依旧噙着抹笑和他攀谈： “听表弟说你想跟我见一面，聊聊买板栗的事情，今天正好碰上了，要不直接把细节敲定了吧？” “啊，这个……” 许有仁嘴刚张开，胳膊肘就被闺女撞了下，小姑娘一个劲地冲他挤眉弄眼，眼角都快斜到太阳穴了。 【敲什么敲啊，不能敲，跟这种心肠歹毒的小人合作，我怕你被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许有仁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胡扯了个借口：“那什么，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改天吧，改天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说罢，拉着闺女就想跑。 周阳追在后面喊：“不是，那个事怎么办？他们都不愿意走……” 话说到一半，许有仁一个后撤步，把他也拽走了，边走边压低声音提醒他： “小点声，让人听见怎么办？” “行，小点声。”周阳舔舔唇，用气音问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啥突然要走？” 许有仁不说话，朝许玥玥使了个眼色，后者谨慎地扭头四顾，总觉得哪哪都有眼睛，索性把人带到了牛车跟前。 【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回面馆商量吧，就周阳这咋咋呼呼的性子，我怕他直接嚎出来。】 第090章 出门在外寻条死路 待回到面馆，许玥玥立刻掏出纸笔把自己的猜疑写了出来，周阳看完果然发出土拨鼠尖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有仁反问他：“怎么就不可能了？” “表哥跟我家的关系不一般，你知道吗？” 周阳歪着头，回忆起往事：“六年前，益城水灾，表哥一家老老少少饿死了十几口人，只有他吊着一口气逃到清原县，被我爹娘救下了。 后来他养好身体回到益城，我爹又借他钱教他做生意，可以说，他能有今天，全靠我爹在背后支持。” “你爹对他好，所以他就不会下毒害你爹？” 许有仁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斗米恩，升米仇’，对于贪心的人，你对他越好就越是罪过。” 周阳摇摇头，继续否认：“可是这些年他对我爹娘也不错啊，隔三差五就来送东西，不像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 许玥玥扶额叹息，冲他摆摆手。 【走吧，带着你灌满水的脑子赶紧走，相识一场，等你死后我会多给你烧几张纸钱。】 许有仁也连声叹气，“良言难劝该死鬼，你要是不信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 “不是，别撵我走啊，哎呦！” 周阳急得原地转圈，“我没有不信你们，就是这事儿太离谱了，他对我爹娘真的特别好，比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孝顺…… 唉，算了，不管这个了，你们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听你们的，只要能把我爹救回来，咋样都行。” 许有仁想了一下道：“先找证据吧，找到他下毒的证据，后面的事就好解决了。” “所以我该去哪找证据？”周阳瞪着俩眼睛，眸中透出清澈的愚蠢，“直接去他住的地方搜吗？” 许玥玥提笔快速写下一行字，推到了他面前。 周阳瞥了一眼，倒吸口凉气：“查他送给我爹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古玩摆件、金鱼乌龟、衣服鞋子……啥都有，真是要一件一件地查，估计能查到明年。” 许玥玥无奈，又在“东西”二字前补充了两个字：入口。 这回周阳总算没有掉链子，很快给出了答案：“我爹最喜欢喝益城的毛尖茶，表哥每次来都会送一些……” 说到这里，他忽然变了脸色，“不对，要是他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狼心狗肺，我娘是不是也中毒了？ 她经常吃表哥送来的补品，什么银耳桃胶、红枣枸杞，说是能美容养颜，宝贝的嘞！” 许有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个不好说，但保险起见，都拿出来查一下吧，还有……”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周阳，“他有没有给你送什么吃的？” 周阳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也，挺多的，糕点蜜饯、鸡腿肘子都吃过，还有……上次送你们的板栗，上上次面馆开业送你们的糕点。” 许有仁：“……” 许玥玥：“……” 【别人是出门在外交个朋友，轮到我们，是出门在外寻条死路。】 【老天奶奶，你可真会跟人开玩笑。】 第091章 为人民服务嘛 见两人都不说话，周阳尴尬地挠挠头，强行给自己找补： “你们也别太悲观，往好里想，万一他给我的东西没下毒呢？再退一步，就算有毒，那点剂量应该没啥问题吧？” 许有仁捂住了耳朵，有点头疼，“我不想听你说话，你也别在这晃悠了，麻溜地把你家所有可疑物品送去医馆查查吧。” 说完想了想，又道：“如果找到能解这种毒的大夫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周阳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弱弱地问：“清原县所有的大夫都已经被我找过了，他们连我爹中了毒都没查出来，能有本事检验出藏在饮食中的毒？” 许玥玥抬眸，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谢天谢地，你生锈的脑瓜终于会转了。】 【这种毒找普通的大夫肯定不行，得找个专业人士，我记得原剧情里就是县衙的仵作检查出来的，我们也找他吧。】 她提笔写下“仵作”二字，周阳看后敬佩之情达到了顶峰： “小孩的脑子果然好用，这么绝的办法都被你想出来了，太牛了！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东西，到时候咱们一块去衙门找仵作。” 周阳风风火火地跑了，这一跑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天擦黑才气喘吁吁地折回来。 同样气喘吁吁的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刘管家，以及拉着满满一车物资的老黄牛。 许有仁看着堆成大山的物资，头又开始疼了：“不是说了能入口的东西吗？你搬一堆破烂干啥？生怕陆庆丰看不见？” “放心，我从后门走的，没惊动任何人。”周阳赔着笑跟他解释：“进一次衙门不容易，多带点东西省得白跑一趟嘛。” 许有仁瞥见他脑门密密麻麻的汗珠，叹口气，默默走向停在角落的牛车。 三人的运气不错，到达县衙时正好撞见了县令林轻舟。 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能回家吃顿饭休息下，林轻舟的心情原本是极好的，但这份好心情在看到许家父女时戛然而止： “别告诉我你们那边又有情况。” 许玥玥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又在他扬起唇角的刹那点了下头。 【不出意外的话，你今天要加班了。】 【别太难过，为人民服务嘛，光荣！】 林轻舟撸了把脸，深呼吸：“又发生什么大案子了，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许玥玥赶紧回头向周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大腿，噗通跪下了： “林大人，求你救救我爹吧，求你，没有你我爹根本没法活啊……呜呜呜……” 林轻舟提着差点被他拽掉的裤子，脸都黑了：“有事说事，别整这死出行吗？” 周阳压根听不进他的话，死死拽着裤带子，涕泗横流地求道： “草民怀疑有人下毒害了草民的父亲，但草民没有证据，求县令大人为草民做主！” 林轻舟：“……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是县令，不是许愿池的王八，没证据让他查个鬼的案子？ 许有仁看周阳半天没说到重点，焦急地冲了出去： “林大人，实不相瞒，前些天草民在街上闲逛时一不小心又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第092章 人活着哪有不疯的 林轻舟抬头看看天边的晚霞，再摸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幽幽叹气：“你先省着点力气，进去再编吧。” “编？编什么？”许有仁撇嘴，一副深情被辜负的受伤样，“大人，您这是不相信草民？” 林轻舟淡定地睨他一眼，“信，哪敢不信，你跟镇上媒婆是一样的，虽然说起话来没谱，但想办成事的心是迫切的。” “……” 许玥玥抓抓腮帮子，在旁边笑。 【怪不得你能当县令呢，这洞察力和文学功底果然非同一般，许媒婆，哈哈哈……贴切，非常贴切！】 许有仁呲起大牙，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 无话可说，笑一下算了。 即使心里虚到不行，等进了书房，他还是凭自身的专业素养胡编乱造了一出陆庆丰买毒害人的戏码。 林轻舟办事也爽快，弄明白来龙去脉后，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官差喊来了仵作。 经过查验，周父每日所饮的茶叶及周母最爱喝的蜂蜜里都被加了料，送给周阳的零食点心倒没什么问题。 事实摆在眼前，周阳心底对人性的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了： “毒我爹毒我娘，就是不毒我，他就是嫉妒我有爹有娘，想让我变成像他一样的孤儿！好歹毒的手段，太歹毒了！” 许有仁安慰的话都跑到嗓子眼了，听完他的后半句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图周家的钱，没有对你下手，只是单纯地觉得你构不成威胁？” “砰！”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仵作收回震到发麻的手，捋了捋八字胡，对堂前一众人语重心长道： “年轻人，别把人想得那么坏，换个角度想，万一人家只是在研究风过无痕的发病规律以及对人体……唔……” 话未说完，林轻舟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脸尴尬地对众人解释： “他啊，干了一辈子仵作，处理过太多丧尽天良的案子，有时候不往好里想，精神很难不出问题。” 许有仁点点头，表示理解，“人活着哪有不疯的，我懂……所以接下来我们是去探望人证，还是先抓人？” 林轻舟敲了下桌沿，“不用这么麻烦，两件事一块办了吧。” 于是师爷陈正晚饭吃到一半，临时接到命令，带着一队官差去了陆庆丰落脚的院子，剩下的人则跟着周阳回了周家。 房门半掩的主屋内，周父仍直挺挺地躺在床板上，管家老刘和周母分别守在床头床尾。 两人一个嘤嘤地哭，一个嗷嗷地哭，跟唱对台戏一样，热闹极了。 林轻舟听见动静矫健的步伐一顿，小心翼翼地看向周阳：“来晚了？” 周阳仰头看看光秃秃的门头，心绪稍定，“没有挂白布，那就没来晚，老刘办事向来严谨，该有的规矩必然不会忘。”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昏睡许久的周父忽然化身为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猛地跃起，骂了声“逆子”后又喷出口黑血倒了下去。 门外的仵作见状眉头一蹙，回过头面色凝重地问周阳：“你爹毒发前是不是生过气？” 第093章 你真该是个哑巴 “啊？”周阳的小心肝一颤，眼圈登时红了，“生过气怎么了？会死得更快吗？” 仵作抿了抿唇，没忍心告诉他实情，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包银针进了房间。 周阳战战兢兢地守在一旁，见他手握银针对着自家老父亲又戳又扎，时而摇头时而皱眉，一颗心也如同跌进油锅，难受死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到许有仁怀里大哭特哭：“完蛋了，我不会真把我爹气死了吧？我有罪啊，我爹要是真救不回来，那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周母和老刘刚止住眼泪，听他这么一哭，又跟着哭了起来，小小屋子比刚才更热闹了。 三人头对头哭得正起劲，检查到一半的仵作忽然像得了失心疯，放下银针，逮住周阳就是一串爆笑： “哈哈哈，年轻人，气得好，气得妙啊！没有你的逆子行径就没有你爹的今天，你真是好样的，哈哈哈……” 周阳本就心中有愧，听完他的讽刺之语更是羞愧到无地自容，操起耳巴子直往自己脸上扇： “叔，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啪！” “我大逆不道，我罪该万死。” “啪！啪！” 接连几个大耳巴子扇得脸都肿了。 管家老刘看得既揪心又感动，泪眼婆娑地拉住周父的手感慨道： “老爷，您就放心走吧，少爷他懂事了，您听听这巴掌声，每一声都是他对您的爱啊。” 不知何时苏醒的周父的眼皮一颤，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句话：“这份爱给你你要不要？” 老刘面上一喜，“呀，老爷您没死啊？” “我什么时候说他会死了？”仵作快被这对戏精主仆整无语了：“正常来说，中了毒再生气的确会死得更快，但你家这情况有点特殊。” 周阳停下扇脸的动作，眼巴巴地问：“怎么个特殊法？” “你爹体内的毒素还没多到要发作的程度，但因为总是生气，气血上涌，导致毒发时间提前了。” “这不还是我的错吗？”周阳眼皮子一耷拉，啪叽，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听我把话说完。”仵作抱住他的胳膊，续道：“提前并不一定是坏事，现在你爹体内毒素不多，大概率还能救回来。 如果没有这一变故，真等到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发作就药石罔医了，所以你爹不是被你害死的，相反，是你救了他。” “我、救、了、他？” 周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脑袋，咧着嘴愣了半晌，末了一个大跨步跳到周父床头，扒拉着他的胳膊喊： “爹，你听见了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都说救命之恩当肝脑涂地，涌泉相报，我不要你的心不要你的肝，只求你多给一点零花钱。” “滚！”周父挣扎着把胳膊从他手里薅出来，脑袋里好像有一百个小人在蹦哒，乱糟糟的，不等他理清思绪，门外又闹了起来。 循声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执酒壶狂奔而来的陆庆丰。 他应当喝了不少酒，双眼迷离、面色绯红，像极了刚从笼舍里逃出来的大鹅，一边蹿着稀狂奔，一边伸着颈子引吭高歌： “喝，再来一杯！爷今天心情好啊，哈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我要发财了，周家的东西很快就是我的了！ 周阳个蠢货，我害了他爹娘，抢了他的家产，他还要哭着对我说谢谢，哈哈哈，太蠢了！” 紧跟在陆庆丰身侧的小厮哭唧唧地劝：“我的祖宗啊，求您少说两句吧，求您啦。” 劝着劝着，那台词又变成了：“你为什么不是个哑巴？你真该是个哑巴！” 再往后看，是一脸懵逼的陈正及一众官差。 办这么多年案子了，头一次见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干了缺德事，满世界吆喝的犯人，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周父被他的疯言疯语震惊了，原本青紫的脸一下涨到发黑，好像随时要爆开： “发财，周家的东西……怎么回事，陆庆丰，你在说什么？还是我已经死了，现在正活在梦里？” 周阳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爹，醒醒吧，你还活得好好的，陆庆丰他个禽兽想私吞我们的家产，给你和娘下了毒。” 周父捂住隐隐作痛的脸，视线偏移，看着门外上蹿下跳的那道身影，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抖得厉害： “不可能的，庆丰与我亲如父子，只要他肯开口，周家的钱财随他取用，何至于为了点身外之物对至亲下杀手？” 周母也哭成了泪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庆丰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善良淳厚，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仵作点着头附和：“对，凡是都要往好处想，万一他只是怕你们年纪大了会得病受苦，想提前把你们送下去呢？” 周父周母：“……” 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最终陆庆丰被四名官差抬进了县衙，一盆凉水泼到头上，酒醒了大半。 “我，你……这是哪？” 他怔怔地看着端坐在堂前、似笑非笑的男人，混乱的思绪像一锅粥。 他不是应该在屋里喝酒吗？周家的老东西要死了，这么喜庆的事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轻舟猜到他大概是喝断片了，挑起唇角，体贴地做了个自我介绍：“陆老板好，我是清原县的县令，林轻舟。 一刻钟前，你亲口招认了为夺周家家产，下毒谋害姨父姨母的犯罪事实，这些都是证人。 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 陆庆丰瞳孔紧缩，在震惊中回过头，待看清周围的人和布置后，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 县令、县衙、姨父姨母…… 老天！他都干了什么？ 现在装死还来不来得及？ “啊——！” 陆庆丰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翻着白眼径直向后倒去。 看到这里，旁观席的许玥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做人呐，尤其是做了坏事的人，还是低调点好，太过得意忘形就是自掘坟墓。】 【看你，刚才笑得多开心，现在怎么不笑了？起来继续笑嘛。】 第094章 一块糕点引发的人间惨案 小姑娘托着下巴想了想，最后决定做件好人好事，端起桌边的热茶，呼啦啦，对准陆庆丰的脑袋浇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落到脸皮上，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刚倒地不过三秒的某人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小兔崽子，你是想杀了我吗？” 许玥玥放下茶壶，无辜地耸了下肩。 【你这人怎么狼心狗肺呀？没看到我在帮你治病吗？一壶热茶药到病除，世上再找不出像我这样的神医了。】 周阳见干闺女被欺负，立马站了出来，揪住陆庆丰的衣领猛推一把： “你在狗叫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往你脸上泼水都便宜你了，她就该往你头上泼刀片，扎死你个王八蛋！” 陆庆丰抹了把脸，毫不退让地和他对峙，“周阳，你有什么脸在我这里大呼小叫？整个周家谁都可以骂我，就你不能！ 没有我帮你照顾父母，没有我为周家的生意忙前忙后，你他娘的别想过这么顺心！” “你帮我照顾父母？”周阳被他气笑了，偏头指着出一口气喘三喘的老爹道：“把人照顾成这样，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陆庆丰梗了一下，但也只是梗了一下，之后说话更理直气壮了：“他落到今日的下场，是他活该！” 周父眼一瞪，差点气撅过去，“我怎么就活该了？这些年我既借你钱，又教你做生意，对你还不够好吗？” 周母也在旁边搭腔：“庆丰，你说这话未免太不讲良心了，我和你姨父是真把你当亲生儿子疼啊！” “亲生儿子，呵～”陆庆丰嗤笑一声，“又拿这一套来糊弄我，你们觉得我还会信吗？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可实际是怎么做的呢？ 周阳整日在外弄狗逗猫不见你们责怪，而我，只是弄错了一批货就要被家法伺候；旁人送的糕点，你们要藏着掖着给周阳吃，生怕我摸到一点。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亲生儿子？呵呵，虚伪，虚伪至极！” 周母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糕点，我怎么不记得了？” 陆庆丰脸上笑意更冷，“六年前，北地商人送来的那盒点心，你们都忘了是吧？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周母蹙起眉头，仔细思考了一阵，终于摸出了一点头绪： “六年前，北地商人……你说的该不会是阳哥儿吃的药膳吧？” “药膳？”陆庆丰傻眼了。 “阳哥儿那孩子嘴刁，不爱吃药，我就让人把药掺到糕点里骗他吃，你在家里待了那么久，应该知道这事啊。” 陆庆丰茫然地四处观望着，明显并不了解这一点，周母也看出来了，叹了口气道： “就算不知道那是药膳，你也不该记恨到现在啊，除了那些糕点，平常阳哥儿吃的东西，我都会给你留一份，何时亏待过你？” 陆庆丰沉默了，周父周母对他的确很好，正是因为这份好，让他时不时会产生自己就是周家一份子的错觉。 也正是因为这份好，他才会不自觉地和周阳攀比、计较，稍微有一点不公平，心底就会滋生出无数自卑愤懑的情绪。 当他把这份情绪放大，并采取了行动时，忽然又跳出个人告诉他：“你搞错了，人家是真心待你的。” 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接受不了，所以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就算糕点的事是我冤枉了你们，那生意上的事呢？这里面总没有误会吧？” “生意上的事确实没有误会。”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周父的心情意外地平静，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懊悔： “是我太过自私，看你在生意上有天赋，便一门心思想着把你培养成材，好接手周家的烂摊子，却从头到尾没问过你的意见。” “我？接手周家的烂摊子？”陆庆丰又一次受到了暴击，“你的意思是……想把周家交给我管？为什么？” “周阳身子骨弱，又是个顽劣性子，将来肯定指望不上，家里又没有其他孩子，周家的基业不交给你还能给谁？” 周父对上他的眼睛，苍老浑浊的眸子里噙满热泪： “庆丰，是姨父错了，姨父不该逼你，你说的对，落到今日这副田地，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陆庆丰哽咽着跪下了，“我不知道您要把周家交给我，也不知道那糕点是表弟的药，我错了……” 看着他痛哭流涕的窝囊样，堂内众人心情也颇为复杂。 仵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一边抹泪一边记载：这是由一块糕点引发的人间惨案，故事的主人公小丰有病，有大病…… 许玥玥一边啪嗒啪嗒捏糖炒栗子，一边嫌弃地摇头。 【啧啧，这叫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伙子，你别太离谱，周家只是你亲戚，亲戚又没有养你的义务，人家愿意收留你是人家心善，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跟人家儿子比上了。】 【言语已经无法评价这种行为了，只说一句，下辈子当个人吧！】 许有仁也看得血压飙升，扯住周阳劝道：“老弟，哥劝你一句，这家伙就是天生的冷心冷肺人，趁早处理了，对你、对你爹娘都好。” 周阳凑到他耳边小声念：“实不相瞒，早就想动手了，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要不你帮个忙，咱们一块把他囊死得了。” “咳！”林轻舟敲了下桌板，面无表情地看着说悄悄话的两人，“本官只是没说话，不是死了。” 许有仁连忙挺直后背，冲他呲了呲牙，“他胡说八道的，当不了真，这种下毒伤人的恶劣事件，还得让林大人您来处理，您说呢？” 林轻舟扫过他手里油光锃亮的栗子，默默饮了口茶，没吱声。 等陆庆丰哭够了、嚎够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问起正事。 大概是周父宽广无私的胸怀感动了陆庆丰，这次他不再抵触，老老实实交代了买毒下毒的来龙去脉。 唯一的遗憾是他买药的时候手头比较紧，没要解药，而仵作的专业不对口，只会检测，不会解毒。 于是周父是怎么被抬进县衙的，又是怎么被抬出去的。 第095章 省钱给闺女治病 为此周阳又抱头痛哭了一场，仵作看他可怜，好心指了条明路： “你去怀玉山找一个叫江澄的人，他早年拜在姜神医名下，医术精湛，能治百病、解百毒，区区一个风过无痕对他来说肯定不是问题。 不过这家伙脾气怪，还贪财，去之前要做好吃闭门羹和被坑一笔的准备。” “没事，只要能救回我爹，别说闭门羹了，就算是狗屎我也吃得，至于钱财，没关系，我家不缺！” 周阳擦去眼泪，一脸感激地拱手向仵作拜了又拜：“叔，谢谢你，等找完解药，我请你出去喝酒。” 仵作点点头，嘴角的笑容透着丝欣慰，“真好啊，我就说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这时许有仁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真不真情的先放一边，叔，我能向你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 “你说的那个江澄，他能治哑疾吗？” 许有仁看一眼腿边打着哈欠的小姑娘，搓了搓手，心情莫名有点激动。 要是能治，以后他闺女就跟其他小姑娘一样，能甜甜地喊他爹了。 哎呦，不敢想那画面该有多么温馨动人！ 仵作捋了捋胡子，迟疑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导致哑疾的原因有很多，有些能治，有些治不了，具体情况如何，还得检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见许有仁的神色逐渐沮丧，他又补上一句：“不过江澄医术好，能治的概率很大，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带她过去看看吧。” 许有仁用力点了下头，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模样，“嗯，带她去看，一定去……玥玥，马上要去治病了，开不开心？” 熬夜熬到头发昏的许玥玥：“？？？” 【哈？不是在商量解毒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爹，我看你也是膨胀了，面馆的辣椒油马上要用完了，家里房子还没盖好，奶奶的荷包比乞丐的碗都干净，谁给你的勇气找神医呀？】 【听我一句劝，看病的事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最基础的温饱问题。】 许有仁按住她摇成拨浪鼓的脑袋，就一句话：“别管其他，你只需要告诉爹想不想把哑病治好就完事儿了。” 许玥玥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想，做哑巴多好，见了熟人不打招呼也不会被骂没教养，更不用担心说错话得罪人。】 【嗯，我就乐意当个小哑巴，才不是担心钱不够花呢！】 “行，不愿意就不看了，不管你会不会说话，都是爹的好闺女。” 许有仁不忍心看她为钱的事发愁，故作爽快地摆了摆手，然而等回到家，确定闺女睡熟后，转头就把怀玉山有神医的事告诉了钱氏。 钱氏听完心情比他还激动，问都不带问的，直接拍板做了决定： “看，必须要带玥玥过去看看，无论多少钱都得看！” “我也是这个想法，但钱那方面……的确是个问题。” 许有仁愁眉苦脸地掰着手头算，“回来的路上我算过了，去怀玉山的来回路费最起码得二十两银子。 再加上诊金，少说得五六百两，多了恐怕要上千两，咱就是把胳膊抡断了，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啊！” “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不行？”钱氏白他一眼，信心满满：“回头我跟老二他们说一声，以后咱们都省着点花。 肉吃不吃都能行，白菜萝卜一样能填饱肚皮，前几日说的衣服也不用裁了，穿啥新衣服啊，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能穿九年呢！ 还有糖炒栗子的摊位，你尽快摆起来，多一份进账你闺女就能早一天说话，那孩子懂事，不跟咱提要求，咱也得上道，懂不懂？” “懂，我都懂。”听她这么一说，许有仁也来了干劲，“那娘您早点睡吧，明儿我就去周家问问，不行的话我亲自去一趟益城，把板栗拉回来。” 翌日，许玥玥像往常一样，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厨房找吃的。 平常钱氏都会在锅里给她留碗稠稠的米粥，留个鸡蛋，另外配个包子或者油饼。 今天却变了。 粥变成了面稀饭，包子油饼成了窝窝头，唯一不变的只有鸡蛋。 许玥玥盯着那黑乎乎的窝窝头，脑子半晌没转过来弯。 【什么情况？辛辛苦苦几十天，一夜回到解放前？】 【家里遭土匪了，还是我没睡醒？】 钱氏听见她心底的疑问，害怕露馅，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扭过身子笑眯眯地问： “今天的早饭咋样？奶奶怕你天天喝粥吃包子会腻，特意换了新花样呢！” 许玥玥点点头，露出一双刚冒头的大门牙。 【新花样是吧？整挺好，多吃几顿过年都不用减肥了。】 钱氏：“……” 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由于钱氏的随机应变，许玥玥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等吃完早饭赶到县城，遇到卖糖葫芦的小贩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许长远和许长安两个馋虫看到吃的就会哼唧，就跟饿了一天的雏鸟似的，嘴张得都能看见嗓子眼了。 但是今天，卖糖葫芦的老头都快把草把子杵他们脸上了，两人愣是一声没吭。 许长安还欲盖弥彰地往她腿边缩了缩，呲着两排白生生的糯米牙道： “嘶溜～我一点都不想吃，姐姐，你是不是也不想吃？” 许玥玥默默抬起胳膊，把刚落到袖子上的那片水渍展示给他看。 【别装了，你口水滴我袖子上了。】 【我就睡了一觉，家里怎么就变天了？老许同志，你不解释一下吗？】 被揪住衣角的许有仁后脖颈一紧，连头都没敢回。 早上一家人刚开完大会，详细讨论了该如何瞒着闺女攒下一千两银子。 现在可好，一个子儿没赚到计划就暴露了，他都不知道是该夸闺女太聪明，还是该怨家里人演技太拙劣了。 “那啥……别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问你奶奶吧，她当家。” 许玥玥又将视线移到了钱氏身上，白里透红的小脸紧绷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第096章 升级版茶馆 钱氏揉揉她的脸蛋，无奈地叹了口气，“奶想给你治病，不管花多少钱，也不管能不能成，就想试一试，你明白吗？” 许玥玥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我什么都明白，但不能为了省那点钱就让大家吃糠咽菜啊，那样我的良心会痛。】 【还是那句话，再等等吧，等以后钱花不完了再考虑去怀玉山治病的事儿。】 众人一听她是这种态度，全急了，一个接一个地劝： “玥玥，听你奶奶的，这病得治！你还跟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别管，攒钱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就是，你一个小娃娃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个高的顶着呢，你只管开心快乐就成了。” “妹妹，你误会了，其实长安一点都不喜欢吃糖葫芦，也不想吃烧饼，他只是喜欢流口水，长安，你说是不是？” “嗯，不喜欢，攒钱给姐姐看病，想听姐姐说话。” 听着大家笨拙但质朴的劝说，许玥玥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哎呀呀，别说了，再说我真要抱头痛哭了，不就是一个病嘛，我治就是了！】 【但吃糠咽菜这件事绝不妥协，小钱能省，大钱可不是省出来的，我可不想看到半年后，钱没攒够，咱一家人全饿成竹竿的画面。】 【还是想办法搞钱吧，羊油辣椒很快要用完，新一批辣椒要等大半年才有收成，面馆是指望不上了。】 【摆摊卖糖炒栗子估计也赚不到大钱，想长远发展还是得开店，酒楼、糕点、化妆品……】 许玥玥搜肠刮肚，把种田文里穿越女主常见的致富方法想了一遍，最终选了条最适合自己的路子——开茶馆。 普通的茶馆自然吸引不了顾客，她想开的是一家集奶茶店、糕点铺、剧院于一体的休闲娱乐场所。 男人来了能喝杯清茶听听曲，女人来了能喝杯奶茶吃块点心看看戏。 待生意步入正轨，还可以建个球场乐园，主打一个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受众广了，店里的生意自然不会差。 有了目标，许玥玥立刻拿出纸笔规划起具体的营业内容。 其他人看她写写画画异常认真，都默契地没有打扰。 从刚到县城到暮色四合，她抱着本子勾画了将近四个时辰，直到钱氏将晚饭端到眼前才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活动下筋骨。 钱氏看着心疼，又开始反过来劝：“其实咱也不用这么着急，看个哑病嘛，稍微晚三五个月也没啥问题。” 许玥玥噗嗤笑了，抱着她的胳膊晃了又晃。 【我滴奶奶呀，咱要不要变脸这么快？】 【放心吧，就忙这一天，等我把具体细节捋清楚，剩下的麻烦事全交给我爹，他腿长、头发多，不怕累。】 忙了一天刚端上饭碗的许有仁：“……” 这四面漏风的小棉袄啊，真是一穿一个不吱声。 心塞归心塞，当吃过晚饭，闺女真把厚厚一摞图纸拍到桌案上时，他还是跟着激动了一下： “这是……你想了一天的最新版致富秘籍？” 许玥玥骄傲地点点头，把图纸推到了他面前。 【瞅瞅吧，咱家人未来两年到底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全看它了。】 第097章 玥玥出马，一个顶俩 许有仁搓搓手，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掀开封皮，第一页就是茶馆的内部构造图。 一楼的布置和普通茶馆没什么区别，几张桌子配上若干圆凳，不过最里侧多了个戏台。 二楼被分成了两个区间，上了楼梯往左是观景台，靠窗可欣赏街景，凭栏可听曲看戏，视角极佳。 右侧则是一排厢房，装修雅致，私密性较好，是闺蜜聚会、聊生意话家常的首选地点。 再往后，是茶馆的营业内容介绍，这一段被分成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茶水饮品，除了寻常店铺售卖的茶叶水、酸梅汁、绿豆水等，又额外加了些新品种，如花茶、奶茶、时令果茶…… 第二部分是甜品干果，照旧在常见的品种里加入新元素，比如糖炒栗子、果味夹心糕点、鲜花奶味制品…… 第三部分是重头戏，也是吸引顾客的法宝——小剧场，关于这点，许玥玥打算先看完市场上常见的故事桥段，再进行反转创新。 看完全部内容，许有仁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撼”两个字形容了： “不愧是我许有仁的闺女，太牛了！这笔钱就该你赚，其他谁来我都不服气！” “你这想法是挺好的，但钱从哪里来？”务实派钱氏发出质疑，“不是奶奶非要泼你凉水，而是咱家确实没钱了。 别说建个这么大的茶馆了，就连盖个茅房都够呛，喏，奶的荷包，你自己看，比狗舔的都干净。” 【就知道您怕这个，别怕，钱的事我早就考虑好了。】 许玥玥扬唇一笑，不慌不忙地拉住自家老爹的衣袖，冲他使了个颜色。 【我爹嘴巴这么会说，就让他出去拉人搞投资呗！】 【爹，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许有仁一头雾水，拉人搞骰子？骰什么子？总不能是赌钱吧？ 许玥玥看他脑回路完全没在道上，只得乖乖拿起笔给他科普了一下投资的概念。 【拉人搞投资就是找人合伙做生意，咱们出主意出技术，别人出钱，赚来的钱两家按比例分配。】 【我看周阳就不错，人傻钱多且事少，简直是最佳合作伙伴。】 听完解释，许有仁豁然开朗了，“明天我就去周家问问，他要是没走的话，说什么也得把他绑上贼船。” “怎么说话呢？”钱氏斜他一眼，纠正道：“咱这叫大金船！” 许有仁爽朗大笑，“娘说的对，大金船，哈哈哈，搭上就发财的大金船！” 是夜，许家十几口人兴奋得没怎么睡觉，全都围在许玥玥身边问茶馆的事。 “玥玥，你后面写的小剧场打算怎么安排？是请戏班子来演，还是咱们自己演？” 提到这个，许有智面颊泛红，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这段时间他在面馆干的都是一些杂活，厨房需要他就去厨房，前厅需要他就去前厅，闲是没闲着，就是觉得没意思。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想干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许玥玥提笔写下“自己演”三个字，一抬头对上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内心也有点小激动。 【四叔，你是不是想登台演出？肯定是，像你这种如向日葵般漂亮明媚的人，天生就该属于舞台，整日窝在灶前实属屈才。】 【等着吧，等我为你量身打造一出戏，把你捧成全中晋最炙手可热的男明星，到时候我也跟着沾点光。】 【顶流的小侄女，嘿嘿，这个称呼我喜欢！】 男明星、顶流啥的许有智没听懂，但大概意思猜出来了。 侄女不仅想自己组个戏班子，还要自己动笔写戏，而且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戏。 不愧是和他心有灵犀的亲侄女，这待遇……恐怕夜里做梦都要笑醒！ 一向内敛矜持的许有智这回矜持不下去了，嘴角翘得啊，都快飞天上了： “自己演好啊，四叔相信你，绝对能把小剧场办的风生水起。” 许玥玥攥起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必须的，玥玥出马，一个顶俩！】 “小剧场咱自己演，那吃的喝的呢，也是咱自己做吗？”钱氏见缝插针问了一嘴。 【这个嘛，您可真问住我了。】 许玥玥抓抓后脑勺，笑得憨厚。 其实做甜品和奶茶她根本不是专业的，充其量算个业余爱好者，跟着手机教程做出来的东西倒像模像样，但是现在…… 不光教程没了，只能凭记忆，更可怕的是连材料都不一定能凑齐，这种情况下她压根没打算自己瞎折腾。 还是请专业的人来干吧，这样就算翻车也不会太难看。 想到这，她又提笔写下了“苏彦华”三个字。 【就他了，我们的茶馆首席厨师长。】 【上天既然安排我们相遇了，那就必须得利用上，不然就是暴殄天物，要遭骂的。】 得知她的想法后，钱氏莫名有点小失落，“用不上我啊？害，我寻思能学点新东西呢。” 许玥玥蹿到她面前，做了几下锤背的动作。 【新花样什么时候都能学，孙女这不是怕您累着嘛。】 【每天看您又是捶胳膊又是捶腿，可把孙女心疼坏了。】 两句话把钱氏哄得心花怒放，“请人就请人吧，正好我也落个清闲，不过咱先说好，有需要帮忙的必须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许玥玥连连点头。 【那是必须的，又不是外人，我客气什么？】 刚哄好钱氏，那边袖子又被拽住了。 许长安怕个头太矮别人听不见他说话，直接爬到板凳上问： “姐姐，奶茶是什么茶，好喝吗？双皮奶又是什么东东，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许玥玥微微一笑，再次把滴过口水的袖子往他面前杵。 【我一点都不馋，我只是爱留口水，哈哈，小馋虫，露馅了吧？】 许长安年纪虽小，但也是爱面子的人，被她一调笑，脸蛋腾一下红成了大苹果。 许玥玥笑得更厉害了。 【别急，等老许拉完投资，那些吃的，姐姐一样一样做给你吃，保准把你撑得肚儿滚圆。】 这时许长远也憋不住了，凑上前来搭话：“妹妹，你可真能忍啊，知道这么多好吃的都不往外说，如果是我，一定天天让奶奶做着吃！” 第098章 开茶馆，我是认真的 许长远一张嘴，钱氏的胳膊立马举起来了： “奶奶不光做饭好吃，大耳巴子打人还特别疼呢，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我有点瞌睡，先回屋睡觉了。”许长远怂怂地捂住脸，不等钱氏反应，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这熊孩子……”钱氏笑了一声，回头扫过一屋子人，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说罢顺手掐了下许玥玥的脸蛋，笑道：“今天你辛苦了，明儿奶奶给你煮俩鸡蛋补补。” 她掐完许有仁也欠欠地跑过来掐了一把，“爹的好闺女呀，真厉害！” 许玥玥炸毛了，凶巴巴地冲他呲了呲牙，火气还没冲上来，许有智也上手捏了下： “小剧场那边需要帮忙的话，记得喊四叔，四叔偷偷听过好多戏，说不定能帮上忙。” 许玥玥赶紧撤回呲到一半的牙，用力点了下头，再抬起来时另外半边脸又被捏住了。 许知夏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热切，完全不似最初的疏离防备： “玥玥啊，等茶馆开业了，你给姑姑安排个新活呗，泡茶做饼子干啥都行，就是别刷碗了，姑姑的手都快刷秃噜皮了。” 许玥玥比了个“OK”的手势。 【小事一桩，回头我让奶奶请俩打杂的，助你实现刷碗自由。】 送走喜笑颜开的许知夏，又又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这下许玥玥不干了，双手抱头坚决不给掐。 【干嘛呢，干嘛呢，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老是整这一出，我很没面子的。】 许长明想摸头的动作一顿，随后笑着把胳膊缩了回去，“好，不摸了，快回去睡吧。” 许玥玥如蒙大赦，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掐住许长安的脸蛋揉了好几把，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房间。 留在原地一脸懵的许长安：“……” 就，挺突然的。 第二天，一家人起的比往常要早很多，干起活来也比往常快很多，不到巳时就收拾好东西赶到了县城。 许有仁见时间还早，便打算在开门营业前去一趟周家探探情况，谁曾想还没出发，周阳先主动送上门了。 “你不是应该在家准备去怀玉山的事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许有仁愣了下。 “唉，别提了。”周阳叹了口气，满腹哀愁，“本来都说好了，我去怀玉山求解药，他们在家好好修养。 但我爹死活不同意，非得派老刘去，说我身子骨弱，别解药没拿到，再死路上了……不是，我真有这么差劲吗？” 许有仁瞥一眼他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胳膊，道：“差劲不差劲不好说，但身子骨弱是真的，你呀，还是听你爹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周阳继续叹气，“要是周家还跟之前一样，我肯定愿意在家待着，但现在……我爹倒了，陆庆丰下了大狱，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好像咸鱼干挂门口吹两天就能成大锦鲤一样，但是可能吗？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说到这儿，许有仁连忙打断他，“住口，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周阳想都不想，直接摇头，“不不不，不能试，万一把米行试倒闭了，我爹非杀了我。” “谁让你拿米行练手了？”许有仁搭上他的肩膀，顺势引入正题，“你可以试着自己做点小生意啊，反正咱家不差钱，干就完了。” “自己做点小生意……”周阳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思，片刻，激动地扒拉住许有仁的胳膊嚷道：“我想到了！” “你说，我帮你参考参考。” “我可以雇几个人，组建一个吵架大队，专门帮别人吵架，按次收费，一次二两银子，十次二十两，一百次二百两，不出一年，我就能成为清原县首富了！” “……”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阳看许有仁脸色不太对，心虚地挠挠头，喃喃低语：“怎么，有问题吗？我觉得这个生意挺好的啊。 要是清原县有人接这活，前天我也不至于说不过陆庆丰，被气个半死了。” 许有仁用看智障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遍，末了揣着沉重的心情道：“我想重新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哪个问题？” 许有仁嘴角抽搐，声音冷酷：“你确实挺差劲的。” “噗！”周阳捂住胸口，作吐血状，“相识一场，你要不要这么无情？” “算了，不逗你了。”许有仁扯住他的衣袖，把人拉到了后院，“我这里有个赚钱的门道，不过还缺一点资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周阳眼睛一亮，连比了个请的手势，“你说，我洗耳恭听。” 许有仁清清嗓子，摆正姿态，从袖袋里摸出那叠茶馆设计图往桌上一拍，开始画大饼： “我们打算开一家茶馆，卖卖果茶糕点，请客人听个戏啥的，只要能办起来，生意绝对不会差。 不说多，一天赚它二三十两银子不是问题，一天二十，十天二百，可比你帮人吵架来钱快多了。 等生意做大了，咱们还可以到隔壁县城、到府城开分店，到那时别说清原县了，整个中晋的人听了你的名字都要竖拇指！” 一个大饼砸下去，周阳果然迷糊了，人还在店里坐着，魂却飘到九霄云外当首富去了。 “开茶馆，当首富，好啊，好！许大哥，什么都别说了，我信你！你还差多少钱，说一声，我这就回家找我爹要。” 说着，他一个挺身从凳子上蹿了起来，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飞回去抢钱。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好吧？” 许有仁抬手把他按了回去，语气不似刚才的浮夸，带了些严肃和威压： “开茶馆，我是认真的，以后咱闺女治哑疾的诊金都全靠它了。 你要是想干，就拿出态度，踏踏实实地干，别当时头脑发热，拿出一笔钱后面就什么都不管了。” 在他严肃的目光中，周阳过度亢奋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也变了语气，“玥玥是我要认的干闺女，我自然希望她好，除了钱，还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第099章 拒绝偷吃保证书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许有仁抬手给他倒了杯水，不疾不徐道： “你在清原县待的时间长，知道的地方肯定比我多，麻烦你多留意一下，咱尽快选个合适的店面把茶馆开起来。” “好，一会儿我就出去看。” “以后店面装修或者营业的时候，万一哪天我有事走不开，你得去店里看着，你嘴巴比我会说，招呼个客人肯定没问题吧？” “没问题。” “店里招人、进货之类的琐事，你要是有空也盯着点，毕竟是要当老板的人了，总不能还跟之前一样，天天在街上瞎溜达吧？” “嗯，我盯。”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许有仁稍微放心了一些： “如果上面那几点都能做到，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茶馆的利润咱们五五分，你觉得咋样？” “都行，欸？不对，不能五五分！”周阳头都点一半了才反应过来，“我拿小头就行了，我自己啥本事我自己心里清楚。” 许有仁摆摆手，态度强势，“听我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样你回家也好跟你爹交代。” 最后一句话说服了周阳，“行，就按你说的来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分钱的时候多给闺女塞点呗。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许有仁对这次会谈结果很满意，又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这两天咱们先把店面找了，剩下的事后面再商量。” 周阳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下，“许大哥，小弟敬你一杯，提前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不对……” 许有仁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补上一条： “有个很重要的事忘记跟你说了，等茶馆开了业，你可得管住自己的嘴，不能跟客人抢东西吃，更不能到厨房偷吃。” 周阳绷不住了：“……不是，你这就有点侮辱人了，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许有仁一点面子没给他留：“像，非常像。” “污蔑，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周阳很不服气，扭头拉来许玥玥评理，“闺女，你爹说我会跟客人抢东西，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 许玥玥眼睛一弯，从腰包里掏出了厚厚一叠合约，最上面的那张赫然是个拒绝偷吃保证书。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这个事呢，既然你主动说了，那就直接把保证书签了吧。】 “本人周阳保证在今后的工作中，绝不私自进入厨房，绝不偷拿客人盘中餐杯中茶，绝不向客人讨要一口吃的喝的，如有违背，罚倒泔水一个月……” 周阳接过保证书，念着念着破防了，“倒一个月的泔水？姑奶奶，咱要不要这么狠？” 许玥玥眉毛一挑，笑眯眯地指了指最后一行小字。 “如果屡教不改，惩罚超级加倍？”周阳一拍脑门，想发疯，“人与人之间的最基本的信任呢？” 父女俩同时摊手，并露出了同款微笑脸： “我们可以信任你的人品，但不能信任你的嘴巴，所以，签字画押吧。” 周阳：“……” 干的就是干的，果然比不上人家亲生的。 郁闷，悲伤，想哭。 第100章 话本里走出来的小将军 周阳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哼哼唧唧磨蹭了好久，最后还是在父女俩的眼神威胁下签上名字按下了手印。 收好保证书，下面则是合作的详细条约，一式两份，双方都要签字按手印。 里面包括合作双方应尽的责任，利润的分配问题，茶馆人员的管理问题等。 许有仁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拿起来认真读了一遍，然后忍不住冲许玥玥竖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考虑得太周全了！早知道你写了这个，我就不费劲巴拉跟他说那么多了，名字一签，手印一按，这事儿不就成了？” 许玥玥下巴一抬，一脸傲娇。 【昨儿想了一夜呢，头发都熬掉了两撮，可不得发挥点作用？】 周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横跳，越跳越觉得诡异，感觉自己好像掉进狼窝的小绵羊，马上要被分食干净了。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到什么当场就说了：“搞这么复杂，你们该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想什么呢？”许有仁把合约摊到桌面，拉着他看，“来看看嘛，你又不是不识字，实在不放心拿回去找你爹看也行。” “不用找他，我自己就能做主。”周阳重新坐了回去，拿起合约翻看起来，“甲方、乙方，嘶，整得还怪严肃……”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周阳终于看完了所有条款，漂浮不定的心也有了着落： “可以，写的很公正，比衙门发放的判决文书还公正。” 许有仁把笔递了过去，“所以还愣着干啥，签字呀。”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阳把笔拨到一旁，依次给许玥玥和许有仁倒了杯茶，摆正脸色道：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干正经事，中间难免会有做错或者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多多包涵。” 许有仁笑着和他碰了下杯，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对方忽然话音一转，放起了狠话： “要是不包涵，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面馆门口，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许玥玥：“……” 【伤敌八百，自损八万，你是懂威胁人的。】 许有仁嘴角抽了抽，满是无奈，“放心，朋友一场，我舍不得让你死这么早。”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周阳一仰头，喝尽杯中茶，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干脆利落地在两份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刻，许家的茶馆致富大业也算正式开启了。 中午忙完面馆的生意，许有仁便迫不及待地出去找店面了，许玥玥则跟着许有智去了附近的茶馆听书。 本以为这个时代的说书人和电视里演的一样，是胡须花白、身着灰色长衫的老头，谁料站在人群中央的却是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 那少年身穿银色铠甲，发髻高束，眉眼间英气十足，颇有些少年将军的风姿。 许玥玥只瞧了一眼便走不动道了。 【我去，谁家的话本子没合好，让这位小将军跑出来了。】 【要是能把这样的人物挖到我的茶馆，生意岂不是要好到爆炸？】 一旁的许有智听着她内心的土拨鼠尖叫声，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昨天小侄女还念叨着要为他量身打造一出戏，把他捧成什么男明星、大顶流，结果今天就盯上别人了。 还话本子里跑出来的小将军，长的也就那……好吧，确实好看，但也不至于变心这么快吧？ 许有智像喝了一大缸醋，心里酸得冒泡。 但看着侄女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扫兴，犹豫再三，还是掏出几个铜板，带小姑娘落了座。 少年今日讲的英姿飒爽的将军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故事。 情节有些老套，但耐不住说书人口才好，讲话时抑扬顿挫、感情充沛，听起来很带感。 中间讲到精彩处，少年还挑起花枪舞了一段，矫捷的身姿配上那清泠泠的嗓音，赢来了满堂喝彩。 许玥玥喊不出来，只能卖力鼓掌，啪啪啪，拍得手都麻了。 一个不经意间的回眸，舞枪少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小小的粉衣女孩混在一群糙老爷们里拼命地鼓掌，脸涨得通红，手也挥出了重影，那画面，可爱到有几分滑稽。 少年没忍住，唇角一勾，绽出抹笑来。 许玥玥又开始土拨鼠尖叫： 【哇哇哇，小哥哥，你真是四套减三套，帅得有一套！】 【跟我走吧，这个茶馆配不上你，咱们一块搞事业，携手走上人生巅峰。】 携手走上人生巅峰…… 许有智心中的醋味更浓了，甚至有种扛起侄女就跑的冲动。 但是他不敢。 只能一边喝着醋，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书。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将军上阵杀敌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许有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准备拉着侄女离开茶馆，但是他的手慢了一步。 一低头，小侄女就跟那离弦的箭一样，嗖地穿过人群冲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弯了弯眉眼，笑得和善，“小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许玥玥扯着他的衣角，疯狂点头。 【有事，有事，有天大的事！】 【四叔，快把他请到咱们茶馆来，这么个有颜又有演技的人才，错过后悔一辈子！】 接收到她眼神暗示的许有智虽酸得厉害，但还是乖乖照她的指示开了口： “是这样的，我家准备开个茶馆，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过来，工钱什么的好商量。” 许玥玥也双手抱拳，冲他拜了又拜。 【来嘛来嘛，有我这样的老板在，保准不让你吃亏。】 少年遗憾地摇摇头，“真不好意思，前几日我刚和一个戏班子签了契约，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茶馆说书了。” 闻言，许玥玥整个人都蔫巴了。 【可恶，竟然被人抢先了！】 【呜呜，我的小将军啊，化成蝴蝶飞走啦。】 许有智揉揉她的脑袋，有点想笑，“没关系，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许玥玥：“……” 自闭中，请勿打扰。 第101章 反被肥羊宰了 不同于许玥玥这边出师不利，许有仁那边的进展要顺利得多。 刚到牙行说明要求，牙行老板就拍着大腿嚷嚷起来了： “哎呦喂，我说今天早晨出门怎么有喜鹊在头顶喳喳叫呢，原来是我的客人要走好运了！ 我这里刚好有套房子符合您的要求，位置特别好，就在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四间门面，宽敞得能跑马。 您要是买了它，指定能生意红火，日进斗金，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现在就带你看看吧？” 作为一名专业的画饼大师，许有仁压根就不吃这一套，胳膊一伸，又把老板拽了回来：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是想租几间铺面，不是想买。” 要是真有买铺面的钱，他早带闺女治病去了，哪还用在这儿磨叽啊。 “许老板，先别急，听我给你分析。” 老板亲热地握住他的手，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做生意的门面，就得买下来，你要是不买，回头生意好了，人家不租给你了，多麻烦？ 要是自己的门面就不一样了，想卖啥卖啥，回头不想要了，还能转手卖出去，稳赚不赔的买卖，多好？” 许有仁疯狂摇头，“你说的我都懂，但是荷包它不允许啊。” “你可拉倒吧。”老板完全不信他的话，“许老板，我认得你，城南开面馆的，生意好到一条街排不下，你没钱？说出去谁信呐！” 许有仁嘴唇动了动，想趁机卖一下惨，奈何老板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兄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但凡换个人来，我就不劝他了，但你不一样。 你家面馆生意这么好，新店肯定也不会差，到时候容易遭人嫉妒，你懂吗？ 听我一句劝，买下来吧，这铺子你听着怪高端怪奢侈，实际价钱根本不贵，四间门面只要三百两银子。 而且店里的桌椅板凳、厨具锅灶全送，你要是买下它开酒楼，什么不用添置，直接开业就成了。 这样的美事，也就是许老板你运气好，凑巧碰到了，换作别人，打着灯笼都别想找！” 这一番吹捧下来，硬是把许有仁吹飘了。 真不是他耳根浅，意志不坚定，而是人老板说的确实有道理。 薛前进的例子还在前面摆着，要是茶馆开业再遇到个李前进、张后退啥的，不是净耽误事儿吗？ 想到这，许有仁别扭地开了口：“要不你领我过去看看吧，要是真像你吹的那么好，我可以考虑一下。” 老板叭叭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套了马车把人拉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看着面前门户紧闭的店铺，许有仁傻眼了。 倒不是那铺子有多磕碜、多拿不出手，而是实在太熟悉了。 百味楼——那个他待了好几年，受尽白眼与委屈的地方，也曾是清原县最风光、最热闹的地方。 但现在，这地方竟然成了供他择捡的货物，倘若薛前进泉下有知，恐怕要被气死吧？ 想到某人躺在棺材里，疯狂捶木板的模样，许有仁被狠狠爽到了。 抛开和薛前进的私人恩怨，不谈这几间铺面也确实不错，不管是位置，还是里面的装潢都极佳。 倘若能盘下来，只需要稍加改造便能开业，省了许多人力物力财力。 就是这价钱，三百两银子……着实不够美丽。 许有仁摸摸空空的荷包，思绪一转，很快有了主意。 只见前一秒还唇畔带笑的人，后一秒就像撞见了鬼，猛地后撤一步，惊恐地嚷道： “呀，这几间铺面不是原先的百味楼吗？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介绍给我呢，这不是纯纯坑人吗？” 牙行老板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仍是一头雾水： “我怎么坑人了？这几间铺面原先确实是百味楼，但百味楼怎么了，不耽误你做生意啊。” 许有仁摇摇头，脸上满是嫌弃，“薛家的事，你没听说吗？当年薛前进为了筹钱买百味楼，一榔头敲死了自己的岳父。 后来他媳妇知道了那件事，又一榔头敲死了薛前进，两条人命全在这个楼里呢！” 老板慢慢品出味儿了，“你是嫌薛家发生了这种事，不吉利？” “何止是不吉利啊，简直晦气到家了！” 许有仁提高了音量，“你也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得不信，就这几间铺面，买到手还得花高价请人来做法事，何必呢？” 老板听他这么说，急了，“兄弟，别这么说，我给你便宜点行吗？二百九十两银子，便宜的那十两足够你请人做法事了。” 许有仁继续摇头，还想再砍一刀，这时周阳不知道从哪旮旯缝里蹿了出来，离老远就挥着胳膊冲他喊： “许大哥，我正要去找你呢，茶馆的门面我看好了，就在我家米行旁边，整整八间，宽敞得很！” 老板一听，更急了，连拽住他的衣角道：“二百八！真的，错过这个，你再也买不到这么称心又便宜的店面了。” 见时机成熟，许有仁也不装了，“二百五，二百五我就要了。” “二百五真不行呀，薛家那小子报的最低价钱是二百六，我总不能一文钱不赚，倒贴着卖给你吧？”老板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兄弟，你这就格局小了。” 许有仁揽住他的肩膀，开始反向洗脑：“咱眼光放长远一点，我现在刚在清原县立足，囊中稍微有些羞涩，但以后就不同了。 这门面一买，店铺一开，还愁没钱花？你现在亏十两银子，权当交个朋友，以后我开新店、招工人啥的，不都得找你？” “好像是这个道理哈。”老板被他说服了，呲着大牙笑得贼开心，“好，二百五就二百五，你什么时候要，我帮你到县衙把手续办了。” “稍等片刻。”许有仁留下一句话，拉着周阳去了街对面商量钱的事。 牙行赶车的小伙计悄摸摸凑到自家老板身边，小声问： “东家，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干啥的了？” 老板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苍了天的，他是来宰肥羊的，怎么反被肥羊宰了？ 第102章 为了咱闺女，好好干！ “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老板扭头看向伙计，说话时心都在滴血。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伙伴的回答相当真诚：“要是一开始就没有答应，什么都好说，但答应了又反悔，显得您人品有问题。 而且万一人家因为这事把你记恨上了，发达了之后再来找您算账，您岂不是要倒大霉？”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但只要想到那莫名其妙飞走的十两银子，老板就想扇自己的嘴： “都赖这张破嘴！你说你招他干啥，租房就租房呗，非得劝人家买！” 伙计扯住他的胳膊劝：“老板，别伤心，这次亏了下次可以赚回来嘛，小绵羊养肥了，下次宰起来更过瘾。” 老板眼睛一亮，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聪明哦！” 另一边，许有仁刚跟周阳提了想买店的事，还没说需要多少钱，后者就一股脑地把兜里的存货全掏出来了。 银票、银锭子、碎银、铜板，乱七八糟的啥都有，许有仁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六七百两： “这么多？该不会是你从家里偷的吧？” “说啥呢？我怎么会干那种事？” 周阳愤愤地瞪他一眼，拿起银票道：“这个是我爹知道我要做生意，主动给我的，这个是找我娘要的。 这块银子是刘叔提前送的开业贺礼，这些是府上下人随的份子，这些是我攒的私房钱。” “嚯，你还有私房钱啊？” “原本是没有的，卖了一点我爹不要的废品就有了。” “废品？”许有仁心一咯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阳点头，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对啊，几个瓶瓶罐罐，堆仓库都落灰了，留着也没啥用，还不如卖了呢。” “……这事儿你爹知道吗？” “现在不知道，过段时间可能会知道。”周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知道也没事，卖好多回了，他都习惯了。 你赶紧拿着钱把百味楼买了吧，我看对面那家伙在抽自己嘴巴子，别反悔了。” “算了，改天我去趟周府向你爹赔罪吧。” 指望这个坑爹的娃，恐怕会直接把人气嘎。 许有仁无奈地叹口气，清点出二百五十两银子回到街对面，亲热地拉住了老板的手： “我的好大哥，走吧，咱们一块去县衙把转卖手续办了。” 一个时辰后，许有仁揣着两张薄薄的契券，心情激动地出了县衙。 周阳跟在他屁股后面问：“店铺已经买好了，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 许有仁捋起袖子，声音激昂：“回百味楼，把它的招牌砸了当柴烧！” “啊？”周阳愣了下，虽然没搞懂这么做的用处，但还是乖乖跟着他回了百味楼。 然后两人就开始搬梯子、借斧头、砍招牌…… 叮铃哐啷的砍砸声回荡在傍晚的街巷，许有仁抡着斧头，一下比一下砍得卖力。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觉得干活是件令人享受的事。 好像斧刃下砍的不是一块普通的牌匾，而是薛前进的骨头。 “让你成天耍老板威风！” “让你找借口扣我工钱！” “让你抢我家面馆生意！” “禽兽不如的东西，老子砍死你！” 又一斧头落下，破破烂烂的牌匾从门头跌落，哐当一声，重重砸在满是细灰的地面，溅起烟尘无数。 许有仁在那浓烟后咧着嘴，笑得灿烂： “周老弟，为了咱闺女，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冲出清原县，干出个名堂来！” “嗯，为了咱闺女，好好干！”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家人连带着周阳全都忙得不可开交，许玥玥更是着急上火，累到嘴角起燎泡。 不是身体累，主要是心累。 除了面馆不用她管，其他是样样得操心。 店里的装修虽然有周阳盯着，但她也得时不时过去看看，万一哪里出了点小问题，也好及时修正。 采买物资是许有仁负责，但具体采买什么，她不得提前列好？有些新奇的模具、锅具，她还得费心思画出来。 另外店里的甜品单、饮品单她也得一样样列出来，除了一些常见的品种，剩下的还得把方子誊写出来，方便钱氏等人上手制作。 这么多琐事压在身上，压得许玥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几天下来成功熬成了熊猫眼。 钱氏心疼孙女，说什么都要给她放一天假，刚好县城有个大户人家请了戏班子贺寿，许有智便领着她去听了戏。 大冬天的，各家各户都闲着没事做，一听说有戏班子唱戏，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全跑过去凑热闹了。 许玥玥去的晚，只占了边角位置，连戏台子都看不见，放眼望去，净是攒动的人头。 不过倒是不耽误听声音，她蹲在许有智脚边听了一阵，大概捋出了故事梗概。 讲的是一个商户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出钱出力供书生进京赶考，谁料那书生考上状元后迎娶了别人，商户小姐得知真相忧思成疾，缠绵病榻半年含恨离开了人世。 情节是老套了一些，但非常能带动情绪。 唱到书生变心娶她人时，台下全是咬牙切齿的骂声；唱到商户小姐病榻上哭诉时，台下不少人都在跟着流泪。 但许玥玥完全受不了这种情节，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一个男人窝囊到连买米的钱都要找女人借，你管这叫鹣鲽情深，同甘共苦？】 【几千年了，演来演去全是爱情那点事，你有颜又有钱，怎么就离了爱情活不成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给男人花钱倒霉八辈子。】 许有智本来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听她这么一吐槽，又感觉哪哪都不对味。 就是啊，世上这么多人，每天发生这么多事，为什么戏台上唱的大都是些情情爱爱呢？它就不能唱点别的东西？ 正想着，衣角被人拽了下，低头一看，小姑娘递给他一张纸条，纸上写着：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许有仁沉吟片刻，照着她的思路往下编：“戏子唱得没问题，就是故事不太喜欢，依我看，女主人公就得进京把那渣男的脸扇肿。” 第103章 黑心戏班主 许玥玥没想到他思想觉悟如此高，激动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我许玥玥的四叔，很有想法！】 【咱们茶馆的第一场戏就按照这个标准来，整一个商户女手撕渣男的大女主爽文，只是剧本有了，演员不够啊……】 【要是那位小将军在就好了，你们一个演渣男，一个男扮女装演商户女，我都不敢想两个人间绝色同台演出的画面有多美（???）】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碎碎念，一抬头，竟然真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小将军的身影！ 那少年今日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短衣，正弓着身子收拾戏台上的杂物，交错的光影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依旧好看得教人移不开眼。 许玥玥的腿脚比脑子反应快，当即一个跨步冲了上去。 【哇哇哇，小将军，又见面了！】 少年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连放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许玥玥看向他的眼神十分热切。 【自然是老天爷看不得有人才被埋没，派我来撬墙角了。】 【你这样的人物，被安排到后台打杂跟拿金块垫桌腿有什么区别？】 【四叔，你快劝劝他，让他跟我们走吧！】 小姑娘回头扯住许有智的衣裳，一个劲儿地努嘴使眼色。 许有智无奈叹气，“兄弟，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 话未说完，台下传来一道粗粝的呵斥声： “你小子，又偷懒，皮痒了是不是？！” 少年眼神一黯，一句话都没敢说，连抱起装满杂物的箱子下了台。 许玥玥愤愤地扭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四白眼、高颧骨，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去，这家伙不像好人呀，小将军该不会被坑了吧？】 心里正犯嘀咕，男人忽然抬步向她走来： “小姑娘，今天的戏好听吗？” 许玥玥谨慎地往后退了退，没搞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男人见她眼神中带着防备，凶煞的脸上挤出一抹笑，试图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 “小姑娘，你是哪个村的，想不想学唱戏，想的话来叔的戏班子，叔教你。” 许玥玥：“阿巴阿巴阿巴……” 【我想学啊，你倒是教噻，教会了算你有本事。】 男人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实打实被噎了下，片刻，又不死心地说： “不会说话也不要紧，叔可以教你玩杂技，顶缸、踩高跷可好玩了。” 这时许有智看不下去，挡在了小侄女面前： “不好意思，我们不学唱戏，也不玩杂技。” 男人仰头看向许有智，待看清那张雌雄难辨的绝美面颊时，瞳孔一缩，呆住了。 “她不学，你学吗？” 说这话时，他就像是一匹看到猎物的狼，眼里迸射出灼灼的光。 许有智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别扭地偏过头道： “我也不学。” 说罢拉住许玥玥就走。 “你再考虑考虑呗，我这戏班子赚的可多了。” 男人不愿放他离开，跟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 “我看你们的打扮也不像有钱人，难道就不想赚点钱补贴家用吗？” 许有智不接话，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身后男人的声音仍在继续：“我常建雄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来我戏班子，角色任你挑，工钱任你拿！” 【常、建、雄？我的老天奶奶啊，竟然是他！】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许玥玥脚步一顿，整个人暴起了。 许有智紧跟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许玥玥咬了咬后槽牙，一脸悲愤。 【当然是遇到仇人了！常建华，那个黑心烂肝的戏班主，经常利用身份之便，猥、亵欺辱戏班子里的少男少女。】 【原剧情里，四叔你就落到了他手里，最后因拿不出赎身钱，又不愿屈服，硬是被活活逼死了！】 许有智人傻了。 他没听错吧？ 猥、亵欺辱少男少女？ 还逼死了他？ 他怔怔地回过头，看向那个还没到他肩膀的小炮筒子，久久不能接受现实。 太魔幻了，魔幻程度不亚于小鸡一口吞了黄鼠狼。 常建雄见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刚刚开出的丰厚条件起了作用，得意地笑起来： “怎么样，来不来？来的话咱签个契，从明儿起，你就是我手底的一员大将了。” 【我来你七舅姥爷他三舅娘的腿！狗东西，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主动送上门了。】 【敢欺负我四叔？姑奶奶我一定把你送进监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才还怂怂的小姑娘这会儿却不害怕了，展开双臂，像护仔的母鸡般将许有智牢牢护在身后。 看着她掂起脚尖，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威武雄壮的模样，许有智鼻子酸了。 他何德何能有这么个贴心的小侄女啊！ “玥玥，咱不理他，走，咱们回家。” 许有智牵住了她的手，声音又轻又柔，像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宣誓： “四叔只当玥玥手底的大将，谁来都抢不走。” 常建雄望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不甘地攥紧了拳头。 入行三十年，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但是像许有智这般，美到雌雄难辨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样的人儿，搂在怀里，该是何等滋味？ 常建雄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心中愈发难耐。 恰好那少年又折回来搬东西，被他一嗓子喊了过来： “江离，刚才跟你说话的两个人是附近哪个村的？” 江离摇头，“不知道，我和他们仅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 “不熟悉你就想办法给我熟悉。” 常建雄烦躁地瞪了他一眼，道： “三天之内，我要知道那两人的身份，否则你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江离错愕抬头，似乎被他的无耻惊到了： “我既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又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怎么熟悉？还有那工钱是我娘的救命钱，你怎么能克扣？” 常建雄冷嗤一声，仿佛一只伪装许久的猛兽，终于露出了他尖利的爪牙： “收了老子的卖身钱还想拿工钱？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第104章 这个坑，他一个人跳就够了 一句话，让江离如坠冰窟。 他是半个月前，在茶馆说书时认识常建雄的。 那时的常建雄就像一条狗，整日追在他身后，夸他、求他，开出诱人的条件，请他到戏班子唱戏。 刚开始他是不愿意的，进了戏班子，就不方便照顾病弱的母亲和两个幼妹了。 但是后来母亲病了，急需用钱。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常建雄的要求，签下卖身契，进了戏班子。 本以为今后迎接他的将是一条康庄大道，谁料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常建雄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从刚开始的言笑晏晏变成了横眉冷对，说好的角色任选也变成了后台打杂。 这些其实他都无所谓，只要能拿到钱，苦点累点又如何？ 但他到底低估了人性丑恶的程度，常建雄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他工钱！ “你怎么能这样？当初咱们明明说好的，一月二两银子，干得好的话还有奖金。” 想到家中还在等钱抓药的母亲，江离面色倏地涨成红色，语气带了几分急切。 常建雄看他要急眼，嘴角一弯，又换了副嘴脸： “别急啊，我又没说一定不给，只要你照我说的找到那两个人，工钱什么的都好说。” 江离神色愤愤地别过头，显然不肯再相信他的鬼话。 常建雄不急，也不恼，仍漫不经心地笑着：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想走，是不可能的。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乖乖听话，把我哄开心了，你就能过上舒坦日子，否则，呵呵……”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江离长久地沉默着，直到他转身要走，才缓缓开了口： “你找那两个人，是不是想像当初骗我那样，把他们也骗过来？” 常建雄笑了一声，“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着他脸上近乎贪婪的笑容，江离握了握拳，心里很快有了决断。 ——这个坑，他一个人跳就够了，不必再带上旁人。 不应该，也没意义。 ＊ 杨花村。 许玥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院子绕啊绕，内心焦灼万分。 【怎么办？我要不要直接去报官？】 【可是我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哎呀呀，好烦≥﹏≤真想给他套上麻袋丢河里淹死得了！】 钱氏听着她心底的碎碎念，连干活的心思都没了，赶紧找到许有智打听情况： “怎么回事？让你带玥玥去县城听戏，好好放松一下，你怎么把人带魔怔了，这都围着院子绕多少圈了？” 许有智也没敢瞒着，按照时间顺序，把茶馆遇江离以及今日重逢、遇戏班主的事全交代了，末了着重提了下侄女对戏班主的异常态度： “我觉得玥玥可能认识戏班主，也有可能是在梦里哪见过，反正那反应不对，就跟之前见到薛前进的反应一样。” 钱氏脑子转的快，听他说完基本猜了个大概，看来那戏班主和薛前进一样，是个法外狂徒，孙女正琢磨着怎么把人绳之以法呢！ 但这种事哪该让一个小娃娃操心？ “去把你大哥喊来，就说我找他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第105章 去戏班子当卧底 未多时，许有仁急匆匆赶了回来。 钱氏立刻把戏班主的事跟他说了，说完又催促道： “这段时间你闺女为了茶馆的事急得嘴上都起泡了，不能再因为这事烦心了，你赶紧想个办法，把那个贱什么处理了。” 许有智在旁边提醒她：“常建雄。” “对，贱熊。” 许有仁透过窗口瞥见自家闺女抓耳又挠腮的场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一个坏人就把她急成这样了？不对吧，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想到侄女叉腰挡在他身前的画面，许有智脸一红，有些难为情道： “说，说不定是常建雄太坏了呢？你知道的，玥玥她，她一向善良。” 这个理由说服了许有仁，“嗯，我闺女，确实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贱熊干坏事的证据，没法报官是吧？” 他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脑海里灵光一闪： “对了，你不是说他那戏班子还在招人吗？我可以借着学唱戏的由头埋伏进去啊，离得近了还愁抓不到狐狸尾巴？” 许有智闻言上下打量他一遍，“你……恐怕不行。” “？？？” 许有仁摸摸自己的脸，不服气地问：“我有那么丑吗？” “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许有智一脸为难，“是年龄问题。” 许有仁更不服气了，“咋，我才二十来岁，不是正年轻吗？” “常建雄要找的是少男少女，而你……是少年少女他爹。”许有智一针见血。 “……” 空气安静了数秒。 许有智又说话了：“要不，我去吧。” 说起来侄女也是为了他才这么着急上火，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躲在一个小娃娃身后像什么样子？ 不管是为了原剧情里那个含恨而死的自己，还是为了戏班子里正在受苦的少男少女，这次，他都应该站出来。 “常建雄一直在劝我进他的戏班子，我去，肯定能行。” “可是……”许有仁看看他清瘦的小身板，不太放心，“倘若那个贱熊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对付得了吗？” 钱氏也连连摇头，“不行，你这肯定不行。” 为了做好人好事，把自己人赔进去，这种事太不划算。 “我行，我指定能行。” 许有智眼睛亮亮的，声音很坚定： “娘，大哥，我都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为家里做点事了。” 许有仁仔细想了想，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戏班子问问，可以的话咱俩都去。 你是少年，我是少年他哥，你唱戏，我打杂，我们俩相依为命，难分难舍，听起来是不是很合理？” “嗯，很合理。”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江离随便喝了点野菜汤，便要到巷尾打水刷碗洗衣。 刚出院子，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两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往院里看，见他出来，连欲盖弥彰地往对面跑。 他微微错开视线，当看不见。 反正就算遭了贼，偷的也不是他的家当，他多管什么闲事？ 江离提着桶，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其中一人忽然叫住了他： “小，小将军，常建雄在不在？” 江离回头，瞧见那张熟悉的脸，顿时警铃大作：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我……” 不等他张开嘴，对面的少年丢掉水桶，不由分说地把他往一边推： “走，赶紧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许有智没有防备，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不是你干啥？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咋还动手打人呢？” 江离白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救你。 常建雄那王八犊子就是个骗子，你不躲着点就算了，怎么还主动往坑里跳呢？” 许有仁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上前搭话： “常建雄是骗子？这话从何说起？” 江离磨了磨牙，讲起了自己被坑的来龙去脉。 短短几句话，常建雄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问候了一遍。 那骂的是一句比一句脏。 许有智听着刺耳，忍不住插话： “你好好说话，别骂人呀。” 让侄女听见，小将军的滤镜恐怕要碎。 “你以为我想骂？” 江离愤愤不平回怼他： “卖身契在他手里，我走又走不掉，打也打不过，除了背后骂几句还能怎么着？” 打小他爹就在他耳边说：干咱们说书这行的，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读书人要讲道理，不能跟泼皮无赖一样出口成脏。 他很听话，一直没说过脏话。 昨天被常建雄气得要吐血都没骂一句。 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昨夜他躺在破草垫上辗转难眠，最后对着墙角路过的癞蛤蟆骂了半个时辰心里才舒坦。 由此他悟出一个真谛：跟畜生讲道理是没用的，该骂就得骂，虽然骂人也没用，但解气啊。 这会儿看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许有智，他的嘴又痒了： “你他丫的少在这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去找那畜生把卖身契签了呀，到时候整天对着那张狗脸，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许有智性子软，但不代表没脾气，听他这么一说，扭头进了院子： “签就签，真男人从不说害怕。” 江离：“？？？” 不是，这家伙是个信球吧？ “你回来，我跟你说着玩的，别真去啊！” 江离慌了，连伸手去拦。 但是晚了。 常建雄已经看见了他，并犹如一坨遇到鲜花的牛粪，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哎呀呀，让我看看谁来了？小后生，我就知道你要回来，这年头，像我这么大方又实诚的戏班主不多了。” “呵。” 江离冷笑一声，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常建雄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着急忙慌地挥手赶人： “活干完了吗就在这儿偷懒？去去去，打你的水去！” 江离暴躁地伸出胳膊，反推了他一把： “我打你奶奶的天灵盖！常建雄，别人不发火，你是不是拿别人当傻子啊？” “江离，你吃错药了吧？” 常建雄被他突然的爆发整蒙圈了。 第106章 梦游症，会砍人 这院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脾气暴躁的、性情刚烈的、不服管教的，统统不要。 只要那种长得好看，又胆小怕事、性情乖顺的。 等签了卖身契，他只需要略施些手段，威逼利诱一番，就能让小绵羊们乖乖就范。 但这个江离…… 明明之前挺乖的啊，今天怎么发疯了？ 难道是昨天刺激狠了？ 常建雄汗流浃背了，正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堵他的嘴呢，站在末尾的许有仁说话了： “你就是小勇跟我说的戏班主吧？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跟我家的水缸一样，又矮又肥又能装。” “嗯？” “我在夸你有气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听说过吗？” “哦。” 许有仁亲热地拉住他的手，一张嘴滔滔不绝，完全不给江离和常建雄插话的机会： “我是小勇的哥哥，许大勇，我们兄弟俩打小没爹没娘，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遇上你了，常叔，你就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呐！” 常建雄被他喷了一脸口水，嫌弃得直想吐，但顾及着许有智在，愣是没好意思躲： “没救命，没救命，tui～只要小勇在我这里好好干，以后好处肯定少不了。” 许有仁拉近两人距离，接着叭叭： “不光小勇能好好干，大勇我也能好好干，常叔，你把我也收了呗。 我可能干了，洗衣做饭、扫地种田样样行，收了我绝对不让你吃亏。” 许有智也适时表明态度：“常叔，让我哥跟我一起吧，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我不想跟他分开。” 常建雄不接话，抬头看看许有智白皙的脸庞，再扭头看看呲着牙傻笑的许有仁，犹豫片刻，点了下头： “一起就一起吧，走，跟我进屋，咱们把合约签了。” 一个单纯小绵羊，一个脑子有水的憨货，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就这么着吧。 江离看着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是他说的不够清楚？ 还是这俩人脑子进了水？ 之前不是还说准备开茶馆吗？这会儿怎么又跑来卖身了？ ……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劝不住，那就随他们去吧。 换个角度想，多两个受害者，说不定他还能少提两桶水，好事。 江离摇摇头，捡起水桶，无奈地离开了小院。 屋内，常建雄以最快速度抄写了份书契，美其名曰互惠契约。 实际上……许有仁瞅了两眼，上面花里胡哨的好处写了一堆，乍一看，挺诱人；仔细一看，最终决定权在戏班主手里。 而签约的另一方不仅要吃着嚼不动的大饼，还要处处受限制，不听话就得赔钱——普通人根本出不起的巨款。 可以说，整份契约跟卖身契基本没区别。 常建雄也是个骗人的熟手了，明明干的是缺德带冒烟的事，到他嘴里反而成了天大的恩赐： “干咱们这行的，除了名声不太好听，其他要啥有啥，宴席吃完这顿有下顿，银子赏钱拿到手软。 好多人求着我，我都不愿意带，也就你们运气好，正巧赶上了。” “那可不，村里人老夸我们北斗星下凡，有大气运呢！” 许有仁附和着点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常叔，你那个互惠契约能给我们一份不？我好拿到村里跟他们炫耀炫耀。” 许有智猜到他的用意，赶紧在旁边打配合： “村口的大黄老是笑话我们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说我们肯定没出息，有了这个，我定要狠狠地打他的脸！” 常建雄顶不住两人的连吹带捧，当即提笔又抄了一份。 抄完从腰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塞到许有智手里，笑道： “这是你们的安家费，拿着，等按完手印你们先回家把衣服啥的收拾了再过来，以后就住到这儿了。” “按什么手印呀，签字不行吗？” 许有仁眉毛一挑，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我跟村里的老先生念过几天书，写的字可好看了。” 常建雄看着他急于表现自己的傻样，心里暗骂一声“憨货”，转手把笔递了出去： “来，你来签字。” 许有仁呲着大牙冲他笑笑，一捋袖子，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状似狗爬的大字：许大勇。 许有智学着他的笔迹，也写下了三个勉强能辨出形状的大字：许小勇。 合约签完，常建雄捧着那张纸，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吧，晚上我让厨房做顿好的，好好给你们接个风。”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许有智削瘦挺拔的身姿，喉咙里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许有仁注意到了他奇奇怪怪的眼神，但当时没有多想，走到半路才回过神来： “这个常建雄是不是有毛病啊，他为啥用那种眼神看你？该不会是看你高高瘦瘦，特别好欺负，对你动了杀心吧？” 许有智：“……” 这眼神，这觉悟，基本可以告别卧底界了。 ＊ 两人在县城逛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装模作样地带了几件衣服回到了戏班子所在的小院。 这次再来，常建雄的态度要明显冷淡得多。 见两人进来，靠在躺椅上动都未动，随手指使了一个叫彪子的手下给他们分配房间。 “许小勇，你住东边这间，许大勇，你住西边那间，放好东西就去厨房帮忙，别想偷懒！” 许有仁一听说两人要分开住，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狗东西，想对他弟弟下手，门都没有！ “常叔，你这样安排不行啊，我和小勇得一块住，他有梦游症，有时候会半夜爬起来砍人，必须要有人看着。” “梦游症？还会砍人？” 常建雄坐直身体，眼瞪大了一圈。 许有仁张口就来：“可不嘛，上次我邻居家的猪就被他捅死了，淌了一地的血，差点把邻居老婆吓死。” 常建雄想象了一下半夜睡醒，有人提着刀站在床头的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你们兄弟俩一块住西屋吧，夜里把门关紧点，千万别让他乱跑。” 第107章 墙角的少年 许有仁“哎”了一声，麻溜地背着包袱、拉着许有智进了西侧房。 房间里和他们同住的还有江离。 少年原本正坐在窗口缝补旧衣，见两人过来，嫌弃地瞥了一眼，扭头走了。 许有智蹙起眉，问他：“我们俩得罪你了吗？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走。” 江离轻飘飘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娘说傻气会传染，不让我跟太蠢的人玩。” 许有智：“……” “哈哈，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许有仁把包裹往破草垫上一丢，嘿嘿哈哈地笑起来。 “谁跟他是朋友？”许有智不屑地移开视线，嘴上絮絮叨叨：“嫌弃我傻？他要是真聪明，就不会被人骗到这里来了。” 话刚说完，抬头便见江离正架着胳膊站在窗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说坏话被当场抓包，许有智脸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不怕被传染了傻气？” 江离眼睑微垂，声音清冷：“老畜生让我喊你们去厨房帮忙，快点，晚了可能会没饭吃。” 话落，不等房间里的两人回应，又转身走了。 许有仁连放好东西追了出去，围在他身边套近乎： “小兄弟，我叫许大勇，你呢？” “江离。” “我是清原县北边梨花庄的人，你呢？” 江离脚步一顿，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 许有仁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自然地别过头问： “怎么了？有问题吗？” 江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巧了，我也是梨花庄的人。” 许有仁：“……” 他就随口扯了个地名，这都能撞上，得有多衰啊。 好在江离只是提了一下，并没有揭穿的意思，他便放下心来，接着打听： “小兄弟，你来戏班子多久了？” “算上今天，一共八天。” “那你知道咱们戏班子都有什么人吗？” 江离观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 “除了姓常的禽兽，一共有十个人，四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来这儿好几年了，算是这里的台柱子。 两个跟我差不多大，正在学唱戏，两个比我小点，好像没来多久，整天躲在墙角，不爱跟人说话。 厨房里坐着的老头，大家都叫他老张，腿有点瘸，还是个哑巴，主要责大家的伙食。 还有一个叫彪子，是那禽兽的狗腿子，力气很大，你们如果要动手的话，注意防着点他。” 听到最后一句，许有仁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动什么手？不动手啊。” 江离压根不吃这一套，仍低着头小声道：“我不管你们要干什么，反正动手之前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好提前跑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有仁也不装了，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等着吧，苦日子快熬到头了。” 江离和他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感激：“需要帮忙的话，记得叫我，除了骂人，别的我也能中点用。” 许有仁笑着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兄弟俩吃的是清水煮白菜，连个窝窝头都没舍得给。 和常建雄口中的大餐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有仁一边嚼着老白菜帮，一边在许有智耳边念叨： “这院里，除了贱熊本人和那个叫彪子的，全都瘦得跟螳螂一样，咋地，他是想把人都饿蔫巴了，好下刀？” 许有智不接话，注意力一直落在墙角扒饭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子单薄得像张纸，长相是偏清秀的类型，眼睛很大，皮肤很白。 像只乖巧的兔子，怯懦地蜷缩在墙角，倘若再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端着碗的手在抖。 而且掩藏在袖口下的那片皮肤满是斑驳的伤痕。 想到侄女的话，许有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良久，他终是忍无可忍，放下碗准备将那少年单独叫走，肩膀忽地一沉。 是常建雄来了。 他露出一口大黄牙，脸上的笑容令人作呕：“怎么，今天的伙食不合你胃口？” 许有智摇头，和他拉开了距离：“没有，挺好的，我吃饱了。” “吃饱了也不要紧，再陪我去隔壁吃点。”常建雄贪婪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梭巡：“我准备了烧鸡、烧鸭、大肘子，你肯定会喜欢。” 这眼神，太过直白。 许有智猜到他在想什么，胃里一阵翻涌，险些直接吐出来。 一片静默中，房间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常叔，我陪你吃吧，我没吃饱。” 说话的是角落里的少年。 他仍是那副怯懦的模样，弓着腰、蜷缩着肩膀，但眼睛比谁都明亮。 常建雄嫌恶地瞪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该说话的时候就把嘴闭好！” 少年眼睫一颤，又默默坐了回去。 含着水汽的眸子扫过许有智，瞳仁间有悲伤、同情、绝望数种情绪闪过。 屋内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几人的对话，依旧沉默地扒着饭，冷漠得像一尊尊雕像。 唯有江离咽不下这口气，把筷子往桌子一拍，蹭地站了起来： “你在狗叫什么？有好吃的就拿出来让大家一块吃，藏着干什么，头七的时候摆坟头好烧纸吗？” 一句话，把常建雄气得原地跳脚：“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彪子，把他绑起来，打，狠狠地打！” 眼见着局势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许有仁连忙站了出来： “欸，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说着，他又亲热地握住了常建雄的手，笑得比狗腿子还狗。 “您不是想找人陪吃饭嘛，我和小勇一块去，保准让你吃得满足、喝得尽兴！” 常建雄瞅瞅他还算英俊的脸蛋，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一屋子人都是木头，就你一个机灵的，走，咱们去隔壁吃好的。” 两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了。 许有智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掌，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唉，希望大哥知道真相后能想开点，别太崩溃。 第108章 十三张卖身契 当天晚上，在许有仁的吹捧和恭维下，常建雄喝了整整三壶酒，倒在榻上醉得不省人事。 兄弟俩趁此机会把他的房间翻了个遍，摆在明面上的，都是唱戏的行头。 戏服最底层，放了个木箱，打开箱盖，里面的金银珠宝险些闪瞎人眼。 “我的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钱啊，怪不得他说话这么狂，原来是有底气的。” 许有仁抓起一串珍珠项链，来回看了好多遍，用尽了毕生的功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手，没从箱子里乱拿东西。 放好珠宝箱继续往里搜，未多时，又搜出来一叠卖身契。 总共有十三张，其中五张用朱笔画了叉，剩下八张保存完好。 看着那鲜艳的红叉，许有仁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你说……画叉的人会不会都被常建雄杀了？” 许有智压下心头的不适，轻声回道：“也有可能是唱不动了，被他撵走了。” 回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太过自欺欺人。 就常建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把猎物放走？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五个人死了，就像原剧情里的他一样，要么被折磨死，要么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无论哪一种，都是场人间惨剧。 而制造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不仅一点报应都没有，还能赚得盆满钵满，躺在榻上打着呼噜睡得喷香。 想到这，许有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绑箱子的麻绳，套到了常建雄脖子上： “大哥，你说我现在勒死他，算不算是为民除害？” 许有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劝他：“大哥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先别气，听我跟你说。 为了这么个人渣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你要是真气不过，咱可以换个方式报复回来。” 说着，他从怀里摸啊摸，摸出一柄匕首出来。 许有智一愣，“用刀和用绳有区别？” 许有仁没说话，把匕首举到眼前瞅了一阵，然后从鞘缝里抽出一根绣花针，一本正经道： “常叔呼噜声这么大，一听就是身体有毛病，让我给他做个针灸检查一下。” 绣花针穿透布料扎进肉里的那一刻，常建雄仍跟死猪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有仁见状动作愈发大胆，先给他来了个脚底穿刺，接着整了个胳肢窝保养，最后来了套头顶按摩。 确保他第二天会从头通透到脚后，兄弟俩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未吃完的半只烧鸡出了房间。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院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有仁猫着腰四处观望了一阵，最终揣着烧鸡钻进了南边的破屋： “哥几个，你们睡了没？我带了点好东西，快来尝尝。” 黑暗里，有几道模糊的身影动了动，片刻，四个人全都挪到了他跟前。 许有仁一边往他们手里塞鸡肉，一边笑着和他们套近乎： “兄弟们，你们来这里几年了？” “……” “兄弟们，你们是哪里的人？” “……” 鸡肉，是塞出去了。 但他问的问题，没一个人回答。 面前的四个人就像四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除了咀嚼吞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110章 老天爷这是存心为难他啊 “我啊……” 江离眼稍微抬，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过一天算一天，实在过不下去了就一刀把姓常的畜牲捅了，这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许有智听得心里发堵，静默片刻，挤出抹灿烂的笑容，模仿着侄女的语气，信心满满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相信我，常建雄很快就会得到报应，到时候你来我们茶馆唱戏。 我侄女很厉害的，会做饭能赚钱，还会写戏本子，到时候让她给你量身打造一出戏，把你捧成为整个中晋的大名人！” 江离咯咯地笑，“你这段发言比常建雄的有水平，听得人心里暖暖的，不管是真是假，我先信了。” 谈笑间，门外忽传来“铛”的一声响。 回头一看，哑巴老张正举着铜勺、站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见三人的视线扫来，老张又用勺子敲了下窗，然后佝偻着腰转身离开。 兄弟俩一头雾水地对视了一眼，“什么意思，吵到他了？” “喊吃饭呢。”江离弯腰拾起草垫子上的破袄往身上一披，道：“你们也快点收拾，晚了白菜汤可就只剩汤了。” 两人应了一声，赶紧往身上套衣服，等收拾好来到厨房，其他人已经吃上了。 八个人全挤在厨房角落，捧着碗，呼呼噜噜喝着白菜汤，连个板凳都没有，乍一看，跟喂猪一样。 许有仁完全忘记了昨夜的不愉快，笑眯眯地和众人打招呼： “诸位，早上好啊！” 依旧没人理他，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取了碗到灶前打汤。 如江离所言，来得晚了，锅里的菜叶都被捞光了，黑黢黢的铁锅里全是清汤，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嚯，咱们戏班子就是体贴，知道大鱼大肉吃多了容易闹肚子，特意弄了些清汤涮肠子，真好啊。” 许有仁拿着勺子调侃了一句，话刚说完，碗里就多了两个窝窝头。 “？？？”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面前冲他微笑的老张，脑袋懵懵的： “这是……给我的？” 老张点点头，向他比了个吃饭的手势，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满是和善的笑意。 习惯了大家的冷漠，突然来了个人向他示好，许有仁一时间还有点感动： “谢谢您，按辈分，我该教您一声张爷爷吧？爷爷您在戏班子待多久了？” 老张伸出手指头，先比了个二，又比了个十。 “二十年？！”许有仁精神一震。 和常建雄相处了这么多年，对方私下里干的脏污事，他应该都知道吧？ 但……看着老张紧抿的唇，他又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能了解内情，并且没变成木头的人，结果这人是哑巴，不会说话，老天爷这是存心为难他啊！ 想到这，许有仁整个人都蔫巴了。 垂头丧气地吃完早饭，碗还没放好，就到了每日训话时间。 一群人跟刚出笼的小鸭仔似的，在屋檐下整整齐齐排成一排，乖乖等候常建雄的到来。 但常建雄昨夜喝多了酒，这会儿还在房里呼呼大睡，众人从清晨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紧闭的房门后终于有了动静： “我的头，我的脚，我的胳肢窝……彪子，完了，我要死了！” 第112章 一群没骨气的孬种 许有仁大脑一懵，怔怔地看看气焰嚣张的常建雄，再回头看看心虚到不敢和他对视的老张，瞬间明白过来了： “合着你们搁这儿钓鱼呢？” “对……对不住了。” 老张从喉咙眼挤出一声低如蚊呐的道歉，说完连头都没敢抬一下，就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溜走了。 常建雄则领着手下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四个男人往门边一站，压迫感十足： “我就说你们兄弟俩有问题，上次求着你你都不愿意留下来，这次不仅主动送上门了，还是拖家带口地来。 说吧，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了，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许有仁快速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发现没有胜算后便软了态度，有条不紊道： “常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打听那些事只是因为害怕被骗，压根没有其他意思啊。 你想想，来之前说好的吃香喝辣，有赚不完的银子，来之后就只能坐冷板凳、喝白菜汤，这换谁谁不害怕呀？” 常建雄笑了一声，目光越过他径直落到了许有智身上，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和猥琐：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跟我过来，我亲自告诉你。” 许有智对上他的眼睛，脑海里回荡着江离的那句：“实在过不下去了就一刀把姓常的畜牲捅了”，心情异常平静。 如果有选择，他不要做原剧情里那缕含恨而死的冤魂，他要做为民除害的英雄。 江离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 下定决心后，他不动声色地抽走了许有仁藏在腰间的匕首，向前一步道：“走吧。” 许有仁意识到情况不对，连抬步跟了上去，但没走两步就被彪子拦住了。 “这种小事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吧。” 常建雄敷衍地冲他摆摆手，随后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走去。 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上翘的嘴角都没来得及完全咧开，斜刺里忽然窜出个人，拎着水桶朝他兜头泼去。 “哗啦！” 粪水四溅，一股恶臭瞬间席卷全身。 常建雄翻着白眼干呕一声，险些被那股刺鼻的气味熏晕。 旁边的汉子见状立刻上前逮人，江离就犹如话本里英雄救美的大侠，一个灵活的转身，将粪桶扣到了汉子头上，同时冲许有智大喊： “愣着干嘛，跑啊！” 许有智想都没想，按他说的，拔腿就跑。 这时候常建雄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抹掉脸上的粪水，边跟在后面追边朝完全傻掉的一群人大声嚷嚷： “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快拦住他啊！今天要是让他跑了，我让你们好看！” 众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院里又响起江离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一群没骨气的孬种，自己愿意留在戏班子当狗就算了，还好意思拦别人？ 今天你们谁动手了，那就是跟常建雄一样的禽兽！” 短短两句话，震慑住了戏班子里的所有人。 他们害怕常建雄，不想遭受折磨，但他们更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有些事，没法做，也做不得。 “他奶奶的，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 常建雄见没一个人愿意动，也怒了，回头召唤三个小弟： “都给我上，抓住他们重重有赏！” 第113章 公堂之上岂容你满嘴喷粪 四打三，虽然四个里面有一个是行动不便的小炮筒，但另外三个都是练家子，对付起来还是颇为棘手的。 没一会儿，许有智等人便落了下风。 又一个闷棍袭来，江离因躲避不及，被一棍撂翻在地，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被一只大脚重重地踩上了后背。 常建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嚣张： “小兔崽子，你不是挺能耐吗？起来接着能耐啊？呵呵，在我这里逞英雄、装大侠，你算个屁啊！” 说着，抡起木棒直直地向江离的后脑勺敲去。 这一棍，他用了十成的力道，一旦落下，轻者头破血流，重者当场殒命。 江离瞳孔一缩，想逃，但被身上的重量压得动弹不得。 而不远处的许有仁和许有智被另外三人死死纠缠，根本脱不开身。 完了，他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江离绝望地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削瘦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是那个永远躲在角落的怯懦少年。 他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小兽，拼劲全力扑向了常建雄，同时发出了震耳发聩嘶吼： “我才不是孬种，我是人，我是人！！” ！。 他的话仿佛一粒火星溅落在众人心头，点燃了他们压抑许久的怒火。 “去死吧，都给老子死！老子受够这种人不如狗的生活了！” 教唱戏的男人捞起墙角的扫把，红着眼睛冲向了离他最近的汉子。 接着是另一位少年……很快，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场。 他们身形瘦弱，他们从未打过架，但在这一刻，他们全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像疯了一样，见到什么砸什么，看到谁就打谁，抓到什么，什么就是武器。 不大的院子里一直回响着他们的嘶吼呐喊声： “去他娘的吃香喝辣，去他娘的腰缠万贯，骗子，都是骗子！” “不是说吃苦是福吗？你倒是吃啊，使劲吃，往死里吃！” “常建雄，你该死，你真该死啊！” “……” 躲在厨房的老张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宛若癫狂的众人，腿一软，跪下了： “疯了……都疯了……” 常建雄也从最开始的嚣张跋扈变成了哀声求饶，但是他越求，一群人就打得越狠。 尤其是江离，直接拎了桶粪水，一边往他嘴里灌，一边翻旧账： “收了老子的卖身钱还想拿工钱？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呵呵，常建雄，我这春秋大梦做的不错吧？”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乖乖听话，把我哄开心了，你就能过上舒坦日子，否则……否则什么？否则就要在这里喂你吃屎吗？” 每说一句，他就往常建雄嘴里灌一勺粪。 接连几勺粪水入口，常建雄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堪比生化武器的折磨，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即使这样，一群人也没放过他，有人用粪桶砸，有人用铁锨拍，有人用扫帚捅…… 最后只剩半条命的常建雄和他的三个狗腿子，以及假哑巴老张全都被送进了县衙。 到地方时林轻舟正在吃晚饭，一口稀粥喝进嘴里又被眼前的几个屎人弄吐了： “你们……yue……这是整的……yue……哪一出？” 许有仁擦去脸上不慎被溅的粪水，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大礼： “启禀大人，此事还要从前天说起，那日草民在街上闲逛时……” “一不小心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林轻舟都学会抢答了。 许有仁嘴一咧，摇摇头，“听了，但没听清，不过根据草民多年的听墙角经验，能判断出他们绝对没干好事。” 瘫在地上的常建雄：“？？？” 听墙角？听哪的墙角？他什么时候跟人聊过不该聊的事？ 林轻舟倒一点都不意外，淡定地扫过周围一个个比病秧子还病秧子的少男少女，问： “然后你就请了一帮子人把他们绑来了？” “说什么呢，草民是这么鲁莽的人吗？” 许有仁挺直胸脯，一脸骄傲地把自己潜入敌人内部，搜查真相的过程讲了一遍，讲完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道： “本来这种事应该直接报官的，但草民怕大人公务繁忙，过于操心累着了，所以就私自揽下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林轻舟嘴角抽了抽，想拍一下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瞥见他身上的粪水又缩了回去： “行了，别装了，都是熟人，回头我让人敲锣打鼓给你送块‘清原县神探’的牌匾，现在先办正事吧。 你说他利用互惠契约坑蒙拐骗，欺凌虐待他人，可有证据？” 许有仁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递了出去： “喏，这是常建雄亲手写下的互惠契约，说起来是互惠互利，实际上处处是坑，与卖身契无异。” 常建雄挣扎着坐直身体，大声反驳： “该怎么做，要做什么，我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你自己没看清楚就乱签，又不是我硬逼着你签，你凭什么说我骗人？” 许有仁据理力争：“签下这些书契的人，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你嘴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说的和写的完全不一致，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大多是不识字的白丁？”常建雄不服气地瞪他，“你可识字，你不还是签了？” 许有仁一摊手，“谁签了？他许大勇签的书契和我许有仁有什么关系？” 常建雄：“？？？” 闹半天连名字都是假的？ 好啊，真好，他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丑！ “许有仁，我＠＊＄（％” 气到破防的常建雄张口就骂，由于骂得太脏，且一直往外喷臭水，被师爷陈正反手用破抹布堵了嘴： “嘛呢，嘛呢，公堂之上岂容你满嘴喷粪！” 林轻舟仔仔细细将那几张文书看了一遍，末了看向堂下众人： “你们都是签过互惠契约的人？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江离率先站了出来，先复述了一遍签书契时的对话，又声泪俱下地讲述了签约前后的态度反差。 这时候作为说书人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原本挺平淡的一件事，愣是被他讲得惊心动魄、感人肺腑。 说到不给工钱，没法给母亲治病时，他还激动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第114章 断袖之癖 他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哭，有的哭爹，有的哭娘，有的单纯哭自己。 整个公堂哭声一片，堪比大型哭丧现场。 林轻舟实在没办法，只能化作知心大哥，挨个安慰了一番。 第二个站出来的是教唱戏的男人，齐如玉。 他的叙述没有江离那么慷慨激昂，相比之下要平静的多，但说到这些年的悲惨遭遇，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其他人继续跟着哭，哭到声音嘶哑，哭到嗓子劈叉。 林轻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耐着性子接着安慰，就这样安慰了好几轮，总算问完了前七个人。 最后一个是墙角吃饭的少年。 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解开外袍，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 已经结了痂的刀伤、青紫交错的鞭伤、还在红肿着的指甲印、巴掌印…… 一道连着一道，分布在瘦骨嶙峋的前胸和后背，看得人触目惊心。 少年仰头看着林轻舟，脸上已没了当初的胆怯，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勇敢： “大人，草民是被家人卖进戏班子的，骗没骗草民不知道，但草民知道，他很喜欢打人。 用拳头、用刀子、用鞭子……除了江哥哥来得晚，其他人都被他打过，他不光喜欢打人，他还……” 话未说完，旁边的男人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欲盖弥彰地解释着什么： “大人，常建雄只是喜欢打人而已，真的只是喜欢打人。” 林轻舟眉梢微挑，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替自己的仇人开脱罪行，又或者是……共犯？” 男人拼命摇头，哆嗦着嘴唇语无伦次道： “不是……草民不是共犯，但不能说……不能说……” 这时齐如玉站了出来，先帮少年重新披上了外袍，然后拍拍男人的肩膀，叹了口气： “沈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瞒的？没必要，错的是他，又不是我们。” 男人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良久，颤抖着松开了手，捂着嘴泣不成声。 公堂内又响起了啜泣声，不过和之前不同，这次的哭声明显带着几分压抑，压得人心头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齐如玉深吸气，压下汹涌的泪意，端正地向林轻舟行了一礼道： “常建雄不光喜欢打人，他还有断袖之癖，时常以戏班招人为由挑选合适的少年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倘若对方不从，他就会用这种手段威逼利诱，打骂虐待、断水断粮都是常事，早些年草民就深受其害，直到后来年岁渐长才得以幸免。” “断袖之癖？！”林轻舟怔住了，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隐情。 一旁的许有仁也呆若木鸡，这两日的一幕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些让他怀疑的地方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以为常建雄想要他们的命，结果狗东西是馋他们的身子。 而他，还傻呵呵地主动往上凑，手都不知道握多少回了。 想到这，他就有种剁手的冲动。 “不要脸的狗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呢？！” 许有仁气急，抬腿踹了常建雄一脚，将人揣得原地滚了两圈。 林轻舟眼睫颤了颤，只当没看见，别过头继续问齐如玉： “那画了红叉的五张卖身契，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115章 遇到不平事该报官就报官 齐如玉恭敬地回道：“那五个人里面草民只认识三个，那个叫桃红的姑娘，被常建雄卖给了隔壁县的地主老爷。 另外两个……都死了，一个性情比较刚烈，刚来没一个月就撞墙自尽了，另一个来了有大半年，突然上吊了。 他们都是被常建雄逼死的，死后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一张破草席就这么卷着扔进了乱葬岗。” “齐如玉，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常建雄吐掉嘴里的破抹布，振振有词地反驳他： “桃红她一个身份低微的乡野女子，能嫁给赵老爷做妾是她的福分！至于另外两个，你都说了，是自尽。 他们自己想不开自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逼他们死的！” “无耻之尤！”林轻舟终于压制不住怒火，一脚踹上他的裤裆，把人踹得捂着裆满地打滚。 师爷陈正看着地板上越抹越匀粪水，眉毛跳了跳，抄起扫把将他拍在了原地： “你再滚！再滚我一刀送你做太监！” 常建雄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嘴里发出两声呜咽，片刻，总算老实下来了。 林轻舟挥手驱散面前的臭气，看向另外几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剩下两个人，你们谁认识？” 众人左顾右盼看了一圈，纷纷摇头，表示来得太晚没见过那两人。 一片沉寂中，躲在角落的老张说话了： “那两个人草民认识，姓郑的那个是自尽，姓刘的那个是想跑但是没跑掉，被常建雄抓回来活活打死的。” 常建雄蛄蛹了两下，嘴里哼哼唧唧，面上愤愤难平，看样子又想喷粪，但是被陈正抢先一步堵了嘴。 老张缩着脖子往旁边挪了挪，续道：“常建雄害怕有人发现后面那个的尸体不对劲，没敢扔乱葬岗。 而是趁着夜色把他埋到了粪池旁边，大人不信的话，尽管派人去挖，草民可以带路。” 林轻舟颔首，偏头交代陈正：“你带几个人，跟他去找尸体，另外再安排几个人去戏班子搜搜，看有没有其他证据。” 老张闻言如蒙大赦，不等官差来喊人，便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跑。 但瘸腿的终究跑不过四肢健全的，许有仁赶在他迈过门槛的前一刻将人拽了回去： “大人，这家伙是常建雄的帮凶，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满嘴谎话，今天草民就差点折在他手上。” 老张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被常建雄骗进戏班子的！” “那你为什么要给常建雄通风报信？害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许有仁攥着他的袖子步步紧逼。 老张哭丧着脸道：“我是个瘸子，说话又不利索，留在戏班子还能混口饭吃，如果戏班子倒了，哪里肯收留我？” 许有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很讽刺：“就因为这个？为了一个喝白菜汤的机会，你就可以对常建雄的恶视而不见，你就可以昧着良心把其他人推进火坑？” 老张耷拉下脑袋，不敢看他，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住，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 许有仁看着他卑躬屈膝的软弱模样，良久，终是无力地松开了手： “走吧，去找尸体吧。” 林轻舟叹口气，心情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走到桌案前将那叠卖身契丢到烛火上烧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没有人有资格阻拦。 常建雄的事，待本官找全证据，定会按中晋律法处置了，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削瘦的面颊，放缓了语调： “那件事，本官会尽量为你们保密，今后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或者干其他营生，不必担心流言侵扰。” 最后一句话戳到了众人心窝上，一群人刚止住眼泪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人，谢谢您，清原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是我们的福气。” 齐如玉带头跪了下来，一脸虔诚地向他拜了又拜。 林轻舟一一将人扶起，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 “谢谢就不必了，都是本官应该做的，不过以后要记住了，遇到不平事该报官就报官，不要一昧忍气吞声。 你们这样不光害了自己，更助长了恶人的嚣张气焰，使更多人受到伤害，这是本官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齐如玉点头，面露羞赧，“大人教训的是，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说罢又转过身来向许有仁道歉，“沈家兄弟，昨天晚上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对不住了。” 许有仁冲他摆摆手，脸上笑容憨厚，“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以后就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你们应该好久没吃过饱饭了吧？要不去我家面馆吃碗热乎的？不是我吹，我家的羊肉烩面可比破白菜汤好吃一万倍！” 听他这么一说，齐如玉砸吧砸吧嘴，还真有点饿了，只是……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们手里又没钱，哪好意思去吃白食啊？” 许有仁声音豪迈：“害，这有什么？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一碗面又值不了几个钱，大不了以后你们赚了钱再请回来呗！” “行，那我们就厚着脸皮去吃顿好的，羊肉烩面，听起来就香！” 几人就这样乐呵呵地敲定了下一步行程，临走前许有仁特意问了下林轻舟： “大人，您要不要也来一碗？这个时候不用排队，去了就能吃上。” 林轻舟揉揉肚皮，幽怨地斜他一眼，“你看我像是有时间吃烩面的人吗？” 许有仁礼貌一笑，“那下次再吃，林大人，您辛苦了。” 林轻舟：“……” 一行人赶到面馆时已是傍晚，钱氏等人早回了杨花村，店里只有许有义和张氏在。 两口子也是实诚人，简单问了情况后便忙活起来，不仅煮了一大锅烩面，还另外炒了几道家常菜。 饭菜摆上桌，众人压根顾不上谦让，捧着碗就是一顿狂炫。 待吃饱喝足，许有仁挨个给他们倒了热茶，笑眯眯地问： “常建雄的事已经过去了，诸位今后都有什么打算？” 第116章 被常建雄那个猪头追着亲 坐他旁边的男人立刻接下话茬：“回家呗，好几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我爹我娘现在过得咋样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点头，有人说起了家中年迈的父母，有人聊起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气氛一片和乐。 不过也有三两个人一直沉默地喝着茶，一言不发，许有仁注意到他们落寞的神情，特意问了一句： “你们呢？” 齐如玉放下杯盏，苦涩地扯起嘴角：“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只有我一个，以后随便找个活干，挣点小钱饿不死就行。” 受伤的少年低垂着脑袋，声音很是伤感：“我爹我娘都不喜欢我，我不想回去了，要是找不到活干，我就去街上要饭。” 江离的语调还是和之前一样散漫：“我没那么多故事，就是出去一趟没赚到钱，有点恼火罢了。” 听完他们的叙述，许有仁一拍桌板，呲着大牙乐不可支： “那感情好啊！” 三人同时抬头看他：“？？？” 好？哪里好？这说的叫人话？ 许有仁稍微克制下激动的心情，向他们解释： “我家准备开个茶馆，缺几个会唱戏的，你们来我这里唱戏，我给你们开工钱，两全其美，多好！” 害怕再次被拒绝，许有智扯了扯江离的袖子，小声劝道： “来吧，第三次了，这么深厚的缘分，再不来就真说不过去了。” 江离点了下头，冲他笑笑，“嗯，来。” 许有智也扬起了嘴角，凤眸中盛满笑意，似碎了一池的星辰，光华流转。 小将军来了，侄女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另外两个不知道这茬事，闻言有些震惊：“开茶馆？请我们唱戏？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提到这个许有仁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茶馆是我闺女要开的，我闺女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她准备自己组个戏班子，自己写戏本子，到时候演出来就是中晋独一份，想不受追捧都难！ 我这面馆你们看到了吧？就是我闺女的主意，那生意，好着呢，每天来吃面的客人从街头排到了巷尾！” 这下不光齐如玉和少年激动了，其他人也来了精神，争先恐后地问： “你那戏班子要多少人？我能去吗，我可会唱了，一点不比老齐差。” 许有仁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多少人，得听我闺女的，明天我帮你们问一下。” “好，明天再看，许老板，来，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我也敬您一杯，谢谢您把我从那鬼地方救出来，这份恩情永生难忘，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对，尽管开口，我虽然没什么钱，也没太大的本事，但帮点小忙完全没问题。” 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敬茶，言语间满是感激和敬重。 许有仁来者不拒，笑着和他们话起了家常。 渐渐的，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散去，小院里洋溢起欢声笑语。 这一夜大家在月色里聊了很久，从绝望的往昔聊到对未来的希冀，最后困了直接在店里打了地铺。 虽然缺少被褥，但火盆里燃着炭，又是许多人挤在一处，不仅没觉得冷，每个人心里反而都暖洋洋的。 一夜好眠，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衙门派了人请他们过去当人证，说尸体已经连夜挖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常建雄这回要倒大霉。 许有仁兴冲冲地跟过去看了热闹，等看完热闹再折回去时钱氏等人已经从杨花村赶过来了。 他的宝贝闺女就守在店门口等着他，小姑娘气鼓鼓地叉着腰，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那小嘴噘的，都能挂油壶了。 坏了，闺女生气了！ 许有仁意识到大事不好，嘴一咧，牙一呲，跟刚拆完家遇到主人的二哈似的，笑得心虚又谄媚： “爹的好闺女呦，两天没见，有没有想爹？反正爹可想可想你了。” 许玥玥扭身避过他伸来的胳膊，傲娇地哼了一声，换个方向继续噘嘴。 【（＊｀へ′＊）哼，少来这套，干大事不带我，咱们的父女情就到这儿了。】 听见“父女情”三个字，许有仁不笑了，巴巴地凑过去哄她： “玥玥，你先别生气，听爹跟你解释，不是爹不带你去，而是那地方太危险了，别说你一个小姑娘了，爹这样的壮汉都差点折进去！” 【差点折进去？真的假的，这么夸张？】 许玥玥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他。 【没受伤吧？……看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没啥大问题。】 【对了，我四叔呢？他没被常建雄个狗东西占便宜吧？】 许有仁委屈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心说：你四叔没被他占便宜，倒是你爹被摸了手，惨的嘞～ 随后赶来的许有智接收到她的召唤，连快步跑过去自证清白： “玥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你爹把常建雄送进大牢了，没受一点伤，轻轻松松就把他拿下了。” 许玥玥不放心地把他也打量了一遍，确定两人都没受伤，且没被占便宜后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还好没出事，昨天做梦梦到你被常建雄那个猪头追着亲，把我吓得啊，半宿没睡。】 许有智：“……” 呃……小侄女这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 许有仁也默默擦了把汗，他闺女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啥啊，赶明儿得送进学堂，读两天圣贤书净化下心灵。 许玥玥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上了读书套餐，拽着自家老爹的衣裳，迫切地想吃瓜。 【这两天你们都干了什么？惊不惊险，刺不刺激？常建雄究竟害了多少人？最后被判了多少年？】 听着她心里一连串的问题，再看看她写满好奇的小眼神，许有仁无奈地叹口气： “进屋吧，爹给你详细讲讲这两天英勇事迹，保管你听完要竖大拇指。” 钱氏等人原本正在厨房忙，听说他要讲常建雄的事，连放下手里的活凑了过去。 一家人支棱着耳朵围坐在桌案旁，眼巴巴瞅着兄弟俩，就为了听个八卦……那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第117章 生者安康，逝者安息 许有仁清清嗓子，学着江离说书时的做派，从二十三年前常建雄卖身进戏班子开始说起。 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个青涩少年逐渐扭曲变态的故事，听得众人一时间感慨万千。 “其实常建雄也是个可怜人，倘若二十多年前没遇到那个黑心师傅，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副田地。” 许有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钱氏这两天从孙女那听说了常建雄的种种卑劣行径，其中包括原剧情里许有智的遭遇，此时听见这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可怜个棒槌！真正可怜的人都被逼死了，就算要报复，他也该报复那个欺负他的人，逮着无辜人下手算什么东西？ 他能做出那么多恶事，害了那么多人，只能说他的心本身就是黑的！” 许玥玥竖起大拇指为她点赞。 【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谁有错找谁补，逮着陌生人下手就是狗！】 “不管是对是错，是好是坏，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许有仁咕咚咕咚灌了碗温水，长出一口气道： “老齐他们拿到了赔偿金，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常建雄下了大狱，秋后问斩，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生者安康，逝者安息……挺好的结果，没什么可挑的。” “是这个理。”钱氏点头，站起身来冲众人摆了摆手，“行了，散了吧，再不把火升起来，待会儿客人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喝西北风吧？” 吃够了瓜，一家人心满意足地回到厨房继续忙刚才的活，只剩许玥玥还趴在桌边，手舞足蹈地冲许有智比划着什么。 【小将军呢？你有没有请他来我们茶馆？】 许有智揉了下她的脸蛋，笑道：“放心，人我已经帮你请了，不光请了小将军，戏班子里其他能说会唱的也愿意来。 我和你爹跟他们说好了，明日申时一块过来随便你挑，看上哪个要哪个。” 许玥玥眼睛亮了。 【哇噻，随便挑，这待遇我爱了！】 【我就知道四叔最厉害了，一出手就是一个戏班子，事交给你办，我放心！】 许有智被她的彩虹屁吹得人都飘了，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以后他再也不吃江离的醋了，亲叔叔就是亲叔叔，外人拿什么比？ 比不了，也没法比！ ＊ 为了给未来员工留个好印象，第二天许玥玥特意换上了新衣裳。 一身红色绣花襦裙，外面套着同色小夹袄，脚上踩着双精致的羊皮靴，整个人看着既喜庆又利落。 不过到底是个未满八岁的孩子，无论怎么打扮都遮不住脸上的稚气。 因此刚见面那会儿，齐如玉等人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姑娘就是许有仁口中无所不能的好闺女： “这位……是你闺女？确定吗？” 许有仁一只手搭在许玥玥肩上，笑得灿烂：“如假包换。” 众人还是不信，跟研究什么宝贝似的围着父女二人来回晃悠： “她今年几岁了？” 怎么看着门牙还没长齐整呢？ 许有仁比了个手势：“过完年就八岁了。” 八岁的小娃能开面馆，还能写戏本子，找人唱戏？ 这不是闹着玩吗？ “许家兄弟，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收留我们，去编这样的瞎话。” 齐如玉看向许有仁，语气和表情都很真诚： “我们有手有脚，还有赔偿金，随便找个活就饿不死，真的。” 第118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许玥玥：“……” 【谢谢，有被羞辱到。】 许有仁懵了半晌才听出来他的话外音，一时间哭笑不得： “兄弟，你想啥呢？我是挺善良的，但是还没善良到往外撒钱的程度。 茶馆确实筹划中，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过去看看嘛，就在北边那条街，又不远。” 为了证明自家闺女的实力，许有仁当即把人领到了百香楼。 经过这些时日的努力，店里的装修布置已完成了大半，参观起来很是简洁明了。 “瞧见没，这店铺就是我闺女画图设计的。 这个是唱戏的台子，纯实木搭建，结实得很； 这里是观景台，坐在这里听个戏喝个茶，视野多开阔……” 介绍完前店又来到厨房，正巧碰上苏彦华和钱氏在捣鼓鲜花饼，钱氏便取了一盘出来邀请众人尝尝口味如何。 热腾腾的圆饼到手，还未下嘴去咬，先有一股独属于玫瑰花的清甜香味随着热气直扑鼻端。 让人仿佛瞬间来到春天，周围花团锦簇，芳香怡人。 举起那饼，一口咬下去，烤到金黄的外皮酥到掉渣，裹满玫瑰花的馅料软糯香甜，两者混合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许有仁一边大口吃着饼，一边继续吹捧自家闺女： “好吃吧？我闺女研究出来的做法！不止这个，还有牛奶糕、山药球、马蹄糕、云朵面包…… 太多了，多到数不清，以后你们来了可以慢慢尝，保准一吃一个不吱声！” 许玥玥被他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爹啊，咱低调点，别夸了。】 【那些都是我搁网上学到的好东西，压根不是独家研制，再夸我就要挖个地道逃走了。】 正在兴头上的许有仁完全不认同她的想法。 管它是搁网上还是搁网下学的东西，学到手就是自己的，换个人说不定还学不会呢！ 总之一句话——他闺女就是最厉害的！ “我跟你们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别因为玥玥年纪小就不把她当回事。 年纪小不要紧，脑子好使就行，以后茶馆有什么事，找她比找我有用。” 齐如玉信了他的话，再看向许玥玥的眼神满是赞赏： “咱家玥玥确实有真材实料，茶馆有这样的小老板在，肯定不愁生意，就算不请我们来唱戏也不用愁！”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村口玩泥巴呢，人家已经做上生意，开始赚钱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许玥玥在一片夸赞声中红了脸，悄悄用手扯自家老爹的袖子。 【差不多得了，再夸我可真走了，搬去火星再也不回来了。】 许有仁看她脸红的厉害，连笑着转移了话题：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办正事吧，咳咳，你们都有什么本事，趁这个机会露一手呗，让我和玥玥开开眼。” 齐如玉第一个站了出来，“我先唱一段吧，要是唱的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说罢，脊背一挺、胳膊一抬，立马起范了。 他唱的是那天祝寿唱的戏，负心的渣男是他，缠绵病榻的商户女也是他。 男音换成女音的那一刻，许玥玥的眼都直了。 【窝趣，挖到宝了，这么丝滑的男女转音，就问还有谁？！】 【爹，这个留下，这个必须留！感觉会成为茶馆未来的台柱子！】 第二个站出来的是个瘦高个，名叫宋远，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耍得一手好花枪，同样引得许玥玥拍案叫绝。 【窝趣，林妹妹倒拔垂杨柳说的就是你吧？】 【这个也得留下，戏班子的武术担当有了！】 第三个站出来的叫郑千山，这位完全不会唱，性子还很腼腆，刚结结巴巴做完自我介绍，一张脸就红透了。 【这个……不太行吧，说话都不利索，唱起戏来不是更完蛋？】 否定的念头刚冒出来，郑千山就用实际行动给她上了一课。 唢呐一响，节奏一起，震得她鸡皮疙瘩从头发丝窜到了脚底板。 【我的妈呀！我撤回刚才那句话，以后你就是咱们戏班子的乐器担当！】 第四个叫宁子川，人瘦瘦的，话不多，有一双巧手，主要负责给旦角梳头、贴片子，相当于戏班子里的化妆师。 为了顺利被选上，来时他还特意带上了吃饭的家伙，胭脂水粉，发片头花一应俱全。 寻常的妆面他嫌没难度，揪住许有仁来了个英武壮汉爆改娇俏少女。 当爆改后的许有仁从帷幕后走出来的那一刻，许玥玥靠在椅背上笑翻了。 【哈哈哈……这诱惑力的睫毛，甜如蜜般的嘴角，活脱脱一性感小野猫呀！】 【留下吧，不留下对不起这手艺。】 第五个叫叶荣，刚满十八岁，到戏班子的时间不久，属于什么都会一点，但又什么都不精通的类型。 不过他生得好看，嘴巴又会说，逮着许玥玥从外貌夸到内在，从头内在夸到外貌，一通彩虹屁把人吹的快找不着北了。 【这个也留下，就算以后唱不了戏，留在店里当个服务员照样嘎嘎棒。】 第六个叫叶华，是叶荣的弟弟，属于全能型选手，也是什么都会，虽算不上精通，但都能拿的出手。 而且跟他哥一样，长得很好看，放在店里当个花瓶看着都赏心悦目。 【哥哥都留下了，弟弟不留着像什么话？一块留着吧，好看的人不嫌多。】 第七个是那个受伤的少年，名叫裴义，刚到戏班子没两个月，勉强会唱几句，但毫无唱功可言。 看着许玥玥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总算想出来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我会学狗叫，你要不要听一下？” 许玥玥：“？？？” 【学狗叫？哥，你逗我玩呢？】 但很快，她又被打脸了。 人家的狗叫不是单纯的汪汪汪，而是彻底融入角色，把状态表情，连小怒音都一并学了。 不仅如此，他还会模仿不同品种、不同阶段的狗，嘤嘤撒娇的小奶狗、汪汪狂吠的大狼狗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许玥玥听得一愣一愣的。 【额滴神呐，你是哮天犬转世吧？】 第119章 我不杀人，最多给你放点血 学完狗叫，裴义羞涩地抓抓脸，又道： “我还会学猫叫，喵呜喵呜喵呜～～还会学羊叫，咩～咩咩～～还会学鸡叫，咯咯～咯咯咯哒～～” 不得不说，他是有真本事的，每一种动物都模仿得极像，像到不明情况的钱氏从厨房冲出来问： “哪来的鸡鸭羊？快撵出去，别让它们在店里拉屎！”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裴义心里本来就没底，被大家这么一笑，气更虚了： “我就只会这个，别的不……算了，我还是走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其他活干。” 许玥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冲他竖起了肯定的大拇指。 【不要妄自菲薄啊，这个就挺厉害的，到时候专门练一下，未来的口技大师不就成了吗？】 裴义看看她竖起的拇指，再看看她亮晶晶的杏眸，不可置信道：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 许玥玥用力点头。 【必须留！练得好了，我给你办个口技专场，惊掉他们的下巴！】 第八个是老熟人江离，他表演的是自己最拿手的说书片段，一位江湖侠客仗义救人的故事。 说到精彩的部分，他又融入了角色，眼神、动作、声音皆带着江湖儿女的肆意洒脱之气，就好像书里行侠仗义的英雄走了出来。 许玥玥在不远处拍得手都红了。 【哇哇哇，太酷了，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是全世界最好的！】 【上次是帅气小将军，这次是潇洒大侠客，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听着闺女的土拨鼠尖叫声，许有仁麻木地掏了掏耳朵，内心毫无波澜。 他算是明白了，闺女的挑人准则就一条：看脸。 只要脸长得好看，没有优点也能找到优点。 不过你别说，这么多漂亮的人聚在一起，看着是挺赏心悦目。 等江离表演完，许玥玥立马从腰包里掏出了厚厚一叠合约。 【来吧，签字画押吧，签完你们就是我许玥玥手下的大将了！】 江离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微微一愣：“这是？” 许有仁帮着解释：“书契，签完这个你们就算我们茶馆的正式员工了。” 书契？ 这熟悉的文书，这熟悉的套路…… 江离眉头一蹙，看向父女俩的眼神瞬间变了。 齐如玉的声音也提高了两个度：“什么书契？互惠契约吗？” 听见“互惠契约”四个字，许有仁才猛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 “我真服了，你们想啥呢？这就是份正常的合约，不是卖身契，也不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老齐，你不是识字吗？你自己过来看，这条写的是工钱，每月保底一两银子，另外演一场戏加十文到三十文不等。 这条算是我们茶馆的规矩，戏本子什么的不能外泄，外泄了要赔钱……” 许有仁耐着性子把合约上的条款解释了一遍，末了道： “你们要是还不放心，咱可以去县衙签，让林大人做个见证人，咋样？” “这倒不用。”齐如玉捧着文书仔细研读了一遍，又和另外两个识字的兄弟商量了一下，最终狠下心道： “行，我们签！我相信许兄的人品，也相信县令大人的承诺，以后我们就跟着你混了，有啥要求尽管提，我们能吃苦，不怕累！” 许有仁笑容堆满脸，“放心，跟着我们混，不会苦也不会累，只会有越过越好的日子，越赚越多的钱！” 众人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签合作契约呢，店外忽然蹿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抱着许有仁的大腿就开始砰砰磕头。 许有仁被吓懵了，想都不想，抬腿就是一脚，把人踢翻后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哑巴老张： “不是，你来干啥？我没请你吧？” 老张边磕头边哀求：“许老板，求你把我也留下吧，除了唱戏，其他活我全都能干，我也不要工钱，给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就行。” 许玥玥收敛了笑容，蹙眉看着他。 【这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哑巴？干了那种事还敢过来求收留，你可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 【爹，你可别圣母心发作把他收了，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人品不好，万一后面再搞背刺那一出，谁顶得住？】 看见自家闺女担忧的小眼神，许有仁淡定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开玩笑，他许有仁像是脑袋不清醒的人吗？ “行了，别磕了，今天你就是把头磕掉，我也不会留你的。” 许有仁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声音也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 但老张好像看不见他脸上的冷漠，仍觍着脸往前凑： “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是我混账，对不起，求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我这个样子……别人都不愿意要我，我又没有家人，要是连你都不肯收留我，我真的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许有仁打断他的卖惨：“差不多得了，你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害的，为啥就非得赖着我呢？我看起来很像大冤种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没找你报仇已经算我善良了，你可别干那蹬鼻子上脸的事，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老张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砰砰磕着头哭声哀求： “求你了，救救我吧，今后我一定乖乖听话，你让我赶狗我绝不撵鸡。” 钱氏刚忙完厨房的事，出来就听见两人的对话，当即折回去拿了菜刀： “有仁，跟这种泼皮废什么话，能动手解决的事就别费嘴皮子，起开，让我来！” 老张循声回头，就见一妇人举着菜刀风风火火向自己走来，那神情、那气势，比土匪还像土匪。 他怂了，哆哆嗦嗦地往门外挪，边挪边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想干啥？” 钱氏冷笑一声，手腕翻飞间寒光一闪，冷飕飕的刀刃直接横他脖颈上了： “你说我想干啥，糟老头子，害了我儿子还敢跑我店里耍无赖，真当我钱桂芝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我数三个数，你滚不滚，不滚这刀可就直接落下去了，放心，我不杀人，最多给你放点血，让你在床上躺十天半月而已。” 第120章 恋爱脑爆改事业女 老张看她表情阴狠不像作假，心中愈发恐惧，他一个人孤苦无依，受了伤没人伺候比直接死还难受。 所以还是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就不信偌大的清原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在钱氏念出第三个数字前，他挣扎着站起身跑了，犹如一只折了翅膀的大鹅，拖着瘸腿跑得飞快。 屋内一群人看看他仓惶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提着刀杀气腾腾的钱氏，一时间表情各异。 好凶悍的妇人！ 他们不会又掉坑里了吧？ 注意到众人惊诧的目光，钱氏连放下菜刀咧嘴笑了笑： “孩子们别怕哈，婶子不杀人，也不砍人，只吓唬人……那啥，厨房里刚蒸了一锅山药红枣糕，你们要不要尝尝？” “要，婶子的手艺，不是我吹，整个清原县找不出第二个！” 性格外向的叶荣最先反应过来，熟练地跟在钱氏身后吹起了彩虹屁。 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的苏彦华闻言探出头来，板着张脸故意为难他： “她是清原县第一，那我算什么？” 叶荣脑子转得快，马上接道：“她是女第一，你是男第一，都是第一，不分高低！” 这情商、这反应速度，许玥玥都看呆了。 【好家伙，你是会端水的，以后干脆叫你端水大师得了。】 钱氏被他哄得脸都快笑烂了，各种糕点茶水不要钱似的往外端： “来，都来尝尝，好吃不好吃都跟我说，别不好意思，趁现在茶馆还没开业，要是哪里不好还能再改进一下。” 众人答应的很爽快，但喝惯白菜汤的嘴哪里品得出糕点的好坏？ 这个糕点软软糯糯，又香又甜，好吃；那个糕点QQ弹弹，凉甜爽滑，好吃…… 反正不管什么糕点，塞到嘴里就俩字：好吃。 一来二去，钱氏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索性就不问了，专心干起了投喂事业，直接把一群人喂撑了。 临别前，齐如玉扶着墙、打着嗝，拍着许有仁的肩膀，感慨万千： “沈家兄弟，不，沈老板，你早该把我们领过来的，这伙食，就算是火坑，我也能眼都不眨地陪你跳！”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白菜汤喝够了。 送走了齐如玉一行人，许玥玥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立马掏出纸笔写起了戏本子。 考虑到茶馆刚开业，步子不能迈太大，第一部戏她打算在原剧本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 这个二次创作，其实和写小说一个原理。 同样的背景，同样的情节，换个女主人设就能写出完全不同的故事。 小白花和霸总搭，叫霸道总裁爱上我；马甲女王和霸总搭，叫势均力敌的爱情。 许玥玥这次就准备来个恋爱脑爆改事业女。 开头两幕戏的剧情走向和原剧本一样，写商户女爱上了穷书生，出钱供其读书科考，最后惨遭背叛。 背叛后的剧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剧本里商户女一病不起，半年后驾鹤西去；爆改后的商户女突然觉醒，化身工作狂魔，掌管家族事业，最终成为烜赫一时的皇商。 光是这样还不够爽，许玥玥又特意在结尾安排了男女主相遇的情节。 第121章 谁说女子一定要囿于情爱 彼时商户女是坐拥无数家产的皇商，受万人追捧，风光无限。 而穷书生则因为岳丈的败落沦为阶下囚，狼狈地站在囚车中被人丢烂菜叶。 两人隔着人海遥遥相望，一个嘴角带笑，冷静淡然；一个眼中含泪，悔不当初。 光是想到那画面，许玥玥就激动得不行，当即伏案怒码八千字，从傍晚一直写到深夜都不带歇气的。 钱氏怕她把眼睛熬瞎，在旁边劝了两句，她握着笔，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别劝我，我不睡，我感觉我现在强的可怕，再写八千都不是问题！】 钱氏拿她没辙，只能往炉子里加点炭，又烧了壶热水，陪她一块熬。 不过到底是没熬过夜的人，撑到后半夜就实在顶不住倒头睡了。 夜猫子许玥玥直接熬了个通宵，一口气把戏本子的初稿赶了出来。 简单补了个觉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县城，找来齐如玉等人商量起角色分配问题。 齐如玉捧着厚厚的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经写完了？就一晚上时间，你写了一个戏本子？” 许玥玥点头，微微一笑。 【基操，勿六。】 【写小说的哪个没熬夜赶过稿子？都是用发量熬出来的经验罢了。】 看着她骄傲的小表情，齐如玉仍持怀疑态度： “你等着，我先看看内容。” 老天保佑，他手里的最好是个完整的戏本子，而不是小孩子胡编乱造的产物。 掀开封皮，第一页写的是商户女和穷书生相识相爱的过程，嘶，好像有点熟悉，不确定，再看看。 第二页写的是穷书生高中状元，背信弃义迎娶相府嫡女，商户女闻此噩耗大病一场。 确定了，这不就是前些日子他唱的那出戏吗？ “玥玥啊。”齐如玉摸摸鼻子，斟酌着语气开了口，“你听的戏少，可能不知道，这出戏已经有人写过了。” 许玥玥淡定地伸出手指往后指了指，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齐如玉虽不理解，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之后的情节。 看到商户女在缠绵病榻之际梦游奇幻国度时，他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看到商户女受高人指点，骤然醒悟，发出“谁说女子一定要囿于情爱”的呐喊时，他张大了嘴。 再往后，他的眼睛和嘴巴就没合拢过，尤其是看到结尾两人遥遥相望的情节时，他激动到狂拍大腿： “老天呐，神医，简直是神医！” 旁边的人还不知道情节，看他如此激动，好奇心被勾起，急得四处打转： “啥情况？难道是戏里的商户女最后没死，被神医救活了？” “要真是这样，我只能说改的好，原来的结局看着就让人火大，凭啥负心的人越过越好，真心的人反而死得早？” “小了，格局小了！” 齐如玉放下戏本，长出一口气，咧着嘴笑得跟捡了钱一样： “这个商户女比咱们知道的那个商户女厉害太多太多了！” “那你刚才说的神医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商户女变成神医把自己的病治好了？” 齐如玉转头看向许玥玥，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我说的神医是咱们小老板。” 许玥玥：“？？？” 【我？神医？神在哪里？医什么了？】 齐如玉抬手，作西子捧心状，“八年了，每次唱这出戏，我的心就跟扎了针一样，难受得厉害。 直到今天，看完小老板写的戏本子，我的心不疼了，堵在胸口的气也顺了，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这么神奇吗？我也来看看。” “我也要看，之前那出戏早就听够了，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桌案前挤，考虑到有人识字有人不识字，最后戏本子落到了江离手上，由他念给大家听。 少年抑扬顿挫的声音搭配着爽炸天的情节，听得人浑身的血都热了。 “好，改的好啊！” 武术担当宋远碰碰齐如玉的肩膀，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激动道： “你不是一直换个角色吗？这次就如你所愿，你来演穷书生，我来演商户女！”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破嗓子，唱得了花旦的戏吗？” 齐如玉嫌弃地白他一眼，随后眼神热切地看着许玥玥道：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这次的商户女你想让谁演？” 许玥玥：“……” 【我是来征求意见的，你们倒好，意见一个不提，还给我挖坑。】 小姑娘头疼地抓了抓脸，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原阵容。 也就是齐如玉演商户女，宋远演穷书生。 【毕竟是茶馆开业之后的第一场戏，不能出岔子，还是保险点好。】 【至于我亲爱的四叔和小将军，你们先踏踏实实练两个月的基本功吧。】 分配完角色，许玥玥把初稿润色了一番，确定没有瑕疵后便闲了下来，不是在小厨房捞糕点吃，就是磕着瓜子看齐如玉排戏。 不同于她的清闲，自从进了戏班子，许有智就成了只勤劳的小蜜蜂，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上午要陪着叶荣等人准备道具，添置唱戏的行头，下午要跟着齐如玉学唱戏，晚上回到家还要唱上两段。 忙虽忙，但他是快乐的，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之前多了些，整个人就像是一轮初生的太阳，正努力地向外散发光芒。 一晃眼，五天过去，新版商户女和穷书生的戏排的差不多了，店面的装修也进入了尾声。 茶馆正式开业前，许玥玥召集全家人和周阳开了个会，详细讨论了一下茶馆的取名及宣传问题。 一提到名字，许有仁就来精神了，“这个我早就考虑过了，叫千香楼咋样？一个千香楼抵十个百香楼，多霸气！” 许玥玥：“……” 【老爹，你清醒点，咱们开的是休闲茶馆，不是饭馆。】 李氏怼了下他的胳膊肘，道：“百香楼的名声都臭了，这个热闹咱就别凑了，依我看，不如直白点，就叫天下第一茶馆。” 许玥玥：“……” 【不愧是我的娘，取名风格依旧简单粗暴。】 第122章 明月茶舍 张氏接下她的话茬：“照你这个起法，还不如叫生意红火的茶馆呢，喜庆、吉利！” 许长安举起胖爪，积极发言：“叫真好吃茶馆吧，别人一看有好吃的，肯定愿意进去！” “万一人家不喜欢吃呢？依我看，就该叫许长远大茶馆，面馆老多客人喜欢我了，叫这个名字准没错！” 许长远的自信发言刚结束就被自家亲娘白了一眼，张氏嫌弃地扯扯嘴角道： “你可拉倒吧，跟着你大伯当两天门童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是吧？人家那是喜欢你吗？人家是害怕排不上队，吃不到烩面！ 我觉得吧，还是生意红火的茶馆这个名字好，玥玥，你觉得呢？” 许玥玥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呃，怎么说呢，这些名字都很好，就是需要一定的水平才能欣赏，我水平不够，欣赏不了。】 张氏：“……” 小侄女的欣赏水平够不够她不知道，反正说话水平是达到一定高度了。 这话说的，她差点没绕过来弯。 钱氏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局势，“听说有钱人都喜欢高雅的东西，咱们茶馆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那就取个高雅点的名字吧。” “高雅的名字……这我整不了。” 张氏遗憾地吐出口气，目光在家中几个知识分子身上来回打转： “你们也坐半天了，说两句呗？” 埋头狂炫板栗的周阳抽空抬了个头，“要高雅的名字是吧？那就叫雅舍，我敢说，啥名字都没这个雅。” “你这个名字，雅虽雅，但有点雅过头了。”许有礼接道：“外人看了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失去了名字原本该有的意义。” “我就随口一说，不行再取呗。”周阳啪嗒捏开一个栗子，又埋头吃了起来。 许有礼道：“不如叫暖香茶舍，围炉煮茶闻暖香，且喜人间好时节，有诗意，也有温度。” “这个名字不错。”钱氏点点头，笑眯眯地看向自家孙女，“玥玥，你有什么想法？” 许玥玥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指了指怀里呼呼大睡的来财。 【看到没，这只猫，我取的名字，叫来财。】 【人胜在有自知之明，嚯嚯猫可以，嚯嚯茶馆就不必了。】 钱氏没为难她，转过头面向众人道：“你们还有其他想法吗？没有的话就叫暖香茶舍了。” 这时许长明举起了手，“要不叫明月茶舍？明月有高洁智慧之意，还和妹妹的名字同音。” “明月茶舍？这个好，这个好！”许有仁激动得直拊掌，“好小子，这半年书没白念！” 许长明被夸得红了脸，偷偷看许玥玥一眼，又蜗牛似的低下了头。 许玥玥原本对这个名字有点意见，被他这一眼看的，又不敢有意见了。 【明月茶舍就明月茶舍吧，大哥好不容易发一次言，还是别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这个名字乍一听有点别扭，多念几遍还挺朗朗上口的。】 钱氏本就对“明月”二字很满意，听完她的心声，更满意了： “大家都没意见的话，茶馆的名字就定下了，明月茶舍，好听又好记，绝了！” 第123章 茶馆开业的好日子 茶馆的名字定下后，接下来便是宣传问题。 许玥玥本打算跟之前一样，提前画几张海报，让家里人提着锣在街上吆喝两天。 但周阳觉得这样太寒酸了，坚决不同意，“你直接画一张画报给我，剩下的事全交给我了，不用你管。” 许玥玥用怀疑的小眼神打量着他。 【你确定？搞砸了我可要打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信我？” 周阳抖落身上的板栗壳，噌地站了起来，把胸脯拍得咣咣作响： “我向你保证，一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要是办不到之前投的银子就当送你了！” 【行行行，你来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许玥玥冲他摆摆手，当即找来纸笔颜料，现场画了张海报。 周阳喜滋滋地捧着海报走了，当天傍晚，整个清原县会作画的文人雅士全被他请进了周府。 不为别的，就为了画海报。 几十号人，伏案奋战一夜，最终赶制了将近上千张海报。 翌日一早，连口饭都没吃，他又领着一帮子人出去贴海报了。 每一个街道、每一条巷子，甚至连路边的大树和沿街的狗窝都没能逃过被贴小广告的命运。 许玥玥坐在面馆门前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内心收到了震撼。 【我的妈呀，你是真的拼！这份拼劲，搁现代都不是敬业不敬业的问题了，已经到了老板看见你都要磕一个的程度了。】 【没想到啊，周家游手好闲的小公子竟然还有当劳模的潜质，早知如此，当初就多给你分点活干了。】 更让她震撼的还在后面。 贴完海报的周阳仍不肯休息，转头请了个锣鼓队，做了个举行横幅，穿的跟巨形红包一样，搁街上吆喝起来了： “明月茶舍了解一下，能喝茶能听戏，还能吃吃糕点听听曲。” “我说好不算好，大家的眼光才叫好，咱说妙不算妙，大家一看就知晓，山外青山楼外楼，明月茶舍就是牛！” “机会是个财，错过不再来；机会是个宝，错过不好找，明月茶馆开业前三天进店消费送糕点一份，想尝个新鲜的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吆喝了一阵后，他又嫌这样不过瘾，直接开启社交恐怖分子模式，挨家挨户地敲门推销： “夫人，喜欢听戏喝茶吃糕点吗？来我们明月茶舍看看吧。” “这位大哥，我观你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喜欢饮茶的雅士，过两日一定要来明月茶舍坐坐，小弟请你喝茶。” “……” 清原县好几条街，愣是被他挨个敲了一遍，要不是县衙门口有官差拦着，他甚至想冲进去找林轻舟说道两句。 在他的不要命且不要脸的宣传下，不出三天，明月茶舍的名号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连路边玩闹的三岁小娃见了他都能响亮地来一句：“明月茶舍了解一下！” 三日后，是民间的腊八节，也是明月茶舍开业的好日子。 这天许家人早早换上新衣赶到了县城，比他们去得更早的是周阳和周母。 母子俩都穿着大红袍、戴着大红花，打扮得比成天当天的新人都喜庆。 第124章 不放过一个富人，不坑任何穷人 他们的身后，摆了口绑着大红绸的铁锅，锅旁站着四五个同样穿着红袍的下人。 钱氏看着面前的一片鲜红，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穿红带绿可以理解，毕竟新店开业嘛，喜庆，整口锅是什么意思？ 周母笑盈盈地掀开锅盖，一股子热气瞬间在冬日的冷风中弥漫开来： “今儿不是腊八吗？我提前熬了锅腊八粥，待会儿分给来店里听戏的客人，讨个好彩头。” “腊八粥？呀！这段时日太忙，我都忘记这茬事了，还是姊妹你想的周到。” 钱氏挽住她的胳膊，笑着把人往店里引，“快进店喝杯热茶暖和一下，等我们把厨房的东西准备好，就可以挂牌匾放鞭炮了。” “不用这么麻烦，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周母拦下她要烧水泡茶的动作，扯了腰间的红荷包就往她手里塞： “这些银子你收着，就当是我和阳哥儿他爹送的开业贺礼。” “你都说了是自己人，还送什么开业贺礼？”钱氏又把荷包还了回去，“拿好，我们不要，你留着自己花吧。” 周母摇着头，坚决不肯：“收下吧，二十三年了，阳哥儿终于肯收起玩心做件正经事了，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你们。 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大本事，也不会说漂亮话，想表达的都在银子里了。” “我们和周阳是合作做生意，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哪有什么功不功的，你快拿回去吧，别搁这耽误事了。” 钱氏卯足了劲，拼命往回塞，两人一言不合又撕巴起来了。 周阳看不下去站了出来，“你们要是嫌钱烫手的话，可以给我，我就喜欢烫手的滋味。” “想得美！”周母斜了他一眼，扭头把荷包塞许玥玥怀里了： “你奶不要你要，正好要过年了，拿去添两件新衣裳买点好吃的。” 周阳跟着劝：“拿着吧，上次就跟你说了，我娘就这毛病，爱往外送钱，送不出去她心里不得劲。” 许玥玥甜甜地冲周母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正好要过年了，到时候给你送个美容养颜大礼盒，再整两件时髦的新衣服。】 钱氏见她考虑得如此周全，便没有多说什么，挽着周母逛起了小厨房。 这会儿厨房甚是热闹，不论男女老少全挤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 烤箱里烤的是云朵面包鲜花饼，蒸锅里蒸的是红枣糯米糕，炉灶里煮的是红豆绿豆，铁锅里炒的是油亮亮的栗子。 厨房旁侧的置物架上还整整齐齐摆了三排陶罐子，最上层是新收的各类茶叶、干花干果及熬制的果酱。 下面两排放的则是前一日烤制的桃酥饼、用香料炒制的五香瓜子、油炸的猫耳朵等。 钱氏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周母尝了下，后者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稀奇，吃什么都说好。 周阳趁此机会东抓一把，西捞一下，也混了个鼓腹含和。 没一会儿齐如玉等人也带着行头赶来了，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迎来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明月茶舍正式开业了。 随着一串劈哩叭啦的鞭炮炸裂声，红绸拉开，刻着“明月茶舍”四字的烫金牌匾展露在众人眼前。 店门外，人潮汹涌，半个清原县的百姓好像都来了，整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许有仁和周阳一人负责一边，提着铜锣混在人群中维持秩序： “大家别挤，听我说，来看热闹的往旁边站一站，想进店喝茶听戏的到我这里排队。” “开业前三天每人额外赠送糕点拼盘一份，大家一定要把握住时机，错过了再想要可就没有了！” 有几个是面馆的熟客，听他们这么一吆喝，当即冲到柜台前排起了队。 也有些不差钱的主，图个新鲜，豪不犹豫地进了店。 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店门口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茶馆是怎么收费的？贵不贵呀？” 许有仁道：“楼下茶位费每人二十文，赠清茶一壶，楼上观景台茶位费每人五十文，赠清茶清茶一壶、糕点一份。” 提问的人惊了：“老天爷，这么贵？” 许有仁尴尬地笑了笑，心说他也觉得贵了，但闺女就让定这个价钱，说开这种类型的店赚的就是富人的钱。 茶位费只是个门槛，真正占大头的是进店之后的消费，比如买糕点、买奶茶，这些东西的成本高，定价自然也贵。 连茶位费都付不起的人自然也舍不得买，所以倒不如直接把门槛抬高，不放过一个富人，也不坑任何穷人。 许有仁觉得她分析的挺有道理，便同意了这一策略，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嫌贵，吵吵嚷嚷闹得厉害： “你们这要的也太贵了吧，其他茶馆几文钱就能坐一下午，你们要二十文，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这位小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店开价二十文自然有二十文的道理。” 许有仁有条不紊地和他分析起来：“第一，我们店用的茶叶都是新收上来的毛尖茶，价钱比普通茶叶贵。 第二，我们店不光有普通的茶水，还有花茶果茶和奶茶，这些东西你想在其他地方喝还买不着呢！ 第三，我们店还卖糕点甜品，大家都没吃过的那种糕点，什么小蛋糕、小面包、小米糕……跟我家烩面一样，口味都是一绝。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店里的戏都是新编的，剧情精彩，唱戏的还都是老师傅，保证你们听得过瘾，看得乐呵。 说了这么多，你们要是还嫌贵，可以站门口先听着，开业前三天，请大家免费听戏。” 这一套说辞下来，质疑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正在观望的人走进了排队的行列。 不到一柱香时间，除了包厢，其他位置基本满了。 这时就轮到厨房的人忙了，一壶壶清茶端上了桌案，接着是精致的甜品拼盘。 这拼盘是许玥玥单独设计的，一个圆盘分成好几格，格子里分别放了几颗糖炒栗子、一把五香瓜子、一块桃酥饼、一块鲜花饼、一块云朵面包。 每种份量都不多，跟钓鱼的饵料一样，只能尝尝味，要是想多吃就要花钱单点了。 第125章 这次咱们真要发达了 因此小剧场还没开演，很多人就把盘里的甜品嚯嚯了大半。 云朵面包，蓬松暄软，奶香四溢；桃酥饼，酥酥脆脆，满口留香；糖炒栗子，软糯香甜，回味无穷…… 一样样美食入口，不仅没吃过瘾，还把馋虫勾出来了。 不缺钱的那群人当即叫来店小二，额外点了几份。 云朵面包十文钱两块，桃酥饼十文钱四块，原本该论斤称的糖炒栗子和瓜子也被装进盘子，成了二十文钱一盘的高档货。 客人们随随便便点几样，几十上百文钱就到手了。 按理说这么赚钱，许有仁应该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但实际上根本笑不出来。 不是不想，而是没时间笑。 太忙了，楼上的客人喊完楼下喊，东边的客人喊完西边喊，他就像个陀螺，在茶馆里来回奔波，一刻不得闲。 大冬天的，愣是跑出了一身汗。 不光他，店里其他人也快累冒烟了。 跑堂的脚底踩出了火星子，装盘的胳膊抡出了重影，记账的写字写到手抽筋。 连周母都没闲着，拿着勺子一边给客人盛腊八粥，一边充当传话筒，一圈跑完，嗓子都喊劈叉了。 一刻钟后，客人们另加的小食基本上齐，小剧场开演，闹腾腾的茶馆逐渐安静下来，一家人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我的亲娘欸，累死了，感觉比咱们面馆刚开业那天还累。”钱氏往橱柜旁一靠，累得眼神都涣散了。 李氏活动着发酸的胳膊，接道：“可不是嘛，猜到今天客人会多，没想到会这么多，我刚才出去看了下，不光店里，街上都站满了。” “你说错了，外面那些不是客人，他们是财神爷，财神爷啊！” 许有仁顶着一脑门汗出现在厨房外，嘴角高高翘起，笑的像个傻子： “一人几十，十人几百，照这个势头，一天就是十几两银子，这次咱们真要发达了……” 说着说着，他的手痒了，迫切地想揉揉闺女的脸，说两句好听的。 但左看右看，找了一圈没发现人，“玥玥呢？刚才还看见她往厨房跑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啊……”钱氏笑得宠溺，“抓了把瓜子，又捧了把栗子，跑前面听戏去了。” 此时的前厅，许玥玥正捧着下巴坐在戏台对面看得津津有味。 明明这出戏她听齐如玉和宋远唱了好多遍，但总感觉今天的格外精彩。 不仅声音比之前更好听，人看起来也比之前更精神、更明媚了。 犹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在乐曲的浇灌下缓缓绽开，释放出独属于自己和戏曲的魅力。 【呜呜，太好看了！太好听了！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多美貌且优秀的员工啊！】 不过店里很多客人的关注点明显和她不一样： “不是说新编的戏吗？这出戏我好像看过啊，许老板呢，你出来解释一下呗。”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打着新戏的名头，实际就改了几句戏词，好出来骗钱呗！” 说话的是另一个茶馆的老板，张天，他在店里待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挑刺的点，自然要闹出点动静来。 第126章 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许玥玥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即使对方脸上涂了粉、鼻子下贴了八字胡，还是被她一眼认了出来。 【嚯，这不是凯丰茶楼的老板吗？真当贴个鲶鱼须就没人认识你了？】 【还有旁边那个穿马甲的，别装了，凯丰茶楼的伙计，你们俩搁这儿唱双簧呢？】 许有仁慌慌忙忙从厨房跑到前厅，嘴角刚挤出抹讨好的笑容，脑海里就响起了闺女忿忿不平的声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就说开业第一天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识趣，不等解释便说这种话搅和别人生意，原来是同行在搞鬼。 经过薛前进一事的磨练，他的心境已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会感到愤怒，你凭什么模仿我，为什么来闹事，世间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现在则一片淡然，别人来闹事，千方百计来抢生意，说明他知道我厉害，他害怕了，这是对我实力的认可。 想到这，许有仁重新扬起嘴角，只不过这次的笑带了几分轻蔑和嘲讽： “哎呦，这不是凯丰茶楼的张老板吗？久仰大名，今儿您怎么有空来我这边了？” 张天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你说我怎么有空？你他丫的开个茶馆敲锣打鼓闹了三天，客人全被抢走了，我总得来看看你个鳖孙到底能整出什么花样。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敢把话说的太难听，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笑道： “大家都来了，我也来凑个热闹，许老板确实厉害，茶馆里卖的糕点比人家糕点铺子里卖的都好吃，就是……” 他话音一转，故作遗憾地摇摇头道：“这新戏实在不够新，我在别处看过好几遍了。” 小伙计给他打配合：“你们要是没那本事编新戏就按原来的演呗，没必要编这种瞎话唬人，大家又不是傻子。” 许有仁冷嗤一声，回怼道：“是不是新编的，往后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你又不是活不到那个时候。” 一句话把那小伙计怼的哑口无言，许玥玥则在旁边鼓起了掌。 【怼的好！这种人就属于自己没本事，还不允许别人比他厉害，别人一厉害他就急。】 【关键你急的好没道理，你家茶馆五文钱能坐一下午，我家入场费二十文，两家店的目标群体都不一样，有什么好急的？】 张天见情况不对，又装模作样地打起了圆场： “许老板消消气，他嘴笨不会说话，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听戏吧，甭管剧情如何，这戏唱的确实不错。” 这么重要的场合，许有仁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索性顺着台阶下了： “嗯，听戏，我陪你们一块听，到底是唬人还是确有其事待会儿就见分晓了。” 说罢顺势勾了个凳子往后一坐，一双乌黑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死死盯着两人的后脑勺，好像在说：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们，看你们还能作什么妖。 许玥玥拖着小马扎坐到了他身旁，水汪汪地杏眸望着他的侧脸，脸上满是欣慰。 【不错不错，老许同志成长了，越来越有大老板的风范了，看来不久的将来我就能过上啃爹的幸福生活了。】 许有仁：“……” 这眼神、这语气，怎么莫名有种老娘看儿子的慈祥感？ 第127章 只有不行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说不行 无论台下的人如何闹，台上的人始终投入地唱着哀婉之曲。 半个时辰后，剧情进行到关键节点——商户女梦游奇幻国度。 这里的奇幻国度类似于现代社会，男人女人可以平等地参加工作，实现个人价值，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理念完全不同。 齐如玉的演技极好，把商户女初入梦境时的震惊，深入梦境时的迷茫，以及经人指点后的大彻大悟等情感变化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下的观众被新奇的剧情和他的演技吸引，连东西都不吃了，沉浸式代入女主视角，来了场奇幻之旅。 当旅程结束，眼瞅着商户女觉醒，老旧的故事情节要发生巨大转变时，乐曲声却戛然而止。 一众演员向观众席深鞠一躬，宣布上午场的演出结束，欲知后事，且看下场表演。 原本安静的茶馆一下喧闹起来：“我瓜子都买好了，你跟我说这个？” “听我的，不要下场，就这场，你接着演，茶位费我交上就是了。” 听着客人们的急声催促，台上一众人全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那笑里有几分开心，有几分骄傲，也藏着几分希冀。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在黑暗里苟延残喘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不仅迎来了光明，还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真好啊。 齐如玉眨眨眼，压下汹涌的泪意，又朝台下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的厚爱，我们下午再见。” 台下观众仍吵闹着不让走，这时许有仁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解释道： “诸位稍安勿躁，不是许某故意吊大家胃口，而是他们唱了一个多时辰，总得休息一下，要不然累坏了嗓子怎么办？”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总算不闹了，一个个嚷嚷着上午这场没看过瘾，下午还来，让许有仁给留个位置。 在一片夸赞与恭维声中，有道质疑的声音格外刺耳： “这种狗屁剧情有什么好看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拿什么跟状元郎斗？难道就凭一张嘴吗？” 说话的是张天。 他背着手、咬着牙，好像被掘了祖坟，一副愤愤难平的模样。 许许玥玥无语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送你一句话，只有不行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说不行。】 【还有，贬低别人不会让你变厉害，只会显得你格局很小→＿→】 张天瞥见她鄙视的小表情，一张嘴絮絮叨叨说的更起劲了： “就算是戏，你们也不能编的太离谱吧！呵呵呵，还男女平等，男人无论是学识还是力量都比女人强，你告诉我怎么平等？” “谁告诉你男人一定比女人强？”许有仁眉毛一横，冷声反问：“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趴你耳边告诉你的？” 张天一噎，随后强壮淡定道：“这种事还用别人说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好吧？” 话刚说完，一把瓜子壳迎面向他砸了过来。 许玥玥拍拍掌心的碎渣，一脸不屑。 【这把瓜子是我代替你娘赏你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结果就生出你这个人畜不分的东西，实属人间悲剧。】 第128章 他唱我可不敢去听，长得就吓人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找打？” 张天愤怒地抹去脸上的瓜子壳，抬手便要打人，只是胳膊还没挥出去就被许有仁拦下了： “你一个大男人，见识短浅就算了，心眼怎地也这么小，小孩子只是不小心把瓜子壳丢错地方了，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说话的功夫，周阳、钱氏、许有义等人全赶来了，一群人将许玥玥牢牢护在身后，同时眼神不善地瞪着张天，一副要扇人的架势。 张天怂怂地咽了下口水，又把胳膊放下了，不过嘴上仍不服输，愤愤地念道： “我怎么就见识短浅了，许老板，你不能仗着有钱有势就随便侮辱人吧？” “我侮辱你？”许有仁低嗤一声，“笑话，什么时候实话实说变成侮辱人了？你口口声声说男人比女人强，可不就是见识短浅的表现？”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张天皱起眉毛，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帮女人说话？” “这不是帮，这是事实！” 许有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往远了说，中晋名将沈以棠沈将军虽为女儿身，但屡次上阵杀敌，战功赫赫，她不比你这个男人强？ 往近了说，我娘，一个女人，不光养大了几个孩子，还供我那废物爹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她哪里弱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赢得了满堂喝彩：“说的好！强不强这种事，看的是人，而不是裤裆那二两肉。” “我们村有个寡妇早早没了男人，照样把公婆儿女养的好好的；还一个光棍有手有脚，却总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事，这能比吗？” 许玥玥看向他的眼神也闪着光，跟看什么珍稀物种一样。 【厉害了，我的爹！知道你三观正，没想到你三观这么正，我直接怒点八百个赞！】 面对众人的反驳，张天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钱氏先一步拎起板凳抵他脑门上了： “小信球，你再给老娘弱一个试试，板凳砸你头上你就知道到底弱不弱了！” 张天没料到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动手，腿一下软了，但就这样认怂又太丢面子…… 片刻的思索后，他开始一个劲地冲身旁的伙计挤眼睛，盼望着对方能说两句场面话，把他从进退两难的局面中拯救出来。 然而小伙计却回错了意，摸摸腿边的板凳，再看看凶神恶煞的钱氏，哭丧着脸道： “不行啊，打不过，掌柜的，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回去搬救兵。” 说罢，撒丫子就跑，徒留张天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嚎： “整个茶馆就我们俩外加一条狗，你搬哪门子的救兵？” 没人理他，眨眼的功夫，小伙计已经跑远了。 张天无力地叹口气，只能回过头乖乖向钱氏认错： “对不起，我见识短浅，我不会说话，女人不弱，男人也不弱，是我弱，我弱……” 钱氏扫过他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身材，轻飘飘地来了四个字： “是挺弱的。” 张天一梗，感觉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刀，还没缓过劲呢，许有仁又补了一刀： “戏听了，茶也喝了，没什么事的话张老板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因为看热闹耽误了自家的生意。 对了，这次走了以后就别来了，我们茶馆戏排的不好，满足不了张老板的口味，下次想听可以让自己店里的人唱。” “就是啊，你自己也是开茶馆的，想看什么自己找人唱不就行了，为啥要跑到别人家挑肥拣瘦，这不是讨打吗？” 一个早就看不惯张天的婶子接下了话茬，这个婶子说完，另一个婶子也说话了： “你也太高看他了，他家茶馆一天就那几个人去，连说书人的工钱都够呛能凑齐，还请戏班子呢，他请个锤子，自己上去唱吧！” “他唱我可不敢去听，长得就吓人。”人群里不知哪个妙人突然来了一句，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张天被人一笑，脾气也上来了，当即不甘示弱地回怼道： “一个戏班子而已，谁说我请不起？不信的话过两天来凯丰茶楼看看呗，我敢保证，我家的戏绝对比明月茶舍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撂完狠话，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明月茶舍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了左手提着棍，右手牵着狗的小伙计，后者瞧见他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打完了？战况咋样，没吃亏吧？” 张天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狗给我，你去请戏班子，把清原县唱得最好的戏班子给我请过来！” 小伙计：“？？” 摸摸自己的脑袋，再摸摸自家老板的脑袋，小小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掌柜的，你没事吧？就咱家那几个客人，那几文钱的茶位费，有必要请戏班子吗？” “让你请你就请，怎么这么多废话？” 张天抬腿给了他一脚，扭头欲走，斜刺里忽然窜出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板，你是不是要请戏班子唱戏？请我吧，我可以帮你！” 说话的正是前几日被许有仁拒绝的哑巴老张。 这些天他跑了很多地方找活干，好话说了一箩筐，但别人不是嫌他年纪大，就是嫌他是个瘸子，没一个人愿意用他。 从常建雄那儿得来的赔偿款马上就要用完了，再找不到活干，他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明月茶舍开业，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去了，只期盼着能许有仁能大发善心给他一口饭吃。 谁曾想话还没有搭上，先撞见了张天在店里闹事，对方在店门口放狠话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但张天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呵，你这长相和声音，别说唱戏了，来茶馆看大门我都嫌晦气！” 被人这么侮辱，老张不仅一点都不生气，还赔着笑道： “我这个条件是唱不了戏，但我可以帮你把明月茶舍的人都搞过来，让他们留在凯丰茶楼帮你招揽客人。” “把明月茶舍的人搞过来？”张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搞？用钱买？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老张垂下眼睑，脸上笑容阴鸷：“不用钱，我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 第129章 这个茶馆咱们就非开不可吗 “你确定？”张天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他，显然不相信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老张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以前跟他们是一个戏班子的，彼此之间熟的很，你懂吗？” 张天眼睛一亮，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了，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得了这句保证，老张欢喜极了，连马不停蹄地回到先前蹲守的位置，寻找和齐如玉等人搭话的机会。 然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看第二场戏的客人都来了，也没等到齐如玉出来。 直接进去喊人吧，他又害怕被钱氏发现，挨一顿打，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缩在角落等。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时间，茶馆开始营业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很快被堵得水泄不通，乍一看，人好像比上午刚开业那会儿还多。 其实上午有些人本来只是想过来看个热闹，结果被商户女的觉醒故事吸引，下午又掐着点过来了。 还有些客人吃了店里的糕点，觉得味道不错，下午特意拖家带口来尝个新鲜。 在美食和戏剧的双重诱惑下，店里楼上楼下上百个座位几乎在眨眼间被抢了个精光。 许有仁敲着锣试图维持下秩序，但喉咙都喊冒烟了都没人理他。 万幸的是大家都是体面人，没因为抢座位打起来，要不然生意都没法做了。 刚解决完座位问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要糕点的又嚷嚷起来了。 许有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套了绳的驴，被客人拿着鞭子来回抽，东一鞭西一鞭，一刻都别想停。 许玥玥怕自家老爹累噶过去，自告奋勇地揽下了给楼上客人送甜品拼盘的活，小短腿蹭蹭跑几趟，累的满头是汗。 开业前欢天喜地的许长远这会儿也蔫巴了，听着客人们此起彼伏的喊声，满脸生无可恋： “妹妹，这个茶馆咱们就非开不可吗？” 许玥玥眼稍一抬，送给他一个嫌弃的小眼神。 【读书你嫌烦，当老板你嫌累，实在不行你去走原剧情吧。】 “死的可惨可惨了，第二天被人捞起来时身体都泡囊了，手指头还被鱼啃掉俩。” 许长远猛然想起自己在原剧情里的悲惨结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算了，这个茶馆还是接着开吧，再累也比掉河里泡囊了强。 “妹妹，你先歇着，剩下那几盘糕点我帮你送吧，我腿长跑得快，一会儿就送完了。” 说着，他一把夺过许玥玥手里的盘子，飞快地跑了，速度快到身后好像有鲨鱼在追。 许玥玥：“……” 这变脸速度，她二哥学过川剧变脸吧？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客人们点的东西都上齐了，明月茶舍的第二场戏也正式开唱了。 第二场戏主要讲的是商户女的奋斗故事，这一环节许玥玥并没有给她设置金手指，整个剧情比较写实，代入感十足。 演到商户女被同行恶意打压、被极品亲戚嘲笑贬低时，台下观众会跟着咬牙切齿。 演到商户女赚到第一桶金，顺利在商场站稳脚跟时，台下观众会自发地鼓掌喝彩。 第130章 钓成翘嘴了 最后商户女凭借过硬的产品质量成为皇商，在繁华的京城安家立业，成了许多商贾尊敬且崇拜的存在。 此时的穷书生虽披着丞相女婿的华丽外衣，但日子并不好过，每日谨小慎微、逢迎讨好，生怕踏错一步，引来妻子和岳父的不满。 两人在一次宴会中偶然重逢，这时的商户女对过往早已看淡，并未理睬穷书生的热情寒暄。 穷书生却把这份淡然当成了仇恨，总觉得商户女如此大费周章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报曾经的负心之仇。 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走上了陈世美的道路，决定雇凶杀人，永绝后患。 第二场戏就停在了雇凶杀人这段，这下店里的客人又闹腾起来了： “没了？这就没了？今天我连生意都没做，就为了看她怎么斗状元郎，结果你又给我演半截？” “许老板，别钓了，让他们接着演吧，再钓我们都要变成翘嘴了。” “许老板，痛快点，一次演完吧，不是我们性子急，而是天天啥事不干往茶馆跑，荷包它顶不住啊！” “……” 左一句许老板，右一句许老板，叫的许有仁汗流浃背了： “对不住了，戏太长，今天实在唱不完，诸位耐心等一下，明天上午唱最后一场，绝对不吊着大家了。” “明天上午，最后一场，你确定？” “确定！” 有了这句话，一群人总算不闹腾了，问完第二天的开门时间便陆续散了。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许有仁如释重负地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的亲娘欸，太累了，再这样干两天我非累死不行！” 许玥玥把笨重的木匣子往他面前一放，打开盒盖，微微一笑。 【看看这个吧，看完也许你就不累了呢？】 许有仁低头瞟了一眼，果然瞬间来精神了： “我嘞乖乖啊，钱匣子都满了？这得多少钱啊？” 小管账员许长明不紧不慢地回道：“我已经数过了，总共十三两又三钱二十文。” “十三两？哈哈哈……”许有仁乐疯了，“一天十三两，一个月就是三百多两，这样下去明年天暖了就能带玥玥去治哑病了。 哈哈……玥玥，爹的好闺女，赚钱了，要去看病了，你高不高兴？你是不是也高兴疯了？” 被他掐住脸蛋狂揉的许玥玥：“……” 【我的亲爹啊，都是当老板的人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这才哪到哪啊。】 【刚才我看过账单了，卖得最好的是五香瓜子和糖炒栗子，奶茶花茶、小饼干、小面包……这些我很看好的东西根本没卖出去多少。】 【这些品类的销路要是能打开，咱们茶馆的营业额最起码还能翻一番。】 还能再翻一番？ 这下许有仁腿不疼了，嘴也不干了，摩拳擦掌打算拉着闺女好好商讨下该如何推销那些新鲜玩意儿。 这时钱氏从厨房走了出来，“钱不钱的，等会儿再说，先吃饭吧，今天苏大厨整了好几道稀罕菜，香的嘞！” 说罢，她扭头找了一圈，皱起眉问：“小齐小江他们呢？走了吗？我还准备喊他们一块吃顿饭呢。” 许有仁也是一头雾水，“刚才还在那边收拾东西呢，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第131章 黄金矿工都挖不出你这么纯的神金 和明月茶舍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齐如玉眉头紧皱地看着面前脏兮兮的老头，低声质问： “说吧，鬼鬼祟祟找我们有什么事？如果想让我们帮你向东家求情，那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帮的。” 老张搓搓手，笑容讨好，“不是那个，我已经找到活干了，这次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齐如玉语气淡淡的，压根不信他会有什么好心肠。 老张咧开嘴，笑得愈发殷切，“凯丰茶楼的张老板看中了你们的本事，想请你们去唱戏。” “凯丰茶楼的张老板？就那个在店里乱放臭屁的小瘪三？他不是看不上我们唱的戏吗，搞这一出是啥意思？发癫？” 江离一开口便是稳定发挥，整的老张话都说不好了： “他，他那是胡说的，实际很喜欢你们的戏，咋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地方？” “不去！”心直口快的少年裴义开了口，“待在明月茶舍有工钱拿，还有吃不完的美食，为啥换地方？” 武术担当宋远接话道：“我看那男的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东西，老张，你该不会收了他的钱，专门来坑我们的吧？” 老张被戳中心事，老脸一红，声音更没有底气了： “反正你们在哪唱都是唱，为什么不能到凯丰茶楼唱？到时候大家还在一起，就像之前在那边一样，多好……” “多好？呵呵～”齐如玉看穿了他软弱外表下的黑心肠，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恐怕只对你一个人好吧！ 老张，你之前干的那些龌龊事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不跟你计较是形势不好，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现在大家都脱离了魔窟，找到新的活路了，你要是还来一套，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扇你的脸了。” 老张抬起头，苍老的眸子眯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偏执： “你们是找到新的活路了，可我没有！如果凯丰茶楼也不肯留我，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就当我求求你们了，去凯丰茶楼唱吧，我会尽量让张老板给你们开个高工价。” 宋远冷着脸笑，“你又不是我们爹，不是我们娘，是死是活，有没有露宿街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初在常建雄那里，我饿的爬都爬不起来了，求着你多给我一勺白菜汤，也没见你手下留情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张彻底不装了，阴沉着脸威胁道： “我劝你们还是听我的，乖乖去凯丰茶楼，毕竟你们现在是要脸面的人，应该不想下次上台时被人指指点点吧？” 齐如玉声音一沉：“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老张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眼中透着狠辣，“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听了半天墙角的许玥玥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抄起门后的扫帚冲了出去。 【自己过不好就不让别人过好，神金！黄金矿工都挖不出你这么纯的神金！】 【臭不要脸的老登，今儿姑奶奶非把你的屎打出来！】 第132章 卖惨？谁不会呀！ 老张没有防备，被她当头一扫帚拍的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 还没等他弄清眼前的状况，钱氏等人也冲了出来，麻布袋往头上一罩，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其中最气的要数许有仁，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个虚伪又自私的男人团吧团吧揉成粪缸，这么爱装爱演，那就去装大粪好了！ “姓张的，你要是真这么恨我，恨明月茶舍，那就凭自己的本事组个戏班子，光明正大地跟我打擂台、抢生意。 跑这里抢我的员工，还使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只能说明一件事，你这个人欠打、欠收拾！” 齐如玉几人被一家人的雷霆操作吓懵了片刻，回过神后纷纷挽起袖子加入了战场，一顿打解决不了问题，但能出气就够了！ 此时天还未黑，再加上明月茶舍位置优越，即使小巷偏僻，老张的惨叫声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一方人多势众，一方老弱孤寡，不明情况的正义路人很自然地站在了老张那边： “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年人也好意思？” 见有人为自己说话，老张的哭声更响了，皱纹丛生的脸上布满泪痕，看着好不可怜。 路边摆摊的年轻人看不过眼，伸手要去扶人，嘴上还絮絮叨叨： “许老板，他一个老年人，多可怜，就算做错了事，你稍微体谅下不就行了吗？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许有仁哪里听得这种话，眉毛一横，正要跟他理论个一二三四，衣袖就被扯住了。 许玥玥冲他摇摇头，明亮的杏眸微微眯起，眼底满是狡黠。 【爹，千万别冲动，这个时候和他理论就掉坑里了。】 【不就是卖惨吗？整的跟谁不会一样！】 小姑娘指指身后的齐如玉几人，又指指地上哀嚎不止的老张，做了个泼水的动作。 【那件事是个雷，只要老张活着一天随时就有泄露的风险，杀了他又不现实。】 【与其把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倒不如主动把事情说出来。】 【眼下就是个好机会，趁周围人多，卖个惨，把真相变成谣言，把脏水全泼这老登头上，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许有仁愣了下，还在思考真相变谣言是怎么个变法，钱氏已反应过来，佯装气愤地接下了年轻人的话头： “你说的倒轻巧，巴掌不打到你脸上你不知道疼是吧？就算做错了事、稍微体谅下……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年轻人被她这么一问，语气虚了不少：“做了什么？” 钱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常建雄：“前段时间常建雄的案子，你们都听说过吧？这老头就是常建雄的狗腿子！” 众人一惊，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变了，老张颤着声音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钱氏声音洪亮，一字一句有理有据，“我家有仁发现了戏班子的龌蹉，正要去县衙报官，你却暗中向常建雄报了信，害的他差点死在那。 这件事县令大人也知晓，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有仁心善，怜他年老体弱又孤苦无依，没有追究此事。 他倒好！因为我们没有请他来明月茶舍做事便怀恨在心，跟凯丰茶楼的老板狼狈为奸，来我们这挖人。 小齐他们重信义，不愿跟他走，老东西就威胁他们，说要编些瞎话坏他们的名声，叫他们以后再没脸上台唱戏。 流言伤人，我们也是气昏了头才会对他动手，但凡能忍一点，我们绝不会当街打人，落下仗势欺人的骂名。” 明月茶舍装修这段时间，周阳和许有仁经常过来，两人都是和善人，和邻里关系不错，钱氏的话一出，立刻有人帮他们说话： “我就说许老板不像混账人，这老头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是常建雄的狗腿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呸，不要脸的狗东西！人家在明月茶舍待的好好的，凭啥跟你走，还编瞎话坏人名声，我是疯了才会信你！” 听着铺天盖地的骂声，老张傻了眼，他想不通自己明明说的是事实，怎么就被钱氏三言两语歪曲成瞎话了？ 他嘴唇嚅嗫着，费力地发出音节，想解释些什么，但被钱氏抢了先。 老太太抹着泪，哭得十分情真意切：“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几个孩子有多可怜，每日喝的是白菜汤，连窝窝头都吃不到。 哪里做错了一点，就要被常建雄抓起来一顿毒打，刚见到他们那阵，一个个身上都是伤，瘦得啊，风一吹就跑了。 眼下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养出点肉，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再被别人坑了，呜呜……” 说着说着，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一旁的许玥玥扯扯齐如玉的衣角，冲他挤了挤眼，随后也陪着钱氏哭了起来，祖孙俩一个比一个哭得惨。 演了这么久，齐如玉也品出味了，一边劝两人别哭了，一边跟着抹眼泪： “婶子，别哭了，都过去了，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听信奸人的胡言乱语对我们做什么的。” 眼睛雪亮的群众当即表明立场：“对对对，那种一听就假的话傻子才信，不光不信，以后谁敢乱说，不用你动手，我先撕烂他的嘴！” “我没有，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真的，他们都被常建雄……” 老张心有不甘，趴在地上拼命叫嚷起来，只喊了一半，一块石子嗖地飞了出来，啪嗒，正中门牙。 疼痛袭来，他“嗷”一声叫起来，随后等待他的是更多的烂菜叶、碎石子。 刚才为他说话的年轻人气不过，直接脱掉鞋，把臭袜子塞到了他嘴里： “不是爱编瞎话吗？接着编呀，十天没洗脚没换袜子了，够味吧？” 老张翻了翻白眼，想吐，但袜子塞得太紧实，吐不出来，腿和胳膊被江离和宋远踩着，也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众人的怒火。 不远处的街角，张天和伙计看着这一幕，同时扶额叹气： “我当遇到个什么厉害角色呢，合着是来搞笑的，真晦气！” “那掌柜的……戏班子咱们还请吗？” 第133章 不是员工和老板，而是一家人 “请，必须请！”张天回的斩钉截铁，“不光请戏班子，连糕点师傅也一并请了，我得让那群捧高踩低的家伙知道凯丰茶楼的厉害！” 伙计咂摸咂摸嘴，有心劝几句，但看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住了。 请呗，使劲请，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 另一边，老张挨了顿打灰溜溜地走了，没敢回去找张天，更没敢报官。 上次在县衙，知道是他在背后向常建雄通风报信后，林轻舟看他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呢。 阴森森的，跟要吃人一样。 他心里有鬼，也怂，吃了亏只能往肚里咽，哪里敢去别处闹？ 许玥玥目送他仓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微微抬首，天边夕阳正好。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耀眼的金光穿透浮云洒落屋檐，将傍晚的街道照得格外柔美。 她眸光亮了亮，依次扯过齐如玉、江离等人的衣角，再指指天边落日余晖，唇畔笑容灿烂，一副献宝的姿态。 【看，多美的夕阳啊！没了最后一个威胁，你们今后的人生也会如这满屋檐的碎金一样美丽耀眼。】 【所以都别板着脸了，笑一笑嘛。】 齐如玉虽听不见她心底的呼唤，但低头对上那张向日葵般温暖灿烂的笑脸，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另几人也在旁边跟着笑，眼里看着夕阳，脑海里想的却是被老张威胁时，那道不顾一切冲出来的娇小身影。 如果说之前留在明月茶舍是为了生活、为了报恩，那现在……他们就是明月茶舍的一份子，不是员工和老板，而是一家人。 ——可以共进退，共患难的一家人。 钱氏摸摸孙女毛绒绒的发心，冲身后咧着嘴傻笑的年轻人们招招手： “走吧，回去吃饭了，上次小叶不是说鲜花饼好吃吗，婶子特意给你们留了几块，待会儿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荣眸光一亮，笑着跟上她的脚步，成串的彩虹屁往外冒，愣是把钱氏夸成了人美心善的仙子。 许有义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和谐画面，碰了下自家大哥的胳膊肘，语气酸溜溜的： “看到没，咱娘不要咱了。” 许有仁呲着大牙笑，“没事，我还有闺女。” 许有义：“……” 这个大哥要不了一点。 未多时，饭菜摆上桌，两张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 茶馆赚了钱，许有仁心情好，正式开饭前端着酒杯敬了一圈。 轮到周阳时，前一天还生龙活虎的人这会儿却蔫巴了，连桌上的美食都没唤起他的兴致。 许有仁碰碰他的肩头，问：“怎么了，赚了钱还不开心？” 周阳舔了舔唇，一开口众人才发现他的嗓子不知何时哑了： “许大哥，请点人吧，太累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 早知道开业后会这么忙，前两天他就不吆喝那么卖力了，真是自讨苦吃。 许玥玥憋着笑给他倒了杯茶。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以后长个记性，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家当卷王了。】 周阳按住她递茶杯的手，犹如看到了救星，连声催促道： “玥玥，快去劝劝你爹，多请两个人，有些钱不能省，省了要命！” 许玥玥淡定地指指桌边的碗，示意他先吃饭。 【人肯定是要请的，除了请人，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商量，所以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第134章 分工合作 这些时日苏彦华一直研究的是甜品小吃，正经的宴席还是第一次做，因此格外上心，十几道菜模样一道比一道精致。 吃起来滋味自然也不会差，焖冬笋口感爽脆、酱香浓郁；炒虾仁紧致弹嫩，鲜甜可口…… 来回奔忙了一下午，许玥玥真是饿急了，抱着碗一顿狂扒，笋子、虾仁、猪蹄、鱼片……管它荤的素的，只管往嘴里塞。 【（???ω??）?不愧是未来的神厨啊，太香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做不出这味道！】 【我都不敢想，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会有多幸福。】 苏彦华看她吃的这么香，心里比喝了蜜还美，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骄傲地讲起自家的光辉历史。 从祖宗如何当御厨说起，一直讲到自己在百香楼当厨子那阵有多受欢迎，中间还报了上百个菜名。 说这些时他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哪还有一点初遇时的颓废模样。 许有仁为他倒了杯酒，一时兴起，又提起了开酒楼的事。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谈起对未来的畅想，一个要开个全中晋最大的酒楼，一个要让全中晋的百姓都尝到自己的手艺。 齐如玉几人在旁边附和，说要把戏唱到皇宫里头，让宫里的贵人们也听听他们的曲儿。 许玥玥捧着碗，边往嘴里扒饭边嘿嘿傻笑。 【都是有出息、有梦想的人，好啊，真好。】 【你们都加油干活、加油赚钱，这样我就能早些躺平享福了＾o＾】 吃过饭，也聊完了梦想，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许有仁先说了自己的想法：“今天忙了一天，除了累，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太乱了，一会儿干这个，一会儿干那个，把人都绕晕了。 我觉得还是得分分工，一人干一样，端茶就一直端茶，装盘就一直装盘，不用到处乱跑了，应该就不会这么累了。” 许玥玥不住地点头。 【我爹说的有理，就该这么办。】 得到闺女的肯定，许有仁骄傲地挺直胸脯，接着说： “具体该怎么分呢，我也想了一下，有智要跟着老齐学戏，店里的活就不分给他了，有礼念着书，把他也除掉，剩下的人呢…… 有义和弟妹主要负责面馆的生意，茶馆就不用你们管了，长远也一块过去，回头我再专门请个账房先生，请个婶子当帮厨，人手应该就够用了。” “啊？”许有义一惊，“让我看面馆？这，这我不行吧？” 不等许有仁说话，张氏先斜了他一眼，“我就看不惯你这窝囊样！跟着大哥混了这么多天，就算是头猪也该学会怎么当老板了吧？” 许长远兴奋地举起爪子，“爹不想当老板，我当！我可喜欢当老板了！” 钱氏往他嘴里塞了个大鸡腿，“吃你的肉，老板就别想了，明年开春跟你大哥念书去。” 许长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哼，念书就念书，等念完书再回来当老板。 反正这个老板他是当定了！ 教育完不着调的孙子，钱氏又转过头教育起二儿子： “是男人就拿出个男人样，能不能行先干了再说，怕什么？” 第135章 打入贵妇圈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有义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就真成窝囊废了，所以即使心里没底，明面上还是应承下来了： “行，我干！不就是管个面馆吗，你们放心，我肯定能行！” 第一件事解决，许有仁呼出一口气，接着给其他人分配任务： “娘和秀秀跟之前一样，跟着苏大厨做糕点，迎来送往的活还是我跟周阳干，知夏……” 许知夏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你可别让我刷碗了，开业前玥玥都答应我了，给我安排个其他活干。” “好，给你安排个其他活。”许有仁笑着点点头，“你就负责泡茶吧，刷碗刷盘子的活再另外请个婶子干。 前面还得再请两个伙计，一个看楼上，一个看楼下，再请个账房先生，开春长明得去书院念书，账就没人管了。 对了，还有熊傲天，老是让人白干活也不好，干脆雇他当正式员工得了，中午管一顿饭，另外给点工钱。” “我也是这个意思。”钱氏点头应道：“那孩子力气大，人也勤快，请来搬个货、劈个柴啥的正合适。” 许玥玥等了半天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急了，气鼓鼓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我呢？我呢？总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直接把我给忽略了吧？】 听着自家闺女的控诉，许有仁又好笑又无奈，刚才还嚷嚷着要躺平享福呢，真不给她安排活干她又急了。 这闲不住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的任务还用爹安排吗？写戏本子、研究新糕点、排新戏……这么多活还不够你忙的？不然你再把茶馆的地扫了？” 许玥玥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扫地？那还是算了吧，扫不了一点。】 这时许长安挺直胸脯站了出来，“大伯，我可以扫地，我扫地可干净了！” 许有仁揉了下他的肉脸，笑道：“好好好，你来扫！” 说着，他回头征求大家的意见：“分工的事就这么定了？可以的话明儿我就去牙行请人。” 众人不说话，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许玥玥，俨然把她当成了最后决策人。 许玥玥抓抓脸，憨厚一笑。 【看我干什么？就按我爹说的做呗。】 【不过有件事他没提到，我得着重提一下。】 她低头摸出纸笔，一捋袖子，起范了。 【你们没发现吗，今天来咱们店里消费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对于一家靠卖甜品赚钱的茶馆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 【奶茶、甜品这种类型的产品主要受众还是女人，所以想赚大钱，咱们必须想办法吸引更多的女性顾客来。】 听完她的分析，周阳的眉毛拧成了海带结，苦着脸问： “不是吧？我已经吆喝了三天，把喉咙都吆喝哑了，还不够吗？” 许玥玥提笔接着分析。 【能来茶馆喝奶茶吃甜品的女人基本都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这个圈层的人单靠吆喝恐怕不行。】 【咱们要想办法打入内部，找个有人脉、能说得上话的人牵头，把她们请过来。】 【我有信心让她们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所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开这个头。】 第136章 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许有仁一脸为难道：“一个都不认识，我只认识村头种田的婶子大娘。” 钱氏补充一句：“我还认识村里会织布的小媳妇和下河摸鱼的疯丫头。” 许玥玥噗嗤笑了。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逗，我还认识未来的中晋女首富呢！】 【贵妇圈的人咱们接触不到，但在场有个人肯定认识。】 小姑娘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对面的周阳，后者正愉快地嗦着奶茶，被她一盯，连松开手，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没偷吃，这个是钱婶子给我的，今天就喝了这一杯，骗人我是狗。” 许玥玥：“……” 【→＿→瞅你那出息，谁说这个了？】 钱氏猜到了她的意图，又把奶茶塞到了周阳手里，笑眯眯地说： “没事，你接着喝，婶子问你个事，你娘跟咱们县城的夫人小姐们关系咋样？” 周阳也反应过来了，摇着头道：“不咋样，她啊，成天在家种花种草，不爱出门和人逛街，嫌累！ 不过等回去了我可以问一下她，让她从中间搭个桥牵个线应该没问题。” 钱氏笑着拍拍他的肩，“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婶子看好你！” 周阳猛嗦一口奶茶，用力点头，“婶子都开这个口了，我就是挨家挨户敲门喊人也得把这件事办成！” 左不过再哑一次嗓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 当天晚上回到杨花村，钱氏立刻找到田婆子说了要请两个帮厨的事，一月五钱银子，问她和大儿媳妇采荷愿不愿意去帮忙。 “一月五钱银子？”田婆子惊呆了，“一个帮厨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多工钱？老姊妹，我知道你手里有点钱，但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你家三郎读书要花钱，娶媳妇要花钱，马上四郎也到年纪了……你自己合计合计，孩子们读书娶妻、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钱？” 提到钱，田婆子那张爱说教的嘴就闲不住了，跟当初劝钱氏不要开面馆一样，现在又扯着她说起攒钱的重要性。 钱氏了解她的脾性，也知道她没坏心思，就安安静静地坐那儿听她说，等人说完再一句话绝杀： “你不愿意是吧，不愿意我去找别人了。” 田婆子：“？？” 合着她说这么多都白说了？ “你回来！不用找别人，就我跟采荷，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傻子才会不愿意呢！” 田婆子一伸胳膊，把她拽了回来，看着老姐妹脸上的笑容，她立马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也跟着笑了： “行行行，妹子，你是个有本事的，我如今也算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听着两人的谈笑声，许玥玥又忍不住露出了慈母笑。 【磕到了，我又磕到了！我带你赚钱，你怕我吃亏，这绝美的姐妹情，甜到我了！】 两个帮厨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定下了。 翌日，许有仁起了个大早赶去牙行请伙计和账房先生。 牙行老板刚起床，连饭都没吃，整个人迷迷瞪瞪的，看见他来又瞬间精神了。 这一次，他要把上次亏的一并挣回来！！ 第137章 六十二岁的账房先生？ “呦，许老板，数日不见又富贵不少啊，这次过来你是想请人还是想买店？” 不等许有仁张嘴，老板便热情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我手底下有好几家店面，不论是开茶馆还是开面馆都特合适，要不领你过去看看？” 许有仁摇摇头，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他手里挣脱开： “不了不了，这次不买店，只请人，要两个经验老道的账房先生和两个机灵点的伙计，你这里有合适的吗？” “有，必须有，我这儿什么样的人都有！” 老板回答的很痛快，回完向守在门边的伙计，也就是先前带许有仁看店面的车夫招了招手： “石头，你赶着车去把那几个人带过来，就北边那几个，懂吗？” 石头比了个明白的手势，抖抖衣裳，脚步轻快地走了，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又带着高矮胖瘦不一的四个男人折了回来。 许有仁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额头就开始冒省略号了。 因为那六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一个白发苍苍，一个胳膊缠着布条，一个拄着拐杖，还一个脸肿成了猪头。 牙行老板也被四人的状态整懵了，“不是，你们怎么搞的？” 走在最前面的胳膊缠布条兄尴尬地咧开嘴道： “前几天村里有人咒我娘死，我们很生气，跟他们打了一架，没打赢……”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回头冲许有仁道：“你看看，他们多孝顺呀！” 许有仁礼貌一笑，“嗯，是挺孝顺的，所以我能去别家看看吗？” 这一帮老弱病残的，他可不敢雇，万一哪天倒店里就麻烦了。 “欸，别走啊！”老板见到手的银子要飞，连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许老板，我跟你讲，雇人不能只看外表，更重要的是人品。 你别看他们几个长的歪瓜裂枣的，实际人品可好了，为了给媳妇、亲娘治病，一天能做三份工，努力的很！” 许有仁根本不听他忽悠，“人品好是很重要，但我是请员工的，不是请道德标兵的，最起码他得能干活啊！” “怎么不能干活了？你看这位……” 老板指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道：“你别看他头发都白了，其实今年才六十二岁，年轻时还读过书，做个账房先生绝对没问题。” “才、六、十、二？” 许有仁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老板看他脸色不对，连忙向老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很熟练地站出来耍起了太极拳： “许老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好的，你看，我可以这样，还能这……” 话未说完，他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腰痛苦万分地蹲下了。 “咋了这是，要不要叫大夫？”许有仁被吓了一跳，这还没把人雇回家呢，再被讹上了就搞笑了。 老人摆摆手，佝偻着腰背往旁边挪了挪，“没事，我没事，就是腰有点疼，老毛病了。” “那您先坐这儿歇着。”许有仁把人扶到凳子旁坐下，然后对着老板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老板假装看不见，闭着眼睛接着推销：“这个就算了，我们来看这三个年轻的。” 第138章 把你家石头让给我呗 “这个，刘大柱，你别看他憨憨的，其实可聪明了，读过书，也在酒楼当过账房先生，请他绝对没错！” 许有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回是那个脸肿成猪头的男人。 对方生得矮矮胖胖，浓眉大脸，笑的时候嘴咧得极宽，露出缺了口的大门牙，看着确实不太聪明。 大概是他的目光在门牙上停留时间太长，男人察觉到了什么，笑呵呵地解释： “前……前几天被……被人打……打掉的，你放……放心，我……我身体很好……” 许有仁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把自己憋死，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好了，别说了，我都懂……你也坐这儿歇着吧。” 牙行老板看他表情不太对，连忙在中间说和： “许老板，听我一句劝，别挑了，多好的员工啊，人老实，话还不多，天生就是当账房先生的料。” 伙计石头也帮着劝：“对呀，账房先生只要会算账就行，跟说话又没啥关系，许老板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把他领过去试用几天嘛。” 许有仁偏头看他一眼，目光闪了闪，没接这茬，指指另外两个人道： “不急，看完再说吧。” 这次不用老板介绍，胳膊缠布条兄主动站了出来： “许老板，我叫刘二柱，算账不行，但是手脚挺麻利的，当个店小二肯定没问题，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许有仁看看他包得跟粽子一样的胳膊，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刘二柱还挺乐观，咧开嘴笑道：“不考虑也没关系，那看看我弟三柱吧，他读过书，能写会算，干活也麻利，就是性子有点腼腆。” 被他点名的刘三柱羞涩地笑了笑，没说话，脖子和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最后红得跟烧红的锅底一样。 呃……这……好像有点腼腆过头了。 许有仁心情复杂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然后转头看向牙行老板，还是跟之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但眼神能说明一切。 老板被他看得头皮发紧，讪讪一笑道：“要不试试吧，试几天，能干就留，不能干算了，不收你钱。 他们也不容易，家里有个卧床不起的病人，一直要用钱，求我好多天了……” 刘二柱在旁边不停鞠躬，“许老板，给个机会吧，我们一定好好干，干完相不中也没关系，绝对不赖着您。” 许有仁看他态度这么诚恳，无奈地叹口气，妥协了： “行，给个机会，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直接来明月茶馆找我。 大柱和三柱当账房先生，二柱当店小二，具体给多少月钱，看你们表现，只要活干的好，钱好商量。” 一听到“钱”字，牙行老板来劲了，“那个，许老板……你看我也忙活半天了，你是不是该那啥一下？” 许有仁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奸诈，“放心，那啥肯定少不了你的，但谈那啥前咱再商量个事呗？” 老板一看他这表情，心中警铃大作，“啥事？亏钱的事我可再也不干了！” “说啥呢，咱都是老熟人了，怎么可能让你亏钱呢？” 许有仁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兄弟，我还缺个机灵的伙计，你把你家石头让给我呗？” 老板：“？？” 第139章 对待客人要保持微笑 坑他的钱就算了，还想抢他的人，干脆把他这个老板也绑走得了！ 老板别过头，冷冰冰地撂下俩字：“不行！” “兄弟，别这样啊。”许有仁转了个方向，继续揽他的肩膀，“你看，上次你让我买店，我买了，这次你让我雇他们几个，我雇了。 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家兄弟对待，现在兄弟遇到难事，急需一个能撑场面的伙计，你就行行好帮个忙呗。” 老板还是不肯松口，“石头跟了我好几年，都用习惯了，让给你我咋办？” “兄弟，你可是牙行老板啊！每天跟这么多人打交道，找个聪明机灵的伙计不是动动嘴的事吗？” 许有仁一个劲地给他灌迷魂汤药：“我相信你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伙计，所以石头就让给我吧。 当然，兄弟也不会让你白牺牲，以后你要是想听戏喝茶了，直接来明月茶舍，兄弟请你免费听免费喝。” 最终牙行老板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点头应下了： “行行行，让给你！不过咱先说好，下次再来可不能这样了，我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再薅两回就真秃了。” “嗯，下次不会了。”目的达成，许有仁自然答应得爽快，答完又扭头冲另一位当事人，石头笑：“你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来？” 石头叹口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他那看似精明，实际缺个心眼的老板会被人忽悠瘸。 不过无所谓了，当个伙计而已，在哪不是当？他只在乎一件事—— “咱们茶馆的月钱多少？” 许有仁没敢把话说死：“暂定每月一两二钱，包午饭，如果后面干的好或者生意特别好还会涨，你觉得咋样？” 石头嘴一咧，“掌柜的，咱什么时候回去，我已经等不及了！” 牙行老板：“……” 这见钱眼开的小兔崽子，不要也罢！ 许有仁笑着掏出闺女事先准备好的文书，往桌上一摊： “喏，这是我们茶馆的聘用文书，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按个手印就成了。” 说罢又从腰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了牙行老板手里： “这个是辛苦费，不多，兄弟你别嫌弃。” 有了银子，老板立马换上了笑脸，不光帮石头签好了文书，还热情地把几人送到了路口。 许有仁原本打算让石头和三个柱休整一天，明日再去店里干活，但他们死活不愿意，非要当天上岗以示诚意。 他实在拗不过几人，只能直接把人带了回去。 到地方时茶馆已经开始营业了，店里店外黑压压全是人。 他不在，周阳也不在，负责迎客的是两个小萝卜丁。 许玥玥提着锣站在最前面，负责打手势指引方向，许长安跟在她屁股后面充当小喇叭，吆喝着“欢迎光临”、“去前面排队”之类的话。 有婶子大娘看两人可爱，时不时会伸手揉一把脸、夸两句真乖。 每当这个时候许长安就会眯起眼睛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糯米牙，乖的像只猫。 许玥玥则一脸沧桑地仰头看着天，内心反复念着两句话： 【我是小屁孩，被揉脸很正常。】 【微笑，对待客人要保持微笑。】 第140章 明月茶舍伤员聚会 自家老爹出现的那一刻，许玥玥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路狂奔跑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铜锣递了出去。 【我的亲爹啊，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你闺女的脸都要被人揉烂了！】 许有仁被她委屈的小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怎么是你俩在外面迎客，你干爹呢？” 许玥玥摇摇头。 【他啊，没来，可能是昨天累狠了，今天想偷个懒吧。】 想到昨天晚上周阳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许有仁没忍心说他什么，冲两小只摆了摆手道： “没来就没来吧，这里有我就行，你们去后面歇着吧，瞧瞧这脑门上，全是汗。” 许长安早就想到厨房蹭糕点吃了，闻言欢呼一声，连蹦带跳地跑了。 许玥玥却一动不动，明亮的杏眸越过他落到了石头等人身上，当看到负伤的三个柱时，小脸一皱，写满了疑惑。 【？＿？这就是你起个大早请来的员工？认真的吗？】 许有仁被她这一眼看的不自信了，就跟遇到班主任的小学生似的，走上前低声将四人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末了搓着手忐忑地问： “闺女，你觉得他们咋样？” 许玥玥抓抓腮帮子，表情纠结。 【这个……我也不好说……毕竟我又不是孙悟空，有火眼金睛能一眼分辨好坏……】 【单从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肯定是不建议要伤员，但……来都来了，要不就让他们先干着吧。】 犹豫片刻，她洒脱地挥了挥胖爪。 【行，就这么决定了，先留着！】 得了这句话，许有仁长出一口气，回头给四人安排任务。 石头在牙行待了好几年，经验比较丰富，很快便适应了茶馆的环境，从善如流地在店门口迎起了客。 刘二柱稍微紧张了一些，不过性子还算活泛，能跟客人搭上话，主要负责引导客人排队，维持秩序。 另外两个的任务相对轻松一些，跟着许长明记账算账就行了。 许长明不爱说话，他们也不爱说话，三个人闷头写字拨算盘的画面还算和谐。 待客人入座，不用许有仁安排，石头和刘二柱又主动干起了跑堂小哥的活，点菜端盘子，跑得飞快。 最让许有仁担心的刘二柱一点没掉链子，别看他一只胳膊缠着纱布，但干起活来又快又稳。 端着盘子在人群中狂奔的模样，颇有几分身残志坚的味道。 有他们和田婆子在，一家人总算不用像昨天那样手忙脚乱了，有条不紊地熬过点菜环节，接下来就该齐如玉等人上场表演了。 今日演的是商户女发现穷书生的阴谋，和朝中权贵联手将丞相一党，包括穷书生斗下台的故事。 全程又爽又燃，打脸情节连番出现，看的人通体舒畅，昨天憋在心口的怒气一下顺了。 尤其是演到结尾，穷书生沦为阶下囚，在囚车里号啕大哭的情节时，台下的呐喊喝彩声差点把房顶掀了。 周阳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额头缠着纱布、胳膊包着布条，一瘸一拐地被人扶进来的。 守在门边听戏的许玥玥猛地瞧见他这造型，惊呆了。 【什么情况？今天明月茶舍伤员聚会？】 第141章 讹来的机会 “闺女啊，干爹被人当贼揍了！对方八个人打我一个，差点把我给打死，呜呜呜……” 周阳一瞧见她，就跟受气小媳妇似的扑了过去，捶打着胸口嚎啕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惨烈，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许玥玥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脸上满是无奈。 【别哭了，你倒说清楚是谁打的，为啥打啊，大不了咱再打回去嘛。】 许有仁、石头等人听见动静也赶紧过来打听情况，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头笑掉。 “婶子不是让我牵线搭桥吗？昨天夜里一回家我就问了我娘认不认识清原县的夫人小姐们，她说都不熟。 后来又说北街胭脂铺的老板娘兴许能帮上忙，那人嘴巴特别会说，卖的又是女人用的东西，全县的夫人小姐基本都跟她有来往。 我一听，这可以啊！于是今天一大早就跑去胭脂铺蹲人去了，蹲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吧，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把我给打了。” 许有仁疑惑地问：“为啥打你？嫌你蹲在胭脂铺门口挡生意了？” 周阳委屈地抹起了眼泪：“他们说我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胭脂铺门口，一看就不是好人。 呜呜，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这么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一男人，怎么可能会是贼？” 许玥玥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他一遍，扶额叹气。 【瞅瞅你这瘦得跟猴一样的身材，这滴溜溜乱转的眼，这胡子拉碴的脸……这不活脱脱一落魄小贼吗？】 【所以这事还真不能怪人家多疑，换作是我，也得套个麻袋把你绑进店问清楚。】 许有仁也实在无法把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等词汇跟他联系在一起，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后转移了话题： “那后来你跟他们解释清楚了吗？他们有没有啥表示？” 提到这个，周阳总算露出了笑脸，“解释清楚了，不光赔了我医药费，还答应帮咱牵线搭桥了。” “真的？”许有仁眼睛一亮，惊喜万分。 “那可不！”周阳傲娇地仰起下巴，“一开始他们只愿意赔医药费，但是我不干啊，躺在他们店门口一个劲地哭，愣是把她哭愿意了。” 许有仁：“……” 所以这个牵线搭桥的机会是讹来的？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呢？ 许玥玥也是一头黑线。 【人才，你可真是人才！我做梦都想不到贵妇圈子还能这么进。】 周阳才不管他们是何想法，反正这事成了，他办的，他就是功臣一个！ “钱婶子是不是在厨房呢？我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顺便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没问题吧？” 许玥玥无奈地摆摆手。 【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让你吃我怕你躺咱店门口哭。】 周阳喜滋滋地走了，等来到厨房见了钱氏，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把钱氏嚎的心疼不已，啥好吃好喝的都往他手里塞。 待吃饱喝足，众人正准备向他打听一下胭脂铺老板娘的详细情况时，店外忽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喊声： “许家人在吗？有礼被人打了，流了好多血，如今正在医馆诊治，你们快去看看吧！” 第142章 再晚来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什么？我三叔被人打了？】 【苍了天的，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坐在最外面晒太阳的许玥玥闻言大惊失色，连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翻身坐起。 不料翻身的动作幅度太大，直接一头栽了下去，把摇晃了好几天的大牙给磕掉了。 钱氏慌里慌张跑出厨房的那一刻，正好撞见她往外吐血的画面，被吓得腿一软，瘫地上了。 许有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冲上前扶人： “玥玥，你这是咋了？你可别吓爹啊！” 许玥玥颤巍巍地举起胳膊，露出了新鲜出口的大牙。 【我没事，就是掉了颗牙……快去找三叔，他才是真的有事！】 许有仁一听这话，悬着的心顿时凉透了。 完蛋，一向淡定的闺女都慌成了这样，老三那边岂不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他心脏突突狂跳，手脚也一阵发软。 但考虑到钱氏的身体，愣是咬紧牙关，没敢表现出来一点恐慌： “周阳、石头，茶馆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娘，你留在店里歇着吧，有礼那边有我和玥玥就够了。” “不，我要跟你们一块过去！” 钱氏咬咬牙，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老三是我的孩子，无论是好是歹，我这个当娘的都必须在旁边守着。” 许有仁嘴唇动了动，想劝两句，但看着她虽含着泪光但无比坚定的双眸，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好，我去套车。” 赶往医馆的路上，许有仁简单问了下报信小哥许有礼的情况。 小哥显然还没缓过劲，白这张脸，说话磕磕巴巴的： “反正好多人，流了好多血，有人让喊家属，我就过来了，具体伤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许有仁看他说半天说不到重点，深吸一口气，问： “你知道是谁打的吗？你们书院的，还是外面的人？” “听他们吆喝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欠了赌坊的钱，被人追上门要债了。” 听到“赌坊”二字，许玥玥的眼睛倏地张大了两圈。 【赌坊！真的和赌有关！】 【原剧情里三叔就是因为还不上赌债，被人追上门砍断了胳膊，从此和科举之路无缘。】 【可是为什么啊？原剧情里他误入歧途是因为家里太穷、太想赚钱，现在面馆和茶馆开着，根本不缺钱呀！】 【难道他是想多赚点钱，好给我治病？】 这个想法一冒头，许玥玥的眼圈就红了，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都怪我，明明知道三叔命里有这一劫，却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提醒他。】 【呜呜……三叔，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钱氏本来还能强撑着不掉眼泪，听完她心里的碎碎念，彻底绷不住了，一把揽过孙女失声痛哭： “玥玥别哭，你三叔会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是她的错，她明明早就听见了孙女的心声，却也只是训诫了两句，并没有当回事。 所以都怪她，是她毁了老三的前程！ 祖孙俩你抱着我，我抱着你，走一路哭一路，哭声之凄惨，引得前面赶车的许有仁也悄悄跟着擦眼泪。 等赶到医馆，三人的眼皮子都哭肿了。 而此时另一位当事人，许有礼正坐在医馆悠闲地喝茶，一抬头瞧见风尘仆仆赶来的家人，懵了： “娘、大哥、玥玥？你们怎么来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家里出事了？” 许玥玥眨巴眨巴眼，看看他垂在身侧的左胳膊，再看看他搭在桌沿的右胳膊，愣住了。 【嗯？胳膊没断？搞错了？】 钱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同窗说你被人打了，流了好多血，打哪了？伤哪了？” “你们搞错了吧，挨打的不是我，是里面那位……” 许有礼往里指了指，哭笑不得道： “我就是一路过的，不小心被他们推倒摔了一跤，正好倒血泊里了，看着挺吓人的，同窗们不放心，非让我来医馆看看。” 说着，他伸出右手，露出掌心的一小片擦伤： “喏，这就是我受的伤，大夫说再晚来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对面三人：“……” 【我说今天怎么晴这么好呢，原来是被你整无雨（语）了。】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报信小哥也尴尬的恨不得挖个地道逃走： “婶子，实在对不住，当时情况太乱，我远远地看见有礼在血泊里躺着，一下子慌了，想都没想就跑去喊你们了，没想到竟然是场误会……” “没事，你也是好心嘛，只要人没受伤，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都是小问题。” 钱氏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很和善，说完回头看向许有礼，又换了个脸色： “你也是你，别人打架你去凑什么热闹？摔这一跟头不要紧，看把玥玥吓成什么样了？” 许有礼扫过小侄女哭红的眼睛，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我吃完饭正好从那边路过，想着就借个道应该不会有事，哪里想到他们打红眼了连人都不看了…… 算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让小侄女，还有您和大哥担心了。” “还下次呢，这次你就得给我掰扯清楚！” 钱氏往身后的凳子上一坐，摆正脸色问他： “你们书院不是管的挺严，收的不都是好学生吗？怎么还有人赌钱呢？” 许有礼往里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先有一道泼辣响亮的女声传了过来： “陈书哲，我看你真是老太太翻跟头，活腻歪了！老娘顶着家里那群老古董的唾沫星子送你去读书，你倒好，读着读着跑赌坊里了！”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着玫红色袄裙的妇人正火急火燎朝着医馆走来。 那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打扮的很精致，生的也很出挑，柳叶眉、丹凤眼，唇畔一点红，周身透着精明爽辣的气质，颇有几分红楼里王熙凤的味道。 许有礼压低声音向另外三人解释：“这位是我那惹了祸的同窗娘，听说是胭脂铺的老板娘，手里有点小钱。” 许玥玥一下来了精神。 【胭脂铺的老板娘？不会这么巧吧？】 第143章 坑人的周夫子 怔愣间，那妇人快步进了医馆。 漂亮的丹凤眼眸光流转，在屋内梭巡一圈后又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后院。 片刻，后院再次响起她泼辣的骂声以及青年卑微的求饶声。 中间妇人还提到了打错人的事，结合周阳的说法，这位妇人显然就是他们要找的北街胭脂铺老板娘。 只不过说起那件事时，妇人的语气很不好，估计对周阳和明月茶舍的印象也不咋地。 想来也是，人家正常开门做生意，结果被一个贼眉鼠眼、酷似小贼的家伙盯了半天，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把那家伙按着揍了一顿。 后来歉道了，医药费赔了，还要被逼着用自己的人脉给一家没去过的茶舍牵线搭桥，换作是她，她也憋屈。 任务难度加大，许玥玥烦闷地抓抓头上的小揪揪，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 【我就知道讹来的机会不靠谱，如果不是发自真心，这桥就算搭了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还是得想办法跟她交个朋友，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明月茶舍的打一次广告。】 小姑娘掀起眼帘，瞟了眼许有礼。 【我记得原剧情里三叔赌钱一事并不简单，这其中好像有个姓周的夫子在背后添柴加火。】 【这一次情况有变，也不知道陈书哲的事有没有那个周姓夫子的功劳。】 周姓夫子？许有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 那是教他们算数的夫子，全名周回，不光学问顶顶好，教出不少有名的学子，人品也完全没得挑，对学生特别好。 早些日子，家里还没开面馆的时候，他经常为了省钱不吃早饭，周夫子知道以后没少往他兜里塞烧饼包子。 许有礼觉得侄女可能搞错了，这样正直可敬的人这么可能把自己的学生往火坑里推？ 但侄女接下来的话令他禁不住后背发寒。 【说起来那位周夫子也是个糊涂蛋，本来学问还不错，在外界名声也好，偏偏后来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底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被催债的逼急了，他就和赌坊的人联手坑自己的学生，打着带学生赚钱的名义把人带进坑，再以投资亏损为由把人骗进赌坊。】 【那些学生多信任他啊，就算被赌坊的人逼上了绝路，都没怀疑过他。】 【现在时间点还早，也不知道那姓周的有没有沾上赌瘾，如果有，可以顺便解决了，也算帮我三叔除掉了一个大隐患。】 听着她的叙述，许有礼手脚一阵发软，若不是旁边有桌子支撑，怕是要直接摊下去。 侄女还在纠结中的问题，他已经清清楚楚知道了答案。 就在上个月，夫子特意把他叫到卧房，问他缺不缺钱，如果缺的话自己有个赚钱的方法，可以顺便带他赚一笔。 当时家中面馆生意正红火，根本不缺钱花，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过事后还是感动了好一阵，觉得能遇到周回这样的好夫子，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现在经侄女这么一分析，这件令他感动的幸事竟是险些毁掉他前程的陷阱！ 太可怕了！ 书院里像他这样信任周回的学子不算少数，如果真的任由对方继续坑蒙拐骗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144章 抓住机会，交个朋友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悲剧的发生。 许有礼沉思片刻，故作疑惑地开了口：“说来也怪，我这个同窗虽然是个富家公子，但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 相反，他读书很用功，品行也不错，怎么就突然染上了赌钱的恶习？” 许玥玥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好家伙，果然有问题！如果能帮他们查明真相，这个朋友不就交上了吗？】 想到这，她坐不住了，拽住许有礼的衣裳连写带比划，详细讲了书院有蛀虫的事和自己的交友计划。 完事儿仰起脑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交个朋友而已，你应该能办到吧？】 许有礼摸摸她的脑袋，用力点头：“事情交给我，你放心。” 后院，老板娘跟拎小鸡仔一样，拧着陈书哲的耳朵，骂的正起劲： “老娘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每月零花钱管够，你还伸着脑袋往赌坊跑，小兔崽子，你他丫的是不是要上天？” 陈书哲委屈巴巴地解释：“那群老古董不是老笑话我是个只会读书，不会赚钱的呆子吗？我想证明给他们看……” 听着他的解释，老板娘更来气了：“蠢货！我宋兰花聪明了一辈子，怎么生出你这个没长脑子的蠢货？ 别人是种田耕地赚钱，经商做生意赚钱，你倒好，往赌坊里跑，咋，你是赌坊老板他祖宗，人家见了你要送钱啊？” 宋兰花越说越气，光动嘴已经消除不了心中的怒火了，环顾一周，最后捞起墙角的扫帚就往自家儿子头上拍： “我看你留着这玩意儿也没啥用了，拍扁了当鞋垫子吧，好歹能卖两个铜板。” 许有礼就是这个时候冲过来的，一手挡住了扫帚，一手护住了陈书哲的脑袋，强势地把两人分隔开来： “婶子，先别打，我觉得这件事有猫腻，弄清楚了再打也不迟！” “这种事能有什么猫腻？难不成是别人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拖进赌坊的？”话虽如此，宋兰花还是很给面子地放下了扫帚。 许有礼呼出口气，转身看向陈书哲，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 “陈兄，咱们同窗两年了，我对你的人品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你不像是那种会主动进赌坊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陈书哲耷拉着眼皮，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什么隐情，是我太想证明自己了，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他们总觉得读书没用，乖乖继承家产才是正道。 我不服气，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不光能读好书，还能赚大钱……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我就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废物。” 许有礼挑了挑眉，反问：“照你这个说法，咱们书院的学生，包括夫子们都是废物喽？”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陈书哲一下涨红了脸，“只有我，什么事都做不好，还连累你们跟着我一块受伤……” 说着说着，他鼻子一酸，要哭。 眼见着事情要往另一个方向发展，许有礼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大哥，你先别哭，正事要紧！我问你，那赌坊是你自己去的，还是有人跟你提过，引诱你去的？” 第145章 小小书院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陈书哲抬起头，脸上一片茫然，“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常年在生意场摸爬滚打的宋兰花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眼稍一抬，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分审视：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有礼低咳一声，含糊其辞：“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直觉而已…… 陈兄向来正直勤勉，一直待在书院埋头苦读，身边又没有三道九流的朋友，按理说不应该跟赌坊沾上关系的。 就好比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他就算想赚钱也只会研究山里的宝贝，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往海边跑吧？” 听他这么一说，宋兰花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就自家儿子那单纯胆小的个性，要是背后没人怂恿，他敢往赌坊跑？ “陈书哲，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人怂恿去赌坊？” 宋兰花胳膊一伸，又拧住了自家儿子的耳朵，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大有你敢不说实话，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的架势。 陈书哲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开了口：“没有人怂恿，就……就咱们书院的文良在我面前提两次……” “文良？”许有礼眉头一皱，这和侄女讲述的情节不一样啊。 文良是他们书院出了名的穷学生，连束修都要凑几凑才能勉强交齐，难道是他为了赚钱，跟赌坊的人沆瀣一气坑了陈书哲？ 不等他捋清思路，一旁的宋兰花就坐不住了，当即挽了袖子要到书院找文良算账： “王八犊子，竟然敢把我儿子往赌坊里送，姑奶奶今天非闹得他读不成这个书！” “娘，别去！” 刚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陈书哲这会儿倒硬气起来了，用力抱住宋兰花的胳膊死不撒手： “人家只是提了两句，又没逼着我去，你去书院找人家算账不是无理取闹吗？” 宋兰花反手给了他一个大比兜，“这会儿你脑子倒清醒了，进赌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清醒？” 陈书哲捂着脸支支吾吾：“我……我也不想，但没办法……” 许有礼看他这语气和状态，总感觉这事另有隐情： “兄弟，你是不是还瞒着啥事没说？咱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了，应该知道赌坊不是啥好地方吧？ 明知不是好地方，还硬要往里面跑，难不成你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别说你想证明自己，我从没听说过去赌坊可以证明什么。” 说到这儿，他就已经猜到答案了，只是不太愿意接受现实。 恩师变赌鬼就已经让人够难受了，这又牵出来一个同窗，小小的书院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啊！ 陈书哲见实在瞒不过去，攥着衣角艰难地开了口： “其实去赌场前我还做过其他生意，但是赔了点钱，我想把账还上，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无奈之下只能去赌坊碰碰运气，谁知道……” 宋兰花闻言又给了他一个大比兜子，“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老娘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这对糟心母子哦！ 许有礼感到一阵心累，“婶子，少说两句吧，陈兄这么大的人了，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陈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一次说清楚，你做的啥生意，谁带你做的，亏了多少钱？” 第146章 大口吃瓜使人容光焕发 陈书哲把头埋得更低了，“是咱们书院的周夫子，他也是看我一直郁郁不得志，才好心带我赚钱的…… 我答应过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院长可能会为难他……娘，许兄，我已经知道错了，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许有礼冷冷一笑，“不能告诉别人，呵，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周夫子一手策划的？” “啊？”陈书哲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这……怎么可能呢？许兄，你是不是弄错了，周夫子不是这样的人。” 许有礼眼睫低垂，压下眸中失望的情绪，一字一顿道： “我也希望他不是那样的人。” 但侄女的话怎么可能出错？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都不能善了！” 宋兰花叉着腰，嗓门比刚来那会儿还大： “身为书院的夫子，他的主要职责教书育人，不是带人走那些歪门邪道，想走也行，那就离开书院！” 陈书哲心一咯噔，刚要出言相劝，看了半天热闹的钱氏也说话了： “小姊妹说的对，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在书院！今日他敢哄骗令郎，明日就敢哄骗其他学生，到时候追债的整天上门闹事，这书院还能叫书院吗？” 宋兰花抬眸打量了她几眼，“这位姐姐是？” 钱氏指指一旁的许有礼，“我是有礼他娘，听说他在书院受了伤，赶紧过来看看，幸亏人没事，要不然…… 唉，算了，不说这个了……姊妹，你要去书院找那劳什子周夫子吗？去的话算我一份，我也得去讨个说法！” 宋兰花抬步就走，“去，必须去！今天一定要把那个不称职的夫子从书院撵出去！” 许玥玥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跑得飞快，白嫩嫩的脸上写满兴奋： 【哦耶，又有新鲜的瓜可以吃了！】 【极力八卦使人快乐加倍，大口吃瓜使人容光焕发！】 陈书哲望着几人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绝望地捂住了脸： “完了，这下全完了……周夫子，欠你的我该拿什么还？” 许有礼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别在这伤春悲秋了，跟上吧，等调查清楚了再伤也不迟。” 一柱香后，众人赶到书院，见到了正在窗前批注课业的周回。 他身着一袭干净的青衣，脊背挺得笔直，听见院外动静时微微侧目，看见陈书哲的刹那，握着笔的手一抖，但面上仍一派安静平和。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风姿，一副良师益友的绝佳形象。 连宋兰花都被他周身的儒雅气质镇住了，各种脏话憋在嗓子眼，一时没能说出口。 吃瓜群众许玥玥的思维却活跃得很，心声成串地往外冒： 【啧啧啧，手里的毛笔都吓掉了，嘴边还挂着笑，你是熊瞎子学绣花，真会装模作样啊。】 【装呗，接着装，让我想想下一场戏你要演些什么……对，苦肉计，一哭二跪三认错，原剧情里你就是这么干的。】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心声，这声吐槽刚结束，那边周回就演上了。 先是若无其事地出门迎客，看到陈书哲时脚步一顿，接着脸上依次闪过错愕、愧疚、伤心等情绪，最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噗通，跪下了。 第147章 卖惨王者 “书哲，你的事……夫子都听说了，夫子对不起你。” 陈书哲本就心虚，此时被他这么一跪，心中惶恐更甚，脑子都来不及思考，双腿一软，当即跟着跪下了： “夫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带我也是好心，是我自己不争气，走上了歧途。” “不，是我的错……身为师长，本就对自己的学生有教育引导之责，而我不仅没有教好你，还带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实在是错上加错。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夫子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将那件事传出去，书哲，夫子，求你了。” 说着，周回弓下脊背，对着陈书哲磕了个头。 听见那“咚”的一声脆响，陈书哲瞬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夫子，您别这样啊，我受不起如此大礼，您要是再这样，我……” 短暂的犹豫后，他也赶紧弓下身子，磕了两个响头。 他一嗑，周回也跟着磕，两人头对头，一个念着“对不起”，一个念着“受不起”，把地磕得咚咚作响。 许玥玥在旁边看得嘴角直抽抽。 【不是，你俩在这儿整夫妻对拜呢？下一步是不是要送入洞房？】 【陈书哲你也是够单纯的，都说了那家伙不是好人，你愣是一个字不信呀！】 【原剧情里就有个蠢蛋和你一样，明明就差一步就发现真相了，结果被他的苦肉计一闹，又心软了。】 【然后呢，人家发现这招有效，骗起人来更加肆无忌惮了，最后要不是骗到了男主头上，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受害者呢！】 听着孙女的心声，钱氏犹如热锅上蚂蚁，急得不行，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宋兰花出声，最后实在等不及了，直接站了出来： “周夫子，你别在这磕来磕去的了，我就问你一句，和赌坊的人狼狈为奸坑自己的学生，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周回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了。 他以为今日陈书哲来是为了算买货亏钱的账，此事虽有违师德，但并算不上天大的过错，所以他才如此卑微地演了这出戏，只求能糊弄过去。 可实际上……竟是为了赌坊的事而来？ 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不光名声尽毁，教书的饭碗保不住，等待他的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 周回汗流狭背了，万幸的是脑子还保留一丝清醒，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不可能的，那件事我做的隐秘，不可能有人发现的。 片刻，他调整好心情，如初见那般面容平静地抬起了头。 然后不等他张开嘴，便被许有仁两句话打回了原形： “周夫子，事已至此，你别想抵赖，也别卖惨赔罪，咱们直接去县衙找县令大人说去吧。 是真的，你进大牢，以后可以在牢房里慢慢磕头赔罪；是假的，我进去，我在牢房里给你赔一万次罪。” 在他阴森森的注视下，周回的心又一点一点跌进了谷底。 他知道，求面前的男人不会有用，于是又将希望寄托在了陈书哲身上： “书哲，你知道的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今天要是进了县衙，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将背上一辈子都擦不去的污点。 书哲，你忍心看着夫子背上坑害学生的罪名，被人指指点点，骂一辈子吗？” 第148章 一碗下肚，包治百病 陈书哲听他这么一说，果然心软了，扭过头想找自家老娘求情，可惜嘴没张开就被宋兰花一个眼刀子瞪蔫巴了。 “你给我闭嘴！别人说啥你信啥，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自己动动脑子，有点主见？” 宋兰花说这话时声音很大，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不争气的儿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告诫自己。 因为就在刚刚，她也被周回精湛的演技骗了。 甚至都开始反思把错都归到周回头上，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周回和赌坊的人有关系。 要不是钱氏及时站出来，撕破了他伪善的面具，这件事还真有可能被糊弄过去。 后来许有仁的话更是点醒了她，在书院里掰扯来掰扯去有什么用？ 不如直接去县衙！ 有了清晰的思路，宋兰花说话也更有底气： “有句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周夫子若是没做过那些亏心事，随我们去一趟县衙又何妨？” 许有礼也出来火上浇油：“县衙明明是维护人间正义、为百姓平复冤屈的地方，怎么到夫子口中，反而成了肮脏污秽之地？” 周回嘴巴微张，眼角挤出一颗泪来，又想对这个自己曾多次照顾的学生使苦肉计。 但许有礼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眸色一冷，言辞犀利地反问： “还是夫子心中有鬼，怕到了县衙就会露出原形，所以才这般害怕推诿？” 连陈书哲都开始劝他：“周夫子，您就去衙门走一趟吧，倘若经县令大人调查，事情真和您无关，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全您的名声。”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周回见苦肉计不好使，竟跟个泼皮一样，往后一躺，装起晕来。 【你以为缩壳里当王八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天真，太天真了！】 【爹，快去给这位昏了头的老王八舀碗提神醒脑汤。】 许有仁看着手舞足蹈的自家闺女，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提神醒脑汤？那是什么玩意儿？ 许玥玥比划了半天没见他动，只好豁出形象吹了个口哨。 【茅房里特提神醒脑的东西，你懂了吗？】 许有仁秒懂，“等着，爹这就去现接！” 目送许有仁离开后，许玥玥又回头扯了下周回的胡子。 别看她人小，力气可不小，手指头一用力，直接薅掉了一撮胡子。 周回疼得心都在抽搐，但愣是忍着一声没吭。 【啧啧，不愧是实力派演员，坚强的嘞～】 许玥玥默默给他点了个赞，弯着腰接着薅。 周回也咬着牙，继续忍。 未多时，许有仁端着碗热乎乎的不明液体折了回来。 当瓷碗送到周回嘴边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yue～” 那滋味，太上头了！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专人特制提神醒脑汤，大吐特吐。 许玥玥盯着他的后脖颈，得意地挑了挑眉。 【嘿嘿，我就知道这汤有用，简直是一碗下肚，包治百病呀！】 一刻钟后，众人绑着周回赶到了县衙。 此时林轻舟刚吃完午饭，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听闻许有仁又双叒来了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连握笔的姿势都没变一下，一脸淡定地问前来通传消息的官差： “这次他又一不小心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消息？” 随后进来的许有仁恰好听见这句话，心虚地挠挠头，笑道： “大人莫慌，这次的事和前几次相比，稍微没那么严重。” 林轻舟点点头，继续写他的文案，“嗯，你说。” “前几日我从赌坊门口经过，一不小心听见有人正在和赌坊老板商量怎么坑骗无辜学子手里的读书钱。” “学、子？” 听见这两个字，林轻舟终于停下了伏案写文书的动作，抬起头，皱眉看向他： “哪里的学子？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展开说说。” 许有仁上前一步，一五一十地把自家闺女知道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末了还狠狠指责了周回装傻卖惨的恶劣行径，提醒林轻舟千万别上当。 林轻舟哼笑一声，面色沉沉，“作为书院的夫子，他肯定也参加过科考，知道读书人的不容易。 这样的人，应当更惜才、更懂礼法，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枉为人师，更枉为人！” “可不是嘛，我家有礼就差点被他害了，幸亏运气好，没伤到胳膊腿，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许有仁一个劲地附和他，“所以林大人，您可一定不能轻易饶过他。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几两、几十两银子的事，于被他坑害的学生而言，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这把火加的恰到好处，本就在气头上的林轻舟听得愈发火大，当即命人把赌坊老板及一众伙计抓到了县衙。 事到如今，周回对苦肉计什么的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最后一点念想全落在了赌坊老板身上。 只希望对方能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别把他招认出来。 但他高估了赌坊老板的胆量和智商。 他在这边使眼色使的眼角都歪到二里地了，那边林轻舟惊堂木一拍，赌坊老板就全招了： “林大人，这一切都是周回的主意，是他欠了赌坊的债还不起，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学生头上。 草民只是正常开门做生意，并没有坑骗任何人，草民是无辜的！” 周回见他把黑锅全甩到了自己身上，急了，口不择言道： “你放屁！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不同意，你还要剁了我的胳膊呢！” “周夫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俺只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可干不出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事！” “对，你不干缺德事，你只是喜欢砍人胳膊、断人腿罢了！” “……” 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你揭我老底，我掀你底裤，拼了命地把对方往坑里推。 林轻舟把玩着惊堂木，跟看戏一样，全程没插话。 这样一来，他们俩是吵过瘾了，但旁听席的陈书哲接受不了现实，颠了： “为什么……周夫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 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我都不愿相信你会骗人，周夫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149章 豪华奶茶蛋糕宴安排！ 看着捂着耳朵，作可云状的陈书哲，许玥玥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全场唯一受伤的人出现了，心疼你三秒。】 【下次长点心吧，别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不然我怕你被人骗的连底裤都不剩。】 相比于她的温和，宋兰花的风格可以称得上简单粗暴了，反手一个大耳巴子，直接把他的头打歪了： “陈书哲，你给我闭嘴！” 眼瞅着嘴仗马上要升级为手杖，林轻舟终于敲响惊堂木，制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最终周回和赌坊老板双双下了大狱，至于要怎么罚，还需要根据双方的“证词”做进一步调查，反正这场牢狱之灾肯定是躲不掉了。 宋兰花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挽着钱氏的胳膊连声道谢，出了县衙后又热情地邀请众人到陈府吃晚饭。 钱氏只当她在客气，张口便要拒绝，但话刚起个头就被许玥玥扯住了衣角。 小姑娘摇着头，急的快跳起来了： 【快答应她呀！然后借机请她到咱们茶馆听戏喝茶，一来一往，这个朋友不就交上了吗？】 钱氏反应也快，话音立刻一转，笑着回道： “现在天色还早，没到吃饭的时候，要不先到我家茶馆坐坐吧？” 宋兰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家是开茶馆的？” 钱氏没瞒着，直言道：“嗯，昨天刚开业，叫明月茶舍，不知道兰花妹妹有没有听说过。” “明月茶舍？”宋兰花更惊讶了，“那你们认识周阳吗？” 钱氏点头，“他也算是明月茶舍的老板，我们合伙开的。” “哎呦，我的天呐，这真是太巧了！”宋兰花一拊掌，把上午把周阳当贼打的事讲了。 不过这次的语气明显和上次不同，多了几分幽默，少了几分气恼。 说到周阳在店门口讹人时，她还笑出了声音： “周家那小子是真泼皮，跟个小癞皮狗一样，没一点他爹娘成熟稳定的样子。” “那孩子啊，性子确实比较活泼。” 钱氏笑呵呵地接道：“刚认识那会儿我差点被他的厚脸皮惊掉下巴，后来相处了一阵，发现他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要是他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个歉，还望妹妹你不要往心里去。” “道什么歉呀，小事一桩。”宋兰花爽快地摆摆手，笑道：“不是要请我喝茶吗？走吧，尝过之后我才好跟姐妹们推荐呀！” 许玥玥闻言立刻变成了一只欢快的雀儿，走路都带着风。 【呜呼～跟爽快人交朋友就是爽！】 【等着，豪华奶茶蛋糕宴马上安排，保你一次吃个痛快！】 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排新戏，厨房那边都是苏彦华和钱氏在管，她都没动过几次手。 这次回归，她就像是放养了数日，重回牛圈的小牛犊，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红茶加白糖，炒炒炒，炒出焦糖色，加水煮开再倒入生牛乳，搅搅搅，一锅热腾腾的奶茶煮好了。 清水加红糖融化后关火，分两次加入澄粉，搅搅搅，搅出的面团盛出分成小块，搓搓搓，一颗颗红糖珍珠小圆子成型了。 芋头切成小块上锅蒸，蒸熟后放进小碗，捣捣捣，捣成泥的芋头倒入牛乳，搅搅搅，一份细腻的牛乳味芋泥完成了。 第150章 珍珠焦糖奶茶 紧接着她又做了玫瑰花味奶茶、茉莉花味奶茶，以及各种口味的钵仔糕和果冻。 早在茶馆开业前，苏彦华就见识过她的本事，如今再看一遍，还是忍不住连声赞叹： “厉害，太厉害了！我敢说，整个中晋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能干的小姑娘！ 玥玥啊，要不你考虑一下，做我的徒弟吧，我把苏家祖传的菜谱都传给你！” 许玥玥把煮好的奶茶一一倒入竹筒，转身冲他摇了摇头。 【谢谢，但是我目前没有做厨子的打算，以后可能也不会有。】 【如果有选择，我还是更喜欢当厨子的老板罒ω罒】 苏彦华像是早料到会被拒绝，一点都不沮丧，兴冲冲地凑上去问： “那我当你徒弟咋样？” 许玥玥：“？？” 【你可是一代名厨，拜我为师？玩呢？】 【我没那本事，也当不起这个师傅，溜了溜了。】 小姑娘飞快地摇摇头，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碟果冻拼盘，逃似的跑了。 前店，戏台上唱的正热闹。 唱的还是商户女和穷书生的那出戏，很多人昨天没来，没看到第一场戏，所以这会儿仍看得十分入迷。 宋兰花便是其中之一。 她出生在商贾世家，且是家中独女，和戏中的商户女身世非常相似，因此代入感比其他人还强，心里的火气自然也比其他人大： “哎呀，糊涂啊，找男人就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你找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不是明摆着嫁过去吃苦吗？” “不行，气得我心肝疼！男人不行就换呗，咱长得年轻漂亮，手里又不缺钱，何必为了他寻死觅活？” 钱氏把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往她手边推了推，忍俊不禁道： “好了，别气了，吃口甜的缓缓，明天的剧情就不气人了。” “咋，明天她就想通了，不在那棵歪脖树上吊死了？” 宋兰花说着话，顺手往嘴里塞了颗栗子。 香浓的焦糖味在唇舌间散开的那一刻，心底的火气好像也随着那丝甜化了。 她的眼睛一亮，又往嘴里丢了一颗。 钱氏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赶紧把甜品拼盘也推了过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来，再尝尝这块玫瑰鲜花饼……” 宋兰花来者不拒，不管是鲜花饼，还是小面包，全都吃的津津有味。 甜品拼盘快见底时，许玥玥端着新东西上来了。 【铛铛铛，奶茶店最经典最火爆的焦糖珍珠奶茶来喽，不吃爱情的苦，要喝奶茶的甜！】 【还有颜值与口味并存的果冻拼盘，橙子柑橘、玫瑰茉莉、红豆绿豆，你想要的口味全都有！】 两样东西摆上桌，宋兰花一下被高颜值的果冻拼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呀，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呢？” 钱氏连忙把勺子塞到了她手里：“果冻，老好吃了，你尝尝。” 宋兰花试探着尝了一口，那种又凉又甜又弹的神奇口感让她无比惊讶： “哇，这个好吃！有果香，有甜味，特清爽，一点都不腻人，就是有点凉，夏天来吃肯定更过瘾！” 许玥玥向她竖起了肯定的大拇指。 【你是会吃的！我早想好了，等天气暖和了就上架各类手搓冰粉，冰沙果饮，让人来了就不愿意走。】 【至于现在嘛，当然少不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啦！】 她把装着热奶茶的竹筒推到了宋兰花手边，又抽出一根竹吸管放了进去，杏仁眼微弯，笑得乖巧。 【快尝尝好不好喝，我的奶茶能不能大卖，全看你了！】 宋兰花摸摸竹筒杯，再碰碰竹吸管，半晌，不确定地问： “这个是……吸着喝的？” 许玥玥用力点点头。 钱氏在旁边补充：“喝慢点，里面有东西，小心噎着。” 宋兰花犹如刚学会吃饭的幼童，端起竹筒杯，小心翼翼地唆了一口。 下一刻，整个二楼都响起了她的惊叹声： “呀，这茶，好奇怪！” 寻常的茶需要慢慢品，才能品出来它的香，这种茶的味道就霸道多了。 只需要一口就能满嘴留香，而且不光有茶香，还有醇厚的奶香、浓郁的焦糖香，三种口味混合交织，堪称绝妙。 里面的小团子也加的恰到好处，嚼起来爽滑弹牙，是寻常清茶完全没有的口感。 钱氏笑呵呵地向她解释：“这个叫珍珠焦糖奶茶，加了生牛乳的，好喝吧？” 宋兰花疯狂点头：“好喝！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茶好喝！” 看她如此喜欢，钱氏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除了这个，我们店里还有芋泥奶茶、玫瑰奶茶、茉莉奶茶，你要不要尝尝？” 话刚说完，不等宋兰花回答，石头便端着满满一托盘奶茶点心上来了。 钱氏一样一样地介绍：“这几杯就是我跟你说的奶茶，这几个是钵仔糕，有花香味，有水果味，也有红豆味……” 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食，宋兰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不小心掉进米缸的耗子，幸福的快要昏过去了： “我的老天爷呀，你们这哪是茶馆啊，糕点铺子都没你家东西全！ 明儿我就把姐妹们都叫来，让她们尝尝什么叫茶，什么叫糕点！” 许玥玥：“！！” 【明天？这也太突然了吧，根本来不及准备呀！】 【奶奶，你跟她说一声，让她过两天，不，三天后再带人来嘛。】 钱氏瞟一眼她竖起的三根手指，轻轻点了下头，随后把三天后再带姐妹来的事直接跟宋兰花说了，说完又解释道： “兰花妹妹，你可别误会，我说这个不是不欢迎你带姐妹来，而是想多准备点东西，好招待你们。” 宋兰花答应的很爽快，“三天就三天嘛，小事！不过我可等不了三天，这么多东西，今天怕是吃不完了，明天再过来接着尝，顺便把这出戏听完。” “行，明天接着来！”钱氏应和一声，挑了块红豆味的钵仔糕递了过去，“来，你尝尝这个好吃不。” 眼馋了半天的隔壁桌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伸长了脖子嚷道： “婶子，你别光紧着那一桌招待啊，我们也想喝奶茶、吃果冻！” 第151章 孔雀东南飞 隔壁的隔壁也跟着起哄：“就是，都是客人，为啥光招待她喝奶茶，不招待我们，是我们不配吗？” “这你们就冤枉钱姐姐了！” 宋兰花很自然地接下了话茬：“不是她厚此薄彼，只招待我这一桌，而是我这个土包子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硬缠着她来的。” 说罢，悄悄冲钱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招待其他桌的客人。 “那兰花妹妹你慢慢吃、慢慢尝，有什么需要的跟玥玥说一声就行了。” 钱氏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起身去招待其他人了。 方才嚷嚷得最厉害的两桌客人也没含糊，问了价钱后大手一挥，豪横地把宋兰花尝过的东西全点了一遍。 正好刚才许玥玥做的比较多，这边刚点完，那边石头就把东西送了上来。 碧绿的竹筒配着花花绿绿的果冻糕点往桌上一摆，别提多好看了。 其他桌的客人看了也跟着点，这桌要两杯珍珠奶茶，那桌要两碗果冻，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厨房顿时又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看着一杯杯奶茶流水似的被端上楼，许有仁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本以为二十文的茶位费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小小的一杯奶茶卖二十文钱也有人喝，就连最便宜的钵仔糕都能卖到八文钱一块。 “这群人是真不把钱当钱看啊，随手一挥，几十斤粮食没了。” 送完奶茶的石头刚好听见这句话，顺嘴接道：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钱呢！没钱的整日忙忙碌碌，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有钱的不愁吃穿，自然要追求些新鲜玩意儿，不然人家整天闲着干啥呢？” 许有仁抬头，意外地瞧了他一眼，“你倒看得通透。” 石头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害，在牙行待的时间长了，见的人多了，自然就想开了。” 话落，他又急匆匆地跑进厨房端奶茶去了。 店里多了两个勤快的伙计，跑腿的活便用不上许玥玥了。 她安逸地坐在楼上，一边陪着宋兰花听戏喝奶茶，一边为三日后的贵妇宴做打算。 现如今茶馆的甜品和饮品种类已经够丰富了，再多的……原材料有限，她想做，但是没办法做，所以暂时就不加了。 最需要安排的是新戏，商户女的故事已经唱过了，就算那些贵妇没看过，多少也会听人提起过，这样就没新意了。 她准备趁这两天再排一出新戏，新戏的题材她都想好了——中年妇人们最爱看的婆婆妈妈、家长里短。 这种戏市面上暂时没有同款类型，无从参考，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借语文课本上《孔雀东南飞》的故事一用。 不过为了贵妇们的血压和乳腺健康，她照例要对故事进行改编。 原来的悲惨结局不要，从女主被婆婆赶出家门的那一段开始改，融合小说中常见的真假千金套路，给女主安排个千金小姐的身份。 被休弃的女主摇身一变成为富家千金，在机缘巧合下和前夫前婆婆重逢，双方地位调转…… 这狗血的剧情，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 灵感一来，许玥玥屁股上就像生了刺，根本坐不住，熬了一会儿便理由跑到后院写新戏本子去了。 第152章 这个窝囊劲，太符合男主的人设了 这次她又熬了个通宵，伏案怒码两万字，把第二出戏的初稿赶了出来。 翌日捧着稿子找到齐如玉时，对方直接懵了： “不是吧，这就写好了？我记得昨天不是才动笔吗？” 许玥玥微微一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大佬模样。 【不是我手速快，而是金钱的魅力实在太大。】 【昨天的奶茶随便卖卖就是好几两银子，搁谁谁不激动？】 齐如玉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从她手里接过戏本子仔细读了下。 这一读，心中的惊讶与敬佩之情更甚。 市面上常见的话本或戏本都是写情爱或英雄人物，她却另辟蹊径写起了家长里短。 而且这家长里短还写的格外曲折精彩，一点不比书生小姐的爱情故事差。 光是看着文字，他都能想象出台下妇人们看这出戏时激动的模样。 “小东家，你真的太会拿捏人心了！” 看完整个故事，齐如玉搜肠刮肚就想出这一句夸奖的话。 这次许玥玥没有谦虚，而是挺直了胸脯，一脸骄傲。 如果给她装条尾巴，一定竖得老高老高了。 【那可不，几年的小说可不是白写的，什么人群爱看什么类型的故事，早被我摸透了。】 【三日后，我要让那群富婆姐姐移不开眼睛、挪不动腿！】 齐如玉被她骄傲的小表情逗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很给力地放出话： “这几天我们一定好好练习，争取三日后以最好的状态上台演出，绝对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江离也积极地站了出来：“我的基本功已经练得很扎实了，如果缺人手的话，我可以上台试试。” 许有智犹豫片刻，也勇敢地举起了手，“我也可以。” 许玥玥仰头对上他紧张但坚定的目光，欣慰地笑了。 【不错，我四叔越来越自信了，果然，人只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才会绽放出光彩。】 【不过我只会写戏本子，唱戏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管吧。】 她转过身子，拍了拍齐如玉的手背，比划了一阵，表示戏班子今后就交给他管了。 齐如玉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确定交给我了？” 许玥玥用力点了下头，又向他竖了下大拇指。 【嗯，我相信你凭你的能力，不仅能演好戏，还能管好戏班子。】 看着她嘴角灿烂的笑容，齐如玉胸腔震动，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开心、惊喜、激动……更多的是感动。 老天待他不薄啊，竟让他在有生之年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谢谢，感谢小东家的这份信任，齐某一定竭尽所能，管好戏班子，让咱们的茶馆越来越红火。” 接下来的三天，齐如玉如同打了鸡血，一刻都不得闲。 除了上台演出，其他时候都在排练新戏。 排戏第一步：选角。 经过商讨，第二出戏仍是齐如玉和宋远挑大梁。 一个仍反串演娇弱女主，另一个颠覆形象，反串演恶婆婆。 宋远演出经验丰富，即使是头一遭演婆婆这种角色，也能很快进入状态。 至于男主的人选……齐如玉犯了难。 刚开始他让叶荣和叶华两兄弟都试了戏，但效果都一般。 无奈之下，他又将希望寄托在了许有智和江离身上： “你们俩不是想上台吗，要不……试一试，看谁合适？” 两人闻言都被吓了一跳。 “齐大哥，你别逗我们了，我们俩一次戏台都没上过，混个龙套的角色就行了，哪有那本事演男主啊？” 江离连连摆手，头都摇成拨浪鼓了。 许有智也是连声拒绝：“不行，演不了，我怕我上台之后会腿软。” “试都没试，你们怎么知道不行呢？”齐如玉态度很坚决，“听我的，先来两句看看感觉。” 刚好许玥玥忙完厨房的事出来，他便把许玥玥也拉入了阵营。 江离不忍心辜负两人的期望，只能清清嗓子，摆出架势唱了几句男主的戏词。 和许有智一样，进入戏班子后，他没少偷偷努力，努力到这个时候，唱的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戏本子里男主的人设是个妈宝男，比较窝囊。 而江离长相偏英气，再加上他演惯了小将军，举手投足间都有股侠气。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设叠加在一起，要多怪有多怪。 一时间，齐如玉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于是偏头看向了许玥玥： “小东家，你觉得他唱的怎么样？” 许玥玥露出了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怎么说呢，有种糙汉打扮成软妹，赤手空拳去打东北虎的荒诞美。】 糙汉打扮成软妹，这是什么奇葩的形容？ 许有智被她逗得捂着嘴吃吃地笑。 不明情况的江离却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咬了咬牙道： “笑什么？你也上台唱两句呗，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当缩头乌龟。” 突然被点名的许有智脸一热，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不……我还是不唱了，真唱不好……” 江离等人却完全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硬是把他推上了台。 许玥玥坐在台下边看边笑。 【你怎么唱不好了？我看好的很呐，就这个窝囊劲，太符合男主的人设了。】 许有智：“……” 小侄女是懂得怎么往人心口扎刀子的。 可能是他眼底的紧张和害怕实在太明显，刚扎完刀的小姑娘又有些于心不忍，抬起胳膊向他比了个大大爱心。 【别害怕，上吧，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许有智心一横，甩落衣袖唱起了戏本子里印象最深的台词： “其为吾母，含辛茹苦养吾二十载，你让她一让又何妨……” 一个小片段唱完，许玥玥率先站起来为他鼓掌：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又窝囊又横，恨的人牙痒痒！】 齐如玉也笑着鼓起了掌，眼里满是赞赏： “还说自己不会唱，这不是唱的挺好吗？” “确实，比我唱的好多了，不开玩笑，明天直接上台都没问题。”江离跟着打趣道。 许有智红着脸挠挠头，仍有些不自信：“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齐如玉大手一挥，朗声道：“好不好我说了不算，两天后台下的观众说了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次许有智没有再推辞，轻轻点了下头道：“好。”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第153章 你可真是我的好四叔 选好角色，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排练。 为了节省时间，一群人甚至连家都不回了，直接收拾东西住进了茶馆。 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吊嗓子，一直练到深夜才罢休。 许有智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中午正吃着饭呢，他忽然站起来走了一圈台步，说要时刻保持状态。 上着茅房也要哼着曲，结果一哼就哼入迷了，半天不出来，害得客人差点尿裤子。 钱氏怕他再练下去人会疯，当天晚上没敢让他留在茶馆，硬是把人领回家，看着他躺床上睡着了才放心离开。 他倒好，趁家里人都睡着了，半夜又偷偷爬起来练。 屋外好似要下雪了，风声瑟瑟，有碎冰粒砸在窗外，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这些噪声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唱起早就熟烂于心的戏词。 住他隔壁屋的许玥玥大半夜睡得正香，忽被呼啸的风声惊醒。 混沌的脑袋还未恢复清明，又有一道诡异的声音传入耳朵。 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在哼什么曲，又像是冤魂的呜咽。 无论是那一种，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深夜都是让人汗毛倒数的存在。 许玥玥瑟缩在被窝里，别说睡意了，连魂魄都被吓没了。 动是不敢动的，大声喊叫又害怕惊扰了门外的“大神”。 她只能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百鬼不侵了。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又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许有智，我看你是真疯了，大半夜不睡觉嚎什么嚎，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是钱氏的声音，她大约被气狠了，说话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劲儿。 下一刻，那道吟唱声停了，外面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许玥玥默默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额头飘过一串省略号。 【四叔啊四叔，你可真是我的好四叔！】 托好四叔的福，这一夜她又没有睡好。 迷迷瞪瞪熬到天亮，推开窗一看，外面正纷纷扬扬飘着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雪白。 许玥玥伸手接了一朵雪花，看着细小的冰晶在掌心渐渐融化成水，愈发心痒难耐。 这么大的雪，不堆个雪人玩玩可惜了！ 说干就干，她当即蹬上小靴子、戴上厚皮帽，扛着铁铲跑到屋外拢起了雪。 早起做饭的钱氏一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小姑娘抱着比人还高的铲子在院里吭吭哧哧地铲雪，红色的小皮帽和厚棉袄上落满了雪，整个人瞧着比雪人还像雪人。 钱氏被她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大清早谁这么勤快爬起来铲雪呢，原来是小雪人成精了。” 许玥玥听见声音连放下铁铲，蹭蹭跑过去拽住了她的袖子，一脸讨好。 【奶奶呀，你可别笑话我了，来帮帮忙吧，铲子太沉，你孙女要累趴下了。】 钱氏揉了下她被冻得通红的脸蛋，边弯腰捡铁铲边问她：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提到这个，许玥玥眉毛一耷拉，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就要谢谢我四叔了，大半夜唱戏，一嗓子给我吓精神了，外面风声这么大，哪里还睡得着？】 第154章 兄弟，我求你做个人吧 因为她这句吐槽，吃早饭时许有智被钱氏揪住痛批了一顿。 向来爱当和事佬的许玥玥这次不仅没劝架，反而捧着碗看起了热闹。 【这次我站奶奶，你真的太拼了，拼夕夕都没你能拼。】 【再这么练下去，我怕你还没上台嗓子先哑了，大家花这么多钱来茶馆是听戏的，不是听老公鸭嘎嘎叫的。】 许有智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后面稍微收敛了一点。 至少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半夜爬起来吊嗓子了。 三天时间转而即逝，眼瞅着第二日就要开门迎贵宾了，许玥玥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店里全是男伙计，贵妇们来了谁招待啊？】 【总不能把我奶劈成两半，一半留在厨房做糕点，一半搬到二楼陪客吧？】 【不行，得让我爹尽快招个能说会道的女员工，不然后面还有的麻烦。】 忙碌了一天，刚刚要坐下休息的许有仁：“……” 有个聪明能干的闺女真好，随时随地有新任务，再也不用担心没事干无聊了。 听完闺女对新员工的要求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五官端正，能说会道，年纪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最好还识字……” 许有仁静默良久，然后低头看向自家闺女，一脸认真道： “实在不行让子川把我化成女的吧，为了钱，我能忍。” 话落，许玥玥还没反应，钱氏先白了他一眼： “咋滴，你想被人当变态抓进官府啊？” 许有仁唉声叹气：“我也不想这样，主要是她的要求太高了…… 除了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其他很难符合要求，可那些人也不会为了那三瓜两枣来咱们茶馆当店小二啊。” 许玥玥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犹如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猫，拽着他的袖子晃啊晃。 【我知道要求有点高，但你是谁啊，你可是明月茶舍的扛把子，许玥玥的亲爹！世上能有你办不成的事吗？】 这一碗迷魂汤灌下去，把许有仁迷得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当即放话： “不就是一个识字的女员工吗？等着，爹这就去找！” 他仰脖灌了碗温茶，套上牛车直奔牙行。 赶到地方时，牙行老板正和媳妇云氏在后院吃饭。 见他过来，老板连放下碗筷，笑容殷切地迎了上去： “许老板，又见面了！这次是来买店，还是招人？买店的话，上次那几间店面还没卖出去，现在就能领你去看。” 云氏斜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也不知道请人家坐下吃点饭喝口茶。” 说着，笑盈盈地回头邀请许有仁：“许老板，坐下吃点呗？你家的茶馆我去过，里头的戏老精彩了！” “不用了，在家吃过了。” 许有仁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停顿了一下又道： “嫂子什么时候去茶馆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给你送杯奶茶喝啊。” “昨天、前天都去了，看你在忙，就没好意思打扰。” 和牙行老板一样，云氏也十分健谈，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你家的奶茶我已经尝过了，好喝的很，还有鲜花饼，我也喜欢，就是座位太难抢了，一天天的挤死个人……” 被晾在一旁的牙行老板等了半天没找到插话的机会，急了，碰了下云氏的胳膊肘： “你的事等会儿再说，先让许老板把正事办了，马上天黑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云氏很识趣，立马就不说话了。 老板清清嗓子，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许老板，您是买店还是招人？” 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他疑惑地偏头看向许有仁，只见对方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家媳妇，嘴角还挂着抹笑容。 那神情、那状态，莫名的诡异。 “？？” 老板皱起眉头，走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眼：“你小子看什么呢？” 许有仁扒开他的手，表情热切地问：“哥，嫂子识字吗？” 老板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心中的警报拉得更响了：“你问这个干啥？”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还差一个会识字的女店员，我看嫂子就挺合适的。” 许有仁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容谄媚：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但就凭咱们俩这关系，帮个忙应该没问题吧？” “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 老板无情地甩开他的胳膊，叫苦连天： “第一次来，你害我亏了十两银子；第二次来，你拐走了我的伙计；第三次来，你想拐走我媳妇；那第四次，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拐走？” 许有仁露出礼貌的笑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自然没问题。” 老板：“……” 真不要脸啊，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看你在想屁吃！伙计让给你就算了，媳妇是不可能让的！让给你了，我怎么办？这个又不能重新找。” 许有仁纠正他：“这个不叫让，是我想请你媳妇来我们茶馆做事。” “做事也不……” “行”字还未说出口，云氏先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许老板，你别听他的，他说的不算！我识字，也愿意去干活！” 许有仁大喜，“太好了！嫂子，只要你肯来，工钱什么的好商量。” “工钱无所谓，我更在意的是在你们茶馆干活，能不用排队听上戏吗？” 许有仁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肯定能！你的任务就是陪二楼的女客聊天听戏，只要把她们哄高兴了，怎样都好。” 云氏一拊掌，也开心极了，“这活好，我喜欢，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去茶馆上班！” “不是，你走了，我和孩子们咋办？”牙行老板傻眼了，“我们吃啥、喝啥？” “你们有手有脚有脑子，自己想办法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云氏嗤笑一声，阴腔怪调道：“而且你不是老嫌我在家啥事都不干，碍你的眼吗，这回不碍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老板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转头向许有仁求助： “兄弟，我求你做个人吧。” 许有仁装看不见，笑着对云氏道：“那咱们就说好了，明日辰时你到茶馆来找我，咱们商量下工钱细节，再把书契签了。” 云氏点头，“行，明天见。” 第155章 明月茶舍二号楼 翌日，是和县城贵妇们见面的好日子。 为了给财神爷们留个好印象，许玥玥特意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鞋子，还央求李氏给自己梳了个精致的发式。 如今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个豁牙小屁孩的事实，衣着打扮都比较贴合年纪。 小粉袄一穿，花花头绳一绑，再配上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一整个活力满满小太阳。 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最新的衣裳，把自己打扮得利利索索的，生怕丢了茶舍的脸。 连来财都穿上了钱氏新做的红马甲，胖乎乎的一团窝在许长安怀里，瞧着喜人极了。 一家人匆匆吃过早饭赶到县城时，云氏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 她脸上带着笑，眼睛亮亮的，整个人看着喜气洋洋的，很有精神气，就是打扮的……稍微有些一言难尽。 【缀着补丁的浅紫色粗布短衣，蓝紫混色破头巾，王宝钏同款挖野菜服？】 【不是说请的是牙行老板娘吗？这年头开牙行的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 许玥玥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自家老爹。 许有仁也是一头雾水，走上前小声问云氏： “嫂子，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 昨天不是还挺正常吗？ 云氏理了理衣襟，骄傲地笑道： “这不是要出来干活吗？我想着干活就要有个干活的样子，特意找隔壁刷碗的大婶借了身衣裳，咋样，合适不？” 许有仁：“……” 当店小二合不合适他不知道，反正当乞丐倒是挺适合的。 “要不你还是换回昨天那身打扮吧，你在我们茶馆做的是迎客陪客的活，不是刷碗工，没必要穿这么磕……朴素。” 云氏越过他看了看钱氏等人的穿着，发现自己打扮得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气得直跺脚： “都怪家里那个死男人，非说我穿着绫罗绸缎去做事是打客人的脸，一天天的，净耽误事！” 说着，她扭头观望了一圈，目光牢牢锁定街对面的成衣店： “回家换衣服太耽误事了，我直接过去买一套得了。” 未多时，她穿着套簇新的紫色袄裙走出成衣铺，转身进了首饰铺子。 许玥玥看着她在各个店铺疯狂买买买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挠了挠头。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付费打工？真是应了那句话——有钱任性。】 一刻钟后，云氏面貌一新地回到了茶舍，罗裙轻摆，环佩玎当，俨然一副贵妇人模样。 这种情况许有仁都不好意思张嘴提工钱了，毕竟那几两银子，还不够人家买身衣裳的，最后只能委婉地问云氏想要多少工钱。 云氏手一抬，指了指正往店里走的石头道： “跟他一样就成，钱多钱少都是那个意思嘛。” 许有仁长舒一口气，从闺女手中接过提前写好的书契： “那就是每月保底一两二钱，包中饭，另外再根据销售额发放奖金，没问题的话咱们把合作书契签了。” 云氏压根没听懂他口中的销售额、奖金是什么意思，也不在意这些，问都没问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 刚进店的石头看见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你把我老，前老板娘挖来了？” 许有仁嘚瑟地笑，“咋样，我就说跟我混有前途吧？” 石头冲他竖起了肯定的大拇指，“下次能不能把我前老板也挖来，到时候他搞不好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呢！” 光是想想，石头内心就一阵暗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这事儿过一阵子再说，毕竟刚把人家媳妇挖走，这个节骨眼上再提其他要求就有点过分了。” 许有仁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身后： “去，带你前老板娘四处转转，熟悉下环境，再详细介绍下咱们店里的吃食饮品，省得客人来了她无处下手。” 石头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 安排好任务，许有仁上了二楼，检查起招待贵客们要用的桌椅板凳，连桌上的花草都挪了位置，生怕出一点纰漏。 钱氏则领着闺女儿媳在厨房准备糕点奶茶，前些日子许玥玥搜肠刮肚想的方子全被翻出来，挨个做了一遍。 一家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街边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声。 许玥玥连放下抹布，好奇地跑到窗口看热闹。 只见宽敞的街道挤满了人，人群之中，一个锣鼓队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带队的赫然是凯丰茶楼的老板，张天。 自那日在明月茶舍受辱后，他连生意都不做了，整天游走在各个戏班子和糕点铺之中，精挑细选数日，终于找到了自认为最好的戏班子和糕点铺。 他把戏班子往店里一请，再把糕点铺子里的东西往店里一搬，紧赶慢赶刚好赶在明月茶舍唱新戏这天重新开业了。 自己费这么大功夫整出来的东西怎么能不往外宣扬？ 这不，大清早的，看戏的人还没出门，他就迫不及待地领着锣鼓队来明月茶舍门口炫耀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凯丰茶楼整改后重新开业啦！糕点茶水戏班子，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全都有！” 听着熟悉的广告词，许玥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吃的抄，玩的抄，广告词你也抄，干脆你把名字也改了，叫明月茶舍二号楼得了。】 许有仁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是一阵无语： “嘿，拾人牙慧还让他拾出成就感了，要不我让傲天领着人把他揍一顿？” 许玥玥摇摇头，压根没把他这带着挑衅意味的炫耀放在眼里。 【不用揍，也不用理，这样的人跟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让他使劲吆喝去吧，大家图个新鲜可能会去一趟，再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一个靠抄袭起家的人，能整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许有仁听她这么一分析，也不急了，捡起鸡毛掸子继续扫不存在的灰去了。 当事人不急，但外面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可急坏了，有好事者故意挑起话题： “张老板，你跑人家门口又敲锣又打鼓的，就不怕把人家惹恼了挨打吗？” “挨打？我在大街上吆喝两声碍他什么事了，他凭什么打我？” 张天脖子一梗，吆喝得更起劲了： “凯丰茶楼今日重新开业，仅需十文钱就能享受到别家二十文的待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第156章 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吊死了 如许玥玥所料，一部分人听说凯丰茶楼的茶位费仅是明月茶舍的一半后，当即跟着他去了凯丰茶楼。 管它值不值，反正这个热闹先凑了再说！ 收获满满的张天此时更得意了，走一步路敲几下锣，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喝茶听曲，还是得看我凯丰茶楼的！” 话音刚落，一盆洗抹布水从天而降，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许有仁从窗口探出个脑袋，虚伪地向他道歉： “对不住啊老哥，一时手滑没拿住盆，你还好吧？要不要进来换身衣服？” 大冬天的，正常走在街上都冷，更别提身上沾水了，那寒意啊，直往骨头缝里钻。 张天打了个寒颤，说话时嘴唇都在抖： “许有仁，你就横吧，我看你还能横到什么时候！” 放完狠话，他连抱着胳膊跑了，多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待。 许有仁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水盆安放妥当，冲自家闺女招招手： “落水狗走了，咱们也该开门营业了，今天的客人估计没有前几天多。 要不二楼观景台咱就不往外卖了，全都留给宋夫人她们，人太多容易乱，不好管理。” 许玥玥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客人在精不在多，今天只要把宋夫人她们招待好，赚的钱不一定比从前少。】 少了观景台的选项，迎客的活轻省不少。 客人们大都是冲着新戏来的，包厢视野不佳，基本没人定，因此只管一股脑地把人往一楼领就成了。 一楼位置占了大半的时候，六七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了茶馆外。 许玥玥眼睛一亮，明白这是财神爷来了，连放下手里的暖炉，蹭蹭跑到门口去迎客。 宋兰花一下马车，转头就对上了她灿烂的笑脸，嘴角不自觉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怎么是你在外面迎客，你奶奶呢？” 刚说完，店里便响起钱氏喜庆的声音：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贵客们盼来了！这么冷的天，路上一定冻坏了吧，快上楼坐着，楼上小炭炉烧得热乎的。” 说话的功夫，其他人也下了马车。 许玥玥远远地扫了一眼，面前大概有二十余人，其中环肥燕瘦、老老少少，什么年龄、什么身材长相的都有。 唯一的相同点是她们都打扮得很贵气，一个个穿着明艳的绸缎衣裳，发间别着金簪玉坠，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如同一朵朵盛放的牡丹花，富贵逼人。 【哇塞，不愧是宋奶奶认证过的富婆，这气质、这打扮，简直富贵迷人眼！】 【今天这趟，一定让你们两手空空来，双手扶墙走！】 小姑娘犹如一只误入鱼群的小馋猫，杏眸里闪着光，和钱氏一起把人往观景台引。 待走到楼梯口，云氏也加入了迎客的队伍。 第一次出来做事，她原本还有些紧张，但看到迎面走来的人，心里的那点忐忑不安瞬间没了： “宋家姐姐，怎么是你呀！张家姐姐、李家妹妹也在呀，这感情好，全是熟人！” 宋兰花见了她也很意外：“好姊妹，你也是来听戏的？” 云氏摇头，一脸骄傲地挺直了胸膛： “不对，我是来当店小二，今后就由我这个店小二招待你们，有哪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尽管批评，就是有一点，千万别告诉老板！” 众人哄地笑开了，有和她关系较好的妇人故意逗她： “那可不成，必须得告诉老板，把你工钱都扣完！” 宋兰花接道：“姐妹们别这么吓人啊，先给她个表现的机会，让她给咱介绍介绍店里的特色，介绍的不好了再扣也不迟。” 云氏再牙行待了许多年，反应速度早练出来了，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让自己借机推销产品，连忙回忆着石头的话道： “说起我们店里的特色，第一个要提的就是奶茶，牛乳大家都喝过，茶大家也喝过，那两样合一块有谁尝过呢？” 说到这儿，石头刚好端了一托盘焦糖珍珠奶茶上来。 云氏便端起一杯详细介绍起来，钱氏和许玥玥则四处分发样品，供众人品尝。 分到最后还遇到个熟人——前些日子从地牢救出来的沈君茹。 她现在的状态比在地牢时好些，但也只是好了一点点，整个人依旧瘦得厉害，脸上透着脂粉都遮不住的疲惫。 许玥玥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姐姐是不是受委屈了，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疑问刚涌上心头，坐在沈君茹旁边的绿衣女子便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试喝的奶茶本是一人一杯，但属于沈君茹的那杯刚放下就被绿衣女子抢走了。 抢就抢吧，她说话还贼难听，吊梢眼一眯，满脸的尖酸刻薄相： “不让你来你非来，也不知道你那脸皮是用什么做的，厚的菜刀都砍不烂。 我要是你，发生那样的事，早一根绳吊死了，哪还有脸面招摇过市……” 不等她把话说完，忍无可忍的许玥玥直接伸出胳膊，打掉了她握在手里的奶茶杯。 刚出锅的奶茶还是烫的，被泼到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绿衣女子吃痛，尖叫着蹿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 这声尖叫在充满欢声笑语的观景台格外刺耳，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绿衣女子捂着手背，凶神恶煞地瞪着许玥玥，像是要吃人： “好端端的，你撞我干什么？老板呢，你就是这么看管小孩的？今天这个事，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许玥玥仰起头，不甘示弱地和她对视。 【瞅你这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蠢样，哪来的脸教训别人？】 【还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吊死了～～该死的是你这种心肠歹毒家伙才对！】 沈君茹心知她这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连忙站起身来将她护到了身后： “小孩子做事毛躁，应该是不小碰到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有什么事咱回去再说。” “你闭嘴！一个被人糟蹋过的破烂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到了绿衣女子脸上。 沈君茹收回被震到发麻的手掌，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第157章 一看你的表情就有大事 “杨柳，我处处忍你让你，是为了维持杨家的安稳和谐，不让你哥哥为难，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肆意侮辱我的！” “为了杨家？为了我哥？呵呵……”杨柳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那你马上就不用忍了，我这就回去让我哥哥休了你！” 撂下句狠话，她捂着红肿的脸颊，气咻咻地走了。 沈君茹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转身向众人道歉： “对不住，打扰大家的雅兴了，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祝大家玩的开心。” 说罢，她刻意忽略了众人眼底的同情，抬步向走梯口走去。 没下几层台阶，身后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她的衣角便被人揪住了。 低下头，正好对上许玥玥那双干净如清泉的双眸，那双眸子盛满了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情绪。 ——不是同情，是心疼。 不掺杂其他任何因素，只是单纯地心疼她的遭遇，心疼她的苦楚，心疼她的伤痛。 这样的眼神，她甚至没在自己亲爹亲娘身上看到过。 那日离开县衙回到家，本以为迎接她的将会是父母的关怀，丈夫的怜惜，就像曾无微不至对待她的许家人那样，但是她错了。 母亲只会坐在窗前抹眼泪，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父亲则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丈夫更是对她恶语相向，甚至说出了那句极伤人的话：“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如直接死在地牢里干脆利落呢！” 公婆、小姑子，就连她的亲生儿子都把她视作极其肮脏污秽之物，日日为难凌辱。 她不止一次想过轻生，但每次到紧要关头都会想起那日在地牢，小姑娘用力抱着她，眼中灿如繁星的光芒。 她的命，是小姑娘拼尽全力救出来的，她不能如此草率地放弃。 就这样，她熬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卡，忽视所有人的冷眼和嘲笑，咬牙活了下来。 今日会随宋兰花来茶馆听戏是个意外。 前两天她陪小姑子到县城胭脂铺买脂粉，正巧碰上宋兰花邀请几个姐妹去茶馆玩，小姑子脸皮厚，硬蹭了上去。 她本来没打算去，但无意间听见宋兰花提到了钱氏，原来那茶馆是救命恩人开的，她又想去看看了。 她自己的人生已是一片灰暗，能看到救命恩人越过越好，她也能跟着高兴两天。 但是没想到会惹出这样的事端…… 沈君茹弯下腰，愧疚地摸了摸许玥玥的脸颊，温声道： “婶婶没事，你去招待她们吧，不用管我。” 【什么没事，一看你的表情就有大事！】 许玥玥摇摇头，像只小癞皮狗一样，抱住她的胳膊强势地把人往后院拖。 【你那个家，一看就不是啥好地方，回不回去都无所谓，还不如留在茶馆吃点东西、听听戏呢！】 沈君茹没搞懂她的意图，正疑惑时，钱氏安排好楼上的客人，下来了： “来都来了，吃点东西再走。” “不用了，我还是回……” 祖孙俩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土匪似的，一左一右把她拖进了后院。 第158章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这是珍珠奶茶，喝！这是果冻，吃！这是鲜花饼，吃！这是糖炒栗子……” 钱氏手一挥，各种糕点饮品流水似的往外端，瞬间把小桌摆的满满当当。 面对她如此热情的态度，沈君茹更坐不住了，连连推辞道： “我还是回去吧，楼上这么多客人都等着你招待呢，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店里的生意。” 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角，起身要走。 “回去，回哪去？”钱氏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人家都要让哥哥休你了，你还回去干啥？” 沈君茹神色一僵，强撑着体面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休的。” 至于原因……不是婆家的人有多在乎她，而是从薛前进那得来的赔偿金还在她手里，那群人舍不得钱。 “是真休还是假休不重要。”钱氏加重了语气：“重要的是他们对你的态度！ 我看刚才那女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你在夫家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既然如此，还过个锤子，直接和离了不就成了？” 沈君茹摇摇头，“不能和离，和离不了……” “为什么不能和离？他们硬缠着你不放？” 说到这个，钱氏袖子一撸，霸气地一拍桌板道： “要真是这样，晚上我跟你一块回去，咱好好跟那家人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咱还可以找县令大人评理，怕他做什么？” 许玥玥也是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他不愿意和离，无非有利可图，想和离也简单，咱直接把利变成弊。】 【他图钱，那咱就假装摊上了赌债，雇几个人天天上门讨债；他图有个不花钱的免费保姆，那咱就整日装疯卖傻，啥也不干。】 【我敢保证，这样整，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收拾包袱跑路。】 沈君茹看两人如此情真意切地为自己谋划，眼圈一红，终于吐露了实情： “不是他们硬缠着我，是我自己……我自己不想和离，留在杨家，我尚且有个落脚的地方，离了杨家，我能去哪？” 她低头擦去眼角泪珠，面色窘迫道：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爹娘……他们并不像你们这么开明，他们嫌我丢了沈家的面子，连家门都不让我进。” 许玥玥：“！！” 【这是什么狗屁父母，自己闺女出了事，不心疼就算了，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钱氏年纪大些，见过的奇葩事也多，闻言并没有太惊讶或气愤，只语气平静道： “夫家和娘家都靠不住，那你就靠自己呀。” “靠……自己？”沈君茹愣住了。 在她的认知里，女孩子就要听话勤快、温婉懂事，就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你可以靠自己呀。 靠自己？她可以吗？ 钱氏看出她心中的疑虑，拿自己当例子和她讲起了道理： “以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总觉得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带带孩子种个地，干不成大事业，想发财、想当官太太，还是得看家里的男人。 直到四个月前，在青楼撞见了我那不要脸的前夫，我的官太太梦一下醒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意识到男人是靠不住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刚跟他和离的那段时间，好多人都在后背说我傻，放着好好的秀才夫人不做，非要跑到县城卖什么烩面。 如果当时你在，你肯定也会觉得我疯了，可是现在，你再看看……” 她抬手指了指前店满满的客人，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我的选择是对的，与其把自己困在粪坑里发烂发臭，不如狠狠心，一脚踹开那些不好的人和事。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过，交给自己来决定，你信我，女人并不比男人差，只要你想干肯干能干，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许玥玥啪叽啪叽，手都拍红了。 【全体起立，为我奶的发言鼓掌！】 【女人可以温柔如水，包容万物；也可以坚如磐石，无坚不摧。】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我们做选择，除了我们自己。】 沈君茹垂眸，看着两张不同年龄，但同样真诚热烈的脸，内心颇受触动。 原以为钱氏和楼上那群贵妇一样，从小衣食无忧、幸福快乐，至少不会像她这样，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没想到灿烂的笑容下竟藏了那样不堪的过往。 钱氏可以靠自己实现逆风翻盘，是不是代表着她也可以？ 沈君茹无声地攥紧手掌，早已麻木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鲜活： “谢谢，这番话我记住了，我回去仔细谋划一下，如果他日真的和那家人撇清关系了，一定来茶馆报喜。” 说着，她站起身来，郑重地向钱氏鞠了一躬，一转身又想走。 “来都来了，好歹把戏看完再走啊。”钱氏手一伸，再次把她按了回去，“那种事又不急于一时。” 这回沈君茹没有推托，干脆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去楼上看吧，二楼这么好的位置，空着可惜了。” “行，去二楼！”钱氏爽朗大笑，左手挽着她的胳膊，右手牵着孙女，重新回到了二楼观景台。 薛前进的事在清原县闹得很大，因此在场的人对沈君茹的遭遇多少有些了解。 见她去而复返，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笑容如常地打了招呼。 沈君茹也浅笑着一一回应，最后在之前的位置落了座。 气氛归于和乐。 云氏端起热腾腾的糖炒栗子，继续卖力推销着店里的产品，钱氏和许玥玥依旧跑前跑后，向众人分发试吃小样。 珍珠奶茶、玫瑰花茶、糖炒栗子、果冻、鲜花饼……每试吃一样，众人面前的小桌上就会多一盘精致的小东西。 眼瞅着桌子都要堆不下了，楼下终于响起咚咚的鼓点声。 “好戏要开场了，大家先吃着喝着，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云氏停下滔滔不绝的介绍，往后一靠，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亲娘欸，人生第一次觉得说话是个累人的活，中午她一定要多吃两块肉补回来！ 第159章 这辈子我怕是走不出明月茶舍了 明月茶舍的第二部戏依旧分三场演，第一场还是令人血压飙升的窝囊剧情。 勤劳能干且温柔漂亮的农家女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邻村的年轻书生，刚成婚时两人的生活还算甜蜜，婆婆虽有些尖酸刻薄，但不算太过分。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成婚半年后，书生考中了秀才，身份一下变得高贵起来，然后婆婆就觉得农家女配上自家宝贝儿子了，开始处处针对她。 包括但不限于天不亮就磕头请安，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等家务活全包，看见就骂，心情不好就打…… 性子绵软的女主对此逆来顺受，不敢说一句不是，但她越是这样，婆婆就越看她不顺眼，最后硬逼着儿子休妻。 那书生呢，其实对女主也有几分真感情，但性子绵软，又是个妈宝男，一番劝说未果后，竟真听了自家老娘的话，把妻子休了。 看到这里，楼下楼上骂声一片，性情直率的宋兰花气得把奶茶杯里的竹吸管都咬断了： “这个没出息的狗男人、窝囊废，这么听你娘的话还娶什么媳妇，直接把你娘娶回家不是皆大欢喜吗？” 隔壁桌的妇人愤愤地捂着心口道：“不行，气死我了，你不是说明月茶舍的戏看起来贼过瘾贼解气吗？这……这哪里解气了？” “对对对，看得我头疼病都犯了。”另一个妇人揉着太阳穴接话道。 众人越生气，坐在专属小马扎上的许玥玥就越兴奋。 【嘿嘿，怒气值已拉满，不愧是我掉了那么多头发才想出来的情节。】 【气吧，使劲气，现在有多气，后面打脸的情节就有多爽！】 钱氏没她这么淡定，见一群人又是捂胸口又是揉脑壳，慌忙解释道： “大家千万别着急，三场戏这才演了一场，要是把精彩的部分都演完了后面演什么？” “对，大家有点耐心，上部戏也是这样，看了第一场把我气的脑门突突冒火，往后一看，简直是身心舒畅，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曾经的“受害者”宋兰花笑着分享起自己的观戏经验，众人听后稍稍克制了一下想要暴走的心情，接着看戏。 接下来的剧情依旧令人血压飙升，女主顶着不敬父母长辈的名头被休弃回家后，爹娘兄弟嫌她丢人，转手要把她卖给镇上爱喝酒打人的老鳏夫。 女主不愿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但又不知该如何自救，悲伤绝望之下，跳河自尽了。 同一时刻，一个富商正领着妻儿老小在郊外游玩，恰好救下了被流水冲到岸边的女主，富商妻子在为女主换衣服时发现了她后背的胎记，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出戏演到这里就结束了。 听着那句熟悉的“欲知后事，且看下场表演”，台下观众又是一阵抓耳挠腮： “又整这一出，老天爷，这辈子我怕是走不出明月茶舍了！” 观景台的妇人们也看得意犹未尽，“宋姐姐，如今我算是理解你的心情了，这家店确实有两把刷子！ 吃的喝的那么漂亮好吃就算了，戏竟然也比别家的好看，看来下午不来是不行了。” 第160章 沈妹妹，你大胆往前走 钱氏笑吟吟地接话道：“大家日后要是还想来听戏，可以提前让府上的丫鬟小厮来订座位，省得到时候还得排队。” 一位妇人当即掏出了荷包：“不用丫鬟小厮来了，你直接帮我把这两天的座位订上吧，还要二楼观景台的位置，看起来过瘾！” 一个带头，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掏出了荷包： “我也要订，而且要订三个位置！我婆婆、小姑子她们都爱听戏，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我要订十个座位！好久没回娘家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跟他们聚一聚，让他们也尝尝珍珠奶茶是啥味儿！” “……” 看着众人踊跃送钱的画面，钱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激动地冲孙女勾勾手道： “快快快，把你的小本本拿出来，人太多，奶奶记不住。” 许玥玥乖巧点头，把众人的姓名、府邸，以及要订几个位置一一记录在册。 记到后面二楼观景台的位置都不够用了，只能劝她们往一楼挪。 好不容易把名册整理好，又有人说话了： “我家老祖宗最爱吃甜食，但身体不好没法到茶馆来，所以你们店里的东西能给我打包带走一份吗？” 钱氏脸上笑容愈发殷切：“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打包用的瓶瓶罐罐需要另加钱，你们要是介意的话可以让家里人带着容器来取。” “加钱就加钱吧，不碍事。”那妇人豪爽地摆摆手，又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 有些没吃过瘾的、想送亲戚的也跟着点起单，而且一个个出手极其大方，每样东西都是三份五份地买。 收钱收到手软的钱氏忍不住连声感慨：“我的老天爷啊，幸亏厨房那边提前准备的东西多，要不然真招架不住！” 许玥玥春风得意地背着小手站在她身旁，同样笑得灿烂。 【（?ω?）嚯哈哈哈，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美食和狗血剧的诱惑！】 【老天保佑，愿逆风如解意，多赚人民币！】 送财神爷们下楼时，许玥玥无意间一回头，这才注意到仍呆呆坐在角落的沈君茹。 她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眼皮子也是红肿的，很显然看戏的这段时间没少哭。 想到刚才的剧情，许玥玥抓抓腮帮子，有点小心虚。 【完了，剧情太狗血，把观众看emo了，怎么办？】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钱氏喊回来，再给沈君茹灌一碗热血鸡汤时，对方忽然蹭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犹如一头看见红布的牛，眼里迸出灼灼的光，脸上一片决然： “我决定了，现在就回去杨家跟那个窝囊废、王八蛋和离，从今以后，再不退让一步！” 许玥玥：“？？” 【啊？这么突然的吗？】 钱氏听见这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也是一愣，回过头一脸懵地看着她问： “你……受啥刺激了？” 沈君茹吸吸鼻子，哽咽道：“看着戏里的受气包，我想到了我自己……这么多年我习惯了受人白眼的日子，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今天，当我以旁观者的姿态重新审视那样的生活，我发现我软弱得可怕，也蠢得可怕，我想……我不能再软下去了！ 我要和离，我要像你一样，抛弃不好的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止是许玥玥和钱氏，整个二楼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妇人们全都在为她鼓掌： “说的好！明明做错事的是男人，凭什么要我们女人承担一切？沈妹妹你大胆往前走，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能帮的姐一定帮！” “对，我儿子在衙门做事，要是那家人敢借机闹事，威胁你，你就来找我，我让我儿子帮你抓人！” “我家开客栈的，你要是和离了之后没地方住可以来我家，我请你住，不要银子！” 钱氏也挺身而出：“住什么客栈啊，直接来我家茶馆帮忙，吃住都给你包了，以后看戏还不用排队抢位儿，多好！”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来干活了。”宋兰花半开玩笑道，说着又叹口气一脸遗憾道：“只可惜店里生意太忙，走不开。” 面对众人释放的善意，沈君茹擦着眼泪，又哭又笑： “谢谢大家，我先回去了，等事情办成了，再来陪大家一块看戏。” 钱氏挽着她的胳膊，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末了不放心地问：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沈君茹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人嘛，总要学着成长。” “这倒也是。”钱氏颔首，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向她拱了拱手，“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一旁的许玥玥也攥紧拳头，为她加油鼓劲。 【加油，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到时候咱们一块搞事业，当富婆！】 沈君茹摸摸她的脸蛋，莞尔一笑，“谢谢，等我好消息。” 将最后一批客人送走后，茶馆彻底空了下来。 钱氏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老胳膊老腿，准备去吃饭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时迎面又走过来一群人。 其中几个她还见过，算是茶馆的熟客。 这群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没什么精神。 出于礼貌，她关切地上前询问了两句：“你们这是咋了？怎么瞧着不太高兴？” “害，别提了！”为首的男人叹着气，一脸的苦大仇深，“今天我们去凯丰茶楼听戏了，那家伙吆喝的是有糕点吃，有新戏听，结果…… 呵呵，糕点是馊的，戏是从你家偷来的，白白浪费我二十文钱和一上午时间，真晦气！” 戏是偷的可以理解，毕竟张天的人品就在那摆着，但糕点是馊的算怎么回事？ 钱氏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馊糕点？就算有，也不能摆上桌呀。” “我们还能说假话不成？”另一个男人接道，“那桂花糕上都起了霉点子，不知道放多长时间了，还有那茶叶，一股子涩味，差点给我喝吐喽！” 钱氏听的一愣一愣的，早上张天吆喝的这么起劲，她还以为多厉害呢，合着闹了半天，就拉了坨大的？ 第161章 拿不到工钱是万万不行的 那群人说完就骂骂咧咧地走了，钱氏回到店里把刚打探到的消息跟家里人说了，末了疑惑不解道： “你们说张天整这死出图啥？总不能是为了吓一吓我们吧？” 许玥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送馊糕点、泡劣质茶叶，一看就是没钱惹的祸啊！】 【他那两间小店面，撑死坐四五十号人，一人十文钱，总共收几百文钱。】 【而他又要请戏班子，又要买茶叶、买糕点、请帮工，如果每一样都买好的，那他岂不是要赔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钱氏听她一分析，感觉还挺有道理，心里不由得又把张天骂了好多遍。 这缺心眼的东西，手里没钱你装什么装？ 白让她担心了好几天！ 同一时刻，凯丰茶楼内。 张天正对着满店的狼藉破口大骂：“你的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吗？发霉的糕点也往桌上端，会不会做事？不会滚！” 被骂的伙计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条失了智的疯狗，脸上透着深深的无奈。 累了，不想解释，跟这种脑子有包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无能狂怒的张天指着他又骂了几句，最后自觉无趣，伸手拂落桌上茶盏，气冲冲地到糕点铺闹事去了。 伙计看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头疼扶额，依照自家老板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性格，这出戏应该会继续唱下去。 也就是说店里还得亏钱，可是再亏下去，他的工钱就没着落了啊！ 骂可以挨，气可以受，狗可以当，但拿不到工钱是万万不行的！ 伙计抬头扫视一圈，犹豫片刻，从柴房翻出一个大麻袋，吃剩的糕点、未收的碗筷、大包的茶叶……管他值不值钱，看到什么装什么。 直到麻袋满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茶馆： “这些东西就当是这个月的工钱了，我的蠢猪老板，再见了您嘞！” 等张天和糕点铺老板吵完架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店铺，人傻了。 店门口摆摊卖烧饼的男人探出头跟他说明了情况，说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张老板，茶馆东西都没了，下午还开门吗？戏还唱吗？” 张天一拳砸在门板上，咬进后槽牙道：“唱！为什么不唱？我张天亲自编的戏，不可能比明月茶舍差！” 说罢他回屋找出放在墙角的铜锣，走上街头边敲边吆喝： “凯丰茶楼整改后重新开业，只需十文钱，就能看到本人亲自编排的新戏，保证让你看得开心、看得过瘾！” 这次搭理他的人明显变少了，不过到了营业时间，仍有一小部分不差钱的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过去了。 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刚在明月茶舍门口骂过张天的客人，有人不解，问他原因。 那人攥着拳头，恨恨道：“说实话，他家的糕点和戏我都不感兴趣，我就想过去看看他的店是怎么倒闭的！” 询问的人无言以对，默默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没了凯丰茶楼分担客流量，下午再开门时，明月茶舍门口排队的客人明显翻了一番。 店里座位本就紧张，上午又订出去一部分，这下可真是抢都抢不到，为此许有仁愁得头都大了。 第162章 今有许玥玥卖萌求财 倒不是他有多想赚这份钱，而是那群人抢不到座位就会来烦他，一个劲地说：“许老板，你想想办法吧。” 许有仁：“……”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无奈啊。 最后被逼急了，只能苦哈哈向自家闺女求助，问她能不能想想办法，给茶馆加点座位。 许玥玥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抱一丝，这个真没法加，咱们茶馆主要是靠卖甜食饮品赚钱，不是靠茶位费。】 【如果座位加太多，整的跟电影院一样，茶壶碗碟没地方放不说，客人的体验感也会大打折扣，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老爹你再坚持一下吧，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数数钱，保准你一秒回春，精神抖擞。】 许有仁抬头看天，一脸生无可恋，“唉，黄连不苦，我的命苦～～” 许玥玥被他幽怨的表情逗乐，掏出纸笔现场画了个大饼。 【现在茶馆刚开业，还没摸清楚状况，等以后生意稳定了，要是还这么多客人，咱们可以考虑开一家分店。】 看到“分店”两个字，许有仁果然来精神了：“开分店啊？开分店好，哈哈哈，闺女你回屋玩去吧，爹接着去门口迎客。” 嘴上说着迎客，实际上是去分享大饼了： “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果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进不了店，我们就另开一家分店，争取让大家都能听上戏。” “什么时候开？看情况吧，反正大家耐心等着就对了……真的，我许有仁从不骗人，骗人是狗好吧？” 在他舌灿莲花的劝说下，围堵在店门口的客人终于陆续散去。 未多时，上午的贵妇们也拖家带口地来到了茶馆，这次不用云氏介绍，一群人便轻车熟路地点起单。 稀罕东西——奶茶是必须要点的，然后是糖炒栗子、五香瓜子之类的听戏必备小零食。 期间许玥玥和许长安两个小萝卜丁端着试吃拼盘在几张桌子间来回蹿。 给这个奶奶塞两块糕点，给那个婶婶塞一把瓜子，主打笑容服务和萌力攻击。 来看戏大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长得好看且乖巧懂事的小孩根本没有抵抗力，手一挥，又是一盘糕点端上桌。 最后每张桌子上基本都摆满了碗碟，许玥玥乐的啊，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钱氏见状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问道：“往常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揉你脸吗？今儿怎么主动凑上来了？” 许玥玥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许玥玥卖萌求财，都是为了个人追求罢了，不磕碜！】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第二场戏开演了。 女主身世之谜揭开，爹不疼娘不爱的贫穷小农女一下成了众星捧月的富商千金，巨大的身份反差瞬间把观众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我的天，我就说这女的身份不一般，让我猜对了吧！” “秀才娘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自家儿子娶个富家千金，这下肠子不得悔青？” “依照明月茶舍的惯性，接下来肯定又是复仇戏码，富家千金爹娘听说了女儿在前婆家所受的委屈，冲冠一怒为女报仇。” 然而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剧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第163章 瓜田里的猹 成为富家千金的女主并没有找前婆婆和前夫算账，而是选择放下过去，改名换姓开启新的生活。 随后她在母亲的支持下进入自家绣坊，从最基础的绣娘做起，一步步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店长。 这期间她彻底褪去了软弱的外衣，变得成熟稳重且有锋芒，可以从容应对同事的针对和客人的刁难。 就在观众们以为她又要像前一部戏的商户女那样，在商场上越走越远，剧情又发生了转折。 女主父母不愿看着自家闺女年纪轻轻便封心锁爱，孤独终老，私下托媒人选起了女婿。 考虑到闺女受过伤害，那富商还特意交代了媒婆，他家选婿不看家境，只看人品，只要肯对他女儿好，家徒四壁都关系，大不了入赘嘛。 而书生这边，自从将女主赶出家门后，书生娘就一直在让媒婆四处打探和自家儿子相配的姑娘。 她眼光特别高，一门心思想找个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冤大头，关键这样的姑娘根本看不上家境贫寒又休过妻的男主。 就这样蹉跎了两年，她仍未找到满意的儿媳，眼瞅着儿子年纪越来越大，她急了，狠狠心花重金请了县里的媒婆。 正巧，这位媒婆也是帮女主说亲的媒婆。 一个有钱看人品，一个身负功名但没钱，而且两人还都成过婚，这不就是天赐良缘吗？ 于是在媒婆巧舌如簧的撮合下，两家人最终决定在富商家中见一面。 这一系列事情，女主全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书生母子要进府相看了，富商才以家中生事为由把她从绣坊喊了回去。 她没多想，直接穿着干活时穿的简朴素衣回了家，谁料正好在家门口遇到了书生母子。 因女主养父母嫌女主跳河自尽的名声不好听，再加上没找到尸首，索性隐瞒了死讯，对外宣称女主嫁到别的县城享福去了。 所以这会儿三人碰了面，书生娘一看女主类似丫鬟的打扮，当即将她讽刺挖苦了一番，并得意洋洋地炫耀起自家儿子要与富家千金结亲的消息。 宋远的演技极好，把书生娘恶毒市侩的模样演绎得惟妙惟肖，台下的观众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台把他按地上揍一顿。 “不行，我刚刚痊愈的头疼病好像又犯了，快来个人把这死老太婆的嘴缝上！” “受气包，快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把她的脸扇肿！” “真的，这要再不反击，受气包这个名字都配不上你了，干脆改名叫千年老王八吧。”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等着看女主打脸时，台上的演员们一鞠躬，又说出了那句令人窒息的：“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场表演。” 话落，店内又是一阵吵吵嚷嚷，许有仁熟练地赔着笑送走了一批批没看过瘾的客人，送到最后，坐在门边的客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许玥玥闻言就像是瓜田里的猹，一溜烟地冲到了两人面前，眼底满是迫切。 【你什么时候来的？谈判结果如何？有没有顺利拿到和离书？】 第164章 开个店当老板 片刻，二楼收拾座椅的钱氏和云氏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赶了过来。 几人把沈君茹团团包围，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对劲呀，事情不会没办成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有什么问题大家一块商量着解决啊。” 沈君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整个人明显比上午放松不少： “戏演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来了，大家都看得太入迷，我没好意思打扰，跟伙计打了声就进来了。 至于和离的事……我办成了，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和离书，不紧不慢地讲起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啊，说起来还得谢谢我那刁蛮任性的小姑子，她离开茶馆之后，立刻跑回娘家告了我的状。 她那张嘴我了解，最会添油加醋，搬弄是非，偏偏我那没长脑子的前夫，杨树最信她的话。 中午我回到家，还没说话，他先叫上了，嚷嚷着要休妻，不休也行，除非我把从薛前进那得来的赔偿金交出去。” 听到这，钱氏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啊！想当他媳妇还得花钱买资格，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沈君茹低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清楚，休妻是假，借着这个由头捞一笔才是真！ 他那一家都好名声，就算心底再看不起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休妻，毕竟当初我是被县令大人亲自送回家的人。” 云氏被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问：“所以后来你是怎么把这件事办成的？” 沈君茹挺了挺脊背，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我直接把他们一家骂了一顿，然后告诉他们不过了也行，但只能是和离不能是休妻，不然我就去县衙找林大人评理。 杨树没想到我这么硬气，傻眼了，软化了态度想劝劝我，这时候他妹妹又跳出来作妖，说我名声不好听，只能休妻云云。 我不跟她废话，转头跑到村里，把老杨的街坊四邻、亲戚族老全喊出来了，我说我要和离，你杨树应不应，不应你就是窝囊废！ 杨树要面子，又怕被人戳脊梁骨，被我这么一逼，咬着牙写下了和离书，赔偿金什么的，提都没好意思提！” 许玥玥兴奋地为她鼓掌。 【哇，婶婶威武！果然人只要把脊梁挺直了，智商也会归位！】 【这谋略，这执行力，出来搞事业不早就发达了吗？】 钱氏也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这样就对了，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图的就是个开心自在，管别人做什么？ 和离书到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们茶馆帮忙，让阿云带着你，肯定没问题。” “我喜净，迎客的活恐怕做不了。”沈君茹婉拒了她的好意，抬眸看向了远处正在戏台上忙碌的齐如玉等人。 许玥玥睁大眼睛，面露意外。 【?????难道你想进戏班子，跟着齐叔叔学唱戏？】 【没看出啊，你竟然还有这爱好……正好戏班子缺女演员，你愿意去也行。】 刚做完心理建设，沈君茹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大吃一惊： “我想戏里的女主角一样，开个店当老板。” 第165章 别的不行，就绣活不错 许玥玥：“！！” 【开个店当老板？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有野心有抱负是件好事，不过开店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事，最好还是先做好规划。】 钱氏担心的也是这个，拖过凳子往她对面一坐，一脸关切地问： “那你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我跟你说，这个可得谨慎考虑，毕竟咱还没有钱到可以随便挥霍的程度。” 沈君茹视线偏移，再次看向戏台上的齐如玉，莞尔一笑： “想好了，还是和戏里的女主角一样，开个绣坊，卖卖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 钱氏见她说话时不急不躁、自信满满，心中稍安： “我记得你那个前夫之前是开布桩的，你对这行应该很熟吧？” “说实话，不算太熟，我跟戏里的女主角一样，别的不行，就绣活不错。” 沈君茹笑了笑，许是身上没了枷锁，说话做事都透着股洒脱劲： “我想用手里的钱买间门面，雇两个女工试一试，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吃穿不愁。”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三条手帕，满怀期待道： “这些都是我以前绣的东西，你们看看咋样，有没有开店的资格。” 许玥玥接过帕子抖开一看，眼都直了。 浅绿色帕子上绣的是梨花，雪白中又夹杂着点点粉色，犹如雨中独立的江南美人，扑面而来的清新淡雅。 杏色帕子上绣的是桃花，大片大片的粉簇拥着星星点点的绿，如天边的云霞一般绚烂美丽。 浅蓝色帕子上绣的是猫儿扑蝶图，那猫、那蝶都绣得格外灵动，好似下一秒真的会在草地上自由地飞翔跳跃。 更神奇的是沈君茹不知用的什么针法和丝线，秀出来的图案竟是立体的，夕阳下还泛着淡淡的光泽，十分吸人眼球。 【我的老天奶奶，这也太好看了叭！】 【这配色，这手艺，当初女娲造人要是有你当助手，世上岂不是全是帅哥美女？】 钱氏和云氏对她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你夸完我夸，夸了好几轮还不够，又拉着路过的妇人一块夸，把沈君茹都夸不好意思了。 “好了，你们可别笑话我了，都是些老土的花式，随便一个绣坊都能买到，哪有你们夸的那么好？” 钱氏逮住机会又夸了她一轮，末了兴致勃勃地问： “你准备在哪开店，什么时候开？到时候我领着玥玥，还有两个儿媳给你撑场子啊。” 提到这个，沈君茹面上浮出一丝羞赧，“店面和请人的事……我想请你们帮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下。” 话音刚落，云氏便兴奋地接下话茬：“买店找我家那口子啊，清原县他熟，保准能帮你买个便宜又合适的铺面！” 许有仁接道：“请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明月茶舍贴个告示，有什么要求，给多少工钱，咱在告示里写清楚，茶馆每天人来人往，应该不难找。” 一下解决了两个大麻烦，沈君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谢谢大家，太感谢了，要不我请大家去酒楼吃顿饭吧。” 钱氏霸气地一挥手，“去什么酒楼啊，浪费钱，就搁我家吃得了！” 第166章 古代版精品店 云氏兴奋地搓搓手，一脸期待：“能带上我吗？我不白吃，自带酒菜！” “想吃就留下呗，带什么菜呀？”钱氏应的爽快。 话虽如此，沈君茹和云氏哪好意思吃白食，非要上街买点肉和菜，临走时顺便把刚吃完瓜的许玥玥也薅走了。 许玥玥一脸懵地眨巴眨巴眼睛。 【？＿？买菜就买菜嘛，扒拉我干啥？挑菜挑肉啥的我可不在行。】 沈君茹看出她眼底的疑惑，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解释道： “婶婶想给你买点小玩意儿，你奶知道了肯定不让收，咱背着她悄悄地买。” 【给我买东西？大可不必！咱的钱还是花到刀刃上吧。】 许玥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要逃但根本逃不掉，硬是被她拖进了一家名为白玉堂的首饰铺。 看见招牌的那一刻，她心下一惊，生怕沈君茹挑了太贵重的物品，不好回礼，待走进店门，那颗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我还以为是啥高大上的场所呢，原来是个古代版精品店啊！】 【绒花、头绳、头巾、丝帕……哇塞，这里还有几个斜挎包！】 【早就听说古代人时髦，斜挎包、小皮包、双肩包都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小绣花，怪精致的嘞～】 沈君茹看她盯着斜挎包看了半天，还以为她很喜欢，当即让伙计取下来挂到了她脖子上： “喜欢就拿上，正好你身上背的那个旧了。” 许玥玥抖抖腰间的破书包，尴尬地笑了笑。 这包是她前世刚上学时奶奶亲手缝的书包，跟着她摸爬滚打了三年，又在杂物房堆了十好几年，瞧着确实有点过于朴实了…… 这边刚送完斜挎包，那边云氏又看中了一个绣兔子的粉色荷包，笑吟吟地往许玥玥腰间挂： “这个荷包配你真合适，上面的兔子跟你一样一样的，可爱又漂亮，拿上吧，算婶婶送你的见面礼。” 不等许玥玥摇头拒绝，沈君茹又拿了个粉嫩嫩的绒花别她头上了： “这个也好看，颜色亮，衬得人气色好。” …… 一柱香后，许玥玥一手拉一个，硬是把沈君茹和云氏从首饰铺拽了出来。 云氏还没买过瘾，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盯着店门后花花绿绿的绒花絮叨： “那个绿的也好看，你为啥不要啊，一个才五文钱，多实惠！” 头上别了五朵绒花、缠了七对头绳，身上挂了三个荷包、两个斜挎包的许玥玥停下脚步，生无可恋地对上她的眼睛。 【还买呢？你看看我，我就长了一个脑袋，脑袋上统共就那几撮头发，买这么多花也得有地方绑呀。】 【而且那朵大花……着实有点绿了，我眼光不好，欣赏不了，所以还是别买了吧。】 云氏一低头，正好看见她那五颜六色、花到几乎看不见发丝的脑袋，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音： “行，不买了，咱买菜去吧！这天气，来碗热腾腾的羊汤，再炖锅鸡肉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跑到对面摊位买羊肉去了，许玥玥把玩着腰间的荷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赚钱的门路。 第167章 致富秘籍又内容了 【既然古代人这么时髦，那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一点，研究一些新花样、新款式卖呢？】 【婶婶这么好的手艺，若是再配上全新的花样和款式，肯定要卖爆啊！】 想到这，许玥玥心情愈发激动，立刻从腰包里掏出纸笔，盘算起可实行的方案。 【我看精品店里卖的斜挎包都是基础款，就一个布袋上面绣个简单的图案，图案大都是花鸟鱼虫，想创新，第一步要增加花式。】 【花鸟鱼虫赛道我是卷不动了，先来点卡通图案吧，小孩子都喜欢的熊熊兔兔、熊猫麒麟什么的都安排上……】 她一边想一边在本子上勾勒起动物的雏形，画完熊猫画兔子，画完兔子画小熊，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沈君茹和云氏买完羊肉一回头发现少了个人，吓得魂都飞了，连顺着街道一路找一路吆喝，但根本没见人影。 出来买个菜结果把娃买丢了，这事可闹大了！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赶回明月茶舍把许玥玥失踪的事告诉了钱氏等人，把钱氏吓得啊，眼一黑、腿一软，差点昏过去。 许有仁也拍着大腿直嚷嚷：“坏了！肯定是有人嫉妒我闺女聪明又漂亮，把她给捋走了！天杀的人贩子，让我逮住非宰了他不可！” 李氏咬紧牙关，勉强保持理智：“玥玥这孩子向来聪明稳重，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在哪条街买的菜，咱们再去仔细找一遍。” 一群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街上一通狂找，最后就差报官了，这时白玉堂的老板忽然站出来道： “你们可是在找一个头上别满花，腰间挂满荷包，穿的干干净净，但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姑娘？” 许有仁刚要张口否认，沈君茹便急急忙忙点头道： “对，是她，今天刚来过你店里买东西，老板您见过她？” 老板随手一指：“喏，不是一直在那吗？都没动过。”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许玥玥正顶着酷似鸡毛掸子的发型蹲在墙角埋头创作呢！ 她身量本就偏瘦小，往小摊后面一蹲，更是小小的一团，不仔细看还真瞧不见。 周围穿行的路人和嘈杂的吆喝声在她这里好像完全不复存在。 她一只手抱着本子，一只手握着笔，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烦闷挠头，俨然已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奶的乖孙女啊！” 钱氏最先反应过来，大步跑到墙角，不由分说地将她拥入怀抱，接着是许有仁、李氏……一群人以许玥玥为中心抱作一团。 当事人却是一头雾水。 【啊？不是买肉吗，怎么人全来了？怎么还哭了，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钱氏揉揉她的脸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躲在这干啥呢？怎么喊都不应，我们还以为你被拍花子的抓走了，都快被吓死了！” 沈君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看住孩子，让你们担心了。” “我也是，太粗心了，许老板，要不你把我这个月的工钱扣了吧。”云氏也跟着道歉。 听着众人闹哄哄的声音，许玥玥终于弄清了缘由，尴尬地抓了抓脸。 【原来是在找我啊……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干起正经事就自动屏蔽所有声音，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奶奶，爹娘，婶婶，对不住了……】 小姑娘犹如一只做错事的小猫，双手合十依次向面前众人认错道歉。 见她如此乖巧，钱氏连一句苛责的话都没忍心说，缓和了脸色，柔声问她： “你在这画啥呢？这么入迷。” 说到这儿，许玥玥瞬间来了精神，连献宝似的将笔记本捧到了她面前。 【铛铛铛，我的致富秘籍又更新内容了！喏，这些都是我特意为沈家婶婶量身打造的新花样。】 【这两只正在吃竹子的黑白团子是熊猫，这个大耳朵的叫玉桂狗，这个肚子圆滚滚的是维尼小熊……】 钱氏怕她一介绍起来又走火入魔，及时合上了本子，捏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先回去整饭吃，吃完饭再看，奶奶饿了。” 小姑娘乖乖点头。 【好叭，先吃饭。】 她头点的怪干脆，但心理活动一刻没停，于是众人吃饭时、做饭时脑海里一直回响她的高频输出。 【成人版的花样再弄卡通的就有点幼稚了，不如走写实路线，我记得短视频上有人绣的猫猫老逼真老震撼了。】 【除了花样，款式也能更新，什么月亮包、云朵包、小圆包通通安排上，小孩子的可以做成动物造型的双肩包。】 【对了，商品上最好加个独一无二的标志，省得别的店铺买回去仿制……】 钱氏本来没想打断她的思路，但看着某人捧着碗一连扒了五下都没吃进去一粒米，实在忍不住开口了： “玥玥，要不奶喂你吃？” 许玥玥如梦初醒，连忙摇头，呼呼噜噜往嘴里扒了好几口饭。 【我吃，我使劲吃，吃吃吃……】 碗里的米饭一见底，她便迫不及待地掏出笔记本向家里人介绍自己的赚钱计划。 沈君茹听不见她的心声，又不识字，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的，瞧瞧拉着云氏的袖子问： “这是做什么呢？瞧着比要进京赶考的学子还用功呢。” 云氏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该说不说，玥玥这孩子手真巧，画出来的东西怪好看的。” 她夸的明明是许玥玥，沈君茹心底却生出了一种骄傲的情绪，不住地点头道： “她确实厉害，不光厉害，还善良懂事，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两人在这边小声说着话，那边钱氏等人也弄清了许玥玥的想法。 得知闺女又要干大事，许有仁一个没忍住，捧着她的脸揉了又揉，笑得能看见后槽牙： “爹相信你！我闺女亲手画的图案，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钱氏则是一脸无奈，“你不是老嫌累吗？现在又不累了？” 开完面馆开茶馆，开完茶馆又开绣坊，她就纳闷了，这丫头咋这么有精力呢？ 许玥玥用力拍了拍胸脯，容光焕发。 【挣钱的事儿怎么能喊累呢？这是对钱的不尊重！】 第168章 合伙开绣坊 【不过这个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看沈家婶婶的意思，她要是愿意跟我们合作，这事就稳了。】 小姑娘转过头，水汪汪的杏眸看向沈君茹，唇畔挂着抹浅笑，眼底一片狡黠，和平日里乖巧可爱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君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没看懂她的眼神，“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需要我帮忙？” “不是需要你帮忙，而是想跟你谈谈合作。”许有仁笑呵呵地把笔记本寄给了她，“你觉得这上面的花样子咋样？” 沈君茹认真地看了一遍，点头，“很可爱，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你觉得把这些图案绣到挎包、帕子上，会不会有人买？”许有仁接着问。 沈君茹会意，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你是想让我把这些花样子绣出来卖？可以啊，这么漂亮的东西，买的人肯定多！” “何止是多啊！”云氏夸张地接下话茬，“依我看，到时候肯定又跟看戏的一样，排着队都抢不着！ 好姊妹，咱们相识一场，有啥好东西你可得给我留一个，让我享受下让人羡慕的滋味。” “好好好，一定给你留！”沈君茹浅笑着应下了，说罢又冲着许有仁点点头，“你们想怎么合作，尽管提，我都行。” 许有仁想了想，道：“招人买店的事，咱们一块商量着来，剩下的就分工合作吧，玥玥负责提供花样子或者新东西，你呢，就领着人做出来。 买店请人，进货日常打理啥的需要花多少钱，咱们对半给，挣来的利润也对半分，你觉得咋样？” “三七分吧，我三你们七。” 沈君茹语气非常诚恳：“好的绣娘哪里都能找到，但这种花样子，除了玥玥，其他人恐怕想不出来，就凭这一点，也应该三七分。” 许玥玥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晃了几下，一脸不赞同。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好的绣娘确实能找到，但好到你这种程度的可没几个。】 【而且分成越多代表责任越大，我年纪小骨头软，可背不动这么重的责任。】 【爹，你赶紧劝劝她，说好的大女主剧本，可不能走岔了。】 许有仁接收到她的求助信号，拖过凳子往她对面一坐，给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哎呀，就五五分，毕竟后面制作售卖都需要你操心，我们不懂那一行，再加上还要看面馆和茶馆，实在腾不出时间呀。” 钱氏吓唬她：“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去找别人了，以后抢了你的生意，你可别怪我们。” “可是你们对我有恩，帮恩人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没做过生意，恐怕还要麻烦你们多指点……” 沈君茹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顾虑，仍不肯松口，这时云氏听不下去了，拍了下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傻？送上门的钱都不要，你要是真不好意思，就加把劲，多绣两个包包，多买点钱，这样你赚了他们也赚了，多好。” 钱氏附和道：“就是！都是要当老板的人了，能不能拿出点魄力来，该上就上，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沈君茹顶不住众人的合力劝说，举手投降了：“行，五五分就五五分，我一定好好干，争取让大家都赚个盆满钵满。” “这就对了嘛。”许有仁爽朗大笑，“今天就商量到这儿，明天咱们把招绣娘的告示贴上，顺便把合作书契签了。” 这个时候钱氏猛然想起一件事，挽住沈君茹的胳膊问： “对了，你今晚住哪啊？没地方去的话先到我家凑合两天呗。” 沈君茹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经在客栈开好了房间，至于以后……就搁县城租个小房子吧，方便。” 钱氏面露忧色，“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去陪陪你？” “不用。”沈君茹再次拒绝了她，嘴角含着丝笑意，“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其实说没有一点惶恐和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每当这两种情绪涌上心头时她都会想起戏里的女主角。 女主角在最最绝望时和亲生父母重逢，实现了人生逆转。 而她，虽然没有那样的父母，但遇到了这么多真心疼她助她的贵人，何尝不是上天对她另一种救赎？ 所以她必须，也一定能支棱起来，开绣坊当老板，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钱氏是过来人，看到她脸上决然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重重点了下头道： “行，可以就行，有需要再叫我。” 许玥玥心里倒没这么多想法，送走沈君茹后，立刻抱起笔记本勾画起来。 常见的卡通形象画完，她又开始对表情包下手了，白菜狗、黄油小熊、臭臭猫……想到什么画什么。 许长安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图案，趴在一旁边看边跟着描画： “这是耳朵，这是眼睛，这是嘴巴……嘿嘿，小兔兔，可爱。” 许玥玥偏头扫过他软萌可爱的脸，灵机一动，又画了个卡通小人的形象。 梳着包包头的古装小男孩乖巧地趴在桌沿，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仿佛一只肥嘟嘟的大橘猫，可爱极了。 小萝卜丁也猜到了画中的人是自己，兴奋地拍了拍胖爪，脸蛋涨得通红： “哇，是我！堂姐，你画的是不是我？我可真好看呐！” 看着他陶醉的小表情，许玥玥噗嗤笑喷了。 【小老弟，你怎么这么自恋呀？】 钱氏听见动静跑过来瞅了两眼，看到卡通小人时眼睛也是一亮： “这个好看，我要是看见了肯定愿意买！你再照个自己的模样画一个，赶明儿我让君茹绣出来。” 【啊？我还是算了吧，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了，画出来也不好看呀。】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手还是很诚实地握着笔动了起来。 片刻，一个穿着襦裙，扎着两个小辫，咧嘴大笑的圆脸小女孩出现在纸上。 钱氏捧着那图案喜欢的不行，四处拉人围观，“瞧瞧咱家玥玥多好看，这大眼睛，这小嘴咧得，真喜庆……” 许玥玥被夸红了脸，抱着本子跑到门口画起了大哥许长明。 第169章 抢了一天把媳妇都抢没了 黑色水性笔在纸上滑动游走，很快，一个单手提笔、伏案算账的文雅小书生跃然于纸上。 许长明注意到妹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特意跑过来看了看，只一眼，就被画上的男孩惊得合不拢嘴： “这……画的是我？真好看，妹妹可真厉害，长大了说不定是个大画家呢！” 许玥玥小脸一热，在心里碎碎念： 【上上次说我要是进了学堂，将来一定能考个女状元；上次夸我聪明会赚钱，以后肯定是富甲一方的女商人；这次又夸我画画好看，长大了能当画家。】 【我的大哥呀，你这么会吹，就不怕把我吹到天上下不来了？】 许长明心说：我的妹妹才不是那种听到一点夸奖就飘飘然的人呢！ 面上是稍微收敛了一点，只是上翘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从面馆赶来的许长远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大哥和傻弟弟对着妹妹呲牙傻乐的画面，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对，有情况！ 妹妹肯定背着他给这俩货弄啥好东西了！ 许长远抿抿唇，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三人身旁。 画着人物小像的本子就在柜台上放着，上面三个并排而立的小人格外显眼。 由于人物特征太过明显，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三个小人分别是谁，心里的醋坛子一下翻了。 好哇，画小人像不带他，他生气了！ 以后再也不要理这个偏心的妹妹了，再理他就是大黄狗！ 小小少年叉腰冷哼一声，拖着小马扎到门口生胖气去了。 许玥玥怎会猜不透他的想法，当即拿起笔在纸上勾画起来。 未多时，纸上多了个胖团子，胖团子的造型和身材都像极了许长远，只不过……长了张二哈脸，看着异常滑稽。 许长明看了一眼，笑得止不住声。 一旁的许长安更是边笑边叫：“哈哈哈，二哥变成狗狗啦，二哥，你是狗狗！” “我要是狗，那你也是狗，一个狗哥，一个狗弟！” 许长远嘴上愤愤地反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跑回去看画中的自己，但…… “妹妹，不对，汪汪汪，你怎么能这么画我呢？别人都这么好看，我也想要个好看的，汪汪汪。” 许玥玥本来没想笑的，但这几声汪汪汪实在汪在了她的笑点上，顿时趴在桌上狂笑不止。 别说画画了，那手抖的，连笔都握不住。 最后在许长远幽怨的注视下，她勉强忍住笑意，画了个叉着腰、气鼓鼓的胖团子。 不远处的许有仁看着自家闺女埋头作画的模样，脸上满是骄傲： “不愧是我许有仁的闺女，真是聪慧过人！我敢说，把她自己丢到街上，单靠给人画小像，她都饿不死！” 话落，两道犀利的眼神同时向他扫射来。 李氏只是斜了他一眼没出声，钱氏直接开腔了：“不会说话就闭嘴，还把她丢街上，我更想一脚把你踹粪坑里。” 许有仁脑袋一耷拉，不吱声了。 “让你嘚瑟，挨骂了吧，哈哈哈……” 许有义逮着机会就嘲讽自家大哥，只不过刚说完就被怼了回去： “有闺女的人挨骂心里都高兴，你懂个屁！” 许有义一噎，扭过头，矫揉造作地向张氏求安慰： “媳妇，你听见了吗，有闺女的人挨骂心里都高兴，我也想要闺女。” 张氏反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想要自己生去，生不出来就是你没本事。” 许有义：“……” 媳妇不疼，闺女不来，每天还要假装开朗去迎客，这世界没爱了。 ＊ 翌日，许玥玥早早起床誊写了两份合同和一份招工启示。 绣东西是慢活，耗费的时间比较久，因此绣坊一时半会儿开不了业，所以现阶段他们主要招收的是绣娘。 要求也很简单，就一点：绣工好。 明月茶舍外人来人往，招工启示刚贴出去，附近便有人来询问情况： “许老板，你们茶舍是准备卖手帕吗？怎么突然招起绣娘了？” “奶茶、糕点、瓜子、板栗、手帕……你们这哪是茶馆啊，都快赶上外面的大酒楼了！” 附近包子铺的老板接道：“你们店啥时候卖上包子了，务必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挪个地。” “提前挪个地？老张，你要不要这么怂包啊？”隔壁卖烧饼的笑话他。 包子铺老板叹了口气，“不是我怂，而是实在拼不过你懂吗？凯丰茶楼的张天你们都知道吧？ 跟明月茶舍抢生意抢得风风火火的，结果抢了一天把媳妇都抢没了。” “啊？媳妇没了是什么意思？” 聊到八卦，不光围观路人们来了精神，许玥玥也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凑了过去。 见大家都感兴趣，包子铺老板说的更起劲了：“媳妇没了就是不跟他过了，要和离的意思。 我家就在他家隔壁，听得可清楚了，昨天两口子吵了一夜，一个非要继续雇戏班子唱戏，一个不让雇。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打起来了，噼里啪啦，打得可激烈了，谁赢了我不知道，反正听说是要和离了。” 众人听后一阵静默，半晌，不知是谁给了句极精准的评价： “这个张天啊……真是个人才！” 许玥玥附和着点头。 【确实是人才，为了跟人争口气，赔了银子搭上媳妇，但凡长个脑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许有仁站在一旁等众人听完八卦才出来解释：“我们茶馆暂时还没打算卖帕子，招绣娘是为了后面开绣坊。” “开绣坊？你还要开绣坊？坏了，这下家里的银钱更留不住了！” 一个茶馆就把人迷得颠三倒四，绣坊再开起来，整个清原县的女人恐怕都不想回家了。 许有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憋着笑道：“留不住就加把劲挣，这不，现成的挣钱机会，家里有绣工好的一定要来试试。 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每完成一件绣品还能得到额外奖励，简单的两文三文，复杂的几十上百文，可比你自己在家绣完拿出去卖赚的多多了。” 这条件，确实不错，立刻有人举手道：“我回家问问我媳妇，她手艺不错！” “我娘的手艺也不错，就是年纪大了，能行吗？” 许有仁摆手，“先把人带过来再说！” 第170章 明月茶舍彻底爆火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茶馆门口便挤满了前来应聘的绣娘。 其中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也有拄着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许有仁先劝退了一批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然后领着剩下的人进了后院，让沈君茹挨个考察挑选。 没过多久，茶馆的营业时间到了，他又赶紧把招人的活交给石头，自己则回到店门口迎客。 今日是第二部戏的最后一场，来的客人格外多，要不是他开分店的大饼画得好，恐怕还真稳不住这场面。 昨日费尽心思讨好的贵妇们也全都来了，虽然点的东西没昨天多，但杂七杂八，仍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手忙脚乱地上完甜品奶茶，最后一场戏开演了。 帷幕刚拉开，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台下观众怔愣了一下，随后全场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苍天啊，大地啊，受气包终于不再受气，抡起胳膊反抗了！” “这一巴掌但凡你早打一会儿，昨天夜里我也不至于气到睡不着了。” “爽！太爽了！要是挨打的是我家里那个母老虎就更爽了！” 接下来的剧情更是从头爽到尾，书生娘挨了巴掌暴跳如雷，抬手便要反击，但巴掌还没落下，就被府上的小厮按趴下了。 随后女主亮出富家千金身份，书生母子被狠狠打脸，一番商讨后，两人上演史诗级变脸，一改往日刁钻跋扈的形象，腆着脸讨好女主，并提出重新结亲的打算。 女主早已看透两人虚伪的嘴脸，坚决不从，直接命小厮将两人扫地出门，同时向亲生父母表明想法：人生大事不再将就，如果遇不到合适的，宁愿孤独终老。 富商心中有愧，答应了女儿的请求，但书生那边却不愿放弃这泼天的富贵，书生娘一步一叩首，来到绣坊向前儿媳认错，书生联合路人对女主进行道德绑架。 女主怕绣坊生意受到影响，咬牙将两人接进了府，书生母子欢天喜地，以后今后就能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了，谁料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折磨。 府上的老嬷嬷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交给了书生娘，不做就不给饭吃，书生娘去告状，女主装听不懂，惹急了就说自己也是寄人篱下，不听话不行。 书生虽不用干活，但每日都要受下人们的讥讽嘲笑，软骨头、窝囊废、软饭男……什么难听骂什么。 读书人要面子，哪里听得这种话？不出三日就撂挑子不干了。 听说两人收拾了东西要走，富商赶紧站了出来，声称家中丢了东西要闭门搜查，硬是将他们扣进了柴房。 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演，反正最后两人是从后门爬着出去的。 而同一时间，一袭绿衣的女主正迎着朝阳大步向前。 微风吹动纱裙，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从她腰间滑落，片刻，又被一个眉目英挺的青衫男子拾起。 男子挥着手，向她大声喊：“姑娘，你的荷包！” 女主回头，望见男子俊朗如星的眉眼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至此，明月茶舍的第二部戏结束了。 台下观众久久不能回神：“结束了？这就结束了？可是我怎么感觉还没完呢？” “最后那个对视啥意思？两人互相看上了？” “我觉得是看上了，该说不说，最后那小哥长得真俊呐！” “我觉得那个成天把娘挂在嘴边的书生也挺俊的，以前从没见过他登台唱戏，新来的吧？” 听见这句，钱氏煞有其事地咳嗽两声，道：“那个是我小儿子，为了这出戏练习好久了，唱的还不错吧？” “啊？你儿子？”对方一脸惊愕。 这时代，戏子的身份不高，一般只有吃不饱饭的人家才舍得把孩子往戏班子里送，着实没想到老板的儿子还往台上站。 钱氏心里清楚她在惊讶什么，清清嗓子，不卑不亢道： “对啊，这小子啥都不爱，就爱唱戏，他喜欢，当娘的就随他去呗。 只要有个正经事干，不偷不抢，干啥不行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人还未回答，另一个妇人先说话了：“确实是这个理，我儿子要是能长这么俊，唱这么好听，我做梦都能笑醒！” 另一位妇人抗议道：“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演的书生太气人了，下次能不能演个好点的角色？” 许玥玥捂着嘴，吃吃地笑。 【哈哈，这个是我的错，下回一定给他安排个高大英武的正面形象。】 【还有江离，下回必须多给他安排点戏份，就冲这颜值，想不火都难！】 如果说第一部戏只是让明月茶舍在清原县打响了知名度，那第二部戏就是让明月茶舍彻底爆火了。 接下来的几天，不光茶馆内人潮不断，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讲受气包怒打恶婆婆的故事，甚至还有人将其编纂成书，在各种馆子里反复讲。 许玥玥看大家热情如此高涨，索性偷了个懒，没有继续写新剧本，跑去陪沈君茹选绣娘去了。 刚开始她是抱着认真、严谨的态度去选人的，可选着选着就变成看乐子了。 大概是他们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前来应聘的人为了抢到名额可谓是想破了脑袋，啥话都敢往外说。 有经验型选手，自称从娘胎里就在看亲娘绣帕子，三岁刚坐稳就开始拿针线了，至今已从业四十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 许玥玥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高人，连忙挺直了脊背，结果一上手，戏水鸳鸯被绣成了两坨大便。 【简直是离离原上谱……就你这天赋，再从业四十年恐怕也不行，等着下辈子重开吧。】 还有天赋型选手，自称看到店外的招人告示后回家试了试，发现自己非常心灵手巧，堪比织女下凡。 等沈君茹拿出针线，让她绣个东西做示范时，她现场表演了绣花针扎自己。 许玥玥看得脚趾抠地。 【这也太有天赋了吧！建议改行去学针灸，说不定能成一番事业。】 当然，也有实诚人，知道自己压根不会绣花，抱着沈君茹的大腿使起了苦肉计： “婶婶，求求你给个机会吧，我家中还有酗酒的爹、重病的娘、年幼的弟弟要养啊！” 第171章 绣工高超的方小草 沈君茹心地善良，哪里听得这种人间惨剧，当即就要把她收为关门弟子。 许玥玥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拽住那人柔嫩的小手，内心在吐槽： 【装，你再给我装！家里条件这么差，你这手上怎么没有一个茧子？】 在她的刻意拉扯中，沈君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冷了脸色追问那人的真实身份。 那人见被识破，哭得更厉害了：“呜呜，我是如意绣坊老板的女儿，我爹非让我来这边偷师，可是我连绣花针都没捏过，怎么偷啊？” 许玥玥看着她哭天抢地的模样，扶额，不忍直视，最后让石头把人拖了出去。 经此一事，沈君茹挑起人来更谨慎了，不光要考验绣工，连户籍都一并调查了，但凡有一点不对劲，就找借口拒绝了。 后面她们又遇到了绣龙成虫的自信型选手，某某绣坊的第八十代传人……经过三天令人呕血的筛选，终于选出了八名绣工还算合格的绣娘。 这八人有老有小，都是附近村镇穷苦人家的妇人，手艺算不上高超，但稍加指点后绣点普通的花样子没问题。 至于比较复杂的花样，沈君茹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 没办法，谁让人才难寻呢！ 但招工启事撕下的那一天，店里又来了个应聘者。 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瘦得跟豆芽菜一样，风一吹就要倒。 许有仁的那句“不招人”还没说完，她就噗通跪下了，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 “叔，求您收下我吧，我绣工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许有仁看着于心不忍，终是将她领到了沈君茹面前： “新来的小姑娘，怪可怜的，你考考她吧，可以的话多收一个也无妨。” 这几天沈君茹看了太多哭哭啼啼的戏码，内心成长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因为一个人会哭而心软了。 她按照章程拿了针线递给那小姑娘，温声道： “绣个图案给我看看，什么图都行。”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针线，刚捏起针的时候，手抖得有点厉害。 沈君茹见状微微蹙眉，还以为又遇到了和之前一样的戏精，但渐渐地，她发现情况不对。 对方穿针引线的动作很熟练，刺绣的手法也很专业，最后绣出的小麻雀更是栩栩如生。 这绣工，竟比几年的老绣娘都高超！ 沈君茹眼睛亮了，看向她的眼神十分热切：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今年多大了，你爹娘怎么不陪你一块过来？” “婶婶，我叫方小草，方家村人，今年十五了，我是背着爹娘从家里逃出来的。” 方小草砰砰磕着头，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家里要盖房给哥哥娶媳妇，没有钱，爹娘要把我嫁到镇上给人当小妾。 我听说县城的明月茶馆在招绣娘，给的工钱特别多，就想过来试一试。 婶婶，求你留下我吧，我不想给人当小妾，我不光能绣花，洗衣做饭、挑水砍柴，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的！” 沈君茹闻言心软了几分，连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凭你的手艺，留下你没问题，但你父母那边……” 方小草欢喜地吸吸鼻子道：“爹娘会同意的，他们就是想要钱，只要我能挣钱，是嫁人还是到绣坊干活他们不会管的。” 沈君茹看着她过于削瘦的面庞，在心中叹气。 这孩子她确实想留下，并且有把握将对方培养成绣坊的一把手。 只是那对贪财的父母太难解决…… 今日他们可能会同意女儿到绣坊干活，未来呢？ 未来方小草手艺愈发精湛，渐渐有了名气，他们怎么可能不来闹事？ 到那时可能就不是三五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小姑娘，你先在这里坐会儿，婶子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马上回来。” 沈君茹安抚好方小草的情绪，拿着她的作品找到许有仁等人说明了情况，末了忧心忡忡道： “你们说该怎么办？不留吧，这么人才，放弃了太可惜；留下吧，万一她父母闹起来，又要多生事端。” 许玥玥挑了挑眉，很快想出了解决办法。 【这事还不简单？她爹多少钱把她卖了，咱就花多少钱把她买来不就行了吗？】 【卖到绣坊学本事，再怎么着也比卖给别人当小妾名声好听吧？】 【卖身契一签，以后她就是咱绣坊的人了，别说亲爹亲娘了，天皇老子来了都带不走。】 她刚提笔把买人策略写出来，许有仁拔腿便要去套牛车。 许玥玥赶紧把他拽了回来，接着在纸上写。 【别急呀，这事得先问问小草的意见。】 【她要是能拎得清，什么都好办；她要是心太软，舍不得跟吸血鬼家人分开，咱再怎么努力都白瞎。】 许有仁自信道：“我觉得这孩子是个聪明人，不聪明的话早被爹娘打包嫁出去了，哪还能跑到县城找到咱们啊？”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去问了方小草的意见。 话未说完，方小草的眼泪又落下来了，“愿意，我愿意一辈子留在绣坊里！奶奶说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一辈子都饿不死。 但是嫁到大宅院里当小妾，这辈子就全毁了，小草想靠自己的手艺吃饭。”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沈君茹心坎上，“好孩子，有志气，等进了绣坊，婶子一定好好教你！” 一群人没有耽误，立马乘坐牛车赶到了方家村。 这时方家父母已经发现了女儿不见的事情，正满村找人呢，见她回来，一句解释都不听，抡着扫把就拍过去了。 还是钱氏反应快，伸腿就是一脚，在扫把落下前把人踹翻过去了： “哪里来的疯狗，看都不看就张口咬，也不怕咬错了人被乱棍打死！” 被踹的方母也是个泼辣的，但她的泼辣仅限于自家人，一见到打扮比自己贵气的人，瞬间怂了，唯唯诺诺地扭头去搬救兵： “当家的，快来啊，死妮子回来了，还带了群帮手！” 紧接着，一个吃得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从院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个同样膀大腰圆的青年。 第172章 男的也能嫁 许玥玥看看面黄肌瘦的方小草，再看看肥猪一样的方家父子，顿时怒从心来。 【本来想着你们对方小草再不好，最起码的生养之恩是有的，留点银子不过分，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养孩子的？】 【自己吃的肥头大耳像头猪，十五岁的闺女长得还没人家十三岁高，良心被狗吃了吧？】 【这样的人不揍一顿都算便宜他了，凭啥给他钱？不给！一个子都不给！】 钱氏听着她内心愤怒的咆哮，有点慌。 虽然她也很赞同孙女的想法，但不给钱怎么整？ 明抢吗？这……恐怕今天抢完，明天就进牢房了。 疑惑之际，方哥义正言辞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草，你也太不懂事了，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听爹娘的安排不好吗？ 张老爷家里有钱，你去了只会享福，不会受罪，多好的机会呀，别的姑娘求都求不来！”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嫁呢！”钱氏声音洪亮地回怼他，“你看上了你就嫁呀，为啥非要逼你妹妹嫁？” 方哥胖脸一红，“我一个男的怎么嫁？” “男的也不碍事。”许有仁笑着接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就喜欢年轻的男人，而且他比张老爷还有钱，你嫁过去肯定能享福。” 方哥的脸更红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能嫁出去？” 许玥玥鄙夷地冲他竖起了中指。 【瞧你这怂样，还顶梁柱呢，筷子都比你站得直！】 方父见自家儿子吃亏，连忙站了出来，“你们是哪来的，管我方家的家事干什么？”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下方小草，厉声斥责道：“方小草，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离家出走就算了，带一群外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方小草明显怕极了他，身子瑟缩了一下，连句话都不敢说。 许有仁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清清嗓子正要提一提卖身契的事，许玥玥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计划有变，不买了，先雇回去。 许有仁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方大哥，是吧？我是明月茶舍的老板许有仁。” 一听说对面是个老板，方父立刻换了副脸色，谄媚地笑道： “许老板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吗？” “你傻啊！大老板这么护着小草，一看就是相中她了。” 方母打下了自己男人，然后自作聪明转头冲着许有仁笑： “嘿嘿，许老板，你眼光可真好，我家小草是方家村最勤快的孩子……” 看着她脸上令人作呕的笑容，许有仁忍无可忍，低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我只把小草当孩子看，今天来是为了和你们商量雇她到绣坊做工的事。” “到绣坊做工？”方母眼皮子一耷拉，不笑了，“我家小草不做工，她要嫁给镇上的老爷享福去了。” 嫁嫁嫁，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嫁闺女的妇人！ 许有仁攥紧拳头，压下想捶人的冲动，硬挤出抹笑容道： “姐姐，三思啊，小草这孩子手艺不错，是个好苗子，如果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方母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绣个花而已，能有什么前途？” “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绣花绣的好，照样有大本事，不信你看我……” 许有仁拍拍胸脯，开启忽悠模式：“读书八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但靠着卖烩面成了老板。 绣花也一样，只要手艺好，东西就不愁卖，说不定还能卖到宫里，被贵人们看中，混个女官当当呢！” “呀，这么厉害？”方母果然被他忽悠瘸了，回头问方父，“要不咱听他的，把小草送过去？” 后者脑子还算清醒，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小草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工钱怎么算呢？太少了我可不愿意。” 许有仁把店外的报价给他说了，末了画了个热腾腾的大饼： “我看小草是个勤快人，一天不得绣个七八样东西，这样算下来，她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二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方父一惊，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个账。 张老爷买他家小草出了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小草只需要在绣坊干十个月就把这笔钱赚回来了，后面赚的全是白得的。 这要是再干两年，别说三间破土房了，就是青砖大瓦房都盖的起！ 方父越想越激动，恨不得当场跪下给财神爷磕一个： “好，太好了！许老板，以后小草就是您店里的人了，想打想骂随你的便！” 这下方哥不愿意了，黑着脸道：“可是咱家房子怎么办？没有房子，我连媳妇都娶不成啊！” 方父想了想，又赔着笑对许有仁道：“许老板，我家急用钱，要不你先把小草的工钱支给我三个月的？” “你想什么呢？”许有仁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人还没来干活呢，就想要工钱， 这样的员工再勤快我也请不起，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再去找找其他人。” 说着，他作势要走，方父方母还未来得及拦，围观的村民先激动起来了： “别走啊，我家胖丫也会绣花，要不你把她领回去吧。” “你可拉倒吧，你家胖丫捏过绣花针吗？还是我家梨花厉害，选我家梨花吧！” 被人这么一搅和，方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房子不房子的，赶紧松口道： “不要工钱了，我现在不要工钱了！许老板，你快回来吧！” 许有仁不接话，偏头冲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比着嘴型道： “咋办，真签吗？” 许玥玥点头。 【签！现在、立刻、马上签！我这就去写合作书契。】 被蒙在鼓里的沈君茹茫然地瞅了一圈，没搞懂好端端的怎么就从买卖变成雇佣了。 钱氏只知道原因，但不了解后续操作，心里也好奇的不行。 唯一淡定的可能就是当事人方小草了。 无论是被卖，还是被雇佣，于她而言都是好消息，总归逃离这个大火坑了。 至于后续会如何发展，她不想管，也没有能力管。 过好当下每一天才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第173章 新房建好了 方父方母被钱财蒙蔽了双眼，书契写好连找人查验的过程都省了，迫不及待地按上了手印。 许玥玥坐在牛车边沿，悠闲地晃着小短腿，脸上笑容狡黠。 【笑吧，使劲笑，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钱氏看她如此自信，更好奇了，刚离开方家村便追问起突然变卦的原因。 许玥玥从腰包里掏出刚签好的书契，找到其中一条指给许有仁看。 “甲方若损坏了乙方的贵重物品，需原价赔偿？” 关键时刻许有仁的反射弧又拐起了弯，还是钱氏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是想让小草弄坏一件咱们的东西，讹上他们？” 许玥玥嘴角一勾，嘿嘿一笑。 【还是奶奶懂我，以方家父母贪财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赔钱，到时候该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听她一解释，许有仁倒是想起了坑人签卖身契的常建雄，一时有些担忧： “这么做能行吗？不会被县令大人抓吗？” 许玥玥理直气壮。 【为什么会被抓？弄坏了东西要赔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吗？】 【林大人是何等英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爹，你就放心吧。】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做做小草的思想工作，让她硬气一点，配合咱们把这场戏演下去。】 小姑娘仰起头，抓住方小草的手腕晃了晃，明亮的杏眸里盛满笑意。 天边夕阳烂漫，却不及她眼中光芒耀眼。 方小草被她眼底的真诚打动，小声开了口： “其实那个家，我早就不想回了，你们想让我怎么做，直接说就行……我只有一点要求…… 求你们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一口饭吃，工钱有没有都行……活我也可以都干，不光是绣花……” 看着她卑微又胆怯的模样，沈君茹忽然想到了曾经被关在地牢、孤立无援的自己，泪意翻涌，一伸胳膊，用力抱住了她： “好孩子，你受苦了。” 钱氏也红了眼圈，哽咽道：“你有啥喜欢吃的没有，奶奶给你做，奶做饭可好吃了，家里的孩子们都喜欢。” 方小草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一时间有些无措，结结巴巴道： “都，都喜欢，谢谢你们……” 话未说完，掌心一凉，上面多了几个圆滚滚的栗子。 许玥玥冲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吃吧，把苦难嚼碎咽进肚子里，以后就全都是甜了。】 方小草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放进嘴里，丝丝缕缕的甜瞬间在唇舌间化开。 她弯了眉眼，也绽放出一抹笑容，小声道： “真甜。” 是她从未尝过的甜。 ＊ 考虑到计划太快施行会引起方家父母的怀疑，众人商量后决定在发工钱的前几天再动手。 在这之前，方小草和其他绣娘一样，每日辰时三刻到沈君茹的院子集合，接受基本培训，直到酉时太阳下山结束。 不同的是其他绣娘早饭晚饭都是在家里吃，而方小草直接住到了沈君茹家里。 她人如其名，看着如草般绵软好欺负，骨子里却透着股坚韧，很快便适应了新生活。 许玥玥带着小零食去看过她两次，见她和沈君茹相处得极好便放下心来，没怎么特意关注她了，而是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了乔迁宴上。 是的，她心心念念的大豪宅马上要竣工了。 钱氏曾答应过村里人，搬新家那天要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事关奶奶的脸面，可马虎不得！ 为此许玥玥早早就开始拟菜单，村里人天天念叨的羊肉烩面必须要有，茶馆里的各色点心也得弄一些让大家长长见识。 然后就是菜品了，什么梅菜扣肉、红烧肘子、红烧大鲤鱼统统安排上！ 本来这些菜就够硬了，周阳知道他们要办乔迁宴后，死皮赖脸地非要算他一份，并豪横地随了几头大肥羊。 钱氏看着咩咩直叫的肥羊，捂着脑袋直喊头疼： “你个败家子，弄这么多羊怎么吃呀？这要是炖成汤，不得把人补死？” 周阳呲着牙笑，“你别问我，问玥玥呀，她不是最会吃吗？这点小问题还能难住她？是不是啊，玥玥？” 许玥玥傲娇地哼哼两声。 【激将法是吧？巧了，我就吃这套！】 【不就是几只羊吗？等着，我一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说干就干，她立马掏出纸笔勾画起来。 【羊肉可不止炖汤喝红烧这一种吃法，不同部位的肉能做出不同的花样。】 【后腿肉和里脊肉嫩，最适合做羊肉串，烤着吃；羊杂清洗干净，下大料爆炒，绝对好吃。】 【羊蝎子炖汤，滋补又美味；羊排肉也嫩，煎炸红烧都好吃；至于其他部位，算了，懒得分了，加上香料下锅卤了吧。】 许玥玥抬眼凑了凑疯狂吞咽口水的周阳，接着写： 【做饭这部分指望你是没戏了，什么都不干吧，又怕你不好意思，那你就去杀羊分割羊肉吧。】 怕周阳分不清哪是哪，她还体贴地画了只羊，标注了各部位的名称。 周阳唯唯诺诺：“让我杀羊？你确定吗？” 许玥玥轻飘飘地斜他一眼。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杀成羊。 不是许玥玥心软了，而是他刚握着屠刀走到肥羊跟前，就被肥羊一蹶子踢了个四脚朝天，差点把自己杀了。 钱氏看不过眼，请了卖羊肉的小哥过来帮忙。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不光是喜庆的小年，也是许家办乔迁宴的日子。 隐忍了好几个月，总算能在村里人面前扬眉吐气了，钱氏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一个单独的“美”字来形容了，最起码得用三个字——美翻了！ 这不，天还没亮她就睡不着了，先是换上了开业都没舍得穿的新衣裳。 然后又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地掏出了宋兰花送她的胭脂水粉，对着院里的水桶描画起来。 除了出嫁那天，她从未往脸上涂过脂粉，因此现在只能凭感觉乱画。 描眉毛、搽粉、涂胭脂、抹口脂……一番操作下来，她顺利把自己的脸涂成了猴屁股。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 看着水面上滑稽的自己，钱氏没绷住，笑喷了。 第174章 我都有点怀疑你暗恋我奶奶了 李氏是个勤快人，早早起了床，准备检查下宴客的食材，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自家那向来成熟稳重的婆婆正对着水桶哈哈大笑。 这是……要住新房子了，开心疯了？ “娘？” 她快步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 钱氏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两人一对眼，院里又多了道笑声： “娘，不是，哈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许有仁听见笑声好奇地趴到窗口查看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又一个人笑喷了。 紧接着是隔壁屋的许有义夫妇、许有礼许有智兄弟俩、许玥玥，三个长…… 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钱氏一边笑一边舀水洗脸，一边干巴巴地解释： “兰花送给我的，我没用过，想试试，谁知道那么难用，以后再也不用了。” 许玥玥一眼看穿了她的真实想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来来来，让你的乖孙女我为你画个美美的妆！】 小姑娘蹭蹭跑过去，翻出她藏在背后的胭脂水粉，将人按坐在板凳上，一本正经地摆弄起来。 钱氏害怕再弄出什么笑话，不放心地嘀咕： “你会弄这个吗？不会就算了。” 许玥玥把胸口拍得哐哐响。 【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画个基础的淡妆还是没问题的！】 即使如此，钱氏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悬着，直到看见水面上那个面貌一新的自己，她彻底惊呆了！ “老天爷，你竟然真的会！” 不仅会，而且画的比她出嫁那天还好看！ 弯弯的眉，白白净净的脸，红润的唇……再加上她精气神比较足，看着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岁。 “真年轻，真好看，出去告诉别人你是我姐姐都有人信！” 张氏挽着她的胳膊一阵夸，夸完眼睛亮亮地看向许玥玥道： “能给二婶也搽个粉吗？” 许玥玥猛地点头。 【当然了，能给这么漂亮的脸蛋上妆是我的荣幸！】 张氏本就生得大气，再搽上粉，涂上鲜艳的口脂，一颦一笑间简直明艳不可方物。 一旁的许有义看得眼都直了，咧着嘴一个劲地笑： “媳妇，你真好看。” “傻样！”张氏嗔他一眼，耳后也染了层薄红。 这下许有仁也坐不住了，把自家媳妇往前推了推： “快，给你娘也画画。” 李氏没有拒绝，只羞涩地笑了笑，低声道：“给我画淡一点就行。” 许玥玥往她脸上啵唧亲了一口。 【放心，你闺女心中有数！】 李氏的长相偏清秀，稍加修饰后那种清清淡淡，如春风拂杨柳般的气质就凸显出来了。 许有仁拉着媳妇的手，笑得像个二傻子： “好看，回头我给你买套脂粉，这样你什么时候想画就能什么时候画了。” 许有义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杆：“媳妇，回头我也给你买。” 看着两个哥哥傻笑的模样，坐在凳子上添妆的许知夏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起自己的未婚夫，陈怀谦了。 最开始听到侄女说陈怀谦不是个良配时，她是一点不信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信了。 不仅仅是因为侄女的预言全都应验了，还有另一个原因： 从爹娘和离，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多了，她一直在店里忙前忙后，没时间去陈家看陈怀谦，而陈怀谦竟也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大嫂回娘家超过三天，大哥就受不了了，急哄哄地跑去接。 如果陈怀谦心里有她，怎么能忍住四个月不见她呢？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却不敢接着往下想。 再等等吧，等两天她便以过节探望为由去一趟陈家，把这件事弄清楚。 成也好，不成也好，总算给双方一个交代。 许玥玥看出她心情不佳，化完妆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藏了很久的糖果。 【吃颗糖吧，女孩子嘛，要笑起来才好看。】 许知夏嘴角一弯，笑了。 她的长相随了许文举，虽不算特别惊艳，但也是个五官精致的美人。 此刻笑起来，更是如同雨后初绽的花朵，十分清丽可人。 因化妆耽误了时间，一家人早饭还没吃完，前来帮忙刷完洗菜的村里人便在门口敲门了。 推开门，众人瞧见化了妆的钱氏，全都看呆了： “我的亲娘祖奶奶欸！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钱大姐吗？” “这赚了钱就是不一样，不光打扮得越来越像城里人了，连长相都变年轻了！” 一群婶子大娘围着她夸了又夸，把钱氏哄得一个劲地咧嘴笑。 人群外的曾婆子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段日子，她在村里可谓是头号风云人物，先是一家人走了锦鲤运，上山能猎到野猪，下河能摸到大鱼，连地里的庄稼长得都比别家旺盛。 接着病得快死的小儿子突然痊愈了，前几日还去县城见了夫子，夫子对他赞许有加，让他过完年就去书院报到。 本来她想借着这次机会向死对头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的，可看着人群中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钱氏，那点子欢喜又变成了自卑。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可站在一起，却像是差了十几二十岁。 人人都爱美，老婆子也不例外。 于是酝酿了数日的炫耀之语，说出口却变成了酸言酸语：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搽粉抹胭脂，真不嫌害臊！” 时过境迁，钱氏听见这种话竟一点都不生气了，甚至还能笑着接下话茬： “我就爱美，我就爱搽粉抹胭脂，你不想涂就不涂呗，跟害不害臊有啥关系？” 说罢，她还笑盈盈地邀请一众姐妹进屋化个妆，体验下重返青春的快乐。 曾婆子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有气没地方出，最后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许玥玥看着她气咻咻的背影，笑了。 【说真的，我都有点怀疑你暗恋我奶奶了。】 【每次一到重要场合，你就要跳出来说两句，有时候为了逗我奶开心，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屋内正在和姐妹炫耀胭脂的钱氏：“……” 这熊孩子，说的啥跟啥啊？来年送进私塾改造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