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宝莉:银星笔记》 第0章 初来乍到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ps这本和《小马宝莉:元年》是我入小马坑的原因。) 暮暮飘着扫帚,走进了弥漫着灰尘的地下室。说实话,自从斯派克离去后,暮暮就一直都没有走进过这里。“该被埋葬的,就任它去吧。”这是她在斯派克葬礼上说的一句话。但是时间久了,脾气也变得易怒。只有想起朋友们,她的心情才能平静。她挥起扫帚,毫不留情地清理着每一个死角和每一个有可能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那至死不渝的友谊的见证者啊。忽然,她找到了一个密封的柜子。暮暮打开柜子,发现了一本笔记。柜子很小,但是却是完全密封的,在里面可以躲过万年的沧桑变化。暮暮带着好奇,打开了它。 这个笔记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它用过的纸张却非常讲究。这种纸是羊皮纸中的精品,过上很久也不会变色,似乎是特意等着什么人来发现它。暮暮翻开第一页,细致地读了起来。 6月17日,星期五 今天,是我第一次离开中心城,来到偏远的小马镇。塞拉斯蒂娅公主说,虽然我没有她最好的学生一样优秀,但是我对学习的严谨认真,和对知识的渴求却是难能可贵的。不过,我和她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不善交际,喜欢独自一人。为此,塞拉斯蒂娅公主特意将我送到这里,希望我能交几个朋友,就和她一样。 对了,我差点忘了几天后是夏日节庆典!小马镇刚好是这届庆典的举办地!我真是来对地方了!这不,我正走在路上,就有一匹粉色小马走过来和我打招呼。她有着一样的鬃毛和尾巴,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很可爱。但是我十分害羞,又不认识她,所以我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好。”“啊!”她突然尖叫一声,然后跑开了。这也使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我看着她跑远了,才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图书馆里。 不得不说,小马镇虽然很偏远,但是图书馆的藏书还是很多的。仅仅是书架上摆的书就有将近几千本,更别提还有一个地下室和一个藏在树冠里的贮藏室,加起来怎么也应该有一万本吧。看着目不暇接的书,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要去看书喽! 暮暮思索了一会儿,又翻了一页。 6月21日,星期二 我第一次在图书馆度过了一个周末。这不,明天就是夏日节了!今天,我要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准备夏日节。 来到集市,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喧闹和热闹的意义。我从未见过这么多小马,他们都把自己的收成摆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或小车上。按照清单,我第一样要买的东西是苹果。走过了这么多苹果摊,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卖优质苹果的小摊。这时,我看见小马们都向一个方向跑去。因为好奇,我也挤了进去。在马潮中,我看到了这个小摊的主人。她有着一身橙色的身体,浅土黄色的鬃毛。当拥挤过后,我走到了她面前。这时我才发现,她摊上的苹果早已被“洗劫一空。”她笑咪咪地数着自己今天的收入,丝毫没在意我。我就这样在她身边等了很久,直到她数到“231”为止。她抬起头,看了看我,问道:“欢迎光临!你想买些苹果吗?”我有些害羞地问道:“还有苹果吗?”她热情地回答道:“当然了,甜心!我这里还有一桶!”她从小车下又搬出了一桶。我飘起钱,放进了她的小车上。再一看她的苹果,是透亮的鲜红色,还带着自然的香气。“这一定是优质的苹果。”我心里想着。这时,她突然握住我的蹄子,热情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朋友们!”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我还是跟着她走了。 走了很久,我们来到了一幢云端别墅。虽然是云做的,但是在我看来,它还是很豪华的。突然,一道彩虹划过天际。一匹天蓝色身体,彩虹色鬃毛的飞马飞了过来。橙色小马叫道:“云宝黛茜!看看小马镇的新成员!”云宝黛茜停下来,看了看我。她用一种很酷的声音问我:“你是个书呆子?”我的脸“唰”地就红了,真想用自己的鬃毛把脸遮上。橙色小马不满地叫道:“云宝黛茜!说话别那么直好不好!”云宝黛茜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好吧好吧。”橙色小马走过来,轻轻地对我说:“抱歉吓到你了。我叫阿杰,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银星。”我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噢!真扫兴!和小蝶那个胆小鬼一样诶!”“小蝶?小蝶是谁?”我不禁问道。“她呀!”云宝黛茜发着牢骚说道,“她住在小马镇边上的小木屋里,你想见她吗?”“当然了!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和我一样。”“唉!”真拿你没办法!走吧!我带路!”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跟着她走了。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小蝶的小屋。云宝黛茜敲了敲门,一匹米黄色的小飞马走了出来。她浅粉色的鬃毛细长优雅,看上去就属于那种文静的小马。她见了我,小声地问道;“她是谁?”“我叫银星。你是小蝶吧?”我用同样的声音回答道。突然,她激动地一把搂住我,高兴地叫道:“哦!天哪!终于找到和我一样的小马了!”耶~”除了欣慰,我无法表达任何感情。我相信,我和她一定会成为挚友的。 晚上,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顺利地带回了一桶苹果和朋友们送给我的东西。刚一坐下,我觉得应该写封信给塞拉斯蒂娅公主。于是我在信纸上写道: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来到小马镇已经四天了。不知为什么,我似乎对这里产生了感情。也许是我交了几个朋友的缘故吧。不过我渐渐觉得,拥有朋友是一件很棒的事。 看到这里,一滴裹着思念与痛苦的泪流了下来。“我的朋友们,你们,如今在哪里呢!?” 第1章 友谊之元 6月22日,星期三 今天就是夏日节庆典了!才早上五点,我就开始打扫卫生。床,书柜,和放在桌子上已经积了一层灰的书本。我一丝不苟地打扫着,希望能让图书馆焕然一新。毕竟今天是公主来小马镇参加庆典的日子!我可不想让她失望。扫净了屋子,我便前往礼堂去布置装饰。 礼堂很宽敞,往往是举行一些会议的地方。但是这一次,因为这里有一个观看日出角度最佳的窗户,所以它成为了今年夏日节庆典的会场。当我走进会场时,映入眼帘的是各种颜色的彩带和用彩带系成的蝴蝶结。我有些伤心,还自以为自己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小马呢……忽然,我找到了正在布置这里的小马。她有着白色的身体和紫罗兰色的卷曲鬃毛从。从她的打扮来看,她应该是一匹很时尚,很讲究穿着的小马。我走过去,看见她正忙着挑选颜色合适的彩带。看她一丝不苟的样子,我真希望自己也是那样该多好啊~她看见我站在身旁,停下工作问我:“你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呃,你好……我叫银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瑞瑞,”她回答,“你想帮我布置这里的装饰吗?”“当然可以!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很简单,”她说,“你只需要把彩带系在柱子上,再绑成蝴蝶结就可以了!”“谢谢你,瑞瑞!”“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布置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谈论关于她朋友们的事。她说,有朋友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是呀,我多么希望能交到真心朋友啊!那样的话我的苦衷就可以向她倾诉,我也不必再经常愁眉苦脸的。但是……我这么害羞,又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瑞瑞没有回答,但是她说:“你和小蝶真的很像,银星。放心吧,我相信你会交到真心朋友的!”她抬起头,环视了四周,觉得一切妥当后离开了。 走出礼堂,才发现已经中午了。哦,天哪!我太专注于布置会场了,甚至连自己饿了都没察觉!得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可是吃点什么呢?这又是一个难题。我只能在走向图书馆的沿途寻找餐厅吃饭了。就在这时,那匹粉色小马又蹦蹦跳跳地朝我走过来。她微笑着停在我身边,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呃,你好?”“哦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你终于回答我了!你好,我叫萍琪派,很高兴认识你!”“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晚上见!我一定要给你开一个超级大派对!”说完她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她可真是一匹活跃的小马!我心想着,向着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和早上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地板上多了一封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信上写着: 亲爱的银星, 小马镇的生活还好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位新学生也会来这里学习。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塞拉斯蒂娅公主 信很短,但是却令我十分惊讶:另一个学生要来这里?“她是谁?她的学业又是怎样的?她是来学习的吗?……”我不禁开始了胡思乱想。想了一会儿,头感觉十分疲惫,一定是我做了太多的工作位,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于是我爬上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楼下的一阵喧哗声吵醒了。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正打算下床去楼下看看,突然和一匹小马的双眼撞了个正着。我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在用力拽着被子,看来是想把我拉出来,但是失败了。最后她干脆抓起我的尾巴,把我从被子里生拉硬拽了出来。我看着她的脸,显得又拘谨,又有些不知所措。她有着紫色的身体和深紫色的鬃毛,可爱标志是一个浅紫色的六角星。她看到我也显得十分诧异,就问道:“呃,你好,我叫暮光闪闪,叫我暮暮就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银星。”我怯生生地回答。我觉得她正在打量着我,因此感到十分害怕。从小到大,我非常害怕其他小马用那种审视般的眼光看我。这太可怕了!而且,我从没想过我长得怎么样:白色的身体,天蓝色的顺滑鬃毛和微弯的长尾巴,以及一个很平常的可爱标志。 暮暮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而我恨不得把脸藏进鬃毛里。良久,她问我:“你是住在这里的小马吗?”“呃,是的,”刚刚受到惊吓,我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前几天刚搬来。”“这样啊……”她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老师派来这里深造的学生吧?”“嗯。” “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呢?” “看看书,照顾小动物等等……” “你喜欢读什么书呢?我最喜欢的是那本《小马散文精选》。里面囊括了许多优秀的作品。直到现在我仍对它爱不释手。” “我也看过那本书。它的确很不错,写的内容也容易深入人心,有的还另我十分感动呢~” 突然,门开了,一只紫绿相间的小龙走了进来。“走了,暮暮!大家都要去看日出了!”他喊道。“噢,来了!”她回头问我:“你不想去吗?”“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太累了,呵~我布置了一个上午的会场,我想要休息一下。”好吧,再见!”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我回到床上,继续想着学习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屋子里清净了许多,看来他们已经回去了。忽然,一阵细微的鼾声从楼下传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小龙在睡觉。我注视着小龙,看着他睡着的样子。接着,我拿起一本书,又开始看了起来,一直到朋友们回来。尽管暮暮没有告诉我太多她出去的目的,但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我们可以常驻小马镇。这真是太好了,我的学习生活不会孤单了! 暮暮看着笔记本上的文字,留下了热泪。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们最初相识的那天。也正是那一天,她和朋友们用行动诠释了谐律的力量,也因此改变了她的一生。正是她们的到来,才铸就了今天的自己。“谢谢你们,我的挚友。” 擦去心中的泪,暮暮又翻了一页: 7月1日,星期五 这个星期,我的学习任务是研究《谐律精华参考指南》。说实话,我对它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书上写的那些东西,还不如暮暮讲的生动有趣。暮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不断地鼓励我加快进度。其实我还是有些嫉妒暮暮的。她和朋友们诠释了谐律的力量和友谊的强大,而我却几乎被遗忘。唉…… 就在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这本书时,突然发现它有些不对劲。按照常理,这么厚的一本书理应是很重的,而它却很轻。终于,我在书的封面上找到了蛛丝马迹——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一个空心的暗格。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却令我大吃一惊——那上面印着我的可爱标志——浅蓝色的六角星,周围是一个六芒阵。看见它,我又想起了我是怎样得到它的…… 那天,是独角兽天才学院的入学考试日。我羞怯地站在爸爸妈妈的中间,等待着考官叫我的名字。那一刻我真是害怕极了,担心入学考试会考砸。在焦虑和害怕中,一个又一个学生完成了考试。终于到我了,我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打开了龙蛋。的确,这个魔法只要稍加练习就能运用自如,但没想到几周后,我却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那天我正在图书馆里寻找关于古代魔法的书籍。“《骑士之剑》、《小马国地理知识集锦》、《轮回》……”我轻声念着,一边念一边想着这些书的内容。这时,我的目光被十几米开外的一本厚书吸引了。我轻轻走过去,用魔法把它拿下来,吹去上面的尘土。“《古代魔法纲要》……一定是本好书!”我一脸兴奋地飘着这本书,离开了图书馆。事实上,那时候的小马很少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她们平时都是在草地上聊天、说笑。因此她们看见我飘着那么大的一本书走出图书馆时,她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满脸通红,飘着它飞速跑开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打开书,细细地看着。不知翻了多少页,我找到了一种有趣的魔法——幻术魔法。这种魔法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个特殊形状的立场。正当我翻阅这一页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划过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紧接着,我的角不知怎么突然亮起,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的小马都惊奇地看着我,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在内。我看了看地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六芒阵的痕迹。塞拉斯蒂娅公主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魔法波动,她走向我,轻轻问我说:“银星小姐,请问你以前练习过这种魔法吗?碍于害羞,我轻轻摇摇头。接着她说:“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私人学生。你很擅长领悟新知识,还能把新旧知识一起运用,我喜欢这样的学生。”能做公主的学生,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在父母同意后(其实他们一直想让我做公主的私人学生),我顺利地成为了公主的私人学生。同时,拜彩虹所赐,我的可爱标志也因此出现了。 看着这张纸,暮暮很是惊讶。良久,她疑惑地问我:“你就是第七个谐律精华的主人?”我看着她,轻轻地点点头。传说一千年前,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使用谐律精华时,没有使用第七个谐律精华——团结之元。它的力量过于强大,仅凭塞拉斯蒂娅公主一马无法使用。为此,她将第七个谐律精华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有先使用其余六个谐律精华召唤出那个隐秘的地方,然后通过设置的考验,诠释团结的力量,才能得到它。也就是说,需要只有拥有友谊魔法的小马才能得到。 暮暮接着问我:“要怎么做?”我说:“把朋友们都叫到图书馆来,然后你们围成一个六芒阵,让我站在中间。你们将谐律精华戴在身上,然后把力量聚集到我的角上。我就会利用这股力量开启这个地方。” “那我们出发吧。” 恰好今天朋友们都不算忙,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她们。到了图书馆,阿杰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她疑惑地问我:“你也是谐律的一员?我们为什么不知道?”“是的,”我回答,“再找到那张纸之前,我也不相信。”暮暮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银星,开始吧。” 我让朋友们戴上谐律精华,然后我站在她们中间,释放幻术魔法。我原本以为,这次魔法融合会失败,因为对它我并没有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在融合的那一刹那,一扇隐秘的大门打开,我和朋友们被吸进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飘渺的星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平稳地站在这里的。朋友们的反应和我差不多,但她们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这是哪里?”暮暮问我。我说:“这里应该就是隐藏团结之元的地方。没记错的话,这里被称作——星光长廊。”“那我们要怎么回去?”云宝显得十分着急,她可能是怕回不去了吧。“不,”我安慰她,“我相信我们会没事的。”“但愿如此吧。”阿杰问道:“我们现在向哪里走呢?”我看了看没有尽头的长廊,叹了口气,然后告诉她:“继续向前。” 我在书上看过星光长廊的传说:据说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塞拉斯蒂娅发现这里后,她渴望这里能变得风景秀丽如画。可周围的环境太过恶劣,这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她最后动用了几近天角兽一半的魔力,将这里变为了神秘、飘渺的星光长廊。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这个故事,一直到我撞到萍琪为止。我悄悄地问她:“嗯,萍琪,我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她兴奋地回答:“没关系!你激动吗?我好激动~……” 话音刚落,暮暮示意她停下。看着前方,我问暮暮:“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一条河,阻断了我们的去路。” “虽然有船,但也只是两块木板而已。” “让我想想……”我陷入了沉思。这很明显是想测试大家的默契。而唯一的办法是…… “有办法了!小蝶,你和云宝先飞到对岸。阿杰,你和瑞瑞先坐木板飘过去,等云宝和小蝶把你们拉到对岸以后,再把我和暮暮送到对岸。” “好主意,我们开始吧!” 我们先把阿杰和瑞瑞分别扶上木板,然后让云宝和小蝶跟着她们一起移动。毕竟前面是条河,如果不慎跌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里去。当她们安全到达河对岸后,我和暮暮也顺利通过了。“嘿!银星!这也不算难嘛,有点耐心就能通过啊?”云宝责怪我。 “别大意了,这可能只是第一个考验呢。”我好心提醒她。 果不其然,从天上突然落下一个笼子,把我们全都抓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萍琪尖叫,我们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又淡定抢说:“只是烘托一下气氛嘛~”我们无言以对。这时地面上响起了轰鸣声,我才发现这里就是长廊的尽头。前面的台子上摆着的,正是团结之元。传说它是一个要比魔法之元的力量还要强大的谐律精华,维持着其余六个谐律的力量稳定。而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它居然也是一个皇冠。暮暮问我:“银星,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朋友们也焦急地看着我。是我领她们来这里的,我就要为大家负责。但是,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出去的方法。暮暮提议把七个谐律精华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也许就能出去了。这办法的确不错,而我们身边能用的,也只有谐律精华。我们按照进入长廊时的阵型,释放出强大的谐律魔法。就在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刻,笼子却突然消失不见了。“银星。”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塞……塞拉斯蒂娅公主?”“你已经证明了,你和友谊魔力是不可分割的。这也是你能常驻小马镇的一个原因。”就在说这番话时候,星空长廊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我们又回到了图书馆,不一样的是塞拉斯蒂娅工主就站在我们面前。最后,公主对我说:“我希望你能在学习生活中懂得友谊魔法的力量。暮暮,从今以后你们既是同学,也是室友,更是朋友。祝你们相处愉快。” 公主走后,萍琪问我:“你激动吗?我好激动!除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对你大喊‘啊’的那一次……”呵呵,萍琪的话可真多~ 第2章 小镇风波 7月5日,星期三 暮暮: 我和银星要出去买一些食材。锅里还有一些煎饼,那是留给你当作早餐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不必担心。 斯派克 同样的食材,品种不同,菜品的味道也会有很大的差距。我准备晚上做一个水果蛋糕,不过图书馆缺少很多材料——樱桃、草莓、橙子,还有……薄荷。薄荷肯定不适合用来做蛋糕,但它对我有很大的用处。 我找到了一个卖草莓的摊位,仔细端详着被魔法包裹的草莓。它仿佛一块美玉,让我爱不释手。直到摊主不耐烦地问我:“你到底买不买?”我这才反应过来。“嗯,一斤(公斤)草莓多少钱?”摊主回答:“四块钱。”我心想:“品质不错,还不算太贵。”于是我买了半斤。作为蛋糕上的点缀,没有必要放那么多。 付过钱,我们来到了一个专卖水果的店铺。听斯派克说,她是樱桃酒,这个店铺的老板。这里主要以卖樱桃为主,有时候也会卖一些草莓、橙子等水果。“相信我,品质优良,价格合理!”“真……真的吗……”我有些怀疑。不过看到斯派克脸上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我也打消了顾虑。“早上好,斯派克!”樱桃酒向我们打招呼。“你好,樱桃酒!”斯派克,热情地回答,看来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斯派克问:“今天有什么优质水果吗?”“当然!”说着樱桃酒就拿出了一小盒樱桃。里面的樱桃个头很大,闻起来也有那种水果自然的香气,这真的是优质的樱桃!看着我赞许的目光,斯派克又问:“这里有优质橙子吗?”“抱歉,今天我没进货……”樱桃酒一脸歉意。斯派克问我:“银星,没有橙子,你不介意吧?”“嗯……其实我不介意。没有橙子,可以用其他的水果呀。”我说。“那么,欢迎下次再来!”樱桃酒挥蹄向我们告别。 没有橙子,我的确有些不太高兴,那是我要做甜橙酱用的……算了,先去寻找卖薄荷的地方吧。作为一种特殊的香料,卖它的店铺全镇寥寥无几。但是我从斯派克那里打听到,有一匹名叫薄荷甜心的小马,在这个市场里卖薄荷等香料。她的店铺很冷清,没有谁会天天来这里的。他们每次都会买走一大堆香料,然后用光再来。不过呢,我觉得自己有很多地方和她很像的地方:待人和善、真诚淳朴、从不抱怨别人。“薄荷甜心你好!”斯派克和她打招呼,“这是我的朋友银星!”“嗨~”我腼腆地应地应了一声。 “哦~你好银星!想来点什么?薄荷叶、薄荷汁,还是薄荷糖?”“呃……这里卖薄荷糖?”我有些不解。“糖果不都是在萍琪那里卖吗?”“哈哈,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她笑着回答,“因为我的可爱标志就和薄荷有关呀~”的确如此,她的可爱标志是一片薄荷叶。“我想要一瓶薄荷汁,还有几片薄荷叶。”“好的!一共八块钱!”“斯派克?”我问。 “怎么了?” “八块钱是不是有些贵呀?” “呃……薄荷在这里卖八块钱已经很便宜了,没有多少小马像你买这么多的。” “哦……好吧。”我掏出小钱袋,倒出了仅剩的八枚硬币。 “欢迎下次再来~”她热情地送别我们。 回图书馆的路上,我问斯派克:“不过,斯派克,你是怎样知道这么多摊位的位置的?”他得意洋洋地回答,“虽然我只来到这里没几天,但是只要多走几次,很快就能记住位置了。”“我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呢。”原来如此。 回到图书馆,暮暮正在专心地看着书。“回来了?”她连头都没抬。“嗯。”我应了一声。“我准备让你尝尝我做的薄荷蛋糕。” “嗯哼。” “那么……一会儿再见了?” “嗯哼。” 也许有马会问我,为什么暮暮对自己这种态度,而我却不生气?实际上,她一看上书,注意力就会很不集中,很难听进去别人说的话,因此不必计较了。 我一样一样拿出材料:“ 薄荷汁、香草、面粉、鸡蛋、糖……”还有一块宝石。”“宝石?!我最喜欢了!”斯派克兴奋地大叫,双手还搂着我的一只后蹄。那一刻我真想尖叫,然后迅速跑开,可是我做不到。从小我就是一匹极度内向、敏感、害羞还爱哭的小马。 搅拌好蛋液,我又在里面倒入了一些薄荷汁。嗯~闻到薄荷的清香,真是一种享受啊!接着,我把面粉和香草加入蛋液,经过搅拌后放入烤箱。 十几分钟后,一声清脆的“叮!”打破了图书馆内的宁静。暮暮受到了惊吓,发现书,嗅了嗅周围散发的味道。“嗯……真的好香。银星,你在做什么啊?”“尝尝吧,我亲手做的薄荷蛋糕!”我拿出一个浅绿色、上面有薄荷叶和奶油、苹果片搭配的装饰,中间则是我精心熬制的樱桃酱。蛋糕的侧面,是我用香草和奶油调制的特殊装饰。尽管色泽上不是太好看,但味道肯定是一绝!暮暮仔细地检阅了我的成果,然后缓缓举起了叉子…… “嗯~银星,你的手艺的可以和萍琪媲美了!”我舒心地笑着,“谢谢夸奖。”“只不过,你答应好斯派克的那块宝石去哪儿了?”“嗯……这个嘛……”我有些犹豫。 这时,斯派克打开了厨房的门。他手里的盘子上托着一块精致的薄荷蛋糕,上面还有一颗蓝色的圆宝石——我居然没发现蛋糕少了一块!他尝过之后对我说:“味道不错,银星!你应该再放一点宝石的。” 呵呵,看着他那满腹牢骚的脸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想我没什么要说的。我们用这个特别的蛋糕,度过了下午茶时间。 闲适、清新、美好的下午…… 暮暮再一次流下了泪。只是,这次的泪是甜的。没错,银星做的食物,从味道上真的是无可挑剔,装饰和外观上也十分高雅。她多么怀念自己和朋友们共进晚餐的情景啊,只是……再也无法看到那么多笑脸了吧。 暮暮关上地下室入口的门,点亮一支蜡烛,继续看下去。现在,趁着银星不在,她要好好回忆一下,曾经被遗忘的每一个瞬间。 7月7日,星期五 早上,我和暮暮接到了阿杰的邀请,希望我们能去帮助她收苹果。这一季的苹果,虽然要比正常的苹果早成熟一段时间,但是味道和其他苹果相差无几。当然,不能少了斯派克。我听见他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暮暮飘起小龙的尾巴,用力摇晃了几下。不出所料,他马上就醒了,嘴里还嘟囔着:“你们干什么啊?让我睡个好觉吧!”“嗯……我很抱歉,斯派克。今天我们要去帮阿杰收苹果,你想去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好吧好吧。”他努带着他努嘴,“我最受不了你这样子。”我和暮暮十分高兴。我把他飘到我背上,然后带着他一路向苹果园飞驰。 来到苹果园,阿杰满心欢喜地在门口迎接我们。她说:“知道吗,我要和大麦哥比赛送苹果,如果他输了,他就要穿奶奶的花裙子去游街!”“是吗?一定很有趣!”暮暮很兴奋。“那么走吧,我还想早点看他出丑的样子呢!”我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朋友邀请自己来帮忙的,自己又有能力,因此我才会跟来。暮暮和阿杰一边走,一边聊天。而我则和斯派克一起检查每一颗苹果,看看有多少坏掉的,然后把它们挑出来。我用魔法轻轻飘起一个苹果,检查它有没有虫眼和烂斑。斯派克的方法则更简单:看到好的,他就留在装苹果的桶内;不好的就直接丢掉。在我处理坏苹果的时候,他还把其中一个苹果扔到了我角上。我埋怨道,“斯派克!”他回头问我,“什么事,银星?”听到他嘴里有含糊不清的声音,我疑惑地飘起他,然后打开他的嘴——里面全是苹果泥。 几分钟后,暮暮正在训斥斯派克,阿杰则在劝说她。她生气不是因为对待我怎么样,而是偷吃阿杰的苹果。刚结束训斥,斯派克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是,一个响嗝打断了他,然后从嘴里飞出一个卷轴。我飘起卷轴,打开它,然后念起来: 亲爱的小马们, 盛大的万马奔腾庆典即将在中心城举办。时间是…… “说重点。”斯派克有些不耐烦。 “哦……” 特邀暮暮和银星携带一名嘉宾参加庆典。 塞拉斯蒂娅公主 眼尖的斯派克很快就找到了票。“看,一共有三张!” “能带我去吗?”阿杰问。“我想借这个机会给苹果家族创收!”她从没去过什么庆典,因为她是家中最重要的劳动力之一。在收苹果的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其他事。“嗯……我想,这个你应该和暮暮说,”我回答,“大多数决定都是由她做的。” “暮暮,带我去庆典好吗?”她把头转向暮暮那边,“我一定要实现我的梦想!” “嗯……这个……” “当心~~~!”一个天蓝色的影子从一颗树上掉了下来。那是云宝!“噢……”她用蹄子揉着头,“你们说什么庆典?” “云宝!”阿杰有些生气,“你就是为了偷懒才没来帮忙收苹果的吧?!” “哪里哪里!”她不屑一顾,“我一直在——睡觉!” “云宝,你也想去吗?”暮暮问。 “当然!就像我跟你说的,闪电飞马队总在重要场合表演。我的梦想就是能成为闪电飞马队的一员!你一定要让我去!” “喂!云宝!是我先和她要的!” “那又怎么样?先到又不一定先得!” 我想调解她们,但她们吵的实在太厉害,我不敢插嘴,只能弯下腰,躲在斯派克后面看着着一切静静发生。终于,暮暮开口了:“姑娘们,我要自己做决定!”“哼,阿杰,你敢和我比掰蹄子吗?”“乐意奉陪!”她们根本没听,我们也只好卸下背上的苹果,默默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暮暮说:“银星,我们应该吃点东西了,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嗯……走吧。”我说。可是,拿着三张庆典的票,怎么可能安心吃饭呢?在一条路上,我们不小心撞到了萍琪。她还以为那些票是蝙蝠呢!但是她一看到票,立刻来了精神:“这是万马奔腾庆典的门票!那可是全国最盛大的庆典!暮暮,银星,你们能带我去吗?”“嗯……我们……”话音未落,瑞瑞从远处走过来,她也看到了票。哦,天哪,又要开始了。 “啊?!”这是万马奔腾庆典的门票!”瑞瑞惊呼,“我一定要去!我会在那里,遇见,特别的他……” “他?”我们有些不解,“他是谁?” “他呀……他可是小马国公认的帅哥!他一定是一匹温文尔雅、温柔体贴的小马……”瑞瑞回过头,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萍琪:“可是你宁可想带萍琪去,也不肯带我!”暮暮哑口无言。“票是我的!”一个身影出现在街口,那是云宝。“云宝,你一直在跟踪我吗?”云宝含糊其辞:“呃……可能,也许是吧。”等一下!”阿杰大喝,“票是我的!”暮暮沉不住气了,“阿杰,你也在跟踪我吗?”“不是,我是在跟踪——这个家伙!”我预感到她们有可能为票吵架,刚想劝架,刚好蹄子撞到了一只小兔。它迅速跑向斯派克,夺走了他手中的三张票。不用猜,也知道是小蝶。她握着票,高兴地说:“哦~天使兔,这真是太棒了!”然后回头看我,问道:“嗯……银星,暮暮,能带我去吗?”“呃……”我刚要开口,瑞瑞抢先问:“怎么,你也想去?!”“嗯……其实我想去的是那里的小花园。那里有好多种动物呢~有火烈鸟,有草地鹨,还有秃鹫呢……”“这有什么啊!”云宝一脸不屑,“票应该是我的!” “我的!” “我的!” “我的!” “是我的!” …… “够了!”暮暮大吼一声,“只是一张票而已,我要自己做决定带谁去!” “可是暮暮……” “都别说了,我会想出办法的!” “好吧……”她们不欢而散。但是我却看出,暮暮的心中十分焦虑。谁都想让朋友和自己一起分享快乐,可是事与愿违。我问暮暮:“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她叹了口气,一脸痛苦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她看起来有些虚弱。“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问。“只是……肚子有些饿。”她回答。 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我们吃完饭再想这个问题吧。” “好主意。” “那么我……” “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找到吃饭的地方不算难,解决暮暮的问题才是难点。我看着她一片一片地揪着花瓶里的花的花瓣,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安,并未在意她说着什么。我抬起头,看见侍者走向我们。他来到我们的桌边,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您想点什么?”“我不知道!”暮暮突然大叫。我也被吓了一跳,把头转向暮暮那边:“嗯……暮暮……他的意思是,你可以点餐了吗?”“哦,呃……抱歉,银星,我失态了。请点一份雏菊水仙三明治,一份仙草沙拉,还有……” “一份雏菊茶,还有一个紫荆茉莉三明治。”我补充。 “好的,请稍等。”侍者离开了。 “我说银星,你怎么点了那么复杂的东西啊。”暮暮有些不解。 我轻轻地笑了。“哦,这些都是这家餐厅味道上乘的美味。来吃饭怎么能不尝尝呢?” “好吧……你真的很会品味。”暮暮无言以对。的确,除了做美食,我也十分喜欢去不同的餐厅品尝不同的菜品。很多餐厅的侍者见到我携书而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银星,欢迎光临!”这个时候,我的回复就是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 暮暮呢,她还在为票的问题烦心,以至于侍者走过来送餐她都没看见。“这是你们要的菜。”他一边说,一边用魔法慢慢把茶壶和餐盘放在桌子上。“谢谢。” 我飘起茶壶,倒上一小杯,静静品味着。茶水氤氲着清香,雏菊那股苦涩的味道荡然无存。飘起三明治,翻开上面的面包,抹上一点特制的薄荷酱……虽然辣,但是紫荆花和茉莉的花香就包含在之中。暮暮可没什么心情,她就和往常一样,飘着三明治,不紧不慢地嚼着。我突然发现,周围的小马正在向屋内跑去。暮暮好奇地问我:“银星,下雨了?”我摇摇头。“没感觉到啊。”“暮暮,银星你们好!”午餐怎么样啊?”“云宝,你不会……是想要票吧?” “哪里哪里!”云宝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让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享受一顿没有雨的午餐而已。我对其他小马一样好的。”“真的吗?”暮暮半信半疑。“当然是真的!”“那么,请你把云补上吧。”云宝的计谋被识破了,只好扫兴地把洞封上。为了避免被雨淋,我事先释放了立场魔法,保护周围不受外界条件影响。当然,这个保护罩在释放的时候,并没有考虑暮暮。所以…… 几秒钟后,倾盆大雨急速冲向暮暮。她的鬃毛被淋湿了,午餐也只能被迫结束。她看着继续享用午餐的我,心里又气,却又无计可施。我说:“进来吧,暮暮。这里可以帮你避避雨。”“谢谢,银星。”她脸上挂着微笑,“好像只有你没有要庆典的票。”我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不太想去庆典,我只想找一本好书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票让给你。”“那我们……” “吃完饭再走吧。”我提议。 “好,剩下这些足够我们一起吃了。” 我飘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温暖、顺滑的茶水流过口腔,香气很快就弥漫在口中,流连忘返……薄荷酱的微甜和辣,搭配特别的花香,真的容易让马口水四溢。不过,暮暮可没这个心情,她只想吃完东西,马上会图书馆去。说不定,其他朋友也在筹划什么“特权”呢。几分钟过去了,我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看着暮暮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那么……我要解除领域了?”“解除吧。”我熄灭了角上的亮光,倾盆大雨很快打湿了我们的鬃毛和尾巴。就在我们叹气的时候,瑞瑞恰巧经过这里。她的背上套着一个雨伞鞍,可以用来挡雨。她见我们全身湿透了,就打算带我们到时装店避避雨。 时装店里,我正在一脸痛苦地被瑞瑞要求穿上一件礼服。它看起来就像一件加了装饰的马鞍,但十分华贵——瑞瑞精心选用了最优质的宝石来装饰。可是暮暮并不开心,反而觉得这也是一种想要到票的手段。我悄悄提醒她:“暮暮,你看那个马鞍,和我的一模一样!”暮暮经过仔细比对后,她叫住瑞瑞:“好了瑞瑞!你也是为了得到票这样做的吗?” “可是暮暮~” “不行!我要自己做决定!谢谢你的好意!”暮暮回头叫我一声:“银星,我们走吧!斯派克还在家里呢,我们要给他弄点吃的东西。” “哦,来了。”我一边回答,一边脱下礼服,“谢谢你的好意,瑞瑞。可是我并不想大家这样挖空心思去讨好暮暮。”“好吧。”她的耳朵开始慢慢下垂。我正准备离开时装店,发现前面有一辆装着许多食物的车子——有苹果派、苹果酥、炸苹果饼,甚至焦糖苹果串。不用猜,肯定是阿杰来这里找暮暮的。“哦,天哪。有可能她现在就在图书馆里!我必须回去看看!”我释放瞬移魔法,角上出现蓝色的光。“砰!”一眨眼的功夫,我又回到了图书馆。 刚进图书馆,我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图书馆从书架到地板,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干净的!“这可怎么办?!”我不断问自己,“暮暮究竟去了哪里?” “哈欠~银星,发生什么事了?”斯派克被我吵醒了,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朋友们立刻涌入图书馆。她们问我:“暮暮去哪儿了?”“嗯……她还没回来。你们先等一等吧。”我正准备去泡茶,一个紫色的光球出现在我面前——那是暮暮!可是她的气色不太好,鬃毛乱乱的,好像经历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暮暮,你回来了!发生了……”“啊啊啊啊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让你们失望。可是只有三张票,我无法选择!求求你们,原谅我!” “暮暮,”阿杰最先上前安慰,“这是我们的错。我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愿意放弃我的票。” “亲爱的,很抱歉让你怎么痛苦。我也放弃。” “嗯……我也放弃。” “我也是,让朋友伤心,并不是我的初衷。” “那么票就是我的了?太好了!”云宝欢呼,但是大家犀利的眼神回应了她。“那个,我想我还需要练练。” “那么,你们都愿意放弃票吗?”我问。 “银星,其实你们带着斯派克就可以去啊。”阿杰提议。 我笑着回答:“对我来说,没有朋友们,我们去庆典也不会开心的。” “银星,帮我写封信吧。” “不不,还是我来吧。”斯派克抢着回答,当然了,我并不介意。 …… “噗~”门票随着火焰一起送走了。 “暮暮,这次你们也去不了庆典了。”朋友们有些沮丧。 “没事的,相比去庆典,和朋友们在一起更开心。” 就在我们垂头丧气的时候,塞拉斯蒂娅的回信却带给我们一则喜讯——公主邀请我们一起去庆典!这真的太好了! “咕~” “嗯,斯派克,走吧。” 第3章 礼貌待马 7月10日,星期日 正当我们猜测是谁的恶作剧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循声望去,居然是云宝和碧琪!云宝的蹄子里拿着一瓶隐形墨水,碧琪则拿着一小瓶苦瓜汁。这下我明白了——她们趁我给暮暮讲解实验的时候,碧琪把苦瓜汁掺进了茶里,然后又在云宝的帮助下调包了墨水。我和暮暮看着她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她们是小马镇里最会恶作剧的,除了害羞的小蝶和我,其他小马都对她们的恶作剧表示无计可施。 看见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走出图书馆,她们拔腿就跑。不过呢……她们没跑多远,就被我的幻术魔法束缚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魔法,它可以在一定领域内形成一个特殊立场。它的主要用途是给时装秀舞台布景和设置特效,不过现在成了她们临时的牢笼。我要求她们道歉,然后告诉她们不要再做这样过分的恶作剧,她们答应了。 实际上,我对恶作剧持十分反感。一是由于我十分敏感,二则是为一些不愿被恶作剧的小马着想。突然受到惊吓,然后被其他小马嘲笑,不仅是我和小蝶,如果换做别人,也一定是不愿意的。 第二天,我再去拜访她们时,发现她们正和一只棕色羽毛﹑浅紫色眼眶的狮鹫在一起。云宝和碧琪看到我,立刻向我做介绍:“来,银星!这位是吉尔达,我在少年飞行训练营认识的好朋友!”“嗯......你好。”我怯生生地回答。“切!”她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喷了喷鼻子,接着伸出一只爪子,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好。”“好”字还拉了特别长的音。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以和为贵,况且她又不是小马国的公民,我也只好暂时迁就她。 握过手,我和她们说要回去学习,就先回图书馆了。碧琪还说,有机会还要给我们开一个聚会呢!但是我却隐约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拿了一本有关幻术魔法的书,沏上一壶茶,然后飘起一个杯子,悠闲地享受这美好时光。可是过了不久,萍琪就风风火火地跑进图书馆,直冲二楼。我问她:“嗯……碧琪,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敢想象,吉尔达竟然把我从天上打了下来!”我有些糊涂,但听了事情的原委和碧琪的猜想后,我还是决定,和她一起去看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到集市那里去喝点东西,让碧琪散散心。 嗯......偶尔享受一下生活的感觉真的很美妙。碧琪却开心不起来,一脸忧郁地吸着奶昔。我想,如果她真的那么蛮横﹑粗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耐心等待。 几分钟后,吉尔达出现了,一同出现的还有云宝。我看云宝的样子好像是说,她要离开一会儿。这真是个好机会!我轻声提醒碧琪:“她来了。”碧琪看见吉尔达,立刻把头藏在我身后,她不想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看到,吉尔达把尾巴伸进番茄堆里,正巧阿杰的奶奶史密夫婆婆也在那里。她看到突然出现的尾巴,吓了一跳。她一边走,一边叫着:“是……是响尾蛇!大,家快躲到山上去!” 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不能阻止,碧琪只能说说感想了:“哦~可怜的史密夫婆婆,她被吓到了!她真的很坏!”“继续看。”我提醒她。 吉尔达又走到一个苹果摊前,拿尾巴随手偷走了一个苹果,然后吃掉了,可摊主并没有察觉。碧琪看着这一幕发生,她对我说:“我……我觉得她会把苹果还回去的,对吗?”她还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丝苦笑。我还能说什么?萍琪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出现。我除了无言地安慰她,别无他法。但是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看见小蝶带着鸭子一家穿过集市。因为要照顾小鸭子,她背对着走向吉尔达。吉尔达看见她撞到了自己的小蝶,不但不领情她的道歉,还对着她吼了一声。小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我想,她一定伤心极了。我看着她大哭着跑出集市,心里五味杂陈,又有一丝茫然:“究竟谁能在她欺负镇上其他小马之前赶走她?”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是萍琪严肃地对我说:“相信我,银星,我会用属于自己的方法来赶走她的!”“什……什么办法?”我忍不住问道。 “秘密!”她说,“一会儿见了!我要给她开一个派对!”我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算了,一会儿就会知道了。我带着好奇心,回到图书馆去和暮暮讨论这次发现的结果。 暮暮听了我的发现,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我本以为萍琪误会了吉尔达。现在看来……我才是那匹错的小马。”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垂下。“开心点嘛,暮暮!”我上前安慰她,“萍琪还邀请我们去参加吉尔达的欢迎派对呢!”“什么?派对?”暮暮大叫,“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我说,“她说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吉尔达。” “走吧,我们去看看。”暮暮说,“我倒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恶作剧。” 其实我很讨厌恶作剧,认为那是对其他小马的一种不尊重。但是我很好奇,想看看这个特殊的“报复”计划究竟怎样实施。萍琪是我认为整个小马镇最独一无二的一匹小马——你永远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来到糖块屋,看见吉尔达还没有来,我偷偷地问萍琪:“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不太相信你能对付她……”萍琪则用蹄子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交给我好了!我不会让小蝶白白被欺负的!呃……或者说,没有谁能欺负小蝶!”“那么……祝你好运。”这是我唯一能祝福她的话。吉尔达很快就会到这里,我相信萍琪能给她一个教训。 为了避免被识破陷阱,萍琪特意去门口欢迎参加派对的小马。我站在她旁边,向客人们点头示意。很快,她再一次不友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想藏在萍琪身后,但是她却用后腿硬把我往前推。最后,我和吉尔达几乎要贴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样。萍琪则用她一贯的方式和她打招呼:“哦!吉尔达!欢迎你的到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大派对!”她听到这句话,一把推开我,然后吃惊地问萍琪:“真的吗?为我准备的?”她又恶狠狠地瞪了萍琪一眼,压低嗓子说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萍琪似乎没当回事,接住我之后开心地回答:“我也是!”待她走进去以后,她说:“现在,是我们看好戏的时候了!”说着她走过去和吉尔达握蹄。吉尔达刚一碰到萍琪的蹄子,她的毛发立刻触电般地竖起来,感觉就像被电击过一样。自然,有恶作剧就少不了云宝。她看着吉尔达狼狈的样子,大笑着说道:“萍琪,真有你的!这个是握蹄式电铃,只要按上就会……” “切。”吉尔达没好气地回应萍琪。 “那么,你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吃块糖怎么样?”萍琪又开始问吉尔达。 “柠檬薄荷糖,让我尝尝!”她随手抓起一块。我看着这一切,隐约感觉萍琪好像要搞砸这次派对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吉尔达突然惨叫起来,好像是在四处寻找着水。其实我也不知道萍琪做了哪些准备,不过为了避免被误伤,我决定提前离开这里。当然了,萍琪也建议我这样做,因为这里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争斗。 后来暮暮参加派对归来,告诉我吉尔达离开了小马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问暮暮:“那么……经过了这件事,你有什么启发吗?”“当然有!”她一脸自豪地回答,“斯派克!” …… 我还是没能阻止暮暮给塞拉斯蒂娅公主送去隐形墨水。不过我也相信,我会改变对恶作剧的看法的。至少……现在不会。 7月11日,星期一 这是我第一次把幻术魔法展示给暮暮。她看着我的角发光,聚集魔力,最后释放出六芒阵……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暮暮也向我展示了她学会的魔法,其中包括让斯派克长胡子的那个。斯派克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是他却说:“银星,你就会欺负我!明明很帅的!”他又换了一种绅士风度的腔调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能和你共度这个夜晚吗?”听他这样说我,我的脸“唰”地就红了。暮暮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说:“好了,斯派克!我们还要继续练习呢!”“ 知道知道!不过你一上午已经练习了九个魔法,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好吧,我们正好出去走走,让被你迷倒的银星也缓一下。” “呃,嗯……我……我才没有!”我极力辩解。“好了,我们要出去了,一会儿见!” “再见~”我轻声送别他们。不久,我看到糖糖来敲图书馆的门。我有时候光顾碧琪的蛋糕店,她也会在那里帮忙,我就这样认识了她。她在外面喊:“银星!小马镇的中心广场又来了一只独角兽!你不去看看吗?” “哦,来了,我马上去!”我回答。 我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糖糖见我许久没出来,她又说:“那我先走了!” “好,一会儿广场见。” 借这个机会,我又温习了一下以前的魔法。但是我不知道,她这样招摇究竟为了什么?名利吗?我觉得还是以防万一为妙。 当我到达广场的时候,看见台上有一只独角兽正在表演。她有着浅蓝色的身体和白色的鬃毛。我走到前面问暮暮:“她是谁?”她说:“她自称‘伟大全能的崔克西',所以应该是叫崔克西。”她好像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气势汹汹地问我:“怎么,你不相信伟大全能的崔克西?” “呃嗯……我……”我无言以对。 “够了,崔克西!”阿杰站出来,“你要是没有本事,就不要欺负我的朋友!” “哼,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你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她说话的口气还是那么盛气凌人。 “瞧着!”阿杰说着叼起一段绳子,在围观的小马面前表演起了牛仔秀:她先用绳子套住树上的一个苹果,然后送进嘴里。接着不过从崔克西的神态来看,她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在阿杰的表演结束后,她用魔法控制几条绳子从一个花瓶中飘出,然后把阿杰从头到蹄子全部捆住了。阿杰虽然用尽全力,可还是无法挣脱。无奈之下,她只好一蹦一跳地逃离舞台。看着这一幕,我觉得她并不是在吹嘘,应该是有本事的。不过呢,能替朋友说话的可不只阿杰。在阿杰失败后,一直看不起她的云宝开口了:“哼!只会耍些小把戏算什么,你能——这样吗?”话音未落,云宝立即全速冲上天空,连续穿过好几朵云,又带动了一个大风车转了几圈,最后顺着原路返回。她既洗净了身子,还让毛发焕然一新,连我也十分钦佩她的高难度技巧。崔克西呢,她并没有准备比赛,而是给云宝的彩虹施了魔法。霎时间,彩虹就像失控一样围着云宝,把她弄得晕头转向。这还不够,崔克西还用雷电魔法整蛊了她,就像之前她和碧琪对斯派克实施的恶作剧一样。斯派克越看越着急,他没有看见我,但是他一直在鼓动暮暮去和崔克西对决,阿杰也继希望于她。她说:“我们要来一次优秀独角兽之间的对决!”不过还没等暮暮开口,瑞瑞就抢先“摘走”了她“优秀独角兽”的头衔,走上舞台和崔克西对决。可惜的是,瑞瑞还没有施展她的能力,就被崔克西大败——瑞瑞是公认的爱惜自己漂亮的头发,可这一次却被崔克西变得像……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很难看,她难堪地向家的方向跑去,那时她一定很痛苦。如果换做我的话,一定会把头埋在鬃毛里,一边哭一边往家跑。 接连打败三匹小马,崔克西也开始骄傲起来。她骄横地把蹄子指向暮暮:“那你呢?你有什么我做不到的?”暮暮一直不想炫耀自己,她一直都很低调。平时在外面,我只能看到她使用最简单的浮空术。“我?”她用蹄子指着自己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市民罢了,不会什么魔法呀。嗯……好了,我要回去洗衣服了,失陪了!”她迅速离开了围观的舞台。在她离开后,崔克西更加猖狂了,甚至叫嚣自己的小马镇最强的独角兽。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选择了离开。 回到图书馆,斯派克和暮暮讨论最多的就是是否与崔克西进行对决。斯派克觉得,暮暮必须打击崔克西的嚣张气焰;暮暮则认为炫耀自己会失去朋友。我尝试调解他们的矛盾,但还是失败了——暮暮甚至用魔法变出一扇门挡在她和斯派克中间。就我自己而言,我还是比较反感有小马吵架的。虽然我很害羞,但不意味着我会静待事情继续发展。很多时候,有小马在集市发生争吵,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来找我。 闹僵之后,斯派克离开了图书馆,我则给暮暮做开导工作。我问她:“暮暮,你真的很害怕炫耀吗?” “是的,”她回答,“当我还是匹小马驹时,我曾经研制过一种药水。它的配料十分繁杂,听说即使是专业药师也会配错顺序。那一次,我把最后两种溶液的顺序颠倒了,结果它爆炸喷出黄色的液体,很多都溅到了我的脸上。当时实验室还有其他小马,他们看到我的脸以后都在笑话我。有的甚至还说:‘这就是炫耀自己惹的祸!'我听到后十分难受,也不再随意向大家展示自己。” 听过她的想法,我有些明白了。暮暮不仅害怕失去朋友,更害怕颜面扫地。我对她说:“不要害怕,暮暮,你我的魔法都胜她一筹。现在的问题是,她有没有说过什么自称‘伟大全能’的依据呢?”她想了想,然后回答:“有。她说自己曾打败过一头巨大的星座熊,但是我十分怀疑。星座熊是一种体型巨大的生物,一般居住在偏远的山洞里。”我提议:“要不,我们看看书上是怎么描述的好吗?” “好主意,这样还能想到对付它们的办法。”她说。 就在我们查找资料的时间里,斯派克闯祸了——他和斯奈尔、斯尼普引来了一只大熊。大熊咆哮着冲向小镇,沿途破坏了不少房屋。借着暮暮去查看情况的机会,我立刻给图书馆释放了领域魔法,使它可以免遭大熊的破坏。因为需要维持领域魔法,我不能离开图书馆,因此我一直在二楼看书。 第二天上午,暮暮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她看到崔克西无力击退大熊,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只星座熊宝宝,她先用催眠魔法让小熊先停止行动,然后释放浮空术,想办法制作了一个牛奶壶,放入小熊口中。在浮空术的作用下,把小熊又送回了山洞里。但是崔克西仍然一副高傲的样子,甚至还扬言:“也许你是能打败一头小熊,但你永远无法战胜伟大全能的崔克西!”离开了小镇。至于斯派克,他“接受”了暮暮的惩罚——长胡子魔法。反正我觉得,他脸上有胡子不太好看。谁知道呢?小马之间的审美不同嘛。 第4章 糟糕的玩笑 8月6日,星期六 这几天真是糟透了。斯派克说他要去中心城办事,想顺便带我参观一下暮暮以前在中心城的住处,我答应了。但是回来的时候,我却得了严重的感冒,一路上不停地打喷嚏,还经常头晕。回到图书馆的时候,甚至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斯派克把我搀扶到二楼,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按照斯派克的说法,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看书。可是没有书对我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没有书,什么兴趣也没有。我的大脑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对任何事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这个时候,我开始回想起一些我来到小马镇以前的经历…… 来到小马镇之前,我一直在独角兽天才学校学习。在老师们的印象里,我留给他们的,一直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形象。有一位老师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她是一位图书管理员,而我是图书馆的常客。那次我在一个角落钻研《古代魔法纲要》,一匹平时十分顽皮的小公马走过来骚扰我。那时很多小马都被他骚扰过,但他从不会仗势欺马。可这次不同,他抬起蹄子,轻轻推了一下书。我受到了惊吓,抬起头一看是他,我低下头问他:“呃,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他突然气势汹汹地喊道:“哼,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书?”“你……你的书吗?可是我……” “别狡辩了!快把书交出来!” “我……我从没见过你的书啊~”我带着哭腔解释道。 “你这个白屁股!除了书就是书,你什么也不记得!” “我不是白屁股,我有我的可爱标志。”虽然我很不解,但声音还是轻柔的。 “是吗?切!反正你一无所长,看书学不到什么东西!”他一把打翻我蹄子上的书,“让我来好好教训你!”说着他就开始用力拽我的鬃毛。每匹小马的鬃毛特点都是不同的,我的鬃毛的特点是长而柔顺。他拽的很用力,这让我感到很痛。我开始抽噎着哭泣,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我小时候就很爱哭,甚至遇见陌生小马离自己太近都会哭。哭归哭,但是我从不会嚎啕大哭,我一直觉得那样很失礼。 他还在揪我的鬃毛,而我的哭声因为很小,又处在角落,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周围的小马都会误以为是他在念着书上的字。见我不停地在哭,他十分生气,又开始欺负我的尾巴。为了赶走他,我只能适当增大哭声的响度,这样才引来图书管理员的注意。她得知事情原委后,她觉得我太害羞了,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 我的爸爸是一位管弦乐队的长笛手,他是管弦乐队的核心;妈妈是一位着名的钢琴家,能弹出许多种不同的曲风。虽然我不会演奏乐器,但我是很喜欢聆听音乐,尤其是贴近自然的声音。同学们都对我的爱好嗤之以鼻,他们都非常喜欢流行音乐。其实在我看来,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尊重其他小马的爱好。 因为我的害羞,许多同学都想了解我的家室。怎么说呢?我的家族是一个音乐世家,历任皇家乐团的指挥、大提琴家、钢琴家等要职,即便到我的父辈仍然地位显赫。可不同的是,虽然身为贵族,我的家族可以说是最没有贵族气质的一家——从来不会高昂着头、从来不会气势凌人地说话,虽然收入颇丰却坚持简朴的穿着。总之,我们家族是最不像贵族家庭的贵族家庭。 如果说家庭成员,一定要说说我的妹妹——银光。她和我一样是白色的身体,但是有一头浅蓝色的鬃毛。她还没有可爱标志,我觉得可能是她总挖苦我的缘故。在家中我是话最少的,有时回答父母的话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嗯”一声。妹妹则是热情地和父母打招呼,借此博得父母的欢心。她总是向我炫耀:“姐姐,你又被爸爸妈妈冷落了!要不要我教教你?”我能做的,也只有反驳她:“不会的!我,我又不像你那么开朗……”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其实我觉得妹妹还是很懂事的,除了挖苦我,她绝不会那样傲气十足地和其他小马沟通。 平时家里的其他小马都很忙,通常只留下我和银光。爸爸妈妈作为乐团的核心,自然没有时间经常陪伴我们。我喜欢安静,渐渐地喜欢上了书籍。天文、地理、历史、科技……几乎凡是与知识有关的书我都喜欢。妹妹银光不一样,她每次看见我读书,总会嘲笑我“书呆子”。我自然是很伤心的了,她不应该这样说自己的姐姐,起外号是对其他小马的不尊重。银光听了我的教导,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诚恳地向我道歉。我当然要欣然接受了! 最近头痛很严重,有时候连续几天都会有精疲力尽的感觉。暮暮不想让斯派克太累,好让他悉心照顾我,她主动让斯派克在我痊愈之前放假。我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快些痊愈啊,减轻斯派克的负担。唉…… 我现在才觉得,斯派克真的可以称之为最佳小助手:他为了不打扰我休息,早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敲打锅碗瓢盆,而是轻声叫醒暮暮;在我休养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去集市看看,有没有什么紧缺的食材——他每天早上都会和我一起做早餐,经常看着我娴熟地做好一份丰盛却不失造型,美味又不失营养的早点。他的厨艺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已经算很不错了。他还主动为我梳头发呢……我的鬃毛一般都是自己整理,它能一直保持着修长、柔顺,一定少不了我的悉心照料。其他小马一般碰一下,我都会把脸藏在头发里,更不要说让别人给我梳头了……他轻轻用梳子梳理鬃毛的时候,我害羞地满脸通红。我也试着恳求他停下,但是他拒绝了。他说:“银星,你现在病成这样,根本没力气梳理鬃毛。再说了,你的头发一乱,该不漂亮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等着他梳理过鬃毛后离开,再继续沉沉地睡去。生病以来,我睡眠的次数和时间都要比以往多许多。 啊~我真的觉得好累。上面的内容都是斯派克帮我记下的,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暮暮看着笔记,泪水却止不住地留下。她真的不敢相信,银星的笔记记录着许多她都不曾注意到的一些事。她感到很惋惜,不是因为她用了数千年的时间的没有了解真正的银星,而是因为她的离开太突然,猝不及防。她只记得,那天她从中心城回来,家里不见银星的踪影,却在她和银星经常一起读书的那张桌子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暮暮: 不要伤心,我会回来继续陪伴你,请给我一些时间。 她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算起来到今天,银星离开已经半个月了。暮暮很担心,害怕失去这位陪伴自己时间最长、感情最深厚的挚友。没有她,自己根本走不到现在…… 曾经美好仍留在心间 放眼今天我却想流泪 物是人非已不再熟悉 这一切我已不适应 望向蓝天我感到寂寞 想着前路却倍感迷茫 唯一的依靠不知在何方 余下的路又该怎样走~ 不知是何时,但是我相信 你会再出现 一起流过泪,一起有过痛 为何要离开 相伴几千年,不愿再孤单 等待你归来 唯有旧笔记,唤醒老故事 何时再相见 真的,她不想再回忆那段时光,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她做不到。 不去回忆,只会让她的心感到更煎熬。 8月12日,星期五 这真是个奇迹!才不到两天,我的重感冒就完全痊愈了。也许这和我最近长时间的休息有关。为了整理学习过的知识,我总是睡得很晚。可能就是这样才使我体质变差了,然后得了感冒……我想真的应该多注意休息了。 今天早晨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的,看得出来小飞马们真的很用心地打扫了一遍天空。但是今天很反常啊:天虽然是蓝的,可是天上一匹飞马都没有,好像整个小镇只有我和暮暮一样寂静。“她们都去哪儿了?”我好奇地问。 暮暮看了看四周,然后回答:“他们……可能呆在自己的家里吧。” 突然,我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好像在招呼我们:“暮暮,银星!快进来!”我回头一看,发现萍琪藏在糖块屋里让我们快进来。大街上空无一马,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现在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想——小马镇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屋子里没有开灯,非常昏暗。我刚走进屋子,明显感觉到非常压抑和拥挤。在黑暗中,我又看到了几双眼睛——是朋友们的。我不禁好奇地问:“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呢?”瑞瑞抱怨道:“哦,得了吧!我们可不是不喜欢好天气!”我有些不解,又问道:“难道……你们是在躲谁?”阿杰回答:“没错。我们是在躲——她。”顺着她的蹄子所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匹身披斗篷的马。她似乎察觉到有谁在看着她,向我们所在的方向看去。我刚想说话,阿杰立刻捂住我的嘴,然后压低我的身体,好不被“她”看见。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匹马而已,最多不过是一位访客——比如吉尔达。 我放下阿杰的蹄子,然后问道:“这个她是谁?你们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银星,你知道吗?那是泽科拉!一匹住在无尽森林的马!”一个稚嫩的声音向我解释。她有着黄色的身体和樱桃红一样的鬃毛,上面还系了一个蝴蝶结。“嗯……那个,请问你是谁?”虽然她看上去比我小,可是礼貌是不能少的。暮暮向我做介绍:“这是阿杰的妹妹,小苹花。” “哦,嗯……你好。”我向她打招呼。 “嘿!她把帽子摘下来了!”云宝惊呼。我一直在和小苹花说话,都忘记观察泽科拉了。虽然无法看到她的面部,但是我能肯定,她是一匹斑马。斑马国是小马国南部的一个国家,但是两国之间没有领土接壤。我以前从未在小马国境内见过斑马。只是我很好奇,她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 “嘿!你们看!她好像在挖什么东西!”萍琪大叫。我定睛一看,还真是。她的蹄子在不断地做一个刨地的动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我还是觉得,只有看一看,才能知道她真正的意图。”我正准备离开,阿杰却一把拉住我:“不行!她那么可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可是……”瑞瑞接道:“我同意阿杰说的,亲爱的。我们谁都不想受伤,对吧?”“可是……可是……”我望向其他朋友,她们都点点头,表示同意阿杰和瑞瑞的说法。无助的我又把目光投向暮暮,她也只是叹了口气。显然,她还无法拿定主意。 “咦?有谁看见小苹花了吗?”阿杰问道。我们找遍了整个一层,都没有她的身影。云宝查看了二楼,也没有她的踪迹。看来她应该是听到我的话后去追泽科拉了。 “姑娘们,我们走!”暮暮果断指挥大家出发。我被暮暮留下来,等小苹花回来。其实想想对我的安排,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合理呢……无尽森林的深处决不止她们现象的那么简单——那里面有一片被称为玩笑毒草的植物,它们的特点就是只要有生物触碰到它们,第二天身上就会有奇特的变化,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在对自己开玩笑一样。如果她们误碰了这些毒草……我真的不敢想象。 玩笑毒草的药效很强。今天早上我就发现暮暮的角有些不正常。她的角看上去……软软的,连魔法都不能使用。虽然现在我很想笑,可是急促的敲门声却不断地干扰着我。我的猜想是对的,她们一定碰了那些玩笑毒草。最先冲进来的是萍琪,她的舌头明显比之前长了许多。“霖心!帮帮我!腊个勒颇拉诅咒了我们!”“我……我真的很想帮忙,可是我并不知道这种毒草的解毒方法。第二个是云宝,她一路撞进图书馆,书都被震到了地板上。看来毒草让她变得飞行失控了。接着进来的是瑞瑞,但是她的鬃毛……呃……看上去一团糟。接着是小苹花,但是我没有看见阿杰。“喂!银星!看这里!”她向我挥蹄示意,这时我才在小苹花头上见到缩小的她。小蝶最后进来,但是她一言不发。我问她:“你也有什么地方变了吗?”她点点头。“那么……你想说出来吗?”她摇摇头。但是阿杰等不了。她不耐烦地叫道:“好了!快说,你到底怎么了?”她看着大家疑惑地目光,终于开口了:“我……我真的不想说这个。”那声音低沉、嘶哑,完全不同于小蝶轻柔、甜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不会觉得,发出这样声音的会是小蝶…… “那么……你们是想让我想办法治好你们的异常?”我问。 “不!我们是来和暮暮商讨怎么对付泽科拉的!”瑞瑞一把推开我,向暮暮走去,“如果没有她的诅咒,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诅咒?那是什么?”我很好奇。据我所知,小马国从来就没有什么诅咒、巫术之类的法术,只有魔法。我真的不敢相信,她们居然认为是泽科拉让她们变异常的。可是……就算我说出真相,又有谁会相信呢?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完全听不进去她们在争论什么,一直到斯派克被噪音吵醒,走下楼梯为止。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有些疲倦地问我:“暮暮去哪儿了?”“嗯……她……她去找泽科拉了。”我胆怯地回答。“啊~我想一定是关于诅咒的事吧?”他又问。 “是的,但是那不是诅咒,只是她们碰到了一种叫做玩笑毒草的植物。至于解药嘛……只是用一种小马镇特有的草药泡澡或是将它的提取液稀释后饮用即可。”我向他解释。 斯派克想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要等她们回来的话,还是先去水疗馆等待吧。”“嗯,没错,”我点点头,“所以你今天早上需要自己做早餐。” “好……什么?喂!银星~”说到休息和工作,如果工作已经完成的话,我当然要选择休息。无论斯派克怎么喊,在她们回来之前我都不会回去的~ 啊……真的好舒服。我从来没试过放松自己是什么感觉。泡在温水里,闭上眼睛,做一个小小的梦……多么惬意,多么轻松! 也不知道泽科拉的住处离小马镇究竟有多远。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二十分。“吱呀”一声,门开了。是暮暮!我在水里挥蹄示意:“暮暮!快来呀!”“银星?”她吃惊地问,“你是什么时候预测我们将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哦,是这样。其实玩笑毒草只是一种易使其他生物产生像玩笑一样的中毒反应……”听过了我的叙述,暮暮对我说:“银星,这次是我错了。你能亲自写一封信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吗?”她一边说,一边把工具飘到我身旁。 …… 啊~洗完澡真舒服,这次事件也让我想到了许多。我觉得,即使是其他国家的成员,也应该以诚意对待。毕竟,这才是友谊的宗旨啊。 第5章 友谊竞速 8月20日,星期六 “哦哦哦!暮暮!猜猜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兴奋。 “不知道,”暮暮摇摇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激动过。 “你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派了一位使者来小马镇住一段时间,要在图书馆住上一阵,顺便评估我们的学习成果!”哦,天哪,我现在激动得感觉都不是正常的自己了…… “是啊,可是谁会让你这么激动不已呢?”暮暮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或者说,难道你知道是谁要来这里?” “是吗?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暮暮似乎找到了我表现得不正常的原因。 “才没有!他真的很英俊,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学生……但是他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养病。你看过那篇报道吧?”我问。 “‘十二岁神驹不幸患上绝症,生命危在旦夕’那一篇?” “没错。但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要求我们不要向他提起这些让他难堪的话题,要让他在这里散散心……”我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暮暮打开门,是邮递员。他说:“你们的包裹到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是什么?”暮暮一脸茫然,“我不记得我订购过什么东西。” “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邮寄给我们生活费,”我说,然后把目光转向邮递员,“谢谢你的快递。”“呵呵……再见。”他略显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抱歉银星,我的确很想见见他。但是我和斯派克最近要去中心城一趟,你只能自己招待了……”“相信我暮暮,我会让他舒心地在图书馆度过这几天的。”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睡意惺忪的我。我打了个哈欠,走下楼梯去开门。“你好,请问你是……”“这里是小马镇的图书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你是……星海?”我试探着问道。 “没错,”他回答,“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我来这里的。” “欢迎,”我顺便用魔法打开门,“请进来吧。” “请问你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银星,很高兴认识你……”面对陌生的小马,我的羞怯感又回来了。“银星!”他喜出望外,“我以为再难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一直在这里学习!”他一把搂住我。“好,好了……能……请问能……先把我松开吗?……我……觉得……这样好……好……”我的脸“唰”地就红了。天哪,我真的没想到他一进来就送给我一个拥抱!我现在感觉十分拘谨。以前除了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小马这样抱过我…… “哈哈!小可爱!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感觉你就像我可爱的小妹妹一样。咳,咳咳……” “先别说了,”我也无暇顾及他怎么称呼我了,立刻飘起他,“快进来休息一下。” 我慢慢地搀扶他到二楼的床上。这时我可以打量一下他的相貌了:白色的皮肤,蓝紫相间的鬃毛,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白色镜框的眼镜。看上去……嗯……真的是风度翩翩。他的背刚一碰到床垫,角上又亮起微弱的紫光。我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鬃毛,当我看到星海的角在发光时,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好了好了……快休息吧。”“休息干什么?”他有些不解,“我还要看书呢!”“可是……你不要总这样抚摸我的鬃毛啊。让我觉得好……好……” “嘿,银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地方吗?”他解除了魔法,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什么?”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有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一颗纯真、透明的心灵……还有……还有……还有独一无二的可爱和羞怯感……啊……”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梦呓一样,让我感觉既拘谨,又感动。拘谨,是因为他对我奇怪的评价有些不知所措;感动,是因为他是第一匹这样评价我的小马。 “咳,咳咳……”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飘起远处的水杯,然后伸到他的嘴旁边。星海不好意思了:“银……银星……我……我还不渴……”“快喝吧,”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至少你不会继续咳嗽下去。”他无奈地笑笑,然后问我:“现在几点了?”“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回答:“现在是……上午十点。”“好吧,请问两小时后再叫我好吗?”“当然可以,”我说,“呃……星海,你想做什么?”“哦,我要睡一个午觉。自从生病以来我每天都这样。”“那……好吧,午……午安。”我轻声和他道别。 安顿好星海,我开始准备午餐。让我看看冰箱……嗯……家里还有……一条面包、一瓶薄荷酱,几个苹果,还有一份冷冻的水仙三明治。但是……我真的不想只用薄荷酱和面包来招待星海——薄荷酱的味道他一定受不了。所以……还是去买一些食材比较好。我拆开信封,清点了一下这个月的生活费——一共二百四十个金币。再加上上月的余额,一共有二百七十个左右。我飘起十个金币,然后轻轻离开了。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集市买东西了,所以这里的每个店主都能叫出我的名字。这次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萝卜尖的小店。她看见我来了,立即打招呼向我问好:“你好啊,银星!今天来的有些晚呢。”“是啊,”我说,“昨天一直工作到深夜,真的很累……哦,对了,请问胡萝卜多少钱一袋?”“五个金币,”她说,“最近的销量非常大,我的胡萝卜庄园都有些供不应求了。”她一边说,一边递给我装胡萝卜的袋子。“谢谢。”我飘起袋子,把它放进鞍包里,然后向下一个店铺进发。 第二个店铺是蜂巢的蜂蜜摊位。我这次来不是为买东西而来的,而是来取我前几天预定的一瓶蜂蜜。他见到我,热情地招呼道:“你来了,银星!这是你预定的蜂蜜!真是抱歉,预定的客户太多,我差点忘记你的那份了。”“没关系,”我向他莞尔一笑,“这是蜂蜜的钱。”说着我飘出三个金币放进他的口袋里,然后安置好蜂蜜罐,转身向图书馆走去。真是失策我居然忘记多带一些钱了。不然的话,午餐还是可以很丰盛的…… 回到家,我拿出买到的食材,直接把它们带到厨房。接着,我飘出冰箱里的面包和薄荷酱,开始准备午餐。我先将面包切成三角形,然后在面包上抹一层薄荷酱。接着将胡萝卜切片,平铺在面包上。在胡萝卜片上撒一些盐调味,最后盖上另一片面包。至于配菜,是我做的蜂蜜苹果片。方法很简单,只需将苹果去柄后切片,再浇上一层蜂蜜即可。我看了看挂钟,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分了,只需要再把茶煮好,然后等待星海起床就可以了。我从书架里拿出一本《凡俗世界》,慢慢度过剩下的时间。 “叮……叮……叮……”屋里的挂钟敲响了十二声。星海慢慢地从楼上走下来,他看上去气色不错,比上午要精神许多。他看了看捧着书的我说道:“抱歉银星~我早上真的感觉很累。呃……请问,午餐做好了吗?”“当然,”我送给他一个微笑。“虽然有些简陋,不过……我想……你会喜欢的。”我飘出厨房里放三明治的盘子和茶壶,哦,当然不能忘记两个茶杯。三明治里面的薄荷酱放的可能有些多了,让整个三明治有一股很浓烈的甜辣味。看着星海吃下第一口,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啊!”他突然尖叫一声,把我吓到了。“请问……我……我做得不好吗?”我有些担心地问道。虽然我知道并非所有小马都能接受薄荷酱,可是这……有些…… “银星!你做得真美味!胡萝卜和薄荷酱的搭配,从没有小马这样试过!”他的脸上隐约泛起了红晕。“真的吗?我……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没什么,”他接着说,“我可是真心赞美你的厨艺啊!”他这一番话,让我整个午餐时间脸上都泛着一丝红晕。 收拾好餐具,我从书架上飘起一本书,回到二楼品读。阅览着芳香四溢的书,再呷一口清茶,让思绪氤氲在这美妙的香气中,真是妙不可言。不多时,星海也来到二楼,角上同样飘着一本书。我知道他是地理天才,所以我觉得他拿的是地理类的书籍。可是今天却十分反常。他飘着的,分明是一本关于历史文化的书。我好奇地问道:“星海,你不是最喜欢地理类的书籍吗?今天怎么看上历史书了?”“哦?呃,嗯?是吗?”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看,你把书都拿反了。”我轻声责怪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他还想刻意隐瞒什么,但是他放弃了。他突然抓起我的前蹄说道:“银星,我……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不知为什么,你在我眼中是那么的纯真、善良,可爱……在我们还小的时候,我甚至还在心里发过誓:‘无论如何,我都要一直和她在一起。’……咳,咳咳……” “你没事吧?”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啊……说出来这些,感觉好多了。”他回答。 说真的,听到他这样喜欢我,我真的……真的难以置信。我并不喜欢把自己的魅力展现给其他小马,但是星海他……他……天哪,我都不知道这么说才好了…… 时间飞逝,星海修养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他离开图书馆之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请求:“银星……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来海岸城看我吗?我会在那里养病,同时继续我的学习生活。”最初我还有些迟疑,但是看着他羸弱的身体,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我答应你,”我说,“相信我,也许要等上很久,但我一定会去看望你的。” “真的吗?太好了……”他的脸上分明挂着一丝忧伤。 火车缓缓驶离了站台。这虽然是我们第一次相遇,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总有一天,我会去看望他,只是希望到那时,一切都好…… 9月2日,星期五 啊~现在真的好累。每天都要一直看到后半夜。虽然有清茶作伴,但也难免会有味道浓厚的时候,让我头痛不止。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十分轻松,我和暮暮每天大约五分之三的时间都用在看书上。 “嘿,银星!”起来喝水的暮暮问道,“你还不去休息吗?” “我……我……啊~”我打了个哈欠,“马上就去。” “对了,银星,你有兴趣参加落叶长跑赛吗?” “那是什么?”我问。 “哦,这是小马镇一年一度的传统活动。小马们用奔跑时产生的震动来震落树上还未掉落的叶子,迎接冬天的到来。你一定要试试!” “这个……让我考虑考虑吧……”我离开书桌,起身回到楼上去睡觉。 整个晚上我都在思考落叶长跑赛的问题:那是什么样的比赛?举办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它有多长时间的历史?……可是一想到明天的学习任务,我只好乖乖休息。晚安~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暮暮还在和我商讨着最近的学习计划。她说,最近她准备读一个系列的长篇小说系列,好像是……叫做……无畏天马?我不明白。同样喜欢书,我更偏向于知识型的——就是介绍知识的书,比如我在中心城图书馆找到的《古代魔法纲要》,那里面至少记录了至少六百种古老的魔法。当然了,我一般习惯把它和《魔法语录》(1~22卷)一起看,这样相辅相成,能学到不少魔法。 “咚咚咚!”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我打开门,是阿杰和云宝。她们早晨会来这里做什么呢? “银星!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阿杰急忙说道,“我们要决出谁才是铁小马!” “现在吗?”我问。 “没错!”云宝迫不急待地叫道。“我们走吧!”话音还未落,她已经飞远了。 当我们匆忙带着斯派克赶到会场的时候,云宝已经在做她的热身运动了。“你们怎么才来啊?”她脸上的凌马气势毫不掩饰。“等着,云宝!我会打败你的!”阿杰愤愤地说道。 第一场比赛是障碍赛跑。阿杰看上去很自信,随着斯派克的发令,她箭一般地冲出起跑线。她的转身轻快、迅捷,美中不足的是在其中一个转弯处,尾巴碰到了木桶。当她顺利地结束比赛后,如释重负地问我时间。“嗯……你的成绩是……”“十七秒!”斯派克接道。“还不错!”阿杰很高兴。“但是……”我说,“你碰到了桶,要追加五秒。”“哦……真是的。”阿杰很不高兴。看着阿杰的成绩,云宝有些慌了。“放松,这只是一个游戏。”阿杰安慰她。 云宝踏上起跑线。随着斯派克的发令,云宝全速冲向终点线,一路上还带着一条漂亮的彩虹尾迹。几乎是斯派克报时的同一刻,云宝完成了比赛。“十八秒!”斯派克吃惊地报出秒表的示数。“我~赢了!”云宝欢呼道。““是吗?这还只是第一场比赛!”阿杰提醒她。 第二场是蹄力大赛。对我来说,这场比赛没有什么兴趣,阿杰十分轻松地取胜了。我想,这和她常年踢苹果树有关系,使得她的后蹄有十分强大的力量。 第三场,烈马大赛。阿杰把斯派克作为目标,在她的背上不停地晃动。不久,斯派克就从阿杰的背上掉到了一旁的草垛上。但这还没有结束,藏在草垛里的云宝刚接住斯派克,便开始全速抖动自己的背。至于结果……肯定是云宝赢了。 剩下的比赛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我一直忙于计分。不过我看到的比赛里,云宝最后都是借助翅膀取胜的。最后的比分是15比5,云宝借助翅膀完胜阿杰。阿杰当然不服气,和她约定在落叶长跑赛再比。不知道暮暮觉得这次比赛如何,可是我觉得,云宝还是有作弊的嫌疑。毕竟阿杰是陆马,而云宝是飞马。要说公平,就一定不能飞。 我想了想,自己的体力还是可以支持长时间运动的。既然是来学习的,当然要亲身感受一下传统比赛的魅力啦!我告诉暮暮我的想法,而她也赞成这么做。铁小马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她就给我报了名。据说这次比赛要穿过白尾森林,那是小马镇十分出名的一处美景……我现在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比赛那天,我戴上自己的编号——16号,站在了起跑线前。既然约定在这场比赛一决胜负,自然少不了阿杰和云宝。她们看见我和暮暮,似乎很瞧不起我们。云宝更是觉得,两个书呆子怎么会跑完全程。当然,结果还是需要等到比赛结束那一刻才能揭晓。 “各就位~预备~跑!”“砰!”裁判员的枪声刚一想起,起跑线前的小马都开始全速向前冲。我和暮暮一开始也打算跟着她们,后来觉得,还是用书上的方法更好一些——先积蓄力量,到最后再发力冲刺。所以我们也没有着急的必要,只需要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即可。 不得不说,秋天的白尾森林虽然没有春天和夏天那样有生机和活力,但是色彩缤纷的落叶也为秋天的白尾森林增添了几分姿色。 可景色虽美,比赛却不能忘。就在不经意间,我们已经跑完了大半。暮暮也开始准备全速冲刺。我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也不知是潜意识的作用,还是自身渴望胜利,我……我拼尽全力地朝着终点冲去,甚至超过了暮暮!最终…… 当我越过终点线那一刻,全场突然响起了热烈的鼓蹄声。就在我吃惊不已的时候,斯派克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鬃毛:“恭喜你,银星!你拿到了第一名!”“什么?第一名?”我十分惊讶。原本就十分疲惫的身体支撑不住了,我慢慢倒在了斯派克的怀里…… “银星!你醒了!”暮暮激动地看着我。 “呃……这是……图书馆?”我迷迷糊糊地问道。 “没错,还有你的奖牌!”说着她把奖牌飘给我看。 “可是阿杰呢?云宝呢?她们的成绩又如何呢?” “这个……阿杰和云宝一路上一直在争来争去,并列最后一名。”暮暮说,“不过塞拉斯蒂娅公主借这个机会也告诉我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我慢慢睁开双眼,仰望着天花板。是啊,胜负固然重要,但又怎么能和友谊相比呢? 第6章 冬之赞歌 10月1日,星期六 今天是全小马国最盛大的节日——国庆日。其实早在几天前,暮暮就已经和朋友们开始着蹄准备庆典——庆典虽然是在中心城举行,但是作为公主交代的特殊任务,我还是不敢怠慢的。为了能及时赶上庆典的开幕式,我们不得不提前两天到达。 显然朋友们从未来过中心城。尤其是瑞瑞,她一直兴奋地看着周围的小马,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哦,天哪!看看他们的服饰,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华贵……哦哦哦!那是小马名流吗?真高贵啊……啊啊啊……”呃……看来她……正在……陶醉其中?我不知道。“对了,银星!”瑞瑞又突然一把抓住我,“万马奔腾庆典是在什么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嗯……瑞瑞?你能把我先放下吗?”我小声问道。“哦,抱歉,甜心,我失态了。”“一般来说,万马奔腾庆典的门票是提前半年左右发售的。就最近的天气情况来看,小马们是很难盛装出席的。尤其是中心城的名流们,他们可不想那样。”“好了银星,我们需要尽快赶到现场,还有二十分钟仪式就要开始了。”“仪式?会有闪电飞马队吗?”云宝也十分兴奋。当然在我看来,她真正兴奋的原因是能见到自己的偶像。“当然会,”我回答,“闪电飞马队的表演是每年庆典开幕式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哦哦哦~太让马兴奋了!”“那个……银星,庆典上会有很多小马吗?”小蝶轻声问道。“当然会,”这次暮暮代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可是全小马国比万马奔腾庆典还要隆重的庆典。”“不要……”小蝶十分害怕,我也有中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把头藏进了鬃毛里。“放轻松,甜心们。我们只是受邀参加庆典,又不是庆典上的焦点。”阿杰安慰我们。“嘿————知道吗银星!这一定是一次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盛大的大派对———”一直跳个不停的萍琪开口了,“一定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小马!耶———!”在一路的说笑声中,我们提前了大约六分钟。当我们找到合适的角度后不久,会场开始变得十分肃穆,甚至萍琪连也停止了蹦跳。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在这个庄严、肃穆的时刻相聚在一起,共同庆祝小马国的建国之日!虽然在这片充满魔力的土地上,我们有过战争,有过灾难,但我们没有放弃。我们的努力,让小马国迎来了数千年的和平!”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发言真的很振奋马心。“现在,为了感谢这片国土,奏国歌——” We will sing together 我们将纵情歌唱 And the mountains will hear our call; 山峰将聆听我们的呼唤 And we will raise our voices 我们将高声歌颂 Remembered forever, the Land of Equestria 永远铭记的,小马国之境 We will dance through the country 我们要共同起舞 And the night and the day will be one; 日与月将融为一体 Holding hooves, we will unite 握紧蹄,团结一心 As one mind, as one soul, the name of Equestria 万众一念,团结一心,小马国之名 Oh, Luna's night full of bright stars 哦~露娜的月夜挂满星星 With the moon shining down on the land; 月光和星光洒满大地 Celestia's summer skies 塞拉斯蒂娅在太阳下的空中 To guide us, to lead us, in ruling Equestria 指引我们,领导我们,统领着小马国 We will live in joyous laughter 我们生活在欢声笑语中 With the love and the trust that we share; 与大家分享爱与信任 And the world will know the good times 世界将知晓我们的快乐 Glory and honour, the Land of Equestria 荣耀与忠诚,小马国之境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啊!这让我感觉像是有一双翅膀一样。我仿佛正在天空中飞翔,然后从空中遥望中心城的雄姿:一泓清泉从山间缓缓流下,滋润着周围的树林。虽然已是秋季,但树上还有一些尚未褪去的绿色。晴空之下,尤为壮丽。 当仪式结束之后,塞拉斯蒂娅公主让我和她去她的卧室一下。我有些不解,老师想和我谈些什么?我的学习成绩?我的友谊心得?我的学习计划?还是……我的日常生活?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以前公主回给暮暮的信上,从来没谈过我的情况,让我觉得,既仓促,又奇怪。其实,老师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让我来中心城的…… 塞拉斯蒂娅公主卧在毯子上,而我则站在她的身边。也许是公主觉得我会很累,也许是老师想和我讨论很长时间,她为我准备了一个坐垫。那是一个白色的坐垫,看上去软软的,里面的填充物应该是棉絮。我起初还不肯坐,但是公主不断的催促让我放弃了。 “坐下吧,银星。”她温柔地说道,脸上还挂着微笑。 “好,好的……”我迟疑地坐下。 塞拉斯蒂娅公主首先问的是一些琐事,例如生活费的大致结余、是否能维持生活;还有我的学习计划。回答这些并不难。接下来是关于友谊魔法的一些问题: “那么你认为,‘朋友一定要酷,不酷就不能和他马做朋友’这句话对吗?” “我认为不对,酷与交朋友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酷只是评判朋友的一个标准。即使朋友再酷,如果他(她)的行为十分粗鲁,你也不值得与之做朋友。但是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甄别出真正的朋友。”吉尔达的事给了我很多的启示。 “那么你觉得,如果一匹小马到处炫耀自己的才能,并因此欺负你的朋友,而你有能和他抗衡,你会在需要的时刻展示它吗?” “我愿意,”我回答,“有些时候,展示自己的才能并不是炫耀,而是出于对朋友的保护。也许你会觉得自己是在炫耀,但是朋友们不会。”我想,崔克西也给了我一些启示,让我重新认识了炫耀的含义。 “不错,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欣慰地摸着我的头和鬃毛,“看来在小马镇的这段时间,你也学到了不少。真的很抱歉,我在你去小马镇学习以后就再没有问候过你的情况。我可能……有些太偏心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第一次看到老师的耳朵下垂。“那么,你的看法又是什么呢?” “没关系,老师。”我安慰公主,“您也许忽视了我,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我还是在一如既往地学习、工作。但是老师您能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诚心忏悔,令我很惊讶呢。” “呵呵,”塞拉斯蒂娅公主笑笑,“这没什么。每匹小马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知错能改,你还会是其他小马眼中的你。” 啊~我该说些什么好?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不同寻常的一次谈话。虽然既没有什么艰深的考题,也没有任何对魔法的考核测试。我相信,塞拉斯蒂娅公主这样做有着特殊的寓意。我一定要学到更多有关友谊魔法的内涵和知识,让我受益更多。 暮暮打开地下室。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下室度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走向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置着一块石碑。石碑的材质很普通,是从萍琪家的岩石农场里挑选的高硬度花岗岩。它的上面刻着五个朋友的可爱标志,下面还有一行字: 纪念不曾逝去的友谊 暮暮轻轻抚摸着它,思绪又飘回了过去…… 蓝天下,绿树旁,七位好友正在一起聚餐。萍琪蹦蹦跳跳地送着餐,一路欢声不断;阿杰轻轻咬了一口苹果,细细地品味着自己的成果;瑞瑞正飘着蹄帕擦拭餐具,她要优雅地用餐;小蝶在安抚天使兔,希望它能多吃一点;云宝则大嚼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评价着三明治的味道;自己则飘着茶杯,享受醇香的滋味;银星呢,她一直在篮子旁忙碌,为大家准备、制作食物。她的动作轻而快,每一个姿势都有着说不出的美感在里面。 突然地,暮暮觉得大脑突然被灌进了什么东西,让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不多的回忆,再一次被中断。 暮暮已经不想再回忆了。从离开中心城,来到小马镇那天起,她从未预料到,她的生活将注定踏上一条不同的路。她坚持了一万年,也有了作为,并因它们获得了荣誉、地位和成就感。但是这些又是谁带来的?毫无疑问,她的朋友们。自己获得了永生,而朋友们却归于尘土……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结。 她坐到书桌前,再次打开笔记,继续去回想那些被尘封的往事…… 12月10日,星期六 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已经来到小马镇五个多月了。这几个月里,虽然学习生活平淡无奇,但是有朋友们在的感觉真不一样。我学到了很多友谊方面的知识,还通过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测验。 现在已经开始下雪了,我想这大概是从一个半月之前开始的。有一天早上,我突然发现地面上出现了霜花。在短短几周内,气温骤降了7、8摄氏度。就在两周前,天上开始飘落雪花,小马镇迎来了它的休眠期。 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我又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常讲给我听的故事——雪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小马们并不喜欢冬天。他们认为冬天让一切失去了生机,把小马国变得冷寂而肃杀。小马国境内所有的雪花都来自一个地方——有“天气工厂”之称的云中城。 云中城内的一所学校了,小飞马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们的老师——温蒂丝小姐的气候课。“大家都知道,在每年的新年伊始,掌管天气的飞马队会从南方带来一股滋润大地暖湿气流进入小马国,我们称之为‘暖锋’。那么有那匹小马能告诉我,小马国是从它南部的哪个国家借来的暖锋?”她环视四周问道,“追云?”“呃……应该是……斑……斑马……”名叫“追云”的小马支支吾吾地回答。“骆驼岭,”温蒂丝小姐有些失望。“请坐下。”“为什么他们还不快点让大地解冻?这里冷死了。”一匹小马不住地发着牢骚。 “就算他们有能力制造降水,现在也不是最合适的时候。大地仍然需要时间来进行修整。”温蒂丝小姐回答。 “我已经等不及了!”那匹提问的小马沮丧地趴在桌子上。 “不会再等太久的。后天就是迎接新春的日子。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一片雪花也看不见了!”温蒂丝小姐高兴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她看着黑板上方挂着的横幅,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献给公主们加冕一百年的纪念日就要到了,大家的作业做的怎么样了?”她回头望向同学们,“落雪?” 温蒂丝小姐所说的“落雪”,是一匹天蓝色身体,白和天蓝相间鬃毛的一匹小飞马。她的眼睛似乎不太正常,原本漂亮的蓝白色双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膜一样的东西。据说她刚出生时,眼睛就看不见东西,只能依靠她敏锐的听觉和触觉来弥补自己的不足。温蒂丝小姐叫她时,她的蹄子正在玩弄一小块云朵。 “呃?”她低着头应答。 “你的新春报告完成吗?” “我……我的报告?” “是的,你和你的搭档准备好交报告了吗?” “我……我的搭档?” “你还没有找到搭档吗?”温蒂丝小姐十分惊讶,“落雪,这可不是普通的作业。这是要献给公主们的!” “我……我……” 就在这时,后面的同学正在小声议论这件事。“温蒂丝小姐又想找谁去帮助她了吧?”一个同学问道。”她连自己的蹄子都看不见,还能做出什么?”另一个同学有些嫌弃地说道。“嘿,我上回已经帮助过她一次了!该你们了!”一个同学想把落雪推走,害怕她耽误进度。 落雪听着这些言论,心里很难受,她没有想到同学们这样嫌弃她。但是她仍打起精神,面带微笑地对温蒂丝小姐说:“我当然做了,只不过这是一个惊喜,现在还不行。我……我自己做的。”“哈,真的?”“当……当然,”她回答。 “叮……”放学铃响了。小马们争先恐后地向门口涌去。温蒂丝小姐善意地提醒他们:“小马们,回家的路上会有很大的暴风雪,一定要注意安全!”落雪慢慢从椅子上下来,让四蹄轻轻落在云朵上。温蒂丝小姐走向她,用一只翅膀覆住她的背,担忧地问道:“你确定你可以吗?独自完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可以把你安排在其他组,功劳也算你一份。”“不,不用了,温蒂丝小姐。但是现在不能拿出来,这可是一个大惊喜。”“好吧。但是你回家的路上要小心。虽然你记得回家的路,可是这是一年中最冷、最猛烈的暴风雪。”“我会的!”落雪一边穿外套一边回答。“唉……这真是一个大惊喜,是啊……”她推开门,向着窗外凛冽的暴风雪走去。 落雪家的小屋外,一片云朵正被一条绳子拴着。这是落雪的小天地,她经常会卧在这里自言自语。此刻,她正抽泣着听着呼啸的风声。“我不能去参加新春庆典,就是不能。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小马,无论春夏秋冬都一样。”她伤心地想。一小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鼻子上,她摇摇头,抬头望向天空,回忆着妈妈和她说过的话: “我可以向它们许愿吗?” “当然可以。传说在过去,夜晚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直到公主们登基以后。”她用翅膀摸了摸落雪的背,“我相信,如果你认真地倾听,你一定能听见星星眨眼睛的声音。”落雪轻轻闭上眼,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但是我听见的,只有一片死寂。”她满怀憧憬地问道:“如果我诚心许愿,星星们会让我看见东西吗?”“落雪,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还是不要把它说出来。”“难道还有什么比一双眼睛更重要的吗?”“当然有,”妈妈回答,“因为你是一片十分特别的小马。谁能仅用触觉就能摸出一片完整的云又毁坏它的形状?只有你能做到。”说着她给落雪一个拥抱。“相信我,落雪,你如果能仔细地听天上的星星眨眼睛的声音,你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天赋,并证明自己的。” “眨眼,眨眼有什么好,又不能对着眨眼声许愿。”落雪难过地说道。她从云上站起来,望向一望无际的天边。“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听见……如果你们能听见的话……我希望,我期待,我梦想,我祈祷……但愿贤明的公主们能够指引我。我只想证明我不是一匹一无是处的小马,其他小马都这么说。可我只是……只是……”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滑下。 “叮!”泪水在低温下迅速结成冰粒落在云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这不是雪。”她被这声音吃了一惊。“雪是……难道,这是从天上落下的星星?”她十分激动,又有了灵感。她用力从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用它的内侧打磨冰粒。昨日记忆仿佛再现眼前…… “再给我讲讲有关星星的故事吧。” “天上有各种不同样子的星星。它们有不同的形状、不同的大小,但普遍呈五角星形。还有的星星从天上划过,那叫做’流星'。小马们可以对着它许愿……”不经意间,星星已经初具雏形。经过长时间的打磨,它终于成型了。落雪捧着它,爱不释蹄。“落雪,在外面干什么呢!很冷的,快进屋里来!”“妈妈?”落雪听见了妈妈的呼唤声。“妈妈,你看!”她向着小屋的方向飞去…… “感谢各位小马的光临,你们的努力让小马国变得更加美好。虽然我们只能选出一种标志,但是……”“请等等!”塞拉斯蒂娅公主正要讲话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小马驹的声音打断了——那是落雪。妈妈用双翼护着她,轻轻将她送入前排。“抱歉打断两位公主殿下。只是……”“我花了很多的心血完成的礼物,我也有礼物献给春天……”“我不信。”一个同学反驳道,落雪也停止了说话。塞拉斯蒂娅公主似乎对她的作品十分感兴趣,便让落雪拿给她看。落雪伸出蹄子,向大家展示她的作品——一颗用冰雕刻的星星。 “你拿的是雪?”“还只有那么一小块。”她的同学嘲笑她。 “这是新春庆典,你为什么要带雪来?”公主也十分好奇。 “不,这不是雪。我做的是星星。”她顿了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这样对待它,它会多么的伤心?我们的春季、夏季和秋季都过得那么美好,就不能让冬季也一样吗?也许……也许这样冬天就不会再伤心了。因为,每一个季节都有属于它自己的用处,即便看起来一无是处。”她的话让温蒂丝小姐备受感动,也打动了露娜公主的心。“我能看看你的雪花吗?”她问道。她接过落雪的雪花,爱不释蹄。想必结果已经出来了,落雪的礼物获得了第一名。 从那以后,每年的下雪日,落雪都会从天空中洒下一片雪花,预示着冬天的到来。小马们也慢慢发现了冬天的意义,甚至开始盼望冬天的来临。落雪看着他们的笑脸,欣慰地笑了。而她的屁股上,也多了一个特殊的可爱标志——雪滴花。她的余生也都是在雕刻中度过。 当她下葬时,无数小马排成长队,想亲眼见一见这匹用自己微小的生命,却改变了整个小马国的小马。因为她的贡献,塞拉斯蒂娅公主专门将她埋葬在中心城皇宫的一个大厅里,并将她的可爱标志印在玻璃上。曾经,有无数匹小马来到这里吊唁他们冬天的使者。 她离世后,这项传统并没有改变。但是令公主们担忧的是,她生前雕刻的雪花数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只剩下最后一片了——那是落雪最早雕刻的那一片。 “这真的是最后一片了吗?” “是的。一千年过去了,她只雕刻了这么多。” “可是……可是我们就不能留下她吗?如果我们用掉这片雪花,就意味着彻底抹去她曾存在过的痕迹。”露娜十分伤感。 “你知道的,她不希望我们这样做。我知道她是你的知音……” “她是唯一一匹读懂了我创造的黑夜的小马……” “是的,她一直都是。” “公主,天气飞马队队长等候您的指令。” “走吧。”虽然不愿意,但露娜还是去了。她将瓶子飘向高空,然后倒出最后一片雪花。她默默地向落雪的在天之灵祈祷:“谢谢你,我的朋友。我要继续发扬你的精神,去完成你在有生之年没有完成的梦想。再见了……”露娜哽咽着送别这片雪花。 这真的是一个好故事呢~在我还小的时候,每次听完这个故事,总是会泪流满面。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功绩,塞拉斯蒂娅公主才规定,每年的12月10日至23日,全国的小马一起感恩冬天。每年的这个时候,要唱冬之赞歌: You cannot see~ but your heart is pure 虽然你看不见,但你内心纯洁 I know you feel trapped in a dark world 在这黑暗的世界,我知道你感觉很疲倦 Some brush you off and call you weak 有些小马想要欺负你, 称呼你为弱者 but your name is snowdrop and one day they'll see 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叫落雪 If you hold fast and stand strong you'll discover who you are 如果你能坚强的站起来,你会发现自我 If you listen to the world at night you can hear the twinkling stars 如果你在夜晚认真聆听,你就能听见星星闪烁的声音 If you use love to guide your heart you are bound to go far 如果用爱去引导你的心,你会走得很远 You have the power to change the world being uniquely who you are 你有能力去改变世界,因为你独一无二 我想,这应该是小马们对落雪最好的感激方式吧。 第7章 迎春大扫除 第1年,1月4日,星期三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新的一年。回望过去一年,我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很多:虽然我仍然十分害羞,但是我收获了许多在中心城得不到的东西——小马间质朴的情谊。 因为要和暮暮一起留在小马镇,而我们又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我们预想的新年过的很简单。就在我们筹划时,阿杰突然前来拜访我们。她这次来,是为了邀请我们晚上一起聚餐。萍琪、云宝、瑞瑞和小蝶都会来,斯派克也是。而且,这次还能见到阿杰的家人。暮暮曾对我说过,阿杰有一个妹妹叫小苹花,就是上次泽科拉来时那位。她还有一个大哥名叫麦托什,以及她的奶奶史密夫婆婆。送走阿杰,我开始准备食材。“嗯……暮暮?”我问。 “什么?” “我们应该为晚宴准备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暮暮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接着她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觉得能用上什么,你就带什么吧。” 我翻了翻冰箱,根本没有食材。因为很久没清理的缘故,冰箱的内壁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里面除了一些吃剩下的食物和几种调料,没有其他的了。看来……这次我们要空着蹄子去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几种调料,相信它们能派上用场。 到了苹果园,阿杰和萍琪已经开始摆桌椅了。“嗨,阿杰,萍琪!今天怎么样?” “哇哇哇哇哇哇~暮暮暮暮你知道吗知道吗?今天这里将会有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大大大大大的大派对~啊~我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激动~Yaaaaaaaaaaaaaaaaaaaay~!”萍琪像一根抖动的弹簧一样上下跳动着,嘴里还不停歇地说着欢迎词。“嗯……我想你可以先停下来,然后慢慢地说……”我轻声提醒她。 “好吧!”她突然停止了跳动,而且回答地十分干脆。 “云宝和小蝶呢?她们也在吗?” “当然在!你们是最慢的了!” “哦,是吗……”我低下头,看着我的蹄子说。 “银星~”阿杰在叫我了,“来和我们一起做晚宴怎么样?” “走吧!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嗯,我们一起去吧。” 萍琪蹦蹦跳跳地进了阿杰家的厨房,我则跟在她身后。阿杰家的厨房很大,而且烹饪的设施十分齐全,一切摆放的是那样井然有序。我看得有些入迷了,全然没有在意阿杰的呼唤:“银星,银星?” “哦,抱歉,我走神了……” “没事,甜心,”阿杰回答,“今天晚上家里会有很多客人(就是我们啦~),晚宴一定要做的十分隆重才行。你知道的,瑞瑞相当有品味,而且要做得既好看又好吃……话说我还没见过你做饭呢,给我们露两手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说,“就做甘草沙拉吧。” 我需要让阿杰和萍琪帮我准备食材。这道菜最重要的是甘草的鲜嫩程度,越新鲜的甘草,吃起来越甘甜,口感也越好。因为是冬天,自然没有新鲜的甘草,但只要是甘草都可以做。阿杰从冰箱里拿出冻甘草,将它浸泡后能恢复一部分甘草的鲜嫩口感。萍琪则去调配拌沙拉的酱汁。这是我新发明的一种酱料,和甘草搭配一定十分美味。 首先要准备一点薄荷汁。我拿出准备好的薄荷原浆(没有加水的浓薄荷汁,味道极辣且刺鼻),一部分倒在小碗里,然后兑适量水,搅拌均匀。薄荷汁不能太多,那样会很辣。再加入一勺砂糖,搅拌均匀。 接下来是熬制苹果糖浆。阿杰家里的苹果堆积如山,苹果汁自然不缺。在锅中倒入200克左右的白砂糖,然后放入450克去核的苹果。加入适量水,体积约占锅的体积的?。体积减小到原来的?时关火,等待冷却。 “银星,甘草泡好了,接下来呢?” “嗯……把甘草放进碗里,先做一个奶油花点缀一下。”我说。 待糖浆冷却后,过滤出苹果块,将糖浆倒入薄荷汁里,最后浇在沙拉上,完成~ 厨房的门开了。小蝶进来告诉阿杰:“大家都已经就座了,可以开始了。”“明白!”阿杰又把目光转向我和萍琪,“我们开始吧。”“嗯。”我点点头。 阿杰拿出菜单给我们看:“一共有十道菜。沙拉已经做完了,一会儿就可以当作开胃菜端上去。还有一份蔬菜汤,三道主菜,两道主食,以及三种小甜点。最后的甜点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其他的必须按照菜谱来做。”为了不延误用餐时间,阿杰将主食的菜谱给了我一份,另一份递给萍琪。最后的甜点,由我和萍琪共同完成,她主要负责制作主菜和汤。安排好顺序,阿杰带着沙拉出去了。 我要做的主食是苹果酥饼。这是苹果家族招待客人的传统美味,以轻、脆、香闻名。我一边用魔法和着面,一边看着剩下的步骤,嘴里还不停地自言自语:“嗯……黄油和面粉的比例是1:1.2……需要烤制15分钟以保证其酥脆的口感……” “嘿,银星!你在念叨什么呢?” “哦?我在阅读酥饼的制作步骤……”我轻声回答。 “哦哦哦!我的是苹果蛋糕!它很大大大大大大哦——” 哎……萍琪总是这样。我还是专心做完我的菜再说吧…… …… “最后,请大家以热烈的鼓蹄声欢迎我们的二位主厨!”我和萍琪慢慢地从厨房走向餐桌。朋友们以热烈的鼓蹄声迎接我们。虽然都是朋友,但是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萍琪则激动地蹦蹦跳跳的,嘴里还不停地叫着:“Yaaaaaaaaaaaaaaaaaaaay~~~~~!”我觉得她需要冷静一下,至少应该把饭先吃了……在我看来,萍琪这样叫是很恐怖的,很容易吓到其他小马。 就座以后,我自然要先看一看都有什么菜。嗯……除了我亲手做的沙拉和酥饼以外,还有一个很高的苹果蛋糕,一共两层;一碗生菜汤,看上去很清淡;还有萍琪特制的带果冻的蛋糕,甚至是有酸橙夹心的蛋糕。我慢慢飘起叉子,切了一小块酸橙蛋糕。嗯……很酸,但是没有油腻感,却有水果特有的清香味。 聚餐很愉快,大家也聊了很久。我隐约开始觉得,我的可爱标志仿佛代表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它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和朋友们一起度过长廊中的难关那样简单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 空气中带着一丝寒气,一直透入心灵深处。 暮暮已止不住自己的泪。 流吧,流吧,带走我几千年的哀愁吧…… 那首为逝者哀悼、安息的圣歌又一次在心中响起: 曾经往事,历历在目 生离死别,不再重要 痛心回忆,深藏心底 愿你安息,永驻天堂 吾之痛苦,已随时间而消逝 吾之希望,时间中慢慢破灭 谁还在意,已不存在的谐律? 惟愿安息,哪怕已物是马非 物是了,马非了,曾经的感动,是否仍长存于心? 时间能证明一切。 第1年,2月20日,星期一 “银星!银星!醒醒!醒醒!”暮暮在黑暗中呼唤着我的名字。 “啊~”我不情愿地翻了个身问道,“什么事啊?” “送冬迎春节到了!我们出发吧!” “嗯?” “送冬迎春节!这可是小马镇的传统节日!”她一边说,一边准备掀开被子。 “等……等一下……”虽然是午夜,我还是能感觉到被窝的热量在散失。而且,这样真的很不好……“那个……我……” “哦,抱歉,我吓到你了。”暮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十分不解地问她:“可是有必要去得这么早吗?” “当然!我害怕抢不到工作啊!小马们在这时都十分勤快的!” “嗯……我想……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我同意了。 “来,快把这些穿上!”暮暮点亮灯,然后飘给我一双靴子,一条围巾,还有一件棉衣。“外面很冷的!” “嗯……我们要不要……啊~!”没等我说完,暮暮已经把它们套在了我的身上。天哪,感觉真热…… 我跨出图书馆,看见的只有无尽的夜空。“呃……有些太早了?”暮暮问我。 “嗯……我觉得我先在外面散散步吧,清醒一下。”我向她提议。 “好啊,只要你能准时在政府门前等着我就可以。” “没问题!” “啊~那么我先回去睡一觉~”暮暮关上了门。 夜空下的小马镇,寂静、安祥。几颗星星在空中闪耀着,竭力展现自己的美。“啊!”我不禁感慨道,“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夜空了!”我忍不住哼起一段悠长的旋律: 夜空下的小马镇,那样安详寂静 我走过曲折小路,来到这片原野上 风儿轻抚面颊,仿佛置身仙境~ 飞翔吧,遨游吧 在这美丽夜空中 享受吧,徜徉吧 感受夜幕下的美 夜空下的小马镇,这样不可思议 我遥望漫天星空,心中思绪翻飞 星光指明方向,让我不再迷茫~ 飞翔吧,遨游吧 在这美丽夜空中 享受吧,徜徉吧 感受夜幕下的美 还好现在还早,没有小马听,也没有小马观看。如果是在白天,我一定会把头藏在鬃毛里不露出来的……天哪……想想那是什么感觉呢? 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唱歌,这源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时我还小,好像……还只是个小幼驹。但是和其他幼驹不同,妈妈说我很乖巧,很听话,而且似乎对音乐有浓厚的兴趣。那天,是爸爸的管弦乐团表演的日子。我和妈妈坐得比较靠前,这是为了看看爸爸的努力成果。我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但是妈妈记得很清楚:那次表演甚至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来参观。 表演开始了,首先是悠长的小提琴。旋律流畅、动听,渲染了一种十分祥和的意境。接着,爸爸吹起了他的长笛。悠扬的曲调自然而不失意境,仿佛回归自然一样。最后是口琴,浅吟低唱般地诉说着心声。和弦的部分,长笛的声音并不十分突出,但是到了尾声,突然转变为长笛独奏,如泣如诉地结束。礼堂里,顿时想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在记忆中,在遐思中,就这样漫步到了目的地——中心广场。我到达的时候,四周空无一马。我继续陶醉在遐想中,盼望能有小马快点到这里,熬过等待的时光。 陆续地,开始有小马来到广场。我最先看到的一匹是飞马,她有一头黄色的鬃毛、浅灰色的身体,可爱标志是一串泡泡。但真正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很不正常,眼球好像和视网膜不是在同一条线上一样。她悠闲地飞到我面前,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嘿!你好!我的名字是小呆(Derpy Hooves),你叫什么?”顺便还伸出一只蹄子表示欢迎。见她这样热情,我实在过意不去…… “嗯,我……我叫银星……”我怯生生地伸出一只蹄子。 “噢噢噢噢噢!银星小姐你好!”她突然紧紧握住我的蹄子,“我以前有见过你吗?” “请问……你能……先……放下……我……我的……蹄子吗?好疼……”我忍着剧痛问。 “哦,抱歉,力气用大了……”她停止了晃动。我只觉得,我的右蹄痛得厉害,而且有一种肿胀感。“请原谅我的失礼。是我有些太激动了……”她向我道歉。“没……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的……”我试着劝慰她。等她平静下来后,我问了她很多关于送冬迎春节的事。她告诉我,小马镇是陆马建立的,为了新一年的收成,他们创立了这个节日。到了这一天,全镇的小马都要帮忙,还会和其他城市比较送冬迎春的速度。当然,最近几年一直是倒数…… 不知是询问的东西多,还是来得很晚,我们结束谈话的时候,周围几乎站满了小马。我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见到暮暮的身影。“难道她睡过头了?”我不禁想。 “各位小马们,欢迎大家来到中心广场!今天是我们小马镇传统的送冬迎春日,我们要力争上游,争取创造新的送冬记录!”“好耶~!”周围的小马一片欢腾。“现在,”镇长说,“请大家自觉排成三列,领取你们的队服!”小马们自觉地站成三列。小马镇的送冬队伍分为三部分:天气队,动物队和植物队。我发现了一些特点:天气队基本是飞马,除了萍琪;动物队没有什么特点,喜爱小动物的小马太多了;植物队是清一色的陆马——只有他们有大到能拉动铲雪车的力量。我研究过这种机械,它在使用时需要极大的力量,除了陆马,没有小马能拉动它们。我选择了动物队,这是有原因的。首先,我没有强壮的身体;其次,我不会飞;第三,说话时轻柔的声音完全符合唤醒小动物的最佳方式。 领到队服,不同的小马将和队伍的队长汇合,然后前往小马镇的各个工作区。动物队的队长是小蝶,这让我十分高兴。照顾小动物她最在行了,我能学到不少照顾动物的知识呢~ 我们来到小蝶的木屋外。小蝶的动物朋友们都生活在附近,而且有很多巢穴和地洞——也就是小动物们冬眠的地方。小蝶说,我们的任务是唤醒睡在洞里的小动物,但是在摇铃铛时务必要轻,吓坏小动物们就不好了。也不能用特别大的声音说话,小动物们也是很胆小的,它们有可能会一直藏在洞里不出来。如果不唤醒他们的话,天气队开始熔雪的时候,没有离开洞穴的小动物就容易被淹死。我细细思考着每一个要求,然后走到一个洞穴边,然后轻轻摇响铃铛:“小动物们,醒醒,春天来了!”过了几分钟,两只小松鼠从洞里跑了出来。“哦~它们真可爱!”我感叹道。 “呵呵,这是我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刻了,因为又能和我的动物朋友们相见了。”小蝶说,“我相信,银星你也能做的十分出色呢……加油喔!”“嗯,我会的!”我继续前往下一个洞穴。 “小动物们?醒醒!春天来了~”我尽自己所能将声音变得十分轻柔、和蔼。 “嗯?这是什么味道?”我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好……好臭!”我下意识地把头从洞口缩回来。 “哦?”小蝶把鼻子凑到洞口嗅了嗅,“这个是臭鼬。它们的确很臭,而且……”说话声中,两只小臭鼬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哦,是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你是第一次参加吧?慢慢习惯就好了~或者……你可以去帮帮瑞瑞,她那里有好多鸟巢要做呢。” “好啊,我也想试试。”我和她告别,“一会儿中心广场见了!” 离开小蝶,我向着瑞瑞的时装店前进。刚到时装店门口,我看见瑞瑞摆了一张长桌子,上面放着许多树枝、黏土和彩带。“你好啊,银星!”她向我打招呼,顺便看了一眼我的队服,“你也是动物队的一员吗?” “嗯,”我点点头,其实……应该说是我想试试做鸟窝。” “哦,这个简单,”她说,“看着我怎么做,然后慢慢模仿,就能学会了~”她先取一块黏土,然后搓揉成一个碗的形状,但是要比碗更浅、更粗糙。然后把小树枝轻轻铺在黏土上,一点一点把树枝压进黏土里。接着,取一条彩带,在上面系一个蝴蝶结就完成了。 “看,很简单吧?熟能生巧,你慢慢地就会熟练了!” “像……这样吗?”等她说完,我试着做了一个。 “哦,亲爱的,你做得真漂亮!”她由衷地赞叹道,“我们一起做怎么样?一共要做几百个呢。” “好啊,”我说,“我们一起努力吧!” 鸟巢做起来也不算难,所以很快,我和瑞瑞就做了不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暮暮带着斯派克出现在时装店门口。但是她没有穿队服,有可能是因为起来晚了,没能得到队服的缘故。每年的送冬迎春节,都只有一定数量的队服,先到先得。 “嗨,暮暮,你想试试做鸟巢吗?”瑞瑞热情地问。 “呃……这个……我想我可以试一下。”她说。 “好的,像这样……”她又把教我的步骤重复了一遍。我很期待暮暮做出的鸟巢会是什么样子的,比我的更好?我不知道。暮暮的学习能力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动手能力…… 接下来,暮暮的成品证实了我的猜想。暮暮的鸟巢很……很粗糙,或者说不修边幅?我并没有想笑的意思,不过它真的很难看…… “哦,亲爱的,做得还……还不错。”瑞瑞很勉强地干笑两声,停下手中的活,去修改暮暮制作的鸟巢。我注意到,暮暮很失望地离开了。那一刻我真想安慰安慰她……可是我不能。因为,还有好多鸟巢没有做呢,我得加油了。 又过去了很久,小蝶来拜访我们。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寻求我们的帮助。动物队和天气队的飞马们为融化雪的速度争执不下。动物队认为,如果雪融化得过快,小动物们会被淹死在洞穴里,而植物队为了播种得及时,催促他们立刻融化所有的冰雪。云宝不知所措,阿杰和她就融化速度争论不休,滑冰队(萍琪所在的队伍)切割的冰块大小不一,融化得不到保障。很多工作的进程都严重滞后,她不得不寻求帮助。我想了想,陆马们其实可以一边除雪一边播种;滑冰队则规划好每一个湖泊的切割方法;至于动物队,需要设计一种可以一次唤醒多个洞穴内小动物的装置;天气队则横竖天空中的云朵,同时借助强风卷走冰雪。小蝶听了我的建议,让我尽快去中心广场找暮暮。等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斯派克刚刚把她的纸和笔拿来。我向暮暮阐述了我的规划方法,她认为这十分可行。在她的帮助下,原本争论不休的各个团队,又再次踏上工作的路途。做鸟巢的小马们很有速度,不久就完成了指标;植物队的效率提高了不少,节省了大量的时间用来灌溉和施肥;滑冰队也不差,他们的速度提高了至少三倍;天气队的所到之处,看不见一片云朵、一片雪花……接着,天气队从南方接回来的候鸟陆续在新做的鸟巢中安家,植物队开始了对田地的灌溉和施肥,增强土壤的肥力;小马们在夜间种下新一批树种,让这里的环境更快优美。 第二天的旭日东升之际,全镇的小马们来到郊外眺望远方的小马镇。“我真的不敢相信,”镇长说,春天及时地到来了,没迟到!”接着她面向暮暮说,“感谢你所做的一切,让我们从争执中走向团结。为了表彰你,我们决定为你制作一件特殊的队服——指挥服!”它由绿、棕、白三种颜色组成,象征着对暮暮能力的肯定。“咦,斯派克呢?”我问。“他呀,”阿杰坏笑道,“他太累了,躺在冰上睡着了。不知道最后那块冰融化之后,斯派克会是什么样子呢?”“什么?”我飞快地向着小湖的方向跑去。等我看见斯派克的时候,他已经在不停地打喷嚏,浑身湿漉漉的,我赶紧带他回去烤火取暖。上一次他照顾我那么长时间,也是时候报答他了。直到他熟睡以后,我才慢慢靠近他。“午安。”我轻轻给了他一个吻。接着我坐在书桌旁,等暮暮回来。她也一定经历了不少有趣的事,我已经迫不及待让她向塞拉斯蒂娅公主讲述这些见闻了。 嗯……我想,我已经开始爱上小马镇的学习生活了。 第8章 完美礼服 第1年,3月10日,星期五 一个尚未打开的信封正摆在书桌上。我已经盯着它看了好久,却猜不出里面的内容…… 信是从中心城邮寄过来的,上面的收信地址清楚地写着,“小马镇金橡树图书馆,银星收”。我轻轻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阅读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姐姐, 你还好吗?小马镇的学习生活愉快吗?我好想你。我们从来没有用书信的形式沟通过呢,当然,是妈妈告诉我书信的写法,并提议这样和你联系。 今天可是星光家族的大日子——爷爷奶奶要来!我们还能见到许多亲友,并和他们共同度过这个星光庆典!我想你应该没忘记吧?星光庆典是我们家族最盛大的聚会,不仅因为我们声明的显赫,也因为我们家族的怜悯之心。都说我们没有所谓的“贵族气质”,实际上这才是贵族应该具备的。 你还记得那位伊索管家吗?也许不记得了吧。那时的你每天都忙于学业,无暇顾及家人。他总是在和我谈话时不住地叹气:“唉……小姐还不肯歇一歇吗?还望你转告她注意身体呀。”真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不太开心。我知道,学习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它几乎成了你生活中的一部分。可是亲情呢?姐姐,千万不要因为学习而和家人产生隔阂呀! 算了,还是说一些愉快的事吧。爸爸妈妈最近两天将会在星光礼堂举行他们的表演,还会有新曲目!呃……虽然说你对乐器一窍不通,但是我每次偷偷回头看你,你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有时甚至还哼上一小段……感觉你听得真入神呢。这次的音乐会,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张票哦!一定要去听! 哦,对了,为了迎接爷爷奶奶,我们准备了一系列活动。就像你展开信纸后看到的,附上一张去中心城的车票,赶快启程吧! 你的妹妹,银光(Shining Light) 附:妈妈修改了一部分内容。 正如信上所说,附上了一张去往中心城的车票。发车时间是……今天下午下午一点?!我匆忙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十一点了!我要迟到了!没有办法,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些旅行时常用的东西,把它们放进鞍包里,接着飘起笔,在书的封面上给她留了言: 亲爱的暮暮, 我要去中心城探望我的家人,他们还随信附上了一张车票。时间很紧张,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银星 匆忙地进了火车站,匆忙地上了火车,我的心情才得以平复。呼……终于不用担心赶不上火车了。这趟列车是特快列车,乘坐它到中心城只需要六个小时的时间。小马镇很少有这样的列车,即使有幸能买到票,价格也会很高。虽然我是坐皇家马车来到小马镇的,但是我还是想试着坐一次火车……我找了一个贴近窗户的位置卧在垫子上,望着窗外,回想过去的旅游经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去过什么地方旅游。与其说旅游,不如说是“修行”。小时候,爸爸妈妈常常要为创作新作品而四处寻找灵感。既然是灵感,就少不了优美的环境。所以,爸爸妈妈常常带我去僻静的小湖边、幽静的森林深处、空旷的山谷……都是这样的地方。当然,这样也使我养成了善于聆听自然的双耳。妈妈曾经教导我:“记住,银星。你是这个家族中最不同寻常的独角兽,聆听自然,用心感受,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亦会有不一样的生命历程。相信我,你将会是星光家族最引以为傲的独角兽。”当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荣誉,什么是妈妈所说的力量,直到现在我也不理解。 “哦,抱歉,这位小姐。”一匹马不小心撞到了我。我突然缓过神,才发现已经天色已经很暗了我估计马上就要到中心城了吧。而列车长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女士们,先生们,请准备好你们的行李,我们即将到达小马国的首都,也是这次旅途的终点——中心城。祝大家旅途愉快!” 待火车停稳时,我站起身,准备下车。中心城的车站可以说是全国的铁路枢纽,所以十分拥挤。我在出站口寻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接车的小马。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和银光约定过,在车站的蛋糕店等我。我立刻向蛋糕店跑去,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银光!“嗨~姐姐!”她兴奋地挥着蹄子。我跑过去,轻轻抚摸她的鬃毛:“好久不见了,妹妹!大家准备好了吗?”“当然!”她说,“我们就等着你回来呢!还买了蛋糕哦!”“那……走吧!”我说。 我们离开车站,一直向城内走去,最后在一幢白色的别墅前停下——这就是我的家。我轻轻敲敲门,一匹高大、纤瘦的灰色独角兽为我打开门——正是伊索管家。他见到我,立刻喜出望外地说:“原来是小姐们啊!快进来,老爷正在准备晚宴,先见见老爷吧!”“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哦,是小姐们回来了。”他应答道。“快让她们进来吧。”那个声音说。 管家轻轻关上门。我们走近客厅,看见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我们。她已经很老了,鬃毛都是花白的,但是她看上去很有精神,脸上的皱纹也不那么明显。“是银星啊!快来,让奶奶抱抱!”奶奶慈祥地让我过去。我有些胆怯,但还是坚持走了过去。奶奶轻轻摸了摸我的鬃毛:“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奶奶感叹道。“奶奶,好,好了……”我害羞地说。正当银光束手无策的时候,爸爸从厨房走出来迎接我。“哦,银星!你回来了!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你也来看看怎么样?”“好啊!”我说,这正是一个摆脱奶奶的好时机。说真的,我不太喜欢被这样抚摸。我会因此感到很拘谨,即使是在最亲的亲人面前。 厨房里氤氲着各种食材混合而成的美妙香气。在小马镇,我的厨艺可以说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但是今天的主厨不是我——是我妈妈星月(Moon Star)。当妈妈还是一匹幼驹的时候,有不少小马都十分羡慕她——钢琴弹得好,学习学得好,性情平和、善良。后来她到中心城音乐学院去进修,一个碰巧机会,朋友邀请她去礼堂听一次音乐会——学校里的管乐器和弦乐器高材生组成的管弦乐队。她第一眼就迷上了他,他也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妈妈~我回来了!”我像以往那样和妈妈打招呼,声音温婉而轻柔。 “哦,是银星吗?妈妈真的好想你呢!”妈妈一边忙一边回应我,“今天晚上,就是我们星光家族的年度盛宴了,想不想看看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嗯……我不知道。能稍稍介绍一下吗?”奔波了一天,我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我一心只想着早点找到银光,然后回家。 “当然可以!乖宝贝!”爸爸开心地说,“它们在这里!” 我循着爸爸的蹄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水池的旁边,堆着新采摘的草芽,还有一些从种植园摘回的新鲜果蔬。水池里是一个装满冰块的桶,上面还有一瓶……香槟? “哦,这个是给爷爷的。”爸爸说,“别忘了他最喜欢酸橙味的香槟。好了,你先去和银光待一会儿吧,晚宴很快就好。”“嗯。”我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厨房。 嗯……回到久违的卧室,感觉在家里时候又无聊了许多。银光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小说看,我只能伸开四肢,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嘿,姐姐!你不想拿本书看吗?”银光问。“不太想,”我说,“我也不知道现在做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无聊。”“没事的,”她说,“放空大脑,休息一下也好啊。”她轻声安慰我。“谢……谢谢了。” “咔嗒”,卧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爷爷,他的鬃毛又白了不少。爷爷是一位资深的指挥家,参加过不少大型演出,使星光家族身居贵族之列。他还有一颗慈悲心,将不少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可以说,爷爷一直是我们家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银星!银光!你们回来了!”爷爷看到我们回来,显得喜出望外。 “嗯……是啊……”我回头看了一眼银光,轻轻用尾巴碰了碰她,“走吧,爷爷看上去很高兴呢。”“好吧好吧,”她有些不耐烦,“等我看完这页再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银光一直是这样。但是我很清楚,她还是深爱着我的,不想让我伤心。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我再到厨房的时候,一桌宴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那瓶香槟仍然放在水池里没有打开。虽然这些菜肴看上去是那么美味,可是现在还不能吃。爷爷奶奶还没有上桌,不能吃。这也是星光家族历代成员的一个规矩——长辈就座后晚辈才能就座。 陆续地,大家都已经就座,宴席也算开始了。爸爸先为爷爷斟一杯清酒,请他说出聚会的致词:“各位星光家族的成员们!我们从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我们为小马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致使我们身居贵族之列。但是,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我们也曾是普通的小马。所以请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更不能迷失那颗善心。”说罢喝下酒,代表晚宴正式开始。 宴席上,爸爸妈妈一直在和爷爷谈论着乐队的事。我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并没有十分在意。可能是我害羞的原因吧,还是我的话题和他们的不相通呢?我不知道。偶尔的几次抬头,都是看见爷爷在喝酒。我不知道爸爸从哪里买到的香槟,但是从爷爷喝酒时的姿态来看,他很享受香槟的味道。奶奶也在一边说着什么,银光则看着他们谈话,甚至忘记了吃饭。这种场合下,我会感到十分拘谨。吃过饭,我也就离开了餐桌,回到卧室休息。 “喂喂!姐姐!醒醒!”这是银光在叫我起床,“爷爷奶奶要休息了!快去和他们说晚安啦~” “嗯……”我迷迷糊糊地起床,“我知道啦……” …… 夜已经深了。趁着银光睡着了,我飘起羽毛笔和羊皮纸,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今天我回到中心城,和家人共度了一个美好、幸福的晚上。我慢慢觉得,亲情是另一种形式的友情,只是它更深沉、更浓厚。也许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但是这至少表示我对友谊魔法的学习又深了一层。 您忠实的学生, 银星 啊~我觉得我也应该睡了。明天还有音乐会呢,要早点起床…… 暮暮的情感已经难以遏制。她无法想象,银星的离开对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打击。自从她离开后,自己一直是处于失眠、焦虑的状态,不然也不会来打扫地下室。 噙着泪花,她慢慢翻开下一页。 第1年,3月25日,星期六 “嘿,银星!我要找瑞瑞帮忙修改这件衣服的纽扣,你来吗?”暮暮问。 “嗯……什么?修补纽扣吗?”我有些木讷地看着她。最近一段时间经常熬夜,让我有些头昏脑胀的。 “哦,这是以前我参加万马奔腾庆典时穿的礼服,”她向我解释,“我已经穿它参加过三次庆典了,所以有些旧,你看。”说着她用魔法把衣服飘给我看。那是一件橘红色的衣服,最近一段时间经常熬夜,让我有些头昏脑胀的。 “哦,这是以前我参加万马奔腾庆典时穿的礼服,”她向我解释,“我已经穿它参加过三次庆典了,所以有些旧,你看。”说着她用魔法把衣服飘给我看。。“哦,天哪……”我十分惊讶,“你一定穿了它好长时间。” “嗯,所以我才要修修它。”暮暮转身准备去开门,“一起来吧?” “嗯……好啊,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用魔法打开门,然后看着她:“你来带路吧。” “呃……你不记得路了吗?”暮暮有些迟疑地问。 “嗯……我……”我的脸开始不自然地变红。 “算了,”暮暮笑笑,“我来带路吧。” 冬季大扫除过去刚刚一个月,天气还处在乍暖还寒的状态。不过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天空碧蓝,阳光明媚,小鸟的鸣叫也那么动听。瑞瑞的时装店离图书馆不远,经常有顾客进出。据暮暮介绍,瑞瑞的手艺很不错,在小马镇可以说是远近闻名。这里经常有顾客,所以她并没有把门关紧。一楼都是她的成果,到楼上就不一样了——二楼是瑞瑞的卧室和工作室,一般要进去需要先敲门的,不然那将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我轻轻敲了敲门。瑞瑞打开门,看见是我们,热情地欢迎道:“是暮暮和银星呀!请问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暮暮有些难堪地飘出她的旧衣服,“你能帮我修补一下这颗纽扣吗?我是我参加万马奔腾庆典时要穿的礼服。” “什么?!”瑞瑞大吃一惊,“你不能穿这么旧的衣服去参加那么隆重的庆典,多俗气啊!我必须给你做一件新的礼服。” “瑞瑞,不用这样……” “别推辞了!我要给你做,让你在庆典上看上去光彩夺目!”瑞瑞兴奋地仿佛想象着那时的情景。接着她又把头转向我。我有些害怕,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让我想想……银星,你也没有礼服吗?”她问道。 “我……我对庆典不太感兴趣……那里有好多,好多好多的小马……”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亲爱的,即使不参加庆典,至少也要穿一件正装啊!”瑞瑞感叹道,“我也给你做一件吧。” “哐啷!”“下面当心!”随着一声巨响,一颗彩虹色的流星从天而降——原来是云宝。“抱歉,这是新绝技,还没练好。”看着惊魂未定的我们,她一脸歉意地向我们解释。现在她看上去糟糕极了:头上扣着一个桶,翅膀上挂着布料,瑞瑞原本摆放整齐的模型架也被撞得东倒西歪的。不过,这似乎给了瑞瑞一丝灵感。“啊!”她突然大叫,“我要给你们每匹小马做一件礼服,还有阿杰、小蝶和萍琪!哦,最重要的还是开心!” “我就喜欢开心!”云宝附和。 我走上前,有些担忧地看着瑞瑞:“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你需要做……一……二……三……一共七件原创。你确定你能应付得来吗?” “相信我,银星!”她充满信心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就没必要担心了。我们和瑞瑞道别后,开始向回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我还是放心不下。暮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面前问道:“怎么了,银星?还在放心不下瑞瑞吗?” “嗯。”我点点头。 “她一定会完成的,”暮暮说,“要学会相信自己的朋友。”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工作十分繁重,但是瑞瑞的店那么有名,不正是因为她的辛勤付出吗?“不会有事的。”我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三天就这样在等待中消逝。第四天中午,时装店传来了好消息:瑞瑞制作的礼服大功告成了!我遏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真想现在就一睹礼服的风采。我刚到时装店门口,瑞瑞就让我们闭上眼睛跟着她走,说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我慢慢睁开双眼。天哪!这些漂亮的礼服都是瑞瑞制作的?真的难以置信……可哪一件是我的呢?我正准备询问,瑞瑞对我说:“不要找了,银星!你的在这里!”她把我的视线引向一件天蓝色的礼服。它的裙摆是用天蓝色的丝绸制作的,上面没有加入任何装饰,但是看上去清新、自然。礼服的内衬使用乳白色的布料制成的,摸上去很滑,头上还有一个蓝色六角星做发卡别在鬃毛上。我出神地望着它,仿佛遇到了一位知己。 可是其他朋友们会怎么想呢?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们的神情看上去很不自然。 “哇噢,它们真是……真是……那什么!” “对,我……喜欢那什么!” “我也是!” “嗯……是很不错。” “那么……呃……你们不喜欢吗?”瑞瑞有些失望。 “只是我觉得这衣服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酷。”云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原因。其他朋友则瞪了她一眼,似乎在有意告诉她不要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呃……如果你们不喜欢的话,我想……我可以再改一改它们。”说着她正准备飘走这些衣服。 “你不必这么做的,瑞瑞。这些挺好。”小蝶有些不舍。 “是啊,它们看上去都很精美啊,还是留下吧。”我接道。 “光是‘挺好’可不行!”她反驳道,“我一定要让你们百分之百满意!” “好,好吧……”我无言以对。 “麻烦你了,瑞瑞。”暮暮代表朋友们向瑞瑞道别,然后和其他朋友一起离开了。 “唉……”瑞瑞长叹一声,“我还真是自讨苦吃啊!” 我仔细端详了她的鬃毛。也许是因为工作十分忙碌的缘故,她甚至没有时间来打理头发。“那么银星,”她轻咳两声,“你有什么想改进的地方吗?有意见尽管提,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的。”“呃……我……”我一面试图避开她的眼神,一面用鬃毛遮住脸。“我觉得……我觉得它非常精致。我……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什么?!瑞瑞惊讶地反问,“你喜欢这件礼服?可是她们明明,明明……” “每匹小马各自的喜好都不同啊……不同的小马在服饰搭配是的见解都是不同的。”我试着向她解释。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她飘起整套衣服问我:“想不想到更衣室试一试呢?” “不,不用了……” “没关系的,来吧!” “我……我……” “别说了,快进去!”瑞瑞一把连同礼服一起推进更衣室。我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开始试穿。 当我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瑞瑞的眼神中流露着自豪。“哦,天哪……知道吗,银星?你穿着它,就如同仙子般优雅!你不当模特真是太可惜了!”“嗯……有吗?我……我不觉得啊……” “当然!”说着她把镜子飘给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禁在心底问自己:“这……这是我自己吗?”整套礼服配合身体的颜色,朴素而不失典雅,清新而不失华贵,可以把试穿者的气质展示得淋漓尽致。 “那么……我要回去了。接下来你一定会很忙吧……”我问。 “是啊,”瑞瑞点点头,又转身看了看那几个模型。 不知道瑞瑞的努力被付之一炬时,她究竟怎样的心情?不过我也更想看一看,朋友们心中所想的完美礼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从瑞瑞的成品来看,我们的礼服都应该是代表自己的个性的:每件礼服都有一个不同的主题,有不同的意义。我觉得,这样的设计已经可以在中心城的时装店里称为“精品”了。 又过了几天,暮暮问我:“银星,你想再去一次时装店吗?” “为什么啊?”我有些不解地问。 “上次瑞瑞不是说,有意见尽管提的吗?”她说,“其他朋友也会去的,你不想看看吗?” “嗯……”我陷入了沉思。瑞瑞现在一定忙得焦头烂额的,光是那些精美的礼服就花费了太多时间,再修改它们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去的话,我想我在什么地方应该能帮瑞瑞一下。“那我们一起走吧。”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刚一进工作室,眼前的景象就令我大吃一惊:地上堆着不同颜色的不料,还有几个倒下的模型;缝纫机上留着没有裁剪完成的布料;地上还散落着纽扣、剪刀和细线……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序,完全不符合瑞瑞的风格。瑞瑞仍然带着她平时做衣服时的那副眼镜,不同的是她的鬃毛乱乱的,上面还卷着一条皮尺,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她的鬃毛看上去就像……就像一块旧抹布,还沾满了灰尘。我站在门口轻声问她:“瑞瑞……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我现在有数不完的事要做!天呐!紫色的布料在哪儿?!……”她忙得甚至没有时间去应答。我避开地板上的杂物走近屋子,发现了一张写着朋友们对礼服的改进要求——我找到的那张是小蝶的要求:袖口太紧,设计得像成衣,而不是高级手工时装;斜纹领和海军领不配,衣服上的褶皱不均匀;应该用传统缝制方法和接缝的地方用了倒缝……我不会做针线活,但是从这些要求就能猜出,朋友们的要求似乎很高。 “嘿,瑞瑞,你有时间吗?我也想提几点建议。”暮暮问。 “哦,说吧,”瑞瑞飘起桌上的纸和笔,“有意见尽管提。” “嗯,那……我先回去了。”我轻声向她们告别。 此后的几天,时装店没有什么消息。直到一天早上,斯派克回来。他带回了好消息:瑞瑞的新礼服做成了!暮暮很激动,急忙拉着我去看。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它们有多好看。这些……似乎出自一个初学设计的设计师。但是,如果这些是朋友们心中的完美礼服,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哦哦,还有呢!”斯派克说,“时尚大帝也要来呢!” “时尚大帝?!”暮暮显得很惊讶,“你说的是中心城的那位时尚达人?” “是的,没错!他听说了你们的时装表演——或者说是我偶然提到的。总之,他特地来小马镇参加!瑞瑞,你的时装店要出名了!” 我能感觉到,瑞瑞现在的内心一定非常恐惧——她是在担心这些“礼服”究竟能否得到认可。我害怕在那么多小马面前露面,所以试着问瑞瑞我能不能不参加。她并不勉强,很轻松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晚上,我趴在桌子上,猜测时装表演的结果。惊喜?糟糕?平平淡淡?也许,一切疑问的答案都要等到明天才能揭晓了。 第二天早上,暮暮一下掀开被子,使我被这股风吹醒了。风很凉,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啊……暮暮……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我打着哈欠问。 “银星?你醒了!快和我去时装店一趟!”暮暮说着用魔法把我扶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唉……”暮暮叹了口气,“瑞瑞的时装表演相当糟糕,时尚大帝用‘业余’、‘胡乱拼凑’之类的词来形容它们。瑞瑞估计伤心了一晚上呢。” “天哪……那我们还是快点吧。”我提议。 其实上一次改礼服时,我就感觉到瑞瑞的设计很糟糕。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认可,我害怕她因此过度悲伤,经受不住打击。现在,正是她需要朋友们安慰的时候。 瑞瑞锁上了房门,这让我们束蹄无策。萍琪试着劝她,但并没有效果。每一次劝谏,都会被她激烈的言辞反驳:“走开!我不要出去!我曾经是多么的风光,我做的衣服,大家都说漂亮……现在呢……我是全小马镇的笑柄!呜呜呜……”听着她伤心的哭号,我们也十分难过。毕竟,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也许时装表演就会大获成功,瑞瑞也不会这么伤心了…… 现在的问题是,应该如何让瑞瑞从屋子里出来。我们想了想,决定从她的宠物——欧泊下蹄。暮暮无意间在屋子里见到了瑞瑞为自己设计的礼服,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刚好小蝶也会一点针线活,这个计划就制定完成了。 我和云宝被安排抓捕欧泊。欧泊是瑞瑞的宠物猫,听小蝶说它平时最喜欢玩一直玩具老鼠。云宝不知从哪里找到了玩具老鼠,然后把它放在时装店旁边的树下。等待它来咬老鼠的时候,再用我的领域魔法困住它,最后由云宝将欧泊带到树上。这个计划效果非常明显:欧泊很快就被玩具吸引过来,趁着它玩得入神的时候,我用魔法困住了它。云宝把它送到树上,让它向瑞瑞“求救”。欧泊的叫声很响,瑞瑞很快就循着叫声发现了欧泊和一同坐在树上的云宝。我趁着她们在谈话,立刻去找暮暮。她们已经完成了礼服,我的到来正是示意她们将成品展示给暮暮看的时候。 瑞瑞很惊讶,却又突然显现出一种不屑的神情,似乎不肯接受我们的道歉。但是她突然说道,“我爱死它了!” “瑞瑞……其实,你最初的设计就很完美。但是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结果却弄巧成拙……”暮暮很惭愧,“你能原谅我们吗?” “哦,当然!”瑞瑞说,“来个拥抱吧!”于是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哦~原来和朋友们在一起是这么的开心!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后来我们又为时尚大帝表演了一次,当然,我也参加了。我运用幻境魔法,创设了多种不同的主题,彰显不同的个性。时尚大帝非常欣赏这些时装,居然下了六七十份订单!在喜悦的同时,我们也要帮助瑞瑞完成。她一匹马是不可能在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多的。 瑞瑞曾经和我们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中心城有一家属于自己的时装店。我相信,她的梦想会一步一步达成的,只要她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梦想。 第9章 真心实意 第1年,4月6日,星期四 不知不觉间,春日的气息已经渐渐散去。射进屋内的阳光也比之前更刺眼一些。闲暇的时候,我常常独自望着窗外,一边喝茶一边发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生活单调得连果茶的香气都品尝不到了。暮暮的学习劲头似乎也锐减了一些,两匹小马百无聊赖地呆在卧室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不如……我们去试试水疗?”暮暮提议,“这可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办法。偶尔放松一下又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是水疗啊?”我不解地问,“难道是泡在水里接受治疗吗?” “怎么可能嘛!”暮暮笑道,“水疗可是一种美容的方式。女孩儿们都想让自己变得漂亮呢!”她顿了顿,“哦,对了,瑞瑞和小蝶经常去呢!要不我们也试试?” “我想……试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说。虽然答应了暮暮,但我还是有些顾虑。水疗都包括哪些内容?对身体有什么好处?价格怎么样?这些我都不知道。也许一次水疗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吧。 我们首先去了时装店。我轻轻敲了敲门,然后问:“瑞瑞,请问你在家吗?”但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为我们开门的是甜贝儿——瑞瑞的小妹妹。我记得,小蝶上次和我们谈到小苹花、甜贝儿和飞板璐时谈到过。她们起初很亢奋,但是自从在无尽森林中见识了小蝶的凝视以后,第二天立刻就变得服服帖帖的。 “抱歉,银星,”甜贝儿说,“姐姐刚才和小蝶一起去水疗馆了。”“那,我们也走吧。”我们向甜贝儿告辞,向着水疗馆的方向前进。 这真的应该是小马镇唯一的一家水疗馆了。我和斯派克为了买到合适的蔬菜,常常要走许多地方,但我们只见过这一家水疗馆。我记得上次解除玩笑毒草的毒时来过这里,好像是一对姐妹开的,姐姐叫芙蓉,妹妹叫芦荟。小蝶和瑞瑞都是这里的常客。 我们刚刚推开门,芙蓉和芦荟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欢迎光临本店!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服务?”“嘿,暮暮,银星,看这里!”瑞瑞泡在水池里向我们打招呼。“你们也来做水疗了?”“嗯,”暮暮回答,“最近的生活很枯燥,想借水疗放松一下。”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服务呢?”芙蓉问。 我和暮暮对视了几秒,没有答案。我从来没到过水疗馆,如果说是洗澡,我只在家中洗,偶尔让斯派克递一下毛巾或者香皂。至于美容,我从来没想过。我觉得我现在的头发样式就很好看,不需要华丽的装饰,也不需要刻意地去美化,看上去清新自然。 最后还是瑞瑞帮助我们选择了服务:“麻烦给她们进行一次蒸汽护理,一次花草浴,一次全身按摩和泥面膜。”“好的,请稍等!”然后她们就去准备了。“呃,”暮暮问,“小蝶呢?怎么只看见你在这里?”哦,”瑞瑞说,“她在一旁进行背部按摩呢,很快就会过来的。” “请先到这里!”芦荟说。我们循着她的蹄子望去,指向一间木质地板的屋子。这里应该就是进行蒸汽护理的地方了。 蒸汽室不大,但是可以容纳三四匹小马同时护理。我和暮暮被要求穿上浴袍,这样显得不会太尴尬。我们刚刚进去,芦荟就打开了里面的水龙头,然后关上门。最初的几分钟感觉还好,并不是很热。但是过了十分钟以后,我感觉身体里的水分正在被蒸干,呼吸也有些急促。里面实在太热了,我们呆了没多久就不得不出来。芙蓉和芦荟准备的真的很快,刚出来就准备让我们泡花草浴。脱下浴袍,感觉冷了不少。我试探性地用蹄子蘸了一点水,还不烫,而且水中还飘着玫瑰花的香气——这是玫瑰浴。我走进水池,尽情享受着玫瑰的香气,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不多时,小蝶也进来做花草浴。暮暮和她们聊了些什么,我并没有去认真听。我一直认为,在沐浴的时候不适合谈其他事情,而是放松身心。 “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在散步的时候,偶遇了一位时尚先锋!”瑞瑞兴奋地说。 “会是谁呢?”小蝶好奇地问。 “她就是——”瑞瑞特意抬高了音调,“时尚摄影师,终局定格!” “你说的终局定格,难道是那位能挑选出时尚巨星的时尚界权威?”暮暮插嘴道。 “对,没错!”瑞瑞兴奋地点点头,“她似乎看上了我戴的那顶帽子,说要到我的店里来看看呢!我真的好兴奋啊——”还好这时店里没有其他小马,不然我一定会很难堪的…… 在我休息的时候,因为身心疲倦的缘故,很少能认真去听其他小马在说什么,更何况,现在正在是在这么舒服的水里……等我去认真听她们的谈话时,我只听到瑞瑞说要找一名模特,帮助她推销她的时装。暮暮说她想去,但是瑞瑞觉得应该找一位更容易上镜的。自然,看着我疲惫的模样,瑞瑞只能选择小蝶,而小蝶则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有灵性,眼神不像凝视大法那样犀利,而是一种柔和而哀伤的目光。我很无奈,因为我并不想去。最终,我红着脸把头藏进了鬃毛里。瑞瑞看见了我的动作,选定了小蝶。小蝶很害怕,不断地想办法让瑞瑞换一个选择。“求求你,求求你了!”瑞瑞这样说,“就当你将要做的一切是替我做的,好吗?”“唉……”小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想……我会记住的。” “暮暮,明天你有时间吗?”瑞瑞问,“我需要小马帮我给小蝶化妆和更改时装的样式。” “没问题,明天早上我会带着斯派克一起来的,还有银星。”暮暮答应了,然后她又转过头问我,“嗯……”我轻轻点点头。 “就这样吧,明天见!”瑞瑞和小蝶做过水疗就先回去了。 回到图书馆,暮暮立刻找了一本关于服饰设计的书看。可是对我们来说,它们的用处并不大——因为我和暮暮都不会做针线活。 为了这一件礼服,暮暮竟找了一个下午。星星挂上夜空的时候,我已经十分疲惫了,但是还是想知道暮暮有什么发现。“嗯……暮暮?”我轻声提醒她,“我想……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哦,抱歉,”暮暮说,“但是我什么也没找到。”“没关系的,”我安慰她,“瑞瑞明天应该就能找出合适的时装的。”“嗯,好吧。”暮暮说。 第二天下午,我们一直在瑞瑞的时装店里帮忙。瑞瑞很着急,她的要求基本上都是“吼”出来的。她偶然看到小蝶的裙摆上有一处不和谐的地方,立刻大声招呼道:“啊!这里怎么这么乱!快拿别针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斯派克居然把所有的真都扎到自己的背上,然后让瑞瑞选。等他退下的时候,我忍不住轻声问:“斯派克,你不觉得疼吗?看上去很痛的样子……”“这没什么,”他冲我笑笑,“我可是一条龙!然后他又深情地看了一眼瑞瑞的背影,陶醉地说:“就算疼,也是为了瑞瑞啊……”“嗯,嗯……”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突然,一阵旋风从我面前刮过,原本梳得整齐的鬃毛都差点被吹散了。我回过头一看,一匹带着粉紫色太阳镜,身穿黑白色条纹裙的蓝色陆马已经站在时装店里,身旁还有两个助理。我想这位应该就是终局定格了。 “我,终局定格,来了!”她很干脆地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 “哦,呵呵,是您啊……”瑞瑞显得十分慌张,“欢迎光临寒舍,那么请……” 终局定格没有理会瑞瑞,直接望向小蝶。“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说罢她立刻打开照相机,对着小蝶连拍了几张。瑞瑞想让小蝶做几个动作,但是都被终局定格拒绝了。而她拍的,却是小蝶害羞的照片。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美感?我不知道。不过她拍了几张,就和我们说:“嗯……看起来我已经在小马镇找到了下一个时尚巨星!” “真的?!”瑞瑞显得很不可思议。 “是的,真的!”她肯定地说,“明天我们到公园继续拍!”然后她喊两个助手:“走了!”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哦,我居然忘了,萍琪也和我们一起来帮助瑞瑞。终局定格离开后,她不解地问:“她好像没拍几张,不是吗?”暮暮点点头。“哦,瑞瑞,我真的非常抱歉。”小蝶说,“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可是……” “这不是你的错,”瑞瑞安慰她,“那套衣服的头饰你戴着太大了,衣服上的亮片太多了……不过还好,我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就看明天的了!” “那么……我们要先告辞了,瑞瑞。”我说,“我想你可能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去选择新衣服。” “谢谢,”瑞瑞说,“你真了解我!” “再见,瑞瑞!” “再见!” 第二天下午,我们又去拜访瑞瑞。不知道萍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也和我们一起去了时装店。不同的是,这次瑞瑞看起来沮丧极了,躺在躺椅上呜呜哭个不停。“嗯,瑞瑞,你怎么了?”我轻声问,“你看起来很伤心……” “对,我很伤心!”她哭号着,“终局定格要的是小蝶,而不是我!”“所以……她带走了小蝶?”我继续问。 “没错!估计她现在已经踏上巨星之路了!”瑞瑞的心情刚刚平复一点,泪水却又要夺眶而出。 “嗯……瑞瑞……看见你这么伤心,我也觉得很难过……”我默默低下头。 “哦,亲爱的,”瑞瑞抚摸着我的鬃毛,“其实我是想独自一马静一静……” “你们听到了吗?她想要独自静一静!”斯派克要让我们出去。“哦,好吧……”我和萍琪开始往大门的方向后退,但是斯派克却向前走。我不明白,他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意图?我知道他很喜欢瑞瑞,自然也不想看到她伤心。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他刚踏出没几步,我便用魔法抓住了他的尾巴,把他拖了过来。“我以为她会需要我的……”斯派克是这样解释的。 自然,这次拜访很失败。我想,我应该再等上一段时间再和瑞瑞交谈,这样她才能认真听从朋友们的话语。 又过了一个星期,小蝶也开始慢慢有影响力。许多产品,甚至是阿杰家的苹果汁,都邀请她来代言。墙壁上贴着许多海报,都是小蝶穿着不同的衣服拍摄的。看到这些,我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担心。小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瑞瑞,但是她做出的成果却是瑞瑞十分嫉妒。瑞瑞不肯正面指责小蝶,而小蝶也不肯当面和瑞瑞吐露自己的心声。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又在水疗馆遇到了瑞瑞。瑞瑞说,小蝶和她约定下午三点在这里见面,但是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她还是没有来。“你看,我的蹄子都泡皱了!”她从水中伸出一只蹄子给我们看。临走前,瑞瑞和暮暮说,她真的非常嫉妒小蝶,但是请不要将这些告诉她。为了能让暮暮保守秘密,瑞瑞还特意让暮暮像萍琪那样发了誓。瑞瑞刚离开不久,小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刚见到我们就问:“瑞瑞呢?难道她已经走了?”“嗯。”我点点头。小蝶向我们吐露了她的心声——其实她讨厌当模特,因为那样被小马们看着太可怕了。而因为她得到了这个瑞瑞没能得到的机会,所以她必须,必须,必须去做。暮暮本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捂住嘴,什么也不说了。和瑞瑞一样,小蝶也让她像萍琪发誓,暮暮照做了。 “但是,”我问,“如果你不想当模特,为什么不和终局定格谈谈呢?我想她会理解的。” “我试过了,但是她没有听……”小蝶显得很无奈。 “或者……我们可以想一个办法,搞砸一次走秀?”暮暮提议,“小蝶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她肯定地说,“只要能不继续当模特,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这次,我和暮暮跟着打扮好的小蝶一起到后台。我不时地探出头,看看什么时候表演开始。“暮暮……这样真的行吗?”小蝶有些质疑。 “放心交给我吧!”暮暮自信地说,“这些魔法一定会让外面的记者们大吃一惊!” “暮暮,表演马上开始了!”我提醒她们。 “去吧。”暮暮说。 我们在幕布后面偷偷观察舞台上的情况。小蝶刚走出不到五步,暮暮便开始释放魔法。我不知道她怎么学到这些的,不过它们真的……真的很神奇。小蝶滑倒之后,出现了许多“不雅”的动作:比如像牛一样叫,用后蹄抓痒,用前蹄挖鼻子,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天哪,甚至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嗯……暮暮?”我问,“我想还是适可而止吧。”“好吧,“暮暮憋着笑说,“这已经足够让小蝶颜面尽失了。”说着解除了魔法。 “太棒了!太精彩了!她开创了全新的舞台表演模式!”正当我们欢呼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改变了结果。我望向看台,发现一匹穿着时尚的小马在为刚才糟糕的表演欢呼——那是瑞瑞!我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不是让小蝶更受欢迎了吗? 演出结束后,我们在休息室里见面了。“哦,银星!我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这种情况了,可现在我却更受欢迎了!我现在真的好想大叫!啊~”小蝶的叫声甚至也和她的说话声一样轻柔。“可是,可是瑞瑞以为……”暮暮想解释什么,但是她突然用蹄子把嘴塞住了。我正想问她,瑞瑞突然闯了进来:“哦,天哪!小蝶,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想让你这么难堪,但是看着你在舞台上那样,我真的不忍心看着我的好朋友受羞辱……”她低下头,“你一定很喜欢做模特的感觉吧!” “喜欢?”小蝶反问,“我讨厌当模特!被那么多小马那样看着太痛苦了!” “哦,我以为你会喜欢呢……”瑞瑞有些愧疚。 “我以为向你隐藏了真实的感受,可能会让你好受一些呢!”小蝶也很痛苦。 “也许……我们都应该敞开心扉,畅谈自己真实的感受呢!”瑞瑞说。 “是啊……”小蝶也同意。她们对视了一会儿,笑了。 “诚心诚意天上飞,眼里塞个蛋糕杯!”她们笑着说。 “哦,小蝶!”终局定格进来说,“我给你安排了六组照片要拍!” “哦,抱歉,终局定格,”小蝶对她说,“我可能一组照片也不会拍了!” “啊!什么?”终局定格很惊讶。 “走吧,瑞瑞!我们去做水疗吧!”她们笑着离开了。 “嘿,有谁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终局定格问。 “斯派克喜欢瑞瑞!”暮暮憋不住了,然后她下意识地捂上嘴。 “唉,暮暮,”萍琪突然从镜子里冒出来说,“你还真是晚节不保啊!” 我们也跟着去做了水疗。路上,暮暮告诉我她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反常:她曾经在萍琪的要求下立下萍琪毒誓,要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但是她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终于,这对昔日好友终于复合了,我真的很欣慰。关于这件事,我也学到了不少。敞开心扉,真诚待马,这是日常交往中最重要的。我一定要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一封信,好好和她谈谈我最近的学习生活。 第1年,5月20日,星期四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快醒醒!今天我们玩些什么呀?”银光吵闹的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 其实,能在百忙之中回家看一次亲人是十分难得的。但是,银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差比较多的缘故吧——六岁,并不算大。 “嗯……亲爱的小妹妹啊,就让姐姐再睡一会儿嘛……”我半睁着眼,用恳求的声音问道。 “唉,姐姐!平时你不是很精神嘛!”银光质疑道,“快点起来嘛!” 我不得不用被子捂住头。我想,在我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她应该和爸爸妈妈去了不少地方。虽然有伊索管家,但是他的职责是管理好我们家,而不是照顾银光。她现在还小,一般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参加演出。只有爸爸妈妈无法顾及她的时候,才会将她交给伊索管家暂时管理。但是她一定没去过小马镇——不要说她,就连爸爸妈妈也没去过。所以……为什么不带她去小马镇一次呢?刚好可以让她结识一些新朋友——比如可爱军团。而且有斯派克在,我想她也就不会那么吵了。 “银光,”我试着和她商量,“你想不想去小马镇呢?” “哦,小马镇!”她顿时来了精神,“当然要去!我也想见见姐姐学习生活的地方呢!”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准备吧,下一次列车要中午才能发车呢。” “好啊!我还能吃到姐姐做的美味呢!”银光很兴奋。 既然不是旅行,就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了。检过票,我们走上列车,向着小马镇前进。 汽笛声渐渐变弱了。最终,它停在了小马镇的火车站。下车时已是傍晚了,虽然在车上买了一些食物,但是并不足以充饥。我不想花太多的钱,所以并没有让银光买太多。下了车,我们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就是我和暮暮一起去的那个。在吃的方面,我并不想限制银光,因为每匹小马对美食的评判标准都是不同的。银光似乎不想让我难堪,她只点了一个三明治和一小杯苹果汁。我看她这么体贴,也不好意思点太多,所以也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小杯苹果汁。吃过饭,便继续上路。 “叮咚!叮咚!”银光不停地按着图书馆外面的门铃。那个门铃是我安的,但是很少有小马去碰它。差不多所有常住在小马镇的小马都知道,进入图书馆是不需要门铃的。虽然它现在是我和暮暮的住处,但除了借书,他们无意打扰。 “哦,是谁呀!怎么一刻不停地在按门铃!”暮暮一边抱怨一边打开门。见门外是我,脸色变了许多:“是你啊,银星!你知道是谁按的门铃吗?” “哦,这个……”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用蹄子指了指银光。“那个,姐姐,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这里是图书馆……”银光向暮暮道歉。 “唔,你认识她吗?你们好像关系很好啊。”看到银光,暮暮很好奇。 “哦,她是我的妹妹——银光。这一次,我是带她来小马镇玩的。”我向暮暮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银光!你会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的!”暮暮很高兴能有新朋友,“快进来休息吧,明天你们再出发吧!” “嗯!”银光点点头,“谢谢姐姐!”然后跑进了卧室。 啊~整个下午都是在路上奔波。我想我真的需要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斯派克又开始敲锅了。这次不是催促我们起床,而是…… “暮暮!银星!你们快醒醒啊!这匹小马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我们无法忍受这样的噪音,只能下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哦,天哪……”刚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我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看来,银光是想为我们做一顿早餐,可是技艺还不够纯熟…… “哦,姐姐,你醒了!”银光回头看见我,兴奋地和我打招呼,“快来尝尝我做的早餐吧!”她还用浮空术把三个盘子飘到餐桌上。盘子里究竟是什么已经说不清了,因为银光的火候有些大了。“妹妹……你做的都是什么啊?”我忍不住问道。 “哦,面包片,烤干草和胡萝卜片,”她爽快地回答,“我想你们会喜欢的!” 我从其中一个盘子里选了一小块,然后飘起来,再轻轻咬一口。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它并不是很硬,但是很难品尝出食材原有的味道。我看了一眼暮暮,她也在很艰难地吃着。等我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教教银光怎样做菜,让她学会尊重厨师的劳动成果。 辛苦地吃过早餐,我决定带她去阿杰的苹果园。可爱军团的基地小屋就在果园深处,刚好可以让银光认识一些新朋友。我们刚踏进农场,阿杰已经热情地走过来欢迎我们:“早上好,银星!什么事让你这么早来拜访我呀?”“哦,”我回答,“这次我带我的小妹妹来,是想让她交一些新朋友的。银光,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姐姐好!我叫银光,来自中心城。我平时喜欢弹钢琴、看书和给姐姐写信。”她流利地做着介绍。这并不是我们要求她遇到陌生小马(或者说是家人的朋友)一定要这么做,只是出于一种礼节罢了。 “哦,”阿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我想我可以帮你带她去找孩子们。” “当然没有,麻烦你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哦哦哦!又有新成员了?”可爱军团突然跑了过来,“你好,新成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银光,你们呢?” “我叫小苹花!” “甜贝儿!” “飞板璐!” “我们是可爱军团!”她们齐声说,“我们正在为寻找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而奋斗!你想加入我们吗?” “哦哦,当然!”银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我也还没有可爱标志呢。” “那我们一起努力吧!”可爱军团异口同声地说道,“可爱军团,出发!”然后她们跑向了苹果园深处。 “她们……不会有事吧?”我有些担忧地问阿杰。 “当然不会!”阿杰信心满满,“她们还是很听话的!我想你的妹妹也是吧?” “嗯……这个当然……”我开始和阿杰讲起我们之间的经历,“在我六岁的时候,妈妈又产下了一匹小雌驹——那就是银光。小时候的她非常爱哭,而且哭起来声音特别响亮。常常是我刚刚进入梦乡时被吵醒,然后和她一起哭……那段时间里管家最忙了,他不仅要照顾我,有时还要照顾不谙世事的银光。后来,我为了能进入独角兽魔法学院修行魔法,每天都是在书籍中度过——说来奇怪,我们是一个音乐世家,但我除了会聆听,似乎连欣赏的能力也没有。和其他家人不同的是,我对魔法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学习魔法的原因。” “很抱歉打扰你,银星,有几只小兔刚刚拿走了我的苹果!失陪了!”阿杰去追赶那些小兔了。我还是希望银光能和她的新朋友们融洽地相处,慢慢了解对方。 送走银光,我去小马镇的广场上散步。和暮暮不同,我平时很少出门。我不像她,可以一边走一边看,我只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我受不了那么多嘈杂的声音,它们会干扰我的思绪。走到糖块屋附近时,萍琪在门口看见了我。“嗨,银星!好久不见你出来了!快进来吧!今天我做了一批新糕点,刚好你可以尝尝!也许还能留到下次聚会时吃呢!”“好……好啊……”我轻声答应道,“那我……我能直接到厨房品尝吗?”我不是有意想打扰蛋糕夫妇的,所以要先问问萍琪。“哦,去吧!蛋糕夫妇不会太在意的!” 我在厨房的烤箱上看到了一个派,它的香味正在空气中扩散。那种味道清新、淡雅,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萍琪还特意把派切成十份,不知道要做什么用。我很想尝尝,但是为了整个派的形状美观,我没有动。等我走出厨房时,看见暮暮和其他朋友们,还有银光和可爱军团都在。“哦,银星,你也来了!”暮暮很高兴,“快和她们讲讲你得到可爱标志的过程吧!” “哦,好吧……”我有些不自在。即使是在朋友们面前,我也不是很喜欢讲话。看来……我还没能克服自己害羞的情绪……但是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我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那天,是独角兽天才学院的入学考试日。我羞怯地站在爸爸妈妈的中间,等待着考官叫我的名字。那一刻我真是害怕极了,担心入学考试会考砸。在焦虑和害怕中,一个又一个学生完成了考试,终于轮到我了,我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打开了龙蛋。的确,这个魔法只要稍加练习就能运用自如,但没想到几周后,我却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那天我正在图书馆里寻找关于古代魔法的书籍。“《骑士之剑》、《小马国地理知识集锦》、《轮回》……”我一边轻声念着书名,一边猜测着这些书的内容。这时,我的目光被十几米开外的一本厚书吸引了。我轻轻走过去,用魔法把它拿下来,吹去上面的尘土。“《古代魔法纲要》……一定是本好书!”我一脸兴奋地飘着这本书,离开了图书馆。事实上,那时候的小马很少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她们平时都是在草地上聊天、说笑。因此她们看见我飘着那么大的一本书走出图书馆时,她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害羞地满脸通红,飘着它飞速跑开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打开书,仔细地看了起来。不知翻了多少页,我找到了一种有趣的魔法——幻术魔法。这种魔法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个特殊形状的立场。正当我翻阅这一页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划过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紧接着,我的角不知怎么突然亮起,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的小马都惊奇地看着我,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在内。我看了看地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六芒阵的痕迹。塞拉斯蒂娅公主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魔法波动,她走向我,轻轻问我说:“银星小姐,请问你以前练习过这种魔法吗?碍于害羞,我轻轻摇摇头。接着她说:“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私人学生。你很擅长领悟新知识,还能把新旧知识一起运用,我喜欢这样的学生。”能做公主的学生,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在父母同意后(其实他们一直想让我做公主的私人学生),我顺利地成为了公主的私人学生。同时,拜彩虹所赐,我的可爱标志也因此出现了。 “等等,你的可爱标志也是与一次爆炸相关的吗?”朋友们惊讶地问。 “嗯……是啊……” 暮暮激动地看着云宝:“云宝,没想到你的彩虹音爆同时使我们七个得到了自己的可爱标志!我觉得,在我们认识之前,互相之间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缘分!” “呜……太感人了……”萍琪也偷偷流泪了,“我好爱你们啊!”说着她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自然,孩子们有些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飞板璐。“呃……好肉麻啊!我们还是换一个方法去得到可爱标志吧!”她提议。但是其他成员集体给了她一个拥抱,这让她无所适从。“嘿,大家一起来唱歌吧!” “好耶!”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要啊……”飞板璐脸上的痛苦表情直到现在我还记得。 回到图书馆,暮暮即刻让斯派克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今天我发现,我和朋友们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这使我开始肯定,如果有小马还没有遇到自己的知心朋友,不妨抬头看看天空,也许你未来的朋友也在和你看着同一道彩虹! 您最忠实的学生, 暮光闪闪 “哇噢,暮暮,你怎么也这么肉麻啊?”斯派克不解地问。 “写你的信吧!”暮暮并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银星,最近你好像没有多少体会唉……”暮暮问我。 “嗯……我想是我出门的次数太少了……”我回答,“我也想有那么多机会,可是……” “不用担心,”暮暮鼓励我,“我们的学习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你会有机会参加的!” 第10章 万马奔腾 第1年,5月31日,星期一 哦,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我们盼望已久的万马奔腾庆典了。但是在此之前,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唉……看着漆黑的野外,我只能在小蝶这里借宿一晚了。 事情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我和斯派克出去买菜,偶然遇到了小蝶。平时她很少出门,而她每次出门都要买好多菜。有时候,我甚至能看到她的蹄子都被压弯了。我很同情她,于是决定帮小蝶一次。小蝶和我说,她一般两周至半个月买一次菜。小动物们吃得并不多,但是她自己也需要生活,所以每次都会多买一些。而且,她非常感谢我的帮助。“真的麻烦你了,银星……”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还需要你帮我把这些菜带回家呢。”“嗯……我想没关系的,“我说,“既然帮忙了,就要尽力做好嘛。”“嗯……真的很谢谢你,银星……”小蝶这样说。 回到小蝶家,我们就开始给买到的东西分类。小蝶买了胡萝卜、白菜、生菜、松果……哦,还有一些干燕麦,它们应该是给小鸟做饲料用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小蝶只有天使兔一直宠物,因为我每次看见它,它都是一直和小蝶在一起。小蝶的家里有小松鼠、小猫、小老鼠,小鸟,甚至还有猫头鹰。“哦,天哪……”我惊讶地看着小蝶家中的宠物,“你真的好喜欢小动物啊。” “呵呵,”小蝶轻笑两声,“没什么啦。这些小动物但是我在无尽森林边缘找到的,那时它们的身上都带着伤口。等它们伤愈后,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接着,我们在小蝶的厨房里为她的动物朋友们准备晚餐。首先要切一些生菜和嫩草,洗净,然后把生菜切成大片,嫩草切成小段,然后拌上薄薄的苹果片。接下来是松果,只需要把里面的松子挑出来,去壳就可以了。最后要做的是天使兔的晚餐——什锦蔬菜沙拉。我有些不解:“小蝶,你每天晚上都给它单独做一份吗?” “嗯……也不是,”她说,“但是天使兔的脾气不太好。” “那我想……我还是先照做吧。”我说。沙拉并不难,只需要把白菜和生菜切成大片,然后把整根胡萝卜放进碗里,最后浇上一些酱料,再放上樱桃点缀即可。小蝶则把做好的晚餐一样一样端进客厅。“吃饭了!”她叫道,“你们一定饿坏了吧?” 话音刚落,有一些小动物已经围在碗边,开始享用它们的盛宴。天使兔呢,则站在小蝶的椅子上,脖子上系着餐巾,等着沙拉上桌。“这份是你的。”小蝶轻轻把碗放在桌上。天使兔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始大吃起来。我们也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小蝶提议到楼上她的卧室休息一下。她的卧室很整洁,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做不到。我每天要翻阅很多书,有时甚至连续好几天都会用上同一本书。为了方便取用,我常常将它们放在书桌旁,这样随蹄就可以拿起。 忙碌了一天,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了,小蝶做了些沙拉当作晚餐。真的,我甚至累得都尝不出沙拉的香味了,觉得只要它能充饥就可以。但是,吃过饭,天已经黑了。我看着天上的繁星,心里不知有多少遗憾……小蝶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试探性地问我:“银星,我很抱歉让你回不了家。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在这里先睡一晚吗?” “哦,嗯……”我犹豫不决。这么晚了,想找到回家的路自然是不容易的。其次,明天是个大日子——我们要参加为塞拉斯蒂娅公主准备的早午餐会。和小蝶在一起的话,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她。“当然,当然不介意了……”我的脸因为害羞而微微发烫。 “哦,太好了!”小蝶心花怒放,“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铺好床,小蝶在床上唱起了催眠曲: 睡吧,安睡吧 让头脑得到放松 睡吧,安睡吧 现在是入梦时间 抛开烦恼忧愁,送走激动马心的一天 忘掉痛苦悲伤,进入甜蜜的梦乡~ 啊~小蝶的歌声真的好美,我也忍不住想进入梦乡了。 这个早上度过的一点也不顺利。也许是昨天忙得太久,我竟然昏昏沉沉地睡过头了。小蝶把我摇醒时,已经是五点二十分了。没记错的话,入场的时间是五点整至五点三十分……没错!就和天使兔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一样!时间不够了! 当我们急匆匆地赶到糖块屋,门口已经由两匹飞马卫兵守住了。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卫兵,作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近卫兵,跟随公主参加各项活动并保护公主。我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如果不准我们进入怎么办呢?他们会知道我是谁吗?他们一直在盯着正前方看,他们究竟在看些什么呢?……无数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决定试探着向前走,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奇怪的是,他们好像认识我一样,既没有阻拦我,也没有询问我任何事情。小蝶就不同了,她刚刚要走进屋子,两个卫兵立刻各伸出一直翅膀,十字交叉在门前。“站住!”一个卫兵说。 “报上名来!”另一个说。 小蝶很害怕。那些卫兵能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近卫,其中之一就是因为他们有钢铁般坚韧的意志,绝不放过任何敌人。“嗯,那……那我还是先走吧。”她准备掉头离开。 凑巧的是,暮暮刚好路过门口。她看见我身后的小蝶,对卫兵们说:“没事的,先生们。她是客人。”听到暮暮的指示,他们收起了翅膀。小蝶走进屋子,暮暮对她说:“小蝶,我还以为你和银星不会来了呢。”“抱歉我迟到了,暮暮。我今天早上为了照顾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耽误了一些时间。这时我才想起,我和银星还有餐会要参加。”“呼……这样啊。不过没有你们,我们也不会开心的。”暮暮喘着气说道。“哦,暮暮,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和小蝶在这种场合会紧张和害怕呢……”我说。“其实也不是,”暮暮向我说明她紧张的原因,“我只是想让公主认可我们的朋友们。但是……”她回过头,脸上表现出担忧的神情。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了——不远处,阿杰正看着一桌丰盛的宴席左右为难。“这是沙拉,那是开胃菜……”她小声念叨着,“我究竟该先吃哪一个?”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迟迟不肯下口。“算了吧,我还不饿。”她无奈地说。 另一边,瑞瑞则不停地抱怨着:“小心!小心!小心点!别弄脏了我的衣服!”虽然我知道瑞瑞很爱干净,但是……并不像我看到的那么严重。萍琪似乎从没尽情参加过派对,她不停地穿梭在不同的桌子旁,品尝着不同的美食。她在巧克力喷泉驻足了一会儿,然后把头伸了进去,吃得十分尽兴。然后她突然跑到我们面前,好像是来和塞拉斯蒂娅公主抢纸杯蛋糕的。没等塞拉斯蒂娅公主开口,萍琪已经吃下了那个蛋糕。蛋糕夫妇被吓坏了,急忙把萍琪拉走,又重新给公主上了一份茶点(一杯茶和一个纸杯蛋糕)。看到这里,暮暮已经想把自己藏到桌子下面。嗯……我想,这真的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轻轻凑到公主身边问她:“嗯……公主殿下?” “什么事,我亲爱的学生?”公主似乎并不生气。 “嗯……我想……您没有生萍琪的气吧,她似乎有些……” “哦,这我知道,”塞拉斯蒂娅微笑着对我说,“她只是太兴奋了而已。每一匹小马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接着她把目光转向小蝶,“亲爱的,你叫小蝶对吗?” “嗯,是的,小蝶点点头。 “暮暮和银星都写信和我说过,你非常喜欢照顾小动物。银星一直很喜欢你那颗善心呢。”小蝶回头看看我。我的确被她的善心打动了,而且十分向往自己也能以善心对待其他小马。 “嗯,是的,我很喜欢小动物。”小蝶回答,“每一个弱小的生命都有它自己的精彩瞬间。” “我也很喜欢,”塞拉斯蒂娅公主说,“小马国的每一位子民和每一种生物都有它们生存的意义。” 但是小蝶的注意力并不在塞拉斯蒂娅公主说的话上。她注意的,是公主旁边那个不断传出咳嗽声的鸟笼。接着,一只毛发稀疏,脸色初步的小鸟从下面飞了上来。塞拉斯蒂娅公主也看到了,她高兴地说:“哦,我的菲拉美娜,你醒了?” “它……它叫菲拉美娜?”我忍不住问。 “没错,银星。她很有趣,不是吗?”塞拉斯蒂娅公主笑着说。这时,一个卫兵走近屋子,和公主耳语了几句。塞拉斯蒂娅公主和他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站起身说:“非常抱歉,各位小马。我恐怕要提前离开了。镇长请求觐见我,该办正事了。非常感谢你们的款待。”她带着护卫离开了。等小马们离开后,小蝶看了看菲拉美娜,然后问我: “嗯,银星?” “怎么了?” “你不觉得菲拉美娜似乎病得很厉害吗?”她问。 “我觉得它还可以……”我说。 “我想把它带回去治疗一下,你能帮我把它放到我背上吗?” “好吧,”我说,“但是我不知道公主会怎样想……”我用魔法飘起笼子的是部,然后把菲拉美娜轻轻放到小蝶的身上,目送她离开。 等我回到图书馆的时候,暮暮正准备出去。“暮暮,你要去哪里呀?”我问。 “哦,我准备采访一下朋友们,问问她们的感受。对了,还好你回来了,能帮我看管一下图书馆吗?斯派克早上太累了,他正在睡午觉呢。”“当然可以,”我说,“刚好我下午没什么计划。在家里看看书,喝些茶也不错。”“那……麻烦你了。”她转身离开了。 图书馆里有很多书,我和暮暮来这里之后,又增加了一些。但是如果让我选一本最喜欢的书,那一定是我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特许下带到图书馆的《古代魔法纲要》。它非常厚,知识储量亦非常丰富。据说这本书是由数位古代魔法导师合力完成的。他们为了防止这本书损坏,特意在书上施了魔法,既能保护书页不受损,又能防止被强大的魔法敌人销毁。至于我什么喜欢它,正是因为它上面的魔法都可以学习。 不经意间,我嗅到了茶水的香气。哦,是我沏的茶好了。我走进厨房,取出茶壶和一个茶杯放在托盘里。回到客厅,放下盘子,倒上一小杯,轻啜一口,茶叶和水果的香气顿时溢满唇齿间。渐渐地,味道散入空气中,整个图书馆仿佛都氤氲在其中。宁静的午后,这样度过也是一种享受啊…… 一直到下午,暮暮才精疲力尽地回来。她一进门就对我说:“银星,我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才回来。但是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难以料想的事。” “嗯……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是这样的,”她清清嗓子,“我在小蝶的家中找到了公主的宠物鸟。但小蝶坚持要把它治好再送回去。我试着帮助小蝶,但是它不仅拒绝治疗,还自己跑回了小马镇。我们追了它好久,最后在一个喷泉旁找到了它。它却将自己化作一团灰烬,最终落在试图借助它的小蝶的蹄子里。” “天哪……”我不敢相信菲拉美娜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那么最后呢?菲拉美娜怎么样了?” “最后,菲拉美娜居然从灰烬中重生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告诉我们,菲拉美娜是只凤凰。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它正常的生命周期而已。”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长舒一口气,“我以为菲拉美娜真的死去了呢。” “哈哈,我最开始也是呢!我想以后在做事前都应该先问一问再做呢。” “是啊,”我说,“这样才能避免出现这种状况发生。”同时我又叹了口气,“真希望我也能有机会碰到这些有趣的事……” “哈哈,别着急嘛,”暮暮安慰我,“我们刚来这里还不久呢。我相信,你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机会呢!” 我舒心地笑了。这也许就是有朋友的好处之一吧。 第1年,7月10日,星期六 已经是七月了。小马国的七月依旧是那么热。但是,再热的天气也不会影响小马们的心情——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始的万马奔腾庆典做准备。 一大早,暮暮看见我站在镜子旁,角上还泛着天蓝色的光。“嘿,银星,你在练习什么魔法呢?”她问。 “哦,”我回答,“这是我特意为万马奔腾庆典而准备的魔法。”接着我开始向她详细地介绍这种魔法:“这个魔法名叫‘凌光之翼’。它是一种幻术魔法,可以施加在某种物体或某匹小马的身上。效果就是这样,”我开始凝聚魔力,角上发出耀眼的天蓝色光。接着,我的全身被一阵白光包围。等暮暮重新睁开眼睛时,她惊讶地发现我的身体两侧有一双闪闪发光的、合拢的翅膀。“哇噢,”暮暮感叹道,“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的魔法天赋居然这么强!我能摸一下你的翅膀吗?”她一边说,一边走向我。“嗯……不行,”我说,“嗯……或者你摸也没有关系的。这双翅膀仅仅是一个虚拟的装饰,用蹄子摸是摸不到的。”我向她解释。这应该算是凌光之翼最神奇的地方了:利用它的这个特点,它可以被施加在礼服上用以增强美感,又不改变衣服的形状。 “那么,你能熟练地运用它吗?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我的礼服了!”暮暮似乎很着急。“哦,这个……”我说,“我想我还是先不解除这个魔法了。以免耽误时间。我们走吧,我想朋友们已经在瑞瑞家外面等我们了。”我说,“哦,对了,暮暮,你想过用什么交通工具去参加庆典吗?” “哦,天哪!我差点把这个忘了!快,帮我找一找那本写有幻形魔法的书!它叫……” “是不是那本《变形魔法指南》?它是左起第四个书柜的第四行,左起的第二十六本书。”我流利地说出了它摆放的位置。暮暮按照我的指引,找到了那本书。“哦,真的非常谢谢你,银星!你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没有你,我可能会把整个图书馆里的书都翻一遍呢!”“这,这没什么啦……”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把这些书都进行了编号,以方便记忆罢了。” “那么……用什么作为车的主体呢?”暮暮问我,可我一时也答不上来。我把视线转移到书桌上,看见了一个苹果——这是前几天我和斯派克买的。看到它,也让我不禁猜测:“用苹果做车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但是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如就用这个苹果吧,”我说,“它应该能被做成很漂亮的交通工具。” “好主意!”暮暮说,“那我们出发吧!” 等我们到瑞瑞那里时,萍琪已经在外面了。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蹦床,她在上面一边跳上跳下,一边兴奋地叫道:“哦——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要去——参加——万马——奔腾——庆典了!”但是瑞瑞看着她这样,显得很不高兴:“安静点,萍琪!如果你再这样跳下去的话,我就不给你船新礼服了!”看的出来萍琪也非常喜欢那件礼服,她立刻停下了。这时瑞瑞注意到,暮暮的一侧鞍包里装着一本书。“亲爱的,这本书是做什么用的?”她问。“哦,暮暮向她解释,“我准备把苹果变成一辆车,然后再让马把我们拉到中心城,而这本书里记载了那个魔法。”瑞瑞也知道这个魔法对参加庆典有重要的作用,所以她说:“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说着回到店里去准备时装了。 不久,小蝶也来了。她看见暮暮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于是问我:“银星,暮暮这是在干什么呀?”“她是在准备一种魔法,”我轻声告诉她,“我想暮暮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哦,好吧。”小蝶走向暮暮。看到小蝶走过来,暮暮和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小蝶离开了。我很想知道,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难道是这个幻形魔法需要的特殊道具吗?不多时,阿杰和云宝也感到瑞瑞的时装店门前。云宝看见暮暮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书,好奇地问道:“暮暮在看什么书呢?”她说话的声音很大,让我感觉有些震耳朵。““嘘……”我示意她降低音量,“暮暮在准备魔法呢,还是先不要打扰她了。” “好了!”暮暮突然站起来说。接着她将苹果放在地上,开始积蓄能量。 “嗯?”阿杰很不解,“一个苹果能变出什么来?” 暮暮将魔法化作光束射向苹果。就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苹果居然变出了门窗,体积也放大了好多倍,足够七匹小马乘坐了。“哇噢,”阿杰感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 “嗯,暮暮?”小蝶回来了。暮暮看到小蝶,显得喜出望外,“哦,小蝶,你把它们带来了吗?” “嗯,小蝶点点头,“但是这样安全吗?”她一边说,一边从鬃毛里放出四只小老鼠。我看到它们之前,还以为暮暮是需要小蝶找什么工具。“没事的,暮暮的魔法很厉害的。”小蝶安慰它们。暮暮再次积蓄能量,然后将魔法施在它们身上。它们一下子就从小老鼠变成了高大的骏马。就在大家齐声赞叹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欧泊向小老鼠们扑过来。“欧泊,不!”小蝶惊呼。但是已经太晚了——欧泊的突然出现让小老鼠们受惊了,它们立即甩开,向着其他方向跑去。暮暮见自己的“实验品”跑掉了,很是无奈:”我本来是想用这些马拉车的。”她说。“哦,亲爱的,看我的吧。”瑞瑞安慰她。接着,她向附近的两位绅士走过去,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你们介意帮我们拉车去参加万马奔腾庆典吗?”不知是瑞瑞礼貌的态度还是她的优雅气质,两位绅士居然同意了。他们主动架上马鞍,准备带我们去参加庆典。 在去往中心城的路上,我们一直在谈论参加这次庆典时要做的事。暮暮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想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一起呆一个晚上;阿杰说她要为苹果园创收,为此她特意带了一辆装满苹果小吃的推车,里面有苹果派、炸苹果饼、焦糖苹果、苹果千层酥等等,还特意给我们分了一些尝尝。确实,作为小马镇烹饪技术最好的小马,阿杰做的小吃十分可口。她做的炸苹果饼里面填充的是糖浆和熬的很稠的苹果泥,配上薄薄的酥皮,轻轻咬一口,唇齿间满是清香;萍琪准备在舞池里开一个聚会;瑞瑞要去寻找她心中那个特别的“他”;小蝶不想去庆典,但是她准备参观那个舞池外的花园,据说里面有好多珍奇的小动物;云宝要向闪电飞马队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她会去寻找他们;我和斯派克还没有什么计划,所以我会一直和斯派克在一起。“嘿,知道吗,等到了中心城,我、暮暮和银星就给你们当向导,好好参观一下中心城!”朋友们听了这个想法都非常高兴: “哦,这真的是太棒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呢……” “耶!我要找找整个小马国最大的糖果店!” 至于我呢,我认为这些只是斯派克在车棚上做的设想而已。朋友们都有自己的计划,我觉得他的意见是不会得到采纳的。 “那我们走吧,驾!”斯派克挥起马鞭打向绅士们。绅士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受这样的待遇的,其中一位忍着怒气问斯派克:“你这是干什么?!”“那个……我只是想让车速再快一点。”显然,斯派克刚才的举动已经激怒了绅士们。另一位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是瑞瑞小姐的朋友,我就……哼!”他们又继续拉车,一直带我们到中心城外。我想给他们一些金币作为酬劳,因为他们不仅为我们拉车,还忍受了斯派克的无意伤害。两位绅士不肯收下,他们说:“不不不,银星小姐。我们帮助其他小马不是为求回报的。”其实我也知道,但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好意思……瑞瑞看到我为难的样子,飘起硬币,然后将它们平均分成两份放进他们的袋子里,然后对他们说:“两位英俊的先生,请接受我们的小小谢礼吧。”绅士们或许是出于对瑞瑞的敬仰,他们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交过门票,我们踏进了欢庆中的中心城。看着周围喜庆的气氛,暮暮感叹道:“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来了!今晚,我们所有的梦想都将在这一刻化为现实!”我能看出来,她的激动心情已经溢于言表,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At the Gala 在这庆典 At the Gala 在这庆典 At the Gala,in the garden,I'm going to see them all 在庆典上,花园里,我要去见所有的动物 All the creatures,I'll befriend them at the Gala 我会和庆典上所有的动物们成为朋友 At the Gala 在这庆典 All the birdies and the critters,they will love me big and small 所有的小鸟和小动物们,它们都会爱上我 We'll become good friends forever.Right here at the Gala! 我们会成为永远的朋友,就在这庆典上 All our dreams will come true right here at the Gala,at the Gala 所有的梦想今晚都会实现,就在这庆典上 At the Gala (It's amazing),I will sell them (Better hurry) 在庆典上(太惊人了)我要卖掉(好饿啊) All my appletastic treats (Yummy yummy).Hungry ponies (They'll be snacking) 我所有的苹果美味(嗯嗯),饥肠辘辘的小马们(它们会吞口水的) They will buy them (Bring your money).Caramel apples, apple sweets (Gimme some) 他们会来买光(带着你的钱),我的焦糖碰过、苹果甜品(给我一些) And I'll earn a lot of money for the Apple family! 我会为苹果家族赚很多很多钱! All our dreams will come true right here at the Gala,at the Gala 所有的梦想今晚都会实现,就在这庆典上 At the Gala,all the royals,they will meet fair Rarity 在今晚的庆典,所有的名流们将会看到我珍奇 They will see I'm just as regal at the Gala 他们会发现我在庆典上一样雍容华丽 At the Gala 在这庆典上 I will find him,my Prince Charming,and how gallant he will be 我会遇到我的白马王子,他是那么风度翩翩 He will treat me like a lady,tonight at the Gala! 他会带我如淑女,就在今晚的庆典上 This is what we've waited for to have the best night ever 这就是我们我们一直期待的,最棒的夜晚 Each of us will live our dreams,Tonight at the Gala at the Gala 所有人的梦想都会实现,就在今晚的庆典上 Been dreamin',I've been waitin',to fly with those great ponies 我一直梦想着,一直期待着,能够和那些飞马一起飞翔 The Wonderbolts, their daring tricks,Spinning round and having kicks 闪电飞马队,艺高胆大,纵横天际潇洒无比 Perform for crowds of thousands,they'll shower us with diamonds 观众有成千上万,都会被我们迷住 The Wonderbolts will see me right here at the Gala! 我就要会见闪电飞马队,就在今晚的庆典上 All we've longed for,all we've dreamed, 我们期待的,我们梦想的 our happy ever after finally will all come true right here 还有我们欢喜的最终都会在这里实现 at the Grand Gala at the Grand Gala 就在这万马奔腾庆典上 I am here at the Grand Gala for it is the best party 我来参加万马奔腾庆典,因为它是一个大派对 But the one thing it was missing was a pony named Pinkie 但却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小马碧琪 For I am the best at parties, all the ponies will agree 我是派对小能手,所有小马都认同 Ponies playing,ponies dancing with me at the Grand Gala! 小马们嬉戏、跳舞,就在万马奔腾庆典 Happiness and laughter at the Gala ,at the Gala 幸福快乐都在着庆典上 At the Gala (At the Gala),with the Princess (With the Princess) 在庆典上(在庆典上),和公主在一起(和公主在一起) Is where I'm going to be (She will be) 就是我今晚会做的事情(她会这么做) We will talk all about magic and what I've learned and seen (She will see) 我们可以谈谈魔法和我的学习见闻(她会倾听) It is going to be so special 这会是一个特别的夜晚 As she takes time just for me (This will be the best night ever!) 她只为我抽出时间(这是有史以来最棒的夜晚) Into the Gala we must go.We're ready now, we're all aglow 我们一起走进庆典,精神抖擞心情舒畅 Into the Gala, let's go in and have the best night ever 我们一起走进庆典,享受最棒的夜晚 Into the Gala, now's the time.We're ready and we look divine! 一起走进庆典的时间,精神抖擞真漂亮 Into the Gala meet new friends 走进庆典交新朋友 Into the Gala sell some apples 走进庆典卖苹果 Into the Gala find my Prince 走进庆典找到我的王子 prove I'm great as a Wonderbolt is 证明我是值得闪电飞马队结交的小马 To meet!会见 To sell!赚钱 To find!寻找 To prove!证明 To whoop!开心 To talk!谈心 Into the Gala,into the Gala,and we'll have the best night ever!At the Gala! 走进庆典,我们将会拥有最棒的夜晚,就在这庆典上! “耶!这真是太棒了!因为我们将在一起共度……”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暮暮和朋友们已经四散而去,只剩下我和斯派克孤独地站在宫殿门口。“嗯……良宵?”我问。 “唉……”他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向宫殿外走去。 和我最初想象的一样,斯派克垂头丧气地走出宫殿。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真的不忍心让他独自离开,然后自己去玩。“斯派克,”我走过去叫住他,“嗯……你现在饿吗?” “谢谢你的关心,银星。我还不算饿,”斯派克说,但是我想找一个地方喝些东西缓解一下心情。”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我想了想,问道:“不如……我们去甜甜圈乔的甜甜圈店里?” “好啊,那我们走吧。” 乔的甜品店在宫殿附近的一片商业区里。乔是这里的主管兼主厨,他最擅长的便是各种口味的甜甜圈。为了能让顾客获得更好的享受,他甚至还在店里卖饮品和一些风味小吃。我们刚进门,他就一眼认出了我们:“斯派克,银星!好久不见啊!”他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嗯……你好……”我轻声细语地回答。 “老乔!各种口味的甜甜圈都给我来一份!”斯派克的情绪受到了影响。还好今天是举办万马奔腾庆典的日子,这里几乎没有顾客,不然我们一定会成为焦点的…… “银星啊,”乔一边准备一边问我,“斯派克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苦恼。”顺便他飘给我一杯热咖啡、一小袋糖和一份奶油。 “哦,朋友们都去参加庆典了,只剩下我们。”我回答。 “我想……你还是去安慰安慰他比较好,”乔说,“现在正是他内心最需要抚慰的时刻。” “嗯,”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试试吧。” 这次乔一共做了十种不同的甜甜圈。有原味、巧克力味、柠檬味、草莓味、葡萄味,等等。我并没有想吃的意思,至于斯派克……从他的吃相来看,他根本不在乎甜甜圈的味道,只是想用它们强压内心的痛苦。 “嗯……斯派克?” “什么,银星?” “你想知道为什么乔同样这么熟悉我吗?”为了缓解他压抑的心情,不善言辞我不得不想办法寻找一个能让斯派克持续保持兴趣的话题。 “当然,”他说,“我以为你很少来这里呢。” “也……也不算……”我说。接着我开始向他讲起那段往事: 其实最初来这里已经是去独角兽天才学院学习之前的事情了,那时我由伊索管家照顾。爸爸妈妈的工作很忙,平时都是他带着我。他是这家店里的老主顾,很久以前就和乔认识了。自从有了我,他就习惯把我带在身边。每年的万马奔腾庆典他都不忘带着我,然后一边享用甜甜圈,一边和乔谈论生活和目标。 几年前的那天和今天一样,店里没有一个顾客。等伊索管家踏进门时,乔会特意按照为他的口味喜好做一个甜甜圈拼盘,并配上热咖啡和配料。那天乔似乎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忍不住问管家:“管家先生,不知这位是……”他说的就是我。“哦,管家回答,“这是主人的女儿,她叫银星。”接着他鼓动我:“小姐,快点打个招呼吧!” “嗯……你……你好……”我怯生生地回答。看见我,乔忍不住笑了:“哦,小家伙,欢迎光临!” “嗯,嗯……”我羞涩地把头转向伊索管家。“呃……抱歉,老朋友。小姐比较害羞,还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一边说一边抚摸我的额头。 “哦,没关系的……”他略尴尬地说,“也许我下次打招呼应该更轻柔一些?” 管家没有回答。后来因为管家临时有事,带我离开了。在那次之后,我便记住了乔的名字。 时间过得真快啊。就在我和斯派克谈话之间,甜甜圈店的门开了。进来是暮暮和朋友们,但是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们的鬃毛乱蓬蓬的,而且礼服上还有许多破损和尘土。“暮暮,你们来了!”没等我们开口,乔已经先替我们打了招呼。待她们就座后,她们向我和斯派克 一一讲述了她们在庆典上的经历: 暮暮和她计划的一样,在庆典上见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但不是和她讨论魔法,而是一起欢迎客人,根本没有时间谈论魔法和学习心得。 瑞瑞的确遇到了她心中的“他”,只是,实际的“他”十分自恋,而且很自私。瑞瑞在描述他的时候不停地敲着桌子。我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蛋糕味,她解释说是“他”将自己当作盾牌挡下了蛋糕,这正是让她彻底心碎的原因。 阿杰确实有收获,但和她预计的不太一样。她第一分钟就做到一笔买卖,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都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她做了一个大蛋糕,但是却被飞来的萍琪撞翻了。 萍琪对于这次舞会的感想就是,这里的舞会和小马镇的一点也不一样。她想了各种办法来活跃气氛,但均没有什么成效,最后还把原来的舞会弄得一团糟。 小蝶在花园里的寻找之旅并不顺利,她试图接近它们,不过它们似乎被小蝶吓坏了,甚至她一过来,小动物们就四散奔逃。她也想了一些机关,但不是抓到花园的管理员,就是自己误闯陷阱。最后忍无可忍的她把小动物们赶到了舞池里…… 云宝见到的闪电飞马队和她想得不太一样。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合影、签名,丝毫没有空闲时间,这着实让云宝感到兴味索然。 我将她们的见闻梳理清楚后,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糟糕的晚上。但是她们不仅没有伤心,甚至还笑着和我们分享感受。 “这才是最棒的庆典!”塞拉斯蒂娅公主突然走进来说。“公主,怎么可能?我们刚才明明……”暮暮本想解释什么,但是公主打断了她:“哦,暮暮,你不知道,万马奔腾庆典一直都糟透了!这次让你们来,正是活跃一下冷清的气氛啊!” “看到你们经历了这么糟糕的夜晚以后心情还能那么舒畅,这让我明白了什么。”我说,“能有这么精彩的夜晚,正是因为朋友们在一起。和朋友们一起聊天、说笑,闲逛,即使是做这些简单的事情,也能充满精彩。” “是啊,这不正是我一直想让大家做的事情吗?”斯派克说。再仔细回想今天经历的事,我们都笑了。 能有朋友在身边,这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 “朋友……”暮暮噙着泪,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她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朋友了?她也不记得。只可惜时光荏苒,昨日一去不归。唯有空流天角之泪,葬往昔温情,忆故友于寒夜之梦。岁月无情,但往日温情早已铭记于心。她发誓,不论银星记载了多少,她都将执着地看下去。 第11章 谐律再临 第1年,7月31日,星期六 已经是夏末了。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橡树屋也生长得枝繁叶茂。天气也还好,既不热也不冷。但是,就在这样平凡的日子里,却发生了不平凡的事情。 这真是太奇怪了。之前还是晴天,突然就下起了一场雨。而且这雨也不太一样,下得好像不是雨水,而是……巧克力牛奶!它们落在身上黏黏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正在散步的我为了不被淋得太湿,不得不加快步伐向图书馆跑去。回到家,全身都是一股浓烈的巧克力香味。碰巧暮暮和斯派克出去了,他们会不会遇到这种反常的景象呢?我不知道。但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还是先洗洗身上浓烈的巧克力味比较好。 如果说比哪匹小马最爱干净,我想我一定比不上瑞瑞。她对脏东西太敏感了,几乎碰到就要清洗。而我呢,至多也不过是每天洗一次而已。暮暮并不反对,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保持身体清洁其实是很重要的,可以使身体抵抗一些病毒的感染细菌的滋生。至于斯派克就不是十分喜欢了。他有时候要洗很长时间的泡泡浴,至少一小时以上。如果这个时候我刚好在洗澡,那么我们一定会为不多的热水争起来。毕竟热水是有限的,谁都想多洗一会儿。但是我总是愿意把机会让给他,毕竟他不是每天都洗。 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身上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我正准备晒晒太阳,突然发现天上的云朵也和往常不一样。为什么这些云都是粉红色的?这和下巧克力雨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怀疑这是哪匹小马的恶作剧,但是仔细想想却又不符合逻辑:没有小马能把云变成粉色,更何况是下巧克力雨。几经思考,我还是决定将这些情况反映给塞拉斯蒂娅公主。我走到书桌前,打开卷轴,飘起笔,在上面写道: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在小马镇发现了一种非常的现象:天空中的云都是粉红色的,而且下得不是雨水,而是巧克力牛奶。我现在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希望您能尽快为我提供一些线索。 您忠实的学生, 银星 信刚刚写好,我便迫不急待地将它送了出去。最初来小马镇时,因为我身边没有信使,公主便教了我一个传送魔法,它可以把信直接传送到她身边,第一时间做出恢复。现在,只需要等待老师的回信了。不知怎么,我莫名地有些忧虑,总觉得今天将会发生什么大事。“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个平常的日子而已。”我安慰自己,试着稳定自己的情绪。 接下来,我正准备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读书计划。但是这时,塞拉斯蒂娅公主突然回信了。信回复得很快。不仅仅是回信速度,这次回信的内容也很不一般——很长,也很详细: 亲爱的银星, 看来你也已经注意到这些反常的现象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实际情况远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看到它,你一定想知道暮暮和斯派克在哪里。斯派克现在在回小马镇的路上,而暮暮和朋友们已经在中心城的皇家花园迷宫里寻找谐律精华了。 言归正传,这些都是由一只叫做“无序”的生物造成的。它拥有马一样的头,但是身体由多种动物组成,还有一条龙一样的尾巴。它是混沌世界的产物,在两三千年以前统治着小马国。它拥有混乱魔法的力量,常常使正常的事物变化得十分夸张,或者是把时间弄得天翻地覆。我和露娜公主亲眼目睹了小马们悲惨的处境,决心解放他们。最初以我们的力量无法与它抗衡,因为它不仅仅代表混乱,甚至可以说是一切黑暗力量的来源,它甚至能改变一匹小马的性格——我亲眼目睹一匹善良的小马被无序蛊惑后做出的坏事。 最终,我们在无尽森林的深处找到了谐律精华,并利用它们推翻了无序的统治,并将它封印于一尊石像中。我们以为它能被一直封印下去,但我们错了——封印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最后无序就能轻易地冲破束缚,再次降临。 现在,你将和暮暮以及你们的朋友一起找到谐律精华,再次封印它。可是我们在中心城遇到了一些状况——无序将谐律精华藏了起来,并留下了一条暗语。我希望你能破解它,得知谐律精华真正的藏匿地点。暮暮认为它们是在皇家花园里,但是我不是十分肯定。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答案。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 附录:看到信纸背面贴着的那张字条了吗?上面所写的就是暗语。 我翻过信纸,看到了上面的字: 想要找到谐律精华,只需了解事情的变化。 千回百转正是如意算盘,而答案就在出发之地。 这些句子仿佛话里有话,而且互相作为线索和补充条件,一时间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为了给暮暮提供准确的位置,我不得不尽力尝试一次。 “嗯……了解事情的变化……”我喃喃道,“千回百转……如果和塞拉斯蒂娅所说的迷宫联系在一起的话,也就是说……暮暮和朋友现在已经进入了无序的圈套,这下糟糕了。”我担忧地说。不知道暮暮和朋友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已经不敢想象了。也许她们都会变成那个陌生的自己。包括我……但是现在害怕是没有用的,胆怯只会失去最合适的时机。我必须解决这条暗语,作为谐律精华的一员,我责无旁贷。 “回到出发的地方……暮暮和朋友们是从小马镇出发的……也就是说,现在谐律精华还在小马镇,”我分析道,“但是小马镇只是一个大致的区域,究竟在什么地方仍然无从得知。”但是换一种思考方式的话,如果能知道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话,也许这个暗语就迎刃而解了。让我仔细想想……我来小马镇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友谊,而初来乍到的日子里没有任何大事发生。自从暮暮来了以后,一切都开始改变。我和暮暮一起常驻在小马镇学习,和朋友们经历许多有趣的节日,第一次体会到友情的力量……这些都是我难以忘怀的。而变化的原因……可能就是那本《谐律精华参考指南》。正是因为它,我们才第一次接触并了解谐律精华,同时展现了它真正的力量。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代表的谐律精华究竟蕴含什么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会尽力去了解它。等等……这一切我都明白了。没错,谐律精华就被藏在《谐律精华参考指南》这本书里。“事情的变化”代指我和暮暮与朋友们相识、相知的过程;“如意算盘”即为无序在皇家迷宫里设下的圈套,“千回百转”则形容暮暮和朋友们将要经历的曲折之多;“出发之地”代指小马镇的图书馆。也就是说,整个暗语的意思为:“谐律精华就藏在小马镇图书馆里名叫《谐律精华参考指南》的这本书里,而皇家迷宫则是我设下的圈套。” 可惜的是,现在告诉塞拉斯蒂娅公主已经太晚了,暮暮已经和朋友们进入迷宫了,而等待我的究竟是怎样的结果,我并不知道。我现在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等待了。我从书架中随便抽出一本书,担忧而有些害怕地看起来。 “咚咚咚”,一阵均匀平缓的敲门声从大厅传来。我走过去打开门,却发现没有一匹小马。我最开始怀疑是我看错了,但是后来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好啊,银星?”那个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奇怪。我回过头一看,正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所说的“无序”。此时它正站在图书馆上方的树叶里,一脸滑稽地看着我。“无……无序……”我有些胆怯地说,“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害怕它对我发动突然袭击。 “哈哈哈哈,怎么样?”他用滑稽的语调说,“我当然是要将你们分开,进一步占领小马国了!”,它的笑声逐渐由滑稽转变为邪恶,“无尽黑暗将会再次降临于小马国!没有谁能阻止!” “不,你错了,”我说,“谐律精华的力量会打败你,然后将你再度封印。”说这些话的同时,我在角上凝聚魔法力量,准备释魔法阵限制它的行动。但是它的速度很快,在我刚刚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到了我背后。“哼哼,就凭你们?”它压低嗓子,贴着我的耳朵说,“都不过是任我玩弄的棋子而已!” “哧!” “啊!” “呃……头好痛……”当我从昏迷中刚刚解脱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外面吗?“呃,银星,你醒了……”我刚刚起身,看见斯派克正痛苦地躺在地上,还不断地打着嗝。而他的周围则全是卷轴。我随便打开一张看了看,发现这些都是暮暮写给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可是……暮暮现在在哪里呢?”我问。“嗝~呃……我也不知道……嗝~在我回到小马镇以后塞拉斯蒂娅公主就一直在给我发这些……嗝~”“嗯……我想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已经预测到她们有危险了,”我说,“所以给暮暮发这些应该是想让她振作起来。” “嗝~”斯派克没有回话。 “嗯……抱歉了,斯派克。我必须去找暮暮。”说着我离开了。 幸运的是,刚走到门口,我就看见暮暮垂头丧气地走向图书馆。“暮暮,”我和她打招呼,“你和朋友们……”我一边说一边迎向她。 “别和我提这些!”她却一把推开我,“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我刚刚想哭,猛然想起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的信里的那段话:“它甚至能改变一匹小马的性格……”现在的暮暮,是一个甚至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黑暗面:冷血,自私,无情……而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去拯救她。 “暮暮!”我大声叫她。暮暮回过头冷冰冰地说:“你想干什么,银星?”接着我立刻凝聚魔力,召唤一个六芒阵封锁了暮暮的行动。“嗯,放开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不断地撞击着六芒阵的六个角,试图冲破束缚。殊不知,这正是幻术魔法最强大的地方——从无到有,从有化无,转换的速度极快,没有小马能抓住这短暂的破绽。我轻轻合上双眼,在角上凝聚魔力,走向暮暮。这一次,我将用一颗真诚的、纯洁的心,净化暮暮心中的黑暗与邪念…… 柔和的蓝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暮暮更加闪亮的身体和鬃毛。看来,这种用真心去净化的魔法十分有效。“呃……银星?”暮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将她刚才经历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暮暮一边点头,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种魔法可以帮助其他小马找回他们迷失的自我,对吗?”“嗯,”我点点头,“但是仅凭我们其中之一是无法解放朋友们的。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完成。”“有道理,”暮暮说,“那么出发吧! 我们要去的第一站是阿杰的苹果园。如果能制服阿杰,并净化她的心灵,将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十分有利——阿杰在力量和速度上简直无可匹敌。到了那里,只见阿杰踩着一株麦子说:“哈!种什么苹果,还不如赋闲呢!”暮暮走过去对她说:“阿杰,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整个小马镇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我已经告诉你了,”阿杰却这样说,“我什么也帮不到你!”暮暮将她扑倒在地上,然后对她说:“不,阿杰,这不是真实的你!”然后她开始释放魔法。而我则运用学到的幻术魔法,为我们创建了一个极其真实的幻境…… “嗯?”阿杰惊讶地睁开眼睛,“我这是在哪里?我还活着吗?”“是的,阿杰,你还活着。”我说。“银星?是你吗?”她疑惑地问。“是我,”我从远处走向她,轻柔地说,“这里是你内心所处的世界。现在的你被无序的魔法蛊惑了心智,使你的身体成为了无序控制下的工具。”“怎么会这样!可我看到的现实是,我们因为寻找谐律精华而不和,最终分道扬镳啊!”她说。“不,”我提醒她,“这只是无序所设的陷阱。它故意让我们出现分歧,借此逐个击破谐律精华,以达到控制小马国的目的。”“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解放自己的身体?”她问。“来吧,”我用魔法在幻境中打开一道门,“穿过它,你的灵魂将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阿杰迟疑了。“那么,你还在等待什么?”我问。“只是……如果我被解放了,是否意味着整个小马镇也会复原呢?”阿杰问。“这需要所有谐律精华的持有者共同努力,”我说,“仅凭几匹小马的力量是不行的。如果我们再拖延一段时间,也许整个小马国都将属于无序。”阿杰想了想,最终她大步走进了幻境之门中…… 柔和的紫光消失了。阿杰的身体也变回了亮橙色。“啊哦,暮暮,银星,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哦,没事的,”我安慰她,“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们需要拯救其他被无序控制的小马。” 接下来,我们分别在小蝶家中和糖块屋里净化了萍琪。至于云宝,因为找不到她的踪迹,我们还无法控制她。我决定先去看看无序那里的情况,所以和朋友们分开了。但不幸的是,我被无序抓住了。它抓着我的身体,狂妄地笑着:“哈哈哈,谐律的默认末日就要降临了!”“不,不会的,”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毁灭我,你只毁灭了谐律的一部分。而真正的谐律力量,正是我与朋友间最深厚的友谊,这些都是你无法学到的!”“哼,”它的手捏得更用力了,我感觉自己甚至没办法喘气了。就在丧失意识的前一刻,一束彩虹从天而降。它发出的光好亮,好温暖…… 一切都结束了。当我醒来时,斯派克正守在我的身边。听斯派克说,无序被变回了石像。而朋友们因为拯救了小马国,被塞拉斯蒂娅公主邀请到皇宫中受赏。“嗯……我真希望也能看到这一幕……”我略带忧伤地说。“怎么会呢!”斯派克说,“你通过这件事向大家证明了你作为团结之元所拥有的力量,没有小马会否定这一点的。”听了斯派克的话,我顿时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不是因为自己的功绩,而是因为在我伤心时,有一位好朋友能安慰我,鼓励我。拥有朋友,这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啊…… 第1年,8月7日,星期六 “银星,银星,银星!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大早,暮暮就开始焦急地呼唤我。 “呃……暮暮……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我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 “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办!这已经是这一周的最后一天了,可是我仍然没有学到任何关于友谊的事。按照惯例,我每周都会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一封信的,可是现在……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她一边说,一边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放松,暮暮,”我安慰她,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中心城听一场音乐会放松一下。”“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暮暮一边思考一边说,“但是你有门票吗?平时很少看你离开图书馆的。” “哦,这个当然有,”我一边说,一边飘出一张票。“这是爸爸妈妈特意给我的。”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暮暮,今天下午我们不是要和朋友们一起野餐吗?或许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和她们分享一下你的感受。”我提议。“好主意,”暮暮说,不过我最好还是现在就去看看哪匹小马需要帮助。”说着她出去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已经不是暮暮第一次强迫自己做什么事了。按照《小马国心理医学》上所说,暮暮很有可能有强迫倾向。这类小马的特点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拼尽全力,如果做不完,就会强迫自己去做,直到完成为止,而且为完成而不择手段。在我看来,这通常是一种好状态,因为这种状态可以激发自身的潜能。但有些时候,却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考虑这些,而是试着让自己的身心放松。很快,这列火车将到达中心城火车站,我又能看见久违的父母和亲爱的小妹妹了。这一次,我们将一起去参加爸爸妈妈所属的乐团的音乐会。它们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音乐,也是我在休息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了清新的音乐,一次放松的机会即使很短暂,也会休息得十分快乐。 火车的汽笛声消失了。我刚走下列车,银光便迎着我跑过来,高兴地叫着:“姐姐,好久不见了!”她跑到我面前,然后和我一起走出火车站。 又回到阔别三个月的家了。虽然我时常会来中心城一次,但并不是每次都会回家。有时候很忙,顾不得探望家人,直接就踏上回小马镇的列车。这次接着难得的休息机会,我终于可以和妹妹再在一起听爸爸妈妈的音乐会了。我已经忘记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但是具体的事情我仍然记忆犹新: 那是在初夏。当时,爸爸妈妈不久前和乐团完成了《初夏之音》这首曲子,想要在音乐厅向大家表演。当时伊索管家不在,他们只好给我们也买了票,然后由我来照顾银光。会场里很安静,这是特别布置的氛围,以更好地体会初夏夜晚的清新、寂静和自然的美感。 表演开始了。首先是由一段婉转的小提琴开头,描述一匹小马对初夏夜晚的遐思和憧憬。最开始的旋律虽然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我仍然十分喜欢这一段。 第二部分是妈妈弹的钢琴。悠扬的旋律回荡在音乐厅里,清新而舒缓。这一段主要是描述主角在前往密林深处的路上的见闻。旋律有起有伏,但是变化不大。曲调轻松,用中速弹出刚好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第三部分由管乐队演奏,这一部分是描写初入密林所看到的景象。此时是为整个音乐的高潮做铺垫。听上去平平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但是第四段开始就不一样了。在长笛悠扬的曲调中,主角慢慢感悟到了森林深处别致的美,开始赞颂大自然。最后,高亢的笛声作为结尾,引得会场内不时响起阵阵鼓蹄声,对整个乐团的辛勤付出表示肯定。爸爸妈妈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得到肯定,而是他们辛勤的付出有了回报。他们整个五月和六月都在密林里进行创作和搜集灵感——这些都是银光告诉我的。 “那么……这次音乐会的主题是什么呢?”我问爸爸。 “哦,这次的主题曲叫做《月光闪耀》。我们在征得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同意后,对露娜公主进行了一番采访。公主向我们阐述了她一千年以来心态的变化和被净化后的生活。其中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仍然让我记忆犹新:‘我现在已经不再迷茫。经历了伤痛,经历了叛逆,我最终明白了姐姐的良苦用心。所以……我十分希望你们能将这份意境带到音乐中去。届时我会和姐姐出席你们的音乐会。’” “哦,这样啊……”我说,“音乐会几点开始呢?我希望能赶上下午回小马镇的列车……” “下午两点,”爸爸说,“持续两个小时,是你最喜欢的管弦乐哦。我想你会很享受这段时光的。”他说着摸了摸我的鬃毛。 首先作为中心城的贵族,自然是不从正常的通道进场的。更何况,我们还是表演团队的一员。所以,我们直接从贵宾通道进入会场。那时还没有小马,爸爸就先和已经率乐团提前到达的妈妈进行了排练。排练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把整首曲子都演奏一遍,只是把排练过程中容易出错的地方加以练习。“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今天算是明白了。爸爸妈妈每一次精彩表演的背后,都是他们艰苦排练的成果。 排练大约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刚刚结束排练的时候,已经有小马进场了。爸爸示意乐团回到幕后,而我们就在原地等待。这段时间有些无趣,因为其他小马都忙着进场,而我和银光最多也只能猜测他们表演的内容。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等待。 五分钟以后,主持马上台了。他的出现引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每一匹小马都想聆听曙光交响乐团的美妙旋律,一睹他们的风采。主持马说:“女士们,先生们。今天,让我们以隆重的掌声欢迎曙光交响乐团!”他身后的幕布缓缓拉开,爸爸妈妈和团员们已经准备就绪。主持接着说:“这一次,曙光乐团将带来他们全新的作品集——《月之崛起》,有请!”主持马离开的同时,会场也静了下来。据我所知,这个作品集一共有三首作品。除了《月光闪耀》,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首的名字是《梦魇复苏》。从名字上来判断,这首曲子的主题就是露娜公主的黑暗力量再次崛起。最开始的旋律很低沉,我推测是露娜公主刚刚被放逐到月亮上的时候。那时她一心想着复仇,期盼着一千年尽快过去,所以中间部分的旋律很急促,带着一种激昂的力量。最后的结尾,则是梦魇之月对复仇充满信心,并势必抹杀太阳的光辉。这一首的旋律慷慨激昂,而且为下一首准备了一个大气磅礴的阵势。 第二首是《谐律降临》。我能听得出来,这三首曲子应该是一个组曲。它们的故事衔接在一起,就是整个作品集的内容。它的开头和第一首相比,音调有所提高,但旋律仍然是平缓的。因为是在中心城的图书馆里,所以没有必要把曲调谱写得那么高昂。当暮暮发现梦魇之月即将回归,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突然,原本急促的旋律又变得十分平缓——因为暮暮被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到小马镇去视察,而自己对老师的这个决定十分不理解。交响乐的旋律总是变换多样的。旋律很快就由平静转为欢快,代表暮暮受到的欢迎。到了寻找谐律精华的部分,旋律又再次紧张起来。终于,曲子迎来了高潮——谐律的力量净化了梦魇之月,又一次将露娜带回了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 第三首就是《月光闪耀》了。初期的旋律很优美,营造了一个安详的意境。露娜公主坐在城堡的了望台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她的内心很复杂,以至于望着远处的月亮,又回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这也是旋律开始变化的时候。她想起和姐姐一起治理小马国的温馨时刻,想起自己嫉妒姐姐时的愤怒,想起被流放时的痛苦……这些t她都不想再次经历。终于,她对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清醒的认识,正如她在采访中所说的:“我现在已经不再迷茫。经历了伤痛,经历了叛逆,我最终明白了姐姐的良苦用心……”高潮部分的旋律大气磅礴,代表露娜公主最终认识到了真正的自己。结尾,一切归于平静。对于我和银光来说,这真的是一场音乐盛会。对于爸爸妈妈来说,这是他们曙光乐团又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集。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匆匆踏上了回小马镇的列车,甚至没有和他们讨论自己的学习生活……这应该是这次旅行中唯一的遗憾。 回到小马镇时,夜空已经挂满了星星。“不知道暮暮怎么样了。”我想,“她的强迫倾向那么严重,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吧。”回到图书馆之前,我一直认为一切都会是安然无恙的,但是我错了——回到图书馆时,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在。从暮暮的忏悔和朋友们的叙述中,我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暮暮因为找不到需要帮助的小马而使自己陷入一个诡异的思维方式中,还把小马镇搅得天翻地覆,最终由塞拉斯蒂娅公主出面解决了这一切。虽然犯错的是暮暮,但是朋友们认为她们也有责任。因为她们忽视了暮暮的感受,从而使暮暮犯下这样的错误。我现在真的开始觉得,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我的学习生活将会一直是七彩斑斓的。 第13章 小镇渊源 第1年,9月6日,星期二 就在上周,我决定写一份关于小马镇历史的研究报告。可令我头痛的是,记载小马镇历史的书并不多。很显然,小马镇的历史一定与什么事件或者物品有关联。因为按照常规,一座城市的历史往往是被记录成史书,并被保存在图书馆里。比如中心城,这座城市的历史就被完整地记录在《中心城通史》这本书中。小马镇则大不相同,喝水建成,因何而建,重要事件等等,在小马镇的史书中一概没有。为了完成报告,我只好背上鞍包,亲自采访一些小马镇的老住户,借此了解小马镇的形成。我甚至还到档案库里寻找了三个小时的资料,均无果而终。最好,我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图书馆。 不过,转机也发生在回家这一刻。我不经意地看了眼日历,发现很快就是魔彩苹果的收获日了。天哪,我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呢? 每到这段时间,阿杰家就会格外地忙碌。中午我到阿杰家做客,她还特地领我去苹果园欣赏魔彩苹果。我本以为它的生长周期和普通的苹果是一样的,会看到一片苹果种子。不过据阿杰说,这些种子刚一种下,就立刻长成了高大的苹果树。 “看着吧,银星!”她骄傲地对我说,“过不了几天,这些树上就会结满漂亮的魔彩苹果!到时候,我们会将这些美味与大家共同分享!” “真的吗??”我高兴地问,“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们……” “我想帮忙就不用了,”阿杰说,“不过魔彩苹果在生长的过程中是有预兆的,你想来看看吗?” “哦,当然!”我说,“这也许会对我的报告有所帮助呢。” “报告?什么报告?”阿杰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一不小心把写研究报告的事说出来了。 “总之今天是不会有预兆了,现在刚刚是发芽生根的时候,”阿杰告诉我,“昨天晚上无尽森林中的木狼再一次开始嚎叫,这就是第一个预兆。” “哦……木狼在夜晚嚎叫……”我一边记一边喃喃道。 “嗯……我想还是不打扰你们好了,”我说着准备离开,“希望你们能种出绚丽的魔彩苹果。” “也欢迎你明天来观察预兆!”阿杰向我挥蹄告别。 “嗯,我会的。”我转身离开了苹果园。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在猜测阿杰所说的“预兆”会是什么。对我来说,猜测是一种从复杂的知识网络中抽丝剥茧,最后得到精华的一种方法。是的,猜测归猜测,这种方法的准确率并不高。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这样。 第二天,当挂钟敲响九声的时候,一个忙碌的白色身影正在图书馆里焦急地收拾东西:笔记本、纸、羽毛笔、《珍奇植物大全》,都被放进了她的鞍包里——没错,就是我。昨天晚上寻找植物图鉴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今天早晨睡过头了……收拾好行囊,我立刻冲向苹果园,身后传来的则是暮暮的叫声:“银星!银星!你还没做早餐呢!”虽然斯派克也会做,不过他们更多时候是吃我做的。如果斯派克起得足够早,他也会帮我完成一些步骤,比如清洗食材之类的。对我来说,上午可能会有些饿,而且不吃早餐也不是个好习惯……不过为了记下预兆,我觉得这还是值得的。 当我气喘吁吁地到达苹果园时,阿杰和麦托什已经在浇水了。我走过去问阿杰:“早上好,阿杰!我错过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甜心,”阿杰说,“现在还要再等一会儿。” “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比如浇水……”看着他们一刻不停地忙碌,我也心生怜悯,想帮助他们。 “这个就不用了,”阿杰婉言拒绝了,“我们能忙得过来,谢谢你的好意。” “没错。”麦托什接道。 “嗯……不客气……” 仿佛一瞬间的事,一阵大风突然刮起,黑云也飘到魔彩苹果树上空。紧接着,天上打下一道闪电,一群黑鸦从远处的黑云中飞向果树。它们仿佛有魔力一样,经过的只有魔彩苹果树。最后它们在苹果树上空盘旋了几圈,最后飞走了。 “啊,这是第二个预兆!”史密夫婆婆从屋里冲出来尖叫着。 那群黑鸦离去后,苹果树顿时像受到魔力感应一样,能量遍布整棵树。最后在两股能量的作用下,树上开出了黄色花蕊,蓝色花瓣的花朵,想必这些就是魔彩苹果的花了。 “哇哦,”我说,“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壮观的植物生长历程了。” “但是接下来的预兆也可能会颠覆你的想象,”阿杰笑着接道,“毕竟还没到结果的时候。” “是啊,”我说,“到时我会再来的。” “哦,对了,”阿杰补充道,“据婆婆说下一个预兆将会出现在晚上,你会来吗?” “哦,当然,“我说,“我一定会来的。” “那晚上见了!” “晚上见。” 这确实是一种神奇的植物。植物大全里也提到过,这种植物几乎可以在任何温带气候生长,只需要为它提供充足的水和养料即可。但是在生长过程中出现的预兆却没有任何记载。我想我在研究报告中所提及的内容,塞拉斯蒂娅公主应该会和已有的记录相结合着看吧。这样,那些旧的材料才能变得更详细、更准确。 回去以后,整理笔记和斟酌文字花费了大量时间。为了让这份报告更准确、更详细,我不得不加入大量的叙述和我的观点,以至于增加了报告的字数。而且预兆还没有全部出现,制作苹果酱的过程也没有记录……我真的很担心完成这份报告需要花费比预期更长的时间。没错,仅仅是做这些事情,几个小时就已经悄然而逝。 因为忙碌于书写报告,我甚至忘记了挂钟的存在,直到它“咚——咚——咚——”敲响了六声。再看看窗外,已经是夜晚了。秋天的时候,塞拉斯蒂娅公主会将太阳比夏天提前一些落下,即便是她最喜欢的季节。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小马国的运转,决不能随意变化。 因为担心错过这个预兆,所以我一路狂奔到了苹果园。我到达时,夜色还不是很浓,但天上已经有了几颗星星在闪闪发光。为了找到一个好视角,我一边喘着气一边向果园里走去。巧合的是,阿杰还在苹果园里。我向苹果园里走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我,接着向我挥蹄,示意我到她那边。阿杰看起来很激动,她说:“银星,真不敢相信你来了!跟我来吧,婆婆说第四个预兆就要来临了。”虽然有些不相信,我还是跟着阿杰走了。因为跑得太累,我一直都是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仔细想一想,如果能找到一个好视角的话,那这些辛劳就都是值得的。 渐渐地,夜空中已经形成一片星海。数以千计的星星在空中闪着光,为流星雨的到来拉开序幕。随着流星一颗一颗地落下,魔彩苹果也收到了感应。它们褪去了树上的花朵,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颗颗深灰色的果实。可惜的是,流星雨很短暂,以至于我还没仔细欣赏它的美就结束了。 “哇哦,”我说,“这是我看过的最壮观的流星雨了。”一边说,我一边走向苹果林深处。散步的过程中我突然注意到,有一颗苹果树下聚集了几个身影。靠近一看,原来是可爱军团。她们围着一棵魔彩苹果树,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我鼓起勇气走过去,温柔地问道:“晚上好,孩子们。你们围着这棵树在做什么呢?” “哦,银星姐姐!”甜贝儿回答道,“我们正在准备摘苹果。” “摘苹果?”我反问道,“可是现在这些苹果还没有成熟啊。”既然被称作魔彩苹果,果实自然应该是缤纷多彩的。 “我们想试一试,”飞板璐接道,“应该没有什么差别的。” 由于担心她们的安危,我还是决定先在她们身边观察。甜贝儿用后蹄对着树干猛踢了一下,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相反,她还被苹果树周围的魔力场“电”了一下。不能踢,她们又尝试直接摘。三匹小马摘得十分费力,但是苹果却依然牢牢挂在树上。结果甜贝儿蹄下一滑,她们被远远地弹了出去,一直弹到圈养猪的围栏里。虽然失败了,但是她们用行动告诉我,魔彩苹果决不是一般的苹果树。由此我也想到,或许小马镇的历史会和魔彩苹果直间会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当晚,我决定在苹果园过夜,以便能观察到最后一个预兆。为此,我甚至在鞍包里装了帐篷。当然,里面还有书、笔记本、笔和食物(明天的早餐),就像冒险家一样。不过阿杰不同意,既然我是来做研究的,自然要安排一个舒适的住处。于是她决定把她的床让给我,而自己则睡在沙发上。对于她的提议,我自然也是不同意的。明天她还要收苹果,我怎么能让她休息不好呢?最后经过商议,阿杰安排我和小苹花睡在一张床上。 小苹花的床不大,大致比阿杰的床窄一些。小苹花似乎很庆幸我能在她的屋子里过夜,因为从她的眼神来看,她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了很久,想向我倾诉一样。她知道我擅长倾听,而且能给出合适的建议。我刚刚躺下,她就说起了她的遭遇: 每个星期一是学校的家庭感谢日。届时被选中的小马要带一位家庭成员来到学校,向同学们讲述一些自己的经历。上周末,她被选中作为家庭感谢日带家庭成员来学校的小马。不过对她来说这不是荣耀,而是羞辱。因为就在上周日,她正和史密夫婆婆一起给水唱歌、跳舞,珠玉冠冠和她的爸爸——小马镇首富,臭钱先生突然来拜访她们——臭钱先生是来和史密夫婆婆商量卖苹果酱的问题。珠玉冠冠嘲笑小苹花和一个经常做傻事的婆婆在一起,还说要把这些告诉其他小马。自然,小苹花的内心十分难受。更让她痛苦的是,史密夫婆婆还拉着她一起去市场采购做苹果酱的原料。因为史密夫婆婆的怪异行为,小苹花不得不掩面和史密夫婆婆回去。路上,她还遭到了学校里小恶霸的嘲笑。 因为之前经历过的这些事,小苹花拒绝让史密夫婆婆参加家庭感谢日。但不幸的是,因为阿杰和麦托什要收苹果,所以他们没有时间。而她为了不让史密夫婆婆参加,和甜贝儿、飞板璐一起想了不少主意,比如装病、提前收获苹果等等。 “哦……银星,帮帮我吧!我不想在那天成为全班的笑柄!”她这样说。 “抱歉,小苹花……”我一脸歉意地回答她,“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帮你的。但是既然婆婆年纪这么大,想必也应该有许多故事可以和大家分享呢。你觉得呢?” “可是,可是……” “相信我,”我说,“为了完成报告,明天我也会去学校的。放心,我相信史密夫婆婆会给你们上一堂精彩的课的~”我是十分期待明天那一刻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小苹花也安心了不少,“晚安,银星,谢谢你的开导。”于是她慢慢进入了梦乡。 “晚安,小苹花。”我柔声说道,“希望你明天会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 第二天,我和小苹花一起来到学校。就在车厘子老师欢迎史密夫婆婆的时候,我却看到门外空无一马。接着我将目光转向了小苹花,她却低下了头。显然,她最后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建议。因为害怕我失望,所以她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你们好啊,小朋友们!”史密夫婆婆洋溢着热情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转过头,发现史密夫婆婆居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而且还带了一位苹果家族的亲戚前来。亲戚为她准备了一个凳子,但史密夫婆婆却坐在地上,开始说起那段悠久的历史: 其实在很久以前,小马国还并没有小马镇这个城镇。当时的史密夫家族是一群朝圣者,他们从小马达菲亚出发,辗转小马国各地。史密夫婆婆的爸爸是小马国最好的种子收藏家,他和家人们在前往下一个城市的途中收集新种子,卖掉旧种子,这是他们唯一的收益。 又不知走了多少路,史密夫一家辗转来到了小马国的都城——中心城。史密夫婆婆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壮观、最雄伟的城市,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是那一次,却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因为“她”的出现——塞拉斯蒂娅公主。当时公主正在寻访中心城,而他们有幸得到了觐见公主的机会。塞拉斯蒂娅公主看了史密夫婆婆的爸爸收藏的种子,又得知他们一行已经辛苦奔波许久,想迫切地找一片能永久居住的土地。塞拉斯蒂娅公主被他们打动了,公主将一片临近无尽森林的土地赐给他们。为表示感谢,她爸爸还吻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前蹄。从那之后,他们就开始定居在这里,并种下了第一批苹果树。可是任何生物的生长都是需要时间的,苹果也不例外。而当时的他们缺乏食物,一餐甚至只有一颗煮熟的豆子可以吃。为此,史密夫婆婆不得不去寻找食物。 在他们搬来这里之前就有小马告诉他们要小心森林,因为无尽森林中危机四伏,而且还有不少猛兽栖息在里面。但是史密夫婆婆知道,只要有森林,里面就一定有食物。不多时,她在密林中发现了几颗苹果树。和普通的苹果不同,这些苹果都是彩虹色的。不论是什么样的苹果,只要能吃就可以。就在她采摘苹果时,一群木狼盯上了她。木狼的身体由木头构成,但是因为神秘的力量使它们有了生命,而且还喜欢捕猎各种动物。史密夫婆婆显然十分害怕,她拼命跑回家,急忙敲锅,用敲击声击退了木狼的进攻。后来,史密夫婆婆和爸爸将这些苹果种子种下,顷刻间地上就长成了一棵高大的苹果树,只是还没有开花结果。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密切注意魔彩苹果生长前产生的预兆,木狼的吼叫声就是其中一个。自然,收苹果时也有特殊的要求。如果第五天魔彩苹果没有全部收获,剩下的苹果就会消失。当然,这些成果也就成为了许多美味的原料之一。后来,婆婆甚至摸索出了做出完美苹果酱的方法。首先,一定要对蜜蜂很友好,不然它们的蜂蜜不会与魔彩苹果融合地的好处;其次,装苹果酱的罐子要接受“训话”;最后还要在屋里画上粉红色的原点,谁知道魔彩苹果会喜欢这个呢?我想就像我喜欢蓝色和白色,萍琪喜欢粉红色一样吧。 当苹果酱做好以后,他们就在苹果园里摆上一个小摊,售卖这些好吃的魔彩苹果酱。许多小马排成长队,就为了买婆婆做的苹果酱。他们中的一些小马选择了留下来,其中就包括臭钱先生的祖父。他首先在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店铺,而他卖的第一件东西,就是史密夫婆婆制作的魔彩苹果酱。慢慢地,留在这里的小马越来越多,许多不同种族的小马生活在一起,小马镇就是这样建成的。 话音落下,教室内响起鼓蹄声。我相信,小马们不仅仅是被小马镇建成的经历所折服,更重要的是,现在小马镇的美好,与史密夫婆婆密切相关。如果没有史密夫婆婆偶然发现的魔彩苹果,也许都不会有小马镇,我也未必会学到友谊魔法…… 那晚,我将研究的结论寄给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很快,我就收到了她的回信: 亲爱的银星, 恭喜你完成了关于小马镇历史的研究报告。我相信,经历这些事,你会对亲情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我期待着你的下一次报告。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今天早上,我特意到阿杰那里去买些魔彩苹果酱。为了能让银光和爸爸妈妈,还有伊索管家也尝尝,我决定买两罐——一罐给家人,另一罐则留在图书馆。它们真的是美味至极,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苹果酱了。 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进,而那古老的味道和辉煌却依然不变。在我心中,我觉得这是最好的一节历史课。 第1年,10月3日,星期一 唔……我好像好久没看日历了。它就一直挂在那面墙上,被忙碌的我们渐渐淡忘。没有哪匹小马会每天都看日历的,他们一般都只记录那些具有重大意义的日子。不过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熬夜的时候又多了不少,竟然连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 上次看日历还是几周之前,那时魔彩苹果收获日仅仅过去一天而已。而现在呢?我怀着好奇心,又凑近日历看了看。只是这一看,却令我惊慌失措——明天,明天就是父母展演的日子了,而我现在却还在图书馆里!我答应父母今天下午就会到的,可是现在……没有办法,我只能仓促地给暮暮留下一张字条,说明我的去向: 亲爱的暮暮: 抱歉你可能要自己做晚餐了。或者说,我最近的几天都不会回来。我想你应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是的,我的父母又要准备演出了,而我需要去帮帮他们。现在时间很紧迫,具体的事情可能要等我回来再和你慢慢谈了。 你的朋友, 银星 匆匆忙忙地买完车票,匆匆忙忙地踏上上开往中心城的列车,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在前往中心城的路途上,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了能让在车上的时间更充实,我特意带了一本书同行。书是我最喜欢的事物之一,但是和暮暮不同,她对书的喜爱程度和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据斯派克说,他每年的生日礼物基本上都是书。嗯……如果是我的话,也许会欣然接受这份“特别的”礼物吧。 日暮时分,我回到了故乡。这一次我刚下车,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银光扑向我,给我一个深情的拥抱。接着,我们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我走进屋子时,爸爸妈妈正在紧张地准备他们的乐谱,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归来。对我来说,受到特殊的待遇则会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那样的话,我会感到十分拘谨的…… “爸爸,妈妈!”银光突然叫道,“姐姐回来了!”我想她一定是为了引起爸爸妈妈的注意才会这样说的。 “银星?”爸爸突然抬起头看我。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突然洋溢起激动的神情,仿佛我们已经数十年没见过面一样,“哦,我的甜心,你回来了!” 妈妈的神态也很不自然。她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哦,银星!妈妈真的好想你啊!”她一边说,一边向我走来。 “哼,”银光做了个鬼脸,“爸爸妈妈,你们不会都忘记姐姐的模样了吧?” “怎么会呢?”我轻声说道,“他们不是在忙吗,你这样喊火吓到他们了,所以他们的神情才会这般不自然吧?” “总之我们真的浩劫没见面了,”爸爸说,“上一次你回来还是我们上一次演出的时候呢……是吧,亲爱的?”他把头转向妈妈,希望她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我也忘记了,”妈妈说,“不过银星能回来,我也十分高兴呢。” “那个……爸爸妈妈,有什么事情吗?”我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谈话,“我记得明天就是你们参加展演的日子了……” “是的,甜心,”爸爸说,“我们这次其实是参加排练。塞拉斯蒂娅公主邀请我们在国庆节那天表演。自然,要的是我们的原创曲目。” “没错,”妈妈接着说道,“几个月之前我们就收到了邀请函,为此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爸爸接道:“我们在几个月前到中心城郊外的山林中寻找创作灵感。当时我们面对着一泓清泉,苦苦思考这首曲子的主题是什么。那些过去的历史并没有什么谱曲的意义,于是我们便想到了谐律精华。用它净化梦魇之月作为主题再合适不过了。” “再加上公主姐妹过去拯救小马国的故事,这首曲子就完成了。”妈妈最后说。不过这和叫我回来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难道……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我们需要一个特效,”爸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想在表演的同时配以宏大的场景,让听众加深对这场音乐会的印象。但是这种魔法很少有小马掌握,而我们唯一知道的一位……” “就是我?”我问道。 “没错,”妈妈说,“我们想借助你的力量,完成这个神奇的幻术魔法。” “但是……我真的能行吗?”我反问道,“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 “相信我,”爸爸走上前给我一个拥抱,“记住妈妈曾经对你说过的。你是星光家族最特别的一匹独角兽,我们都相信你能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么……我需要面对很多小马吗?”我接着问道。我真的非常害怕面对许多小马,而他们的目标却只有自己——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会的,”妈妈说,“你只需要在幕后释放魔法即可。”她的答复让我安心了许多。 “嗯……相信我,爸爸妈妈,”我说,这一定会是你们最成功的一次演出。” 听到我的回答,爸爸妈妈也十分高兴,“那我们x先不打扰你了。”说完又去忙他们的事了。 最初,我一直试着去回想谐律的力量降临时是怎样的场景,应该塑造一个怎样的意境。遗憾的是,我越是努力去想,就越无法想起。当时我并不在场,只有暮暮和朋友们,自然我的印象也不会特别深刻。为了能帮到爸爸妈妈,我决定给暮暮写一封信,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亲爱的暮暮: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地给你写信。我想说的是,这次我遇到了一个难题。 我的父母演出的内容与谐律精华有关,而当时是你和朋友们动用其中六个的力量战胜的梦魇之月,而我当时并不在场。我希望你能在这方面提供一些帮助,以便我创设一个合适的意境。 希望你能尽快回信。 你的朋友, 银星 这次要用的幻境魔法和上次在时装秀上用的不同,它的规模会更宏大,不同的内容间也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怎样将亮点故事顺利衔接,成为了我要解决的难题之一。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暮暮回信了: 亲爱的银星, 这段故事很长,希望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是夏日节前一天的上午,我正在树下翻阅夏日节的来历。书上说是因为妹妹妒嫉姐姐而拒绝降下月亮,最终妹妹的心被仇恨所吞噬,变成了月亮魔驹——梦魇之月。姐姐为了小马国的和平,动用全小马国最强的力量——谐律精华中的六个,将她的妹妹放逐到了月亮上。从此以后,姐姐便独自控制太阳和月亮,而小马国也恢复了安宁。后来在图书馆里,我又找到一本关于小马国传说的书,上面说在梦魇之月被囚禁的第一千年的前夜,天上的醒醒会帮助她会对小马国,而唯一的对策便是使用谐律精华的力量净化她,使她变回过去的样子。 我想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了,那么我大致国内讲讲我和朋友们在无尽森林的经历: 刚刚踏进森林不久,一只蝎尾狮突然袭击了我们。阿杰和云宝奋力迎击,但是怎么也无法使它安静下来。最后是小蝶发现了它爪子上的尖刺,还帮它拔了下来,蝎尾狮自然就恢复了温和的本性。 又走了一段路,我们走进了一片树干上满是恐怖图案的森林里。另我们惊讶的是,萍琪仅仅依靠笑声,就顺利带我们通过了那片树林,还清除了树上的图案。 接着,我们在一条波涛汹涌的河边遇到了一只伤心的海龙,它的一边胡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削去了。瑞瑞十分同情它的遭遇,于是她用龙鳞将自己的尾巴切下,给海龙做成了另一半胡子,我们也得以平安渡过那条河。 最后,一座破旧的吊桥呈现在我们眼前。吊桥下的悬崖几乎深不见底,吊桥上方还有浓密的烟雾,阻挡了我们的视线云宝自告奋勇地为我们连好吊桥,可是她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她被迫在权利和朋友之间选择,但最终她选择了朋友。那些小马即使用多少金钱和荣誉,都是换不回这份真情的。 最后,我们再次启动谐律的力量,净化了梦魇之月。慢慢地,我能感觉到友谊魔法的力量流过全身。可以说,这次出行让我收获了许多,也最终让我下定留下的决心。我希望这段经历你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你的朋友, 暮光闪闪 从暮暮信中的内容来看,里面应该隐藏了一些寓意。这些内容并没有直接说出,也并非很难寻找。我决定,先从她们遇到的这些险情开始寻找。如果说在一次探险的途中遭遇危机很正常,但是如果一路都是险情,那就有些不合常理。按照信中的说法,她们是在旧城堡里净化的梦魇之月,那么……也就是说,梦魇之月一路都在跟踪她们。同样,这些险情也都是她一蹄制造的。不过……她设置的这些障碍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因为暮暮正是从中悟出友谊魔法的力量。但是……这和我所代表的团结之元有什么联系呢?等等,我记得塞拉斯蒂娅公主说过……团结之元是谐律精华的本源…… “本源……本源……”我陷入了思考。本源……也就是说,谐律的力量,正是从团结之元中分化出的。这样的话……“我想我明白了。”我微笑着对自己说。 “砰!”我走出屋子,用力关上门,然后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我准备好了。” “你……真的准备好了?”父母的眼中满是诧异,“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那样规模宏大的魔法可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构想好的。” “真的,”我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到时候你们会为它的效果感到震惊的。”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就去排练吧。”爸爸说,“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得到一个糟糕的结果。” “嗯,”我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出发吧,我刚好也需要熟悉一下曲子。”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爸爸妈妈都非常满意,现在就准备为庆典准备了。 终于,在国庆日到来之际,爸爸妈妈登上了舞台。当音乐响起那一刻,我也开始为表演蓄力。最初的旋律非常平淡,我也没有施加太多的特效。到了第一个高潮,也就是光暗角逐的时刻,舞台上出现了光影交替的场景,台下的观众席则传来阵阵惊呼。当然,特效还不只这些。最后的高潮,我运用幻术模拟了梦魇之月被净化的场景,还运用星空模拟了露娜的内心世界。一曲终了,鼓蹄声,称赞声不绝于耳。结果很明显,这次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父母也得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称赞。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觉得,听众的一致认可,就是给我最好的奖励了。 第14章 爱心保姆 第1年,11月13日,星期六 “哦,天哪,他们真可爱。”小蝶由衷地赞叹道,“瞧瞧这些乖巧的小宝宝们!” “嗯,“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而且他们十分安静。” “不过……哪个才是蛋糕家的小宝宝呢?”暮暮好奇地问道。 十个月之前,蛋糕家传来了喜讯——蛋糕太太怀孕了。为了能让蛋糕太太得到更多的休息,萍琪不得不开始加倍努力地工作。自然,只依靠她是不行的,她需要帮手。于是我主动联系蛋糕先生,希望他能让我在我的闲暇时间的店里工作一阵。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同意了我的请求。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糖块屋的生意依旧兴隆,同时我制作的柠檬蛋糕也顺利地被作为早餐首选摆在了货架上。半个月之前,蛋糕太太住进医院准备分娩。我和萍琪包揽了所有糖块屋的工作。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我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高兴。几个月以来,我的烘焙技艺获得了极大的进步,而这些成就都要归功于萍琪和蛋糕先生。 过了不久,蛋糕先生走进了婴儿休息室,看上去应该是刚照顾完蛋糕太太就赶来了。他走向其中一张床,然后用蹄子指着小马驹说:“这是我们的儿子,牛油蛋糕。”话音刚落,小宝宝就打了个哈欠作为回应。牛油蛋糕有着乳白色的身体和巧克力一样颜色的鬃毛,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背上居然有一对小翅膀。蛋糕先生并不在意这些,他又指向另一张床:“还有我们的女儿,南瓜蛋糕。”南瓜蛋糕的身体是深黄色的,此外还有橙黄色的鬃毛。和牛油蛋糕不同,她的背部没有翅膀,头上却有一个角。这让我感到十分惊奇——按理时,纯种陆马和陆马相互交配,只能生出陆马宝宝;纯种飞马和飞马相互交配,只能生出飞马宝宝;而纯种独角兽和独角兽相互交配,只能生出独角兽宝宝,杂交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而蛋糕夫妇是陆马,两个宝宝却都不是陆马。难道说…… “奇怪,”暮暮也对这种现象感到十分惊奇,“为什么两个宝宝一个是飞马,而另一个却是独角兽?”看来她和我有相同的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蛋糕先生的解答是,他的祖辈的亲戚是飞马,而蛋糕太太的祖辈的亲戚则是独角兽。“应该是这样。”显然他也不太确定。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多大的研究价值,毕竟这中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在我和朋友们中,萍琪无疑是最高兴的。她不断地在婴儿休息室周围吵吵嚷嚷的,还祝宝宝们零岁生日快乐。自然,医院的护士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为了不打扰宝宝们休息,也为了让萍琪安静下来,更为了让蛋糕太太安心休养,我们离开了医院,等蛋糕太太恢复身体以后再去拜访他们。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宝宝们也长大了不少。今天上午我心血来潮,决定去拜访一下蛋糕夫妇。刚一进门,萍琪正和小宝宝们玩得开心,而蛋糕夫妇却是在忙来忙去。见到此景,我忍不住问道:“蛋糕先生,蛋糕太太,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承办了一个大型婚宴,”蛋糕先生在百忙之中回答我,“今天我们要给他们做出宴席。可是最近这段时间照顾宝宝,让我们把这些事都忘记了。”“我们急需一个保姆来照顾宝宝们,”蛋糕太太接道,“请问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当然有,”我说,“但是仅凭为自己可能难以胜任这项工作……不知道其他朋友们有没有时间。” “我我我!我想!“萍琪兴奋地说道,“我想照顾宝宝们!”但是蛋糕夫妇似乎对萍琪很不放心,无视了她的请求,转而去寻找其他小马。不巧的是,除了我和萍琪,其他小马下午都有各自的安排:暮暮要给塞拉斯蒂娅公主一份整合报告,向她报告一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成果;瑞瑞尽管有时间,但她并不喜欢待孩子——从和甜贝儿最初相处的那几天就能看出来;阿杰要拯救她家的苹果;云宝下午要去中心城看闪电飞马队的表演;而小蝶则因为答应了天使兔的野餐而婉言拒绝了。所以,照顾宝宝们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我和萍琪的身上。 临走之前,蛋糕太太交给萍琪一份责任清单,这上面写了所有她需要做的事——包括给宝宝们洗澡、喂食,以及换尿布等等。为了不让蛋糕夫妇担心,她向他们保证,做到“生命不息,负责不止”,还让我帮助她监督。 只是,宝宝们刚刚满月,对父母还是十分依赖的。蛋糕夫妇刚走,两个小宝宝就开始嚎啕大哭。因为宝宝们还不会说话,所以所有的情况都只会用哭来表达。我猜测他们是想爸爸妈妈了,准备先安抚他们的情绪。萍琪则不然,她决定让宝宝们开心起来。首先,她尝试和他们玩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但是失败了,宝宝们依旧在哭。接着她有尝试说冷笑话,但是我觉得这个方法根本不行——刚刚满月的宝宝们不要说说话了,就是听懂爸爸妈妈的话都很难,何况是冷笑话呢?最后,萍琪利用她极富弹性的身体,不停地做着滑稽的动作,但是宝宝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在这时,萍琪撞到了柜子。柜子上有一袋面粉,萍琪撞到柜子的同时,那袋面粉将她的身体变得雪白。更不可思议的是,宝宝们露出了久违的笑脸。看着萍琪全身面粉的样子,我不禁开始猜测,接下来的工作萍琪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完成。 过了不久,小宝宝们似乎饿了,牛油蛋糕用蹄子指着自己的腹部,而南瓜蛋糕则是用很难受的表情,十分可怜地看着我们。我示意萍琪把他们的午餐拿出来,而我负责把他们放到椅子上,并保证他们的安全。萍琪向宝宝们展示吃饭的方式,但是收效甚微。牛油蛋糕在不停地敲打放午餐的餐台,而南瓜蛋糕吃起了桌布。“不,吃午餐,不是桌布!”萍琪显然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萍琪,”我轻声提醒她,“不要把宝宝们吓到了。”但是她没有听。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南瓜蛋糕的哭号声。如果说南瓜蛋糕的酷是事出有因的,那么牛油蛋糕则是故意给我们找麻烦。他接着敲打餐台的力量,把饭碗弄到了自己头上,食物则洒在了他的头上。我不知道他是在泄愤或是想做什么,却找不到安抚他们的办法,只有为他们收拾这些污渍而已。出于无奈,萍琪只得再次用面粉让全身变得雪白。和上次一样,宝宝们露出了笑脸,还乖乖地吃完了午餐。天哪,我真的不敢相信,只需要一袋面粉就能让两个小马宝宝安静下来。 吃午餐还好,洗澡可是给了我们不小的考验。两个小宝宝似乎非常喜欢和我们玩“捉迷藏”,不过他们藏的很一般,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可是,当我们把他们放入水中不久,震耳欲聋的哭声便从浴缸里传出来。快他们的肢体语言,大致的意思应该是泡泡破了。我很想安慰他们,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办。萍琪急中生智,拿出能漂在水面上的完结吸引他们。小马驹都有很强的好奇心,他们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转移了。萍琪似乎从中看到了一点成效,便又拿来不少,几乎要把整个浴缸都填满了。看着周围这么多的玩具,宝宝们自然是无所适从的,哭声又一次在浴缸中回响起来。萍琪试着劝慰他们,但是宝宝们并不买她的账。牛油蛋糕在哭的时候打坏了浴室的水龙头,温热的水喷了我们一身。我甩甩湿透的鬃毛,无奈地叹了口气。萍琪没有办法,只能再一次拿出面粉。 “天哪,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安静下来啊?”萍琪对于两个小宝宝的哭闹问题简直苦恼至极,“你们知不知道面粉和水和在一起会怎么样啊?”但是宝宝们没有回应,继续哭闹着。萍琪无奈,只得将面粉倒在了自己湿漉漉的身上。至于结果……萍琪全身几乎都挂着面糊,动也动不了。趁着宝宝们还在开心地笑着,我立刻给他们洗好了身体,然后为他们穿上尿布,安排他们去玩玩具。紧接着我要做的,就是把萍琪身上的面糊清理干净。我先将萍琪飘起来,把她放进盛满水的浴缸里。随后,我飘起刷子,一点一点为她清理身上的面糊,直到它们全部被洗掉。因为经管宝宝们花费了许多时间,我感觉十分疲惫。于是我问萍琪:“萍琪,请问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 “哦,当然有!”她开心地回答,“二楼有一间是我的卧室,里面有不少彩带和气球。慢慢找,祝你好运!” “啊~我想我现在迫切地需要休息,”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一会儿见。” “午安,银星!” “午安……” 尽管已经身在床上,但我却迟迟未能入眠。或许我是也不放心萍琪吧?“不会的,”我安慰自己,“萍琪会照顾好他们的,我相信她的能力。啊~”随着又一个哈欠的到来,我终于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我总感觉二楼有一些轻微的响动。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没有在意,毕竟每天晚上都很累,做梦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响动声越来越大。我慢慢开始明白这不是梦境,而是事实。 “萍……萍琪?”我胆怯地走下床,轻声呼唤萍琪,“你在二楼吗?”但是没有回应。我走出房间,来到宝宝们睡觉的地方。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两张床上,连宝宝的影子也没有。接着,房间内还隐约传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银星,别吓自己,”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只有,只有……”我的话还没想好,门后突然传出一阵宝宝开心玩耍时的笑声。我轻轻走到门旁,屏住呼吸,慢慢打开门——原来是南瓜蛋糕。她坐在地板上,咬着玩具。不过奇怪的是,她究竟是怎样进去的呢?我怀疑是萍琪做的。这时,萍琪也循着声音来到房间里。据她说,在我休息的时候,她给两个宝宝换了一次尿布。“她们真的好难安抚,”萍琪向我抱怨,“没有你,我只能尽全力去抓住他们,但是总是失败。没办法,我不得不用面粉来吸引他们,以完成蛋糕夫妇交给我的任务。哦,对了。银星,”她一边看着四周一边问我,“你听到屋里有什么响声吗?” “听到了,”我回答,“好像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再看看南瓜蛋糕,她也在看着天花板。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天花板望去——果不其然,牛油蛋糕就在那里。只不过,他是飞上去的。 “快点下来,牛油蛋糕!”萍琪很着急,“你,快,给我,下,来!”她试图利用自己的弹跳能力,但是碍于天花板太高,她失败了。最后,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一套吸盘鞋,最后抓到了小飞马。不过他可不安分,被抓住以后,他拖着萍琪从楼上飞进楼下的厨房里,好像还打碎了不少东西,最后又返回来。萍琪见一次次抓捕太累,干脆将他们关在笼子里。不过她似乎忘记了,小独角兽是会魔法的。她很轻松地逃出了笼子,还顺利放出了她的兄弟。尽管想抓住他们,萍琪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看着眼前的景象,悲伤、委屈和愤怒占据了内心。但是这发泄的方式,却让我有些意外—— “哇~~”一阵响亮的哭号声仿佛要直冲云霄。萍琪的情绪爆发了。我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她经历了什么,自己的内心又作何感想。总之,这一切,最终汇聚成了这次哭泣。宝宝们看见萍琪哭了,再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看我忧愁的面容,他们决定安慰一下我们的情绪。南瓜蛋糕和牛油蛋糕靠在一起,往身上倒了一袋魔法。看着洁白的他们,萍琪也破涕为笑,“呵呵,其实这看上去挺滑稽的。”看来,萍琪的保姆工作还是很成功的。 晚上,趁着蛋糕夫妇还没回来,宝宝们又已经安然入睡,我和萍琪决定一同收拾一下厨房。纵使很累,但是能和萍琪交流今天的心得,我还是很高兴的。不过……如果让我当保姆的话,我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萍琪那样成功。毕竟以我内敛又有些胆小的性格,除了轻声安抚以外,我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因为晚上还要熬夜,我在蛋糕夫妇还没回来的时候离开了。回去以后,我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了一封信,向她汇报我今天的心得: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今天我认识到了,学会承担责任是很重要的。的确,并不是所有小马都会照顾好小马驹。但是既然选择了去做,又为什么不去做到最好?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你总会体会到其中的乐趣。读书是如此,照顾小马驹也是如此。 您忠实的学生, 银星 不知道萍琪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应该和我差不多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再试着当一次保姆,好好品味其中的乐趣。 第1年,12月6日,星期一 进入十二月,我最盼望的就是暖心节能快点到来,这是除了新年以外我最期盼的日子。不过,最近阿杰家也有节日——苹果汁季节。没错,为时一周的活动,以销售秋天收获的苹果制成的苹果汁为主。记得上次去阿杰那里时她和我说过一次,一杯苹果汁两个金币一杯,同时如果货源充足的话,他们也会卖一桶,大约五十金币左右。她还向我介绍,这些苹果汁全部由苹果家族的传统方法制作,没有任何先进的步骤,全部为马工制造,但是它们质量上乘,所以几乎每年都会卖光。 “呼,我想今年冬天的收益会相当可观的。”阿杰这样说。 因为他们独特的制造方式,每年都会有小马来买,因此他们的苹果汁成为了每年冬天最畅销的饮料。“嘿,银星,”阿杰曾打趣地和我说,“如果想喝的话,一定要早早来排队哦!”当时我还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既然有这么多小马来买,我想品质应该是非常高的。 因为时间间隔太久了,我渐渐忘记了苹果汁季节的起始日。那天晚上,我正在小蝶家里过夜。在此之前,我和小蝶以及她的动物朋友们一起去森林中野餐,回来后又给它们洗了澡,所以忘记了回去的时间。但是那晚,家中遭遇了一位“不速之客”——云宝黛茜。据小蝶说,当时她听到外面有响声,云宝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从窗户里飞了进来,还一把掀开了她的毯子。接着……我就被一阵尖叫声吵醒了,想必是小蝶叫的。为了为了弄清楚云宝要带小蝶去哪里,我自然也跟去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阿杰的农场里。那时,空中还挂着一轮弯月。云宝在路上告诉我们,她几乎从未有过喝到苹果汁的机会,而今年,她一定要买上一大堆,所以才会这么早带我们来这里。 “但是为什么呢?”我问,“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呢?” “因为萍琪!”云宝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每次都是第一个到,然后买走一大堆,再把它们通通喝掉!嗯……今年,我也要让她尝尝喝不到的滋味!” 可惜的是,当我们到达农场的时候,摊位前已经架起了数十个帐篷。很显然,我们来得还是有点晚了。如果想早些喝到苹果汁的话,我觉得还是在这里等待比较好。这样才不会排到更远的位置。 “早上好啊!”萍琪从帐篷里出来和我们打招呼,“今年的苹果汁季节我还会再买好多的!它们真是太美味了,仿佛有一种永远不想停下的感觉……” “不,不过……”云宝真正在意的是在我们之前的这些帐篷,“这些小马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哦,这个问题吗?”萍琪故意拉长了声调,“当我得知苹果汁季节起始日以后,我准备将它变成一次派对,所以就邀请了一些我的朋友们参加。没想到他们也同意这个计划,还带来了他们的朋友。这样的话,我就有了更多的朋友!”我不明白。在我的印象中,友谊是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得到的,萍琪之所以会这样说,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交际方式不同吧。 虽然很疲惫,但是为了一杯苹果汁,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终于,苹果家族全部来到摊位前,正式宣布苹果汁季节开始。来的小马非常多,等我到摊位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卖完了四桶。为了能多回味一阵,我买了两杯,然后飘起它们,准备去找暮暮,希望她也能尝到。令我意外的是,暮暮也在队列中,只不过她在我前面。斯派克也一起来了,不过他更津津乐道的是一个多月以后的蓝宝石季节。 “你知道吗,银星?那可是一场相当盛大的展览会,会有好多形状各异、光彩夺目的宝石出现呢!” “那个……要不到时候我带你去?”我很想知道斯派克眼中的“盛会”会是什么样的。 “哦,太好了~”他显得很激动,一直搂着我的前蹄不松开,“谢谢,谢谢,银星!” “嗯……那个……”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样的动作,我显然十分难以接受。“你能先松开我的蹄子吗……”我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 “哦,抱歉……”小龙不好意思地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一边谈各自的学习计划,一边品味着果汁。确实,阿杰选用的苹果决定了果汁的品质,但更多的则是他们对果汁倾注的爱心。苹果汁能被接受,和他们的勤恳诚实的品行不无关系。 不幸的是,苹果汁又一次卖完了。而这次不高兴的是云宝——因为她刚刚站在摊位面前。“对不起各位,今天就这些了。请明天再来吧!”小苹花试图安抚大家的情绪。不过小马们的情绪反而比之前急躁了许多。队伍中不时传来叹息声和抱怨声,而云宝更是愤怒不已:“你们怎么又卖完了!几乎每次都是这种情况!”还有一位顾客也有同样的抱怨:“你们的苹果汁每年都不够喝!”“但是品质绝对是最好的!”阿杰信心满满,因为苹果家族在小马镇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汽笛声。接着,一辆看上去非常先进的汽车开进了果园。它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苹果家的围栏,这让史密夫婆婆很不高兴。接着,从车上走下一对雄性独角兽,从装束来看,他们更像是兄弟。而且,他们刚刚下车,似乎就预料到了我们遇到的麻烦,并用歌声给了我们一个解决的方案: 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哥哥,又一个相同的城镇 小马们口干舌燥,却没有一滴苹果汁给他们解渴 也许他们不知道,真的不需要为这个难过 而他们最需要的则是我们的慷慨大方 没错!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就在你居住的小镇里 他是弗立姆 他是弗莱姆 我们是鼎鼎大名、无马能敌的弗立姆弗莱姆兄弟 碧琪:无马能......什么来着的? 无马能敌,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我们 没有别的小马会给你一个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这就是一个新世界,给你一辈子都喝不完的苹果汁! 云宝:值得怀疑 所以赶快抓住这个机会 我想现在你们对于我们运输苹果汁的方式感到好奇了 我说,这就是我们用来运输的机器 我想你会想问,这哪是什么运输机器? 如果一匹小马这么质疑,所以小马都可以这么问 但是我和我的哥哥拥有这台改变世界的机器 而这就是难得的机会 大伙们,独一无二,最大而且最好的 令马难以置信 而且无懈可击 大家不可缺少 我简直不敢相信了! 弗立姆弗莱姆兄弟的——“超级快速苹果汁榨取机6000”! 弗莱姆:你们想说什么吗,美女们? 哦,一个难得的机会 拜托你弗立姆 拜托你弗莱姆 帮助我们摆脱困境 弗立姆:嗨小美女,我非常荣幸能见到您,请问您会准许我们在这里借一些既新鲜又好吃,颜色红润的苹果,让我们做个示范吗? 苹果嘉儿:额......好吧......应该吧?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我居住的小镇里! 准备好了吗弟弟? 准备好了吗哥哥? 让我们施点小魔法! 弗莱姆:看着吧口渴的小马们,这就是一杯苹果汁的起源! 苹果汁,苹果汁...... 弗立姆:仔细看看吧我的朋友们! 弗莱姆:最有趣的地方! 弗立姆:现在,在这里奇迹发生了!就在这个不断起伏翻滚的苹果汁榨汁箱里,所用的苹果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最新鲜最美味的苹果! 弗莱姆:欢迎先睹为快! 当然,并非所有小马都喜欢这种榨汁机。史密夫婆婆就是其中之一: 嗨小朋友!给我停一停! 你不可能会把它卖出去! 我敢保证,这苹果汁的质量一定比下水道的水还差! 因为你们忽略了一个榨苹果汁非常重要的因素 用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榨出来的苹果汁 一定没有我们认真,用心,纯蹄榨出来的好喝! “我同意你的看法,婆婆,”弟弟走过去说道,“但是你们永远也不会像我们这样,既高效,又美味!现在看看,到底是哪一边的呼声更高?”答案是肯定的,兴奋的马群完全被弗立姆、弗莱姆两兄弟吸引了。当然,苹果家族是绝不会让出他们的土地的。两兄弟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们准备和阿杰合作,“我们可以共同合作,然后分享成果!”弟弟说。“一面四分之一,一面四分之三!”哥哥补充道。“成交……”小苹花的“交”字还未出口,阿杰就立刻捂住她的嘴,“等等,到底哪一边得四分之三?”她对这种分配方式感到疑惑不解。 “当然是我们!”弗立姆回答,“我们负责提供技术,而你们负责提供原料,所以自然是我们分得的要多一些!”然后他看看阿杰,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阿杰,不能把收成让给他们!”我走上前劝阿杰,“他们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的,而且……我只想喝你们榨出的苹果汁。”我不知道自己的劝告是否有用,但愿能起到一些效果吧。 “不行,阿杰回答,“我们冬天主要以卖苹果汁为主,这样做的话我们会失去果园的。“接着,她转过身对两兄弟说:“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提议。” “哦?不能合作吗?”弗立姆反问,显然他们包藏祸心,“那就只能做竞争对手了。等我们找到优质的苹果,我们会把苹果园挤出市场的。” “不,不会的!”小苹花站出来驳斥他,“我们会用行动证明,我们会做出又快又好的苹果汁!” “是吗?”他们很是怀疑,“我们一小时能做出一百桶!” “我们四十五分钟就能做到!”马群中传来阵阵惊呼,而我也开始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虽然没有实际测量过,但是这样的速度是非常不真实的。 “嘴上说可没用,”弗立姆的话中充满挑衅的意味,“比赛吧?明天,就在这里。” “好,”阿杰回答,“就在这里,决出小马镇唯一的苹果汁供应商!” “可是……我们担心没有足够的苹果。”弗立姆说道。 “你们可以用我们南园的苹果!”史密夫婆婆说。很明显,她也想赶走这两个骗子。“如果能让你们吃到教训,那也值了!” “好,明天见!”说罢他们开着火车离开了。 “阿杰……”我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你们有可能赢吗?” “这不好说,”阿杰回答,“我们无法改变比赛的进程,但是我们会尽力做好。或许,明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大家了……”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的那一片果林。 “加油,”我鼓励她,“你们这样辛勤的付出,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嗯,一定。” 第二天上午,比赛如约在南苹果园举行。在小马镇居民的见证下,苹果家族,将迎来他们的首个生意竞争者——弗立姆,弗莱姆兄弟。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在一小时内,比拼哪一方的苹果汁数量多,胜者将成为小马镇唯一的苹果汁供应商。我和暮暮、斯派克以及朋友们一起来观看这次比赛。阿杰家苹果汁的质量可以说是有目共睹,但是他们的效率偏低。和追求速度的挑战者相比,他们会有胜算吗?这恐怕将是本次对决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赛前,暮暮询问了一些苹果家族的状况。他们表示,一定要拿下比赛。这不仅是为他们的收益而战,更是为传统而战。也许他们的效率不尽马意,但是他们对苹果汁的热爱却并没有改变。 比赛刚刚开始,阿杰一家便迅速进入各自的角色。阿杰和小苹花来回奔波于一棵棵苹果树之间,一个踢,一个接。然后,再由史密夫婆婆通过嗅觉来辨别苹果的好坏。最后史密夫婆婆将苹果放入旁边的机器中。机器上有一个石磨,它通过小马的运动来完成榨汁。麦托什在上面奔跑,同时观察木桶中苹果汁液面的高度。高度合适时便合上盖子,换一个新桶,这就是苹果家族榨汁的方法。而两兄弟这边则要轻松的多:运用魔法控制吸取机吸取苹果,再通过校验机检查苹果的质量,最后进入榨汁环节,装进木桶中。因为不需要马工操作,非常迅速而且效率极高。比赛才刚刚进行四分之一,质量上想必是难分上下的。而在数量方面,两兄弟却已经建立了可观的领先优势。 “这太可怕了!”瑞瑞感叹道,“即使拼尽全力,苹果家族也只能做出一桶,而两兄弟却可以做三桶!”她把目光转向我和暮暮,“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然阿杰是永远也赢不了的!” “嗯……”暮暮陷入了深思。良久,一个新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走到镇长旁边询问道:“镇长,请问荣誉家庭成员能参加比赛吗?” “这个不好说,需要征得两兄弟的同意才可以。”接着镇长问两兄弟;“弗立姆,弗莱姆,你们反对荣誉家庭成员参赛吗?” “反对?”弗立姆轻蔑地回答,“即使整个整个中心城都来帮忙,也比不上我们的速度!” “我想那是同意了。”镇长回答。这对我们来说开始个好消息,阿杰是不会放弃接受帮助的机会的——尤其是在全家体力基本耗尽的时候。 经过分工,我们被分成六组:小蝶帮助阿杰踢苹果树,萍琪帮助小苹花手脚苹果,瑞瑞帮助史密夫婆婆检验苹果的品质,云宝帮助麦托什榨汁,暮暮负责盖盖子和专用苹果汁,而我则是统计苹果汁的桶数和生产速度。就这样,一支新的“苹果家族”横空出世,继续征战马机对决。 “这样算的话……”我说,“以最快速度来计算的话,两兄弟做三桶,而我们能做五桶!”但是比赛是不容放松的。就在我们欢呼的同时,对方也加快了速度。我瞥了一眼场边的斯派克,他的内心紧张到了极点。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脑中,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完成这个循环一次又一次,直至……比赛结束。 刚刚的一小时最终在忙碌中过去了。因为工作极其繁重,而我们有必须保持极高的速率。所以,结束的那一刻,包括我在内,我们都累得倒在了草地上。 可惜,两兄弟最终赢得了胜利。但是……这一切结束了吗?就在阿杰和她的家人黯然神伤的时候,小马镇的群众却并不买账。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苹果汁中居然有树枝、石头砾。显然,他们为了速率,舍弃了质量,而这恰恰是大家不能接受的。最终,两兄弟灰溜溜地离开了苹果园,而阿杰家也成为小马镇唯一的苹果汁供应商。最大的好消息是,这次比赛中,我们一共做了一百多桶苹果汁,足够让整个小马镇的小马都喝到一杯。作为功臣,我自然也参加了聚会。再次品尝这苹果汁,我觉得里面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不是比赛时的苦涩,而是苦尽甘来的甜蜜。 “苹果汁啊……”暮暮喃喃道。此生,她已经喝过这种饮料无数次。但是,同样的苹果汁,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熟悉的气息却越来越淡,直至消散。她多么想和朋友们再相聚一次,但那只能是奢望——逝去的美好,终究是逝去了,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着转。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放弃回望那段时光的机会。正是因为她们的到来,才一步步铸就了今天的自己。对此,她永远心存感激。光影流转,韶华失去,岁月斑驳了回忆,但那份真情却长存于心,不曾遗忘。 她又翻开下一页: 第15章 同心之夜 第1年,12月28日,星期二 现在,距离暖心节只有半个月了。在上一周,我刚和朋友们赢得马机对决,拯救了阿杰的农场。而这一次,塞拉斯蒂娅公主亲自给我和暮暮发来一封信,告诉我们这次的活动: 亲爱的暮暮和银星, 最近的学习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烦恼? 我想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应该学到了不少吧。这次,我想让你们和你们的朋友们一同表演一个关于暖心节的话剧。戏剧的内容、剧本、演员,都由你们来决定。此外……这次暖心节,我希望你们能向我汇报一些学到的心得。 希望你们能有很大的进步。 你们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什么?”我惊讶地问暮暮,“你的意思是说……塞拉斯蒂娅公主,想让我们在暖心节庆典上表演节目?” “没错,”暮暮似乎很喜欢这个安排,“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展示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 “可是……老师说……”我有些担心地问她,“包括剧本、演员,舞台在内的一切,都由我们来安排,这真的可以吗……” “怎么会不行呢?”暮暮说,“我们会做好的。” “可是……剧本由谁来写呢?”我接着问道,“剧本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嗯……”暮暮用蹄子抚摸着下颌,陷入深思。过了许久,她突然灵机一动:“有办法了!”她用激动的眼神看看我,“银星,剧本由你来写吧!” “我吗?”我不相信,“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暮暮回答,“没有谁比你更喜欢思考了。” “那好吧……”为了能在半个月内完成,我不得不接受这项工作。“但是……剧本的内容呢?”我又问道,“我应该写些什么呢?” “嗯……比如暖心节的传说?”暮暮提议,“这个既有参考材料,又好写。” “嗯,”我点点头,“就写这个吧。”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暮暮准备离开,“我要去和朋友们商量一下寻找演员的事。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它。” “嗯,我会的。”我说,“再见。 “再见!”话音刚落不久,门便被关上了。 “嗯……暖心节的传说……”我陷入了思索。虽然有故事的梗概和可供参考的材料,但是我要怎样引出这个故事呢?嗯…… “不如……就用时间段来引入剧情吧。”至少这值得一试。接着,我从书架中找出那本《小马国节日大全》,然后翻到关于暖心节那一页。关于暖心节的传说,书上是这样描述的: 在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小马国这个国度。当时的小马们有三个部落:飞马、陆马和独角兽。他们各自占据一片土地,但是彼此之间又有很紧密的联系。因为只有陆马才能耕种,所以他们负责给飞马和独角兽提供粮食。而另一方面,飞马为他们创造适宜粮食生长所需的好天气,独角兽则植物提阳光,促进他们生长。但是,这场交易中,陆马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种下的粮食并非每一次都能满足飞马和独角兽的需求。再加上原本就十分糟糕的关系,更是让战争几乎一触即发。 不同的是,这次纷争的导火索,却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那年粮食歉收,而飞马和独角兽一如既往地前来索要粮食。因为食物严重不足,三方开始为仅存的食物展开争夺。奇怪的是,他们争得越厉害,雪下得就越大。慢慢地,整片土地都被埋在冰雪之下,而冰雪又迟迟不肯消融。于是,三位首领决定举行一次首领会议,期望借此能够带领自己的族群度过难关。 不幸的是,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激烈争辩,三位首领未达成共识。最终,这次会议不欢而散。结果雪开始越下越大,达到足以淹没整个部落的程度。三位首领不得不起程去寻找新家园。 经过长途跋涉,三位首领来到了同一块土地。他们都希望把这里变为自己的领地,因此以此纷争在所难免。结果,这片土地再次被大雪所覆盖,他们被迫躲进一个山洞里。 可即使是在洞里,他们仍然要争吵。随着争吵越来越激烈,三位山洞的洞壁上也结了冰。最终,三位首领被冰封了。 相反,他们的部下在困难面前则十分团结,他们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拥抱彼此,还承诺来生再做朋友。也正是因为友情的力量,他们最终摆脱了危机。而四叶贤者的名字,也从此传开。 至于三位首领,他们被四叶贤者所释放的友谊之火打动,同意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这,就是小马国。 “虽然有了内容梗概,可是没有具体的名字,我无法编剧啊……”我自言自语道。想必这些小马的名字都应该在历史中有记载的。为了找到这些名字,我甚至开始一页一页地排查。茶壶早已空空,而我在找到这些名字之前,是不会再填满它的。 “哦,找到了!”我喜出望外,“《暖心节历史详解》,居然会有这种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这样的话,那些名字就很好找了最后,我在书中找到了答案:飞马部落的首领叫做飓风指挥官,他的副手叫做列兵三色堇;独角兽部落的首领名叫白金公主,她的副手是智者克罗佛,也就是四叶贤者;至于陆马部落……他们的首领名叫布丁汉总理,他的副手名叫聪明曲奇,时常为他出谋划策。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顺利完成剧本了。当然,希望暮暮能慢点回来,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写完它。 不知是不是我的小小心愿得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眷顾,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可是暮暮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她几乎不会在晚上出门,除非有特殊情况。可是写完剧本初稿的我已经十分疲惫,无心继续熬夜,只好上床睡觉。 在夜里,我隐约记得自己翻了一下身子,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好像是……小马的皮肤?我感觉这是暮暮,但是又没有证据。更何况,当时我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既然暮暮回来了,我就可以安心地睡去,不用再惦念了。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按时出现了暮暮的身影。后来我从她那里确认,我昨晚摸到的,正是她的腹部。 “嗯,我说半夜腹部怎么有些痒呢……”暮暮终于明白了。 “抱,抱歉……”还好暮暮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些生活琐事,她很愉快地接受了我的道歉。 “那个……大家对参加庆典的看法如何?”我问暮暮。 “还可以,”暮暮回答,“朋友们都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也是展现我们友谊的时刻。 “那么……”暮暮问我,“银星,剧本完成了吗?” “嗯,”我点点头,“我完成了初稿,但是我觉得你也应该看一下,不仅能给我提一些建议,还能选定自己的角色。” “嗯……好吧,”暮暮欣然接受,“让我看看。” 她接过剧本初稿,一边看一边小声说着什么,但是我没听清,也许是在念台词吧。看罢她说:“还可以,不如……我们试着排练一次?” “排练?”我问紫色独角兽,“那你选定了几个演员?” “嗯……萍琪,阿杰,云宝,瑞瑞,小呆……”她一边查一边说,“先试试看吧,如果有需要的话再添加。” “好吧,”我说,“那你有排练的舞台吗?” “我们可以在小马镇的礼堂里练习,”暮暮提议,“我想时间是足够的。”, “我也这样想,”我说,“走吧,让我们把参演的小马都聚集到礼堂里。” “嗯,”暮暮点点头,“出发。”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走,我们把暮暮选择的演员都找了过来:小蝶,阿杰,云宝,瑞瑞,萍琪,小呆,神秘博士,当然,还有一些群众演员。暮暮说,她为了能招到足够的表演者,和镇长谈了很久,所以才那么晚还没有回来。但是我现在只有一份剧本,除了那些群众演员之外,还需要一位解说。最后想想,我们决定让斯派克担任。上次落叶长跑赛的时候,他就和萍琪搭档主持,效果不错,他还在瑞瑞的时装秀上当过主持。可以说,他是解说方面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无法开始排练。所以,我们不得不将第一次排练的时间延迟到明天。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个下午,然后多写几份剧本,还能修改一下不好的地方。 第二天,排练正是开始。因为是刚刚拿到台词,大家还不熟悉,所以第一次彩排时,台词只能照着念。但是,每一场成功的戏剧都是从这个阶段开始的。第一次排练结束后,我觉得应该再练习一次,这样可以更好地适应所演的角色。不过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大家怎样去背台词。因为故事很长,所以无论是旁白,解说还是表演的小马,他们都要背很多句子。我担心在暖心节之前,我们没能完成这部戏。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变成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还是一点一点前进吧。 经过了几天的排练,大家已经熟悉了台词,也开始慢慢对角色的形象有了初步的认识。接下来,就是要表现出角色的情感,或者说,将情感融入其中。在这个方面,我觉得瑞瑞做得最好,她完美地将白金公主的贵族气质表现出来了。记得上次她去中心城,她就在那些贵族面前表现得非常不自在,还在暮暮的生日派对上屡次离开。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喜欢演这样的角色的。当然,整个剧情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四叶贤者释放友谊之心魔法将寒风魔驱散。我相信暮暮的魔法水平,但我还是想让她试一次,毕竟到了舞台上需要面对更多的小马,我担心她会因为紧张而施展不出魔法。结果还不错,暮暮成功了。至于小蝶,因为列兵的剧情不多,她没有表现出非常害怕的状态。我和她一样,害怕被许多小马观看。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让这部戏顺利落幕。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我们要去参加演出了。踏上前往中心城的列车,我的心情自然是十分愉悦的。毕竟,时隔一年多,我又能和老师面对面地长谈,向塞拉斯蒂娅公主倾诉我这段时间学到的一切。对我来说,那些都是美妙的回忆…… 因为要和塞拉斯蒂娅公主谈话,我让暮暮安排在场下的一切,然后向中心城皇宫走去。刚刚走到皇宫门口,塞拉斯蒂娅公主已经在等待了。“欢迎能,亲爱的银星,”老师对我的到来表示非常高兴,“走吧,到我的寝室去谈。”于是我跟着她,一路来到寝室。屋子很大,虽然有一个壁炉,但它的作用相当于信箱,用来接收暮暮由斯派克寄给老师的信。塞拉斯蒂娅公主上身直立,将四蹄卧在身下。我则立在她的身边,静静等待着老师的提问。 “那么……”公主首先问道,“你觉得这这段时间里,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嗯……我觉得是为蛋糕夫妇照顾小宝宝那一次。”我回答。的确,那两个小宝宝虽然创造了不少麻烦,甚至让我和萍琪无计可施。尽管如此,我觉得他们还是很可爱的。从这里面,我慢慢认识到,要勇于尝试,尽力将一切做到最好。 “那你觉得,哪一件事最能凸显你们亲密无间的友谊呢?” “我认为是帮助阿杰拯救农场那一次,”我说,“我们与弗立姆弗莱姆两兄弟展开一场苹果汁对决。比较遗憾的是,我们最后输了。不过,因为我们的诚实和奉献,使得苹果家族在受尊敬的同时,也让小马镇的小马们接受了他们的工作效率。” “看来你学到了很多,”塞拉斯蒂娅公主说道,“我还想和暮暮谈谈呢。她在哪里?” “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现在应该正在礼堂里表演《同心之夜》呢……” “这样啊……”公主说,“那就下次再说吧。”然后她和我谈起了暖心节表演的戏剧:我记得暮暮好像说过,剧本是你写的……对吧?” “嗯……是的。”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快去看看演出的情况吧,”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我觉得小马们会喜欢你的剧本的。” “希望如此吧。”我说,“再见,公主。” “再见,银星。希望当我再次见到你时,你会学到更多关于友谊的道理。” “嗯,我会的。”我站起身,向塞拉斯蒂娅公主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城堡。 当我回到舞台后台的时候,台前的朋友们正在唱冬季颂歌: The fire of friendship lives in our hearts 友谊之火在我们心中燃烧 As long as it burns we cannot drift apart 只要它燃烧着,我们就不会分离 Though quarrels arise, their numbers are few 虽然有过争吵,但也是少之又少 Laughter and singing will see us through (will see us through) 欢笑和歌谣常伴左右 We are a circle of pony friends 我们全都是小马朋友 A circle of friends we'll be to the very end 我们全都是小马朋友,永永远远 演出结束,朋友们和演员们换下道具和演出服,兴奋地讨论着各自在戏中的表现。等我们离开礼堂时,我注意到天上有一颗巨大的、紫色的心,好像是一种魔法。“嗯……这个魔法是谁释放的呢?”我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呢?”暮暮看着我,开心地笑了。 第3年,1月14日,星期五 新的一年开始了~喝着热茶,赏着雪景,真的十分惬意。我很喜欢冬天,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轻柔的雪花。在了解了落雪的故事以后,我对它的喜爱之情愈加深厚了。闲暇的时候,我也常常这样看着风景,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十分有助于投入地学习。 不过,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斯派克一起去参加蓝宝石展会。事实上,我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去看宝石的——在琳琅满目的宝石间想克制自己的欲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次他过生日,据暮暮说差点毁掉小马镇。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银星,快点~”斯派克的催促声从外面传来,“我们还要赶火车呢!” “哦,来了!”我一边应声,一边整理这次要带的东西:门票,地图,金币——当然,一定不能忘记火车票。没有它们,我们甚至连中心城都到不了。 上火车的那一刻,斯派克相当激动。坐下以后,车还未启动,他就已经和我滔滔不绝地讲起宝石展会的故事: 在小马国建立初期,经济并不是十分优越。那时的贵族,能穿上一件由设计师精心制作的礼服就已经算是奢侈品了。后来经济渐渐开始发展,小马们也比以前富有了许多。而这时的礼服样式,已经不能再满足客户的需求。为此,一位设计师前往荒野中寻找灵感。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地下发现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等他挖出来时发现,这些竟是宝石!他顿时有了灵感,第一次将宝石缝在了礼服上,不仅在时装秀中一举夺魁,更从此掀起了宝石狂潮。再后来,小马们开始追求更高品质的宝石,宝石拍卖会和宝石展会由此应运而生。而我们这次参加的,则是历史最悠久的蓝宝石展会,而展会进行的这几天,也慢慢和苹果汁季节一样,称之为蓝宝石季节。 “嗯……”听过他的介绍我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是去吃宝石的?” “吃?”斯派克感到十分诧异,“怎么会呢?不是破坏展会吗?再说,就算想吃,也要买下来再吃啊……”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你还是在想着怎么吃。”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因为展会是明天举行,所以我们下了车以后,并没有着急去寻找住处。只是,这次我没有给家里写信,如果突然回去的话,想必爸爸妈妈会十分惊讶的。更何况他们还需要灵感来创作新的音乐,还是不打扰他们了……思来想去,我和斯派克最后决定在展会举办地附近的旅馆里休息一晚。值得一提的是,旅馆下面有一家建在地下的咖啡馆,不过也有茶卖。虽然要多花一二百个金币,但是能在咖啡馆里免费喝茶,我还是乐意为此付钱的。 剩下的时间没有其他的事,我和斯派克就一直在咖啡馆的角落里一边商讨明天的计划,一边啜饮着这里的饮品。因为担心自己过度依赖咖啡,我并没有喝咖啡的习惯。而且纯正的咖啡还有些苦涩味,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相反,茶能清心、安神,帮助我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平和的性情。无论是花草茶,果茶,还是最普通的红茶和绿茶,我都喜欢。但既然是咖啡馆,自然是以卖咖啡为主,茶的种类不是很多,我也只好点一块微酸的柠檬蛋糕,再加上一壶加了新鲜柠檬瓣的红茶,“将就”一下了。 “所以……你想先从哪一步开始?”我问斯派克,“宝石展览会?宝石拍卖会?或者是……宝石制品售卖会?还是宝石鉴定大会呢?”这些都是第一天上午举办的内容。我要根据斯派克的选择来制定行程。 “那就宝石拍卖会吧!”他说,“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宝石在等待着我……” “嗯……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斯派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没什么。我们从宝石拍卖会开始吧。” “但是拍卖会上午十点才会开始。”我一边看飘着的时间表一边说,“而最早的宝石展览会早上七点就会开始。” “那还是从宝石展览会开始吧,”斯派克无奈地耸耸肩,“接着说。” 经过一番分析和斟酌,我们大致拟定了明天的行程:早上七点参加宝石展览会,同时等待八点开始的宝石制品售卖会。到了九点,我们再去宝石鉴定大会,一直看到拍卖会开始,然后经历两个小时的竞拍,到十二点结束上午的行程。至于下午,就是宝石知识科普竞赛和参观水晶宫的时候。晚上八点左右回来休息,其他的到时候再定。只是我担心,如果斯派克经不住诱惑怎么办?我想不会的。他有很强的自制力,我觉得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啊~真的太累了。好好休息一晚,然后为接下来充实的三天做准备吧。这段时间……注定会成为斯派克最开心的时刻。 “银星,银星,起床了!”斯派克开始不断摇晃原本睡得舒心的我,“快要七点了,我们该走了!” “嗯嗯嗯……什么?”我半闭着惺忪的双眼问他,“怎么了?“ “已经快要七点了,我们要迟到了!”斯派克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快点,斯派克。我们该走了!”我从床上下来,一边迅速整理着鞍包一边说,“你不是要赶宝石展览会吗?” “收拾好了吗?”斯派克只关心我的动作速率,他不希望迟到。 “好了,”我回答道,“出发,向着蓝宝石季节前进!” “出发!” 到了展馆门外,检票的小马告诉我们,如果愿意再多加八十个金币,还能免费品尝水晶展厅里的葡萄酒。我对酒不太感兴趣,毕竟它的味道并不是很好。不过斯派克却表现出兴趣浓厚的样子。毕竟我是陪同他参加蓝宝石季节,我并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付了钱。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金币就所剩不多了——宝石的价格不菲,我差不多把现有的金币都带来了。我觉得斯派克不会去买下它们的,如果我是他的话,我想……我更多会选择直接吃吧。 走进展厅,我们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从吊灯到墙壁,到处都有宝石装饰。只是这些和展柜里的宝石相比,它们的价值则要低很多。斯派克被满屋的宝石吸引了,他大睁着双眼,用惊奇的眼光欣赏着那些珍馐。我靠近他的时候,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口中的口水翻滚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它们真的是极具诱惑力。 “银星,快来看啊!”循着他的声音,我急忙跟上去,“居然有这么大的一颗!” “哦?”我看着那颗宝石问他,“难道你相中了吗?” “嗯……是的……”斯派克小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用爪子指着展柜内的价格——一万金币。 “算了,”我有些难堪地说,“我想我们还是继续走走吧。” “好吧。”斯派克无奈地离开了那个展柜。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八点终于到了。斯派克得知售卖会开始以后,着急地甚至全速向那个展厅跑去。我尽力去追他,但是因为身上的鞍包非常重(里面有许多金币),我不得不走着去寻找他。 因为带的钱不多,我们只买了几块很小的宝石。尽管斯派克一看到它们就会有垂涎欲滴的样子,但是我是不会给他吃的——这些可是极具观赏价值的制品,怎么能给他当食物呢?不出我所料,斯派克果真开始说自己饿了。当然,我早就已经在鞍包里放了一些面包,就是为了防止他把买到的宝石吃掉。看着我飘出的面包,斯派克只好作罢。同样,在鉴定会和拍卖会上,我也用了相同的方法遏制了他的贪欲。 下午我决定在旅馆休息,所以让斯派克自己去了,顺便我还在包里放满了面包——这样即使他想拿东西,也必须先把面包吃掉。至于给他带的钱——差不多只能买一瓶葡萄酒,仅此而已。鉴于上次发生的事,我不得不这样对待他。估计正是因为我这样做了,所以他晚上回来时,脸上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是带着空包回来的,至于那些面包,他就着葡萄酒全部吃了下去。那晚,我在梦中不知想象了多少次那个尴尬的场景。 第二天早上,我们踏上了回小马镇的列车。我还是意犹未尽,但是斯派克却已经反感至极。尽管我想告诉他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却一直不肯说出口。也许他不会在意那么多,仅仅当作一次参观,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他,真正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建立在贪欲之上的快乐绝不是快乐。虽然这次经历很糟糕,我仍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建议,敞开心扉,去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而不是拘泥于那一堆宝石。 第16章 至诚之心 第2年,2月14日,星期日 今天是情马节,但是这个节日和小马驹又没有关系,这让我很难理解银光的选择。不知为什么,明明有许多很好的日子,却偏偏在今天来,而且下车的时候,她还用角飘着一盒糖果。难道……是要送给谁的?我不知道。对了,今天是情马节,小马镇的学校有活动,我想那盒糖果应该是送给车厘子老师的。她是最受小马们爱戴的老师,而且非常擅长改善课堂上的气氛。想到这里,我觉得去看看也好,顺便猜猜她准备和可爱军团一同进行什么样的任务。 “银星,”暮暮叫住了我,“快来看看这个关于情马节的传说!” “嗯?传说?”我问,“这个节日难道与传说有关吗?” “当然,”暮暮把书飘到我面前,“就是这个。” “在很久以前,有一位王子喜欢上了一位公主……” “姐姐!”银光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我们该走了!” “哦,来了。”为了不失约,我只好把传说先放在一边。我觉得,这个传说和其他的相比,可能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刚刚走进可爱军团的小屋,我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粉色的心形毯子正摆在地上。此时的可爱军团正在对它进行装饰。我已经看到上面有许多蹄印和彩带,还有很多的荧光粉。 “嗯……你们好,孩子们?”我轻声询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你好,银光!你好,银星!”她们见了我们,一同向我们打招呼。 “我们在为车厘子老师准备特别礼物!”小苹花回答,“我们希望车厘子老师能明白我们对她的爱!” “哦哦哦!”甜贝儿抢着说道,“这份礼物一定要十分特别!” “还要让大家印象深刻!”飞板璐接道。 “但是我在想一个问题……”小妹妹说,“它这么大,我们该怎样把它带到学校去呢?” “是啊……”看着那个巨大的地毯,我也有些不知所措,比较这么重的东西,即使是成年小马也要至少三四匹小马一起才能抬动,更何况是三个小马驹,还要带到远处的学校去。 “看来,现在只能用个大信封来装它了。”甜贝儿无奈地说。 仅仅装进信封还不够,还要将它带到学校去。我们将它放进信封,然后由我飘着它走,如果累的话,就把它放在四匹小马驹的背上,由她们带着前进。这样很累,但是至少我们成功了——我们顺利地把它带到了小马镇的学校。 刚刚将它送进教室,教室里立刻传来了赞许和惊讶的目光:“这个……难道是送给我的?”车厘子不敢相信。 “是的,车厘子老师!”甜贝儿从毯子下走出来,“这是我暮可爱军团送给你的礼物!” “是吗?谢谢!”老师很高兴,“不得不说,嗯……它很漂亮,而且……很大!”显然孩子们的礼物已经打动了她。 “谢谢您的夸奖,老师!”小苹花说,“我们只想让您知道,我们一直都非常喜欢您……”她们话音还未落,但是我飘着它走了很远,已经十分疲惫了,自然,我选择了放下,却不小心把孩子们盖住了。“……我们希望您能过一个快乐的……情马节!”她们接着说道。 “唔,老师,您似乎不太满意我们的礼物啊?”飞板璐觉得车厘子老师的表现不太正常。 “怎么会呢?”车厘子反问,“我很喜欢它啊。” “我知道,”甜贝儿略带不满地说,“但这一定比不上您的特别小马送您的礼物吧?” “甜贝儿,你怎么会这样说呢?”我不解地问她,“也许车厘子还没有特别小马呢。” “银星说得没错,”车厘子接着说,“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什么?!”可爱军团大叫,“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车厘子问她们,“我有一群可爱的学生,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可是……” “好了,”车厘子不再和她们交谈,“谁想玩给小马贴尾巴的游戏呀?” 得知这样的事实,三只小马驹很惊讶。她们认为,车厘子老师这样优秀,怎么会没有一匹关心她、照顾她的特别小马呢?紧接着,她们便萌生了为老师找特别小马的想法。 “老师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特别小马!”她们这样说,就连银光也参与进去。她对可爱军团说:“让我们一同去寻找一个能让车厘子老师心仪的男朋友!” 对此,我也表达了我的看法:“嗯……孩子们,这样做我想不太好吧……每一匹小马都应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由其他小马来代替他们自己。” “我想没问题的,姐姐,”银光对此却充满自信,“我们会让车厘子老师满意的!”说罢,她们四个共同击蹄预示成功。 “祝你们好运。”我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目送她们了吧。 刚走出教室不久,我便在大街上听到她们的歌声: Cheerilee is sweet and kind,She's the best teacher we could hope for The perfect stallion you and I must find,One to really make her heart soar Buuuut.. This one's too young,This one's too old He clearly has a terrible cold This guy's too silly,He's way too uptight Uptight pony: I say! We'll nothing's wrong with this one,He seems alright Scootaloo: His girlfriend sure thinks so. How 'bout this one? He's much too flashy He might do If he weren't so splashy Too short,Too tall,Too clean,Too smelly He's strangely obsessed with tubs of jelly Apple Bloom, Scootaloo, and Sweetie Belle: [sigh] I don't think that we're mistaken,It seems all the good ones are taken I really feel that at this rate,We'll never find the perfect date Don't wanna quit and give up hope Scootaloo: Doing anything special for Hearts and Hooves Day? Oh please oh please oh please say Big Macintosh: Yep. We did it girls, we've found the one,Who will send our teacher's heart aflutter Apple Bloom: Wait a minute, let me get this straight. Are you talkin' about my brother? 对于她们的选择,我不想说什么。不过这件事我觉得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在此之前,我还是先把暮暮让我看的那个传说先读了比较好,顺便还能看看孩子们做的是对还是错。 回到图书馆,我顿时感觉到了身心俱疲的痛苦。四蹄比之前感觉重了不少,而且魔力也消耗了不少。暮暮见我这般疲倦,示意让我回到床上去休息一下。对于很少从事体力劳动的我来说,这样的工作强度的确非常大。闭上双眼,做一个飘渺而美妙的梦,也是一种享受。 有趣的是,我居然在梦中设想了车厘子和麦托什相遇的场景。不知为什么,原本平常的一次相遇却让我一直感觉到一种十分奇怪的氛围。它难以名状,但就出现在我面前。随着情绪的变化,我慢慢从睡梦中苏醒。确实,休息一下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我准备去读那个关于情马节的传说,但是暮暮告诉我她把那本书借给可爱军团用了。 “那本书上除了传说以外,还有其他的内容吗?”我问暮暮。 “当然有,”暮暮回答,“不仅有情马节的由来,还有一种爱情药的制作方法!” “爱情药?”我不解地问,“能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听吗?” “当然可以!”暮暮清清嗓子,“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王子爱上了一位公主。但是他害怕公主拒绝他的求婚,于是他将一朵云彩和彩虹色的颜料混合在一起,再用飞马的羽毛快速搅拌,爱情药就完成了。他将这种药喝下一部分,另一部分则给了他深爱的公主。药效很成功,公主果真喜欢上了他。但是这样一来,身为王子的他就无法处理政务,如果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整个王国都将陷落。结果一语成谶,不久王国便遭到了巨龙的袭击,卫队因为没有指挥官而崩溃,损失惨重。又过了几个月,有贵族看到王子不理朝政,整天迷恋着公主的美貌,便趁机夺权,致使整个王国陷入四分五裂的危机之中,但是王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沉浸在眼前的那张脸的美丽之中。无奈,大家只能合力将他们分开。令马惊奇的是,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就恢复了正常——这也就是它的唯一解药。自那以后,它便被小马们称作‘爱情魔药’。王子最终宣布,将他坠入爱河的那一天定为情马节。这就是情马节的由来。” “那么……你觉得孩子们为什么要借这本书呢?”暮暮问我,“是怕她们做什么坏事吗?” “也不是。而且我相信她们不会做坏事的……”我略带担忧地回答,“不过她们似乎对那种爱情药很感兴趣。”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暮暮也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她换了一个话题:“银星,今天的下午茶想要点什么甜点做点心?” 既然她不想接着谈论这件事,那我就任由暮暮好了。“嗯……我想要一些柔软的香草蛋糕。”我说。 “对了,暮暮提醒我,“别忘了看看孩子们和车厘子在不在那里。” “嗯。”我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不得不说,暮暮的预想是对的。糖块屋——这里是最适合一对情侣谈话的地方。我到那里时,蛋糕太太正一筹莫展地看着车厘子和麦托什:“浪漫点是好的没错,可是他们已经在这里缠绵几个小时了,总感觉他们好像有什么问题似的。”而在他们旁边,便是同样一筹莫展的孩子们。她们看见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这正是询问事情的好机会,于是我走上前问她们:“孩子们,请你们告诉我,你们究竟用那本书做了什么?”虽然语气还是很温婉的,但是话语中已经透着一丝严肃的气息。 “很抱歉,银星……”甜贝儿最先开口,“我们,我们用那里面的配方做了一份爱情药……” “但是后来我们才发现,它其实是一种爱情毒药。”小苹花接道。 “当时我们对此毫不知情,所以就……”飞板璐说不下去了。 “所以就把书从暮暮那里借走了,对吗?”我问。 “嗯……”一向开朗的小妹妹也不说话了。 见她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错误,我也决定不再追究了。可是……该怎样将他们复原呢?毕竟,他们都还有各自的工作要做。 “那么……你们想不想要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嗯嗯嗯!”她们四个连连点头。 “既然你们能够配置出这种药剂,”我说,“那么就一定有办法解除药效。你们知道该怎样做吗?” “不知道。”孩子们一边说一边摇头。 “为什么呢?”我也很好奇,既然有办法解除药效,却为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因为……”银光支支吾吾地回答,“解除药效的办法是将两匹小马分开一个小时。但是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把他们分开。” “看上去这对情侣很快就要结婚啦,到时候我为他们准备婚礼宴席!”蛋糕太太的一句话给孩子们提供了灵感。她们可以假借结婚的名义,将他们分开一小时。 “姐姐,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呢?”银光问我,“你觉得它可行吗?” “嗯……我也不知道,”我回答,“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然后我将目光转向柜台,去买今天下午茶上要吃的点心。至于孩子们和那对情侣,在我买蛋糕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我相信她们能解除这种爱情药的药效的。她们向我许诺,一旦任务完成,便会到图书馆告诉我情况。 但是我等啊等,竟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在图书馆门口看见四个幼小而疲惫的身躯——那正是孩子们。“嗯…孩子们,难道你们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我问她们,“看起来你们看起来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 “啊——啊——是啊——”飞板璐的哈欠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们的确解除了药效,”甜贝儿接道,“但是我们,啊——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被罚帮助麦托什干完他所有的农活……” “我们,我们真的好累……”小苹花居然站着打起了哈欠。 “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银光有些后悔没能阻止朋友们,接着她也趴在门口睡着了。 看着她们睡觉的姿态,我的内心竟莫名涌起一阵爱意。我将她们一个一个轻轻飘起来,然后将她们送到二楼的床上。暮暮还在学习,我想她不会介意的。 “晚安,孩子们,”我轻声对她们说,“做个好梦~” 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心里会有那种慈爱的感觉。那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姐姐对妹妹的疼爱,更出于一份对童真的向往和回忆。 第2年,3月10日,星期四 三月,冬天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经过了又一个送冬迎春日,小马镇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机。现在的天气刚刚好,春风和煦、温暖,正是野餐的好时节。 不过,我还没有做好任何去野餐的准备。虽然我喜欢春天,但是我更想用这段时光多看一看书。嗯……毕竟我来到小马镇除了交朋友,也是来学习更多知识的嘛。 我从来都没想过被邀请参加野餐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的面前就有一份邀请函。不过它是小妹妹写给我的。她说春天到了,想让我陪同她一起去参加小马镇学校举行的野餐活动。但是有一个要求,必须由一位家长陪同才能参加,而爸爸妈妈又非常忙碌,伊索管家也需要照顾父母的饮食起居,只有我相对来说有时间,又因为我和她相差六七岁,自然就把我也列为“家长”中的一员了。我向来是对野餐不太感兴趣的,不过学校要举行野餐活动倒是第一次,我很想去看看,也由此让我产生了去参加的想法。 银光在信上说,让我今天上午九点到小马镇学校门口集合。为了准备这次野餐,我需要带一些食物、饮品和野餐布。食物的话,我准备带自己做的斑点蛋糕。这是一种很好吃的糕点,它的味道也有很多种,我最喜欢柠檬味,它微酸的味道可以中和一部分奶油甜腻的口感。下午茶的时候,我常常把它当作点心。至于饮品,我准备了一壶茉莉花茶,它的味道清新、淡雅,是我常喝的花草茶之一。野餐布我没有,所以只好借暮暮的用一下。她表示,非常期待我能有一个快乐的午后。 “我也很想去呢,可惜我没有一个小妹妹。”暮暮略带惋惜地说。 “没事的,”我轻声安慰她,“等我回来,我会把这段故事讲给你听的。” 现在已经八点四十分了,我将装满东西的鞍包背在身上,打开门,向着学校走去。学校离图书馆有一段距离,大约要走十五分钟。等我到的时候,学校外已经站了许多小马驹和他们的家长们。我在小马驹中寻找着银光的身影,但是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嘿,姐姐,这边!”循声望去,小独角兽正和可爱军团站在一起,一同前来的还有云宝、瑞瑞和阿杰她们正在学校旁边的草地上,等着我的到来。 “哇噢哇噢哇噢!”云宝表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银星,你也来参加野餐?我记得你好像说自己不喜欢的啊……” “我也想试试啊,”我回答,“也许我会借此拥有一个美好的下午也说不定呢。” “姐姐,你都带什么好吃的啊?”小妹妹依偎在我的身旁,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嗯……这是个秘密,”我说,“不过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说着我伸出右前蹄,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就在我们谈话的这段时间里,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也陆续来到了操场上。确定每匹来参加活动的小马都有家长陪同了,她才正式宣布:“各位小马驹和家长们,欢迎来参加我们学校举办的野餐活动!这一次,我们将在小湖边举行野餐,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快乐的下午!”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鼓蹄声。 “那么现在,我们要出发了,请各位家长务必看管好自己的小马驹!”车厘子打开操场旁边的栅栏让大家都出来,然后带领大家向小湖走去。在走的过程中,我发现小马们都是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走,他们的家长则在一起聊天,谈论各自的小马驹。我生性害羞,又不善言辞,还不认识这些家长,只好和瑞瑞、云宝还有阿杰呆在一起。四匹小马驹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楚。更多的时候,我听到的是云宝、阿杰和瑞瑞讨论各自准备的东西的声音。既然目的地是是小湖,那里就一定非常适合玩水。我想,孩子们应该会在这里享受她们最美好的一个下午吧。 “嘿,银星,你准备野餐时做些什么?”阿杰突然问我。也许是看我一直默不作声,她也想让我说说话。 “嗯……我……我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孩子们玩耍。”我想不出有什么可做的。 “不如谈谈各自的经历?”云宝提议,“这样我们还能更加了解彼此。毕竟自从银星来到小马镇以后,我们还从未这样在一起过呢!” “当然可以,”我说,“这样也能帮助我们在遇到分歧时选择更恰当的处理方式。”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湖边。车厘子示意大家在这里进行野餐。大家随机分组,往往都是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然后共同分享各自带来的美味。我们也是,阿杰和我将四块野餐布摆在一起,然后把各自的食物和饮品放在一起。阿杰带了她自制的苹果派和苹果汁,这也是整个苹果家族最引以为傲的产品之一。瑞瑞的要更高雅一些,她给甜贝儿带了一些精致的糕点,虽然我觉得它们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可口……哦,还有一壶柚子茶。至于云宝,我想不出她会带什么。但是看到她从鞍包里拿出胡萝卜蛋糕和鲜草汁的时候,我总感觉它们像是小蝶帮忙做的,我还从未见过云宝做饭呢。 “那么,银星,你带了什么?”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的鞍包,就连小妹妹也不停地用蹄子推我的后腿,希望我快点拿出来。没有办法,我点亮自己的角,飘出几个斑点蛋糕,然后拿出一壶茶和几个茶杯。至于换来的,则是朋友们略带羡慕的目光。我刚刚抬起头,便刚好迎上她们的目光。那一刻,我真想把头藏进鞍包里。 “嗯,好吃!”小妹妹非常高兴,“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了!” “真的……美味得难以置信,”阿杰也尝了一口,“银星,你是怎样做出这么美味的斑点蛋糕的?” “真是无法形容的美味!”小苹花也这样说,“和阿杰的技艺一样精湛!” “那么……银星,能告诉我们你是怎样做出这样的蛋糕的吗?”瑞瑞非常期待我的回答。 当然,我不会十分在意朋友们对蛋糕的评论的。这只能代表我的一部分水平,并不是我所有技巧的全部。我一直都非常羡慕阿杰的烘焙技艺,她将这些技巧运用得极其娴熟,并将它们体现在一个又一个糕点上。所以,面对瑞瑞的提问,我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继续喝茶,听着孩子们的谈话。其实我觉得,野餐也是一个还朋友们沟通的过程。的确,沟通不是一个只说话的过程,更多的时候你需要却倾听朋友们的话语。那样,你才能收获更长久的友谊。 其实带食物和水的原因很简单,这次野餐就相当于吃午餐了。下午,孩子们都在小湖边玩耍,但是他们也不是那么安分,有好几次他们把水花溅到了我的鬃毛上。而鬃毛一旦沾上水,它的形状就会变化不少,我也不能继续保持自己的发型。为了不影响大家,我只好轻轻甩了甩鬃毛。看着孩子们开心地玩着,我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它不是活泼的,也不是平淡无聊的,更多的则是沉静。记忆中,每天听到的都是悠扬的笛声和悦耳的琴声,还有卧室内的阵阵书香。小时候的我就不善表达,而且十分害羞,因此很少有小马愿意和我做朋友,所以我只能和书本相伴。但是同样因此,我有了名列前茅的成绩,并顺利进入独角兽学院进修,后来还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私马学生。但是我也因此轻视了友谊的力量。和暮暮相比,我的成绩要差太多,但是我喜欢知识,也渴望能将它们掌握。自哪天以后,我便拥有了这段难忘的美好回忆。 回到图书馆,已经是下午四点。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次精彩的野餐。但是它勾起了我对童年的怀念,也引发了我的遐想:也许再过几年,孩子们长大以后,她们可能也很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吧。 屋外,阵阵大风正席卷着这颗老树。暮暮抬头望向天空,看到外面浓密的乌云——毫无疑问,这是在为接下来的暴风雨蓄势。但是对于暮暮来说,每下一场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便会被洗刷掉一部分。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光阴流转,迄今为止,只剩她和银星依旧活在这世上。而那份超越时间的友谊,将永远在岁月的长河里,向世马展示它璀璨的光芒。 暮暮已经十分疲惫了。可是她仍然想看下去。 “看下去吧,看下去……”脑海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呼唤她。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喝一口茶,接着翻开下一页。因为这里的每一篇笔记,都承载着她和朋友们之间的情谊,即使自己并没有参 第17章 不速之言 第2年,3月25日,星期五 “早上好,小蝶!”今天早上我在集市上偶遇了小蝶。但是不知怎么,她看上去好像有些……有些疲倦? “你好,银星……”她看上去很疲惫。 “小蝶,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我好奇地问,“难道又是因为照顾小动物太累而导致的吗?” “不,不是,”米黄色飞马摇摇头,“我早上喂小动物时,天使兔不肯吃,只好给它额外做一份。” “但是我记得,小动物们都非常听你的话啊……”我对此十分不理解,“怎么会这样呢?” “嗯……”小蝶沉思不语。 “算了,”我接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当然可以。”小蝶高兴地接受了我的请求。 根据清单,我们首先要买的是莴笋。不知怎么,最近几天的集市里总是充斥着争吵的声音。最多听到的关于是价格问题的争吵,其次是蔬果的质量问题。为了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我通常会选择自己最常去的几个地方,而那些小马都是非常注重蔬果的质量的——他们一定会让你买到最物美价廉的蔬果。可是今天不行,小蝶必须要有这些食材,而我常去的几个摊位的蔬果已经早早售罄。为此,我们只好到那些容易爆发冲突的摊位去看看。 刚好,我们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卖莴笋的摊位。就在小蝶排队等候的过程中,突然有两匹小马插到了队伍中,还是在摊位最前面。两匹小马一边付钱,一边不快地谈论着什么。“嗯……打扰一下……”小蝶轻声问她们。 “哦,什么事?”其中一匹没好气地问她。 “那个……我想你们插队了……”小蝶羞涩的一面此刻已经暴露无遗。 “是,我知道。”然后她转过头瞪了小蝶一眼,“反正我已经要买完了。” “这样做是不对的,“站在一旁的我替小蝶声辩,“你们不应该破坏规矩,要排队等候。” “那又怎么样?!”她怒气冲冲地向我和小蝶吼道,“没事不要多管闲事!” “嗯……”我被她刚才的吼叫声吓到了,忍不住想把身体缩成一团;小蝶则连退了好几步嘴里还轻声说着什么。 有趣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幕被瑞瑞和萍琪看到了。看着外面被欺负,她们也想帮助我们。“哇噢,”瑞瑞感叹道,“小蝶,银星,你们不能一直这样软弱下去,什么事都顺从其他小马的意愿。” “什……什么?”小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中,还没有缓过来。 “就是当受气包!”瑞瑞说得更加直接,“你不能每次都被其他小马这样欺负!” 为了让小蝶明白她们虽说的意思,萍琪一步走上前,从小蝶面前走过去,将她挤在自己身后。 “嗯,萍琪……你先来吧……”面对抢走自己位置的萍琪,小蝶这样回答。 “这就是问题所在!”瑞瑞毫不掩饰地指出小蝶的问题,“小蝶,你还是显得太软弱了!” “但是,我……”小蝶小声辩解着什么。 “事实上我真的不想批评你,小蝶,”萍琪也流露出无奈之意,“但是我总觉得银星都有比你好一些……”粉红色小马突然不说了。 “哦,到我们了!”我提醒朋友们不要忘记来集市的主要目的。因为来买莴笋的小马非常多,到我买的时候,原本十多份莴笋只剩下一份了。我正准备付钱,但是莴笋却被另一匹小马叼走了。所幸他还没走远,瑞瑞决心帮助小蝶一次。于是她叫住这匹小马,用她身上的魅力为小蝶换回了莴笋。 “看吧,”瑞瑞将实际效果展示给小蝶,“其实这很简单。” “但是这种方法并不是总能起作用啊……”我向瑞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同意你的想法,亲爱的,”瑞瑞也承认这种方法并非每次都能成功,“但是这肯定是能够奏效的方法之一。”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回小蝶身上,“接下来要买什么呢?” “嗯……我还需要买番茄。”黄色飞马小声回答。 现在距离商贩们收摊还为时尚早。在小蝶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她常买番茄的地方。“给你钱。”小蝶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金币放到柜台上。但是,摊主却指着牌子对她说:“对不起,现在番茄两个金币三个。”她的语气冰冷,还带着些许强硬。如果是在其他时候,小蝶一定会交出两个金币,但是今天不一样了。萍琪走到摊位前,非常不满地对摊主说道:“两个金币三个番茄太贵了,我只给你一个金币!” “三个番茄卖两个金币。”摊主又把她的售价说了一遍。很显然p萍琪是想和她吵起来。但是……这样做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一个!”萍琪将一个金币推向摊主。 “两个!”摊主丝毫不肯让步。 “一个!” “两个!” “两个!”萍琪突然变卦。 “一个!” “两个!” “一个!” “我要付两个金币,少了不行!”萍琪坚持付两个金币。 “一个金币是我的最终报价!”摊主不依不挠。 “好吧,一个金币!”萍琪将一个金币留在台子上,然后把番茄替小蝶装进包里,然后蹦蹦跳跳地向我们走来。至于摊主,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但是为时已晚。 “看吧,就是这样简单!”萍琪骄傲地对小蝶说,“这就像游戏一样,简单、轻松!” “好像维护自己真的很简单……”看到瑞瑞和萍琪的成功,小蝶也心动了。“不如……下一次让我试试吧。”她想用行动告诉瑞瑞和萍琪,她已经掌握了维护自己的方法。 “我不知道,小蝶……”我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担忧,“毕竟每匹小马的性情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值得一试,不是吗?”小蝶反问,但我却无言以对,只好跟着她去买下一样东西。 最后一样是一颗樱桃,它是给沙拉做装饰用的。我们找到卖樱桃的摊位时,只剩下一颗樱桃了。但是小蝶为了满足天使兔,无论如何也要买下它。 “我一定要买到它!”小蝶随即冲向摊位。 “如果它真的那么重要的话,十个金币!”摊贩明显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在瑞瑞和萍琪的指示下,她接连用了魅惑和讲价的方法,但是用得漏洞百出,最后萍琪咬住她的尾巴,把小蝶带了过来。面对唾蹄可得的樱桃,小蝶自然不甘放弃。 “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买到它!”小蝶再次飞向摊位。 “如果是这样,二十个金币。”摊贩的行为让我气愤不已。自从来到小马镇(包括生活在中心城的时候),我还从未生气过。但是这一次,我不能继续忍下去了。我走到摊贩面前,用魔法飘起一个金币,重重地砸在台子上,同时飘起樱桃,用严厉甚至冰冷的语气强硬地问摊贩:“樱桃,一个金币卖不卖?” “成交!”摊贩一口答应了。接着我故意走运,然后悄悄观察摊贩的变化。通过小蝶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在嘲笑小蝶软弱可欺。而小蝶呢,却只能带着失败的采购计划,无奈地向我走来。“嗯……我想你也可以试着强硬一些,”我对小蝶说,“但是只通过观看我们的做法,是不足以达到维护自己的目的的。” “那……那我该怎么办?”小蝶焦急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轻轻摇摇头,“因为我很少这样做。”我又看了看飘着的樱桃,“不如……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提议,“这样就能看到天使兔的反应了。” “好吧。”小蝶同意了。于是我们和瑞瑞、萍琪道别,向着小蝶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我示意小蝶正常给天使兔做它的餐点。但是不出十分钟,小蝶和她做的沙拉便被一齐扔了出来,小蝶还把信箱里的信件都撞了出来。“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小蝶对我说,“我也应该试着强硬一些。” 这时,地上的一张宣传单引起了小蝶的注意。她仔细地读着上面的内容:“神奇的铁血,让你不再软弱。地点:下午三点,迷宫花园。”看到有能让自己不再软弱的方法,小蝶很开心,“银星,快看这个!我想我找到让自己不再软弱的方法了!” “真的吗?”我也忍不住凑过去看看。“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小马不再软弱,但是我相信铁血能帮助你认识一个崭新的自己。”我说,“祝你好运~” “明天见,银星!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小蝶和我挥蹄告别。 实际上,我对铁血那种方式并不是十分认可。如果有小马变得非常强硬,他就会一步步利用强硬来欺压其他的小马,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我担心小蝶也会变成那样。适当的强硬是好的,但是过度的强硬反而会让身边的小马远离自己。 如果说我自己,我觉得自己不是一匹软弱的小马只是我的性格让我看起来有些软弱而已。我很胆小,也很害羞,但是它们都不能让我变得软弱可欺。就在一瞬间,那个强硬的自己便会出现。但是,一味地强硬会失去你身边的小马,所以我会用自己温柔、善良的那一面和小马们相处。 不知道小蝶的训练结果如何,真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决定到外面散散步。据说今天糖块屋有新式糕点卖,我想买一份尝尝。不过我到糖块屋外面的时候,有许多小马站在屋外,而靠近门的几匹小马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恐。我感到很奇怪,于是问其中一匹道:“请问……您能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一匹……一匹令马恐惧的小马!”他惊恐不安地叫道。 “嗯……您能……” “啊——”还没等我发问,他已经精神濒临崩溃,然后跑开了。 “请问……”我又开始问另一匹小马,“请问您能让我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请……请进。”她她自动向后退了几步。 当我走进糖块屋时,刚好看见瑞瑞正在和小蝶理论着什么,却不见萍琪的身影。这时小蝶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警觉地回过头,和我的眼神相对。和原来绵柔似水的眼睛不同,小蝶的目光里更多的是冰冷和强烈的欲望。 “嗯……小蝶?”我胆怯地问她,“你好像……好像变了很多。”我越说声音越小。 “哦,是吗?”她的声调也提高了许多,但更多包含的是轻蔑和不屑,“看来铁血的训练的确对我很有帮助。”说罢她开始自顾自地欣赏自己的蹄子。 “哼,再见了!”留下这句话,小蝶就离开了。 我真的被小蝶的态度吓到了。“她不是去学习如何变强硬了吗?”我问自己,“为什么她对待自己的朋友也是这样?”我想不出答案,只有伏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抽泣着。 “银星……”抽泣间我听到了萍琪的声音。再抬头看看她,也是满脸忧伤。“我们是想让她勇敢一些……可是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伤心地问她们。 “我不知道……”瑞瑞无奈地回答,“但是我们应该先和她好好谈谈,不然她会伤害更多小马的。” “嗯。”我同意瑞瑞的看法。 “快走,”萍琪说,“再她伤害更多小马之前找到她。” 我们先到小蝶家那里看了看。幸运的是,她就在家附近。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刚欺负完一位游客。“哇噢,”瑞瑞很惊讶,“小蝶,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匹小马?”她伸出蹄子指了指远处的游客。 “哼,谁让他把我的信件弄湿了!”小蝶似乎余怒未消。 “但是我们都看到,是你自己弄掉的……”我小声说道,“你怎么了,小蝶?你看起来不像那个我们熟悉的小蝶……” “闭嘴!”她像当时吉尔达对小蝶怒吼时的样子对我喊道,“你们想要的是那个软弱、没用、一无是处的小蝶!但是我告诉你们,那个旧小蝶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你们面对的,是新的小蝶——一个强硬、铁血的小蝶!” “但是,但是……”我一时语塞。 “但是什么?”小蝶轻蔑地看着我,“你也有资格说教我?书呆子!” “什么?我,嗯……”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好几块。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一向内敛的我也忍不住了,心中的苦痛随着泪水一同倾泻而下。“呜……”我瘫坐在地上,旁若无马地痛哭失声。接着,萍琪和瑞瑞似乎又和小蝶理论了什么,但是眼中也饱含泪水。瑞瑞飘起我,三匹小马一同跑开了。没跑多远就听到小蝶的一阵怒吼声:“铁血才不是怪物呢,他是一只牛头怪!”瑞瑞和萍琪都没有说什么,继续跑着、跑着,直到糖块屋门口我们才分开。萍琪虽然也伤心,但是没有我表现得那样脆弱、敏感。也许……我真的应该学会面对挫折。为了让我不再哭泣,保存体力好好休息,萍琪拉着我去了浴室。在她的帮助下,我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等她动蹄即可。 洗澡时我们没有什么交流,萍琪一边刷洗我的鬃毛,一边对我耳语着安慰的话。虽然眼里还含着泪水,实现也仍然模糊,但是我感觉自己破碎的心已经修复了许多。真的,和朋友们相处的时间越久,你会越了解他们,也会在你困难的时候尽力给予你帮助。所以,还是珍惜和朋友们在一起的这段无价时光吧。 我知道小蝶的性情现在变得非常暴戾,但是我仍然相信她还有一丝理智。可能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嗯……也许明天呢?明天她会恢复正常了吧。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萍琪,她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至于瑞瑞……从她之前几次的经历来看,我想她需要其他小马再和她沟通一下。虽然我希望小蝶变得强硬一些,但是我觉得这次我想错了。一味地强硬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把问题复杂化,还会失去好友的帮助……等明天再见到小蝶,我一定要向她道歉。 第二天早上,我和萍琪早早来到小蝶家门口。幸运的是,瑞瑞也来了。和昨天相比,这里的气氛要冷清许多。附近的鸟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寒风。我真的不敢想象,昨天下午小蝶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夜之间变了这么多。瑞瑞走到门口,用蹄子轻叩几下:“小蝶,你快出来吧!我知道,我们昨天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是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快出来,和朋友们谈谈心吧!”“不,我不会出去的!”小蝶回应,“你们快走吧,不然那个邪恶的小蝶又会再次伤害你们的!” “不会的,我们相信你,”我说,“我们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你,小蝶。” “我……”小蝶没有回答。屋里太黑,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和那匹牛头怪谈谈,”瑞瑞建议,“是他把小蝶变成一匹冷酷无情的小马的。”“你……你是在说他吗?”萍琪颤抖地反问。顺着她蹄子所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只长着牛头的怪物,还有一黑一白两匹山羊——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铁血的团队了。他刚走到我们面前,就用洋洋得意的口气夸赞小蝶:“你们的朋友小蝶自从在我这里学习以后,她可以毫不客气地对待任何小马!” “哇噢,”瑞瑞冷冷地回应,“看来你的教学能力很强啊。” “那当然,只要是我铁血教过的,保证让你满意!”不过他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所以,我今天是来收取我应得的费用(学费)的。”说完他已经准备要拆开小蝶的家门。 这让我们感到束蹄无策。此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而现在想让铁血离开,仅凭我们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小蝶帮忙。既然她不想毫不客气地对待其他小马,那就必须勇敢面对铁血,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出来。我相信即使铁血满身肌肉,他也不会为了钱去这样做,那就偏离他的初衷了。而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小蝶现在不在家里,”瑞瑞抢先道,“也许你可以明天再来。” “明天?”铁血反问,“我今天下午还有事情,所以上午我就要把学费拿回来!” “但是我们找小蝶也需要半天时间,”瑞瑞接着说道,“你总不希望一直得不到学费吧。” “不行!”现在我也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强势的老师,小蝶能变成那样完全应该在情理之中。此时我最关注的不是瑞瑞和萍琪如何想办法和铁血斗嘴拖延时间,而是留心小蝶在屋内的状况。就在我全神贯注地观察屋内的状况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恐怖的声音:“你在看什么?”我不敢回头,感觉自己全身的毛皮都要竖起来了。我尖叫一声,却一不小心让小蝶出了声。“哈,看来不用再等了!”铁血拆下小蝶用木板设置的“屏障”,然后一把拆掉门,冲着屋子里面喊道:“小蝶,你已经欠了很久的学费了,今天就是你交钱的日子了!”我原本以为小蝶会怕他几分,没想到小蝶很从容地走出屋子,站在他面前,冷冷地回答,“嗯,不行!” “什么?!”她的回答令铁血勃然大怒,“我要把我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你身上!”他恶狠狠地指着小蝶说,一边说还一边像拳击手一样做着准备活动。然后他一步跨到小蝶面前,对着她小小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今天必须把你欠的学费给我!”这声音极具气势,甚至把黄色天马的鬃毛都震了起来。不过小蝶的回答却令铁血大吃一惊:“我还记得你说过,如果不满意的话,就不收取任何费用,对吧?”她在铁血身旁踱着步,边走边说道。 “对,没错。” “但是我现在不满意。”黄色飞马接着说道。 “你说你感到不满意?!”铁血表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没有小马会不满意的!” “是吗,那恐怕我是第一个吧。”小蝶回答。 铁血似乎仍不肯放弃赚钱的机会,他转过身和两只山羊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对小蝶说:“你真的一点也不满意吗?或者我们可以打个折?……” “很抱歉,不行就是不行。”小蝶的回答十分坚决。 “‘不行就是不行’,好吧,我会记住这句话的。”带着无奈,带着伤感,铁血和他的团队离开了。而剩下的,就是为小蝶欢呼了。“小蝶,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可以那么镇定地面对比你蛮横更多的铁血呢?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吗?” “怎么会呢?”小蝶微笑着对我说,“我只是希望维护自己,我不想一直以蛮横的态度来对待身边的小马……”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低下了头。” “其实我觉得自己也有错的,”我说,“是我告诉你应该变得强硬一些,还支持你去参加铁血的讲座的……现在想想,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不是你的错,”小蝶说,“是我自己太软弱了……银星你也不过是出个主意而已。”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我们相视几秒,然后都笑了。最后,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的收获就是,即使你是一匹有些害羞的小马,你也一样可以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去维护自己,甚至不需要任何强硬的语言。我想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定会和我深度探讨这个问题的,她也会很高兴我领悟到这一点吧。 第2年,4月21日,星期四 最近一个月里,一份名叫《小马新闻报》的报纸的销量从最初的几十份,居然增加到了上千份。它如此受欢迎,想必其中有什么不可告马的原因。凑巧的是,这个月爸爸妈妈外出旅行(当然还有伊索管家),他们再一次把银光寄养在图书馆。小妹妹很少添乱,不过她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跑出去玩,而每次找到她时,她都在和可爱军团在一起。这真的让我有些无可奈何——既要忙于学习,又要足够的时间来照顾小妹妹,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暮暮和我有同样的学习任务,不过为了帮我缓解压力,紫色独角兽主动提出帮我照顾银光,我自然感激不尽。而且她还劝慰我,既然银光经常和可爱军团在一起,那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仔细想想,她说的也在理,所以我就同意她出去了。 “对了,银星,最近你读《小马新闻报》了吗?”今天早上,暮暮突然这样问我。 “嗯?”我问,“那是什么,一份报纸吗?” “没错,暮暮回答,”而且其中的内容非常有趣。” “我没看过,”我轻轻摇摇头,”不过最近银光总是一回来就上楼,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下来……难道这会和《小马新闻报》有关?”我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也许吧,”暮暮说,“不如你先看一看?今天下午瑞瑞要领我们去水疗,我准备带你一起去。不过等待是很枯燥的,所以为什么不先翻一翻呢?也许你还能从中找到一些有趣的话题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呢。” “不错的主意,”我回答,“我想我也应该学会接受一些新事物。”然后我接过报纸,坐到书桌旁,用好奇的眼光浏览着什么的每一个标题,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整份报纸的内容很平常,几乎说的都是一些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当然,有一个板块除外——“饶舌帮”板块。听暮暮说,这个板块里的语言大多犀利、刁钻,在批判方面做得简直无与伦比。我现在看的这份报纸是几周前出版的,似乎是最早成名的那一版。“饶舌帮”板块的内容是剪剪和蜗蜗被一块口香糖粘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事件有趣,作者的评论也十分诙谐幽默,难怪销量会直线攀升,甚至到现在的几千份,而且还在其他的城市销售。 “我觉得还可以,”我回答,“不过每一期的专栏都是这样的内容吗?” “当然不是,”暮暮说,“你可以看看这份。”接过报纸,我浏览了一遍专栏的内容。这是关于崔克西的——好像是一篇写她的丑闻的文章。和上一期不同,文字里带着挖苦、嘲笑和讽刺的味道——这时我有些开始同情崔克西了。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这些,不过成为其他小马的笑柄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我又看了几期,都是关于其他小马的轶事、隐私和丑闻的,其中一篇报道上甚至有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踪影。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专栏的内容有些过分了——它不应该揭露小马们的隐私,更不应该捏造事实,无中生有。 “嗯……暮暮,”我问她,“你觉得这些文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暮暮说,“不过它是现在最流行的报纸之一。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饶舌帮是谁,又怎么去改变现状呢?” “我想你是对的,”我莞尔一笑,“似乎我有些急于求成了。” “先不要想这些了,”暮暮终于能和我讨论一下水疗的事情了,“你想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能和朋友们讨论一下对这个专栏的看法,还可以放松身心(虽然这并不是我常用的休息方式),“我们出发吧~” 我们去得有些晚了,到了水疗馆,朋友们都已经在享受相应的服务了。有趣的是,她们的蹄中也各握着一份报纸——那一定是《小马新闻报》。见我们来了,瑞瑞立刻给我和暮暮安排了合适的服务:她为暮暮安排了一个全身按摩,而给我准备的则是温泉浴。不过……要是泡在水里,我就只能用魔法飘着看了。虽然说报纸整体上没有太多新奇的内容,不过饶舌帮似乎越来越出名了——他们揭露了许多小马的隐私和丑闻:其中有一篇居然提到了镇长,说她灰色的鬃毛是染出来的。好吧,至少语言方面他们还不算过分。但是我的焦虑感却越来越强烈: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和朋友们也像他们一样,自己的丑闻或者隐私被刊登在报纸上,那会是怎样一种打击? “抱歉打断大家的兴趣,”我说,“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些报道似乎太过分了?他们不应该以揭发其他小马的隐私和丑闻。而在我看来,这些好像是为了提高影响力而特意准备的。” “我觉得不会有事的,”云宝不屑一顾地回答,“我觉得这些报道都是毫无恶意的啊。” “亲爱的,或许你可以把它们当作笑话来读?”瑞瑞提议。 “对啊对啊,它们不正是一个个有趣的故事吗?”萍琪也这么说。 “可是,可是……”我虽然欲辩,奈何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语。 “也许只有亲自经历过的小马才会懂得其中的苦衷吧。”我暗自想着。后来我开始专心享受水疗服务,也就不再去关注谈话的内容。 做完水疗,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心情也是愉悦的。可是自己开心并不等于周围的小马同样开心。就在回图书馆的路上,我看到一匹小马的头上戴着一个纸袋。那纸袋上钻了两个孔,可以把眼睛露出来。她的鬃毛是金黄色的,还有灰色的身体,可爱标志是一串泡泡……等等,这不是小呆吗?周围的小马看见她,反而引起一片笑声——一片嘲笑声。而她的眼神里,纵使满是忧郁和祈求,但是毫不奏效。“小呆!”我轻声叫住她,然后走到她身边,“小呆,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戴一个纸袋在头上呢?” “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灰色小马递给我一份报纸。我打开一看,小呆的丑事刚好在饶舌帮的专栏里。但是经过我的询问,小呆根本没有做过文章中的那些事,她是无辜的。小呆已经坐在一旁的地上轻声抽泣着,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也格外同情她的遭遇。但是除了找出饶舌帮的真实身份以外,其他的事都毫无意义。我低下头,轻声对她耳语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怅然若失地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来到二楼,想看看自己的小妹妹究竟在忙些什么。然而,我却发现暮暮写给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件被翻了出来,当然还有我的日记本和笔记本。据我猜测,银光应该是在为某份杂志或者报纸撰写稿子——不用猜,一定是《小马新闻报》。肯定是饶舌帮的写作素材没了,但是他们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银光不在家,我想还是不要动这些东西好了。于是我悄悄把自己藏在厨房里,等着她回来。过了半个小时,她背着一对鞍包回来了。还是和往常一样,她直接上了二楼。待她上去以后,我轻轻尾随在她身后。然后她把鞍包放在床上,正准备拿东西时…… “银光!”我积攒的怒火似乎在一瞬间爆发了,“你在做什么!” “姐姐?!”她对我的暴怒感到十分诧异,“难道你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我在为《小马新闻报》撰稿……”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就……”话还没说完,暮暮突然冲进来,直奔二楼,“银星,看看这些!这次饶舌帮真是过分至极!”她近乎用“摔”的方式把几份报纸递给我。翻到“饶舌帮”专栏,我终于明白暮暮为什么生气了。第一份上赫然写着:“暮光闪闪:我是一个势利狂。据她身边一只可靠的小龙透露,她还认为小马镇全是烂茅草盖的房子以及泥土路。”“看看这些,”暮暮余怒未消,“这饶舌帮根本毫不顾及其他小马的感受!”还未等我继续看下一篇,她又一把夺过报纸,“跟我去糖块屋看看吧,大家都在那里呢。”然后她带上斯派克,沉着脸离开了。没办法,处置银光的工作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到了糖块屋,大家都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屋内静得很,就连萍琪也十分安静。我没见到云宝的身影,不知道她会不会和暮暮有相同的遭遇。“看看这个,”阿杰率先开口,“‘勤劳的阿杰,在工作中偷懒’,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啊!还有这个,‘神色恍惚的麦托什,他在隐藏什么?’这个饶舌帮口无遮拦地有些太过分了!”“亲爱的,这些只是毫无恶意的绯闻而已,你至于表现得这样夸张吗?”瑞瑞对此很不理解。 “那么你试试啊?!”阿杰的情绪有些失控,“自己的丑闻和隐私被曝光,还被全镇的小马嘲笑!”还有这个,”暮暮也找到一篇,“‘萍琪,失控的派对狂马’。”“什么?!”萍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瞪大眼睛,把那篇报道又看了好几遍,“是的,是的!”粉红色小马大叫,“我承认,我是一匹有毛病的小马!哇哇哇……”那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我们的心也在不住地颤动着,谁能知道,还会有谁成为饶舌帮的写作对象? “哦,还有这个!”暮暮说道,“‘小蝶戴了假尾巴?’”话音刚落,后面的小蝶直接把自己藏到了柜台后面。 “那么……你现在还觉得这些是无恶意的吗?”阿杰不屑地问瑞瑞,借此向她展示绯闻对其他小马精神上的伤害。 “我可不这么想,”瑞瑞依然坚持己见,“这些不过是一些出格的恶作剧而已。”她话音刚落,云宝捧着一堆《小马新闻报》进来了,脸上分明写着痛心与疲惫:“小马新闻报已经传播到云中城了,我成了大家的笑柄!”说罢她抽出一份报纸,然后躲进报纸堆里去自我排遣了。暮暮接过报纸念道:“‘云宝:外强中干的娇气鬼?’”这样具有侮辱性的标题,自然会吸引不少读者,也会让当事的小马名誉扫地。即便如此,瑞瑞仍然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你们真的毫无幽默感,”白色皮肤,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批评我们,“你们真是……”她正要翻到下一页…… “我要__了他!”瑞瑞咬牙切齿地吼着,“他居然复制了我的私马日记!这下我也要遭受耻笑了!呜呜呜……”瑞瑞干脆趴在桌子上,任凭泪水流淌。在为瑞瑞感到难过的同时,我也开始好奇,究竟是谁可以完美无缺地复制这样私马的东西。而答案只有一个——甜贝儿。几乎可以肯定,饶舌帮不是由一匹小马组成的(因为文章的风格都不相同),但大致有三四种风格。那也就是说,甜贝儿就是其中之一,也就能由此得知,饶舌帮其实就是可爱军团,再加上银光——尽管我不想承认这个结果。最后,因为那些报道带来的负面情绪使得,这次聚会只能不欢而散。 回到图书馆,斯派克又递给我一份,据他说这是写我的。但是看到标题那一刻,我已经心灰意冷:因为标题赫然写着:“银星:书呆子背后的黑暗内心”。接着读下去,原本脆弱的内心,已经碎成了好几片。最后,我索性瘫倒在地上,呕吐般地嚎啕起来。暮暮看着我,却无能为力。情急之下,她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银光。据暮暮说,她的脸上正带着悔意,希望我能够原谅她。但是我不会,因为她和可爱军团,甚至连最基本的信誉都没有。 “出去!”暮暮的答复坚定、干脆,“悔改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然后她就灰溜溜地出去了。为了不受打扰,暮暮在图书馆外面用魔法做了一层防护罩,并让斯派克随时关注外面的情况。不知是不是哭得太累了,我最后居然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不过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我真的太累了。透过眼皮之间的缝隙,我看到暮暮看着我,她的眼神里似乎满是同情。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闭上眼,让自己疲惫的心灵得到一份安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当时我正在路上悠闲地散步,忽然遇到了银光和可爱军团。还没等我开口,她们先说起了自己的苦衷和烦恼: 实际上孩子们也不喜欢这样的文字——它们简直可以把一匹小马的心灵毁掉。她们告诉我,最初她们写作是为了能得到可爱标志,但是她们(银光除外)写作的主要内容与报社主编的初衷相差甚远:她们的主编——珠玉冠冠,希望有更多的绯闻和隐私被刊登在报纸上,而她们显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她们又不得不做——因为她们也不希望自己的丑闻被刊登在报纸上。最后,她们向我道了歉。我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谁在用力摇我,梦境因此中断。我微微睁开舒服了许多双眼,看见斯派克正站在我身旁。而他的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最新的《小马新闻报》。小龙告诉我,那上面有饶舌帮的道歉信。我接过报纸,把那篇文章读了几遍。慢慢地,我内心的惆怅和悲伤都慢慢消失了。在我看来,没有小马不会犯错。重要的是,要学会知错就改。而且不要忘记,流行的事物并不一定是好的。 至于最后,珠玉冠冠被降职到了印刷工,而之前的摄影师鸿羽则成为了新任主编,这样可爱军团就可以把她们想写的东西刊登在上面了。虽然这种报纸永远都不会再那么流行了,不过,这才是《小马新闻报》的本色。真正的美好事物,是需要用生活的眼睛去观察、去发现、去寻找的。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写出更多富有生活气息的文章。 第18章 皇城盛典 第2年,5月11日,星期三 真是个意外的早上。小蝶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外,把我吓了一跳。图书馆离她的小屋很远,她不会随意来这里的。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或者是暮暮。“早上好,小蝶,”我一边问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胸脯,以便能让自己快点缓过神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哦,当然,”小蝶很激动,“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树林里游玩一阵。” “树林?”我反问,“哪一片?不会是……无尽森林吧?”我的声音开始发抖。那里有许多奇异的生物,譬如小蝶上次见到的那只鸡头蛇身兽。 “不是的,”黄色飞马安慰我,“我这次想带你去的,是中心城郊外的一片森林。” “哦……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很高兴能在一片幽静的森林里散步,聆听潺潺的溪水流动,倾听树叶的飘动,还有……还有那里凉爽的温度。现在已经快到夏天了,那里可是避暑的最好去处。 “那快收拾东西吧,”小蝶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见~” “嗯。”小蝶转身回去了。 中心城到小马镇的距离本身不远,可最艰难的是中心城整个城市都是建在山腰上的,而且这座山很高。一般来说,大家指的“中心城郊外”其实就是那座山的山脚,那有一片非常大的森林。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去没去过那里了,即使去过的话,我觉得再去一次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还是很有意义的。至于要带的东西……会很多。我们是步行到山脚处,然后再进入森林。我相信我们会出去不止一天,小蝶一定会再里面多呆上一段时间——她肯定希望在那里找到一些可爱的小动物。所以,充足的食物、水、以及帐篷,都是必须要带的。虽然里面有溪水,但是那里还是有生物的,所以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如果实在缺水,可以把那里的水过滤一下再喝;至于食物方面,我带了一些自己烤制的面包和蛋糕,它们应该不会很快就坏掉。如果森林里有野果的话,那肯定是一件好事;帐篷的话,我只能借用暮暮的。虽然去过森林里游玩,但是当时是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起去的,而帐篷现在在家里——我在中心城的家。除了这些以外,带上茶壶、茶杯、茶叶以及野餐布都很有必要,就像去远方野餐一样,慢慢享受和朋友们在一起的休闲时光。不知道小蝶会带些什么……我希望她能带一些花朵、水果还有蔬菜——这样既能做三明治,还能吃着可口的蔬果,欣赏周围的景色——这应该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最美好的恩赐了。 行李刚刚收拾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银星,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哦,来了。”我飘起鞍包,将它放在背上,然后打开门,看见小蝶就站在我的面前。她的包里也装了许多东西,看上去鼓鼓的。 “我们走吧,”我说,“这一道要走好久呢。” “嗯,”小蝶同意我的看法,“走吧。” 因为没有通往山脚的路,我们只能沿着去中心城的铁路前进,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策——正当火车沿着曲折的轨道前进时,我们已经顺利到达了山脚,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我感觉很疲惫,因为这段路相当于在小马镇和泽科拉的家之间来回往返数次。至于小蝶,走累的时候她可以慢飞,我就不行了,无论多累,都必须用蹄子前进。 直到进入森林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些艰苦的路途根本不值一提。这里俨然一片幽静的天堂。极少的阳光穿过树叶的层层阻碍,在地面上留下一些小小的光影,阵阵清风似乎吹走了我内心的愁绪,让我顿生轻松愉悦之感。沁马心脾的芳香混合着野花和青草的香味,真是妙不可言。虽然没有听到潺潺溪水流动的声音,但是我能预感到,它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但是我们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休息。走的路程很长,我的体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我问小蝶:“嗯……小蝶?你觉得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 “哦,呵呵,”小蝶莞尔一笑,“银星,不用这么想。如果你累了,尽管说出来。我们已经在森林里了,不是吗?”她的笑看上去是那样温柔……既然她这样说,我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也许……我们可以先补充一下体力再走。”说话的同时,我的部分目光已经转移到了鞍包上,不知道小蝶会带些什么。 “好主意,”小蝶说,“其实我也有些饿了……” “那么……你带来什么呢,小蝶?”我满怀期待地问道。 “一些苹果、胡萝卜和生菜,”黄色飞马回答,“当然还有我亲手制作的蛋糕……哦,对了银星,你带茶具了吗?我还准备了一些茶叶,但是没办法煮茶……” “当然,”我用魔法打开鞍包,飘出野餐布,然后把它铺在地面上,接着飘出一组茶杯和一个茶壶,“就在这里。” “嗯……好像我们没有煮茶的火啊……”小蝶说,“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嗯……”我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这里有一些树枝可以生火(我会点火魔法,不需要费力气去钻木取火),在一颗古朴的大树下,我还找到了一块布满青苔的扁平石板——这正是我最想要的。接着我用魔法将树枝搭成“井”的形状,然后释放点火魔法。就在一瞬间,树枝开始烧得十分旺盛。我将石板放在上面,然后把茶壶放在石板上。过了一阵,茶就烧好了,而且这堆篝火还可以烤东西吃,不知道味道会怎样。 “嗯~”我飘起小蝶做的蛋糕咬了一口。她做的是草莓味的蛋糕,里面还有她自制的草莓糖浆。虽说是蛋糕,里面也有奶油,但是丝毫吃不出浓重的口味,嘴里只有阵阵淡淡的清香——这也应该是做糕点的方法里最高的境界吧,因为只有这样的糕点才能备受大家的青睐。“那么……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呢?”我问小蝶。据我所知,小马镇公认的顶级糕点师不过五位,小蝶就是其中之一,我自然会注意她的评价。 “你的也很美味啊,”小蝶说,“很少有小马能把面包做出柔软口感的。” “谢谢夸奖~”我自然不会忘记感谢小蝶。 经过短暂的休息,我们继续探索密林的深处。和外面相比,里面很少有阳光穿过树叶的阻隔将影子投在地面上,所以这里的大树下面都长着许多蘑菇。虽然很暗,但是空气十分清新,仿佛刚下过一场大雨一样。“银星,你听!”小蝶突然对我说,“这好像是流水的声音!”我闭上双眼,尽力收集着四周的各种声音,果真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流水一定在前面,”我几乎可以肯定,前面有一条小溪,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有了这样的发现,我们此行的动力就更充足了。前行了数十步,我果真看到一条溪流。小溪的水清澈见底,还有几颗漂亮的鹅卵石点缀着。当时我们就决定,今天晚上在这附近扎营休息。这条溪流可以为我们提供足够的水源,当我们又累又渴的时候,就不必长途跋涉去找水了。 身在密林深处,想要看到天上的繁星几乎不可能。不过还是有消遣的方法的——看书。小蝶十分胆小(其实我自己也是),她害怕夜晚发出的古怪声音,虽然她住在无尽森林边缘。我带的是一本童话书,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故事,沉浸在其中变容易难以自拔。也就是这样,我们在一个帐篷里,接着几根蜡烛的微光,度过了森林之旅的第一夜。我相信,明天我们能见到更加奇特的风景。 踏上旅途,我终于有机会和小蝶单独谈谈了。和其他的朋友相比,小蝶的话更少,更腼腆,说话也总是柔声细语的。不过在这深林里,我可以向她展示一个更真实的自己。“嗯……银星,你有什么样的出身呢?”米黄色飞马轻声问道。 “我?嗯……让我想想……我很想说,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有些担心因此疏远自己和朋友们的关系。 “当然不会,”她送给我一个怡马的微笑,“无论有什么样的背景,你都是我们的朋友。”既然她这样说,我也就不再犹豫,将自己的家庭背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几个世纪以前,我的先辈们曾是皇家骑士团的一员,跟随塞拉斯蒂娅公主四处征战。后来先辈在战斗中立下了大战功,因而得到公主的赏识,成为了近卫军团的一员。后来年事已高的时候,为了将来,也为了能有平静的生活,先辈选择了退役,塞拉斯蒂娅公主封他为贵族。从此,一支新的贵族诞生了——星光家族。而后的几百年里,我们一直都是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直到现在。 然而,成为了贵族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有贵族的气质。身在中心城,更容易体会到这一点。那里的小马从来都是高昂着头走路,因而让来自其他城市的小马看起来与众不同。可是我们从不会这样做——星光家族向来被称为最没有贵族气质的贵族。我们同情那些穷苦的乞丐和贫困的外来务工小马,我们认为他们理应得到尊重。也正是这些格格不入的举动,让我们得到了“最没有贵族气质的贵族”这个称号,也向其他小马展示了我们的善心。 “哇噢,”小蝶感叹,“银星,原来你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出身啊。” “其实这没什么……”我小声回答,小蝶的评价让我有些……有些羞于启齿,“我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贵族来看待。”小蝶没有回答,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潺潺的流水声慢慢变弱了,丛林里只有阵阵风声,以及两匹小马蹄子踏地的声音。这里相对来说更幽静,却也更恐怖,害怕突然有什么动物从森林里窜出来。我的四蹄都在颤动着,恐惧已经占据了我内心的大半,但是我还是决定坚持走下去,因为我想寻觅更美的风景。 最后,我们停在了一个洞窟面前。走到这里,我和小蝶的自觉停下了脚步。对于我们两匹胆小的小马来说,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当时有巨龙在小马镇附近的山上睡觉喷浓烟,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暮暮和朋友们去劝说的时候,我就是因为极度害怕巨龙而没有前往。而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次居然是小蝶让巨龙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鼓励自己像小蝶那样坚强。可是现在,就连她都止步不前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随后在检查物资的时候,我发现食物已经不能支持我们继续前进,我们只能带着眷恋和憧憬,离开了这片森林。 纵观整个旅途,我觉得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旅行。最主要的原因是旅行的目的地是一片森林,同时还有幽静的环境。最重要的是,有小蝶在身边,可以和她共同分享这片不为马知的美,还让她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这真是一次一举多得的旅行。 第2年,5月24日,星期二 自从上周从森林里回来,中心城的安全检查一下子严格了不少。外面有谣言说,有敌人混进了中心城内部,但是没有小马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于这样的消息,我自然是很敏感的。我非常担心爸爸妈妈、银光还有伊索管家的安危,害怕他们出现意外。因为除了身边的朋友们,最关心我的便是我的家人了。他们见证了我的成长,而我希望成为他们的骄傲…… 不过还好,戒严的只有中心城,小马镇的生活丝毫不受影响。小马们依旧做着各自的事情,一点也不像有大敌将至的危机感,即使是我和朋友们也是如此。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原本平静的日子即将被一份请柬打破。几天前,天我和暮暮组织大家外出野餐的时候,斯派克慌慌张张地跑到我们身边,将塞拉斯蒂娅关注的信递给我们看。据信上所说,我和朋友们被邀请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而信上写的主要是我们要帮忙做的事情。阿杰负责准备宴席,萍琪主办欢迎会,瑞瑞将作为首席设计师来设计一件别致的婚纱,小蝶需要训练一支由动物组成的合唱团,为婚礼增添庄严的气氛。因为在婚礼上,一定会有门的列松(注:即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云宝要在最后上演她的彩虹音爆,以示祝贺。至于暮暮,她会全程监督这一切的进度,而斯派克也会再她身边帮忙。可是在信上,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没有说我的工作,难道我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吗?当然不想,我也想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上做出自己的贡献,也许我可以到了中心城以后再问问老师。至于这对新婚夫妇究竟是谁,我尚且还不了解。信上提到了“米阿莫卡戴珊公主”,但我并不认识她,只能猜到她应该是新娘。和我的想法相同,暮暮也表现出了诧异的神情,“米阿莫卡戴珊公主是谁?”她疑惑地问斯派克。 “哦,对了,我想我应该先给你看这个……”说完他又递上一封信。 “塞拉斯蒂娅公主诚挚邀请您参加米阿莫卡戴珊公主和……” “我的哥哥?!”她惊讶地看着请柬。 “你的哥哥?”我问,“他怎么会举行这么隆重的婚礼,以至于塞拉斯蒂娅公主亲自给我们发请柬呢?” “哼,银甲,你平时不给我回信也罢,居然结婚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我!”暮暮没有理我,她飘起一个三明治,然后用魔法假装让三明治说话,还模仿着银甲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嘿,暮暮,你知道吗,我就要结婚了!好吧,或许现在告诉你这个消息有些太早了,等到时候我给你发请柬告诉你吧!哦……你这坏哥哥,就是这样想的吧!”尽管我想开口,可是每次都会被暮暮的自言自语挡回去。待她稍稍平静一些以后,瑞瑞试探着问暮暮:“亲爱的,你哥哥要结婚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能这样呢?” 抱歉,瑞瑞,刚才我有些失态了,”暮暮说,“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结婚的事甚至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闻不问了。” “不会的,”瑞瑞接着说道,“他身上一定有一些一直让你怀念的、特别的地方。” “他的确很特别,”暮暮望着远处的中心城说道,“不然塞拉斯蒂娅公主是不会平白无故选他当皇家卫队长的。” “什么?!”瑞瑞显得特别兴奋,“你的意思是说,有一位公主将举行婚礼,新郎还是皇家卫队长!”很快她的发言就赢得了其他朋友的眼光。“我的意思是,这一定会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婚礼……”她为自己辩解道。 “我只是希望他不会忘记我,”暮暮怅然道,“他既是我的哥哥,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好朋友。”而接下来,她便娓娓道出了她和银甲的故事: When I was just a filly, I found it rather silly To see how many other ponies I could meet I had my books to read, didn't know that I would ever need Other ponies to make my life complete But there was one colt that I cared for,I knew he would be there for me My big brother, best friend forever! Like two peas in a pod, we did everything together,He taught me how to fly a kite (Best friend forever!) We never had a single fight (We did everything together!),We shared our hopes, we shared our dreams I miss him more than I realized,It seems... 伤感的话语里,其实很容易听出暮暮对她哥哥银甲的思念。可能表面上她会埋怨哥哥,但是她在内心还是非常想念他的。皇家卫队长的工作是很忙碌的,因为这些卫兵需要保护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安全,自然一刻也不能松懈。这其中的情谊打动了我,自然也打动了朋友们: Your big brother, best friend forever.Like two peas in a pod, you did everything together 但是,这样是不能让银甲回到暮暮身边的。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暮暮无奈,只能望着远处的城堡,怀念着童年…… And though he's, oh, so far away,I hoped that he would stay My big brother best friend,Forever...Forever... “别伤心了,暮暮,”我主动过去安慰她,我想你们很快就能再团聚的。” 暮暮只是默默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后来大家又继续野餐,暮暮的情绪随着气氛的转变也好了许多。野餐结束后,我们收拾好东西,便一同踏上了开往中心城的火车。 路途依旧,不同的是在进入中心城辖区的时候,整个中心城都被一个魔法保护罩包了起来,火车开过时铁轨两侧还有卫兵把守。虽然我知道中心城进入了戒严状态,但这样严格的检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通过保护罩的那一刻,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它的上面。紫色的保护罩看上去坚不可摧,而且它似乎还有识别敌友的功能。我想如果是敌人通过电话,这个保护罩应该会报警吧。不过……它会是谁释放的呢?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到了皇宫以后才能解决了。 因为其他朋友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做,到了皇宫之后大家就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我因为无事可做,又考虑了一下自己擅长做的事情,最后我还是决定和暮暮一起去找她哥哥。城堡很大,有时候我自己走在里面也会迷路。以前到皇家图书馆找书的时候,我就迷路过好几次,最后还是在卫兵的帮助下才找到图书馆的位置。所以,我们该到哪里去找呢?我不知道。就在这时,我们在城墙上看到了一群卫兵。其中一匹独角兽有着白色的身体和强壮的身材,他的头上戴着一个蓝紫色头盔,似乎象征着他是长官。而他的行为也很像一名长官:他用蹄子指向一些地方,然后被部署的卫兵便全速向目的地奔去。我用蹄子轻轻推了推暮暮,示意她主意那匹带蓝紫色头盔的独角兽。而她看了之后,显得非常激动。 “那就是我的哥哥!”她一边说一边向那面城墙走去,然后对那面墙喊道:“喂,坏蛋!”她的叫声引起了许多卫兵的注意,或许他们以为暮暮是入侵者,正准备将她赶走接着那匹带蓝紫色头盔的小马出现了,他看到紫色独角兽,一眼就认出是暮暮:“小暮!”他喜出望外地叫道。 “我来看你了。”暮暮有气无力地回答。话音刚落,她就瞬移到了城堡的平台上。 “嘿,为什么不让你的朋友也上来呢?”他一边说,一边把我飘了起来。那一刻我非常害怕,因为自己还从未被飘起过。我紧紧闭上双眼,盼望这种恐惧感能够尽快消失。大约几秒钟之后,我就听到了自己的蹄子着地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银甲就站在我面前,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可怕了,”我心有余悸地说,“感觉自己要被扔进万丈深渊里一样……”而我的话却引来了暮暮的不满:“喂,银甲!你把银星吓到了,快道歉!” “哦,她叫银星啊,”银甲转过头看看我,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啊。她可是闭着眼睛被我飘上来的。”他的解释让暮暮无言以对。 “言归正传,”暮暮生气地说道,“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连举行婚礼这样的大事都不肯告诉我呢?” “这点我必须向你道歉,”银甲对暮暮说,“我一直在为婚礼做准备,所以自然没有通知你的时间。”但是白色独角兽又笑了笑:“不过……如果你不介意在婚礼上为我当伴娘的话。” “哦,当然愿意!”得知自己会成为哥哥的伴娘,暮暮想必是很高兴的。但是暮暮也有对婚礼不满意的地方:“我还是不喜欢你娶了一匹我素昧平生的小马当自己未来的伴侣。” “哦?你是说米阿莫卡戴珊公主吗?”银甲问,“她其实就是韵律公主——你小时候的保姆~我还记得,她曾说你是她带过最乖的小马驹呢……”说到这里,银情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而暮暮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丝羞怯:“哥,行了!” “哈哈……不好意思,我太怀念那个时候了……”银甲举起蹄子,挠着头说道。接着,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对了暮暮,你还没向我介绍她是谁呢。” “哦,她叫银星,”暮暮说,“她也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也在图书馆学习友谊。” “所以说……你们是同学啦?” “没错!”紫色独角兽回答,“不过她胆子很小,而且不爱说话。” 银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里不知带着什么样的情感,竟让我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嗯……”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后退了几步。也是在同一时刻,我看到了韵律公主。“你们看,”我指着左边的长廊,“那是韵律公主吧。”一匹有着粉色身体,粉色和蓝紫色交替的翅膀的小马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蹄子上有象征公主的蹄铁,可爱标志是一颗用水晶雕刻成的爱心。 “希望我没有错过什么。”她冷冷地说道。 “韵律公主!”暮暮看见她,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你还记得吗?阳光,阳光,瓢虫们起床,拍拍蹄,摇摇尾,晃一晃!”一边说还一边把这套动作做了一遍。 “嘿,”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暮暮的夸张举动,“我以前见过你吗?” “是我啊,”暮暮希望勾起韵律的回忆,“我是暮光闪闪啊!” “嗯……不记得了,”她看起来冷冰冰的,而且话语中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我记得你是来带领婚礼举办前各项工作的吧?” “对,是的!”暮暮回答。 “快走吧,”韵律说,“可别把太多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琐事上。”然后她转身离开了,暮暮则紧随其后,只剩下我和银甲站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初次和他独处,我刻意离他远一点,以免被误解。抬头看看天上的魔法罩,我问银甲:“请问……这个保护罩是谁释放的?” “就是我,”银甲回答,“请看。”他先在角上积蓄能量,然后将魔力注入到保护罩里,看起来比刚进中心城时看到的保护罩又变大了一些。“呃!”施过魔法,银甲却明显有些不舒服。“银甲,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难道是魔力消耗太多了?” “我……我还好,”银甲回答,“最近我一直很忙,因此得了严重的头痛。呃……”似乎他的症状会反复发作。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他的病情暂时缓解一下。我记得一本医书里有一种可以缓解头痛(但不能治愈头痛)的醒神魔法,于是我在心里默念这个魔法的释放方法,然后将一道蓝色的光束射向银甲。闪光过后,银甲看上去好多了。“谢谢你的帮助。”他向我表示感谢。我因为害羞,没有回答他。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叹了口气。 “我希望小暮能理解我,”他说,“因为我是皇家卫队长,保护中心城的安危是我和整个皇家卫队的职责。一个国家的和平是比自己的情感还重要的,对此我义无反顾。但正是因为忙碌的工作,是我很少有时间来关心暮暮……”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看我,“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关注一下小暮的情感,告诉她哥哥一直爱着她……”他有些落寞的背影道出了一切。我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是我已经暗暗记住银甲嘱咐我的事情了。送走银甲,我决定去看看朋友们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首先我来到厨房,视察阿杰的工作成果。看到我的到来,阿杰显得很高兴:“你终于来了,银星!见到银甲了吗?” “嗯。”我只是点点头,然后反问阿杰:“暮暮和韵律来过了吗?” “当然,”阿杰回答,不过橙色小马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正常,“她们来这里的时候,我正在做炸苹果饼。” “阿杰,你好像有些生气,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我问。阿杰也非常直白地告诉我原因:“嗯,实际上我对韵律公主有些不满。她来这里的时候尝了一个苹果饼说好吃,但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直接将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在我看来,这是对厨师的一种不尊重。 “不过……”阿杰接着说道,“也可能是她非常忙碌,以至于心情急躁也说不定呢?每匹小马都会有焦虑的时候。” “我认同你的观点,”我说,“但是暮暮的反应让我感觉到,我们所见的韵律,并不是真正的韵律。在暮暮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温和、富有爱心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淡。” “不过她们也有数年未见面了,一匹小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改变也不是没有可能……”阿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你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顺便问一下,你想帮我烘焙一些糕点吗?”因为在我问问题的时候,阿杰几乎都是一边工作一边回答的。 “嗯……我还要去看看其他工作,”我说,“所以……先失陪了。” “别忘了晚上在暮暮说的那家果汁店汇合,”阿杰告诉我,“到那里我们再详谈。” “我会的。” 第二站是瑞瑞的设计间,刚一进去,我就看到瑞瑞在裁剪布料。她的鬃毛有些凌乱,那副红色边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皮尺。而距缝纫机不远处,是一件看上去初具雏形的婚纱。 “想必韵律已经来过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接着我走到瑞瑞身边问她:“那么……韵律在这里又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呢?” “别提了,”瑞瑞抱怨道,同时她的工作也没有停止,“她要求把裙摆加长,还说把伴娘的服装换掉,重新做一套。我现在又有得忙了!” “这真是奇怪,”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她对每一项工作都要要求到吹毛求疵的程度?”不过我显然问错了小马,因为瑞瑞与她类似。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这很正常,”瑞瑞回答,“银星你要知道,婚姻可是一匹小马的终身大事,而婚礼一生中可能也只有一次!正因为这样,女孩们都希望自己的婚礼能够完美无瑕,即使是平时做事马虎的小马(譬如小呆那样,上次暮暮追踪萍琪超感的时候她就把好几件东西都扔到了暮暮身上),我想在筹备婚礼这方面也会试着做一次完美主义者吧。” “我们是来帮忙筹备婚礼的,”瑞瑞接着说道,“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婚礼十分糟糕,对吧?” “嗯,嗯……”我无言以对,只好换一个话题,“那你觉得韵律的表现正常吗?” “当然正常了,亲爱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每一匹小马都希望自己的婚礼完美无瑕,至少我不觉得她哪里不正常。虽然工作很艰苦,不过能帮助其他小马圆梦,我很乐意为此付出。” “所以……实际上你并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很艰苦?”我问。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白色独角兽回答。瑞瑞的回答让我毫无头绪,她提出的观点和对韵律公主态度的看法完全和我相反,我几乎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向瑞瑞告辞,前往下一个地方。不幸的是,即使是在萍琪这里,我仍然一无所获。她回忆说韵律说她主办的欢迎派对像是给六岁小马驹办的生日派对,似乎暗暗讽刺萍琪的派对无趣。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不希望把真相告诉萍琪,然后让她伤心。也许在晚上汇合的时候,我可以和她详谈一下。至于小蝶和云宝那里,因为我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训练地点,也就没有去拜访。之后我就回到城堡的客房里休息,顺便整理一下从阿杰和瑞瑞那里得到的信息,这些在晚上的讨论中都会起很大的作用。谁知道呢? 到了晚上,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小马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下。因为中心城仍处于戒严状态,所以晚上也会有卫兵执勤,打破了原有的静谧感。而城堡的了望台上,露娜公主正在专心地用望远镜观察情况。这样严密的巡逻让我感到很不适应,但是既然处于戒严时刻,即使一句无意的话也可能引起危机,我只好尽最快的速度感到我和朋友们约定的汇合地点。到那里的时候,阿杰和云宝已经就位了。阿杰正在和萍琪讨论各自见闻的时候,云宝也到了。瑞瑞和小蝶是一起来的,而暮暮则是沉着脸,最后一个才到。据说这家店的果汁味道鲜美,而且所处的位置离我们各自的工作地点都很近。我们点了八杯果汁,然后围坐成一圈。果汁刚端上来,我们便开始了讨论。 “嘿朋友们,你们真的不知道韵律有多么令马讨厌!”暮暮首先抱怨道,“她简直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你们应该都被她奚落过吧!” 阿杰最先说道:“她好像是在我面前演戏一样,刚刚还说炸苹果饼好吃,但是转身就扔进了垃圾桶!” “她还在训练中训斥了一只小鸟。”小蝶接着说道,“说它在唱的时候跑调了。”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暮暮反问。 “可它跑得的确很严重,”小蝶居然还把这只鸟带到了这里。它仅仅叫了一声,我就有些受不了了。看来小蝶所言不虚。 “她还说我的派对像是一场生日派对!”萍琪补充。 “仔细想想你们这些遭遇,”暮暮说,“你们难道没有觉得,她是在故意找你们的麻烦吗?”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阿杰说道。 “但是仔细想一想,”就在大家即将达成共识的时候,瑞瑞却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我觉得这只是韵律公主内心想尽力追求完美婚礼的一种表现罢了。结婚可是一件终身大事,谁不想让它完美无瑕呢?”她的观点刚一提出,就得到了大多数朋友的拥护。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别想太多了,甜心,”阿杰奉劝道,“说不定你只是想太多了。” “这不可能!”暮暮生气地回答,“我印象中的韵律公主才不是这样待马刻薄、冷淡,而且不尊重其他小马的?” “冷静,暮暮,”我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她有什么问题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证据……”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暮暮说。 “也许事实就像瑞瑞说的那样也说不定,”云宝支持瑞瑞的看法,“明明是暮暮你想多了。”她还特意摸了摸暮暮的头。 “你们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暮暮爆发了,“依我看,她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哥哥!”愤怒的暮暮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我们的果汁都打翻了。她也没心情继续和朋友们讨论了,直奔远处而去。 “暮暮,你要去哪里?”临走时我问道。 “我哥哥家,”她回答,“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等等我!”我站起身准备去追。 “算了,”阿杰说道,“让暮暮自己缓解一下心情吧。” “可是,可是……唉……”我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这让我倍感难过——因为我无法在暮暮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蹄。最后我和朋友们告辞,提前回了城堡。至于银甲结婚的事情,我想还是等暮暮回来以后再安慰安慰她吧。不过明天早上还是彩排婚礼流程的时候,真希望她能早点回来。起初我坐在床上看带过来的书,可是慢慢就有了睡意。结果,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错失了和暮暮谈话的良机。 第二天起床,暮暮已经不见踪影,看来她们已经去彩排了。但是刚刚推开礼堂的大门,我就听到一阵争吵声爆发了,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暮暮正在向她的哥哥银甲、朋友们以及塞拉斯蒂娅公主展示韵律公主丑恶的一面,希望借此让大家相信她是对的,他们受了蒙蔽。 “不,为什么!”韵律则哭号道,“暮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她伤心地跑开了。莫名其妙的是,我竟一点也感觉不到悲伤。“韵律公主”的表现告诉我,她是假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假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举动吗?”银甲压低嗓子吼道,“那不是什么魔咒,那是韵律在给我治病!自从释放保护罩以来,我就一直有严重的偏头痛!倒是你,我的妹妹,你不但不关心,还气走了韵律!若我是你,我绝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他绕过暮暮,边走边说道:“我要去安慰我的伴侣了,不要来找我!”暮暮的心似乎在那一刻碎了。她无助地看着朋友们,希望她们能给自己一点安慰。“我们也去看看韵律公主吧。”阿杰决绝地说,随后朋友们也弃她而去。面对老师,她想辩解什么,但回答只有一句严厉的话语:“好好反省自己,你究竟做了什么!”出去的每一匹小马身上都带着怨念,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也得意过去安慰暮暮。绝望的暮暮伏下身子,卧在台阶上低声哭泣,口中还断断续续地流出一段旋律,这是她发自肺腑的感受: 他曾经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哥哥 可我们现在却再难复合 我发现了真相,可他却受了蒙蔽 朋友们也不肯相信我 有时候,真相不易被接受 有时候,现实是如此残酷 每一次,我都尽力去尝试 虽艰难,我仍然不想放弃 纵使千疮百孔,我也在所不惜 有时候,真相不易被接受 有时候,现实是如此残酷 每一次,我都尽力去尝试 终会有,真相大白之时 可我却从未等到这一刻 唯有心碎 “呜……”哀伤的曲调,加上暮暮的哭声,将她悲伤的心境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可我还未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在靠近。为了不被发现,我使用幻境魔法,将自己安置在幻境里,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出乎意料的是,走来的小马竟是韵律。她走到暮暮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但是紧接着,她的角上突然显出了绿色的光:“你知道就好。”她恶狠狠地对暮暮说。然后,一个绿色的魔法阵出现在暮暮的下方,将她一点一点吞噬了。而“韵律公主”,则带着邪恶的笑容,满心欢喜地离开了。现在,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中心城即将被攻破,而且的确有敌人入侵小马国。可惜的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在逐步逼近。现在除了不知所踪的暮暮,恐怕已经没有其他小马能拯救这里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了银甲的身旁。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匹木马,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同时,我还在脑海里浏览所有我学过的魔法,试图找到一种能让敌人显形的魔法。“女士们,先生们,今天,让我们在这里,见证米阿莫卡戴珊公主与银甲闪闪喜结连理!”婚礼已经开始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正在念着开场白,“我现在正是宣布……” “等等——”暮暮突然冲了进来。而韵律公主的反应却十分激烈:“哦,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护着她哥哥!”见形式不对,她又用更娇嗔的语气说道:“哦,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拥有属于我的幸福呢?” “你错了,这不是属于你的幸福,是我的!”循声望去,一匹和韵律公主长相完全相同的天角兽站在众马面前——想必这就是真正的韵律公主了。 “那如果你是真正的韵律公主,那这位是……”一匹小马问道。 “她是幻形灵,”韵律公主说,“它们以小马间的爱情为食,而且你给予它们的爱越多,它们就会越强。它们还能变化成和小马们一模一样的形体,甚至声音,这也就是你们受蒙蔽的原因!”韵律公主一语道破天机。而一旁的“韵律公主”则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既然伪装已经泄露,那她也不必再隐藏自己了。她的角上泛起一片绿光,韵律公主的身体变成了黑色,鬃毛是暗绿色,她的角和天角兽一样长,翅膀看上去像两块破布,身上也有孔洞,暗绿色的尖瞳散发着阵阵邪恶的气息。“她是谁?”借着她变身的机会,我悄悄来到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小声地问道。 “邪茧女王,”老师看着她回答,“这是一个流浪的部族,虽然有自己的领地,却因为以爱为食而四处奔波。如果h幻形灵占领了小马国,后果将不堪设想。” “哈哈哈哈!”变回本体的邪茧女王狂妄地笑着,“你们就这样,被我的精彩演出迷惑了!哈哈哈哈……” “不会的,”韵律回答,“银甲闪闪的防护罩坚不可摧,你的幻形灵大军是无法入侵的!” “无法入侵?”邪茧笑了,然后她走到韵律身旁,“或许你忘记了一件事:我是幻形灵。自从我变成了你,我就一直在享用银甲闪闪对你的爱。但是我不曾想象,他的爱竟是如此地强烈!他爱得越深沉,他的魔力消耗的就越多,保护罩也会变得不堪一击!我说得对不对啊,银甲?”她用轻蔑的口气问站在一旁的银甲闪闪。 “嗯哼。”果不其然,银甲已经成了邪茧的玩偶。 “不,不……”韵律公主突然跪在地上,颓唐地念着:“不会的,银甲……” “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吧!”邪茧猖狂地笑着,“在我的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你错了,”老师站了出来,“银甲闪闪的保护罩或许无法抵御你们,但是……”她突然冲到邪茧面前,与她兵戎相见,“我可以保护我的臣民,并战胜你!”塞拉斯蒂娅公主借着翅膀的升力腾越到空中,向邪茧射出一道魔法光束,邪茧亦使用光束抵抗。但是老师的魔法没能持续多久,邪茧的光芒便盖过了白色天角兽的魔法,直指她的角。刹那间,一道电光闪过,公主的皇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塞拉斯蒂娅公主倒在一旁,角的顶端还留着一丝黑色的印记,而她则陷入了昏迷。一瞬间,整个礼堂哗然,小马们开始向外逃跑。我急忙跑过去问老师:“公主,您怎么样?”“快去找谐律精华,只有它们才能打败邪茧……”塞拉斯蒂娅公主忍着痛苦对我说。一旁的邪茧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她故意对韵律说道:“银甲对你的爱竟是如此深沉,它带给我的力量甚至能将塞拉斯蒂娅打败!”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处传来一阵爆裂的声音——银甲的防护罩破裂了。“我的子民们,去吧,去吃吧!”那一瞬间,一股黑色的洪流涌入中心城,然后又分头散开。它们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狼藉。地面上满是幻形灵从空中坠落留下的“弹坑”,城里的居民则被像是虫茧一样的东西困住了。趁着邪茧醉心于她的大军造成的破坏,我将老师的指令传给了暮暮,再由她转告朋友们。大家褪下礼服,直奔存放谐律精华的地方。空中仍然下着“幻形灵雨”,甚至有一只就落在暮暮面前,不过紫色独角兽毫不畏惧地踩了过去,我们也跟着她一同前进。但是还没到那里,一群幻形灵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小蝶颤抖着问道。 “想要拯救中心城,我们只有——打败它们!”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也就在同一时刻,它们都变成了我们的样子,仿佛自己的镜像一样。但是要识别它们很简单:那些面露凶光的就是幻形灵。 事实上我并不害怕幻形灵,但是我害怕与它们近距离交战。不过我是独角兽,所以我可以用眩晕魔法和魔力冲击波来对付它们。但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萍琪甚至拿出了她的派对大炮助战。最后,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彼此,还大败了幻形灵。不过,倚仗数量上的优势,幻形灵占领了谐律精华塔,我们也只得缴械投降,被押回城堡里。终究,我们没能逃出邪茧的天罗地网。 刚回到礼堂,我就见到了被困在虫茧里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已经无法行动的韵律公主,她正在和邪茧辩论,但是不曾想我们也被抓了。银甲依旧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惨状,韵律既痛心,又无能为力。这时暮暮用瞬移魔法移到韵律公主身边,解除了她蹄下的束缚,让她能够救回银甲。邪茧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外面满目疮痍的街道上,丝毫不在乎我们。但是她不知道,韵律成功唤醒了银甲。然后,他们的魔法形成了共鸣,一道巨大的白光突然迸发,令邪茧大吃一惊。这对情侣的力量还远不止如此。惊讶之间,邪茧和她的幻形灵大军就被逐出了中心城,幻形灵造成的破坏也全部修复了。当他们从半空落地那一刻,我们由衷地致以热烈的鼓蹄声回应,一切又归于平静了。“你们要参加一场真正的婚礼。”塞拉斯蒂娅也认可这段爱情。同时,大家也向暮暮表达了歉意,因为只有暮暮相信自己的直觉,并最终帮助银甲和韵律粉碎了邪茧女王的计划。 “去吧,银星!”暮暮开心地对我说,“带真正的韵律公主好好参观一下我们的成果!”这一次,轮到我来检查了。阿杰的炸苹果饼,韵律一连品尝了两个,而且味道香甜浓郁,阿杰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也在暮暮标注的项目上打了一个对勾。至于邪茧修改过的婚纱,韵律再喜欢不过了;萍琪的欢迎派对上,韵律甚至和萍琪一起跳起欢快的舞蹈。参观任务圆满完成。 经过一个小时左右彩排,婚礼在下午两点准时举行,许多贵宾出席了这场皇家婚礼,我还看到了暮暮的父母。同样,我的父母也在其中。只要小妹妹,她和可爱军团一样,成为了撒花瓣的一员,而我自己则是伴娘中的一员。瑞瑞精心为我设计了一套蓝色的礼服,裙摆的部分还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刚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迫不及待想穿上了。虽然面对着那么多的小马让我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我还是进了克制着自己,不要让脸上泛红。最后,银甲闪闪和韵律公主正式结为夫妻,公主还为他们带上了各自的结婚戒指。最后,以云宝的彩虹音爆完美地结束了宣誓仪式。 晚上的派对,我并没有参加什么娱乐活动,我实在是太累了,那场与幻形灵的大战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坐在亲人身边,已经是最大的享受了。抬头看看夜空,点点繁星正挂在上面。除此之外,还有烟花在空中留下的美丽颜色。今霄,注定将永世难忘,成为小马国历史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暮暮脆弱的神经已经难以自控,当她看到韵律公主的名字时,泪水又一次在眼眶中打转,这她想起了她的哥哥——数千年前就已经仙逝的银甲。如今,皇家卫队长的职位已经换了数百匹小马,但她只记得银甲。还有朋友们,还有她的父母。眼中的星辰已经黯淡,心中的悲伤也一时难平,但对于暮暮来说,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她曾在梦中无数次地重复着这些情景。想想这些回忆,暮暮笑了。她翻开下一页,希望能回忆起一段精彩纷呈的时光。 第19章 雪域帝国 第2年,6月9日,星期四 “传说,在小马国的北面,有一片遥远的雪域。那里有一个水晶帝国……” “妈妈,水晶帝国是什么呀?” “水晶帝国啊,是一个水晶公主领导的国度,它也是小马国的一部分。而且,它拥有强大的魔力……” “是什么魔力啊?” “别急,听我慢慢讲。魔力啊,就是……” “银星……银星……”好像有谁在远处呼唤我。 “银星,快起来!”原来是暮暮,“今天我还要去塞拉斯蒂娅公主那里考核呢!” “考核?”我睡眼惺忪地问她,“什么考核啊?啊……” “别管那么多了,”暮暮回答,“公主可是让你、我还有朋友们一起去,怎么能把你留下呢?快起来收拾东西!”暮暮似乎有些紧张过度了。但是她就是这样,希望将一切事情做到完美。不过对此,我还是多少有些意见的。她叫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回想一个关于水晶帝国的梦。记得小时候,妈妈就给我讲过这个故事,而我回想的,就是当时的场景,却被暮暮打断了……不过它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也许……在去往中心城的火车上慢慢想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了这个想法,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一会儿就把东西收拾完了,包括铺床和吃早餐。接着我们把其他朋友召集到火车站,一同踏上了开往中心城的列车。 “水晶公主?她在哪里啊?” “她呀,住在水晶帝国的城堡里,统治着整个帝国。那里的小马也不同,他们的身体亮闪闪的,看上去就像水晶一样!因此得名水晶小马。” “可是,有一天,一匹邪恶的独角兽——黑晶王,向这片雪域净土发起了进攻,企图将它据为己有……” “黑晶王长得吓马吗?” “他的身体是浅黑色的,角的末端是红色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铠甲,瞳孔是暗红色的。他所到之处,一片黄沙弥漫…… “嗯……听上去好可怕啊……” “不要怕,银星,妈妈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妈妈……” 呃……下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厉害,应该是自己想得太多所导致的。下了车,我们直奔城堡而去。到了皇宫门口,我们停下脚步,在外面等待暮暮的消息。因为有些疲惫,我直接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继续回忆那个梦: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黑晶王与水晶公主在帝国内交战,最后战胜了水晶公主,把整个帝国的小马都掠为他的奴仆,强迫他们为自己做工。” “好可怕啊,他们一定非常痛苦吧!” “是啊,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水晶公主统治的时光。再后来,一对公主姐妹来到这里,用她们的力量将将黑晶王封印在千层寒冰之下。” “那水晶帝国呢?她们重建这个帝国了吗?” “没有,被封印之前,黑晶王释放了一种特殊的魔法,让整个帝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周围的皑皑白雪……” “银星,银星!你怎么又睡着了?快起来!”暮暮又一次把我摇醒了。 “嗯……我只是在……” “不要说了,”暮暮突然打断我,然后把我用魔法从地上飘起来,“我们要去水晶帝国,和银甲、韵律公主一起,找到可以保护帝国的方法。” “等等,什么?”我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帝国回来了?” “当然,”暮暮说,“不过这也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的考核任务……”暮暮的兴奋心情顿时减了大半。 “放轻松,”我安慰她,“有朋友在身边,你一定能成功的。” “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些了……”暮暮回答。 “出发,”去水晶帝国!”斯派克也对这场冒险充满了期待。 火车正在向水晶帝国所在的那片区域开着。这条线路似乎很久没有火车通过了,而且终点仿佛是一个不毛之地。一开始我们还能路过平原和草地,看见一些植物,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只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还有大风把雪刮到车窗上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怕。随着路途渐进,我的回忆也慢慢走向了尾声: “那……我们还会见到水晶帝国吗?” “当然了,我的孩子。故事讲完了,快点睡觉吧。” “嗯嗯~” …… “银星,你在想什么呢?”阿杰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个梦……”我梦呓道。但是马上,我就发现自己回答的十分奇怪。朋友们纷纷扭过头,对我奇特的回答十分不理解。我刚一抬头,目光刚好和她们对上,这让我的脸红得不敢再抬起来。我从来就不是一匹善于言谈的小马,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示意的眼神,也会让我的脸红起来。虽然我也试着去改变,却几乎没有成效……慢慢地,我也就放弃了改变自己的想法。 最后,火车停在了一个简陋的站点。刚一下车,我就听到了银甲的呼唤声:“小暮!”他叫道,显然他是来接应我们的,因为这样的暴雪天气很容易迷失方向,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水晶帝国在哪里。 下了车之后,我们便跟随银甲的指挥前进。虽然风雪非常大,但我们丝毫不敢松懈。“仿佛有东西要从这片雪原里出来,据我们猜测,这应该是黑晶王!”银甲大声地对我们说。没想到的是,银甲刚说完这句话不久,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就飘了过来。它露出了一个红黑相间的角,还有一双诡异的、红色瞳孔的眼睛,透着阵阵恶意。“快,快跑!”银甲告诉我们,而他自己却选择了断后。我们没有多想,径直向前奔去。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我们见到了一个发光的防护罩——那就是水晶帝国了。“就快到了!”暮暮告诉大家。最后,我们冲进了保护罩,暂时脱离了危险。随后,银甲也到了,可是他的魔力在与黑晶王激战时被封住了,不能再抵御黑晶王的袭击了,这让我们深感惋惜。接下来,眼前所见的一切简直超乎我们的想象:在这个国度,房屋都是水晶制成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闪亮。但是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只好将参观的事暂时搁浅下来。 到了皇宫,韵律公主亲自来迎接我们。但是她看上去十分憔悴,和不久前简直判若两马:她的鬃毛十分蓬乱,眼睛无精打采地睁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韵律公主,您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我没事,”她有气无力地回答,同时还送给我一个微笑。但是我却看到,那微笑背后,是她的身心俱疲。“你们千万别听她这样说,”银甲提醒我们,“最近的几天,她很少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但是,她还要用自己的魔力向整个帝国散播爱与光明,让水晶小马们不再恐惧。”他轻咳两声,接着说道,“而我需要随时关注黑晶王的动向,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向水晶小马们了解情况。”“所以说……你们需要我们帮忙做调查,然后将得到的结果整理成报告交给你,对吗?”暮暮兴奋地问道。 “呃……是的。”银甲回答。 “别担心,哥哥!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暮暮信心满满,“就把这件事放心地交给我和朋友们吧!”紫色独角兽又回头看了看我们,“对吧,姑娘们?” “当然!”我们齐声回答。 “祝你们好运。”韵律公主向我们道别。 到了水晶广场,暮暮示意大家分头行动,以扩大搜查范围。我选择了离水晶广场比较近的一片区域,然后走到一匹水晶小马身边。或许我早就应该注意到,水晶小马们的鬃毛不是亮闪闪的,而是有些灰暗的颜色,这是为什么呢?我来到一匹雌驹身边,然后问她:“嗯……请问,你对黑晶王统治一群的事情还有记忆吗?”我尽量压低声音,因为我害怕他们像小马镇的某些小马一样,迁怒于他马。 “抱歉,”她向我表示歉意,“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仔细回想一下,”我试着鼓励她,“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吗?”对方只是摇摇头,然后反问我:“我们真的消失了一千多年吗?” “嗯……我,我……”问问题不成,我反而被对方问得脸红了。 “抱歉,我想……我好像没什么可帮你的。”那匹小马向我道歉,然后离开了。 一次失败不会轻易打击我的信心,所以我又来到一匹雄马面前。“嗯……请问,”我试着用温婉的语气和礼貌的问候方式让对方欣然回答,“你知道黑晶王统治水晶帝国以前的事情吗?”他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抱歉,我不记得了。”我不想就此放弃,不过……如果这里有什么储存水晶帝国历史的地方,或许能让工作更轻松一些。等等,存放历史的地方……那不就是图书馆吗?“呃……请问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他提醒我。“哦,当然,”我接着问道,“请问水晶帝国有图书馆之类的建筑吗?” “图书馆……当然有,”他点点头,“水晶帝国的皇宫内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还有一个离这里不远,需要我带你去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嗯……谢谢你的好意,”我回答,“不过我要先去找我的朋友们。请问去图书馆是向北走吗?” “是的。”雄马回答。 “嗯……再见。” “再见,祝你好运。”然后他离开了。 回到水晶广场,大家都已经在那里了,不过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那个……你们都收集到了什么线索啊?”我好奇地问她们。 “几乎没有,”暮暮疲惫地回答,“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是继续向北走,会有一个图书馆。” “图书馆?我也知道那里,”我说,“看来两匹小马说的是同一个地方。” “那我们快走吧,尽量争取时间,”暮暮说,“或许我们还要为此做准备呢。” “嗯。”我们都同意她的看法。 不愧是水晶图书馆,这里明亮,宽敞,而且弥漫着博学的气息。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时间去享受这份闲情逸致,重要的事情还没完成呢。暮暮走到管理员身边,然后说道:“你好,我们想要找一本历史类的书。”话还未说完,她的兴奋之情早已溢于言表。阿杰又替她补充道:“一本关于帝国如何保护自己免受灾难的书。” “径直向前走,然后左转,”管理员回答,“那里有一个历史专区。”不过管理员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有些事情她也记不住了。“孩子,”她突然叫住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请说……”我轻声回答。 “那个……我真的是在图书馆工作吗?”管理员问道,“我有些记不清了……”当她的问题说出口时,我也不知怎么回答。但是我想,还是肯定她的想法吧。“嗯……我想是的,”我轻声告诉她,“不然您不会站在这里为我们指路。”“是吗?谢谢!”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老太太很高兴,“祝你拥有愉快的一天!”我点点头,然后跑进了藏书室。因为书实在太多,暮暮她们已经翻了很久。仿佛这些历史类的书籍凭空消失了一样,我猜测它们在这些书的比例中只能占微乎其微的一份。或许黑晶王就将它们就被藏在这些书当中,用以迷惑那些来找书的小马,然后将最关键的部分毁掉即可,这样他就能永久统治这里了。 “找到了!”暮暮突然兴奋地叫道,“在这里,《水晶帝国的历史》!”她把书放在地上打开,然后寻找关于帝国保护自身免受灾难的那部分。书上说,为了让水晶小马们团结一心,水晶公主特地举办水晶展会来提振水晶小马们,让他们的心中充满爱和光明,并将这些转化为水晶爱心的魔力,来维持整个帝国。 “我想这就是帝国保护自身免受灾难的方法了,”我说,“让我们把这本书带回皇宫,告诉银甲和韵律公主吧!” “好主意,”暮暮接道,“我们走!” “水晶展会?”银甲疑惑地问我,“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 “嗯……当然可以,”我满怀信心地回答,“曾经水晶小马们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哥哥,相信我们,”暮暮向前走一步说道,“书中有介绍如何举办展会,我相信这一定能激起水晶小马们的斗志的!” “祝你们好运,”银甲叹了口气。“越快越好,”银甲补充,“韵律的魔法不可能长期维护这里。” “嗯。”暮暮点点头,就去找朋友们了。见我依然站在原地,银甲走到我身边,似乎要对我说什么。但是我的目光聚焦在虚弱的韵律公主身上。仅仅过了几小时,但是她却憔悴了许多,甚至比我们刚到这里时还要虚弱。她的角上一直有水绿色的光晕,但是光晕在不断缩小,这似乎也预示着她的魔力在不断削弱。“银星,”银甲开口了,“加油。”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但是因为时间关系,我只能点点头,然后去找朋友们。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暮暮和朋友们刚好在谈论如何举办展会。见我来了,暮暮甚是高兴,或许她希望我能给展会带来更多的精彩。 Princess Cadance needs our help,her magic will not last forever I think we can do it,but we need to work together We have to get this right,yes, we have to make them see We can save the Crystal Ponies with their history It says that they like jousting They flew a flag of many hues Made sweets of crystal berries They had a petting zoo with tiny ewes Oh, we have to get this right,yes, we have to make them see We can save the Crystal Ponies with their history There was a crystal flugelhorn that every pony liked to play And the Crystal Kingdom anthem,can you learn it in a day? Oh, we have to get this right,yes, we have to make them see We can save the Crystal Ponies with theiir history 比武大会、色彩鲜艳的旗帜、美味的水晶莓果、动物园里的羊儿、发出悦耳声音的小短号,以及庄严的水晶帝国圣歌,它们组成了整个展会。至于最重要的,则是书上提到的水晶爱心,它可是维持帝国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展会的核心。 一切准备就绪,萍琪吹起小短号,而暮暮则代替银甲宣布,“韵律公主和银甲闪闪王子诚挚邀请各位参加水晶展会!”顿时,马群中多了一抹闪亮的色彩——那些水晶小马们找回了记忆。我们在下面欢呼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管理员,她也记起自己的工作了:“我,是在图书馆工作!”老太太自豪地叫着,整个广场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身为一匹老马,管理员也和我们谈论起她记忆中的水晶展会。那时的展会规模与现在相近,但是比这更繁华。当水晶公主出现在露台上的时候,小马们都会低下头,向着水晶爱心所在的方向行礼,以彰显小马们的团结友爱。“这样的场景有一千多年没见了!”她由衷地感叹道,“不过你们居然能找回水晶爱心,真是了不起!”她同时称赞了我们的壮举,但是听起来有些奇怪:我们并没有去寻找水晶爱心,暮暮临时用魔法在水晶上切了一个心形图案,把它看作水晶爱心。“等等,水晶爱心很难找吗?”云宝疑惑地问管理员。“是啊,”老太太回答,“据说它被黑晶王藏在一个不为马知的地方。” “呃哦,”云宝意识到我们在筹办展会时遗漏了最重要的一条:水晶爱心是圣物。 “我不知道那是一件圣物,”暮暮向银甲解释道,“但是如果没有它,展会又该怎么办呢?” “你们必须让展会办下去,”银甲坚决地回答,“韵律公主的魔力用尽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没有我的爱,恐怕她能支撑的时间会更短……” “没事的,暮暮,”韵律公主有气无力地对暮暮说,“一切都会……”话音未落,她突然一头昏倒过去,不醒马事。显然长时间地维护保护罩近乎耗尽韵律公主的魔力和体力。与此同时,保护罩开始出现漏洞,而外面的天空已然是灰黄色。不远处,黑暗正在无遮无拦地向帝国迫近,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黑晶王倾斜。 “云宝,”我对云宝说,“你们要把展会继续办下去,让水晶小马们尽力快乐,从而达到保护帝国的目的。” “明白!”彩虹色鬃毛的飞马接过任务,立刻回去了。 “我们走吧,”我对暮暮说,“让我们一起去找水晶爱心。” “嗯。”暮暮点点头。 “暮暮,银星,”斯派克招呼我们,“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我高兴地回答,“或许我们在一些方面会需要你的帮助。” “谢谢!现在,让我们出发吧!”我们离开露台,直奔皇宫而去。 “知道吗,银星?”暮暮一边跑一边对我说,“我觉得如果黑晶王要将水晶爱心藏起来,他一定会选一个大家都不敢去的地方。” “难道你说的是……水晶王座那里?”我问。 “没错,”暮暮继续说道,“水晶小马们都害怕黑晶王,自然不敢靠近王座。”于是她调转方向,向大殿跑去,我和斯派克紧随其后。来到大殿,这里空无一马。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空空荡荡的,根本藏不了水晶爱心。 “难道说……黑晶王在这里设下过什么机关吗?”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机关,机关……”暮暮赞同我的观点,但是她也试着找到机关的位置。 “我明白了!”紫色独角兽突然叫道,“这里或许并不是黑晶王那时的城堡的样子!” “嗯,”我点点头,“不过机关会在哪里呢?” “也许是这里的某块水晶?”斯派克也开始积极地帮助我们寻找机关。 “等等,斯派克,”可是暮暮拒绝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的任务,我需要独立完成!” “嗯……暮暮,这个时候再独立思考的话恐怕很难取得突破吧?”我认为这是不可取的。如果现在仅凭暮暮自己努力的话,那水晶帝国极有可能沦陷。既然我和斯派克选择了跟随暮暮,那我们就要尽力为她提供帮助。 “有了!”暮暮想到办法了。她开始积蓄魔力,但是射出的却是一道黑光,那一刻暮暮的双眼是暗绿色的。这……难道是黑魔法?记得这种魔法几乎是被禁用的,因为它所携带的是仇恨的力量,会对小马国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待暮暮释放完魔法,我并没有去顾及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去询问这个魔法的来源:“暮暮,你是从哪里学到这样的魔法的?” “这个魔法嘛,”暮暮笑着对我说,“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教我的一个小魔法。” “可这是黑魔法啊,”我焦急地说,“如果掌握不好的话,很容易失控的。” “我知道,”暮暮回答,“可是黑晶王不也是用黑魔法来藏水晶爱心的吗?” “嗯……”我无言以对,“或许你说得没错。” “看这里,”斯派克指着一个巨大的地洞说,“或许黑晶王把水晶爱心就藏在这里!” “嗯?”我回过头,果真发现地上有一个大洞。仔细一看,下面还有楼梯,只是那楼梯几乎深不见底,这进一步加深了我对它的恐惧。 “嗯……它,它可真深……”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暮暮却并不在意这些,她准备直接往下走。“你们就在这上面,等我的消息怎么样?”紫色独角兽问道。 “我想……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说,“虽然,这里很黑,很深……”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就留在上面吧,”暮暮说,“如果我们许久没有声音,那你就下来看看。” “明白!”斯派克信誓旦旦地回答。 这些台阶应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但是它们仍然非常结实。尽管如此,我觉得自己的每一步仿佛都要踩空掉下去一样。“不要,不要害怕……这,这只是台阶……”我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但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走到第四层台阶时,我突然踩空了,然后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方向倾倒。那一瞬,我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出,还是暮暮及时用魔法抓住了我的尾巴,最后让我平稳着陆。平时轻易我不会让其他小马动自己的尾巴,但是这一次,长长的尾巴却救了我。有趣的是,暮暮居然用和我相同的方式落到最底层的。看来,这些台阶真的很不容易走完。或许刚走到一半,你就会摔下来。 “呼,”暮暮长舒一口气,“终于着陆了!” ““你看那里,”我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这后面可能是通往水晶爱心藏身之地的路。”暮暮走过去,仔细端详着那扇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它是一个机关。门上有一块水晶,这显然需要用魔力打开。暮暮屏息凝神,准备释放魔力。不过门却自己跑了起来,转到了另一侧。“真是奇怪,”她自言自语道,“这门怎么到那边去了?”她决心再试一次。不出所料,门又移动了位置。暮暮很是恼火,她直接释放黑魔法射向那道门。或许她觉得,黑晶王是用黑魔法将入口封锁起来的。门不动了,但是我打开看到的,不是水晶是另一番景象: “皇宫?”我疑惑地问自己,“难道我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出奇地冰冷。 “公主,您……” “听好了,银星!”她突然转过身对我咆哮道,“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了!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小马镇,永远不用给我写信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瘫坐在地上。 “可是……为什么?”我抽泣着问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与我无关,”塞拉斯蒂娅公主冷冷地回答,“你可以走了。”伤心之余,我还看了看墙上的壁画,那上面是代表水晶小马被黑晶王奴役的场景。小马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却没有小马能拯救这一切……而画的正上方有一颗碎成几瓣的水晶爱心,还有一个黑色的六角星,那是暮暮。难道她…… “不,不……”我瘫软地伏在地上哭着,“未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它不应该……”泪静静地留着,内心的伤痛与精神上的瞬间崩溃令我无所适从。这仿佛在告诉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等等,徒劳? “我明白了!”就在一瞬间,我从那可怕的景象中逃出来了。这些是黑晶王用来摧毁妄图寻找水晶爱心的小马的意志力的,只有内心强大的小马,才不会被这些假象迷惑。但是看看身旁的暮暮,我却有些无奈。她的双耳下垂,眼神忧伤、呆滞,似乎真的被这扇门里的场景蒙骗了。“暮暮,银星!”与此同时,斯派克也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你们还好吧?”他的话似乎让暮暮分散了精力,紫色独角兽也恢复了正常。 但是看到斯派克,暮暮有些恼火:“斯派克,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插手吗?”显然她非常不满意斯派克帮忙,“塞拉斯蒂娅公主告诉我,我必须独立完成!” “可……可是我看你和银星好久没有动静,就想下来看看……”斯派克解释。 “算了,”暮暮说,“你也不是有意的,对吧?” “嗯,是的!”小龙回答。 “所以……如果用黑魔法失败的话,那应该怎么打开这扇门呢?”我问暮暮。 “也许……试试普通魔法?”紫色独角兽已经准备好了。我也点亮自己的角,随后和暮暮一起,向门上的水晶射出一道光束。随后,那扇门打开了,走进一看,里面是台阶,无穷无尽的台阶,一直到顶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哦,天哪,”我不禁感叹道,“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达顶端啊?外面的情况我们还一点也不了解呢……” “没办法,”暮暮把斯派克飘到自己的背上,然后无奈地摇摇头,“我们慢慢走吧。” 台阶的数目之多,让我感到阵阵晕眩,仿佛自己身在迷宫里,在原地打转一样。走了一阵,暮暮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她走不动了。看着疲惫的我和暮暮,斯派克提出了一个办法:“银星,如果前面黑晶王设下了陷阱的话,这会不会也是他为了防止小马们找到水晶爱心而特意准备的呢?” “嗯……很有可能,”我说,“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们省些力气的办法呢?” “当然有!”暮暮高兴地接道,“看我的重力魔法!”就在一瞬间,我感觉天地翻转了一样。随着浮空术的结束,我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面滑去。我一向对快速、剧烈的运动有抵触,而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有些眩晕感,所以我胆怯地问暮暮:“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停下啊?” “快了,银星!”暮暮却很高兴,她和我说起了复习重力魔法的原因,“我预想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会考魔法,所以特意看了看这个!” “你们看前面!”斯派克指着不远处的地洞,“那就是出口了!”因为斯派克在我和暮暮前面,所以我让他用爪子制动减速,好让我和暮暮停下来。暮暮突然对自己使用了静止魔法,这让我直接撞到她的背上,也听了下来 随后暮暮解除魔法,我们便走上台阶,想看看顶端究竟是什么。 “呼,终于到顶了!”暮暮如释重负地说。 “看!”斯派克有发现,他指着前面,“那就是水晶爱心了!”循着他的爪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真的有一颗闪亮的东西,那就是水晶爱心了。兴奋之余,我也觉得这很不正常。黑晶王已经在这条路上设下了这么多陷阱,这里恐怕也不会少。“慢着,暮暮,“我用魔法飘住她的尾巴,“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暮暮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一切都很正常啊。” “看看四周,”我小声提醒她,“这里如此寂静,我感觉…” “好了,银星!”暮暮打断了我的话,“你想得太多了!”然后她跑到水晶爱心附近,跳起来伸蹄去够它。但是不曾想到,一个黑晶牢笼突然出现,将暮暮困在里面。紫色独角兽试图用瞬移魔法,但是她的魔力似乎受到了抑制,就像银甲那样,无法释放魔法。幸运的是,水晶爱心不在那里面。我看看四周,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是灰黄色的,看来韵律公主的魔力耗尽了……现在,水晶爱心就是唯一能拯救帝国的东西了。绝望之余,暮暮想到了我们。“银星!”她竭力喊道,“你和斯派克,一定要把水晶爱心交给韵律公主!”由于出发了机关,我们所处的地方也开始蔓延黒晶,它们古怪的形状最终会让我们失去栖身之地。我急忙飘起角落里的水晶爱心,把它递给斯派克,“你的身材小巧,沿着这些水晶下去,完成暮暮未尽的任务吧!”那一刻,最后的结果早已在我内心呈现了千万次。 “那……那你呢,银星?”小龙胆怯地问道。 “我们会没事的,”我鼓励他,“去吧。” “嗯……”起初他还在犹豫,但是随着黒晶占领的面积越来越大,斯派克也不再多想,直接冲了下去。此时我已经被黒晶困在角落里,无处脱身。但是我知道,斯派克,他一定能成功……想到这里,我欣慰地笑了。即使最后失败了,被永远关在这里…… “轰!”几乎同一时刻,周围的黒晶全部被摧毁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亮闪闪的——难道我也成为水晶小马了?借着水晶,我看到了自己的容貌:柔顺的鬃毛上多了几颗宝石,全身上下散发着独特的光芒。来到窗边,远处正闪耀着五彩缤纷的光……是的,斯派克成功了,我真为他感到高兴。 回去的路上,暮暮仍然觉得有些遗憾。“我没能独立完成任务,”她沮丧地说,“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愿不愿意让我继续做她的学生……”一行马都不作声了。银甲和韵律公主站在一旁,不知该安慰些什么。我只是走到她身旁,给了暮暮一个拥抱,希望她能好受些。“我相信公主会理解的,”我对紫色独角兽说,“老师一定会喜欢一个愿意奉献的学生的。”“希望如此吧。”暮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最后的结果出乎暮暮的预料,当然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她顺利通过了考试。其实在我看来,暮暮完全不需要担心结果,因为她足够优秀,也有能力完成这一切。而且,做一匹愿意奉献的小马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想,自己的考核很快也会到来,还是要随时做好准备呢。 第2年,6月21日,星期一 真是凑巧,今天是爸爸妈妈在中心城演出的日子。小妹妹早早就代我买了票,据说这次许多中心城名流都会来听音乐会。据说这次来的名流里,最出名的就是花花短裤了。她有着白色的身体和海蓝色的鬃毛,习惯穿一件黑色西装,然后戴一副单镜片眼镜,身边还常常跟着一匹雌驹。上次瑞瑞去中心城的时候,我从她那里打听到那匹小马名叫鸢尾,是中心城非常有名的一位模特,她身材高挑,面容亦姣好,看上去就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天哪,银星!”瑞瑞常常感叹道,“我真羡慕她的身材!那样的话,穿上我自己特制的礼服,也会上各大小马时尚杂志的封面吧,哦~”看上去瑞瑞已经陶醉在其中,难以自拔了。值得一提的是,花花短裤的意见基本上决定了演出的结果。中心城的从众现象非常严重(至少我觉得是的),尤其是社会名流和贵族,他们的意见至关重要。不过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一场音乐会而已,不用太过在意演奏者的演奏技巧,而是要认真倾听。能否将一首曲子的意境表现出来,才是衡量一个优秀音乐家的标准。 伊索管家有家务要做,而他年纪又有些大,所以我主动提出帮他分担一些。小妹妹见了,也放下票,加入我们。伊索管家自从我们出生时就开始照顾我们,那时我们把他既当作爸爸,又当作妈妈,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他既可以让我们安静地吃点心,又能把管家的工作尽职尽责地完成。我们家附近的邻居都非常尊重他,我和银光也慢慢学会了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位管家。伊索并不想去音乐会,所以忙碌过后,我便和小妹妹急匆匆地出发了。 因为时间很紧,我跑得非常快,却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匹小马身上。当时那一下使我的鬃毛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看不到撞到的是谁。随后,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应该是银光。“姐姐,姐姐!”她急切地看着我,“你没事吧?”撞击之后,我有些头晕,便一直坐在地上。我微微睁开眼睛,从有限的视野中,我看到对面那匹小马已经站起身。他走到我面前,关切地问道:“这位小姐,您还好吗?”因为不认识他是谁,我一直没有回答。见我没有回答,对方撩起长长的鬃毛,想见一见我的面容,同时我也看到了他的相貌: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身体,海蓝色的短鬃毛,头上还有角。等等,难道他是…… “嗯……请问,”你是花花短裤吗?”我小声问对方。 “你是……”他的脸已经离我非常近了。没有任何预兆,我感觉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因为我觉得这样感觉非常不自在,尤其是异性这样看着你的时候。 “你是星月的女儿,银星!”他突然说道。作为回应,我只是扭过头,红着脸看地面。 “哇哦!”银光可不在乎这些,“姐姐,你很出名啊!” “你应该是银光吧,银星的小妹妹?”花花短裤接着问道。 “没错!”银光回答,“那么您是……” “抱歉忘记了自我介绍,”花花短裤说,“我叫花花短裤,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助理,鸢尾。” “你们好,”浅粉色鬃毛的小马向我们打招呼,“你们是要去找爸爸妈妈吗?” “嗯,”我点点头,“但是我们出来得很匆忙,就不小心撞到了你们……” “没事的,”花花短裤温和地回答,“我和鸢尾刚好也要去听音乐会,那我们一起走吧。” “嗯。”我同意这个想法。 路上,花花短裤和鸢尾一直在问银光问题,比如我们的兴趣爱好、喜欢的音乐类型等等。似乎花花短裤知道我不愿意开口,所以他才问了银光那么多。嗯……妈妈也告诉过我,一定要试着开朗一些,这样才能在中心城有良好的马脉,以及一个阳光的形象。可是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小马镇住,回来的次数并不多,更何况那里还有一群理解我、接纳我的知心朋友。所以我总是会想,这样的两种处世方式会冲突吗……但是即便思考了多次,我仍然得不出任何结论。 一般来说,中心城的名流都会选择音乐厅的中间位置,那里听到的音效刚刚合适,离舞台太近会有些吵,离得太远又不容易清楚地听到音乐声。爸爸妈妈知道花花短裤回来,但是他们没想到我和银光会与他们同行。“真是难以置信,”妈妈感叹道,“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她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 “这个……这是个意外……”我低下头,小声地回答,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声音。 “还是不要强求您女儿了,”花花短裤展示了他作为绅士彬彬有礼的一面,“请问你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她们啊,”爸爸接道,“可能要麻烦您照顾一下了。” “请放心交给我们吧。”花花短裤回答。 随后,我和小妹妹与花花短裤一起进了音乐厅,鸢尾则去应付外面记者的谈话。因为名流众多,这样的演出总会被报道,也会有大量的与之相关的新闻登上最近的早报和晚报。爸爸妈妈似乎习惯了,他们并不在意那些报道,他们只想专心研究音乐。 进去的时候,大家还在为演出做准备,不时有小马从幕布后面露出头,看看外面的听众有多少。我们刚去的时候场内的观众还寥寥无几,可就在十几分钟内,小马们陆续入场,很多名流也相继来到我们所坐的那一排。为了让我和银光不被其他名流干扰,他和鸢尾特意坐在两侧,让我和银光坐在中间。花花短裤的地位在中心城名流中算比较高的了,一般他认同的事情,身边小马也都会同意。如果他不说话,那其他小马恐怕也不会随意发表自己的言论。这样一来,我和银光就可以尽情享受音乐而不受干扰了。 随着幕布被拉开,音乐声几乎与其同时响起。之前听爸爸妈妈的谈话说,这次演奏的都是他们编排的新曲目,音乐的内容与小马国的历史有关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恐怕是不会理解其中的寓意的。 第一部分曲调柔和,声音婉转,好似蝴蝶在花间轻盈地穿梭着。紧接着,悠扬的笛声流入耳中,更凸显了环境的美好。绿树,野花,芳草……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小马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笛声终了,又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第二部分就此开始。 第二部分的声音要比第一部分更响一些,虽然是小提琴,但是在悠扬的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庄重,这应该是描述塞拉斯蒂娅公主接见小马们的场景。然而,声音转变得很快,小提琴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似乎是有紧急事件发生。急促的声音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以婉转、诗意的声音收尾,进入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与第二部分的开头相似,不过第三部分加入了钢琴的合奏,让这段曲子增色不少。从声音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位即将出征的将领在向塞拉斯蒂娅公主汇报着情况。中间的部分声音很小,仿佛两匹小马在相互交流。收尾的时候,声音又多了一丝凄凉,仿佛眼前的战士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第四部分开始之前,中间停了一会儿。我猜想,前后两部分内容的跨度比较大,而且停顿的部分还能让听众浮想联翩一番。我闭上双眼,想象着音乐呈现的画面,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短暂的暂停之后,小提琴和钢琴再度同时响起,但是声音更急促、更有力量,仿佛士兵们正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然后,小提琴的声音开始慢慢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钢琴极具力量的声音。这段旋律好像被刻意安排过一样,钢琴声还未消散,小提琴又响起,我觉得这是意在表现战争的激烈程度。就在我以为这部分会在反复的循环中结束时,突然地,小提琴停止了演奏,钢琴那激烈的声音也停止了。紧接着,钢琴的声音仿佛分化了一样,低音部分非常响亮,而高音部分好像只是作为伴奏,用来帮助渲染诡异的气氛。这个时候,小提琴的声音随之响起,但是声音跨度很大,而且听起来有些绝望的意味。这不该会是主将被敌方抓住,地牢里的情景吧?但是,很凑巧地,这只是在表现地牢里阴森的氛围。接下来,笛声响起,但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三种乐器一同停止了演奏,中间又停了一段时间。 最后一部分,小提琴的声音最先响起,但是曲调异常哀伤;钢琴的速度慢了下来,声音与之前相比更加苍凉;笛声还是那么悠扬,却不再那般灵动——更多的是感伤。这是一场为英雄准备的葬礼。英雄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上面盖了透明的玻璃盖子。透过玻璃,前来吊唁的小马们可以清晰地看见英雄的面容。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故事结束了。 一曲终了,余音依旧。不知是乐团的技艺精湛,还是在氛围渲染方面得了到听众们的认可,大家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连花花短裤也情不自禁地鼓起蹄子,向乐团表示祝贺。离开的时候,花花短裤想和我的爸爸妈妈交谈些事情,我猜测这一定与未来的巡演有关。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在全小马国演出,演出所得的一部分将以星光家族的名义捐出,用以帮助那些贫困的家庭和无马领养的孤儿。星光家族向来以善心待马,我们总是热衷于慈善。我也想捐一点,可是我并没有任何零用钱,塞拉斯蒂娅公主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即使精打细算,结余也并不多。想到不能为那些生活困顿、流离失所的孩子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不禁垂下了双耳。 “小姐,请问您怎么了?”花花短裤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为什么看上去这样伤心呢?” “我也想捐一点,”我回答,“但是我并没有足够的金币来捐赠……” “没关系的,”他说,“真正的善心不是用捐赠的多少来衡量的。或许我们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但是只要尽力了,我们同样会收获快乐。”花花短裤的话提醒了我。回到家,我从床下面翻出了一些以前常读的书,现在它们已经没有用处了。我将它们放入一个大纸箱里,用胶带封好,并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亲爱的小马们, 当你们看到这箱书的时候,你们一定会十分欣喜。对于生活贫困的你们,能有一本书已经是奢望。但是,这些书,曾经带给我一段多彩的年华。我希望它们也能带给你们同样的感受。希望这些书能帮到你们。 写完这些,我把书箱和爸爸妈妈的乐器放在一起,然后回屋休息去了。在梦中,我见到了那些收到书的小马们。他们的眸子,是那么的清澈、明亮…… 第20章 天角之巅 第2年,7月2日,星期六 自从回到小马镇,我就一直在钻研幻术魔法的要领。理论上来讲这种魔法用起来并不难,但是实际发挥的时候却有很大的变数——用魔力构造一个幻境,我们的想法总是在改变,而让幻术魔法在释放的过程中变化,这是非常困难的,稍不留意就容易失败。好在这种魔法对周围的环境影响不大,我才得以在图书馆中尽情施展。 啊,释放这类魔法真的好累,我要休息休息。当然,休息可不仅仅是坐下来喝茶放松这样简单,我准备出去走走。暮暮和斯派克外出去练习魔法了,仅剩我自己,守在家里也无事可做。因为是临时决定,我还没准备去什么地方,就在小马镇散步好了。我踏出家门,突然一阵疾风从我身旁吹过,甚至把我的鬃毛都刮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萍琪。她跑得那么快,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吗?她平时很少这样风风火火的。带着好奇心,我悄悄跟了过去。 沿着她大致的行进轨迹,我最后在一个小湖旁找到了她,暮暮正在那里练习一种变形魔法——把其他生物变成橙子。不过由于萍琪的干扰,她的实验屡次失败。从她们对话的内容来判断,萍琪希望能让自己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聚会了。但是……镜像水潭是什么呢?我没有印象。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立刻返回图书馆,去寻找记载和水潭有关的传说的书。不久,我找到了一本《小马国隐秘传说》,据说这本书里面所记载的传说很少有小马知道。在那里,我找到了镜像水潭的传说: 传说在无尽森林深处,有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荆棘丛生,鲜有马迹。不过,镜像水潭就在那里。它位于地下,十分幽静。洞内有一个巨大的水潭,据说只要有小马将自己的面孔在潭水上照映一会儿,水中就会出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几乎无法分辨。但是这个水潭有利也有弊,大量的复制品与本体在一起,既会混淆小马们的视听,又会让小马国陷入混乱之中。于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水潭的发现者研究出一种可以将复制品送回水潭的方法,但如果无法找到本体,会将本体当作复制品送回水潭内。所幸,千百年以来,几乎没有小马来过这里,更没有发生过本体被送回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我十分好奇,那就是萍琪制造分身的动机。难道……她要同时做几件事?也许我应该跟过去看看。但是,嗯……无尽森林那里面好可怕,总有古怪的生物突然冒出来吓唬访客。嗯……想想都不舒服。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没必要那么重视,啊~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我把书放回原处,然后走到楼上,躺在床上,准备入梦。嗯…… “银星,银星!”暮暮的呼唤声隐约传进了我的耳中。 “嗯……暮暮,”我微睁着双眼,含糊不清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她一边扶我一边说,“也许你应该过来看看。”说着她带我走到窗户旁。睡眼惺忪的我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了一片粉色的海洋。“暮暮,”我好奇地问道,“外面怎么有一片粉红色的海洋啊?”暮暮听到我的问题时,似乎有些,有些……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名状。后来我定睛一看,才知道那原来是成群的萍琪分身,她们不停地大叫着,“玩!玩!玩!”扰乱了小马们的正常生活,或许真的萍琪也在其中。 对了,”暮暮问我,“银星,你听过镜像水潭的传说吗?” “嗯……没有,”我回答,“但是今天早上我看到一本书,上面有关于镜像水潭的介绍。” “真的吗?!”暮暮喜出望外,“它在哪里?” “那里,”我指着一个书架说,“那里有一本名叫《小马国隐秘传说》的书。”暮暮走过去,找到那本书以后将它飘起来,然后开始寻找那个传说。 “是这个吧?”她把书的内容面向我。 “嗯。”我点点头。 “但是我们应该想一个办法,”暮暮说,“一个能够区分本体和分身的方法。” “不过我们首先要将所有的分身集中在一起,”我提出了完成这个计划的第一步,“这样才不至于将本体也送回水潭中。” “是的,可是……用什么办法能区分她们呢?”暮暮开始了短暂的思考。过了一会儿,紫色独角兽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没有好办法。见外面的萍琪们还小马们已经散去,我们决定带上斯派克,出去散散心。路上,我们偶遇了一只萍琪。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而且耳朵也垂着,似乎不是分身。“你看她,”我对暮暮说,“她似乎和我们见到的萍琪不太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暮暮问。 “你看,”我伸出一只蹄子指着她说,“我们见过的萍琪里,是没有神情这样抑郁的。” “那不一定,”斯派克质疑我的猜想,“其他的萍琪也可能有这样的表情。” “哦,是吗……”我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但是如果不问一下的话,又怎么能知道这个萍琪是真是假呢? “请问,”我鼓起勇气问道,“你是真的萍琪吗?” “我觉得无论是不是真的,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斯派克说。 “我怎么知道?”萍琪垂头丧气地回答,“每个萍琪都说自己是真的。”她把身体紧贴地面,转过身去,“我想我还是去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用蹄子挖挖土吧。”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我说,“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萍琪……但是我们想知道,你有没有能将萍琪们区分开的办法呢?” “嗯……当然有,”萍琪说,“如果你们能让她们做萍琪很难做到的事,那就能区分开了!” “好主意!”暮暮很高兴,“走吧,银星!” “嗯……我们要去哪里啊?” “当然是回家,”暮暮回答,“为区分萍琪们做准备!” “哦,来了!”临走前,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个萍琪。我总觉得,那就是真的萍琪——萍琪固然代表欢笑之元,但是欢笑之元又怎能没有伤心的时候呢?我很想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但是我没有说出的勇气,暮暮一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想法的…… 回到家,暮暮只是把那本写有解除镜像魔法效果的书带在身边,然后就出来了——将萍琪们聚集在一起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萍琪好动的特点会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她们身上。此外,仅凭我和暮暮,两匹体力和力量都不行的独角兽来完成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需要朋友们的帮助。可是……朋友们都去哪里了?找遍了整个小马镇,都不见她们的身影。“会不会到其他城市去避难了?”暮暮问我。 “这个灾难的规模要比精灵飞蝇那次小很多,”我说,“所以她们不会走出小马镇。倒是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有去过呢……”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的‘那个地方’……难道是无尽森林?”暮暮猜测道。因为她知道我胆小,害怕无尽森林这种地方。记得上次朋友们碰到毒玩笑的时候,我因为不敢同去而幸免。 “嗯……”我小声应着,然后轻轻点点头。 “没什么可怕的,”暮暮笑着对我说,还用蹄子摸了摸我的头,“小蝶不也独自进去过吗?” “但是……但是那不一样,”我辩解道,“她是为了营救孩子们才去的。” “但是你的身旁还有我啊,”暮暮说,“我可以保护你的。而且,我觉得这条路上不会有太多的危险的。毕竟,我总是去泽科拉那里。” “好,好吧……”既然暮暮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通往无尽森林内部的路只有一条。在进去之前,我一直把身体伏在地上,紧闭双眼,还用两只前蹄捂着头。我能感觉到暮暮在用力推我,,但是我……我不想进去,虽然已经答应了暮暮。可是暮暮处理我的办法却让我始料未及——她用嘴紧咬我的尾巴,然后硬把我拖进了森林。我从来没有过失态的时候,或许……在这个没有其他小马看到的地方,偶尔,偶尔……失态一次,也没有关系吧。就这样,我被暮暮拖入了森林内部。 从我的视角来看,这段路只是有一些小爬虫经过,并没有什么危险的猛兽。突然,一棵树下传来一阵呼唤声:“暮暮!”声音很小,但是因为我离地面很近,所以我听得很清楚。我用魔法拉了拉暮暮的尾巴:“暮暮,这附近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叫我们啊……”“暮暮!”紫色独角兽正准备仔细寻找声音来源,又传来了第二声。见我们没有反应,那生物干脆伸出一只蹄子。等等,蹄子?而且是蓝色的。暮暮看了这个,疑惑地问道:“呃……云宝,是你吗?” “当然!”云宝回答,“快和银星进来!”在她的帮助下,我们进了树洞。在那里,我们找到了萍琪以外的其他朋友——哦,还有小蝶的动物朋友们,因为这个树洞是它们借给我们的。“你们去哪里了?”阿杰问暮暮,“我们本来去图书馆那里找你们一次了,但是你们不在家,我们只能先离开了。” “嗯……我们有办法让小马镇恢复正常,”我说,“但是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尽管说吧,”阿杰说,“只要能让那群疯狂的萍琪不再捣乱就好。” “嗯。”其他小马也有同样的意愿。 “好吧,”暮暮接道,“阿杰,我需要你和你的家人一同将萍琪们赶进小马镇的礼堂里。” “明白!”阿杰回答。 “那我们呢?”瑞瑞问。 “我们只需要准备好道具,然后等待就可以了。”暮暮回答,“我们需要一块硬纸板和一小桶油漆。” “它们有什么用处呢?”我对暮暮需要的材料感到奇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显然暮暮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按照暮暮的嘱咐,我们用刷子蘸取一部分油漆,然后将它刷在硬纸板上,等待风干即可。阿杰把萍琪们赶进来之后,暮暮锁上门,然后试图让她们安静下来,但是毫无效果。 “都——给我——坐下!”暮暮发怒了,而萍琪们也随之安静下来。拉开幕布,一块涂满油漆的硬纸板就摆在萍琪们面前,而她们要做的j,只有等待。很显然,这是一个枯燥的实验。一开始,斯派克拿了一份爆米花,云宝拿了一副纸牌,瑞瑞则拿了一本时尚杂志,大家都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我和暮暮却必须看好每一只萍琪,然后将她们及时送回水潭。我认为这些分身出现的时间越短,她们与真正的萍琪的吻合程度就越低。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快就清理了十只假萍琪。或许是看到了结果,抑或是害怕被送走,剩下的萍琪们都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纸板,整个礼堂出奇地寂静。从她们的眼睛里,我能读出一丝恐惧和不安。 “这样就有意思多了!”斯派克一边说,一边把几个爆米花放进嘴里。 实际上,斯派克想错了,这非常无聊。又过了不知多久,当斯派克再也没有爆米花吃,当纸牌散落一地,当瑞瑞可以熟练地说出杂志里介绍的每一套礼服,当小蝶已经伏在台子上静静地睡着……可是,萍琪的数量却丝毫未减。斯派克等不下去了,他干脆躺下睡觉了,即使他的鼾声非常大。就在这时,我发现一只位置靠近窗户的萍琪走神了,她似乎正在看外面的什么景物。虽然仅仅是眼睛动了,但是当其他萍琪都不动的时候,这样的行为就有些格格不入了。于是我积蓄魔力,将魔法光束射向她。“噗”地一声,她就被送回了水潭中,之前的萍琪暮暮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送回去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又有更多的分身被我和暮暮送了回去,直到只剩下两只萍琪。 礼堂里,许久没有传出第二声。 云宝已经等不下去了,她紧咬着嘴唇,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瑞瑞只是坐在地上,疲惫地看着两只萍琪。整个礼堂里,仅仅回荡着斯派克巨大的呼声。 “看啊,那边有动物表演杂技!”云宝终于开口了。 “在哪?在哪?”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让那个原本可以以假乱真的分身显露了原型。也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暮暮将魔法精确无误地射向那个分身,将她送了回去。虽然实验已经结束了,萍琪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暮暮告诉她可以停下了。我想,萍琪能做到这样坚定,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正是她的坚持,才最终让我们排除了其他分身。或许从此以后她就会明白,生活中总会遇到选择的时候。或许有很多件有趣的事等待你去做,可你只能选择一个。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去尽情享受那个过程呢?任何一件事,其实都有它的乐趣,只是我们未必能发现它。 今天中午,我们准备邀请萍琪参加派对,不过她谢绝了,因为她想做的事,其实是睡午觉——还是当着我们的面睡着的。 “这也是一种乐趣。”小蝶微笑着说。 是啊,每件事都应是这样。嗯…… 第2年,7月19日,星期二 仲夏的夜晚,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宁静。坐在窗边,我正一边看着夜景,一边享受着一杯花茶。花朵淡淡的清香与图书馆特有的书香混合在一起,为这个夜晚平添了一层悠闲和恬静。 不过相比清闲的我,暮暮却一直在二楼忙碌。最近几天,她一直在那台望远镜旁观望着什么,然后又飘起她的记事簿,在上面写下一些东西。嗯……我觉得她是在钻研天文学。上次清点书目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几本关于天文学的书,后来暮暮又把放在自己家里的天文望远镜拿了过来,架在二楼窗户旁边,镜头还正对着窗口。晚上有时间的时候,她就会到旁边看上几眼,看上去很有趣。 今天晚上,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于是我放下茶杯,走到暮暮身旁,等待她记录笔记。暮暮完全没有看到我,她看到我突然出现在身旁,着实被吓到了。“嗯……抱歉,暮暮。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希望她不要生气。实际上,暮暮的脾气非常好,很少动怒。 “没关系,”暮暮丝毫不在意,“你也是来观星的吗?” “观星?” “观星就是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几光年甚至上百万光年以外的景观,”暮暮向我介绍,还在望远镜附近让给我一个位置,“来吧,看看这奇妙的宇宙。” 哇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左眼究竟看到了什么:透过望远镜的镜片,我看到了一个近似沙漏状的景物,而且散发着天蓝色的光芒。“这是什么景观啊?”我问暮暮。 “这是一个星云,”暮暮看了看望远镜显示的景象后回答,“它是由尘埃、氢气、氦气、和其他电离气体聚集的云雾状天体。它有很多形状,比如发射星云、反射星云、暗星云……” “这不过是外太空的冰山一角罢了,”暮暮接着说道,“还有更多的景象我们没有看到呢。”话音刚落,暮暮便下楼去找东西了,我怀疑她是去找和天文学有关的书籍。果不其然,紫色独角兽带回了一本《天文学概述》——一本大而且厚得出奇的书。“你可以看看这个,”暮暮说,“里面囊括了所有的天文学知识。”我喜欢观赏流星划过天际的景象,但是……我又不想成为一位天文学家,所以……这本书我并不想看。但是我又难以拒绝她,只能想办法不让暮暮继续提这件事。 “现在已经是仲夏了,”我对暮暮说,”不如我们去高地上看星星吧!”暮暮走到窗户边看了看,然后回答,“真是个好主意,”她高兴地说,“带上望远镜,我们出发!” 想不到暮暮竟然这么积极,主动飘着望远镜,这次连斯派克也没让跟过来,估计暮暮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虽然天上的星星十分耀眼,但是它并没有流星雨那样壮观,自然也没有小马去欣赏它们的美。暮暮架好望远镜,然后坐在我身边,“真是个明亮的夜晚!”她感叹道。 “嗯,”我点头表示同意,“记得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在一起过了。如果追溯到上一次,还是在那场流星雨上呢……”我的脑海中又隐约呈现出那时的情景:一大群小马挤在一起,只为了能有一个足够宽阔的视野。斯派克趴在暮暮的背上,一边看一边打哈欠;我则尽力仰着头,试着离小马们远一些……这些都是珍贵的回忆呢! “那真的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呢。”我很享受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们回头一看,竟是露娜公主——我们的夜之公主。“嗯……请问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低下头,小声问道。 “我掌管夜晚,自然会在夜里出现,”露娜回答,“不过……我不是为了巡视而来到这里的,而是……”公主突然不说了。靛蓝色天角兽坐到我的左侧,然后也抬起头仰望夜空。星光照耀着我们,虽微不足道,却也能感知一二。我觉得,露娜公主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抬头看了没多久,公主又低下头,表情中带着一丝忧伤。她轻轻合上双眼,仿佛在回想着过去的某个让她记忆深刻的场景。但是许久以后,露娜公主的心情仍不见起色。 “公主,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暮暮问道。 露娜没有回答。 “请说出来吧,”我恳求道,“我们不会告诉其他小马的,只希望您能将内心的感受与我们分享一下。” “既然如此,”露娜公主抬起头,“我就带你们去了解一个更真实的我。”靛蓝色独角兽的角发出蓝紫色的光,然后一阵强光突然射向我的眼睛,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其实这是强光突然照射眼睛产生的短暂失明。 “嗯——”我下意识地用蹄子遮住双眼。 待我睁开双眼,眼前竟是星空长廊——怎么会来到这里?或者说,这里根本不是星空长廊。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三匹小马蹄子踏地的声音。这片星空由许多星星组成,它们大多发出亮得耀眼的白光,还有少数亮度很低,却散发着颜色各异的光芒的星星,它们构成了这里的水绿色。“这……这是哪里?”我胆怯地问道。 “这里是星空幻境,”公主回答,“继续向前走,你们就会看到我的成长历程了。”听露娜公主的描述,这里仿佛星空长廊一样,不过会有许多影像漂浮在其中。我和暮暮对视一眼,一同向前走去。只是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露娜没有跟过来。 走出不远,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那上面有一匹小飞马——好像是刚刚出生不久,下面还用笔写着一行字:“我的第二个孩子,露娜!”那如果这是露娜的话,写这行字的小马应该是……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的妈妈!另外,照片上的露娜是一匹飞马,那她又是怎样成为天角兽的呢?似乎露娜公主的心结已经在离我和暮暮越来越近。 接着,第二张照片向我们缓缓靠近,那是小露娜得到可爱标志时拍摄的。照片中的露娜兴奋地扇动着小翅膀,注视着臀部的可爱标志——夜晚的弯弯的月亮。照片下同样写着一行字:“露娜的可爱标志,真让马兴奋!”但是,仅凭字迹是不知道是谁写在上面的。所以……露娜公主的妈妈又去了哪里? 第三张照片,是露娜和姐姐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照的。照片上的老师鬃毛是浅粉色的,身体还没有现在这样修长,露娜也是如此。下面写着:“这是上天给你们的赠礼,孩子们,希望你们能领导小马国走向辉煌!”看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了这段路上照片的意义:这些照片记录着露娜公主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对公主有极大的影响。 原本我以为,拥有上千年寿命的露娜公主会记录下一些难以磨灭的事情,比如亲人逝去之类的内容,但是我想错了。刚到第四张,就是露娜成为梦魇之月的情景。第五张,也就是最后一张,是她在噩梦之夜上被小马镇的小马们所接受的场景。但是我觉得,问题就在这张照片上,虽然表面上,露娜公主很开心,但是在她的内心,又有哪些不为马知的痛苦是她正在默默忍受的?看过第五张照片,这条路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走出长廊,我发现我、暮暮和露娜公主仍然坐在一起。“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她问道。 “嗯。”我点点头。 “没错,我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露娜说,“我不希望原谅自己,正是因为我,才给小马国引起了深重的灾难……”靛蓝色独角兽欲言又止。 “是的,”我安慰道,“但是您已经不是曾经的您了。您要做的,就是像千年之前那样,为小马们送去安详、美妙的夜晚,就像今天一样。”我突然感觉到,和露娜公主之间也可以这样亲密。那夜,我们都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坐成一排,一边仰望夜空,一边闲谈: “银星,你是什么星座的啊?”暮暮问我。 “嗯,我……”我羞于开口,“为什么不先问问露娜公主呢?”我看了看身旁的露娜。 “我是巨蟹座,”露娜回答,“暮暮,你呢?” “我记得自己是水瓶座,”暮暮回答,“好像星座与生日有关。”暮暮居然会在研究天文学的同时钻研这个。 “银星,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露娜公主亲切地问我。 “嗯,嗯……”我不由自主地垂下自己的耳朵。 “银星,你的脸红了?”暮暮问道。 “也许她只是不想说吧,”露娜猜测,“她一直都这样沉默寡言的。” …… 仲夏夜,与夜空为伴,同挚友共度,分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原来也是一种享受…… 第2年,7月20日,星期三 “姐姐,姐姐!”正在看书的我突然被银光的叫喊声打断了思绪,“明天我们有重要的活动要参加哦!” “什么重要的活动啊?”我放下书问道,“不会又是中心城名流邀请的宴会吧?” “不是,”小妹妹笑着摇摇头,“是拍——卖——会!”她故意拉长音调回答。 “拍卖会?”我很惊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参加这个?“这个是哪位名流邀请出席的吗?” “不是,”银光说,“是爸爸妈妈自己报名的,而且一定要我们去呢~” “嗯……我想这应该是件好事,”我说,“也许会有一些很有意义的藏品会在上面拍卖,然后拍将卖所得捐给慈善机构。” “希望如此,”银光接道,“不打扰你了,我要去练琴了!”说罢她离开了我的房间。不一会儿,流畅的琴音便从客厅传出。嗯,真羡慕银光,我看到那些音符就会不知所措,进而感觉像是在被许多小马注视着,希望能立刻找一个无马知晓的地方藏身,用鬃毛遮住面部……不过,不会弹没有关系,能做一个欣赏者,我也十分乐意。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拍卖时的场景:许多小马坐在大厅里,接连为一件拍卖品出价。主持拍卖的小马则在第一时间将目前的最高价报出。报出三次过后,如果没有小马再出价,主持就会飘(拿)起木锤子,敲一下桌子,宣布成交。辗转反侧,却仍然没有倦意。为了能更快地入梦,我从书架上飘出一本书,借着角散发的微弱的光读起来。似乎没过多久,我就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睡得太晚了,第二天早上我居然无法准时起床了,还是银光把我叫起来的。父母早已做好准备,刚吃过早餐,他们就给我穿上一件闪亮的天蓝色长裙,从镜中看去,宛如小公主一样优雅。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竟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爸爸看到我镜中的样子,又见我脸颊泛红,于是他走过来安慰我:“没事的,银星。别忘了,我们也是名流。更何况,进入会场的都是来自各个城市的名流,他们也会身着礼服的。看看爸爸妈妈:爸爸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头上还带了一顶礼帽;妈妈呢,她特意梳了一个新发型,她把鬃毛盘起来,然后用橡皮筋捆上。妈妈穿了一件粉色多褶裙,与她白色的身体和米黄色鬃毛十分相称,有种典雅的美。再看看小妹妹:她的身上也穿了件多褶裙,不过比妈妈的小很多,而且没有改变鬃毛的样式。会场离家不远,所以我们提前一个小时步行去那里。 我们进入会场时,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很长的时间。拍卖厅只会在拍卖开始前半个小时开放,所以我们决定分开:我和爸爸去看看里面的宣传海报,银光和妈妈则在拍卖厅外面等候。爸爸示意我跟着他,这样才不会在小马多的时候走失。 再往里面走,我看到一张印着宝石饰品的海报。“爸爸,”我招呼他停下,“你看这上面的饰品!” “哦?”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看了看。 “天哪,”爸爸突然兴奋地叫起来,“这不是遗失许久的翡翠戒指‘自然之眼’吗!” “‘自然之眼’?”我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这可是小马国最稀有的宝物之一,”爸爸介绍,“据说它来自极深的地层,是一块几乎没有瑕疵的极品翡翠!” “所以,你想把它据为己有?”我问。 “当然不,”爸爸回答,“这样的珍品,应该与其他小马一同分享它的色彩。” “嗯……它应该很贵吧?”我走到爸爸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 “是啊……”爸爸的神情有些沮丧。显然,它的价格是我们无法承受的。就在这时,一个营业员飘着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看上去亮闪闪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银星,银星?”甚至爸爸的声音也没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嗯……嗯?”我疑惑地看着爸爸。 “孩子,你看到了什么?”爸爸亲切地问我。 “嗯……我看到了一件闪闪发光的物品”我小声回答,“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也许它会在今天的拍卖会上出现呢,”爸爸对我说,“那时你马上就会想起来的。”他看了看蹄子上的蹄表,“哦,时间快到了,我们回去吧。” “嗯。”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我和爸爸回到了会场入口。妈妈和银光站在一旁,正在和其他名流谈话。见我们回来了,妈妈立刻让爸爸来代替她谈话。我则站在爸爸身旁,低着头,沉默不语。所幸,没有哪位名流问我问题。我并不害怕出现在小马多的场所,可是一旦我是小马们的焦点,或是有陌生小马来询问我的时候,我的脸总会不由自主地泛红。不知为什么,很多我并非不想开口,却总是羞于启齿…… 参加拍卖会的小马们按顺序进入会场,然后就座。没过多久,会场的大门就关闭了。与此同时,一匹身着黑色西装、衣着整洁的雄性独角兽拍卖台。“女士们,先生们,”他对我们说,“欢迎参加本次拍卖会!”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本次拍卖会上共有七件拍卖品,”他介绍道,“现在,让我们亮出第一件——”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升降台突然从地下抬起一个华贵的宝箱,然后用魔法打开它。打开的那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便四散开来。待华光减退,大家才得以仔细观赏这件拍卖品:它是一块圆形的宝石,通体发蓝,却散发着白光,而且它非常小——大概是一枚二十克拉的钻石戒指上钻石的大小。这样精致的拍卖品,想必会有很多收藏家竞相出价。 “这是从百米深的土层中挖出的稀有淡蓝宝石!”主持者介绍,“这件宝物的起价是一千个金币!”作为一颗淡蓝宝石,这样的价格已经很合理了。瑞瑞曾经用过这类宝石装点服饰,她曾经告诉过我挖这种宝石有多么困难:“虽然我会宝石探测魔法,”她说,“但是我并不能这宝石出土之前就判断出它的类别和品质。一箱淡蓝宝石我足足挖了四个小时,而且深入地下十几米身的地方才能找到!”况且,淡蓝宝石一般都不会非常耀眼,而拍卖的这种宝石,一定会价格不菲。 “我出一千个金币!”一位竞拍者说道。 “我出两千个。”另一位竞拍者平静地回答。 “两千个金币一次,两千个金币两次……”主持的话似乎在告诉竞拍者,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千八百个金币!”一位名流开口了。而这样的价格,也没有那匹小马能超越。爸爸没有出价,作为一个音乐家,他并不喜欢收藏东西,家中唯一能被称作“藏品”,也只有我的书。最主要的是,这次重在参与,并不求能够竞拍到什么。 “两千八百个金币一次,两千八百个金币两次,两千八百个金币三次,成交!”主持者用魔法飘起锤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宣告这件藏品竞拍结束。 休息过后,主持拍卖的小马换成了一匹雌驹,她的开场白和之前那位几乎一样。而这次的拍卖品,居然是一本食谱。据说,它原本不属于小马国——因为这是一份来自异国的、几百年前的食谱,而且是皇家专用的。虽然时光变迁,但是纸质却没有改变。配方是写在一种极具韧性的纸上的,这种纸十分耐用,即使纸张变色,它也不会变脆、风化。它“丑陋的”让很多名流和收藏家望而却步,尽管价格非常便宜——起拍价仅仅三百个金币。但是一想到食谱,我就会萌生难以抑制的兴奋心情。“四百五十个金币!”我的声音打破了会场内的寂静。等我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的时候,我顿时感觉脸像高烧时那样热,那样红…… “四百五十个金币一次,四百五十个金币两次,四百五十个金币三次,成交!”主持者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回荡着,久久不能散去,虽然第二次竞拍已经结束了许久。爸爸带的钱远比四百五十个金币多,不过他还是不太满意我一开始就把价格说得那么高。嗯……我也是害怕其他小马会把它抢走啊,它可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了。 拍卖品一件一件地被中标的小马带走,却唯独没有见到那个闪光的东西。我有些失望,担心它已经在其他的拍卖厅里,被其他小马带走了。可实际上,最后一件拍卖品正是它——那是一枚银质奖章,上面刻着一台钢琴。“爸爸,”我小声问道,害怕会声音太大扰乱会场内的秩序。“那个奖章……” “是它!”爸爸惊讶地表情告诉我,它一定与我们家族有联系。我还记得……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曾经给我看过一枚这样的奖章。它也是银做的,上面刻着一台钢琴……等等,难道这就是那枚遗失的奖章? “这是一枚数十年前的银质奖章,”主持介绍,“它曾属于一位技艺精湛的钢琴家,起价为一千金币……” “三千金币!”主持话音未落,爸爸的声音就已经脱口而出。没错,爸爸认出了它,所以无论花多少,他都要把它买下。出乎我的意料,其他名流竟然都没有出比这更高的价格!我们也毫不费力地将它带回了家中。 后来听爸爸介绍,才知道这枚奖章是爷爷最心爱的物品。几十年前,年轻的爷爷也是一位出名的音乐家,而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在小马国全国钢琴家竞赛中得到第二名的成绩——至于竞赛的第一名,正是我的奶奶,后来他们因为音乐走到了一起。不过十多年后,爷爷在整理杂物时遗失了这枚奖章,好在他十分爱惜它,奖章才会被爸爸在这里发现——这也就是银光口中的重要的活动——把爷爷的奖章带回来。最后,我们成功了! 除了圆满完成任务,我还收获了一本独特的食谱。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制作上面的菜肴,并把它分享给亲人以及朋友们。 第2年,8月1日,星期四 “咚咚咚!”蹄子敲击木门发出的清脆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才早上七点,会是谁呢?一定不会是来借书的小马——图书馆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开门。我用魔法打开门,却不见小马的踪影。关上门,回过头,四只小雌驹一览无余。从她们委屈的表情来看,孩子们一定是被谁欺负了,身上的脏物可以作证:飞板璐的身上有番茄汁和番茄果肉;小苹花的是一杯香草奶昔;甜贝儿是草莓奶昔。银光身上虽然没有脏物,但她一样很不高兴。“哦,孩子们,”我关切地看着她们问道,“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啊?” “巴布西西!!!”四个孩子的喊声让我下意识地垂下了自己的耳朵,它们受不了这样的声音。至于楼上的暮暮和斯派克,他们也被这声音吵醒了,带着惺忪的双眼走下楼梯,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们,”暮暮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先说!”银光叫道,“她和白银勺勺、珠玉冠冠一起霸占了我们的基地!” “还有还有!”飞板璐接道,“她欺负我们,还不让我们告诉你们!” “先冷静一下,”我说,“能告诉我你们口中的巴布西西是谁吗?” “她是我的表姐……”小苹花小声地回答,“我们试图邀请她加入可爱军团,但她却选择了和白银勺勺、珠玉冠冠在一起,一同欺负我们。”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们的原因,”甜贝儿说,“我们希望你们能提出一些对付她们的办法。” “孩子们,”我说,“她们这样欺负你们,确实是她们不对。但是仔细想想,你们是同学,不是应该互相接纳对方吗?” “可这一点也没用!”飞板璐抱怨,“在她们眼中,我们注定是低她们一等的!”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我问她。 “我们……”飞板璐一时语塞。 “相信我,”我说,“你们要想和巴布西西恢复关系,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与你们产生隔阂的原因。另外……”我问小苹花,“她是不是和你们一样没有可爱标志啊?” “是的。”小苹花回答。 “那我们要怎么靠近她呢?”银光问,“她们一直都是三匹小马一起行动动,轻易不分开的。” “我不知道……”我有些惭愧地说,“抱歉没能为你们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姐姐,”银光提议,“不如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一次?我们也渴望能自己解决这些棘蹄的问题。” “当然可以,”我低下头,“但是我担心你们会想出一些过于极端的想法……” “不会的!”等我抬起头的时候,四匹小马早已跑远了。唉……希望她们的解决方案不会是像我想象的那样。 “银星啊,”暮暮问我,“你觉得能相信她们吗?” “当然可以,”我回答,“我相信她们能化解矛盾。” “哦,对了,”紫色独角兽突然转移话题,“明天就是小马镇一年一度的花车游行日了,你想参加吗?” “当然,”我从不排斥新活动,“可是花车该怎么办呢?” “自己做一个,”暮暮提议,“我可以让斯派克帮你。” “做花车?太棒了!”斯派克很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和银星共事呢!” “嗯……合作愉快。”我小声说道。 “走吧走吧,”斯派克一边推我一边说,“去找做花车的材料啦!”我还没缓过神,就已经被他推出了屋子。 据斯派克介绍,游行花车非常大,而且一定要特别一点——最好能有突出的特点。嗯……我觉得,如果想突出一些,就应该把花车的形状做得特别一些。既然我是代表住在图书馆的小马,那为什么不把它做成一本书的形状呢?最好是书页敞开,倒放在桌子上的样子,那样驾驶时既有足够的视野,又能突出其主要特点。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斯派克,小龙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就在去采购的路上,我把花车的草图画了下来——为了方便记住购买的材料,我特意让斯派克准备了羽毛笔和记录纸。 如果要节省支出的话,出去花车的主要结构,其他的部分用纸糊好后上色是最好的选择。可这样的花车外壳很脆弱,很容易损坏。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决定用木板来构建骨架。因为形状的缘故,纸质的外壳容易受损。在商店里,我们买了四桶油漆、一堆木板和钉子、两把刷子以及大量的木条、不同尺大小的锯子以及其他工具。当这些材料被堆在一起的时候,我吃惊地用前蹄捂着嘴,久久没能缓过神来——这些材料摞起来甚至比图书馆还高,又要在一天之内完成,这怎么可能啊!“斯派克,”我用颤抖的声音问他,“你觉得我们会有多久完成?” “呃……一晚上吧,”他回答,至少我们的材料是已经提前做好的,不然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那么开始吧,”我胆怯地说,“尽可能快地完成它……”我不确定它能不能如期完成,但我会让它看上去尽量完美。 究竟是先做车身还是先做局部,我和斯派克有不同的意见。斯派克认为先做局部好,因为整个车身非常大,耗费的时间长,而且细节非常多;我认为先做车身好,因为如果先做好轮子,然后把它安上去,车子还能继续安装吗?我不知道……最后我们达成了一致:我做车身,斯派克做其他部分。就这样,我们顺利开工了。 想要做好车身,首先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地盘。买来的木板大小不一,我选了最大的两块,然后在它们上面分别刻出两处凹槽,以便放入作为连接左右两个车轮以及让它们保持转动的木条。削去木条多余的部分,使它变成圆柱形。然后将两块木板粘在一起,一定要粘牢,不然驾驶的时候车体会散架的。接着,用木条构建出花车外壳的骨架,然后用钉子把木板一一一固定在上面,固定之前要在每块木板上面铺一层纸。斯派克不解我这样做的原因,但我不会告诉他的,这可是秘密。 做好骨架,我飘起一个刷子,蘸上油漆,按照我的设想来绘制整个花车外壳的颜色:它是一本魔法书,封面由棕色、黄色、蓝色和白色组成。就在我粉刷木板的时候,斯派克的轮子也做好了。可是装上了轮子,又该怎么控制花车本身改变方向呢?我想到了轮轴。这是一种可以省力的简单机械,而且制作并不难。在前面的木条中间钻洞,但是不要钻透;接着把一块木板锯成圆形,中间留一个与木条直径大小相当的圆形的洞,最好直径略大于木条,这样可以更容易地把它插进去;再将一个木块锯成大小相同的两块,分别在它们的中间留下凹槽,两侧涂上胶水,然后将它们置于木条的两侧,合上,最后确保它能正常转动已可以控制前轮即可。为了防止车速过快,把几根木条削尖,将它们连成像小栅栏一样的形状,当车速过快时,就将它放下去,尖锐的部分与地面摩擦,从而降低速度。不过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个装置,我又嘱咐斯派克买了一捆很粗的绳子,将它绑在一根支柱上,这样花车就完成了。经过测试,它完全可以参加明天的游行,而且没有任何故障。躺在床上,望着远处的夜空,忙碌的那些时辰仿佛未曾存在过一样。明天,就是花车游行日了…… “银星,银星!”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斯派克的呼唤声了。可是……为什么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呢?“银星,快醒醒!”,我费力地睁开一只眼,发现斯派克正在用力摇晃我的身体,企图让我醒来。“斯派克,”我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事啊?” “你难道忘了今天的花车游行吗?我们该上路了!”小龙焦急地回答。 “对啊,游行!”我立刻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起来,然后迅速冲进驾驶室。等斯派克上车以后,我解除了花车的固定装置,使它径直向举办地开去。 花车巡游从小马镇的中心广场开始,路线呈环形,最后回来。我们来得比较晚,所以没能看到孩子们。我让斯派克帮我观察情况,自己则继续调整花车。昨天只顾着赶工,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可是又因为早上太匆忙,我忘记带工具了……正当我准备告诉斯派克这件事的时候,他那边出现了情况。“银星,你看!”他用爪子指着前面,“那不是可爱军团吗?”我定睛一看,确实是她们。“不过……她们是怎么出来的呢?”我问小龙,“是否有可能是巴布西西把她们赶出来的?” “有可能,”斯派克回答,“不过我们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了,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久,其他花车就开始前进了。斯派克示意我来驾驶,但是我不想过去。制作时给车前面留的缺口太大了,只要有小马在附近驾驶,就一定会被看到。在那么多小马面前,嗯……想想都可怕。斯派克只好自己驾驶,但我会隐匿在暗处指挥他,从而顺利完成整个游行。我没有勇气面对那么多小马,希望斯派克不要生气……他会原谅我的,对吧? 开着开着,车速突然慢了下来。“斯派克,”我问小龙,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游行时只有出现意外,车速才会改变的。 “据前面的小马说,有两辆花车偏离了原定线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他们只好减速行驶。”斯派克解释道,“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当然,”我说,“活动还是要继续的。” 活动结束后,我和斯派克找到了暮暮。我们向她解释了看到可爱军团这件事,但是却不知道孩子们去哪里了。暮暮听了我们的话后,告诉我们阿杰之前也在,但是中途她说要回家,还有重要的事没完成。这样的话从阿杰口中说出,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于是我来到了阿杰的农场里。还未进家门,就看见四匹小马驹泡在一个满是泡泡的木桶里,旁边站着巴布西西,只不过这次她是低着头。阿杰见我来了,立刻招呼道:“银星,你是来找孩子们的吗?” “没错,”我点点头,不过目光却丝毫没有从孩子们身上移开,“银光,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问小妹妹。 “对不起,姐姐……”她低下头说,“我们太想报复巴布,结果……” “其实我也有责任,”巴布接道,“我只是不想再受欺负而已。在马哈顿,我就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我不愿意成为弱者,所以才不肯加入可爱军团……是她们在紧急关头救了我,”她指指木桶里的小马驹们。 “也许你不知道,”银光对巴布说,“复仇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真……真的吗?”巴布的表情有些诧异。 “巴布,”我走到她身旁说道,“我可能无法想象你的内心承受过多少痛苦,但是我也有过和你相似的经历。但是我并没有像你那样,将这些怨恨发泄在其他小马身上。即使有小马因为你没有可爱标志而欺负你,那又怎样?你仍然可以享受发现真我时的快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其他小马的嘲讽与欺凌,不过是你前进的动力罢了。” “哇哦,银星,”阿杰对我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说出这样富有哲理的话呢!” “嗯……真的吗?”我下意识地转过身。 最初我以为可爱军团再也不会接纳巴布,但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巴布成为了可爱军团的一员,而且答应小苹花在马哈顿开一个分部。我想通过这件事,银光一定能学到不少关于友谊的道理吧?真想拿出纸笔,让她给老师写一封信,讲述她的心得。 第2年,8月27日,星期二 自从感化了无序,谐律精华就一直被放在图书馆里。每天早上,我都会仔细观察一下它,虽然这样做看上去毫无意义。日复一日,几周过去了,它们仍然没有变化。 可是今天早上,我发现它们不一样了:云宝项链上的宝石突然变成了粉色,而小蝶的宝石变成了浅蓝色;萍琪的宝石变成了橙色,而阿杰的宝石变成了紫色;而瑞瑞的宝石变成了火红色,可是暮暮和我的皇冠却仍然没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现在去找暮暮,她早上刚刚出去,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书桌上的一本书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本书我从未见过,似乎是谁特意送过来的。书的下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暮暮: 这本魔法书的最后一页上记载着一个白胡子星璇未能完成的咒语,我相信凭借你的阅历,你可以将它补充完整的。 塞拉斯蒂娅公主 没想到这封信是老师寄来的。我打开书,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那条咒语:“一生六律,六律归一。命运标记,考验将至。”我在心里默念着它,以防谐律精华再次被篡改。幸运的是,它并没有被改变。正当我试图参悟咒语的大意时,暮暮和斯派克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紫色独角兽满脸忧伤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嗯……暮暮,”我试着避开敏感的话题,“你看上去为什么那么疲惫呢?”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放置谐律精华的玻璃柜。突然她转过头,双眼圆睁,以不可思议的口吻问我:“为什么,银星!你为什么没事?”紫色独角兽的吼声来得太突然,我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用长长的鬃毛遮住面部。见我不回答,她只好叹口气,上楼了。 “斯派克,”我把目光转向小龙,“暮暮究竟在外面见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 “唉,”还没等我问完,斯派克就叹了口气,打断了我,“因为那个咒语,朋友们的可爱标志都变了,她们的真我也因此迷失。而暮暮因为误施了咒语,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正如斯派克所说,楼上便传来了一段歌声: 我必须想个办法 让这一切恢复原状 我不曾想过这样一个小错误,却惹出了这样大的魔法 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我不该念那咒语 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不曾想过这个无意的举动,会引发这样的危机 为什么,为什么—— 希望在消逝,我究竟该怎么做? 追寻着答案,我害怕自己找不到出路 泪水滴下,一切仍无法复原 那些点滴,我又该如何去找寻? 尽力,尽力—— 尽力,尽力—— 听着听着,我竟感觉自己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歌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微弱的抽泣声。“我要去安慰安慰暮暮,银星,你也来吗?”斯派克问我。“嗯,”我点点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走进卧室,暮暮正趴在床上,轻声抽泣着。见我们来了,她似乎有了倾诉的对象,于是直接对我们说:“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我能感觉到暮暮话语中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实际上,塞拉斯蒂娅公主需要她用她的阅历来完善这个咒语。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暮暮现在不过是处在瓶颈期而已。如果换作我的话,也会有同样的表现的。 “暮暮,”我说,“一时的失败并不能代表一切,也许朋友们因为咒语迷失真我,那你也可以……” “怎么做?”暮暮打断了我,“谐律精华是很强大,但是分开的话,它们的几乎毫无威力!”紫色独角兽的话不无道理,当其他精华都被调换后,仅靠团结和魔法两个精华是不可能继续保卫小马国的。 “对了,团结!”我突然有了新的办法,“暮暮,还记得你是怎样打败无序的吗?”, “嗯……我记得无序迷惑了其他朋友,让她们变成了自己的对立面,甚至让我也迷失了自己。在那些我寄给公主的报告的帮助下,我重拾了信心……” “难道……你是想用那些报告?”暮暮反问,“可是公主并不知道我误施咒语的事,而且后来我几乎没再写过信……”刚看到的希望似乎又要破灭了。 “我只是在想,”我向暮暮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能用魔法唤起她们沉睡的过去,也许就能成功呢。” ““好主意!”暮暮走到一扇窗户附近,又一次欣赏着那张照片。我记得那是我和暮暮决定留在小马镇之后,塞拉斯蒂娅公主特意找摄影师为我们拍的合影。或许时光变迁,你我都容颜早已不是当年,可彼此却仍然记得,那段快乐的时光…… “我的朋友们……”她的脸上带着微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隐约能看见一层紫色的魔力场。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是实施的时候了。 “斯派克,带上谐律精华!”暮暮嘱咐道,“让我们把朋友们带回来!” “银星,你不去吗?”斯派克问我。 “当然要去,”我说,“如果所做的这些能够拯救朋友们,我一定要帮忙!” “那出发吧,”暮暮说,“先去找小蝶,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来到糖块屋,我们并没有看见小蝶的身影。蛋糕太太告诉我们,小蝶刚刚离开这里。“她说自己无法让小马们开心,所以离开了。”蛋糕太太略带惋惜的语气说。对我们而言,这是一个寻找小蝶的绝佳线索。我们知道小蝶来自云中城,那她一定会回到那里。既然如此,小马镇的热气球租赁处就是她一定会去的地方了。我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暮暮,而紫色独角兽的推理竟和我如出一辙。 赶到那里,小蝶正低着头,拖着许多东西准备上热气球。“小蝶!”我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云中城和父母一起住,”小蝶回答,“不管我怎样去尝试,我就是不能让小马们开心。也许……我本就不是一个好的派对策划者。可是我的命运就该是这样的啊,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我还没开口,小蝶就陷入了谬论之中。 “银星,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过了一阵,米黄色飞马恢复了正常。 “嗯……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以吗?” “当然,”小蝶小声回答,“我会尽力的。” 带她去小屋的路上,我试图让她想起些过去的事,包括她的可爱标志是什么样的、怎样得到的,以及她是怎样认识我、暮暮以及其他朋友的。可奇怪的是,小蝶坚持认为自己的可爱标志是三个气球,而且她居然说出了我们如何与她相识——只是和我的版本不一样。看来,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可爱标志是三只蝴蝶时发生的事了。 打开门,屋内已经乱作一团:动物们在屋子里来回跑着,而且它们脸上都有愤怒的表情。可怜的云宝被捆绑着,放在缸里。也许再过一会儿,动物们就会在缸里装满水,然后……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救命——”云宝的喊叫声是那样的无助。 “我们希望你能帮助云宝摆脱困境。”暮暮说。 “我相信你能完成,”我说,“不试一次怎么会知道呢?” 听了我的话,小蝶飞到空中,试图用语言安慰小动物们。但是屋里的噪声太过嘈杂,我听不清小蝶和它们说了些什么。接下来,情况不一样了:小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许多不同种类的坚果,例如松子;她还拿出了一些胡萝卜、水果和生菜,甚至是蜂蜜。很快,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进食的声音——原来这些动物都饿坏了。不过它们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是没有道理——和小蝶不同,即便拥有小蝶的可爱标志,云宝仍然没有与小动物沟通的能力。我想唯一能了解云宝内心的动物,应该是她的宠物陆龟坦克吧? 在小动物们安静的同时,小蝶的身上也出现了浅黄色的光环。“这,这种感觉好奇怪、好温暖……”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暮暮,这……” “是时候了,”暮暮回答,同时飘出善良之元,“把它戴在小蝶的身上就可以了。”说着她把项链戴在米黄色飞马的脖子上。突然,耀眼的光芒从项链射出,将小蝶的身体包裹起来。强烈的光芒让我不得不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睛时,小蝶已恢复了记忆,但是身体伏在地上,好像十分疲惫的样子。我走到她身旁,弯下身子,轻声询问:“小蝶,小蝶?”她微微睁开双眼,意做回答我的呼唤。似乎眼前还是一片朦胧,她断断续续地问我:“银星……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她一边说,一边试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在她伸出蹄子的时候,我立刻接住,然后将她扶起。“小蝶,你恢复正常了!”暮暮看到此景,喜出望外。 “嗯,”米黄色飞马点点头,“我感觉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像萍琪一样站在许多小马面前,试着让他们开心……” “喂!”云宝的叫声打断了我们,“这还有个朋友被绑着呢,快帮我解开!” “哦,来了!”我急忙点亮自己的角,把绳子解开。 “天哪,总算出来了!”云宝感叹,“那些动物太可怕了!” “先不要想它们了,”暮暮说,“我们还要去找瑞瑞,只有你能帮忙!” “嗯……你不会不想去吧?”我问云宝。 “怎么会呢,”云宝说,“她可是我们的朋友啊!” 瑞瑞还在外面,但是周围的小马都用一种唾弃一样的眼光看着她。为什么?只要看看天空,答案自会明了。我们找到她时,她正低着头,伤心地走在路上。“瑞瑞,”我试着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回家,”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沮丧地回答,“我似乎永远也不能打理好天气。要么太热,要么太冷……” ““也许……云宝可以帮你?”我猜测道。 “轰隆!”云宝还未回答,一个炸雷打响,她便躲到了斯派克身后,“我,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斯派克责怪道。 “可是,那闪电要……”云宝辩解。 “没有那么危险,”暮暮说,“你只要飞到云朵附近,然后用蹄子轻轻一踢,云朵就散去了!” “那,那我试试吧……”云宝起飞了。她飞到一朵乌云旁,仅仅用尾巴一扫,那云就没了踪影。这似乎给了云宝自信,于是她干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很快,漫天的乌云就被晴天所取代,云宝的周围也开始闪烁着红色的光。暮暮将忠诚之元飘起,戴在云宝的脖子上…… 当光芒慢慢褪去,那段彩虹色的记忆也随之被复原。没有做任何休整,我们立即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直到朋友们的可爱标志全部被复原。可是,我们似乎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当暮暮带上皇冠那一刻,她的皇冠却突然由金色变成了黑色,上面的六角星则变成了棕黑色。“这……这是怎么回事?”暮暮吃惊地望着落在地上已经变色的皇冠,许久说不出话。与此同时,我的魔力似乎被释放了一样,自己的眼睛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了。据说我的角当时将一束光射向遥远的天际,然后天上就落下了无数雨滴状的东西。可怕的是,小马们碰到它以后,他们的可爱标志就会变成其他小马的,和朋友们一样,真我就此改变。 “我们该怎么办?”暮暮深感前路迷茫,“这,这可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红着脸低下头,眼眶里噙着泪水。 “这不是你的错,”暮暮安慰我,“是我们把整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对了,”瑞瑞问道,“既然我们的力量可以与魔法之元共同作用,那么和团结之元也应该可以吧?” “我不知道,”暮暮回答,“我甚至连我们七个共同作用的时候都没见过。” “试一试吧,”我小声说,“也许会有效果的……” “可是,我们要将它作用于哪里?”阿杰问道,“如果对每匹小马都这么做的话太不现实了。” “或许……可以用在皇冠上?”小龙提出了他的看法,“或许会让魔法之元恢复也说不定啊!” “就这样吧,”我说,“我记得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咒语。除了斯派克,大家都要帮忙。” “明白!” 随后,我点亮自己的角,释放魔法,以激活谐律精华的力量;朋友们闭上双眼,将暮暮围起来,暮暮自己也闭上双眼;斯派克将皇冠戴在紫色独角兽头上,然后他走到一旁。就在一瞬间,我感觉一股巨大的魔力涌入全身。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接着,我的面前一片空白,之后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最后我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再睁开眼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朋友们,而是一双不正常的眼睛——那是小呆在盯着我看。看到我醒来,她似乎很高兴,“哦,银星,你醒了!” “我……我这是在哪里?”我问她。 “你还在街上啊,”萍琪突然凑到我面前,“我们为了验证魔法是否生效,特意把小呆找了过来。她说刚才自己的可爱标志还是一个青苹果,然后突然就变回了一串泡泡。这很神奇是吧?”“是啊,”我点点头,“不知道暮暮对此有何感想。” “当然有,”暮暮回答,“我要将它们写在那本书里!”, 飞奔回图书馆,暮暮立刻翻到那页,然后飘起一只羽毛笔,在纸上写道:“团结一心,不畏艰难。命运无常,七律常驻。友谊之光,永恒闪耀!”当最后一笔落下,朋友们的谐律精华突然射出光束,将我们包围起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白光便将我裹住了,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暮光闪闪,银星……”闭眼间,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这声音温柔、和蔼,让我感到非常亲切。但是仔细一听,我便发现这是老师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 “我……我这是在哪里?”睁开双眼,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星空长廊里,却又不敢肯定。 “你们现在在星空长廊里。”老师回答。 “但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暮暮不解地问道。 “首先要恭喜你,暮暮,”老师现身了,“你完成了那个未完成的魔法!” “是啊,”暮暮回答,“可是还有朋友们的帮助呢。” “我能理解,”公主说,“这个魔法仅凭你自己是不可能完成的,必须有朋友帮忙。”老师向我们解释了她的用意,“只有这样才能检验你是否学到了友谊的精华。现在看来,你成功了。” “跟我来吧”老师接着说道,“一起回顾一下你们与朋友们共同经历的时光吧!”星空长廊里,第一次回响起温婉的歌声——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对暮暮由衷的赞赏: 你走过了漫长的旅程 自从第一天起,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 看你如何成长 看你如何进步 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将你所学传递给其他小马 你已经长大 你已经学成 我倍感荣耀 “做出改变,改变什么?”暮暮问道。 “你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老师回答,“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有潜力成为一名公主。” “成为公主?”暮暮很惊讶,“可是我,我……” “不要害怕!”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慷慨激昂,“从此以后,你将脱胎换骨!未来,需要谐律来守护g更需要有意的是力量!从现在起,你将负责将这份力量传播给其他小马,让整个小马国更加强大!相信我,适应这个新角色需要一段时间。而你的新生活,就在不远处迎接你!”我看到两个魔法光球环绕在暮暮周围,然后接在她的身体两侧。接着,暮暮就被光芒遮盖了。“老师,”我问塞拉斯蒂娅公主,“什么样的小马才有成为公主的资格呢?” “一位公主是千年难遇的,”公主回答,“当你对小马国付出了巨大的贡献,并数次拯救小马国于危难之中,生命的新篇章自然会开启。”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说。 当翅膀出现那一刻,我们就被塞拉斯蒂娅公主送回了小马镇。我们落在地上,争夺朋友们惊讶时,暮暮的双翼刚好伸展开,这着实让她们大吃一惊:“暮,暮暮……你竟然是一位……公主?”暮暮则看着这对巨大的翅膀,仍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一直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这时突然出现,“我相信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了。” “银星,那你呢?”云宝问我。 “我,我还不是呢……”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可是……有没有谁知道怎样成为一名公主?”暮暮疑惑地问老师,“或者有没有教小马这样成为公主的书呢?” “别担心,”塞拉斯蒂娅公主笑着回答,“这些你都会在未来慢慢体会到的!”听了公主的安慰,暮暮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第二天天早上,加冕仪式正式开始,我穿上一件由瑞瑞亲蹄制作的、典雅的天蓝色礼服,和朋友们一起出席。虽然我和暮暮平时话并不多,但是她毕竟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同学。她获得了这么高的成就,我自然会祝贺她。 无论是成绩、还是交往能力,我都比暮暮逊色。或许接下来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一位同样优秀的工作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我一定要感谢老师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放在过去,这会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但是现在,这是暮暮最不愿想起的一天。那时的自己并不知道,成为公主即拥有永恒的生命,即使是容颜,也还是当年的模样。暮暮还记得,后来朋友们老了以后,自己常常面对着镜子感慨:“我多想让自己看上去也是那样的啊!我也想生前为友,身后亦为友……”可是,这只能是奢望。那对翅膀,毫不犹豫地将幻想击碎了。 “这一天,将永远是我痛心的日子。曾经是,现在也是,未来依然是……”暮暮伤感地自言自语着。她只希望,银星能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失去一切的痛苦,她再也不想承受了。毕竟,如果一匹小马的精神世界一旦崩塌,即便他(她)的物质生活再好,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21章 异世奇缘 窗外正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入夏以来,小马镇今年第一次遇到雨水。如同天降甘露一般,被太阳炙烤了数日的大地,终于得到了润泽。小马们有些带着雨伞帽,尽情感受着泥土的芬芳;有些虽然身在家中,却同样满心欢喜;小马驹们见了小水洼,不免会有想进去玩耍的冲动。 可是外面的这些,都无法让窗边的暮暮有一丝心情舒畅的感觉。也许是习惯了与痛苦为伴,暮暮没有一滴泪留下。但是接下来,她将继续与另一个对手——孤独抗争。过去的千百年里,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一抹忧郁而明净的蓝,早已印在她的心中。失去了她,对于紫色天角兽来说,就如同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一样。 “银星,”暮暮低语着,“不管你身在何处,请告诉我,你在哪里啊?” 没有回答。 暮暮无奈,只好坐在床边的一个凳子上,翻开那珍贵的笔记,继续读下去: 第2年,9月4日,星期三 一年一度的小马国皇家峰会即将在水晶帝国举行!每年的这个时候,公主们都会聚集在举办地,探讨关于小马国的和平、发展等事宜。作为一位新诞生的公主,暮暮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事实上,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和暮暮分别写了一封信,允许我们和暮暮一同前往水晶帝国。对我来说,在黑晶王被打败以后,我还从未再到过这里呢。上一次她们帮助水晶帝国争取小马国夏季运动会举办权时,我刚好不在小马镇。爸爸妈妈邀请我去参加他们乐团举办的音乐会,因为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所以我提前一天就回去了。总感觉有点可惜呢…… 自从水晶帝国与小马国之间的铁路交通成为常态之后,我终于能享受一番沿途的风景了。车速不快,很多景物我都可以清晰地在车内看到。朋友们一直在旁边和暮暮谈论着第一次参加皇家峰会的心情,而暮暮却只是说紧张。如果换作我的话,我也许会更紧张的。一直以来,我都不擅长于其他小马沟通。很多时候,我愿意去做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倾诉者。 言语间,火车到站了。走下火车,我们直接向宫殿前进。随着里宫殿越来越近朋友们也开始更加关注暮暮的心情,包括我在内。毕竟是第一次,还是要尽力为给三位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的。“哇哦,甜心,”阿杰感叹道,“这是你第一次来参加皇家峰会呢!” “是啊,”暮暮回答,“可是我还是非常紧张的。” “你很‘激张’!”萍琪突然叫道,“当你得知自己将要去参加皇家峰会的时候,你一定会想,‘哦!哦!居然是我耶!’但是暗地里自己又想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萍琪一边说,一边真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我无话可说,萍琪身体的柔韧性真的很好。 “天哪,我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想法。”小蝶轻声接道。 “不用担心,暮暮,”我试图鼓励她,“你只需要……” “暮暮!!!”继萍琪之后,瑞瑞也突然大叫起来,“我刚刚仔细端详了你的外貌,突然发现你居然没戴皇冠”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你不会把它落在小马镇了吧?” “实际上我带了皇冠,”暮暮回答,“但是我把它放在银星的鞍包里了。”为了证明暮暮的话是真的,我特意用魔法飘起它,展示给瑞瑞看。“这么漂亮的皇冠,你为什么不戴上它呢?那该多漂亮啊!”瑞瑞显然希望暮暮戴上皇冠,“如果是我的话,我天天都会带着它,即便睡觉也不摘下来!”暮暮轻笑两声,继续向宫殿走去。路上依旧是欢声笑语。 推开皇宫大门的那一刻,早已准备好的卫兵们吹响了小短号,以此表示欢迎。而我们的面前,就是三位公主了。自从暮暮成为公主以后,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老师了。“暮暮!”韵律公主首先迎过来,“好久不见!” “我也是啊。”暮暮小声回答,同时还和韵律公主互相蹭了蹭鼻子表示关系亲密。 “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谈呢!”塞拉斯蒂娅公主接着说道。 “不过……你们奔波了一路,也累了吧?今天先去休息吧。”老师似乎早有准备。但对我们来说,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这一天除了早上,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在赶路上了。从小马镇到水晶帝国路途遥远,往往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到达。 我、暮暮和斯派克住在一个房间里。暮暮和斯派克忙于整理带来的东西,我无意打扰他们,于是就独自在皇宫里散散步,顺便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的装饰。不知道以后,暮暮是不是也会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名卫兵。他是一匹深黄色的飞马,鬃毛是深蓝色的。因为他带着头盔,所以我看不到他的鬃毛,不过看上去他还是很英俊的。 “我,我……”我红着脸,不知所措。见我面生羞意,一时间他也没办法应对。“他似乎是个新兵呢。”一个声音突然飘过耳边。仔细想想,这个声音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卫兵,看上去都像铁面一样,几乎不变。记得那次公主来参加茶会,任凭云宝怎么做鬼脸,那两个守门的卫兵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时候,我们的情况被塞拉斯蒂娅公主看见了。“银星,”她不解地问道,“你们在……”经老师这样一说,我的脸更红了。而那个卫兵接着我分散老师注意力的同时,迅速离开了。看着对面的老师,我非常紧张。这个时候,老师会有什么事情呢?我低着头,努力避开老师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害怕正视塞拉斯蒂娅公主。 出乎我的意料,公主只是摸了摸我的头。“银星,”她的声音十分轻柔,仿佛身穿丝绸礼服一样,“跟我来吧。”不知道老师会和我说些什么。 尾随着塞拉斯蒂娅公主,我来到了一个类似卧室的屋子里。屋子的地板中央放置了一个圆形毛毯,上面还有一个枕头;墙壁四周都是水晶做的装饰品,比较特别的是紧邻窗户的一张桌子——这是一张木桌,上面依次摆放着几只羽毛笔、几张羊皮纸、两瓶墨水和几本书。不知怎么,桌上还有一杯正冒着热气的花茶——淡雅、清新的气味,嗯……是茉莉花茶。当然还有一小块蛋糕。“这里是……”这个房间的布局与常见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是我的房间,”公主回答,“坐下吧。”我轻轻坐在毛毯上,后蹄弯曲,前蹄直立。老师坐在我的身旁,还不忘飘起茶杯喝上一口。 “塞拉斯蒂娅公主?” “什么,银星?” “我想知道,一匹小马怎样才能成为公主呢?” “这个问题啊,”公主微笑着回答,“我想即便是我,也很难向你描述出来。” “哦,这样啊……”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双耳。 “别伤心,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安慰我,“不是每一匹小马都能成为公主的。最重要的是,成为公主,只是一个新的开始。你会遇到新的挑战,你还需要独自去试着解决自己遇到的难题。那对翅膀上,有太多需要承担的东西了。”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是我相信,”公主充满期待地说,“在不远的将来,你也会拥有这些品质。” “真……真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老师回答,“你需要……” “停下!”外面突然传来暮暮的叫声,我想她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抱歉,公主,”我向老师表示歉意,“我要先告辞了……”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让我说出这几个字。 “没关系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却并不介意,“我们有时间再谈。” 我沿着暮暮走的路径,在一间储藏室里找到了她和朋友们。暮暮看起来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必刚才一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暮暮,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匹橘黄色的小马偷走了我的皇冠!”暮暮非常着急,“但是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她去了哪里?”我接着问道。 “不知道,”紫色独角兽回答,“我只知道她钻进了这面镜子里。”她用前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面镜子。她看上去似乎是一面平常的镜子,但那匹小马为什么会进去呢?镜子后面又有什么呢?我想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明天才能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站在王座前,等待塞拉斯蒂娅公主到来。也许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三位公主刚进来时就被我们吓到了。“哦,天哪,”塞拉斯蒂娅公主仍然心有余悸,“暮暮,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没有急事的话,我们是不会这么早就聚集在这里的。 “是这样的,”暮暮一边解释,一边示意公主坐在王座上,“昨天夜里,有一匹橙黄色的小马突然闯进了我的房间,盗走了我的皇冠。”暮暮感到十分焦虑。 利用暮暮提供的线索,塞拉斯蒂娅公主很快就猜到了盗窃者,“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暮暮焦急地问道。 “余晖烁烁,”白色天角兽回答,“她曾经也是我的学生。” “您的……学生?”我有些费解,“那我们为什么见不到她呢?” “虽然她很优秀,但是她却十分自大。仅仅学成了一点魔法,她就会到处向其他小马炫耀。能成为我的私人学生的小马寥寥无几,但我真正觉得最优秀的,一个是你,一个是暮暮。” “真的吗?”其实从昨天晚上的谈话中,我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今天,老师的这番话无疑肯定了我们的付出。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她还会回来吗?”小蝶担忧地问道。 “为了不让她的自大毁掉她,我将她流放到了另一个世界,”公主回答,“暮暮,你还记得王冠是怎样消失的吗?” “嗯……昨天晚上她逃到储物室里,暮暮回忆道,”当我追上她时,她已经站在一面镜子面前。然后她直接就走了进去,看得我们面面相觑。” “可是……她为什么要偷走我的皇冠,又要用它做什么?我该怎样打败她……”暮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老师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无奈之下,她只好轻咳一声,以打断暮暮。 “跟我来吧,”老师说,“我要告诉你们其中的秘密。” 来到储物室,塞拉斯蒂娅公主直接带我们来到镜子面前。“它看似是一个普通的镜子,”露娜公主介绍,“但是它实际上是小马国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等等,镜子上怎么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蹄子?“闪闪发光的唉,好玩!”这个时候,萍琪居然在玩这面镜子。夜之公主见状,立即用魔法抓住萍琪的蹄子,让粉红色小马的整个身体都悬在空中。 “此前它一直被存放在中心城的皇家储物库里,因为藏品过多,我们将它搬到了这里。可是现在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露娜公主有些自责地说道。 “暮暮,”韵律公主上前一步接道,“你必须将皇冠带回来!魔法之元是谐律精华的重要一环,虽然团结之元可以与另外五个产生共鸣,但是失去了它,谐律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而小马国也将从此陷入永恒的混乱中!” “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吗?”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边问,一边将鞍包放在暮暮的背上。 “嗯,”紫色独角兽点点头,“我准备好了。”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非常坚定。 “去吧。”老师说道,“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 “哇哦哇哦哇哦!先等一下!”暮暮刚要启程,云宝就突然飞到了暮暮的面前,“这样的任务,怎么能少了我们!对吧,姐妹们?”似乎我们也会跟着暮暮一起过去。 “哦,我现在好‘激张’啊!”萍琪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了。 “能不能不用这个词了?”阿杰不高兴地问萍琪。 “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和暮暮同行。”老师打断了朋友们的谈话。 “为什么?!”云宝不解地问道。 “我担心你们的出现会打破两个世界的平衡。”公主回答。 “这……这是什么意思?”云宝不明白。 “简单地说,就是那个世界也可能会有与你们类似的生物。”塞拉斯蒂娅公主解释。 “好吧,”云宝无奈地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谢谢大家,”暮暮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出发吧,”塞拉斯蒂娅公主说道。 “你要记住,”夜之公主嘱咐道,“传送门每三十个月才会开启三天,一定要注意时间!” “嗯……老师?”站在塞拉斯蒂娅公主一旁的我轻声问道,“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虽然声音很小,但公主还是听到了。 “我不知道,”公主回答,“你和暮暮都是谐律精华的核心,我想应该没问题。更何况……”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你也应该试一试。” “真的吗?” “当然。” “斯派克,不!”就在瘫痪的一瞬间,我们似乎遗忘了一旁的小龙。趁我们不注意,他冲进了镜中。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 “等等我,斯派克!”我也冲了进去。进入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朋友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许她们没有听到我和老师的那番谈话,但我相信老师给她们会解释这一切的。 踏入镜中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黑洞一样,只不过不是靠重力作用下落,而是被吸进去。因为害怕,我紧紧地闭着双眼。大约一分钟过后,眩晕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不堪的感觉。 “嗯……发生什么事了?”我低声问自己。即使闭着眼睛,我仍然能感觉自己躺在什么东西上。我感觉全身异常疲惫,耳朵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全身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暮暮的惨叫声突然从旁边传来。我急忙睁开眼睛,准备抬起一只蹄子。可是我看到了什么?一个有明显的五指分化,而且纤长、洁白的肢体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斯派克,斯派克?”我不断招呼着小龙。 “哦,银星,你也醒了!”斯派克喜出望外。 “快告诉我,我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焦急地问道。 “我觉得……如果你能站起身的话,面对镜子就能看得很清楚了。”斯派克提议。我借助那对纤长的肢体(或者说是上肢,也就是前蹄),费力地让自己从地上坐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观察到更多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短而粗的前蹄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纤长的肢体,末端还有明显的分化;轻轻低下头,我能看到自己的身上穿了一件衣服。再看看暮暮,她的身上也有一套。斯派克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只小狗,他自然不用穿衣服。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像我和暮暮这样身形的生物都需要穿衣服吧。我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裙:它是天蓝色的,分成上衣和裙摆两部分。上衣将我的上身除了肢体和头部以外的部分全部包裹住,下面的裙摆则遮住下肢的一部分。嗯,下肢似乎比上肢还要长呢……再往下看,我的下肢末端套上了一双长袜子,这样的袜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肢末端除了套着长袜子,上面还被一双长筒鞋遮住了。这双鞋的后面有一个五厘米左右高的跟部,记得瑞瑞之前在万马奔腾庆典上穿的水晶鞋非常相似,不过它看上去更结实一些。最后,我的身体颜色几乎没有改变,低下头能看到天蓝色的鬃毛,还有洁白的身体。可即便如此,我仍然觉得自己的长相会很可怕。 “斯派克!”我带着哭腔叫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啊?” “呃……不知道,”小“狗”回答,“如果你站起来的话……”我觉得自己变形后的后肢没有原来那么平稳,不知道站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一旁的暮暮虽然站了起来,还试着走了几步,可也仅仅坚持了几十秒而已。“嗯……站起来好像并不难,就像在小马国那样站起来就可以了。”我自言自语道。虽然有些费力,但我还是站了起来,而且比暮暮要稳。这个时候,我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长相:清亮的天蓝色眸子,柔顺的天蓝色嗯……头发?还有比原来小得多的鼻子、嘴以及耳朵。最后,我作为一匹独角兽,在这个世界竟然没有角。“哦,天哪,”我感叹道,“我……我这是什么生物啊?” “往好处想想,”斯派克接道,“至少你有和我一样的手了。” “所以……这个部分称为‘手’,对吗?” “没错,”整个上肢叫做‘胳膊’,下肢叫做‘腿’,手上的分叉被称作‘手指’。” “关于体型的介绍还是下次再说吧,”暮暮说,“我们应该看看自己在地方。” “这好像是一所学校,”我指着前面的建筑说,“也许我们能从里面找到些线索。” “好主意,”暮暮招呼道,“斯派克,上来吧!”说着她弯下身子,用四肢撑地。 “嗯……暮暮?”我问。 “什么,银星?” “我觉得,这里不是像我们在小马国那样走路的……” “我也不清楚,”暮暮回答,“看看再说吧。”于是暮暮载着斯派克,向前‘跑’了几步。一旁的我看到有一个和我们身形相似的生物走了过来,他手里牵着一条链子,用来拴住他的宠物狗。他看见暮暮这样奇怪的姿势,不由得停下来,站在一旁观看。暮暮只顾着往前走,根本没注意旁边的情况,还是斯派克提醒了她,让她转过头看一看。 “呃,也许我们应该……”话还没说完,暮暮就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勉强露出笑容,和那个男生打了招呼。不过确切地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同一个物种,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物种叫什么名字。 “我想,他们都是站着走路的吧……”我说。 “我知道,”暮暮回答,“可是怎样才能走得稳一些呢?我感觉自己走几步之后就会摔倒。” “嗯……你不觉得这和我们在小马国抬起前蹄,用后蹄支撑身体的行走方式很像吗?”我问暮暮。 “对啊!”紫色独角兽突然叫道,“现在不正是这样吗?”看着暮暮领悟其中的奥秘,我也非常高兴。 “快过来吧,”暮暮招呼我,“我们还要去探索这个学校呢!” “哦,来了!”我还没试过用这么纤细的后肢走路,所以我只好放慢速度。“一步,两步……”我轻声对自己说。最开始的几步,我一直是看着地面。后来觉得熟练了,我就直接抬起头注视前方,仅用余光观察脚下。等我走到暮暮身旁时,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里的行走方式了。 到了门口,暮暮原本打算用魔法开门,结果却是“咚”地一声撞在了门上。“我的魔法,”她惊讶地说道,“我的魔法不起作用了!” “嗯,暮暮,也许你应该注意一下你的头……”我小声提示。 “怎么了,”斯派克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反正你也没有角了!” “什么?!”暮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真没有角。“啊,啊啊啊——”她刚要叫出声,斯派克就立刻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再叫了,”他说,“你还想像刚才那样引起注意吗?”暮暮委屈地摇了摇头。如果一直这样的话,我们的行动就会受到严重的阻碍。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暮暮和斯派克则跟在我身后。对于失去魔法,我不会太在意。平时我也会用蹄子开门,这样做久了,我有时甚至会忘记还会魔法。嗯…… 往里走,我们到了一个展柜面前,这里应该是这个学校摆放各种荣誉的地方。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一些证书和几个奖杯。我觉得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物品,但是暮暮不这么想。“斯派克,”暮暮问小龙,“你觉得余晖会不会把小马国的东西放在这里面?” “我觉得不太可能,”我说,“小马国的物品每一件都很独特。如果说荣誉的话,我们通常会用绶带而不是奖杯和证书,不是吗?” “呃……是啊。”暮暮略显尴尬地回答。 “铃铃铃铃铃!”正当我们准备继续探索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回响起清脆的铃声——这应该是下课的铃声。一瞬间,大厅里多了不少和我们一样的生物。从刚才看到的的奖杯上,我找到了一个称作“人”的单词。嗯……人,相比这里的物种就叫做人吧。学校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人流,让我们感觉十分拥挤和嘈杂。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上还会伴随着一些动作。我和暮暮站在一起,中间相隔几十厘米左右。暮暮好像什么人推倒了,她伏在地上,躲避着会拍到地面的东西和其他同学的脚步。“暮暮,你在哪里?”我在人群中轻声呼唤着紫色独角兽的名字,却没有答复。等我和斯派克远离了人群时,我刚好看见暮暮被一个男生扶起。那个男生有一头蓝色的头发, 橙色的皮肤,身上背着一把电吉他,好像是一个乐手。不过……我觉得他和我们在水晶帝国见到的一个卫兵有几分神似。嗯……到时候对比一下。“哦,天哪,”暮暮感叹道,“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对此我也有同感。心中的疑惑和格格不入的感觉,让我们不禁想以歌声来分散这些情绪: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世界 一切规则都改变 世界仿佛天地颠倒 站直了身体,审视全新的自己 虽然时间不宽裕 我会努力学更多 (银星) 这里不需要魔法 也不需要翅膀 这个世界好怪异 让我丝毫没头绪 但是亲自去观察,又有不同的感受 这里熟悉又陌生,仿佛我来过这里 (合唱)奇怪的新世界啊 我要尽力去了解这奇怪的新世界 奇怪的新世界啊 我要用心去感受这奇怪的新世界 陌生新世界 走着走着,我们隐约听到了几句谈话声。因为耳朵改变的缘故,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正当我们准备转弯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两个女孩站在过道里争吵。其中一个有着米黄色的身体,浅粉色的头发,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面是一件绿色的裙子,还有一双绿色的长筒靴。和我们一样,她的裙子上也印着可爱标志一样的东西。不过……为什么那是小蝶的可爱标志?难道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小蝶?臆想永远不如实践,我决定再靠近一些,以便能了解更多内容。 “嗯,我……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她轻声恳求着另一个女孩。 “哼,它就是我丢失的东西!”另一个女孩蛮横地回答。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衫,头发由红色和橙黄色组成。她的声音不仅大,而且会有很强的压迫感。 “它是我捡到的,那它就是我的!”混色头发的女孩大声吼道。周围虽然有人在看,却没人敢阻拦。“在这个学校里,只有我说了算!快把它交出来!”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在看看另一个,她的身体已经紧贴储物柜,看来她非常害怕对面的那个女孩。“但,那它也不属于你…”虽然身体很小,但还是被听到了。“你再说一遍?”混色头发的女孩提高了音调。 “没,没,没什么……”绿衣服的女孩不断地试着避开对方的目光。 “暮暮,我们……” “我们要帮助那个女孩,”她指了指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然后对我小声说道,“我们不能看着她那样受尽欺凌!”暮暮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发生,尤其还是在校园里。记得小时候,虽然我也遇到过小恶霸,也受过欺负,但是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本性并不坏,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去迫使他们成为恶霸的。 正在我思考的时候,暮暮已经走了过去。“你怎么能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暮暮走了过去,对着那个混色头发的女孩大喊道。 “你刚才说什么?!”对方也突然恼火起来。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和她说话!’”暮暮又重复了一遍。 对方见暮暮这样,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你一定是新来的吧!”她用右手的一个手指让暮暮扬起头,然后向一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这这里无论做什么,你都管不着!”很显然,她就是这里的恶霸。因为暮暮在她眼中只是个“新来的”,所以我们才避免了更多的冲突发生。 冲突结束了,另一个女孩从地上站起身,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对暮暮说:“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那样和她说话!”“我不能袖手旁观,让你一直受欺负啊。”对于对方的疑惑,暮暮显得很平静,仿佛这些本就应该在刚才发生一样。 “也是,但是没有人敢和余晖烁烁那样……”那个女孩说。看来我们刚刚遇到的,就应该是偷走暮暮皇冠的那位。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走到暮暮身旁,对她耳语了几句,告诉她不要过早把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告诉其他人。 “我从来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是从其他学校转学到中心城高中的吗?”对方问我们。 “呃……是啊,”暮暮回答,“转学……到这里的。” “我叫暮光闪闪,这是我的朋友银星。”暮暮介绍。 “嗯……你好。”我小声说道。 回答完对方的问题,暮暮也想了解对方。于是她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面对暮暮的询问,对方有些惊慌失措。绿衣服的女孩扭过头,小声回答:“我,我叫小蝶……” “对不起,请问你刚才说什么?”暮暮似乎没听清楚。 “我叫小蝶……”她好像不敢和我们对视。她一边往后退,一面压低头部,好让她的头发遮住一部分自己的面容。现在看来,她和小蝶在性格方面十分相似呢。 见小蝶不肯说话,暮暮便转过身去和斯派克交谈。也是在这个时候,小蝶看到了小狗斯派克:“一只小狗狗!”她突然眼前一亮,还吓到了暮暮。我蹲下身为小蝶介绍:“这是暮暮的宠物,斯派克!”不过斯派克不太愿意成为一只宠物。他用一种生气的神情看着我,好像在对我说:“喂,我又不是宠物!”但是为了能从小蝶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这个时候就需要他稍微“牺牲”一下了。 “哦~他可真可爱!”小蝶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斯派克的赞赏,她还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几块狗饼干——这是给宠物狗吃的零食。“快吃吧,小可爱!”如果小蝶抱着他的话,估计会爱不释手吧。斯派克一开始有些不适应,毕竟他是一只小龙,不可能会吃狗饼干这样的东西。但是出于狗的本能,他尝了一小块,好像味道还不错,然后就把剩下的都吃了。 趁着小蝶欣赏斯派克的时候,暮暮立刻问道:“请问你刚才在和余晖烁烁争论什么啊?” “嗯……这个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小蝶回答,“今天早上,我正在学校附近发传单,希望会有更多的同学参与保护动物。但是我一张也没发出去,感觉自己很没有,于是我背对着雕像哭了起来。刚刚抽泣不久,一个皇冠突然打到了我的头,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那现在皇冠还在你这里吗?”暮暮追问。 “没有,”小蝶摇摇头,“我把它上交给塞拉斯蒂娅校长了。”真是难以置信,在这个世界里,老师竟然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塞拉斯蒂娅校长?!”暮暮对这个称呼有些惊讶。 “是啊,”小蝶说,“学校的校规,以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她和露娜副校长来办的。” “那……你知道怎么去校长室吗?”我问。 “离这里不远,”小蝶回答,“向前走,然后左转,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塞拉斯蒂娅校长的办公室了。” “谢谢~”我向她道谢。 “哦,还有,学校是不允许带宠物哦,”小蝶提醒我们,“最好把它们放在背包里,我就是这样做的~”话音刚落,一只小兔、一只小猫,还有一只小鸟就从背包里探出头来。“如果我不在它们身边的话,这些小可爱们会感到非常孤独的,没有人会去照顾它们。”“铃铃铃铃铃!”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这显然是上课的铃声。 “哦,上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小蝶迅速收好小宠物们,和我们匆匆告别,然后就跑着去上课了。 “嗯……我们先去校长室吧,”我说,“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其他学生打扰,不用担心余晖偷听我们的计划。” “好主意,”暮暮说,“我们走吧。” 来到办公室门口,我先敲了敲门。“请进!”塞拉斯蒂娅校长说。我推开门,只见暮暮立刻弯下腰,双臂伸平,闭着眼睛走了进去。我觉得,暮暮没有必要这样做。在这个世界里,老师是一位校长,而不是一个国家的公主。庆幸的是,塞拉斯蒂娅校长并没有面对我们,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校长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暮暮仍然没有说话。塞拉斯蒂娅校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们,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吗?”也许是觉得这样很尴尬,暮暮开口了:“我是暮光闪闪,今天刚刚来这里……”我因为害羞,藏在了暮暮身后。 “等等,你身后的那位是……”我想她说的就是我吧。 “嗯,我,我叫银星,也是新生……”我小声回答。 “我们想知道,今天早上小蝶是不是捡到了一个皇冠,然后交给了您?” “是的,”校长一边忙一边回答,“我将它交给露娜副校长了。”听到这个结果,我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可以很容易就把皇冠要回来,可是现在…… “嘿,你们想不想参加秋之舞公主的评选?”塞拉斯蒂娅校长的一番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秋……秋之舞公主的评选?”我问。 “这是中心城高中在秋天举行的大型舞会,”塞拉斯蒂娅校长介绍,“学生们会将选票投给参与竞选的学生,票数最多的学生就会得到秋之舞公主的特有皇冠一顶。”介绍的时候,暮暮的视线一直在看墙上的照片。连续三次,秋之舞公主都是由余晖获得,这真的很奇怪。我甚至会觉得,整个评选只有余晖一个人参加。 “还有其他的事吗?”校长问我们。 “没有了,谢谢!”暮暮向校长表示感谢。等我们走到门口,她说:“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随时都可以来这里。”然后就“砰”地关上了门。 “暮暮,银星!”斯派克从包里钻了出来,“谈得怎么样?” “嗯……如果想要夺回皇冠,只有参加秋之舞舞会,并拿到最多的选票才能成功。”我说。 “可是你们谁去参加呢?”斯派克又问。 “嗯,我想这个机会,还是给暮暮吧。”我感觉自己脸红了。因为我十分内向的性格,我几乎不肯在很多小马面前展示自己。不是因为我过于自负,而是因为我害怕在其他小马面前表演,哪怕是说一句话。即便是到了小马镇之后,我仍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如小蝶好——至少她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要努力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暮暮说,“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最多的选票!”兴奋的暮暮举起了双臂。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小“狗”问。 “没有任何打算!”暮暮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她已经胸有成竹了呢。然而时间飞逝,下课铃声就在暮暮刚说完这句话时响了起来。 “我想,我们还是先去找小蝶吧,”我努力地提高自己的音量,“问问她怎样报名参加竞选。” “嗯。”暮暮捂着耳朵,勉强点点头。 奇怪的是,仅仅几个字过后,整个大厅就变得空空荡荡的。正在我思考的时候,小蝶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银星!”循声望去,她应该是刚刚从教室里走出来。“抱歉来晚了,”她满怀歉意地说,“我刚才在收拾自己的课本,桌子实在是太乱了……” “没关系,”我说,“那你知道其他同学都去哪里了吗?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不见了踪影。” “哦,现在是午餐时间,”小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问我们,“你们饿吗?” “咕~”一个声音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呃……我想是的。”暮暮摸着头,略带羞涩地回答。 “那我们一起去吧,”小蝶说,“有很多好吃的哦!” “嗯!”于是我们一起向食堂走去。 我们进去的时候,食堂里已经有很多学生了,但是还有空位——据我估计,这个食堂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就餐。小蝶率先走入食堂,我和暮暮紧随其后。她没有停留,直接带我们来到了选择午餐的地方。这里是一条午餐“生产线”,午餐的每个部分都是自行选择的。我看见小蝶拿起一个盘子,从主食开始,依次进行选择。因为样式比较多,而且似乎都很好吃,我让暮暮在我前面选择(选择是要按顺序来的,选完一项后才能选另一项)。在图书馆的时候,通常都是我或者斯派克做好饭以后她才会来,吃完饭就继续投入到学习中,如此反复。 “嗯……这个是鸡肉汉堡,那个是什蔬的……”多样化的选择和大量没有尝过的新鲜口味让我左右为难。按照我自己的食量,每样东西选一份就够了。因为我的拖延,我没能听到暮暮和小蝶在选择午餐时都谈了些什么。等我选完午餐,她们已经吃上了。可是刚刚坐下,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我该怎么吃啊?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有一双手,但是……我不会用餐具。在小马国,我通常会用魔法飘起餐具,或者直接用嘴去咬食物。对我而言,这对“分化的蹄子”一点也不好用。它们除了能抓取东西,好像没有其他的用途了。但是看看周围的同学,用“分化的蹄子”抓着食物或者餐具似乎已经是常态。嗯……也许我也可以这样做。我鼓起勇气,用几个分叉将苹果的大半部分包住,然后发力握紧,在不至于使苹果形变的同时将它抓起。嗯,好像也不是太难,多试几次就熟练了。 “嗯,小蝶,你和暮暮刚才在谈论些什么啊?”我好奇地问道。 “呃,我告诉小蝶我准备去竞选秋之舞公主,但是小蝶说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暮暮说。 “但事实的确如此,”小蝶说,“余晖烁烁也想当秋之舞公主。如果她想要什么,她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她!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个试图和她争夺春之花公主的学生,她会有比我们更深刻的体会!” “但这是得到皇冠的唯一方法,”暮暮接道,“我们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报名。” “嗯……你们需要去找学校的庆典策划小组的组长,她会帮你的。”小蝶回答,“最近要举行秋之舞晚会,她应该会在学校举办庆典的那个空礼堂里。” “你们可以在午休时间去那里,”小蝶告诉我们,“那时她一定会在那里忙碌。” “谢谢你,小蝶,”我说,“没有你的话,我们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气去融入这里呢。” “没关系的,”小蝶微笑着回答,“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们会的!” 吃过午餐,我又回到那面镜子旁边。我试着把手伸进去,然后看见了自己还是小马时那粗短的蹄子。嗯……我还是觉得分叉的蹄子不太好用。即便如此,为了不引人注目,我还是要适应用它的日子。暮暮则坐在一旁的一张长椅上,看着我反复地把手伸进镜子,然后又拿出来。“银星,”暮暮招呼我,“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人了?” “哦,抱歉……”我小声回答,““也许她现在正在忙碌着?” “那就更好了!”暮暮说,“这样就不用在教学楼里四处搜寻了!”她抓起背包就往教学楼里跑去,此时的我刚刚把手又一次伸进镜中。“等……等等我!”我急忙拔出胳膊,然后试着加快速度,以缩短和暮暮的距离。进了教学楼,我们也不知道礼堂在哪里,只好根据门上的名牌来判断哪一个才是礼堂。走着走着,我们找到了一个门牌上写着叫做“庆典室”的地方。“小蝶说她可能就在这里,”暮暮说着推开了门。刚走几步,屋子里一个人也没见到。但是马上,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小心彩带——”话音未落,一大堆彩带已经从空中掉了下来。彩带很轻,即使是一卷打在身上也不疼,但是它们下落的时候,好多彩带卷就会散开,最后弄得你的肩膀和头上全是彩带。“天哪,”我不禁感叹道,“这么多彩带,都是用来装饰庆典的吗?” “当然!”一个浅粉色皮肤,粉红色头发的女孩坐在一个被吹得非常大的气球上坐着,然后还骑着它在屋子里跳上跳下,“整个礼堂可不小!”仔细一看,她和萍琪有许多相似之处呢。 “呃,小蝶说庆典策划小组的组长就在这里,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暮暮诚恳地问道。 “哈,庆典策划小组的组长!”她的脸上突然流露从不屑的神情,“我就是!” “啊?”暮暮惊讶地张着嘴,“你,你就是组长?” “对啊,我叫萍琪派!叫我萍琪就可以。你们呢?” “我是暮光闪闪,”暮暮向她介绍,“我旁边这位是银星。” “嗯,你好……”我小声应道。萍琪围着我们走了几圈,期间还不断地打量着我们。我感觉自己的秘密好像就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其他人(小马)面前,不由得心生羞怯之意。不经意间,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了。 “嗯……你好像有个双胞胎姐姐也住在城里,然后她也有一只名叫斯派克的狗?”没想到萍琪打量了这么久,说出的竟然是这些难以预料的话。 “呃,也许是吧……” “肯定是,我的萍琪超感不会错的!”然后她又把目光转向我,“银星,好像你也有一个和你长相酷似的双胞胎姐妹吧……”我不知道萍琪是怎样断言的不过似乎也有些道理,也许萍琪见过和我们相似的学生也不一定啊。 “嗯,也许吧……”我轻声回答。 “我们是来报名竞选秋之舞公主的,”暮暮向萍琪说明来意。 “哦……你们是为这个啊!”萍琪一边说,一边从头发里摸出一支笔和一个报名单,“把名字写在上面,就算完成了!”可是对我们来说,这几乎是无法做到的。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小马国有很大的差别,而我们今天刚刚到这里,根本不会写这里的文字。暮暮写名字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她有些难堪,随后萍琪的话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哇!”萍琪被暮暮的字吓了一跳,“你的字写得可真——差,好像从来没学过写字一样!” “哦,那个……是吗?”暮暮只是尴尬地笑着。 “对了萍琪,”我小声问粉红色头发的女孩,“为什么你听到小蝶的名字时会表现出那样气愤的神情?” “千万别被她羞答答的样子给骗了!”萍琪愤愤道,“她心底里可是坏得很!” “难道你们不是朋友吗?”暮暮反问,“怎么可以这样说对方呢!” “你猜得很准啊!”萍琪调皮地称赞道,“我想这些你慢慢就会都明白了!” 这个时候,刚好从门口路过一个女孩。她通体都是稍浅一些的土黄色,系着一条长长的螺旋辫子,衣服上印着三个苹果,头上还带着牛仔帽,颇有几分阿杰的豪放气质。嗯……从长相来判断的话,或许她就是这个世界的阿杰吧?“12箱苹果汽水到了!”她把她和一个男同学一起把货物放在地板上,然后靠着装饮料的架子休息一下。送货的那一瞬间,暮暮惊讶地张着嘴,似乎也认出了阿杰。“嘿,我认得你,”她看着暮暮说,“就是你早上给了余晖一个下马威吧!” “呃,是啊……”暮暮轻声回答。 “做得不错,”阿杰称赞道,“这样才不会一直被她欺负。”说话的间歇,她用牙撬开一瓶汽水,靠着架子喝了起来。 “这位暮光闪闪也要参加秋之舞公主的竞选呢!”萍琪向阿杰介绍。 “什么?!”阿杰把刚喝进去的汽水都喷了出来,显然她不能接受暮暮的选择,“我建议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再决定!” “为什么啊?”暮暮很不解。 哼,她是不会让你赢的!”为了能描述得更准确一些,阿杰从萍琪那里要了两个气球和一支记号笔。然后她在气球上面画了些东西,展示给我们看: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她模仿着余晖的口气说道。 “真感谢你能这样说!”这是她为暮暮编的台词。 “然后,她就会在背后暗算你!”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小刀,把上面画着暮暮头像的那个气球扎破了。 “呃,我……”暮暮无言以对。 “她就是这样对付我的!”阿杰愤愤道,“云宝还因为暗算的事情跟我断了联系!” “呃……我们要失陪一下了,”暮暮可能是担心阿杰和萍琪会引起争吵,于是准备提前离开。她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对我说,“走了,银星!” “哦。”我一边应着,一边跟着她出去了。 离开那个地方,不知道暮暮想去哪里。从之前萍琪眼中的小蝶,到阿杰对云宝的看法,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在小马国,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在这里,大家为什么却接受彼此呢?我刚想把这些说出来,暮暮就先说了:“银星,”她对我说,“你说我们来之前会不会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导致这些朋友们之间感情破裂呢?” “嗯……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些资料研究一下。”我提议。 “呃……做研究,在哪里做?”斯派克从包里露出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说这里是学校,那么就一定会有……” “图书馆!”当暮暮见到图书馆时,她表现得异常兴奋。这里的图书馆还不小,我想我们需要的资料都会在这里找到。 图书馆,这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小时候天天在图书馆里找书,成为私人学生后天天在里面做研究,到现在天天住在里面,在我的生活中,图书馆也是重要的一部分。踏进去的那一刹那,我的眼前又回想起在图书馆里度过的那些日子。唉,真想早些回去~ 相比我的留恋,暮暮则更务实一些。她更多关注的是能从这么多书中汲取到多少知识,而不是这个屋子怎么样。暮暮和我去看看这里最先进的东西——一些像笔记本一样可以翻开的仪器正在工作。既然它们出现在图书馆,那它们一定是用来帮助同学们学习的。但是也不乏用它娱乐的学生。不远处,有三个女孩正在一旁听着音乐,甚至还跟随音乐的节奏摆动着身体,音乐的声音非常大。而站在一旁的,则是懊恼的图书管理员——似乎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女孩们!”管理员叫道,“学校的电脑只能是用于学习和查找资料的,不是你们的玩具!”哦,原来这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叫做电脑啊。仔细观察,我发现女孩们在使用电脑时,分叉的部分非常方便。一旁的暮暮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试着用蹄子分叉的部分按了几下。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暮暮认为这样一点效果也没有。最后她把手攥成拳的形状,像用蹄子那样,吃力地按着。“暮暮,”我说,“好像它不是像你那样用的……” “谁知道是怎么用的!”暮暮毫不在意,“我们还是从书里寻找答案吧!” 离开电脑旁的椅子,暮暮开始快速地浏览每一本书的名字,从然后中选定她需要的那部分。这仅仅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暮暮有时还觉得自己是匹小马。比如刚才,她居然用嘴叼着一本书,似乎她并不在意这些。一旁的斯派克则拍了拍暮暮的背,提醒她现在是一个人类,然后暮暮才把姿势纠正过来。过了一会儿,我手里刚刚拿一本书,就听到附近有一声巨响。我循声走过去,竟是暮暮——她正在研究她身旁的那台机器。不过研究的时候,里面突然闪了一下,着实把暮暮吓了一跳。最后,我们拿了十几本书,走到一张桌子旁,开始逐一翻阅。 虽然这些文字与小马国的文字有一定的差别,但是它们的基本含义是相同的。 时间飞逝,一直到了黄昏,我们还意犹未尽。暮暮虽然在不停地打哈欠,但她还没有停止工作。“同学们请注意,图书馆将会在五分钟内闭馆。同学们请注意,图书馆将会在五分钟之内闭馆……”屋内的一个喇叭突然响起了塞拉斯蒂娅校长的声音。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来这里之前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找一个住处。“哦,天哪!”暮暮惊叫,“我还没想好今天晚上要睡在哪里呢!” “嗯……现在图书馆已经闭馆了,我们无法出去啊。”我说。 “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遗忘了斯派克,“跟我来吧!”他说,“我找到了一个略理想的地方!”它带我们来到了一堆书旁边,那上面盖了一块沾满灰尘的布。“咳咳……就是灰,有点多。”即便如此,我觉得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他把那块布铺在书堆上,相当于我们在家里盖的毯子。平时在家,我都会和暮暮共用一条…… “真的非常谢谢,斯派克!”我柔声向他道谢,“没有你,我们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哈哈,也许我的价值就体现在这些事情上吧!”他半开玩笑地回答。 透过图书馆高处的窗户向外看,现在已经是夜晚了。躺在书堆上,我却丝毫没有倦意。我望着星空那一隅,思绪浮想联翩。三天的时间,三分之一的时间过去了,可我们还没有找到打败余晖的方法。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待三十个月吗? “银星,你看看这个!”一旁看书的暮暮突然兴奋地对我说,“这是记载中心城高中校史和学校发生过的大事的一本书,看看这部分!”她用手指指着那页。 “嗯?”刚看一眼,我就发现了端倪。“这是……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难道是……” “没错,”暮暮接道,“这是阿杰,小蝶,还有萍琪。我猜测这个白皮肤、身穿紫罗兰色衣服的女孩是瑞瑞,那个彩虹色头发的女孩是云宝。” “嗯,”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们似乎和我们在小马镇的朋友们非常相似。” “或许……我们需要借助她们的帮忙呢,”我说,“不然你怎么能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呢?” “但是实际好像和我们看到的不同,”暮暮问我,“你听到阿杰对云宝,萍琪对小蝶的评价了吗?” “嗯,”我回答,“萍琪说小蝶非常坏,阿杰说云宝故意让她难堪。” “可是书上说她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啊,”暮暮提出疑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嗯……”我若有所思地回答,“朋友之间如果有这样的关系,通常是不会这样说自己的朋友的。除非……有人嫉妒她们的友谊,然后从中作梗,挑拨离间,瓦解对彼此的信任,最后让她们形同陌路。” “还是尽快休息吧,”我接着说道,“明天我们还要想办法征集更多的票数呢。”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暮暮身旁的斯派克。他把下半身蜷缩在包里,看上去睡得很香。 “明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暮暮轻轻合上双眼,去享受着自己的梦境了。没过多久,阵阵困意也涌上我的眼皮。我打了个哈欠,翻个身,也入梦了。 明天,将会是决定成败的一天…… “银星~银星……”一个声音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这声音有点像萍琪,但是没有那么尖。它似乎在我的脑海中漂流了许久。紧接着,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晃动起来。接着,还有什么东西舔舐我脸颊的声音传进了耳中。哦,天哪,这是我第一次梦到过这么多古怪的错觉。 “这,这些是什么啊……啊~”所有的恐惧感都聚集在这一声尖叫中。 “银星,起床了!”暮暮的责备声把我从梦境中带回了现实。 “呃,暮暮,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心有余悸地问她。 “你刚才不知为什么,感觉好像做了噩梦一样,暮暮叫你也没有答复,我只好试着用舌头把你舔醒。然后你就突然尖叫起来,嘴里还不停重复着暮暮的名字。”斯派克把我刚才的样子完整都描述了出来。顿时我的脸颊就红了。“嗯,嗯……”想说些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 “算了,”暮暮说,“我们该出发了。”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打开大门。 “呼,”她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来吧,银星,”紫色独角兽招呼我,“给她们展示一下我们的个性!” “嗯,可是,我有点害怕……”我小声说道。 “来吧来吧!”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这样才能给大家一个好的印象啊!”这样看来,暮暮早上心情不错呢,她甚至一边拉着我,嘴里一边唱起了歌: 这是全新的一天 我要整装待发 给大家留下最佳印象 成为晚会上耀眼的那一颗 是时候做出改变 热情地和同学们问好(你好!) 积极融入这个世界 适应我全新的角色 探索的旅途,怎能没有艰险 每个人都曾迷茫过 审视自己,找到新的定位 皇冠将离我们不远 “嗯……那你打算怎么做来给同学们楼下一个好印象?”我问暮暮。 “当然是从小事开始,帮助大家客服困难了!”似乎暮暮还没唱完,回答完我的问题,她又继续唱了起来: 探索的旅途,怎能没有艰险 每个人都曾迷茫过 审视自己,找到新的定位 成功将离我们不远 一曲终了,我们走到了一条人比较多的走廊里。两侧同学们靠着衣柜,在一个类似屏幕的东西上浏览着什么。更多的同学则是在走廊里漫步,寻找一些话题谈谈各自的看法。当我们走过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一切都很平常,但是今天不同。刚走几步,似乎有人认出了我们,他们捂着嘴轻声笑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似乎在嘲笑我们。 “暮暮,”我小声问道,“她们似乎是在……嘲笑我们?” “我也想知道,”暮暮回答,“但是……哇啊!”突然,一只手臂从一扇门里伸了出来,把暮暮拉了进去,然后又迅速地关上了。我的注意力刚才并没有集中在门的位置上,所以我不知道暮暮被带到了哪里。“暮暮,暮暮!”我焦急地呼唤着,“你去了哪个屋子里?”可是没有回应。无奈,我只好倚着衣柜,徒劳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阿杰、萍琪和小蝶的身影陆续出现在我的眼中。看她们匆匆的神情,想必也是在寻找暮暮“各位,这里!”我高举一只手臂招呼她们。见我挥手,她们立刻小跑过来,然后站在我对面。 “嗯……你们知道暮暮在哪里吗?”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不知道,”阿杰回答,“不知道这扇门后面会不会有。“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 “进去看看吧,”我说,“说不定暮暮就在那里面。” 阿杰转了转门把手,“没锁。”她说,然后打开门。 刚一进门,只见瑞瑞站在一旁,正欣赏着自己给暮暮找的新衣服。而穿着一身绿衣,还戴着黄色假发的暮暮则站在一旁,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中缓过来。 “我喜欢你的新造型!”萍琪评价。 “哼,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瑞瑞不屑地回答。 “呃……你们找我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面对大家的眼光,暮暮有些疑惑。 “哦,她还没看到那个呢!”小蝶忧伤地说。 “看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 “嗯,其实也没那么糟,”萍琪拿出我们昨天看到的折叠式笔记本,打开,然后切换到一个……嗯……像书页那样的页面?接着,它开始传出声音,上面的图像也在动: “暮光闪闪想要成为你们的秋之舞公主,”一个声音说道,画面也开始变动,上面都是我和暮暮在图书馆时的影像。虽然有些部分有我,但是它以暮暮这图书馆里做过的一些特殊姿势和对暮暮的诋毁为主要内容。它很短,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只剩下有暮暮难以置信的表情,“啊!”她坐在椅子上,大张着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真是太糟糕了!”萍琪说道。 “可,可这是昨天下午的事,我和银星进图书馆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任何人!”暮暮争辩道。 “会不会……是余晖烁烁?”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想,“还记得我们刚到这里时发生的事吗?” “余晖烁烁?!”朋友们倒是十分惊讶。 “嗯……怎么了?”我用十分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们。 “不知道,”小蝶说,“不过你身边这几个人也很有可能做手脚!” “哈!”萍琪率先回应道,“反正不可能是我!我是非常支持暮暮的!” “怎么,”小蝶冷冷地接道,“你难道不能像那次搞砸我的野生动物保护意识宣传会那样?” “你,你……”萍琪气得说不出话来。 “哦,得了吧!”瑞瑞批判道,“你和小蝶差不多!” “哦,是吗?”萍琪不服气,“就像你每次都弄一堆花哨的衣服在整个学校里东奔西走地找人试穿,顺便做宣传?” “我说,你们别吵了!”阿杰试图平息这一切,“争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还好意思说!”瑞瑞接道,“你和云宝断交那件事怎么解释!” “她曾经说会带整支足球队出席我的糕点店的剪彩仪式,结果却一个人也没有来!”不幸的是,阿杰的话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因为这句话说过之后,她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大。坐在一旁的暮暮痛苦地低着头,捂着耳朵,希望这些能尽快结束。虽然我离她们很近,但是她们吵得难分上下,拉也拉不开。 “停!!!”暮暮爆发了,“停下,你们所有人!”暮暮的叫声甚至比三个人的争吵声还要大。 “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而争吵,”暮暮说,“但你们毕竟是要好的朋友,为什么彼此的关系会到这种地步?”她拿出那本书,然后翻到那一页,“看,你们的关系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啊!” “是啊,新生欢迎仪式,你们还记得吗?”阿杰的一番话,勾起了大家心中的美好回忆。 “嗯~”小蝶、萍琪和瑞瑞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一直在想,”暮暮接着说道,“会不会有谁在暗地里操纵着这次行为?” “那一定是余晖烁烁,“我抢先接道,“也许就是她让你们事先约定好的一些事在具体实施上出了差错。” “比如说我的保护野生动物宣传会?”小蝶举例道,“那本来是一次很好的会议……结果,全被萍琪破坏了!” “什么?!”萍琪不相信,“你在短信里明明告诉我,你准备开一个派对啊!”她还拿出了电话,似乎调出了作为证据。 “嗯?,我没给你发短信啊。”小蝶说。很明显,这是余晖暗中做的诡计。 “还有,”瑞瑞接道,“每次萍琪准备派对的时候,我都要求去帮忙,但是她告诉我不用了。而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却只是自己在忙碌。” “我,我没告诉过你这些啊。”萍琪翻阅着记录说,“我准备之前根本没联系你啊。” “也许云宝没来也是余晖烁烁在暗中作梗!”阿杰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么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与云宝和解。”暮暮柔声安慰道。 “我,我感觉这很难,”阿杰对此非常没信心,“我们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我相信你,”我把一只手搭在阿杰的肩上,“用真诚的心去面对她,你会成功的。” “嗯!”阿杰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她的目光十分坚定。 “那……我们去哪里找云宝呢?”瑞瑞问道,“她可是校队队长!” “去足球场吧,”我提议,“她应该很喜欢足球吧!” “嗯!”阿杰接道,“出发!” 球场上,一个长发及肩、七彩发色的女孩从远处望去格外显眼,那就是云宝。刚刚,她完成了一次射门——当然,是空门。阿杰告诉我,足球比赛中,那个门前是要有人防守的。“嘿,云宝!”阿杰上前招呼道。云宝一回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我们。 “阿杰!”她喜出望外,“好久不见!” “呃,其实,我是来和你道歉的……”阿杰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哈,道歉?”云宝似乎毫不在意,“我根本不会计较这些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走上前,送给阿杰一个热情的拥抱。那一刻,阿杰也释怀了,她很享受这个过程。然后,云宝的目光转移到了我和暮暮身上:“呃……阿杰,她们是谁?”她问。 “这是暮光闪闪,”阿杰介绍,“她要和余晖烁烁竞选秋之舞公主,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想成为秋之舞公主?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云宝对此非常支持。不过,她是有条件的,“只要你能在一对一足球赛中踢进五球,我就帮忙!” “什么?!”暮暮十分吃惊,“还……还要比赛?” “对啊,”我接道,“不过……也许这是云宝给你的考验呢。” “嗯……也对,那就开始吧!”虽然不情愿,暮暮还是同意了。 第一球,云宝带球,暮暮守门。初次守门,暮暮看上去有些胆怯。云宝从距离球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射门,一球直接打在球网上。1比0,暮暮只能尽力去缩小分差。但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结果,云宝连进五球,还让暮暮累得站不起身,躺在草坪上。 “比赛结束!”云宝这句话刚说出口,她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暮暮,她脸上得意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了。“呃……你还好吧?”她关切地问道。 “哈,哈……”暮暮此时正躺在地上大喘着气,她实在太累了。 “呃……虽然你输了,”云宝说,“但我还是决定帮你!” “这时暮暮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夸张:“但……但是我,我输了啊!”她辩解道。 “哈,你肯定赢不了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吗?因为在那个过程中,我看到了你身上坚持不懈的那一面。我想……这就算是凭证吧!”在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暮暮和云宝拥抱了彼此,我也有幸见证了暮暮将朋友们重新凝聚在一起的这一刻。 自然,大家要去庆祝一下,地点选在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甜品店。我和暮暮初来乍到,根本没有这里的货币。之前暮暮在学校里看到了一台自动售货机,她费尽心机也没能打开它。我站在她身旁,觉得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行动可能会因此(没有这里的钱币)受到一定的限制。但现在看来,我们W显然突破了这种制约。 我们围成一桌坐下,每个人身旁都有一杯饮料。既然要选票,那么我们就要尽量让大家都支持暮暮。很快就是午餐时间了,我们需要想一个便捷的办法。朋友们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一年,自然比我们更有经验。 “不如……就用这个吧!”瑞瑞从她的大包里拿出了七对马耳朵和七条尾巴,“还记不记得第一年时我们为学校加油喝彩时穿的衣服了?还有那句口号,‘加油,奇骏团!’”看起来瑞瑞非常怀念那个时候。“那时这个最流行了。我这里还有好多呢,都没机会用……”她略带惋惜地说。 “不如就用这个吧,”我建议,“首先,它曾经是学生们团结一心的象征。我是说,虽然我们各有所长,但奇骏团使我们联合在一起,我们就应该共同努力,争取重建奇骏团。”这些只是我无意间想到的,但是朋友们一致同意这个办法。而且,萍琪连怎么实施都想好了。 “到时候就看我们的吧!”她信誓旦旦地说。 午餐时间,大家都在享用自己的午餐。但他们不知道,朋友们已经四散在整个食堂里,等待煽动气氛的时机。我还是像昨天一样,拿好食物,然后坐在一个空位上。不过在我的身后,斯派克正在一个录音机旁。那里面有大家约定煽动气氛用的音乐,再加上她们特别准备的舞蹈和节拍,只要能号召大家为暮暮投票,这就是一次完美的行动。不久,我在整个食堂里听到了餐盘敲击石桌的声音、跺脚的声音、玻璃杯底叩击桌子的声音,还有拍手的声音,这些举动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是时候了,斯派克。”我凑到他耳边小声吩咐道。他用爪子按下播放键,音乐随之流出: Hey,hey,everybody! We've got something to say We may seem as different as the night is from day But you look a little deeper,and will see that I'm just like you ,and you're just like me ,yeah Hey,hey,everybody! We're here to shout That the magic of friendship is what it's all about yeah, we thought we were different as the night is from day Until Twilight Sparkle helped us see another world So get up,get down if you're gonna come around We can work together Helping Twilight Sparkle win the Crown So get up,get down if you're gonna come around If we work together Helping Twilight Sparkle win the Crown! Hey, hey hands up now,We're sending a message To the crowd Hands wave up,Then come down,We party together All around! Generous, honesty, Laughter, kindness, loyalty Twilight helped us each to see All that we can be! So get up,get down if you're gonna come around If we work together Helping Twilight Sparkle win the Crown So get up,get down if you're gonna come around We can work together Helping Twilight Sparkle win the Crown! I'm gonna be myself,No matter what I do And if we're different yeah,I want you to be true to you If you follow me,We'll put our differences aside We'll stick together and Start working on that school pride! Jump up make a sound (Hey!)Stomp your hooves turn around Canterlot Wondercolts Help her win the crown! Jump up make a sound (Hey!)Stomp your hooves turn around Canterlot Wondercolts Help her win the crown! Jump up make a sound (Hey!)Stomp your hooves turn around Canterlot Wondercolts Help her win the crown! …… 食堂的气氛真的太热烈了,甚至有人还弹上了乐器。总之,餐厅里的气氛已经不再沉默了,显然我们的计划已经初步取得了成效。但是,我并没有在食堂里见到余晖烁烁的身影。这次的动员范围非常大,我担心她就在暗处看着我们行动。 下午上学的时候,暮暮和我正跟朋友们闲谈,竟然迎面碰上了余晖烁烁。出乎我的预料,她丝毫没有表现出忧虑的样子。这让我更加担心,余晖会为了皇冠而采取针对暮暮的报复行动。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暮暮被露娜副校长叫到了校长室训话。我一直在门外等待,听不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再过一会儿就是投票的时间了,真希望暮暮不会出事…… 突然,一个橘黄色和蓝色相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咦,他不是那个我们初到这里时暮暮撞到的,中午在食堂里弹吉他的那个男生吗?不过他无暇顾及我。他走到校长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暮暮和他一起出来了,两个人亲密地交谈着什么。“暮暮,”我招呼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个男生回头看了看我,然后问暮暮:“她是谁?你认识吗?” “哦,她是我的同学,银星,”暮暮回答,然后对我说,“银星,快和闪电阿绅打个招呼!”我怯生生地走到他们身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发烫了。我把双臂放在胸前,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我的一部分脸。“嗯,嗯……”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呃……算了,”从他的语气中,我觉得阿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想不想在晚会上和我一起跳舞呢?”他问我们。 “哦,那真是……”我还没开口,暮暮就抢先说了。但是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惊慌失措地叫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月亮!时间来不及了!”然后她飞快地冲向前方,这让一旁的阿绅有些失落:“只需要一次‘不’就可以了!”他补充道,但是暮暮已经听不见了。于是他把目光转向我:“请问,暮暮这是怎么了?” “嗯,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时间紧迫吧……”我很小声地回答。 “不过你和暮暮还真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孩呢!”阿绅笑着说,这让我感觉很亲切,“一个热情,一个婉约!”我想那婉约说的就是我吧。 “嗯,也许吧……”我低声回答。 “我要去准备了,”阿绅说,“舞会上见!” “再见……”我抬起头,突然看到了阿绅微微泛红的脸颊。朋友们说她们会在瑞瑞家的时装店里等我和暮暮,我想……是时候出发了。 时装店里,朋友们都在试穿着舞会的礼服,唯独不见暮暮的踪影。“你们看到暮暮了吗?”我喘着气问道。刚才忘了能省一些时间,我是跑到时装店的,真的好累…… “她在那里,“瑞瑞指着试衣间说,“她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里面没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去看看,”我走了进去,“也许能帮帮她。” 不出所料,暮暮背对着镜子,蹲在地上;斯派克站在一旁,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默着。“暮暮?”我问道。 “什么,银星?” “你是在想……身份的事情吗?”我也蹲下身,并把一只手放在了暮暮的肩上:“尽管告诉她们真相吧。”我对她耳语道。 “可是,可是……”她转过身,试图为自己辩论。 “这没什么,”我开导她,“正是你的努力,让我们大家团结在一起,也收获了友谊。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暮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站起身,然后把我拉起,“谢谢你,银星,”她充满感激地说,“还有斯派克。是你们,在我迷茫的时候,帮助我回到正轨。” “这没什么,真的……”我小声说,“每个朋友都会这样说的……”似乎在暮暮的眼中,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同学和朋友,似乎还有更深的层次。她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是书不离身,而且很少和其他小马说话,不过……这才是暮暮的本色嘛——一匹热衷于研究,喜欢科学和无畏天马,时常和知己呆在一起的小马~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暮暮就是暮暮。 “哗啦!”她拉开帘子。朋友们都在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们。“怎么了,亲爱的?”瑞瑞关心地问道 “我,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暮暮不敢开口,“我,我是……” “你是来自一个小马世界的公主,为了寻找某样东西而来到这里。而如果你不能在一定时间内找到它,那你就要在这里呆上好久~好久~”没等暮暮开口,萍琪已经把暮暮想说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其他人惊讶的目光足以说明一切。“这……这是真的吗?”云宝疑惑地问。 “给我等一下!让我理清思路!你是……一匹小马?”阿杰问。 “你是……一位公主?”瑞瑞问。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小蝶问。 “嗯,嗯哼。”暮暮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真是……太酷了——!”云宝欢呼道,“原来我们的身旁一直有一位公主,可我们还不知道呢!”朋友们也很高兴,她们围着暮暮,急切地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萍琪。 “直觉!”粉红色头发的女孩回给我一个微笑。 “嗯……”我有些困惑。这个时间的萍琪又没去过小马国,她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缘由?难道说……那面镜子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这样的话,如果余晖真的比不过暮暮,她一定会用偏激的方法,以砸毁传送门来要挟我们。 兴奋之余,暮暮告诉大家,教室被余晖指使他人毁坏了此前的所有装饰。当我们赶到时,确实一团糟:断了一个桌腿的长桌子、彩带、瘪气球,到处都是,还有许多垃圾和碎屑。“哦,天哪,这样还怎么举办舞会啊?”瑞瑞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我们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些,”暮暮说,“那如果大家一起来呢?” “来吧,奇骏团,大扫除时间到!”萍琪叫道。只要齐心协力,我们一定能完成! 我们拿起扫把、拖布,将地上的垃圾归拢在一起,接着把那些坏掉的桌子拿出教室。仅凭我们的力量或许搬不动,但是渐渐地,来帮忙的学生越来越多。慢慢地,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少多了。不久,一切都收拾好了。因为这件事,所有在场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把票投给了暮暮。这既是对暮暮组织能力的肯定,也由此告诉我秋之舞公主身上应该具有的品质:热情;善于组织;团结同学们。祝贺暮暮。 回到时装店,瑞瑞就立刻开始开始组织我们:“好了,女孩们!快选出你们心仪的礼服,在舞会上大放异彩吧!”说着,她拉出好几个衣架,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礼服。大家都在把衣服放在身前,看看自己穿上后是否合适。因为从来没试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和暮暮站在一旁,看着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穿上心仪的礼服。这时,瑞瑞递给暮暮一件,让她进试衣间里试穿。等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异常羡慕:粉色和紫色,它们既是暮暮的体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独特的造型,唯美的面容,看上去是那般梦幻……不过,我是不是也要穿上一套礼服呢?嗯……上我只穿过两次礼服,一次是在万马奔腾庆典上,另一次是在银甲闪闪和韵律公主的婚礼上。自从身形变了以后,除了我身上的这一套,我还没穿过这个世界的其他衣服呢。瑞瑞看着我,陷入了沉默。 “嗯……有了!”瑞瑞似乎有灵感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这是我很早以前的作品,”她介绍,“我可以保证样式绝对不过时,而且穿上它以后,你会觉得自己和从前判若两人!快试试吧!” “嗯,我……”我有些不情愿,但瑞瑞还是把我推进了试衣间。 嗯……记得小马国的试衣间是一个隐私地带。试衣服时,等待试衣服的小马们都会与那里保持距离,毕竟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隐私被其他小马看到。 当我走出试衣间,朋友们同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很拘谨,脸颊似乎红了。换完礼服,瑞瑞又去预订了一辆,嗯……很长的汽车,说是要哉我们去学校。在瑞瑞的眼中,舞会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活动。不过我们也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做法。 日暮时分,我们来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朋友们先进了教学楼,我和暮暮在她身后。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男生的身影——那是阿绅!“暮暮,银星!”她叫住我们。等到了我们身边,他先对暮暮说:“那个……我知道你拒绝了我,但是……能请你和我一起跳舞吗?哪怕只跳一支舞……”他的脸颊有些泛红。 “我,我本来也没拒绝你啊……”暮暮也不好意思了。阿绅让暮暮先进去,说他马上就来。接着,他也向我发出了邀请:“请问……我能和你一起跳舞吗?你穿着这件衣服,真漂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她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嗯……体验一次又没什么坏处。所以我小声地回答:“嗯……当然可以……” “哦,谢谢!”听到我肯定的回答,阿绅显得格外高兴。以至于他在进教学楼的时候,自己差点撞到被推出来的门把手上。刚到礼堂门口我们就看见了暮暮,原来她一直在等我们。“银星,阿绅,这里!”她招呼道。阿绅说:“我还有节目,就先进去了!”外面只剩下我们了。接着这个机会,我很想知道秋之舞舞会究竟是什么样的。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是阿绅在表演。“我们进去吧!”暮暮说,“很快就要公布投票结果了!” “嗯!”我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进会场。 进去之后,我看到大家都在跟着音乐的节拍扭动着身体,我明显感觉有些不适应。在小马国,我向来很喜欢管弦乐,它们大多是柔和的。尽管参加萍琪的派对时也会有这样刺激的音乐,但是我不会在派对上跳舞。为此我觉得很尴尬,真想把自己藏到一个角落里。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塞拉斯蒂娅校长要宣读秋之舞公主的竞选结果:“今年的秋之舞公主是——”她把结果从信封中拿出来念道,“暮光闪闪!”霎时,整个教室一片欢腾。祝贺暮暮,她用行动向大家证明了自己,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塞拉斯蒂娅校长将皇冠戴在暮暮头上,我顿时觉得它比之前更闪亮了。 但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暮暮救命——”暮暮的呼喊声传入了我耳中。“斯派克!”暮暮也听到了,她跳下高台,“快,我们跟上!”我和朋友们也跟着去了。 一直追到教学楼外我才明白,这是余晖的圈套。此时她手握一把铁锤,就站在传送门面前。“全部后退!”她命令道,同时举起锤子,随时准备砸碎它。 但是对暮暮来说,斯派克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伤害他!”她只字未提传送门。我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记得露娜公主说过,在第二天的夜晚月圆之前必须回来,否则就要在这里呆上三十个月。可是现在……我感觉所剩的时间仅有一个小时左右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余晖才有了得天独厚的资本来威胁我们。 “快点做决定啊,暮暮!”她轻蔑地说,“,时间可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哦!” “暮暮,不要答应她!”斯派克叫道。 “尽管砸吧!”我决然地说,“在这里,我们同样能感受到友谊的力量。即使我们回不去,在这里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些话,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银星……”暮暮很感动。 “没事,”我安慰她,“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斯派克,还有朋友们……” “好吧,好吧!你们赢了!”她扔下铁锤,让自己的手下放了斯派克。接着,朋友们立刻上前,将暮暮围了起来,不时说出赞美的话。“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成为公主了!”瑞瑞这句话似乎激怒了余晖,她恼怒地吼道:“哦,是吗?她实在太完美了对吧?!”然后径直冲向我们,只为了夺取暮暮的皇冠。慌乱间,皇冠掉到了地上,而余晖将它捡了起来,戴在自己的头上……突然,她的身体似乎发生了突变。因为魔法之元的力量,她变成了一个长相丑陋、全身火红的怪物。她运用这股力量,把同学们都变成了自己的傀儡。而她真正的目标,是占领小马国。因为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我、暮暮和朋友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原本以为我们会灰飞烟灭,但结果是……一层保护罩救了我们!很明显,这股力量来自皇冠。在这股力量下,暮暮和朋友们的身体都发生了变化:作为公主,暮暮的背上出现了一双大翅膀,比云宝和小蝶的略大一些。同时,小马的尾巴也与大家头发的末端连接在一起。而她们身上的礼服,也闪亮了许多。“余晖烁烁!”我对她说,“当这六种力量结合在一起,六个人齐心协力,将释放友谊和团结的力量!而我,代表团结!”我的身体也飘在了空中。然后,自己在小马国时的尾巴与头发接在了一起。当我们七个手挽手,组成一个近似六边形的图案,用皇冠的力量,召唤出一道七色彩虹,将余晖烁烁湮没了。接着,我们我就失去了直觉。也许……是太累了吧?对我来说,说出那样的话,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醒来时,斯派克正在舔舐我的脸颊。大家都恢复正常了,也都聚集在我们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刚刚出现的大坑,坑的中央正是泪流满面的余晖烁烁。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忏悔,但是她向我们发誓,她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学习友谊。至于她的老师……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交到的朋友了~还好,我们还有时间。于是舞会继续,我和暮暮的任务也圆满地画上了句号。又过了一阵,我和暮暮站在传送门旁,和朋友们惜别。真的,我们和她们相处的时间,真的是太短了。真希望等它第二次开启的时候,我们能再续这段缘分。 回到小马国,朋友们已经十分疲惫了。但是当她们看到我、暮暮和斯派克平安无事的时候,她们又精神了不少。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都是关于那个世界的。有趣的是,暮暮再次撞见了那个橙色身体、蓝色鬃毛的卫兵。而更让我惊讶的是,萍琪同样把我们在那个世界的见闻也说了出来。而问她是怎么说出来的,粉红色小马的回答也是直觉。天哪,难道这两个世界之间真的存在联系吗?我不知道。传送门神秘的一面,才刚刚被揭开,而我们,终将会发现它的奥秘。 虽然短暂,但是这段奇缘,也将成为我难以磨灭的,记忆的一部分。或许有一天,当朋友们都已老去,再想想另一个世界的她们,我总会觉得,这也许是命运刻意安排的吧…… 再回想起这段经历,暮暮仍然记忆犹新。作为天角兽,她的记忆力非常强,哪怕千年之前的事情也仍然记得,甚至是过去发生的一件事中的一些细节。闭上眼,她仿佛看到了银星离去的背影……可能她想散散心,也可能她想以另一种方式排解内心的愁苦。永生,仿佛是宿命,以时间和情感为代价,教会暮暮珍惜。 “愿远方的星光,能为我捎去这份思念……”紫色独角兽轻声祈祷着。只是她希望,这不是永诀。她飘起书页,然后又翻了一页…… 第22章 小镇贵客 第2年,9月19日,星期四 “知道吗,银星?宝蓝莎莎要来小马镇开演唱会了!”时装店里,瑞瑞正一边忙碌,一边兴奋地和我谈着演唱会的事,“我得到的消息是,宝蓝莎莎想要几套极其别致的演出服,她把这些工作委托给了我!我真的非常高兴!那可是宝蓝莎莎啊,全小马国最着名的歌星之一!” “哇哦,瑞瑞,我真为你感到高兴!”我感叹道,“不过她什么时候会来呢?” “大概下周吧,”瑞瑞说,“如果能办好的话,她说会给我一份特别的奖励!” “那么……她需要几件演出服呢?”我继续问道。 “嗯……一次演唱会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大约三到五首歌换一次衣服。让我算算……平均一首歌三到六分钟,所以大约需要……” “六件到八件的演出服?”我说,“还要在一周之内完成?” “是的,亲爱的,”瑞瑞飘出一卷布料,“所以我会非常忙碌!但最重要的是……我甚至还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款式的演出服呢!” “宝蓝莎莎没说款式吗?”我问。 “没有,她的要求就是样式要前卫、新颖。”瑞瑞有些无奈地回答。 “嗯,那……这里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呢?”我非常希望瑞瑞能早日完成,这样宝蓝莎莎就会提出足够的修改意见,而瑞瑞也得以有时间来修改演出服。 “哦,当然有,”瑞瑞其实很希望能有小马帮助她,“你可以帮我……”她环顾四周,“拿一些宝石?” “可你和我都是独角兽啊,”我说,“用魔法不就可以了吗?”我顺便飘起其中一颗给她看。 “唉,”瑞瑞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怎么也没法向你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说,“我甚至连衣服的样式都没想好呢……” “哦,天哪,”得知了瑞瑞的任务,我感到非常惊讶,”你怎么可能在一周内就涌现出那么多的灵感呢?” “如果只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瑞瑞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和你一起的话……” “嗯,你你想用我什么……”我后退一步。 “没什么,”瑞瑞笑了笑,“只是当我的模特而已。” “哦……”不知道我会试穿多少件看上去让自己感到羞涩的衣服。我的意思是说,当我穿上它们时,自己会有怎样的表现。 “宝蓝莎莎可是位流行歌手,”瑞瑞对我说,“自然她的演出服看上去要惊艳一些。所以……我需要你试穿做好的演出服,然后在外形上提出一些修改意见。怎么样?” “嗯……好吧。”对我而言,我至少不会感觉那么拘谨了。 当天中午,瑞瑞准备留我吃午餐。但是一想到只有暮暮和斯派克在家时的三餐……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瑞瑞想留下我,主要是因为不用去找我,耽误时间。 我以为瑞瑞会为了省时间,把午餐做得很简单,但是我想错了。瑞瑞做饭就像她做衣服一样,几乎是把它们当作精心雕琢艺术品一样对待。记得原来甜贝儿就和银光说,瑞瑞做法用的时间非常长,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好了,尝尝我做的午餐吧!”瑞瑞高兴地说,“不知道能和你相差多少呢?”我看看盘子,里面的食物非常精致:看上去几乎没放油的两个煎蛋,一大杯果汁,加上两小块蛋糕,就是简单的午餐了。味道还不错,看来瑞瑞的烹饪能力也不差。 吃过午餐,我们便坐在餐桌上绘制演出服的图纸。但是我觉得,按照宝蓝莎莎的要求,我和瑞瑞的风格几乎完全相反:我比较喜欢带裙摆的长裙,瑞瑞则一直希望自己的设计处在时尚的前沿。由于是演出服,裙摆不宜过长。瑞瑞坐在一旁,耐心地看着我画,接着飘过画好的图纸,在上面进行修改,再将最终的款式贴在墙上。就这样反复的修改,我们拟定了七套演出服,接下来就是制作、装饰和配色了。 “银星,制作方面就不用你帮忙了,”瑞瑞对我说,“你可能不好用缝纫机吧?” “嗯,实际上我会用……”我小声回答,可是瑞瑞似乎没有听见。“我先去准备布料了,你来给服装配色吧!”瑞瑞说,“这项工作很轻松的!” “哦。”我点点头,然后坐在一张桌子旁,用魔法飘起图纸,观察它的外形。它看上去像是一件紧身衣,肩部有一对吊带和后面的部分相连,四只蹄子都只露出最末端的一小部分。也许这并不是我喜欢的设计,但它的样式应该是比较新颖的,看上去就像一件舞者的衣服。虽然桌上放着一盒彩笔,却不知道该涂什么颜色。如果它是用宝石点缀,那就不需要其他颜色,可是那样做的话,它们的成本太高了。用于装饰的宝石并不多,而且全用宝石装饰就没有新意了。再三考虑,然后又想了想宝蓝莎莎的体色,我放下那支笔,换成了蓝色…… “好了,银星!”,瑞瑞从房间里出来看我的进展,“你这边怎么样了?” “我已经上完色了,”我说,“你来看看?” “好啊,”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用魔法接过图纸,“让我看看,它们真是……”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突然不说话了。 “嗯,太,太难看了?”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胆怯地问瑞瑞。 “难看?!”瑞瑞惊讶地反问,“它们真是太漂亮了!白色,蓝色的结合,再加上绚丽的宝石,这绝对是最新潮的搭配!” “嗯……”我对瑞瑞突如其来的夸赞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你可以帮我裁剪布料吗?”瑞瑞问,“这样我们的速度能再快一些。” “当然可以,”我说,“这样你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把服装展示给宝蓝莎莎了。” “那还说什么?开工吧!”,瑞瑞飘起一卷布料,同时唱起欢快的曲子: 一针针,一线线 服装由此巧蹄出 别松懈,别着急 制衣还需耐心足 量尺寸,裁布料 每一步都要细心 歌曲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觉得,瑞瑞似乎是在唱给我听,教我该怎样做衣服: 拿起剪子,裁一裁 不同布料缝一起 打开缝纫机,做好边缘 衣服雏形刚刚好 将它套在模型上 修改自然又轻松 闪耀宝石贴衣上 一件衣服自然成 在瑞瑞的歌声里,演出服一件又一件地从她蹄中做出。最后在上面镶上不同大小和形状的宝石,演出服就完成了。因为一直沉浸在工作中,我们都没有去在意时间。直到喝茶休息的时候,才知道已经是黄昏了。 “一起出去吃晚餐怎么样?”瑞瑞问我,“我会找一家小马镇氛围和食物都不错的餐厅!”不知道瑞瑞留我究竟想说什么。我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如果说这是酬谢的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一想到在家里吃着简单晚餐的暮暮和斯派克,我的内心有些动摇了。 “怎么,亲爱的,不想一起来吗?”瑞瑞关切地问道。 “哦,嗯……当然想,”我被瑞瑞从思考中拉了回来,“我只是在想,斯派克和暮暮怎么办……” “我想他们能照顾自己,”瑞瑞回答,“记得你有次去中心城,回来时他们不还是那样吗?”瑞瑞劝我打消顾虑,“走了,吃晚餐去!”毫无防备地,我被瑞瑞推出了时装店。 瑞瑞所言不虚,在她的带领下,我们真的来到了小马镇最好的餐厅之一——小镇味道。这是一家小马镇建立后不久就开业的餐厅,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规模却还和以前一样。但是,无论是这里的食物、氛围、还是价格,都是小马镇之最。 “嗯……瑞瑞,只是吃晚餐而已,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疑惑地问她。 “哦,原因很简单,”瑞瑞凑到我耳边,悄悄对我说,“因为宝蓝莎莎也在这里!” “什么?”我非常惊讶,“宝蓝莎莎?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行程的?” “这是她告诉我的,”瑞瑞回答,“她希望我晚上能和她会面,商讨关于演唱会的服装的事。”“我们进去吧,”她接着说道,“我已经有些饿了。” “嗯……我很想知道,我们会不会和她一起吃饭……”我小声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当然不会,”瑞瑞说,“会面会在时装店进行。” “那就好,”听到瑞瑞的回答,我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和宝像蓝莎莎这样的明星在一起,我一定会感到非常压抑的。 刚刚坐下,侍者就来到了我们身旁。“晚上好,小姐们,”他彬彬有礼地说,“请问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嗯,请把菜单拿过来,”瑞瑞说,“我们想点餐。” “好的,请过目。”他用浮空术把菜单飘到了我们的桌子上。一般的餐厅都会雇用独角兽做服务员——至少也是用来点餐的。毕竟他们不需要四处奔走,只需要找到菜单的位置即可。侍者离开了,并告诉我们,如果有需要的话(比如点餐),只需要按下桌旁的按钮即可。 “所以……你想点些什么?”瑞瑞问,“沙拉,点心,抑或是汤?”见我不回答,白色独角兽又追问道,“那么面包,炸干草和果汁呢?总会有你喜欢的吧!”她似乎失去了耐心。 “嗯,也许我自己看菜单会比较好一些……”我轻声提醒她。 “哦,抱歉……”瑞瑞把菜单飘到我面前。不得不说,这里的菜品还是很丰富的,即使是面包,也有好几种口味。不过……现在点餐为时尚早,所以我先点了一壶果茶,和瑞瑞一起慢慢享用。柠檬的清香,蜂蜜的清甜,再加上红茶特有的香味,尝起来仿佛自己置身于田园,沐浴着春风,在花草间流连……或许是水果的味道掩盖了红茶原有的味道,从中尝不出茶叶的苦涩,而是淡淡的甜味。 “唔,味道不错!”瑞瑞称赞道,“这茶喝起来嘴里甜甜的!” “我更喜欢这壶茶蜂蜜的用量,”我说,“真是恰到好处。” “我想我们是时候点餐了,”瑞瑞看了看窗外,然后对我说,“很快就到晚餐时间了,那时会有很多顾客的。” “哦,好吧,”我飘过菜单,然后把它浏览了一遍。最后,我选了两个三明治,一份沙拉和一块蛋糕,还让侍者续了一壶茶。 “嗯,味道不错!”虽然我只咬了一小口三明治,但是它的味道之绝妙,却体现得淋漓尽致。我点的是水仙雏菊三明治,水仙花味道清香,于是就在配料里加了柠檬汁;雏菊味道淡雅,就仅用微量的食盐来调味。再加上一些糖浆,一块普通的三明治,也能吃出豪华的感觉。 “那当然,”瑞瑞轻呷一口茶,“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食物皆物有所值,而且价格合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食客。”我甚至会想,如果瑞瑞不是时装设计师,而是一位高档餐厅的主厨,相信她一样能凭借自己独到的见解,把餐厅经营得蒸蒸日上。饭后,我和瑞瑞告别,回到了图书馆。帮了瑞瑞一天的忙,确实有些疲惫。于是我飘起一本书,准备调剂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看着,我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书上了,而是悄悄转移到了瑞瑞和我共同设计的演出服上。嗯,真希望我们的设计能得到宝蓝莎莎的认可……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因为帮助暮暮处理事务而没有闲暇时间。虽然她现在一位公主,但紫色独角兽可不像老师和露娜公主,甚至韵律公主那样有许多事务。暮暮的事务基本都是在读书和做研究上。之前我们曾在地下室做过一系列实验,现在我们的中心转移到了屋顶。暮暮希望在那里建一个可以用来做实验的地方,所以我们这几天都在绘制实验室的图纸,因此没时间去找瑞瑞。刚好今天下午,暮暮和斯派克去练习新的魔法,我才得以有闲暇时间。不过……我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帮助暮暮的,毕竟我还只是一匹普通的独角兽,在学习方面还不如暮暮……但是我们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当彼此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都会相互帮助,我也因此习惯了和暮暮一起研究问题。 奇怪的是,今天瑞瑞家的家门紧闭着,不禁让我怀疑瑞瑞似乎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瑞瑞,你在家吗?”我轻轻用蹄子叩击了几下门,然后礼貌地问道,“你见过宝蓝莎莎了吗?” “哦,是你啊,银星,”瑞瑞隔着门回答,声音听起来疲倦而微弱,“快进来吧,别忘了被门锁上。”她打开门,然后让我进来。随后,瑞瑞再次锁上门。 “嗯……瑞瑞,你为什么要锁门啊?”我不忍心继续让瑞瑞伤心,所以我问得很小心,声音也很轻。“难道宝蓝莎莎否定了你的设计和我的颜色搭配?” “没有,她回答,“但是你一定要看看这个……”说着她打开房门。 “啊?!”我的惊讶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了。整个创作室的墙面上,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片。走近一看,上面写的居然是服装的修建议,难怪瑞瑞会显得那么疲惫。 “我们该怎么办?”瑞瑞焦急地问我,“明天下午就要演出了,我根本改不完这么多要求!” “别担心,瑞瑞,”我试着让她冷静一些,“如果我们分工合作,相信这些很快就会完成的。”我把这些纸片从墙上飘了下来,然后按照一定顺序把它们叠在一起,方便使用。“那我们从第一件开始修改吧!”我说。 “唉,”瑞瑞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这项工作非常枯燥繁重,所以瑞瑞哼起了歌: 每匹小马都有独特的见解 我的设计不可能面面俱到 艰难地思考,只为眼前一亮 费尽心思却难得好结果 这项工作不容易 既要想象,又要动蹄 颜色搭配要合理 小小细节不能漏 款式一定要新潮 这样才能受关注 瑞瑞的歌声里,更多的是无奈和迷茫。她渴望得到认可,却总是碰壁;她希望做出款式独特的服装,却要遵循整个上流社会(尤其是中心城)的潮流,这样才能得到大家的关注。我很想帮助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也许……给她一些灵感和安慰?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坚持你所向往的时装 你会发现它们的美丽之处 为何要去追随那些潮流 你的设计应该独一无二,无马能模仿 当你用心去修改 你会从中得到灵感 坚持自己的路,不要随波逐流 终有一刻你会发现,原来它们是那么新潮 它们是那么新潮 歌声似乎给了瑞瑞想象的空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紧接着,瑞瑞飘出了更多的布料和宝石,用她独特的风格,修改了这些衣服。直到深夜,她才结束工作。 “呼……”她喘着气对我说,“谢,谢谢你,银星……这些,就是明天宝蓝莎莎的演出服了。”看了瑞瑞的成果,我也非常欣赏它们。“我相信它们会得到认可的~”我非常期待明天早上最后的试穿结果。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和瑞瑞简单地告别,然后回去了。 再次见到瑞瑞,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在水疗馆里,她向我复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宝蓝莎莎对她修改后的服装赞不绝口,称它们简直完美无瑕。最后的演唱会也取得了成功,不过瑞瑞第一次在小马镇见到那么多宝蓝莎莎的粉丝。 我真的为瑞瑞感到高兴。她用自己的坚持和创新成功赢得了宝蓝莎莎的赞赏。我希望她能制作出更多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服装。再次想起那时给瑞瑞帮忙的情景,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专业的服装设计师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也能有设计服装的能力,然后享受自己的作品在展览时大放异彩的时刻…… 第2年,10月5日,星期五 国庆日一过,天气变凉爽了许多。漫步白尾树林里,树叶已经飘落了许多;果园里,阿杰正忙着收获果实;一些小动物也开始筹备过冬的食物,即便是时装,也比夏天时稍厚了一些。嗯,秋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 “咚咚咚!才”早上六点,就开始有小马叩击图书馆的门了。啊~这正是我最疲倦的时候,一般都是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啊~是谁呀?”我打着哈欠去开门。 可我没想到,刚打开门,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姐姐?想我了吧!”小妹妹搂着我,满脸兴奋地问道。 “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对此感到十分诧异。她不可能自己来这里的。“爸爸妈妈呢?她们没送你吗?” “当然没有,”银光摇摇头,“他们和我一起来的!” “啊?!”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是我搬到小马镇以后,爸爸妈妈第一次来看我呢。“他们在哪里?”我问银光。 “早上好啊,银星!”这是爸爸的声音,“我还从没来过这个小镇呢!”他看上去非常高兴。 “虽然你曾在心中告诉我们这里有多美,但是真正身在其中时,这里的风景比你所说的更美……”妈妈温柔的声音传入耳畔。只见她闭上眼,试着用内心去感受小马镇的一切。 “嗯……可是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有些困惑。爸爸妈妈一直都很忙的,他们才不会有这么充裕的时间来小马镇看我。“难道……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吗?”我问爸爸。 “实不相瞒,”爸爸回答,“我们准备在这里举办一场音乐会,才来到这里的。乐团的其他成员还没到,我和你妈妈需要提前选定场地。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所以我们来看看你。” “哦……”对于这个回答,我有些失落。爸爸妈妈难得有机会来这里一次,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时间更充分地利用,多享受一些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呢? “嗯,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工作,”我提议,“这样你们还能有足够的时间用来休息……” “想法不错,小闪(Shiny),”爸爸回答,“不过现在开始工作好像有点……过早了,通常早上七点大家才会开始工作。” “啊~银星,他们是谁啊?”暮暮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似乎眼睛还没睁开,“你认识吗?”紫色独角兽问。 “嗯,”我点点头,然后开始向暮暮介绍自己的家人:“他们是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小妹妹银光……” “你好。”爸爸以鞠躬的方式和暮暮打了招呼。 “很高兴认识你们,”暮暮说,“你们来这里是……” “我们准备在这里举办一场音乐会,”爸爸接道,“但是我们还没有定下具体的举办地点。” “没关系,这个我可以帮你们,”不经意间,暮暮的一对翅膀突然展开了。看到这一幕,爸爸和妈妈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们准备像参见塞拉斯蒂娅公主那样参见暮暮。 “不不不不不,不用这样!”暮暮对爸爸妈妈的反应毫无防备,“我还不觉得自己是公主呢……”确实,自从暮暮成为公主之后,我们的生活没发生任何改变。和往常一样,我们在一起看书、喝茶、做研究,享受着图书馆里的恬静生活。 “哦,抱歉,”爸爸说,“在中心城的时间太久了,我们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爸爸,你为什么不给姐姐吹一吹笛子呢?”小妹妹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乐谱不是已经完成很久了吗?” “哦,我差点忘了,”爸爸说,“那就让你们听一听吧!”他浮空术飘起笛子,开始照着乐谱吹起来。悠扬的笛声掩盖不住全曲的哀伤基调,独特的旋律更是把悲伤、凄凉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一曲终了,屋内的气氛依旧十分压抑。 “这是我们的新作品,”爸爸介绍,但是还没有拟定具体的名字。” “嗯……能告诉我们这首曲子的内主题和涵吗?也许我们可以帮帮忙……”我说。 “当然,”爸爸回答,“我们的设想是,一匹小马曾经和几位朋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一场变故却让他们彼此成为了陌路马。内涵嘛……当然是要珍惜眼前的友谊了!” “嗯……”我陷入了深思。一场变故,结束了一段深厚的情谊。仔细想想,这确实很可惜,宛如刚才那段悲伤的旋律。高潮的部分声调非常凄凉,应该是意在表现分别前最痛苦的时候。所以说…… “不如就叫《友谊》吧,”暮暮提议,“既突出了主题,又让旋律的变换有了依据。” “谢谢公主,”爸爸向暮暮道谢,不过……他似乎还不认识暮暮。“呃,请问您是……” “我叫暮光闪闪,”紫色独角兽自我介绍道,“叫我暮暮就可以。我既是银星的同学,也是她的朋友。” “参见暮光公主殿下……”爸爸妈妈听了,立刻又做出了参见的动作,只是这次暮暮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不用这样。 “言归正传,”妈妈说,“你们能带我们找一个合适的演奏地点吗?时间较为紧张,我们需要开始工作了。”“跟我们来吧,”暮暮说,“顺便让我和银星带你们参观一下小马镇。”临行前,她还不忘提醒斯派克:“要好好照顾银光!” 听了暮暮的话,我感到十分诧异。为什么要带我去呢?难道暮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无端的猜测是得不出结果的,只有亲身参与才能知道,于是我也跟着去了。 暮暮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小马镇中心的那个礼堂。虽然乐团的规模比较大,但是上百个椅子还是能放下的。“嗯,这个地方不错,”妈妈用欣赏的目光环顾着四周,“我们的乐团完全可以在高台上表演。” “那我和银星先去找镇长了,”暮暮说,“如果想使用礼堂,我们需要她的许可。” “等等,”爸爸对此感觉十分奇怪,“您不是公主吗,为什么不能做主呢?”或许是暮暮猜到爸爸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摇摇尾巴,不断地用尾巴拍打着我的后腿,示意我解释一下。 “嗯……暮暮认为虽然她是一位公主,但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没有告诉她该具体行使的职权,所以她现在仍然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小镇里发生的所有事都由镇长负责。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也会问问暮暮该如何解决。”我对爸爸说。 “哦,这样啊……”爸爸若有所思地说。“亲爱的,”他问妈妈,“你和银星就留在这里,然后我去和镇长交涉,怎么样?” “去吧,”妈妈说,“作为团长,你肯定要作为乐团的全体成员的代表解决一些问题。”这时,我走到妈妈身旁一边看着爸爸的背影,一边轻声问道:“嗯……妈妈?” “什么,乖孩子?” “嗯……乐团的团长是怎么规定的?”我问。 “这个啊……是你爸爸自己主张的,”妈妈笑着回答,“别忘了我们是音乐世家。其实这是你的爷爷留下的乐团。他离开乐团后,爸爸就接替了指挥的位置。虽然他开始是吹长笛 的,但是他的指挥水平也慢慢变去了不少。因为他的工作比较多,而且还是整个乐团的代表,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团长’——实际上,他所做的一切与一个团长要做的基本无异。”原来在其他成员的眼中,爸爸是这样一匹敬业的小马。时间过得很快,我和妈妈刚谈过几句话,爸爸就回来了,还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乐团可以使用这个礼堂。 接着,爸爸妈妈就开始联系乐团的其他成员。因为演出晚上才开始,去掉几个小时的练习时间,我还是有很长的时间能和他们在一起的,比如说……午餐时间。做完这些,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刚好疲惫的父母想休息一下,于是我们来到一家餐厅,点了些简单的食物——几个鲜花三明治和一小份嫩草汤,外加几块草莓甜点。爸爸似乎非常累,他一直在吃,几乎没和我们说话。倒是妈妈在一直给我和银光讲着乐团里的趣事和一些小故事 。小时候,妈妈也讲过一些,不过因为忙于学习,再加上他们并不经常在家(管家后来告诉我他们那时有多场演出,而且是在不同的地方举行),我渐渐地将它们遗忘了。再次听到这些故事,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身临其境般地享受整个故事。 等爸爸吃完了,妈妈才开始用餐。当然,相比妈妈的小故事,爸爸更多和我们谈论的是历史、音乐和天文。我最喜欢听历史,而小妹妹最喜欢天文。当然,几乎每次用餐时间长的时候,爸爸都会把星光家族的历史给我们讲一遍: 我们的先祖来自小马国成立前的独角兽王国。那时一家只有三匹小马,而且没有任何亲戚。我们的先祖最早是部落里的演奏家,专为独角兽皇室演奏,在首领与其他部落的首领或代表召开会议时演奏一段,以增添信心,尤其是在谈判时。 后来小马国建立,塞拉斯蒂娅公主召集了整个小马国的乐师,下令组建一支管弦乐团。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演奏如钢琴、长笛之类的古典乐器,于是先辈们成为了乐团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在音乐领域取得的成就异常显着(包括作曲、在重要场合演奏等),我们也被授予了贵族的头衔,家境也是从那时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时至今日,贵族身份早已是历史的一部分,但那些曾经赫赫有名的家族却被留在了史册中,星光家族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不再为皇室效力,但我们仍然保留着贵族的称号。从爷爷,到爸爸,再到我和银光,家族的荣光还将继续传承下去。 我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只好在餐厅和父母告别。至于剩下的时间,我和银光会单独在一起——暮暮和斯派克去帮爸爸妈妈了,他们在结束所有工作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和往常一样,我刚进图书馆就飘起我已经选好的书,把它带到卧室,然后坐在床上看。不过小妹妹很不高兴,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在看书,忽略了她的存在。“姐姐!”她问道,“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嗯,玩什么啊?”我有些木讷地回答。 “比如说……”她一边说,一边在行李里翻找着什么。“啊,找到了!”她高兴地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五子棋!” “嗯……什么是五子棋啊?”我问。 “天哪,这个你都不记得了?!”小妹妹感到十分惊讶,“这可是爸爸最喜欢的棋盘游戏,我记得他还教过你一点呢!” “嗯……”我轻轻摇了摇头。在我的印象里,我根本没见过这种棋,更没玩过它。 “算了,”银光说,“让我们玩几局吧!”小独角兽把棋盘展开,然后把拿出棋子。 “规则很简单,”银光说,“只要有五个棋子,无论是横着、竖着还是斜着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获胜。”规则很简单,不过下棋的过程应该会非常有趣。连成一条直线还是很有难度的,毕竟没有小马会让对手这么轻松地得到一场胜利。 第一局,银光似乎并不急于求胜,她故意让给我几个原本非常好的位置。虽然她或多或少地有让着我的嫌疑,不过我会用行动告诉她,姐姐不只会读书和研究,我也一样能下好五子棋!可惜的是,我在创造自己的连线时忽略了小妹妹的安排,让她赢了。 第二局,我直接从棋盘的四角开始连线,期间银光也破坏过几次良机,但是找到方法的我迅速衍生出多条支线,最终轻松取胜。 就这样下了好久,我们互有胜负。当然,我们消磨时间的目标已经达到了。至于斯派克,从他那里已经传出了阵阵鼾声。嗯……居然睡着了。我看了看挂钟,音乐会晚上六点开始,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其他事。收好棋子和棋盘,我决定看一会儿书。当然,还要给小妹妹找件事做——最好是做起来十分耗时的事情。可出乎我的意料,她也飘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的桌边翻阅着,偶尔能听到她的几声低语。嗯……许久未见,看来她改变了不少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做晚餐的时间悄悄来临。我放下书,轻声走进厨房。一会儿还要参加音乐会,我想晚餐不用做得太麻烦。所以我只是拿出几片面包,加上之前采的鲜花和买的蜂蜜,做了几个简单的三明治。简单不代表味道糟糕,它们还是很美味的。就在我准备把三明治端进屋里时,斯派克伸着腰,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好像是刚睡醒。他坐在桌旁,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小口。“嗯,不错,”他含糊不清地回答,“虽然简单,但也是一份美味!”斯派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不过能得到他的肯定我还是很高兴的。至于小妹妹,她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把三明治吃完。整个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和咀嚼声,真是出奇地安静。 收拾好图书馆内的一切,我们便前往礼堂。因为时间还早,礼堂里没有其他听众。暮暮和爸爸妈妈还在确定乐团其他成员的位置,我们也得以看到一部分。过了十几分钟,有小马开始陆续进入礼堂。虽然是来自中心城的管弦乐,但是这次的礼堂里挤满了小马,好像大家都想听听爸爸妈妈是什么水平。小马镇很小,而且并不流行管弦乐。礼堂里几乎没有空座的现象还是第一次遇到。 “咚……咚……”礼堂墙壁上的挂钟响了六下,音乐会正式开始。第一曲,乐团就演奏了一首曲调低沉、哀怨的曲子,其中还包括我听过的那段苍凉的笛声。似乎是为了突出主题,其中一段连续反复了几次,整个礼堂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一直到结束,这种感觉也没能散去。当然,听众的鼓蹄声还是很响亮的。 第二曲,乐团演奏的是一首旋律欢快的曲子。毕竟是管弦乐,曲调虽然活泼,但是丝毫听不出其他的味道。据说这一曲的主题是老马为小马驹们讲述自己家乡的历史,多变的旋律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不过,曲调中多少有一些对过去的怀念之情,感觉十分亲切。 第三曲,曲调和前两首的差别非常大。这一首更多表现的是一个宏大的场景,在旋律方面,小提琴的部分是全曲的主旋律。再佐以其他乐器的声音,并在几乎同一时刻响起,那种听觉上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 《友谊》是第八首,我之前听到的只是长笛独奏的版本。整首曲子开头就营造了一个压抑的氛围,曲调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声音苍凉但旋律高亢,另一种则是声音低沉而且旋律趋于平缓,整首曲子没有太多激烈的旋律,而是像歌曲那样有反复的部分。我偷偷看了看四周的小马,发现他们已经沉迷在音乐中难以自拔了。伤感的旋律,压抑的氛围,再加上由此产生的联想,使每一匹小马的眼中都或多或少地含着些许泪水。真是一首极富感染力的曲子。 两个小时的音乐会,演奏了大约二十首曲目。听众的反响非常好,听众的反响非常好,这也许是个机会,乐团可以时常在此演出并逐渐增加影响力。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和爸爸妈妈继续在一起了。没有忙碌的工作,没有演出,爸爸妈妈说他们会在这里停留几天,好好感受小镇的景色。啊……幸福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啦~ 我真的希望爸爸妈妈能多来这里几次,我想他们也会爱上这里的。当你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时,你会发现,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却充满了乐趣…… 第23章 润心雪夜 第2年,11月6日,星期三 呼……我甚至都快忘记日记本的存在了。现在算来,距上次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最近暮暮要做的研究很多,不少都需要借助低温环境。虽然很冷,但我们仍然要在寒冷的地下室里,想尽办法来降低温度,使之达到实验所需的温度。有好几次,我都冻得全身发抖:“暮,暮……”甚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我,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我……” “再坚持一下,银星,”紫色天角兽咬着牙对我说,“只要等上几分钟,就会有明显的实验现象出现。”其实暮暮也知道冷,小马国很少遇到这样的极端低温,我们自然不适应。几分钟过去,确实产生了明显的现象。待暮暮迅速记下现象,我便用瞬移魔法把自己和暮暮从地下室“送”了出来。虽然暮暮有些不满意,但她做实验时我也帮了忙,所以她没说什么。 “嗯,暮暮……”我小声对她说,“我想下次,我们还是在天气稍暖一些的时候做这些实验吧。”我几乎是低着头,用近似哀求的语气对暮暮说的。在一起这么久,我们都能理解对方的不易,所以我相信她会同意我的提议的。虽然暮暮现在是天角兽,可在我眼中,她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热爱书籍、研究和实验的暮暮。 ““呃……”暮暮说,“可是我这里还有这么多实验需要在这个时候做……”她飘给我一张清单。整个清单上有不下二十个实验,物理和化学方面的都有。“哦,天哪……”我惊讶地问暮暮,“怎么会有这么多实验?” “因,因为·……”暮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些实验中的一部分本来是去年就应该做的,但是我忘记了……”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还会在寒冷的地下室里呆上多久。 等我们出来时,我已经觉得自己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了,仅剩下说话和呼吸还未停止。“谢谢你的帮忙,”暮暮高兴地说,“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要独自在里面待多长时间呢!” “不,不客气……”我已经冷得发抖,所以说话也是带着颤音的。 “嗯……”暮暮看了看窗外,“时间不早了,银星,你想来一杯热茶吗?” “嗯嗯嗯!”我连忙点头。寒冷的冬天,热茶是不可或缺的。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暮暮说,“用不了太久的。”于是我就回卧室了。 坐在床上,用毯子裹住全身,我开始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在繁星的映衬下,雪花随着微风轻柔地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让大地得以修养生息……在我的眼中,四季都有其独特的地方。冬天虽冷,但它给了我们晶莹的雪花和一个静谧的世界。看到雪,那个亲切的故事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纵然无数次想起,但回味的感觉却是不同的。从她的每一个细节里,我都能领悟其中的深意。我轻轻合上双眼,试图用她的方式来感受这个世界。 “银星,茶好了!”正当我思索时,暮暮的声音突然飘入耳中。哦,晚茶时间到了。 走进厨房,最先感受到的是氤氲的雾气,其实就是暮暮烧水时的水蒸汽,不过还带着一下热量,使得厨房比其他的房间都有温暖一些。餐桌上,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一盘面包片,一份简单的晚茶,也算是晚餐了。因为担心茶很热,所以我先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沿着喉咙流入腹中,唇齿间留存着淡淡的果香。嗯……好像有柚子的味道。 暮暮飘着茶壶和餐盘走进正厅,我也飘起自己的茶杯,跟着她来到正厅。这里是角度最好的位置,既能在冬天欣赏飘雪,又能在夏天晴朗的夜晚欣赏繁星。我走向一扇窗户,把玻璃内侧的水汽擦掉,这样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色了。暮暮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然后把餐盘和茶壶放在地板上。她飘起一片面包,望向窗外。自然,我会坐在她的身旁。 “银星?”暮暮一边咀嚼一边问我。 “什么,暮暮?” “你……喜欢飘雪吗?” “当然喜欢,”我用兴奋的眼神看着暮暮,“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是它给了大地休养生息的时间,使它给了我们安详的夜晚。是它给了我们缤纷的节日,也是它告诉我们要用新的眼光去衡量它的价值。也许在我们的眼中,它一无是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存在的价值……”冬天寓意太多了,我也只能想到给我印象最深的那一部分。 “是啊,”暮暮说,“可我却觉得,它给我的感觉是哀伤的,沉重的……” “为什么呢?”我对此感到很不解,“冬天带给我们的,应该是积极向上的感觉啊。” “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吧,”暮暮猜测,“但我总有这种感觉。那洁白的雪花覆在地上,仿佛是一场送别。我似乎能感觉到,不久的未来,我们将共同送别,那些我们曾牵挂的小马们……”我很难判断一匹天角兽的预言是否准确,但暮暮的心情这么压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嗯,也许……我应该帮她改善一下。 “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了,”她轻声笑道,“我的话倒是让你感觉十分压抑呢……其实不用太在意的。总是去憧憬未来,还不如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她轻轻地将一口茶吸入口中,“我们的旅程还长着呢。”我点点头。接着,我们都只是欣赏着飘雪,喝着茶,没再和对方说话。期间我的茶杯空了,刚好被暮暮看到,于是我又续了一杯。 在我的眼中,飘雪是善良、纯洁和坚持不懈的象征,这些都要感谢落雪,那匹双目失明的小飞马。虽然我只是一匹普通的独角兽,在魔法方面还没有很高的造诣,塞拉斯蒂娅公主所说的特别之处,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发现。也许我不能像落雪那样,以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我仍然希望自己能为小马国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茶壶和茶杯都已空了,装面包片的盘子也只剩下面包屑,可我们却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这雪带给我们的,除了静谧的夜晚,还有深深的思考…… 对于那些无言的时光,暮暮颇为怀念。时间冲刷着她的记忆,好多事情虽然还能想起来,可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紫色天角兽苦笑着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淅沥的雨。 “真希望这雨能洗去我心中多年的愁苦,”她说,“求你再下一会儿,求你再下一会儿……” 第2年,12月28日,星期六 “知道吗,银星?”暮暮飘着刚刚收到的信,满脸兴奋地对我说,“塞拉斯蒂娅公主这次又一次派我们去中心城参加暖心节活动!” “又一次?”我问,“哦,哪怕是在幕后,我也不想去了……” “为什么啊?”紫色独角兽很不解,“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团结一心的代表,这可是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可,可我……”我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回答,“我害怕在那么多小马面前表演……” “实际上这次不是让我们去表演,”暮暮说,“这次她希望我们来编写剧本,然后寻找适当的小马来表演。当然,剧本的内容一定要和暖心节有关。” “也就是说,你和我不会参演?”我问。 “没错,”暮暮点点头,“只是做一些组织和编写剧本的工作而已。” 呼……”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可是……这仅有的一个月时间,该怎样分配工作才能按时完成呢?暖心节前夜,我们就需要到达中心城,提前做准备,和上次差不多。 “嗯……”暮暮想了想说,“你来写剧本,我去招募演员怎么样?” “嗯……我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出优秀的剧本……”我很担心自己的剧本会遭到演员们的反对,这样就不能按时完成了。 “没关系,”暮暮鼓励我,“你可以把写好的剧本送给塞拉斯蒂娅公主看看,她会给你一些建议的。” “好吧……”我答应了。 为了能让剧本更容易突出暖心节的主旨,我决定先去中心城的皇家图书馆收集一些资料。当天下午,我就去买了车票。皇家图书馆里古籍众多,我相信能在那里能找到关于暖心节的起源、发展和演变过程,以及它的寓意的由来。 回到皇宫,我有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时隔一年之久,我再次推开了皇家图书馆的大门。初成私人学生,我的学习基本上都是在这里进行的。我轻轻抚摸着每一本书的书脊,在脑海中回想着翻阅它们时的情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 “嗯……记载小马国节日的书在哪里呢?我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检查了四五个大书架,可仍然一无所获。以前很少翻阅这类书,渐渐地,它们所处的位置也被我遗忘了。我将这箱书飘下来,像暮暮那样开始一本接一本地浏览它们的名字和封面,希望能从中找到我需要的书。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本名叫《小马国节日起源》的书。我翻开它,快速浏览了目录和其中的几页内容。这本书里有许多关于节日来源的传说,甚至还有节日的演变过程。总之,这里面的内容正是我需要的。当然,这么久才来一次,我可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所以,我又找出那些曾经翻阅过无数次的书,把它们全部看了一遍。 走出图书馆时,天色已晚,还下着小雪。雪花轻柔地从空中飘落,让这个世界由喧嚣过渡到安详。一片雪花落在我的鼻子上,感觉凉凉的。街上虽然还有小马,但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暖心节做准备。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很多小马的脖子上都带着围巾,少数还带着棉帽。一阵微风吹过,又有许多雪花飘到我的脸上。我忍不住伸出舌头,尽情地享受这阵阵凉意。虽然天气很冷,但小马们的心是暖的。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街上的小马越来越少,而他们的家中却是灯火通明。我有些奇怪,现在不应该冷到这种程度吧? “这位小姐,您怎么还在外面啊?”一匹公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一匹棕黄色的独角兽正站在我的身后。“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他说。 “嗯,是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点点头,“我刚从一家店铺出来。离开时,挂钟的时间刚好是晚上十点。” “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从走出图书馆,我已经在街上走了很久,而且我没有关注钟表的习惯,自然就不会在意时间。附近的街区空无一马,这让我感到很拘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没关系,”他接道,“我带你去暖暖身子吧。” “哦,好……”我小声答应了。 我跟着他,又走了一段路,然后他带我走进了一个仍在营业的咖啡厅。虽然里面的灯还亮着,但是只有寥寥几匹小马还在里面,小声地谈论着各自的事情。他走到柜台旁,付钱买了两杯咖啡,然后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招呼我坐下。 “我叫卡布(Carbon),你呢?”他自我介绍。 “嗯,我叫银星……”我低着头,小声地回答。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开始变热了。 “银星,嗯……”他一边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若有所思地说。“这么晚了,您为什么还独自一马在外面呢?”他彬彬有礼地问道。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也没强求我。没得到答案,棕黄色独角兽继续搅拌着他的咖啡,然后往里面加了些许砂糖调节味道。 “不用太害羞,”他劝我,“刚好我也是独自一马在外面。”既然卡布这么说,我也抬起头,开始端详他的外貌:他有一头棕色的鬃毛,似乎还特意为它做了一个造型;虽然是面对面坐着,我仍然能看到,他的可爱标志是一个商铺。我猜他的职业可能是一个店铺的经营者或是一个店员。“你的家在中心城吗?”他接着问道。 “嗯……”我红着脸点点头。 “唉,真羡慕你的家就在这里……”卡布叹了口气,“我的家,在遥远的小马达菲亚。为了生计,我来到这里工作。可是……工作有了,薪水有了,心却空了……”他伤心地说。 我很同情他的处境。虽然我目前住在小马镇,暖心节时也不一定能回家。但是至少,我们还是有书信联络的。“你的家人没给你写过信吗?”我轻声问道,生怕触碰到他内心最脆弱的那部分。 “没,”他摇摇头,“他们偶尔会来这里问候我一次。上次是四个月之前,看来这个暖心节他们不会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只是想把自己的痛苦说出来,却没有倾诉的对象。知道这个晚上,他遇到了我。“谢谢你,”分开前,卡布对我说,“谢谢你给我倾诉的机会,我感觉好多了。”不用谢。”我却没能说出口。离开咖啡馆时已是午夜,我借着月光才找到回家的路。雪开始越下越大,冷风也不时吹起,我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体。我 走到门前,轻轻用魔法飘开门,确保一声也没有,或者是声音微小得不足以惊动熟睡的亲人们。关上门,我走进客厅,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再轻轻地关上。接着角上微弱的光,我坐在床上,整理着今天在图书馆收集到的资料。它们大多都是讲述与暖心节有关的传说,还有这个节日的寓意,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搜集到的资料越来越少,可我却几乎没找到有价值的内容。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本关于暖心节的小说进入了我的视线,名叫《润心雪夜》。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把这本书带回来作素材,好像……就是因为它奇怪的名字吧。我翻开书,开始品味它的独特之处。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一匹孤独的小马在暖心节的夜晚遇到了另一匹悲伤的小马。那个夜晚飘着小雪,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可惜,他们只能共度一晚。迫于各自的压力,第二天他们被迫分开,使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光阴流转,暑往寒来,他们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孤独的雄驹在中心城为生计奔波,无暇去回忆那个夜晚;雌驹虽然生活得快乐,却也难忘当初的雄驹。时至今日,她的心中仍然只有他。 她不远万里在小马国寻找他的踪迹,可当她终于在暖心节那天再次遇见他时,那个他,却已经不是从前的他……即便如此,她仍然带他去了曾经走过的地方,可他却无一记得。那晚,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紧紧地抱住雌驹,而雌驹留下了欣慰的泪水。最让我感动的是最后一句话:“也许我们的一生只有一次相遇的机会,可我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这个雪夜也就不再寒冷。温润的内心,能融化任何坚冰。”即使天已大亮,也仍然不能消磨我对它的兴趣。又读了几遍,我似乎有了灵感。于是我飘起桌上的笔,迅速把想到的剧情写在纸上。最后我铺好床,收拾好资料,用瞬移魔法离开了家——我不希望吓到父母、银光和伊索管家。我迅速前往火车站,买了票,然后踏上了回小马镇的列车。 “暮暮,我回来了!”日暮时分,我抵达了图书馆门口。 “欢迎回来,银星,”见到我回来,暮暮非常高兴,“你收集到了什么素材?” “啊~”我打了个哈欠,“这,这个给你……”我用魔法把剧本放到桌子上。我忙于在火车上编撰剩下的剧情,根本没时间休息。再加上昨天晚上没睡觉,我感觉自己要透支了。我侧着身体倒在地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哦,银星……”这是我还清醒的时候,听到的暮暮说的最后一句话。 朦胧间,我感觉背部非常舒服,似乎自己正在床上躺着。“你醒了,银星?”暮暮的声音飘进我的耳中,“看来在中心城这几天你很忙啊,好像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呢!” “嗯……”我想回答她,可是自己的嘴却怎么也不肯张开。除了耳朵,仿佛其他的器官都不能正常工作了。 “算了,你继续休息吧,”暮暮说,“我要去寻找演员了,晚上见!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只要找斯派克就可以了!”暮暮关上门,离开了。我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啊……还是尽快入眠比较好。为了不受打扰,我直接让耳朵下垂,紧贴自己的皮肤,希望借此能听不到(或听到很少)噪音。从进入魔法学院那天开始,我还从未感觉这么累过…… 有趣的是,我在梦中竟梦到了自己编写的剧情:我作为旁观者,亲眼见到自己笔下的主角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她按照我设计的内容来推动剧情发展。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虽然这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在之后的排练时间,也许这些破碎的剧情片段可以帮助我们找出演员表演时的不足之处,并加以改正。换句话说,这其实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表演效果。 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根据在梦中的设想,我趁着暮暮和斯派克睡着的机会,偷偷下床去修改剧本。改动的部分很小,只是把一部分剧情细化。一阵寒风吹过窗际,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了取暖,我不得不给自己沏一壶热茶,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度。改完剧本,我迅速回到床上,把身体紧贴被子,这样会更暖和一些。温暖的被窝总会让马忘记烦恼,我合上双眼,微笑着睡着了。明天……还要和暮暮挑选的演员一起排练呢。 第二天清晨,夜幕还未降下之时,我和暮暮已经在寻找演员的路上了。之所以带着暮暮,是因为演员是她挑选的,但又不仅如此。我还需要她帮我指挥一下,毕竟……我那么害羞,在陌生小马面前根本无法开口。即使是在朋友们面前,也未必能流利地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为了方便寻找,暮暮特意让他们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们列成一个清单,再由她领路,带我找到这些演员。 我们的第一站是小蝶家,我的剧本需要的角色数量是有限的,所以不是每匹被选中的小马都能得到一个角色。这个时候,小蝶还在熟睡。我轻轻叩击几下门,然后问道:“小蝶?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个过程我重复了几次,可是屋里没有任何反应。根据暮暮的安排,她希望小蝶能当剧本的主角,因为小蝶独特的性格无论是在语气的表现上,还是感情的表达上,都表现得非常到位。我也赞成这个观点,但是真正的决定权在小蝶身上,她有权利拒绝参演。如果她zg的拒绝的话,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啊~早上好,银星……”小蝶揉着惺忪的转眼来开门,“你是来……” “嗯,我是来找大家排练的,”我说,“既然想参演,那一定要多加练习。”接着我飘出一大堆提前抄好的剧本,然后给小蝶一份:“你先去礼堂吧,等我们找齐所有的演员,我们再去找你。” “嗯。”米黄色飞马点点头,然后去准备了。 “暮暮,”我问紫色独角兽,“我的剧本中一共需要十几个角色,你找了多少小马呢?” “这个啊……”暮暮想了想,然后对我说:“大约三十匹小马吧,从幼驹到老马都有。” “哦,”我小声回答,“看来这将会是件十分艰辛的工作。”暮暮选了多少小马我不在意,但小马的数量越多,筛选需要的时间就越长,排练的时间也就越紧张。尽管刚刚过去三天,但是大家相互熟悉的过程需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陆续地,按照暮暮的清单,我们召集了其他小马。也许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也许是渴望表现自己,大家对这件事感到异常兴奋。暮暮选择的演员里,除了我们的朋友小蝶、阿杰之外,上次参演过的小呆,以及第一次参加的糖糖、天琴,这次聚在了一起。我没想到暮暮找了这么多小马(其实有一部分是朋友们帮忙找的),剧本只有十几本,不可能每匹小马都选。在暮暮和朋友们的帮助下,经过简单的筛选,我选出了这次参演的主角、主要配角和背景角色,一共十二匹小马。送走了其他小马,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旁白很重要,他的声音要能为观众们设置悬念,更要在说台词时将丰富的感情表达出来。最重要的,还是实战经验。所以,我选斯派克担任旁白。 首先,我们开始排练第一节。第一节主要讲述了女主角幽兰在暖心节的雪夜发生的事。幽兰是一匹独自在中心城工作的飞马,她热心、善良,却也非常胆小。暖心节临近,没有亲人来看望她,因为她的故乡远在云中城,从中心城到那里,带上全部行李,即使飞也要很长时间。而且,她的双亲早早过世,也仅有自己的姐姐还住在父母留下的屋子里,回去的意义不大。那天夜晚,天空中飘着雪花,幽兰独自一马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她遇见了天芋,一匹同样孤独的独角兽。 内容不多,主要是介绍两位主角各自的背景,以及如何相遇的。小蝶的性格刚好是我需要的类型,也许在表演上,她的表现可能会不尽马意,但如果考虑这是她第一次成为主角,需要时间来适应角色,我想这会更具有说服力。试了几次之后,小蝶已经可以完整地把要说的台词说出来了。但是这还不够,整个剧本共有十六节,与她有关的就有十二节之多,在加上紧张的时间,留给小蝶的适应时间实在太少了,真希望她能尽快进入角色。 熟悉了第一节的台词,再把演员在舞台上的站位调整一下,我们就进入第二节。第二节以对话为主,主要是两匹小马介绍各自的背景、家庭条件,以及各自的一些往事。这一段男主角的台词较多,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对台词的不适应。或者说,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小蝶也很快,仅仅练习了两次,她的第二节台词就已经能流利地背下来了。 “嗯……暮暮,”看过他们的表演,我对紫色天角兽说,“也许应该把前两节连起来,再练习几次,这样才能巩固成果。” “我同意,”暮暮回答,“之前我们也是这样练习的。”于是我们又练习了几次,直到两匹小马把台词、情感和站位牢记在心为止。明天,还要排练三四节呢…… “唉,真希望家人能来中心城看望我……”小蝶用哀伤的语气说道。 “停!”暮暮突然说道,“银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然,”我点点头,然后对小蝶说,“其实这句话,完全可以声音再轻一些,表现出幽兰害羞的一面。” “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声音更接近这种效果呢?”小蝶问。 “嗯……就像你和我遇见陌生小马时那样说就可以了,”我轻声回答,“就像我刚才说话这样。”其实我觉得,仅从说话的方式上,我和小蝶,以及设计的角色都是有相似之处的。可问题是,我是独角兽,根本不会飞……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害怕登上那舞台,把自己拙劣的表现展示给其他小马…… “唉……真希望,这是能有家人陪伴在我身边……”这次小蝶稍稍对原有的台词进行了修改,她用刚才那样的声音说出来,感觉她把幽兰害羞的性格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真棒,小蝶!”暮暮称赞道,“这样的声音,一般的小马都很难能说出来,更何况表现得还那样形象,我真的没看错你!”看来暮暮给了小蝶很高的评价。 “谢谢,”小蝶小声回答,“我还要继续努力呢……” 反复的排练,才能使扮演者们对角色有更多的理解。几天过去,十六节已经反复练习了多次。但是我们不能松懈,那一天,我们要把这部作品的精髓展现给观众,所以我们开始从更深的层次去理解剧本的含义。寒夜巧遇,共度暖心夜;被迫分离,时过而境迁;故地重游,雪夜却依旧,这是剧本的结构。至于其他方面……我不知道他们能领悟到什么。思考会陷入停滞,而时间不会。暖心节,正在离我们越来越近。 …… 终于,演员们站在了暖心节的舞台上。我和暮暮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表演。斯派克深情的旁白,小蝶温婉的声音,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最后,我们唱着冬季颂歌,结束了这段旅程。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不少小马离开后,我竟看到了老师的身影。塞拉斯蒂娅公主缓缓向我走来,询问我剧本的情况:“真是一场梦幻的表演,”塞拉斯蒂娅公主说,“你的剧本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视角,特别的前后剧情的串联方式,甚至内容也不一样。这些都体现了你的创新能力。” “嗯,我……”其实这并不全是我自己写的。在写之前,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参考了书上的内容编撰的。好像公主并不在意真些。 “加油啊,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用她的左翼覆住我的背,满怀期待地对我说,“我还是很想再培养出一位公主的。”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也许我没有成为公主的能力,但我可以不断完善自己,做最好的自己~ 直到现在,再回想起排练时的故事,我依然觉得它们十分有趣。我们总是试图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其他小马,但经历的过程却只有自己知道。时间会冲淡荣誉,当时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但是过程,将成为美好的回忆,长存于心中。 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第24章 连心之情 第3年,1月3日,星期五 “求求你了,亲爱的姐姐!”银光一边趴在床上,一边用撒娇的口气对我说,“就来一次嘛!” “亲爱的,我确实想去,”我试图让她改变主意,“但是你应该知道,包括伊索管家在内,家里的其他小马最近都很忙。爸爸妈妈要准备新年音乐会,伊索管家也回去探亲了,而我……” “可你那根本不算事情,”小妹妹不高兴地说,“难道你宁可和朋友们聚餐,也不愿意来看我表演吗?!” “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轻声辩解道,“只,只是……” “算了吧,”银光叹口气,接着说道,“你根本就不在我在音乐方面的学习!可是我……我只是希望,下午表演时,我能在学校里看到你的身影……”她伤心地回自己的房间了。 哦,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聚餐是不能变的,这次让朋友们来,绝不只一起谈天那样简单。其实我更希望,朋友们能借这个机会对我和我的家庭有更多的了解。就像苹果家族,小马镇的创始者之一。如果说到对小马国的贡献,我想不出有什么,因为我们的贡献主要体现在艺术创作方面。我们不仅有自己的乐团,而且每逢重要的节日,我们一定会亲自为此谱曲,来表达我们对小马国的热爱。 但是,这一切正在悄然改变。在过去,星光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会至少一种乐器,而且精通作曲。可到了我和银光这里,却出现了严重的分化——不知为什么,我对乐器一窍不通,而小妹妹对音乐却是钟爱有加,周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学过的那些曲目,成绩也一直是班级里最好的。谈到这些,我又想起了以前我和她谈论梦想的那个时候: 那天春光明媚,风儿和煦,我们一家来到密林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野餐。席间,爸爸妈妈一直在讨论乐团的事,而我和银光则在讨论各自的梦想。 “我一定要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奏家!”银光看着无垠的蓝天,满怀期待地对我说。 “真是个不错的想法,”我评论道,“但是不要忘记,想要成为优秀的演奏家,仅靠空想是不行的,后天的努力才是才是实现梦想的主要方式。” “相信我,姐姐,”小妹妹笑着说,“我才不是你想得那样!” “努力吧,”我也微笑着接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出现在舞台上,用你纯熟的技艺,赢得听众的鼓蹄声。” “我会的!”她兴奋地回答,然后又反过来问我,“姐姐,那你有什么梦想呢?” “我吗?我不知道……”虽然我喜欢魔法,但是我一定要成为一名法师吗? “也许你可以成为一位魔法教师,”银光说,“或者是一位研究魔法的学者。说不定,你还能成为公主呢!”唉,银光总是这样。 “但是……我觉得自己的魔法水平根本达不到成为公主的标准啊。”我说。实际上,即使魔法再强,也不可能成为公主,我只是想迁就银光而已。 “没关系,”银光回答,“就像你说的那样,通过努力练习来提高魔法水平,任何成就不都是这样得来的吗?”她的话让我感动不已。成为公主或许离我很遥远,甚至根本不可能完成,但是我可以无限地接近这个目标。万一实现了呢? …… 想起这些,我感到十分羞愧。成为演奏家是她的梦想,登上这个小小的舞台,是她的第一步,而她希望我见证这一刻,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于是我来到她的房间前,敲了敲门:“银光,你在里面吗?”我轻声问道,我不希望给她留下更坏的印象。 可是等了许久,却无马回应。我推开门,却发现银光不在里面。在她的桌上有一张字条: 亲爱的姐姐, 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不在家里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很难想象你竟然拒绝了它。是的,你也有自己的工作,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明天就是音乐会了,我会在这之前回来的,当然,你一定不会去吧…… 你的小妹妹, 银光 我本来想要道歉,希望得到她的原谅的……”我自言自语道,“可是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亲爱的妹妹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主动去寻找是徒劳的,我想我还是先去准备聚餐的事吧。 聚餐在我家里举行,自然要准备得丰盛一些。冬天了,新鲜的蔬菜非常少,大多数都是一些胡萝卜和白菜;水果更是匮乏,能买到装饰用的樱桃就已经十分不易了。但是无论食材怎样,我都会想办法把它们做得尽善尽美。 “嗯……请问,番茄多少钱一斤?”来到一个卖蕃茄的摊位面前,我小声问道。嗯……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蕃茄,而且是新鲜的。 “四个金币。”摊主回答。 “哦,”我点点头,飘出四个金币放在柜台上,然后把番茄放在左侧的鞍包里。“嗯,我想问一下,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蕃茄呢?” “其实这些是我们秋天时储存的,”摊主告诉我,“但是因为剩了很多,又担心它们变质,就拿到这里来卖了,也就是你刚买的那些。” “哦,谢谢……”我小声到了谢就离开了。雪天蔬果品种稀少,也只能买些蕃茄就回去了,家里还有许多干草和花瓣呢,我相信它们组合在一起也是一道美味。 朋友们很快就会来,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开始准备(其实也是因为无事可做)。首先干草切段,加上提前和好的稀面糊,让干草段能连在一起,最后把它弄成饼状,加热后烙成干草饼;接着把面包片分成几部分,再将事先在糖水里浸泡过的花瓣拿出来,铺在面包片上。最后,依次加干草和一点点糖粉,重复这个步骤,直到面包片用光为止。这样,一盘小而精致的鲜花三明治就做好了。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我觉得是暮暮和朋友们来了。嗯……不知道她们会带些什么食材呢? “惊喜!”刚一开门,萍琪就一下扑过来,直接把我按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彩纸碎片和礼炮时也一并响起,听上去像是在开生日派对一样。 “呃……”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对萍琪说:“萍琪,你,你吓到我了……”我非常害怕突然出现的响声。刚才在屋子里,我对这些丝毫没有防备。 “哦,抱歉!”萍琪回答,“一提到聚会,我就忍不住带上自己的派对炮!”也许……应该习惯的是我才对——相处了这么久,我居然还怕这个…… “哇哦,”暮暮赞叹道,“这里就是你的家?真气派!你没有自己的房子吗?”她接着问我。 “嗯……没有,”我轻轻摇摇头,我没告诉过暮暮这些,“家里平时很安静,不影响读书和学习。”一边听着旋律舒缓的音乐一边看书,那真是享受~ “哇哦,”小蝶也轻声赞叹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钢琴呢。” “那是三角钢琴,”我说,“是银光弹的,因为,我……我不会乐器。” “说到银光,甜心,”阿杰问道,“她去哪里了?” “今天她要在学校里表演,她希望和我一起去,但是我没时间……”把心中的烦恼告诉朋友们,心情会舒畅很多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瑞瑞惋惜地说,“你真不应该错过它,这可是处理好姐妹间关系的重要方式。你也知道,我曾经和甜贝儿甚至达到过那样的地步……咳咳,你一定要去!”虽然我也想去,但是聚餐怎么办呢? “不要着急想聚餐的事,”暮暮说,“我们还能等很久。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去看表演呢?” “好主意,”我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把银光也带回来。”我走到门外,让朋友们帮我看家。现在时间尚早,我有充足的时间走到学校。 可是,我低估了来看表演的小马的数量,我也忘记了银光所在的学校在中心城非常有名,所以直到排队时,我看到许多小马站在我前面,他们大多是小马驹们的家长,也希望看到自己孩子精彩的表演。我想快一些,但总不能插队啊,所以……还是按顺序正常排队吧。 真的,排队的小马实在太多了,等我进去时,小马驹们已经开始表演了。我问了一下,现在是第四个节目,据说还没有乐器表演(因为银光学的是钢琴)。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悄悄走到一个角落处。这样的话,即使银光站在舞台上,她也未必能看到我。 舞台剧和舞蹈的表演时间比较长,仅仅演了六个节目,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墙上的挂钟是下午五点,我真好奇为什么还没有乐器表演。但是,我的想法马上就变成了现实——第七个节目是乐器合奏,曲名叫做《星空遐思》,乐器有钢琴、长笛和小提琴。这时幕布拉开,表演的小马驹们早已在幕布后面准备好了。坐在琴凳上的那匹小马,正是我的妹妹——银光。 曲子的开头是悠扬的笛声,那段声音悠扬悦耳,再加上钢琴的伴奏,让听者仿佛置身于田野间,仰望着夏夜晴朗的夜空。笛声消散,提琴声响起,又多了几分诗意。钢琴的声音依旧很轻,似乎在模仿闪闪发光的星星。而小提琴的部分,应该是在表现思考出的场景。随即,小提琴开始越拉越快,钢琴的按键力度也开始增大——这预示着高潮要到了。 终于,提琴声换成了长笛声。高潮刚刚开始,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感染力。钢琴抑扬顿挫的声音,长笛高亢悠扬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听者仿佛身在星河之中,四周都是美丽的星辰,不禁引吭高歌……我被这股力量感染了,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为他们鼓蹄。银光回头看了看观众们,见到我站在那里为她鼓蹄,她的眼中竟有了泪水。但我知道,那是喜悦的眼泪。结尾,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归于平静。一曲终了,余音袅袅,雷鸣般的鼓蹄声盖过了一切。银光走到我身旁,给了我一个满足的拥抱…… 回到家,首先迎接我们的不是暮暮和朋友们,而是萍琪的派对大炮的响声和飞舞的彩带。“惊喜!”萍琪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跳,“欢迎银星姐妹快乐归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妹妹不解地问。 “快来吃晚餐吧,”暮暮从厨房走出来说,“我们做的哦~”我早就猜到她们可能会瞒着我做什么事,可我没想到她们竟把我的工作做了。 “所以……你们最后怎么样了?”瑞瑞吃下一小块三明治,然后问我,“好像之前那样冷战吗?” “当然不了,”小妹妹抢先回答,“这次我才明白,姐姐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也许她有事无法亲自看我表演,但她一直在心里挂念着我。” “我们就像苹果派一样。”我接道。 “哈哈……”大家异口同声地笑了。确实像瑞瑞所说,有一个姐妹是一件很棒的事,今天我对它有了更深的体会。 晚上,我们会围坐在一起闲谈,我一定要将自己和银光之间的故事分享给朋友们,让她们也感受一下这份别样的感情。这个新年,别有一番味道~ 第3年,2月3日,星期一 现在正是深冬时节,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毕竟图书馆的材质是木头,冬天如果没有取暖设备的话,还是很冷的。 可是现在,即便燃着火炉,我还是感觉冷。我不得不释放保温魔法,它的效果和保护罩差不多,但是可以自由进出,但是保温罩内的温度要更高一些。 “咚,咚,咚!”会是谁呢?现在才早上八点,这是最冷的时候。我疑惑的走到问旁,轻声问道:“请问是谁呀?” “是我,银星!”,这是瑞瑞的声音,“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门。只见一匹白色身体,有着卷曲紫罗兰色鬃毛的小马优雅地站在我面前,她系着一条深紫色围巾,头上戴着镶了黄色花边的棉质帽子。“想和我一起去马哈顿吗?”她甩了一下头,然后问我。 “马哈顿?”我不解地问道,“现在是冬天,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旅行了,”瑞瑞回答,“那可是大城市,我一定要看看那里的冬天和这有什么不同!呃……当然,你可能没有时间,对吧?呵呵……我想我还是自己去吧。”瑞瑞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在担心我不能和她同去。 “我当然有时间,”我接道,“不过……为什么刚才你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啊?” “唉,”对面的独角兽叹了口气,“银星啊,你还真是细心呢。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暮暮已经是公主了,我觉得她可能会很忙,所以就来找你了。”实际上,暮暮最近也只是每天在图书馆里翻书和做研究而已,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忙。 “不过有你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她开心地说。 “哦哦哦,银星,你要去什么地方吗?”我们的谈话把屋里的斯派克引了过来。我甚至都忘记了,斯派克一直在心底喜欢着瑞瑞。 “哇……”小龙刚刚跑过来就看见瑞瑞的一身打扮,不禁张着嘴感叹道,“你,你真漂亮……”嗯……怎么来形容斯派克的声音呢?就像,就像……春日的和风一样。经他一说,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在微微发烫了。 “哦,斯派克!”瑞瑞看着我,笑着对斯派克说,“瞧瞧你,把银星都说害羞了!”嗯……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就这样,斯派克也成了我们的一员。 马哈顿离小马镇比较远,所以我有充足的时间在火车上读书。实际上,我出门时总会带上一本。毕竟有时候路途遥远,需要在车上做一些消磨时间的事,而我觉得,读书就是最好的选择。书中的世界,会让我的旅途充满乐趣。 呼,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全小马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不知斯派克是从未来过这里,还是雪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四下张望着,想把这里的风景尽收眼底。提起马哈顿,我上次来这里也是数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没来小马镇呢……记得是爸爸妈妈要在全国演出,然后他们特意带我体验了一次。在马哈顿演出时,我坐在剧院观众席的最前排,身旁的伊索管家则密切注意着我的情况。此后的几年,我也曾有拜访之意,却始终未能成行。 “跟我来吧,”瑞瑞说,“我要带你们参观小马国最繁华的地段!”最繁华……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于是我和斯派克将信将疑地跟着去了。 “就是这里,时装街!”走过好几个街区,穿过十几条街道,路过不计其数的店铺,我们来到了马哈顿的中心地带。在这里,越靠近城市中心,房屋的价格越贵。小马们和中心城类似,他们都穿着考究的衣服,走路时昂起头,看上去表现出与世无争的样子。我并不喜欢这样,这看上去像是瞧不起其他小马一样。之所以星光家族规定,禁止表现出蹄高气扬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与我们低调、善良的特点是相悖的。 “嗯,瑞瑞,”我小声问她,“你确定我们要……” “不用担心价格,”瑞瑞打断了我,“我会替你们付的!”嗯……其实我想问的是,我和斯派克会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记得离马哈顿市中心有个公园,据说每到春夏之交(其实夏天也是),就会有许多小马在湖上乘坐天鹅船在水面上游玩。不知道现在马哈顿市中心的温度,能不能让湖上的冰融化。我真的好想,好想去看一次那里的风景,哪怕是茫茫一片白雪也可以啊! “咕!”一个声音非常合乎时宜地响起。我看了看四周,并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不好意思,”斯派克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我的肚子……” “现在临近午餐时间,”瑞瑞建议,“我们吃完再继续吧!” “好主意,”斯派克抢道,“我正想看看这里有什么美味呢!” 于是,瑞瑞带我们走进附近的一家餐厅。就位时,我坐在瑞瑞和斯派克的对面。我知道斯派克很喜欢瑞瑞,与其让他们面对面,还不如让他们坐在一起。至少,绿色小龙还能多看瑞瑞几眼,也算满足他了。话说回来……我现在还不饿。餐点基本上都是由瑞瑞和斯派克决定的,我只需要偶尔附和一下。 嗯……一般的话,两个好友面对面坐在一起,应该会有很多话想告诉彼此,但我和瑞瑞只是面对面坐着,我低头看着桌子,而瑞瑞似乎想找些话题和我交谈,却始终想不出来。终于,她开口问我:“银星,你和暮暮一起住了那么久,难道你们之间就没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甚至是一些小小的摩擦吗?”呃……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我向来不善言谈,即使是朋友们一起野餐,我的话也很少,而且基本上是和小蝶说(我觉得她和我有许多共同点,而且比其他小马更容易相处)。有趣的事和小摩擦虽然有,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瑞瑞。我记得自己唯一一次大发雷霆,还是因为小妹妹和可爱军团写报道诽谤其他小马那次。 “嗯,这个……也许你可以问问斯派克。”我低着头回答。 “斯派克?”瑞瑞轻轻甩了甩鬃毛,然后用甜蜜的语调问斯派克,“你知道银星和暮暮,以及你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以及不愉快的事情呢?”瑞瑞成功了,斯派克红着脸转过身,然后回答:“哦,当然有。下面请让我一一告诉您。”斯派克讲了很多事,其中包括我带他去宝石展览会那次。瑞瑞呢,有时也跟着评价几句,我们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上菜。 呜——!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能和宝石蛋糕相媲美的味道!”斯派克给了很高的评价。看得出来,他真的是饿了。我和瑞瑞只是点了一壶茶,小声地聊着天,仅此而已。 “嗯……我们下一站去哪里?”我呷了一口茶,然后问瑞瑞。 “嗯……我要带你们去见见一个不一样的马哈顿,”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飘着茶杯说,“你们已经见到这里繁华的景象了。” “所以我非常想看看这个城市的另一面,”我说,“除了奢华的美,还应该有朴素的美。” “是啊,”瑞瑞说,“不过这会难找一些……” “没关系的,”我说,“我们一定会遇到那样的事物的。”紧接着,我们的说话声便被斯派克的吞咽声盖过了。 “呵呵,”瑞瑞轻声笑道,“他真的是饿了……” 待斯派克用餐完毕,我们便动身启程。据我所知,马哈顿是一个追求时尚和新潮的城市,在这里寻找最简单的美真的很难。我们在市区里走了很久,却一无所获。“唉,”瑞瑞感叹,真不知那种朴素的美究竟在哪里。” “如果……我们到小马们常去的景点的话,会不会有所收获呢?”我提议道。 “嗯……也许吧,”瑞瑞说,“但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行色匆匆间,已是华灯初上之时。冬夜的灯火比其他时候更亮一些,这主要是假期的缘故。城市里的小马没有十分繁重的工作(比如农活),他们享受的时间也要比我们长一些。而且,像马哈顿这样的大城市里总会有许多娱乐场所,为小马们提供便利。 看着小马们享乐的场景,我冥冥中觉得,在马哈顿寻找朴素美的想法破灭了——这里好像没有所谓的朴素美。于是我抬起头,望向天上的飘雪。雪是那样的轻柔、自由……那一瞬间,我好像找到答案了。“瑞瑞,”我对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说,“看看天上的飘雪!”她也抬起头,望向正飘落的雪花。 “你说得没错,”瑞瑞对我说,“它们真的很美。哦,等等,我想我有新的创意了!”她突然向去往火车站到方向跑去,“快跟上,银星!”她在前面喊道,“我要回去做新礼服!”就这样,我的第一次详细的马哈顿执行在匆忙中画上了句号。 总体说来,这次旅行还是十分顺利的。嗯……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瑞瑞的新礼服了! 时间的流逝能洗去心中的愁苦,却洗不掉心底的伤痕。尽管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甚至对其中一部分毫无印象,暮暮仍轻声地抽泣起来。时光斑驳了记忆,而她目前所见的,就是那些被遗忘的,照片上的创口……越简单、平常的小事,却越容易触动她脆弱的心。虽然,这些事情不会被记载在日记本里。 她飘起这张纸,先后轻轻翻了一页…… 第25章 新的旅途 第3年,3月18日,星期二 亲爱的姐姐, 生日快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是第二天早上了。实际上,为了能在你过生日这一天准时收到信,我特意提前了两天来写它。 也许你都忘了自己的生日了吧,穿梭于书山学海之间……但是,肯定还有小马记得的,他们就是你的亲人和朋友。嗯,说到祝福的话,我想不出什么,我只希望我亲爱的姐姐,能记得那些曾经帮助、扶持过她的小马们。 就这样吧,剩下的事还要和爸爸妈妈商量,到时候见~ 你的小妹妹,银光 我的生日……我已经对这一天没什么印象了。记忆中,许多我读过的、堪称精品的书籍,和朋友们在一起遇到的有趣的事,以及那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马给我留下的印象,都要比自己的生日留下的深刻得多。我思索着,却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我应该试着回忆一下,在过生日的那些日子里,我都做了些什么…… 依稀记得那是四岁时的事情。爸爸妈妈本想给我一个惊喜,但是我根本没在意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像往常一样,看了书,在羊皮纸上写些笔记就睡觉了。好像……那时还没吃晚餐呢。第二天早上,爸爸看到我,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还有八岁那年,明明爸爸和伊索管家都去堵截我了,结果我刚好在他们到学校之前,走上了另一条路。当然,我是径直回自己房间的,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困的…… 让我想想,嗯……几乎每年过生日,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几乎每一次,我都十分凑巧地和为我庆祝的小马刚好错开,我当时看的那些书仿佛被施了催眠魔法,让我刚好在晚餐前入梦。可是…·我只觉得这就是一年中平常的一天,也没有什么庆祝意义啊。 不过,我的家人和朋友们似乎不这么想。他们认为,生日代表着你在那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应该被铭记的日子。我的想法是,只需要知道这一天是自己的生日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像庆祝节日那样庆祝它。嗯……既然朋友们也要来庆祝,我就应该认真地对待她们。我把信装进信封里,准备去找朋友们。 第一站,糖块屋糕点店。往常这里都是萍琪在前台接待其他小马的,可是今天,却是蛋糕太太和两只小马驹在萍琪的位置上。 “上午好,蛋糕太太,”我礼貌地向她问好,“请问你今天看到萍琪了吗?” “说到萍琪……”对方迟疑了一下,“今天早上她就和我请假说今天有要事,不来工作了。” “那……那她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吗?”我继续追问。 “没,没有……”蛋糕太太迟疑了一下,“她没告诉我。” “哦,抱歉打扰了……”我小声说着,然后和两个小宝宝告别。很明显,萍琪现在一定在什么地方为某件事——一件我不能知道的事而忙碌着。 第二站,香甜苹果园,阿杰的家。即使没有诚实之元的拥有者,我想也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 “你真的就知道这些吗?”我问小苹花,“你真的只知道阿杰去了中心城吗?” “嗯,”小苹花无奈地点点头,“无论怎么问她,她都三缄其口,一点也不肯透露。” “好吧……”既然阿杰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不过如果阿杰都这样的话,甜贝儿和飞板璐就没有必要再问了——因为回答几乎是一样的。为此,我将最后一站定在了小蝶的木屋。 “小蝶,你在家吗?”我轻声问道,同时用蹄子轻轻叩击着门。 “吱呀”,开门的是天使兔。它把前肢平伸,似乎是在问我,“你有什么事吗?” “嗯……你知道小蝶在哪里吗?”我凑到它的耳边,轻柔地问道。当然,天使兔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答了我。它说小蝶不久前去了中心城,好像是为了什么事。我还是能听懂一些动物的语言的,和小蝶相比,我在这方面要差很多。不然的话,我的可爱标志就会是三只蓝色的小蝴蝶了~ 既然如此,朋友们现在一定在中心城。我回到图书馆,发现只有斯派克在看家。“斯派克,”我问小龙,“暮暮是不是去中心城了?” “嗯,”他点点头,然后继续清理地板,“说是要为一匹特别的小马准备一个……” “嗝!”一封信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我飘起卷轴,打开,上面写着: 亲爱的姐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家中了。今天晚上,这里会有一个大派对,我希望你也能来~哦,对了,信里还有一张车票哦~ 你的小妹妹, 银光 嗯,看来她们准备的还是很充分的。既然这样……我想我也该出发了。 “上面写了什么?”小龙走过来问我。 “我要动身去中心城一趟,”我回答,“嗯,可能明天才能回来。”说罢,我打开门,飘着车票,全速奔向火车站。 坐在火车上,我的心情一直很忐忑。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小马们那么在意自己的生日。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两匹小马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嘿,下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准备怎么度过这一天呢?”黄色皮肤的小马问道。 “这个…我还没想呢,”蓝紫色小马回答,“一般的话,我会在家里自己做一个小蛋糕,或者是和朋友们一起参加派对。不管是什么方法,让这一天过得充实一些就可以。”我猜想这两匹小马应该是朋友关系。 “为什么啊?”黄色小马不解地问,“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床上一直度过一个上午。” “其实什么方法都差不多,”蓝紫色小马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其实怎样庆祝生日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这天回想那些曾经帮助、扶持过你的小马们,并且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们。”或许庆祝生日最早的意义,就是为了感恩吧。 “大惊喜!”推开熟悉的房门,派对炮的响声和彩带、彩纸片一齐出现在门口。客厅中央的小桌变成了厨房里的餐桌,上面还放着一个不小的蛋糕。朋友正面对着我站,成一排,最中间是银光;她们的后面,爸爸、妈妈和伊索管家正站在一起,他们的头上都戴着一个尖头帽子(这是萍琪开派对时必备的),整个过程只差我的出现。 “生日快乐,银星!”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这是……”此时我的心情难以名状。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会有派对,但是我,我……我从未想到派对有这么大的规模。 “我们从银光那里得到的消息,”小蝶走过来对我说,“她说你总能抓住每一个能让派对无法举行的机会,于是想让我们帮帮她,让你体验到过生日是一件快乐的事。”在小蝶的身后,银光正笑着看我的反应。我看看爸爸妈妈,看看管家;看看桌上的东西,再看看朋友们,我轻轻低下头,尽量不让朋友们看到我眼中噙着的泪花…… “哦,别这样嘛!”萍琪也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过生日应该高高兴兴的啊!”我哭着,笑着,搂着萍琪,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和喜悦。 我不是一匹善于言谈的小马,很多时候,我都会把自己的情感留在心中,因此我看上去有些木讷、害羞,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不会抒发自己的情感。也许是提起笔,也许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感情就包含在其中。很难相信,即便我是这样的小马,朋友们仍然会一同与我庆祝。看来……过生日也应该是一件有趣的事。是时候转变自己的观念了。嗯,我想我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来吧,各位小马们!”萍琪叫道,“让我们尽情享受快乐吧!” 对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敞开心扉,接受生日派对;对朋友们来说,她们一定很高兴我也能参与其中。记得老师曾说过,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首要的不是在环境中保持自我,而是去适应、融入这个环境。只有这样,我的友谊课程才能容易一些。嗯……我想我明白了。 当晚,斯派克和暮暮已经睡熟。我则坐在床边,给老师写信: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好像很久都没给您回信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以往的我并不愿意接受它,因为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年中平常的一天。不过今天,朋友们为我一起办了一次生日派对,让我意识到这一天其实很重要。它会一直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自己出色的那一天,要心怀感恩。 在此,我要感谢我的朋友们,是她们的付出改变了我的看法…… 您的学生, 银星 最后一笔写完,我立刻将信送了出去。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到公主的回信了~ 第3年,6月22日,星期日 时间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间三年已经匆匆滑过耳畔。三年的学习,让我渐渐学会了如何与小马们相处,虽然我还是那么害羞…… 啊,三年前的暮暮,还和我差不多,三年后的今天,她已是小马国的公主了!我承认,无论是在学习方面,还是钻研程度方面,我都不如暮暮。自从老师看上我以后,她就明白我的学成之路会很长。嗯其实,我也同意这个想法。一步一个蹄印地稳步前进,收获的果实才最甘甜~ 哦,我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用日记本了。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钻研运动学和生物学的相关知识。至于原因,当然是暮暮想要学飞。空有一双翅膀而不用,这是一种浪费。可是身为一只独角兽,暮暮真的不会飞。看着云宝在云间自由翱翔,看着小蝶轻盈地在云间穿行,暮暮真的羡慕不已。 “要是我也能会飞就好了!”她曾不只一次地这样对我说。所以,我飘起羽毛笔,找出关于物理和生物学的有关书籍,开始了长达三个月之久的研究。至于结果…… “砰!”终于,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暮暮像炮弹一样落地了,只不过是用脸部来着陆。 “加油,暮暮,”我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 “练习得怎么样了,友谊公主?”阿杰走过来,打趣都问道。 今天是夏日节,三年前的庆典在小马镇举行,造就了今天的我和暮暮;三年之后,夏日节重回中心城,但是暮暮却不能和我们一起过——她已经是一位公主了,自然与我们这些普通的小马不一样。尽管如此,暮暮还是让我们跟着来到了中心城。 “阿杰,不要再这么叫我了,”暮暮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只是多了这双翅膀而已。” “可是……”阿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暮暮,”我小声提醒紫色天角兽,“别忘了今天是夏日节啊。” “说到夏日节……”萍琪接道,不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听到了我对暮暮说的话,“我们还要回去帮忙呢。” “是啊,”瑞瑞说,“抱歉亲爱的,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 “但是,但是……三年之前,我们不就是在夏日节认识的吗?” “不要伤心嘛,”萍琪笑着对暮暮说,“等回到小马镇,我会跟你回信的!” “真的吗?”暮暮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嗯,真的!”萍琪回答。 “要不……我和暮暮送送你们吧,”我提议,“这样还能有时间让暮暮和你们多待一会儿。” 待火车远去,我们就踏上了回皇宫的路。回去的路上,暮暮罕见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着。“暮暮,你有什么心事吗?”我关切地问道,“你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暮暮回答,“我只是在想,成为了公主,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和朋友们像以前那样,快乐地度过与彼此相处的时光…”她的问题,我也无法一下就回答上。在我看来,翅膀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暮暮将会以新的身份,迎接接下来的考验。只是这个考验,不一定是来自老师的。 自加冕典礼后,暮暮已经许久没来中心城了。这次回来,是让她来帮助筹备中心城的夏日节庆典的。她只会在这里呆短短的几天,所以我将和她一起,住在城堡的房间里。 正在暮暮收拾东西的时候,塞拉斯蒂娅公主悄悄走了进来。她看见我,示意我不要出声。 “你好,暮暮,”老师问道,“成为公主的感觉如何?” “啊?!”暮暮刚想转身看看是谁,却迎面撞在了塞拉斯蒂娅公主身上。“啊,是您啊……”暮暮惊慌失措地做出了拜见的姿势。 和我想的相反,老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暮暮。你不用……” “真的非常对不起,塞拉斯蒂娅公主!”塞拉斯蒂娅公主话音未落,暮暮便急忙道歉,我刚才真的没看到您……” “你不用……” “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道歉!”暮暮刚要再拜,塞拉斯蒂娅急忙制止了她。“现在你也是公主了,暮光闪闪,”老师说,“也就是说,现在你也是皇室的一员。遇到其他的公主,比如我和露娜,你不用拜见,做错了事也不用道歉,更不必祈求我们的原谅。” “你不是我的学生了,暮光闪闪,”塞拉斯蒂娅公主接着说道,“是时候去用你所学到的东西,去开辟一片新的天地了。” “抱歉。”暮暮小声回答。见暮暮这样,老师也笑了。那笑容和蔼、阳光,给我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 “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银星,”老师开口了,“你认为,在小马镇这么久,你对友谊又有了什么新的认识呢?” “嗯……是友谊让我开始改变自己,”我回答,“曾经的我十分怕生,而且经常是一匹马独处。可到了小马镇,结识了一群愿意接纳我的朋友,我对此感激不尽。在我看来,是友谊让我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此时,我已经不在意眼前的事物了,轻闭双眼,我看到的是蓝天下,青草间,七匹小马正沐浴在阳光下野餐,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微风拂过脸庞,有着说不出的乐趣…… “很好,”公主微微一笑,“我想你也可以像暮暮那样,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了。” “真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来到小马镇,很多大事都是暮暮和朋友们参与的(当然我也在场),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甚至一度认为,我所代表的团结,不过是徒有其表,根本没有什么内涵。 “是的,”老师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很疑惑,自己能否配得上这个团结之元代表者的称号。不过相信我,银星。总会有你发光的时刻的,毕竟团结的力量不是仅靠一匹小马就能驾驭的。” “嗯。”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暮光公主,您的信。”这时,一位邮递员突然出现在门前,他的蹄子里握着一封信。 “给我的?”暮暮疑惑地拆开信封。“砰!”居然是几片彩纸和彩带,这显然是萍琪的礼物。 “我想是小马镇的朋友们寄来的吧?”公主把头凑到暮暮身旁问道。 “是的。”暮暮会心一笑。 “好了,你们休息吧,”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我不就打扰你们了。”话音刚落,老师就转身离开了。至于我和暮暮,则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我们偶尔有几声交谈,一直到夜半,然后就休息了。 “银星,银星!”暮暮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响起。我疲惫得睁不开眼睛,只好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是太阳和月亮!”暮暮叫道,“它们竟然同时升起了!” “什么?!”得知这个消息,我也非常惊讶。于是我立刻从床上起身,来到窗户旁,果真见到外面的天空一半是白天,一半仍是黑夜。最令我费解的是,究竟是谁将它们同时升起的?”不可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她们是不会这样做的。除非……她们遇到了危险。“我们到房间外去看看吧,”我提议,看看能不能寻求到帮助。” “好主意。”暮暮回答。我、暮暮和斯派克整理好行装,走出我们的房间。去往宫殿的路上,两个卫兵拦住了我们:“暮光公主,”他们恭敬地、严肃地说,“请您下达命令。” “什么?要我下达命令?”暮暮惊讶地反问。 “是的,殿下,”一个卫兵说,“我们是小马国的皇家卫兵,只听候皇室成员的差遣。” “现在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都已经失踪了,”另一个卫兵接道,韵律公主又远在水晶帝国难以抽身,“现在能下达指令的,只有您了!”虽然语气焦急,但我能从中听到恳求的意思。确实,小马国如果没有公主来安排小马们的任务,整个小马国的凝聚力会下降,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据卫兵们说,他们已经封锁了皇宫周围的区域,只等待下一步怎么做。 “我要求你们继续搜寻两位公主的踪迹,”暮暮威严地说,“同时安抚好小马们的情绪,不要把这件事声张出去。” “是!”接到命令后,卫兵们立刻去执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小龙问道,“我们总不能……” “当然是去小马镇,”暮暮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罢她向皇宫外跑去。我和斯派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我示意斯派克爬上我的背,跟紧暮暮,一直追到宫门,暮暮突然停下了——外面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此时的外面尽是一些黑色的、带刺的藤蔓,而且它们异常结实。最重要的是,它们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当我看到它们时,眼里只有恐惧。我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现在怎么办?”我问暮暮,“这时候应该不会有火车了。” “呃……我也不知道。”因为情况紧急,暮暮根本没想过备用计划。 “嗯……斯派克指着暮暮的翅膀说,“你可以……”看到斯派克的手势,暮暮心领神会:“上来吧!”她对斯派克说,“只能委屈银星了……” “嗯,没关系的……”我小声接道,“我也不一定能帮上……”话还未说完,暮暮已经飞离了地面。 “什么忙……”我叹口气,微低着头,带着忧愁和无奈,踏上了回小马镇的路。 小马镇到中心城的路,至少要走七八个小时。倘若这样下去,整个小马国都可能被这些藤蔓所束缚。可是又不能硬用魔法,我的魔力不算强,短途的瞬移没问题,可从这么远的地方回小马镇,我还从未试过。我的幻术魔法又不能开辟一条路……不过,试试总比不敢尝试好。于是我站在原地,紧闭双眼,将巨大的魔力凝聚在角上。“嗯……”直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我才将它释放出来。释放的一瞬间,耀眼的白光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等睁开的时候,面前已是图书馆的原木地板和堆得满地的书了,当然还有朋友们诧异的表情,包括暮暮在内。 “这,这……”暮暮惊讶地看着我,“银星,难道你不觉得十分疲惫吗?”是啊,通常那样透支自己的魔力,释放魔法的小马会感到异常疲倦,可我……我却一点事也没有。 “不累,”我摇摇头,“我只是想节约一些时间……” ““哦,对了,”我立刻将话题转向藤蔓,“有小马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吗?” “不知道,”云宝回答,“而且即使是强壮的陆马,也无法将它们扯断。” “最重要的是,它们是黑色的,”瑞瑞补充,“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它们的影响,我的魔法都有些失控了。” “那暮暮你呢?”我回头问紫色天角兽,“你觉得这些藤蔓会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猜有小马知道这些。”暮暮信誓旦旦地说。精通多种稀有魔咒,了解许多怪异的魔法……毫无疑问,她说的就是泽科拉了。 “可,可是她住在无尽森林啊……”小蝶害怕地说。其实,我也害怕……可是,我们面对的困难,远比进入无尽森林难得多。当然,小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最终同意了。为了保险起见,暮暮让我们把谐律精华都戴在身上,在有需要的时候使用。 令我诧异的是,无序居然找到了我们的位置。当我们到达入口处不久,他就现身了。“你们好啊,我的朋友们?”他的腔调一如既往地滑稽。 “无序,你怎么在这里?”我反问道。 “怎么,难道你们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无序突然变出一个浴缸和一条毛巾,缸里还装着水,“自从和你们成为朋友以来,我还没和你们见过面呢!”他一边擦着自己变化多端的腰一边回答。 “哦,对了,还有暮暮,”无序说,“我都差点忘了庆祝你成为公主了。”他又说,“怎么样,有了这对翅膀,感觉不错吧?”他突然出现在暮暮身旁,展开一只翅膀,轻轻抚摸着,这让暮暮十分不快。“放开我的翅膀!”紫色天角兽叫道。 “我们可不怎么欢迎你。”云宝小声说。 “哦,你刚才说什么,云宝?”无序突然出现在云宝面前,让这匹彩虹色的飞马不由得向后退了退,“我听见了哦!”同时他还用那只狗的手摸了摸云宝的下巴。而云宝呢,则是满脸怒容地看着对面的奇异生物。 “嗯,无序,”还是小蝶平息了争斗,“我们要去找泽科拉,她住在无尽森林里,所以……等我们有时间的话再说,好吗?”她的声音柔和、平缓,没有丝毫激动的表现,却让无序自觉地闪到一旁,给我们让路了,“请吧。” 这个时候,我们面前的森林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黑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因此藏在暮暮身旁躲避。而小蝶还没看到这些,所以她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影子渐渐地模糊了,但是它的轮廓却开始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它走出这片树影——那是泽科拉!她的身后,还拉着一辆装满东西的木板车。这是要…… “泽科拉,是你,”我说,“你这是……” “我逃了出来,逃离了我的家,”斑马脸色苍白地说,“那里面疯狂地我都无法忍受了。” “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暮暮问,“我们想知道,这些藤蔓是不是来自无尽森林。” “我不知道,”泽科拉回答,“不过我可以帮你们了解谐律精华的起源。”说完她从车子里拿出一瓶紫红色的药水,递到暮暮面前:“暮光公主,请你用魔法将它变成白色,然后把它喝下去,你就会看到过去的事情,喝的次数越多,你所看到的画面距现在就越遥远。” “其他小马不能喝吗?”紫色天角兽问。 “不能,”泽科拉说,“只有独角兽的魔法能使它变色。我们开始吧。”暮暮点亮自己的角,将药水变成了白色。然后她飘起瓶子,轻轻喝了一口。就在我以为这毫无效果的时候,她的两眼突然开始放光,可是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等待暮暮看完后告诉我们。 可是等着等着,暮暮竟突然飞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望着地面,掩面哭泣。我想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泽科拉却拦住了我:“不要过去,”斑马说,“过去的话,药水会失效的。”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等着暮暮恢复正常再问了。 又过了不久,暮暮揉了揉眼睛,恢复正常了。她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不解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我们非常担心你,”瑞瑞说,“你为什么要飞起来啊?” “还有低着头哭泣,”小蝶接道,“我们以为你遇到了危险呢。” “还有还有!”萍琪抢道,“银星担心你,还要过去让你恢复正常!”经萍琪一说,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我轻轻转过头,避免和暮暮的眼光迎面碰上。 “嗯,有吗?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啊。”暮暮反问。 “告诉我们你都看到了什么,”泽科拉说,“看看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嗯……我看到了露娜公主变成梦魇之月,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决斗的场景……”暮暮回忆道,“但是这些只能说明两位公主曾用过谐律精华。” “再喝一口看看,”我说,“也许会看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嗯。”紫色天角兽点点头,又喝了一口…… 再度睁开眼,暮暮比上次平静了许多,也许她把眼前看到的当作真实的景象了。 “这一次,你有有什么发现?”泽科拉问。 “嗯……”没什么,”暮暮回答,“我只看到两位公主用谐律精华打败了无序,把他变成了一座石像……” “喂喂喂,等一下!”无序不高兴了,他瞬移到暮暮面前,质问她:“你,只看到了这些?” “嗯,”暮暮有些反感的点点头,“仅此而已。” “再试试,”我说,“总会有新发现的。” “哼,我可不这么想。”无序不屑地回答。 可是,他这次失算了——暮暮看到了谐律之树,而它就在我们面前的这片森林里。“哇哦,”无序说道,“看来你们又要开始新一段的冒险了。” “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安全回来的。”小蝶安慰他。 “好吧,慢走不送!”无序消失了。 “务必小心行动,”泽科拉叮嘱我们,“现在的森林里,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 “嗯,”紫色天角兽点点头,“我们会的。” 踏进无尽森林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即将被释放出来。曾经,这里就是一片“禁区”,因为其古怪的生物和幽暗的环境。有小马曾说,那里的云会自己动,动物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不需要喂养,更不需要小马们的帮助。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独特的环境,再加上那座旧城堡,许多小马都曾来这里进行过研究,却总是无功而返。直到现在,我也没见到多少小马来这附近——他们没必要来这里。现在是这样,那数千年前呢?这应该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吧。 前进的过程中,我一直低着头,避免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走着走着,朋友们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有注意,继续向前走,竟撞在了瑞瑞身上。 “哦,瑞瑞,我真的很抱歉,”我紧闭着眼,红着脸,躺在地上说,“我,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们停下了……” “没事,亲爱的。”面前的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将我扶起,然后又转过头去,加入朋友们的讨论中。我独自站在一旁,隐约听到“回去”“安全”之类的话,也许是朋友们担心暮暮的安危,朋友们才不得已这样做的。 “银星,”暮暮叫住我,“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小马镇?”我问。 ““是的,”暮暮说,“前面的路异常艰险,我不希望你出现意外。”也就是说,暮暮希望我和她一起回去。可是……我有些犹豫。我也是谐律精华中的一环,也许在我的身上还没有展现出团结之元的特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前路虽艰险,但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如果我选择放弃呢?朋友们也不会因此而怪我,因为我一直都非常胆小,而对我来说,完成这个任务极其困难,我选择放弃也能理解。但是,我…… “我……我选择留下。”我小声回答。 出乎我的意料,暮暮只是淡淡地回答:“去吧。” 暮暮回去了,我们还要继续前进。从来没有小马知道谐律之树究竟生长在哪里,暮暮也只是凭借药水告诉她的线索来臆测。可是我们几个,谁也没见到那景象,又该怎么找呢? “嘿,有没有小马知道,谐律之树长在什么地方啊?”深入丛林许久后,阿杰问道。 “嗯,“我觉得谐律之树应该会很高,”我说,“但是不一定长在地上,因为……” “哦哦,是不是前面那个!”萍琪指着不远处酷似一片峡谷裂隙的地方问道。虽然那里很深,可我隐约能看到一点光从那里散发出来。 “就是那里,”我说,“可是……我们该怎样下去呢?” “走台阶啊,”萍琪说,“这么长一段呢!”说着,萍琪蹦蹦跳跳地就下去了。我和其他朋友也跟着来到下面。在这里,我发现谐律之树的处境十分危急:无数粗壮、巨大的、带尖刺的黑色藤蔓将它紧紧缠住,而且附近还有许多藤蔓作为护卫萦绕在谐律之树附近,随时等待着消灭“入侵者”。嗯……记得暮暮看到两位公主在这里发现了谐律精华,那她们也应该在这里。至于解放的方式……我想应该是,将谐律精华归位吧? “银星,”瑞瑞问我,“你也读了不少这类的书籍,你觉得应该怎样消灭这些藤蔓呢?” “嗯……我们可以想办法将谐律精华物归原主,”我说,“但是我们好像让暮暮回去了……”如果我也会去的话,朋友们是无法拯救谐律之树的。 “可你不也是谐律精华的一员吗?”云宝反问,“难道你不能和我们一起消灭这些藤蔓吗?” “我,我不知道,”我说,“如果没有魔法之元的力量,仅靠团结之元可能根本没有效果……”就像朋友们的那样,它们不可以单独使用,必须和暮暮的皇冠一起,而我的……想必它的用途也应如此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云宝坚持她的看法,“毕竟我们还没见过你这团结之元的力量呢。” “是啊是啊,”萍琪附和,“暮暮的可以,你的也应该没问题吧?”朋友们的话让我左右为难。一方面我并不想这样冒险尝试,如果力量不足的话,我们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暮暮了;另一方面,谐律精华的使用应该是缺一不可的……可是现在,尝试也变得意义重大了。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组成队形,我们开始吧。”于是我们站成暮暮在时的那样,只不过,暮暮的位置由我来顶替。我们身体浮在空中,可谐律精华之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最后,我们又落回了地面,什么奇迹也没发生。 “这怎么可能?!”云宝叫道,“为,为什么?难道魔法之元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吗?” “看来是的,”我回答,“我们需要暮暮。” “可是,我们又让她回去了……”阿杰低下头,自责地说。 “银星,阿杰——”这是斯派克呼喊的声音。难道他们回来了? “是斯派克的声音,”云宝说,“看来他们回来了!” “太好了,”阿杰感叹,“我们马上就能解放谐律之树了!” “阿杰,银星!”斯派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连呼吸也没调整,就开始告诉我们发生的事,“暮暮,困住,植物,救!”他累得瘫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发生什么事了?”瑞瑞问,显然小龙的话没能让朋友们听懂。 “我想他的意思是,暮暮遇到麻烦了,需要我们的帮助。”我说。我将斯派克放在自己的背上,好让他为我们指路。 穿过几条幽长的小径,我见到了一群仿佛有自主意识的植物在向外散发某种气体,它让暮暮疲于呼吸,难以应对,又因为数量众多,致使暮暮陷入被包围的处境。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可以用来切断茎干的物品,而云宝丝毫不在意这些,她径直冲了过去,将三株植物捆绑在一起,然后将暮暮救了出来。此时的紫色天角兽正不断地咳嗽着,显然是被散发的那种气体呛得很严重。 “暮暮,暮暮——”我把嘴轻轻凑到她的耳边,温柔地呼唤着,“醒醒,暮暮!” “银星……”暮暮喃喃地说。有了空气的介入,她很快就恢复了。 “快点,”暮暮说,“我们还要拯救谐律之树呢。” 回到那个满是藤蔓的地方,暮暮决定和朋友们一同动用六个谐律精华的力量。她们像以前一样,释放各自身上谐律精华的力量,将六个谐律精华的力量聚合在一起,然后将它射向被藤蔓包围的谐律之树…… 突然,在外围护卫的藤蔓发现了我们,几根藤条迅速将暮暮和朋友们紧紧裹住,仿佛要将她们吞噬一样……我看着她们如此痛苦的样子,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银,银星……”暮暮呻吟着,“快,快离开这里……” “不行!”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救你们!” “没,没用的……”暮暮的声音突然变了,“在我们被它们彻底控制之前,快走!” “控制,控制……”我有办法了。我也释放自己的谐律力量,以此来吸引藤蔓。因为是团结之元,这股力量在其余六个谐律精华的共鸣下显得格外强大。果然,刚才捆绑暮暮和朋友们的那些藤蔓都开始向我靠近。我合上双眼,等待着它们的到来…… “啊!”藤蔓非常迅速地将我捆了起来,缠住我后蹄的藤蔓不断地对我的后肢施加压力,令我疼痛不已。我的角还在释放魔法,但我的视线已经被藤蔓挡住了。我只是希望,依靠这短暂的瞬间,暮暮和朋友们能有机会净化谐律之树,让谐律精华归位…… 压力还在增大,我感觉自己已经要失去意识了……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眼前,然后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是的,他们成功了。 “结束了……”我躺在地上,昏了过去。因此我甚至都没注意到,谐律之树上根本没有属于我的谐律精华的位置。这些都是醒来后暮暮告诉我的。据她说,塞拉斯蒂娅公主认为这个谐律非常神秘,因为她们当时找到谐律精华的时候,根本没有像团结之元这样的谐律精华。 “也许有一天,它也会派上用场呢。”暮暮笑着说。 最后,谐律之树的根部长出了一个小箱子需要六把钥匙才能打开。嗯……我想这一定是谐律之树的馈赠,这股力量会让谐律精华的力量变得更强大。可我还是好奇,我的谐律精华究竟蕴含着什么深意呢? 看到这里,暮暮不禁笑了。想不到自己曾经的无心之言,最后竟一语中的,成为了现实。 “啊,那些美好的日子……”紫色天角兽说,她现在感觉心情好多了。 第26章 英雄世界 第3年,7月11日,星期五 从无尽森林归来后不久,塞拉斯蒂娅公主便特意邀我到她的卧室去。老师的卧室,我还从没见过呢。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只要有我费解的难题或是知识,公主一定会悉心为我解读。而今三年过去,我虽也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可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我还一点也不清楚。我能理解老师将我纳为她仅有的两位私人学生之一,显然老师是对我充满期待的。可是再想想自己在学术上取得的进步……想想都有些惭愧。 尽管如此,我还是去了,带着斯派克。站在门前,这一幕真是既熟悉,又陌生……我不会这个忘记自己曾倾注全部的地方,当然也不会忘记我已有数月未来此地——今天与老师会面的地点,皇家图书馆。我站在门前,许久不肯开门。 “怎么了,银星?”斯派克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为什么不推门进去呢?” “嗯,我……”我低着头,柔声回答:“我只是……” “其实这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小龙笑着推开门,进去吧,也不知塞拉斯蒂娅公主会问你什么问题。”带着紧张的心情,我走了进去。图书馆里书架居多,仅有几处供小马们阅读、休息的地方,但这里平时静得呼吸声都能听到,所以也不需要那么多供小马们歇息的地方。绕过几个书架后,一张上面摆了茶杯的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再走近一看,这就是我们谈话的地方了。老师坐在对面,偶尔飘起叉子吃一小口蛋糕,或是飘起茶杯轻轻呷一口。“祝贺你,银星,”公主开口了,声音严肃但不失温和,“这三年间,你的进步很大呢。” “谢谢……”我小声回答。 “坐下吧,我准备了茶和蛋糕,”老师用魔法将椅子向后移动一些,然后示意我坐在上面,“今天我们可以洽谈一下午。”实际上,我还从未见过公主以这种方式和她的私人学生谈话,即便是比我聪慧、博学的暮暮,似乎也没有过这种礼遇。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话让我受宠若惊,但我还是按她的要求坐下了。我环顾四周,不见其他小马。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公主打消了我的顾虑。可是面对老师,我一直低着头望向地面,拘谨地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我一直都不擅言谈和表达,也许老师眼中的我,也是这样的吧…… “嗯,公主?”我问。 “什么,银星?”此时老师正用魔法飘着一块抹茶蛋糕,马上要送进嘴里了。 “嗯,在您的眼中,我是匹怎样的小马呢?” “这个问题啊,”公主微笑着回答,还用蹄子抚了抚我柔顺的鬃毛。这时我惊奇地发现,老师的蹄子上居然没有套蹄铁,头上也没有戴皇冠,只有肩带还戴在身上,告诉我她的身份。 “嗯……老师,您的蹄铁和皇冠呢?”老师还未开口,我便忍不住问道。 “哦,我把它们放在卧室里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回答,“知道吗?在我的眼中啊,你,银星,身上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它让你变得不平凡,也使你拥有了一颗纯洁的心。你用一对清亮的眸子,以和蔼、善良的眼光,圆融地生活这个世界上。我看重的并非你的成绩,而是你身上这卓尔不凡的气质。我相信总会有一天,你能领悟到团结之元的真谛。作为其他六种力量的结合体,它所蕴含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而你,要用这种气质,驾驭这股力量,并将它分享给小马国的其他小马。”老师咬了一口蛋糕,然后和刚喝下的茶水一起咽了下去。而我的那块还一点也没动呢。 “嗯,你不想吃蛋糕,对吧?”老师接着问。 “嗯……”我没有回答。 “那就让给我吧,”她调皮地说,“下午茶我一般都吃三块的……”既然我还没有动口的意思,让给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一层金色的光将整块蛋糕罩住,然后在浮空术的作用下,被送到了公主的嘴边,继而被送进口中…… “也许,老师非常喜欢蛋糕呢……”我心想。 “话说回来,”公主用舌头清理了一下嘴边的蛋糕屑和奶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我想知道,团结之元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我怯怯地问道。 “团结之元?”老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是的……”我说。 “这……对于团结之元,现在我们对它了解甚少。原以为这世上仅有六个谐律精华代表六种美德,由魔法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发挥最大的作用。可这个谐律精华十分特殊,即便是大法师,白胡子星璇,也难以参透其中的力量。它可以和六个谐律精华共同使用,却也能单独使用,充当六个谐律的纽带。”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话一出,我便明白为什么仅凭我和朋友们的力量不能拯救谐律之树了——它根本不属于这棵树! “哦,对了,”老师问我,“当初你又是怎样进入星空长廊的呢?” “我……我想了想,然后接道,“我在研究《谐律精华参考指南》的时候,无意间在书中找到了一页纸,上面画着一个阵型。我让朋友们按阵型上的位置站好,然后集中精力释放谐律精华力量,同时加上我的幻术魔法,再一睁眼,我们就已经在那长廊里了。” “嗯……也就是说,这六股力量再加上你的幻术魔法,就相当于一个传送门,”老师推断,“而你的可爱标志也预示了这件事将要发生。”她举起一只蹄子,指着我的可爱标志说。再结合刚才的过程想一想,确实是这样:六芒星代表朋友们的站位,中间的六角星象征幻术魔法,也象征那一瞬间产生的火花——心中的火花。 此后又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和对方交谈,只是喝着各自的茶,想着各自的事。 也许,老师只是想和我交流对团结之元的看法吧。毕竟这个谐律精华,不属于谐律之树……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暮暮和朋友们那样,将它的力量展现出来。 第3年,8月10日,星期六 “呼……”阵阵极细微的喘息声传入我的耳中。原本以为自己的听觉器官马上就要休眠了,不料附近的谈话声让我又要重新培养睡意了。 声音是从斯派克那里传来的,我隐约听到他在说什么“超能小马”“马都会”“小憨”之类的词,也许是他新买的那本漫画里的台词吧——上次去中心城,他在一家魔法漫画店门前搂着我的一只前蹄,求我给他买那本《超能小马》的漫画。 “求求你了,银星!”小龙说,“这可是我第一次求你!” “斯派克,”我说,“我知道你很喜欢它,可是……”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斯派克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还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唉,这样和他争论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只好付钱买了那本漫画。其实我以为他只是收藏漫画,没想到他真的看了,而且看得很专注。 待谈话结束后,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可是,在梦里,我的眼前一片蓝天和草地,而是一群高大的建筑、紫色的天空,以及不知在何处的太阳。而下面,正回响着阵阵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叫道,“超能小马,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那是一匹拥有极长的、绿色鬃毛的、疯癫的陆马。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全力阻止你,梅尼爱克!”我下意识地回过头,竟还有七匹马站在我身旁,“来吧,伙伴们,”那个声音又说,“我们出击!” “出,出击?”我胆怯地问道。 “当然了,蜂女,”那声音回答,“包括小憨在内,每匹小马都很重要。”然后那个身影又继续前进了。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带着面具。既然我现在身在“超能小马”这个组织中,为什么不去了解其他成员的名字呢?”于是我跟在他们后面,准备给他们提供帮助。可正当我靠近梅尼爱克的时候,那鬃毛竟突然将我捆住,动弹不得…… “啊!”天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啊?还好及时醒了。我坐在床上缓了片刻,才又一次入眠。因为……我不希望让这个梦继续下去。它,它真的好恐怖,还好这不是现实…… 第二天,暮暮邀请朋友们一同去打扫旧城堡(其实早就定好了),我和斯派克也跟着去了。我自然希望能帮一些忙,这样我们就能更快地完成工作。斯派克一直都是暮暮最信赖的助手,他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也许是为了消遣,他把那本漫画也带上了。 到了城堡里,准备好劳动工具,大家便开始了各自的工作:云宝和小蝶负责挂壁画,阿杰和萍琪清洗地面,瑞瑞将她翻新过的窗帘重新挂在墙上,暮暮和我则各飘着一只扫帚清理地上的尘土。斯派克的话……我想没有什么他能做的了。 “最佳助手斯派克,随时待命!”他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场。 “抱歉了,斯派克,”暮暮满脸歉意,“真的不需要你帮忙了,我们七个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小龙不相信,他走到我身边说,“也许我可以帮银星扫扫地,”他又走到阿杰面前,“或者是帮阿杰刷洗地面?” “嗯,非常感谢你的热情,”我说,“也许……你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看完你那本漫画?” “唉,好吧,”斯派克心情低落地向前走着,却没注意他面前不远处的水桶。我刚要提示的时候,他的右腿已经踩在里面了,这样他的心情就更沮丧了。 虽然旧图书馆的面积非常大,但是七匹小马合力清扫,很快就完成了。既然到了休息时间,又怎能少了斯派克呢?“斯派克,小甜心,你在哪里?”瑞瑞叫着,“我们要准备吃茶点了!”叫了一阵,他还是没有回应。“斯派克,快出来吧,”我也轻声叫道,“有你最喜欢的曲奇饼干哦!”斯派克最喜欢那种带点巧克力的曲奇饼干了,香酥的口感,浓郁的奶香,再加上醇厚的巧克力,融化在唇齿间,妙不可言……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现身,或是做出回应。接着我们走到一个路口处,我隐约看见右边的那条道里透出几缕光线,于是我断定斯派克就在这条小道的其中一个房间里——没记错的话,那是上次暮暮找到两位公主的日记的地方。 “啊——”突然,里面传出了斯派克的尖叫,也证实了我的猜想。我们迅速冲进屋内,只见斯派克正在被吸进漫画里。暮暮试图拉住他,可她自己也被吸了进去,吸力之强,丝毫无法挣脱。“暮暮!”云宝见状,急忙飞了过去,紧搂暮暮的腰部,毫无效果,而蓝色飞马也在逐渐被吸入漫画中。最后,小蝶和瑞瑞也被吸了进去,而萍琪……她是自己跳进去的。因为非常担心朋友们的处境(听斯派克说这是一部有许多战斗情节的漫画),我在漫画合上之前,奋力跳了进去。我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对高,于是我紧闭双眼,静待平静下来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和当时我穿越那面通往中心城高中的镜子的感觉非常相似。 可是,我竟昏过去了。再度醒来,只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套黑黄条纹相间的衣服,然后鬃毛也不知为什么消失在了视线中。再看看身旁,也不知为何多了一对小翅膀。嗯……这身装扮难道是……蜜蜂?我怎么在漫画里成了一只蜜蜂啊?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杰发问了。我循声向左望去,只见朋友们的身上也穿着同样奇异的装束:暮暮的衣服由红棕色、蓝色和暗紫色组成,还带着一副面罩;萍琪的衣服以白色为底色,佐以粉色条纹,但是她的四蹄动得飞快,仿佛带着光一样;云宝的衣服是暗蓝色的,上面有金黄色的闪电条纹,身前还戴着一个闪电型的项链;阿杰衣服的颜色比较复杂,主要是红色和绿色,腰间挂着一个绳索和几个马刺;瑞瑞以宝石为标记,自然衣服是也有了粉色的宝石;至于小蝶……紫色和绿色的搭配,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有什么超能力……而眼前的斯派克呢,黑色眼罩,蓝色衣服,红色斗篷,明明就是小憨的形象,他自己告诉我们的。与此同时,小龙也很惊讶: “你们,你们是……”他欲言又止。 “我们是什么啊?”云宝急切地问,“这又是哪里?” “独角假面,神行侠,霹雳女,紫光侠,惊奇女侠,狂暴侠,还有……黄蜂女!”他念出了一串名字后惊讶地说,“你们是……超能小马!” “超能小马?”这个名字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现在是在我的漫画里,”斯派克解释,“我们现在是在马都会,漫画里的地方。你们是超能小马,要和梅尼爱克——你们的敌人斗争,夺回能量球,维护马都会的秩序!” “也就是说,我们身上的装束就代表着不同的超能力了?”我问。 “没错,”小龙说,“你是……” “轰!”突然,高楼下面传来了爆裂的声音。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有着极长鬃毛的陆马从烟雾中“爬”了出来,蹄中好像……还拿着一个能量球。这就是梅尼爱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恐怖而狂妄的声音从高楼下面传来。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这一切……不就是我昨夜梦中的场景吗?接下来,超能小马们就会去阻止梅尼爱克…… “超能小马!”癫狂地叫道,“谢谢你们来捧场,有幸见识到我的鬃毛的威力!”我有些害怕,于是像小蝶那样,趴在大楼的边缘,用充满恐惧的眼神望着远处的一举一动。 “这是你们的……宿敌,”斯派克说。 “那又怎么样,”云宝不屑一顾,“我们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回去!” “可是回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击败梅尼爱克……”斯派克接道。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应该严阵以待了。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邮筒,以一条曲线的轨迹直接飞向萍琪。就在那一瞬间,萍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萍琪!”小蝶伤心地喊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耶~”出乎我的意料,不远处的高楼旁,一道粉红色的轨迹迅速划过,令我难以置信。她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阿杰刚好把我想问的问题提出来了。 “她可是疾行侠,”斯派克介绍,“疾行侠可是全马都会跑得最快的小马!估计她已经在数十里开外了!”接着他又指挥我们作战:“暮暮,你是独角假面,”小龙介绍,“你的角可以释放多种光波!” “云宝,你是霹雳女,你的武器是那个挂饰,它可以召唤自然现象,以此攻击敌人!” 至于阿杰,她用绳索已经很多年了,所以她没有迟疑,自信地冲了过去。可是接下来,绳索突然将她紧紧缚住,拴在一根电线杆上,动弹不得。 可就在这个时候,云宝用她身前的闪电挂饰突然召唤了一个龙卷风,把我们都吸了进去。 “是闪电,不是龙卷风啊!”斯派克大叫,也许他也没想过我们会这么不熟悉新的角色吧。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因为除了他,我们中没有其他小马看那本漫画。 “瑞瑞!”虽然失去了平衡,但斯派克还是在努力让我们适应自己的角色,“你可以用镶在衣服上的宝石构造任何东西,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他非常希望能借此逃离龙卷风。嗯,不过瑞瑞只是构思了一套茶具,这对我们毫无帮助。 “想一些有用的东西!”斯派克又一次大喊。可我们身在龙卷风中,根本帮不上忙。虽然这中间萍琪回来了,可除了速度之外,她一无所长。 于是斯派克只能呼唤阿杰:“阿杰,用你的绳索套住龙卷风,把它破坏掉!” “可恶,”阿杰回道,“我越试图挣脱,这绳索就套得越来越紧!” “你用意念控制它!”小龙喊道,“它会遵从你的想法的!”接着,我看到龙卷风的顶部被封住了,然后它便因为内部体积剧烈增大而消散。我们落在了博物馆门口附近,我和小蝶都藏在之前梅尼爱克扔过来的那个邮箱后面。再看看大家,还好都无大碍。远处的斯派克揉着头,又对小蝶喊道:“小蝶,你是狂暴侠,你的超能力来源于内心的愤怒!”也就是说,他希望小蝶快生气,然后用她的力量打败梅尼爱克。 奈何,小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愤怒或者是生气的迹象。“嗯,可是我,我觉得……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她小声回答,斯派克则失望地摇了摇头。突然,小龙看到了躲在小蝶身旁的我,他好像又恢复了斗志:“银星!”他喊道,“你是黄蜂女,可以用角射出电流,还能任意改变自身的形态大小!”显然斯派克希望我能加入战斗,扭转目前的局势。 可是,我……我做不到。虽然释放电流很简单,但是……因为那个可怕的梦,我根本不敢正视梅尼爱克那双癫狂的眼睛……最后,我没有参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超能小马也不过如此,等着我用这能量球,彻底毁灭马都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用触手般的鬃毛离开了,只剩下疲惫不堪的我们留在原地。该怎样打败她呢? “呃……发生了什么事?”云宝看上去已经被卷得头晕目眩了。 “梅尼爱克抢走了能量球!”斯派克叫道,“我们必须要阻止她,不然这个马都会都会被夷为平地的!”恐怕我们就永远回不去了。 “冷静,斯派克,”紫色天角兽试图稳定她的情绪,“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像我之前告诉你的,她是马都会最大的洗发水生产厂的老板。”小龙告诉她。 “那……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我说。 “不麻烦,”斯派克指着远处的一个荧光牌说,“就在那里。” 距博物馆两个街区外的地方,就是洗发水厂的所在地。它的外面有员工把守,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外面戒备森严,怎么办?”斯派克问我们。 “这有何难!”云宝直接飞到空中召唤一道闪电,将那个荧光牌劈毁,“当然是直接冲进去!”旋即径直冲向大门。可她这样做,无疑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所以,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 “斯派克,你来吗?”暮暮问。 “不了,”他沮丧地回答,“我想我还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吧……” 我不想战斗,于是我缩小了自己的身形,藏在小蝶的鬃毛里,她则用垃圾箱作为掩护。虽然身形缩小了,可我还能清楚地看到战斗的过程:云宝利用闪电的力量,多次劈中那些员工;萍琪利用速度,在一个员工面前骚扰了无数次,还把一盘纸杯蛋糕扣在了他的脸上;阿杰掏出马刺,指向身旁的员工,又利用绳索,将他们三五匹一群地捆绑在一起,然后装进瑞瑞编织的牢笼里。暮暮这一次用了冰冻魔法,可实际效果却只是向对方扔了一个雪球而已。虽然她们控制了局面,但是越来越多的员工让她们有些力不从心。 “快生气!”云宝在战斗间隙还到小蝶身边叫道。 “我努力!”小蝶无辜地回答。 最终,打斗引来了梅尼爱克。她用鬃毛握着一个喷雾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还不错嘛!”她用诡异的声调说道,“正好让我试试这个新研发的固形喷雾吧!这一定要感谢小憨,哈哈哈哈哈哈!” 实际上,她并没有直接用喷雾喷向我们,而是先喷了刚刚飞过的一只小飞虫。只见那飞虫与喷雾刚一接触,便立刻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暮暮她们朋友们还未反应过来,梅尼爱克便将喷口对准了她们…… “看啊,多么完美的雕塑啊!哈哈哈哈哈哈!”也许是她察觉到了小蝶的行踪,她将喷雾对着垃圾桶后面喷了一阵……幸运的是,我当时没在小蝶的鬃毛里,所以喷雾没有影响到我。接着,我看到暮暮和朋友们被装进了一个大铁笼中,运进了洗发水厂…… “哦,天哪……”我轻声对自己说。仅凭我自己的力量,是救不出她们的。我需要斯派克的帮助。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斯派克!”我心中大喜,于是立刻变回了原来的身形。而小龙看到我的突然出现,也非常惊讶: “哇啊!”他惊叫道,“银星,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我说,“朋友们都被抓走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可以,”小龙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我想了想,然后回答,“我可以用电流击昏外面的守卫,然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进去,在不被梅尼爱克发现的情况下,救出朋友们。” “不错的想法,”斯派克说,“不过你有办法对付梅尼爱克吗?如果径直前进的话,你会和她正面碰上的。” “这个,我……”我当然没有办法。 “这样吧,”斯派克提议,“我从通风管道进去,你从正面吸引注意力怎么样?” “不错的主意,”我略经思索后回答,“不过,可能我最后也会被关起来的……” “相信我,”小龙搂着我的一只蹄子说,“我们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嗯~”此刻,心头百感交集…… 和斯派克告别后,我便径直冲向大门。两个员工试图阻止我,但我利用他们反应的间隙,将两小股电流隐蔽地引向他们,顷刻间,二马双双倒地不起。记得在书上看过,一匹小马能承受的最大电压是36伏特,最大电流约为10毫安……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起来,我希望他们只是被电昏过去了。 随着第一层“防线”被攻破,前来增援的员工数量也开始逐渐增加。看着他们凶悍的气势,我竟丝毫没有恐惧感。如果这是平常,我早已缩作一团,任他们蹂躏了吧?难道……这就是超能力,还是我继承了漫画中角色的性格?它竟让我克服了内心的恐惧……面对他们,我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用那对翅膀腾空而起,用一道闪电将他们全部击退。也就是在这时,梅尼爱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 “呦,这还有一位超能小马啊!”她用嘲讽的语气说,“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我们会的,”我坚定地说,“只要我和小憨还能和你继续斗争,我们就不会放弃!” “哼,荒谬!”梅尼爱克不屑地接道,“就凭那个没有超能力的小憨,还有你?!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荒唐!就算有你,他也救不了其他小马!” “你错了,”我说,“我们八个是一个整体——超能小马。不论身在何处,我们的心永远同在。我知道他很苦恼,自己没有超能力,但是我相信,不需要超能力,他也能成为自己的英雄!”说话的同时,我用余光扫视了一下笼子那里,斯派克已经顺利地布置好机关了只等待我的指示。再看一旁的朋友们,我看到他们的眼里出现了晶莹的泪珠,只是因为定身喷雾而无法流从眼中出。 “就让我,让你,和你的朋友们一同成为我的实验品吧!”她刚要按动按钮,我便射出一道电光,直至她的鬃毛。电流很微弱,但至少能为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 “就是现在!”我对斯派克说。仅仅几秒后,地面上的员工就都被“扫”走了,在没有员工的干预的情况下,小龙轻松地救出了刚刚恢复的暮暮朋友们。而且,主动权已经是我们的了。 “呃……”梅尼爱克刚刚从电击中缓过来。可是突然,她看到了自己鬃毛变焦黑的那一部分——对于她来说,这似乎比她的生命都重要。也正是因此,她完全陷入了癫狂中。 “抓住他们!”她下令,我要让你们,你们,成为我的实验牺牲品!你们要……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她用疯癫的声音嘶吼着。 恢复超能力的我们,对付那些员工自然很容易。可是,梅尼爱克的办法绝不是用员工来反击——她是要利用那些员工为她拖延时间!趁着她不不注意,我迅速将自己变得像蜜蜂那样大,然后飞到那件武器的瞄准器面前。当时朋友们已经打败了所有的员工,而梅尼爱克正准备攻击我们。她看到了我,但是她没有认出我是那匹黄色小马。我被她用鬃毛狠狠地抽到了地上,感觉痛苦万分……就好像无数条鞭子同时打在身上一样。但实际上,因为有超能力的保护,我并没有其他严重的感觉。这一幕被小蝶看见了,米黄色飞马走到梅尼爱克面前,愤怒地对她叫道:“你,你居然欺负一只小蜜蜂!” “为什么你对昆虫都这样残忍?难道你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吗?!” “你这么想消灭我们,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和你势均力敌的对手?!”说着说着,小蝶的声音突然变粗了。她的身形也变得十分庞大,而且身上几乎全是肌肉。 “天哪,”我轻声感叹,“这就是狂暴侠的超能力吗?” 梅尼爱克也非常害怕,于是她启动秘密武器,然后向小蝶开火。可怕的是,这对小蝶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使梅尼爱克的鬃毛更长了(反弹时打在了梅尼爱克身上),将她牢牢捆住,动弹不得。接着,小蝶开始破坏秘密武器。或许是变身后保留了原来的性格,小蝶拆下一块钢板时,看到我们惊讶的表情,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至此,这场奇幻之旅结束了。在回去之前,我又特意给朋友们展示了自己的超能力,这让暮暮和朋友们惊讶不已。这样的体验,恐怕只有一次了吧……不过真的,成为英雄后,你会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它难以名状,却又让你心潮澎湃~ 第3年,8月3日,星期日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击声,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斯派克已经跑去开门了。“早上好啊,斯派克?”居然是瑞瑞,我真的怀疑斯派克预料到了是谁在门外。 “早上好啊,瑞瑞……”一见到瑞瑞,斯派克的眼神都变了,他好像又沉溺在和瑞瑞约会的幻想中了…… “呃,谢谢,”瑞瑞轻轻推了推斯派克,让他离自己稍微远一点,“我是来找银星的。” “银星?”斯派克反问,然后又回头看看我。 “嗯,”对面的独角兽点点头,“她现在……” “那还是我帮你转告她吧,”小龙抢道,“是不是有什么……” “斯派克!”我从书桌旁走到他身边。 “哦,好吧……”他沮丧地回去洗盘子了。 “不过,”我接着说,“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可以和瑞瑞一起约会的,不是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或者是想不想听…… “是这样的,”瑞瑞说,“云宝希望带上小蝶、我、还有你,一起去云中城游玩……” “可是你和我都是独角兽,”我说,“如果不借助魔法的话,又怎么可能上去呢?”想去一座建立在云上的城市,如果你没有翅膀和魔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陆马站在云上,就像冰块掉进饮料里一样,只是永远也浮不上来…… “不是的,”瑞瑞解释,“她要带我们到云中城下面的风景区,据说那里有能和中心城密林相媲美的景象……你有兴趣吗?”说话时瑞瑞一直仰望着天花板,似乎在畅想那片盛景的模样……我也喜欢优美的景致,更何况是一片未曾有小马涉足过的地方呢? “哦,当然了!”我欣然答应,“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瑞瑞说,“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云宝正在她家里等着我们呢。” “斯派克,告诉暮暮我要出门几天,”我对小龙说,“那里的景色一定很美!” “随便啦,”斯派克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带上帐篷、羽毛笔和笔记本,一段奇妙的旅程正式开始了~ 背上鞍包,我和瑞瑞一路步行到了云宝家。我很好奇瑞瑞为什么也来参与,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说,她希望借这个机会,从风景中寻找一些灵感。 “灵感不都是源于自然的嘛!”她说。 “我只是浅笑两声,继续做倾听者。 一路上,瑞瑞谈了很多。她仿佛把我当成了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伙伴——小蝶,因为有些话,是不适合和其他小马分享的。而瑞瑞的话语中,有很多这样的话。很难想象,当一匹小马将她内心深处的、最私密的情感倾诉给她最信赖的小马时,倾听者的内心会是怎样的感受……至少我会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有小马愿意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与我分享。 “云宝,我们来了!”瑞瑞仰起头,对着空中的别墅大声说道。 “嗖!”一道彩虹尾迹突然从别墅中冲了出来。云宝先飞向高空,然后以接近与地面垂直的角度俯冲下来,急速下落。刹那间,她突然改变方向,从我和瑞瑞上方速掠过,掀起的大风险些吹散我的鬃毛。最后,她又在空中转了一圈,平稳地落在我和瑞瑞面前。 “你们怎么这么晚啊,”云宝抱怨,“难道你们为了这次旅行而特意准备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说,“只是我们整理东西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蓝色飞马说,“向着云中城前进!” 云宝从鞍包中拿出地图,一边慢飞一边找路。“相信我,”云宝看着地图,满怀信心地对我们说,“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走,但我一定会带你们走风景最好的那条路!”话虽如此,可地图上是没有景色的。我也带了地图,于是我将它从鞍包里取出,展开,寻找能到达云中城的道路。本以为云中城这样的城市周围会有许多道路,可我只找到了两条大道,而且沿途还要路过其他的城市——也就是说,能直接到云中城的要么是林间小路,要么就需要飞到那里。直线当然是最理想的,但那仅对飞马而言,独角兽和陆马仍然要走许多路。 走着走着,我感觉周围的光线变暗了,原来是云宝带我们走进了树林里。因为阳光遮挡的缘故,只有几缕光线透过层层树影,在地面上投下自己的印记。林间往往是最清幽的地方,爸爸妈妈常常去那里获得内心的一份平静。我也慢慢开始觉得,森林是休憩的最佳地点。 “不如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建议,“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体能继续前进。”实际上,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多欣赏一下森林的美景~ “好主意,”瑞瑞说,“刚好我们可以在这里度过下午茶时间。”想不到瑞瑞还带了茶壶和茶具。她沏了一壶茶,然后倒出一部分,分装在三个杯子里,我们三个一马一杯。 “天哪,你不会把蛋糕也带来了吧?”云宝吃惊地问。 “答对了,亲爱的!”瑞瑞笑着飘出三块经历一路颠簸却仍形状完好的蛋糕,“虽然身在外面,也需要有享受的时候啊!” “哼,”云宝不服气地说,“好在这次东西带得少(两个鞍包),你上次好像要把整个家都带来了。”听云宝说,上次她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即使是帐篷也豪华不已,还有不少和旅行毫无关系的东西。 “这就不对了,”瑞瑞说,“我仍然带了很多东西,只不过我这次带了很多小物件,”她又得意地说,“需要我给你们拿出来一一看看吗?” “不用!”我和云宝异口同声地回答。如果用云宝的说法,这就是在搬家!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享受的条件,那又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呢?于是我飘起其中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上一小口。嗯,抹茶微苦,蛋糕绵软,几乎入口即化……我非常珍视那些美好的事物,食物也是如此。我一点一点地品味着,甚至一度忘记了,这里是密林…… 用茶完毕,是时候上路了,于是我们继续向森林更深处前进。我彳亍着,留意着大树附近的景物。有时,会飞过一只小虫;有时,会看见一张小小的蛛网,或是一小片苔藓;偶尔,也会遇到一小群蘑菇。虽然我也到过林间,但这些都不曾是我留意的对象。不过,去往云中城的路一定非常远,那又为什么不在这枯燥的过程中,给自己找些有趣的景物,保持信心呢? 渐渐地,天色变暗了。云宝找了一片稍微空旷的地方扎营,还找来些树枝,生起一团篝火。我看到瑞瑞的帐篷,正是云宝所说的那个样式。 “你怎么还带着那个帐篷啊,”云宝责备瑞瑞,“这又不是……”没等她说完,瑞瑞抢道:“哦,亲爱的,这叫享受,知道吗?”然后她飘出一支铅笔和一个小本子,开始作画,“我要准备按照今天的灵感创作了。” “那你呢,银星?”彩虹色鬃毛的飞马问,“你准备做什么呢?” “我吗?嗯,没什么……”低着头回答,“我只想早些休息。”于是我直接回帐篷里休息了。对我来说,一天的奔波后真的非常疲惫,我不想做其他任何事,除了睡觉。 不久后,门外传出云宝的抱怨声:“哦,天哪!你们都有事要做,那我怎么办?”我隐约看到一点点彩虹从眼前飘过,然后就不记得其他事了。 抱歉,云宝,可是我真的很累…… 哦,对了,如果我陪你的话,你会给我讲鬼故事吗?最好不要…… “啊~”也许昨天太累的缘故,第二天醒来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然而睁眼时,只见阳光已经照在了外面的地板上。“天哪!”我心想,“我一定起晚了!”我迅速从帐篷里出来,想要看看瑞瑞和云宝的动向时,只见瑞瑞正在烧得正旺的篝火上煮茶炊。 “瑞瑞!”我惊奇地问道,“云宝呢?她去哪里了?这水又是哪里来的?” “哦,亲爱的,你醒了!”看着我好像没睡醒的面容和担忧的样子,瑞瑞笑着回答,“放轻松。这水是云宝早上在一条溪流旁带回来的,我让她再给我们装一些路上喝。” “哦,这样啊……”听到瑞瑞的回答,我感觉安心多了。也许是因为心思细腻的缘故,我总是要想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偶尔一次还好,可总这样的话,我自己也无法接受。每匹小马生来都有缺陷,但有些小马却致力于化缺陷为优点。也许……我不是其中一员,但……我会努力的! “知道吗,知道吗?我找到去云中城的近路了!”未见其影,先闻其声。几秒后,云宝带着满满两包水回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瑞瑞兴奋地问道,““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了!” “嗯,离这里远吗?”我问,“希望我们不用带着帐篷走……” “当然不用,很近的!”云宝说,“我们一起走的话,不超过一个小时就到了。” “不到一个小时?!”瑞瑞吃惊地说,“这真是太好了!”她立刻回到帐篷里,选了一顶黄色的、上面带着一个浅粉色蝴蝶结的帽子戴上,“我们走吧!”看着瑞瑞的打扮,云宝欲言又止。 原本我以为我们面前的是一片平坦的道路,谁知这路竟越走越陡峭。随后,云宝发现了一条通幽小径,她指示我们:“就是这里,一直向前走。”我和瑞瑞相信了。 刚踏上这条路时,感觉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但是随着走过距离的增加,我无意间注意到地上的植被越来越茂盛了,即便是蹄下的小草,也开始越来越翠绿。 “嗯……”我心想,“难道……前面就是云中城了?” 云中城,全小马国的天气制造地。根据不同地区的需要,这里可以生产出不同的天气,比如雨、雪、云和雾,应有尽有。同时,这里还是闪电飞马队的发源地,无数精英都是从这里发迹的。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些,让小马们忽略了它周围的美丽景色:清澈的溪流,翠绿的青草,散发淡淡幽香的野芳,以及蔚蓝如洗的天空……这一切,都令小马们心驰神往。 “我们到了!”云宝说,“来吧,从另一个角度,看看美丽的云中城!”果然,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不高的缓坡,站在上面,不仅是云中城,下面的景色也尽收眼底:青翠的小草,淡淡的幽香,清澈的溪流,如洗的天空……这里,不是云中城,是天堂,属于探索者的天堂!云宝没有多说,直接飞向远处的那座云堡,在空中留下一道彩虹色的尾迹。我和瑞瑞仰望着这座空中之城,又看了看下面秀丽的川野,相视一笑。 真的,不虚此行啊…… 第27章 空灵之音 第3年,9月4日,星期四 There is music in the treetops 音乐在树梢间高悬 And there is music in the vale 音乐在山谷里回荡 And all around the music fills the sky 音乐如精灵般飘扬在风中 There is music by the river 音乐随小溪流传 And there is music in the grass 音乐在草地上欢跳 And the music makes your heart soar in reply 音乐伴随我飞翔在天空 Ah~~~Ah~~Ah~~ 啊~~ Ah~~ 啊~~ 清晨时分,小蝶的屋子里传来了阵阵悦耳的歌声。她的住所距小马镇中心很远,一般她来一次都会在中心停留很久。但是同样因为没有小马,四周的环境又十分幽静,得以让她有了一展歌喉的机会。我知道她唱得很好——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路过这里了,但她从未在其他小马面前展示过自己。嗯,被无意选去当模特那次不算。当然,我还是能理解小蝶的,毕竟我们有相似的性格,也许爱好不同,平时也不常相见,但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几乎没有过争吵的时候。 在树丛后面,我悄悄地看着小蝶一边给动物朋友们喂食,一边唱着欢快的歌儿,真是向往那种自由自在,又没有小马刻意看着你的感觉。 “哦!唱的好!”朋友们的欢呼声和鼓蹄声突然传入我的耳中。而小蝶看到突然出现的她们,也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你们都听到了?”小蝶羞涩地问。 “当然,”萍琪说,“我们还从未听过你这样美妙的声音呢!” “嗯……”小蝶试图用鬃毛挡住自己的脸。 “我悄悄地从树丛后面走到小蝶身旁(其实我和暮暮她们是一起来的,只是走的路线不太一样),低下头,在她耳边耳语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米黄色飞马见到是我,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哦,好了,亲爱的!”瑞瑞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唱歌呢?” “嗯,我……”小蝶紧紧搂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直到回到小屋里,小蝶都没有告诉我们答案,但是我能猜到,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感。当它出现时,你就会不知所措,然后试图去逃避面前的挑战。 但是……再过几天,小蝶的慈善活动就要开始了。这个活动旨在让小马们关爱流浪动物,同时让大家学会热爱自然。嗯,小蝶作为这个活动的发起者再合适不过了~同时,“小马之声”也会在现场进行演出,帮助小蝶宣传——“小马之声”是一个音乐组合,成员一共有四位,麦托什和瑞瑞他们中的一部分,我也能理解瑞瑞的好意。不过……也许还是让小蝶当听众比较好。 因为是小蝶的朋友,我也有幸被邀请来帮忙。当然,“小马之声”的排练也是不能错过的。第二天早上,大约六点左右,小蝶叩响了图书馆的大门。 “银星,银星?”虽然隔着门,但我仍能听清她轻柔的声音。 “小蝶!”我喜出望外地打开门,“是要出发了吗?” “嗯,”她点点头,“我们快走吧。” 我们到的时候,“小马之声”已经站在舞台上,穿好统一的服装,准备排练了。“哦,小蝶,你来了!”瑞瑞很高兴,“你怎么还把银星带来了?” “嗯,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歌声……”我小声说。 “没关系的,”瑞瑞说,“既然来了,又怎能让你失望呢?”瑞瑞飘起一只口琴,稍作调整,便吹起了前奏。声音刚落,麦托什的节拍就跟着响了起来: Trot outside and see the sunshine something's in the air today 推开房门迎来黎明,空气真清新 Sky is clear and you're feelin' so fine 蓝天带来好心情 Everything's gonna be a-okay 一切都会顺利过去 If you listen carefully 凝神静听 On every corner there's a thythm playing 音符浮动在四周 Then it happens suddenly the music takes you over 刹那间将你包围 And you'll find you got the music,got the music in you 然后音乐与你相遇,唱出心中的旋律 Every pony's sayin'you should learn to express your voice 大家都说你要学会展示自己 But if talk doesn't seem like it's the answer luckily you have a choice 但是如果不擅长交谈,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When you find you got the music,got the music in you 就是让音乐与你相遇,唱出心中的旋律 “让音乐与你相遇,唱出心中的旋律!”哦,天哪,他们唱得太好听了!我和小蝶都忍不住为他们鼓蹄。 “你看,”瑞瑞对小蝶说,“其实唱歌也没什么难的。你只要站在舞台上,心无旁骛地放歌即可。” “嗯,我……”米黄色飞马有些犹豫,“我可能做不到……” “没关系的,小蝶,”我说,“也许…我可以陪着你。” “真的吗?”她高兴地反问,“哦,谢谢谢谢谢谢!”她紧紧地搂着我,几乎要把我扑倒了。 “可是,我不太会唱歌……”我说。 “没关系的,”小蝶说,“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有站在舞台上的勇气。” “当然,”她话锋一转,“我应该先学会面对小马们。哦……”她似乎有些失落。 “嗯,小蝶?”我问。 “什么,银星?” “嗯……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会场布置的情况了?”我试图引起一个新的话题来转移小蝶的注意力,这样她就暂时不用为唱歌的事发愁了。可是……即使有朋友们在身旁鼓励,我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还好现在不用考虑这些。当务之急还是帮小蝶布置好会场吧。 第二天再去时,我们见到了瑞瑞和另外两个同伴,阿杰也在。可唯独见到麦托什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瑞瑞不解地问,“不然排练就要推迟了。” 又过了一会儿,麦托什才姗姗来迟。自然,同伴们的脸上都已经写满了不悦。“麦托什,你去哪里了?”瑞瑞责备道,“你一向很准时的啊!”而对面只能苦笑。 “我……咳咳!”一字未出,猛烈的咳嗽声便代替了他想说的话。 “咳咳!咳咳!”我能明显地能看出,他是在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嗓子舒服一些,好解释他迟到的原因。 “等等,”我对红色身体的陆马说,“这样,我来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怎么样?”麦托什点点头,看来是同意了。 “首先,你的嗓子是昨天出问题的吗?”我问。 “嗯嗯!”他点点头。 “是不是参加了什么活动?” “嗯嗯!” “是什么活动呢?” “苹,苹……”他费力地说着,但我立刻用蹄子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迫不得已,我只好去问阿杰。 “说到活动,”阿杰答,“昨天苹果家族在果园里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母鸡叫大赛。” “麦托什参赛了吗?”我追问。 “当然了,甜心!”阿杰自豪地说,“他可是七届冠军得主!” “那他卫冕了吗?”我继续问。 “结果他不仅喊哑了自己的嗓子,还丢了冠军!”这时萍琪一蹦一跳地路过我们身旁,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奖牌——曾经属于麦托什的奖牌。 “哦,等等……”阿杰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隐瞒了自己是‘小马之声’成员的身份,然后在没告诉我的情况下参加了比赛?!”她怒视着自己的哥哥。 “是,的……”麦托什用嘶哑的声音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瑞瑞问,“麦托什现在这样根本唱不了,而我们又找不到和他声音相似的雄驹……”突然,瑞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她说,“小蝶,银星,阿杰,麦托什,快跟我来,我们去无尽森林!” “你的意思是,去找泽科拉?”我问。 “没错!”她说,“还记得毒玩笑吗?”居然是毒玩笑。上一次它把我们弄得像怪物一样,最让我难忘的是小蝶那浑厚的声音。等等……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些呢? 推开古朴的木门,香料和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泽科拉正在熬药,见我们来了,示意让我们先坐下,还备好了四杯茶。 “你们有什么事吗?”她一边熬药一边问我们。 “麦托什的嗓子哑了,可我们还需要他唱歌。希望您能……”瑞瑞恳求。 “让我看看,”泽科拉说,然后她坐到麦托什对面的位置,“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嗓子。” “啊——” 泽科拉看了看他的口腔,然后又让他把嘴合上,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泽科拉,麦托什的嗓子怎么样了?”瑞瑞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碍,”斑马回答,“只是嗓子用得太多了,需要静养几天。” “那他的演出怎么办呢?”瑞瑞焦急地问。 “我很抱歉,”泽科拉说,“但咳嗽不会一下就好。我可以给他一些缓解症状的药,但他必须休息几天。” “嗯,谢谢你,泽科拉,”瑞瑞说,“顺便问一下,你这里有毒玩笑的提取液或是含毒玩笑的制剂吗?” “你用它做什么?”斑马不解地问。 “没什么,”瑞瑞说,“如果小蝶愿意的话……” “嗯?我吗!”小蝶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希望你能用触碰了毒玩笑后的浑厚声音来帮麦托什一次,”瑞瑞说,“它们非常相似。” “可是我,我做不到……”小蝶低下头,然后小声说,“我,我无法在那么多小马面前演唱。” “不必担心,”瑞瑞接道,“你只需要在幕后唱,然后麦托什站在前面做口型就可以了。” “嗯……”小蝶放下茶杯,开始犹豫不决。 “就这一次,好吗?”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恳求。小蝶不敢和瑞瑞对视,她又把目光转向阿杰,却发现阿杰的眼神和瑞瑞是相似的,也许是她发现了这点,于是小蝶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那种感觉令我心里惴惴不安,如果有小马在这时碰我,即使失态地大叫出来,或者是啼哭,我也毫不在意,因为这是派遣内心恐惧感的重要方式之一。 不过,小蝶看我的眼神,更像是在乞求我,仿佛在说:“求求你,银星,替我说说话吧……”但是她这样看着我,让我感觉非常不自然,我也不敢和她的目光直接对上,同时自己的脸颊好像已经微微发烫了…… “唉,好吧……”她长叹一声,无奈地同意了。那时我真想和她说,对不起…… 第二天演出前,我没有看到小蝶的身影。而演出快开始时,麦托什站上了舞台——也就是说,小蝶就在幕布后面。我非常兴奋,甚至在脑海中遐想着,小蝶开口时的样子。我想,如果她看不见眼前的观众的话,她一定会放开声音,尽情高歌吧? 演出完毕,麦托什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我知道他害怕被拆穿。再去找瑞瑞时,她和小蝶正在一间屋子里,和一位父亲聊着天,大概是说,想请“小马之声”在他女儿的生日聚会上献唱。瑞瑞肯定担心小蝶的情况,但米黄色飞马似乎愿意这样做,于是……就这样同意了。不过,我并没有跟着“小马之声”,只是从最近一段时间的报纸上偶然看到(居然为“小马之声”单独空出了一小块版面)。 等他们巡演归来,麦托什的嗓子也好了——泽科拉嘱咐我每天关注一下他的情况,我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度过了八月的后十天,以及九月的前两天。“小马之声”决定在小马镇再演唱一次,不过这次完全由麦托什来唱,她可以喝下解药了。但是……小蝶似乎很享受那种感觉。 “最后一次,好吗?”她哀求道。 “当然可以,”瑞瑞说,“你觉得呢,麦托什?” “是的。”红色陆马点点头。 奈何,心情愉悦的小蝶似乎忘了麦托什正在外面做口型,她高声唱着,尽情在幕布面前展示她嘹亮的歌声,以至于兴奋过度(嗯……应该是这样),将挂幕布的横梁踢了下来,而她还浑然不觉。直到她唱完,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鼓蹄声: “小蝶!小蝶!”台下的小马们兴奋地高声喊着。这是小蝶才反应过来,她立刻扭头跑走了,在她的眼角,我看到了一滴尚未流出的泪水…… “小蝶!”我从马群中出来,立刻去追小蝶。我以为她回到非常偏远的地方去,实际上她只是回家而已。还未等我到门口,她已经把门关上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用蹄子敲门。 “别过来!”她伤心地喊道,“我不想见任何小马!” “是我,小蝶,”我柔声解释道,“是我,银星。” “银星……”她推开门,看见站在门前的我,叹了口气,“进来吧。”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我坐在小蝶举办茶会的那张桌子旁,看着小蝶拿出解药,将她一口喝下。“唉,”她叹了口气,以测试解药的效果。 “谢谢你来陪我,银星,”米黄色飞马说,“但我想先洗个澡,不介意等一下吧?”这样轻柔的声音,才是真正的小蝶嘛。 “当然不介意,”我说,“洗澡也是缓解心情的办法。”其实,我也很想每天都洗一遍。当你抚摸着自己柔滑的毛皮,以及长而柔顺的鬃毛时,那会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没过多久,朋友们也进来了。当然,她们不知道小蝶在哪里。“银星,你看到小蝶了吗?”暮暮问我。 “我在这里!”正当我准备回答时,小蝶用毛巾裹着鬃毛,从浴室飞了出来,落在二楼的地板上。我甚至能猜到暮暮她们会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可我不知道,小蝶又是怎么看待这些问题的。“每匹小马都会有令自己恐惧的事情,但我们不可能避开这些事,我们总要学会面对自己的恐惧的。”紫色天角兽说。 “那么…亲爱的,”瑞瑞问道,“你不敢在小马们面前唱歌,是因为害怕他们嘲笑你吗?” “是的!”这句话好像直达小蝶心中的痛处,她回答时,眼圈红红的。 “那你害怕在小马们面前唱歌,是因为胆小吗?”暮暮又问道。 “是的!”小蝶伤心地回答。 “好了,其实也没那么糟!”萍琪走到她身旁,“无非就是无数让你恐惧的欢呼声,以及大量陌生的、让你害怕、恐惧的面孔而已!”但是她的话刚好起了反作用。 “是的!”小蝶躺在地上,痛心地抽泣着。 “萍琪!”暮暮责怪她。 “怎么了?”粉色小马很不解,“每匹小马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啊,我只是照常说出来而已!” 但是对小蝶来说就不一样了。她从地上起身,借助翅膀滑翔到了门口,在我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抽泣着,冲出了门外。 “小蝶!”我叫道,“你要去哪里?”但是没有回答。暮暮和瑞瑞离门口最近,她们率先去追小蝶,萍琪紧随其后,而我、阿杰和云宝最后才出发,所以我错过了劝小蝶的过程。不过听暮暮说,她已经同意在我们面前,和“小马之声”一起,演唱他们巡演时的曲子了。 第二天上午,表演如期举行。我非常高兴,小蝶能开始学会接受在小马们面前唱歌。因为这样,大家才能知道你究竟多优秀。相反,这只会埋没自己的天赋,让自己不再特别。 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适应。我是说,嗯…… 算了,以后再说吧~小马总是会变的,对吧? 第3年,9月30日,星期二 整个九月都非常平静,我也得以有充裕的时间来研习高阶幻术魔法。其实幻术有许多个分支,我所掌握的幻术—领域魔法,即用魔法构造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同时,这也是最易于掌握的一种。记得《古代魔法纲要》里说过,幻术是变化最为繁杂的一种魔法,可谓魔法中的集大成者。除去一些最基本的、实用性非常高的,以及一些有特殊用途的魔法(比如浮空术、宝石搜寻术等等),现在使用的绝大多数魔法,都可以通过幻术魔法变化而得到。但是,幻术魔法本身的分支(或者说是构成幻术魔法的主干),并不是十分容易掌握的。比如说高阶幻术中的“幻影剑阵”,就是一种攻击力不俗的幻术。而它又可以被分解为几个低阶幻术:领域魔法、召唤魔法—攻击型、召唤魔法—剑—多重、攻击魔法—飞剑(所以初学者都会将每一个低阶幻术练到能够熟练运用后才会将它们组合在一起使用)。这非常难。所以暮暮在看过一本关于白胡子星璇的札记后也感叹,幻术魔法真是复杂时,我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这些实战性的魔法已经绝迹了——因为现在的战斗已经没有过往那么激烈了,小马们更多研习的是幻化类的魔法,比如把石头变成一套西装,把苹果变成橙子……诸如此类。在我看来,幻术魔法相对要古典一些,而且实用性很低。当我还在中心城的时候,我就曾不止一次地去魔法学院的讲演室去,听学校的讲师们阐述魔法理论和一些稀有魔法,幻术魔法刚好位列稀有魔法之中。我也问过老师,这种魔法究竟还有多少小马再用,但是老师只是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这是白胡子星璇最辉煌的结晶之一,”公主叹道,“但是随着时间的变迁,这种魔法几乎已经绝迹。” “难道……小马们已经不再使用它们了吗?”当时对魔法尚且略知一二的我问道。 “很少有小马还在用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回答,“不仅仅是因为实用性,更因为它的难度。几乎没有小马能熟练地将高低阶魔法进行自由转换了。” “但是你,银星,让我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老师又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非常欣赏你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强大的自学能力。真正的学者,永远不会只满足于现状。我知道你并不优秀,但你的闪光之处同样不该被埋没,”她接着说道,“这就是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私人学生的原因。”实际上,我从未注意过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可公主却一眼就看到了。也许……这些就是她选择我的理由吧…… 回到魔法上,我最想学的幻术是“心境合一”,它也是一种领域魔法。和我常用的“空间创造”不同,它所施展的领域虽然有形(即有一定的大小),但胜似无形,所有身在其中的小马(施法者除外)感觉什么也没发生,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个领域内了。它属于高阶幻术,当然是比较简单的那种。它由四个低阶幻术组成:领域魔法—空间创造、基本魔法—隐形术,领域魔法—空间分解、领域魔法—组合术(就是将两个不同的领域结合成一个大领域,或是将原有的领域进行拆分后重新组合成新的领域的魔法)。我已经对此进行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但每次都在空间分解那一步失败。虽说是将领域魔法构成的空间图形(比如柱体)分解成几个看不到的平面,然后进行重组,但每到这一步时,我所构造的原有领域都会解体。这是为什么呢?我问了暮暮,问了其他三位公主,却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就从适用范围这个角度来说,幻术魔法的适用范围其实非常广泛,但因为各个各个范围之间缺少相应的联系,才会让小马们对它产生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 当然,最近我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另一种领域魔法——囚笼。《古代魔法纲要》里是这样介绍它的: 囚笼魔法,一种可以束缚小马行动的领域魔法。囚笼魔法具备领域魔法的通性,即不规则性(所有的领域魔法在没有大小限制的情况下,都可以进行无限延展,同时形成的领域没有固定的形状)。囚笼魔法和其他的领域魔法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的底部构成方式是固定的(因为是为了束缚小马或限制小马的行动而设计的),同时囚笼必须是一个闭合的空间图形。究竟是为了限制飞马,书上才这么说的吧……虽然我没试过。当然,自学只能学到理论,真正操作一次这个魔法,才能对它有更深入的理解。见一旁的斯派克刚好打扫到这里,我就决定让他当我的实验对象。抱歉了,斯派克,暮暮试验魔法时是你,我试验魔法时也是你…… 正在他扫得最投入的时候,我悄悄点亮自己的角,在他周围大约半径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设下了一个囚笼。接着,就是看它的效果了。斯派克扫着扫着,突然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感觉奇怪,于是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因为我把透明术也加了进去,不然这个囚笼应该是天蓝色的)。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上去是在向我求助。嗯……虽然这个实验很简单,但我想囚笼的特点已经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了。解除魔法后,斯派克走到我身旁问道:“银星,这又是什么魔法啊?为什么我走着走着就到尽头了,前面不是明明还有一段路的吗?”想必他已经猜到是我施的法了。 “嗯,抱歉,斯派克……”我低下头,小声回答,“那个……你不介意当我的练习对象吧?” “什么对象啊?”小龙一知半解地问。 “嗯,就是说我需要你协助我练习魔法。”我向他解释。 “这样啊,”小龙笑了,但话语中仍有一丝忧虑,“你要练习的魔法不危险吧?” “当然,”我点点头,“我要练习的魔法比暮暮的简单多了。” “那现在就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斯派克得知这件事后,兴奋地欢呼起来。 “那好,”我说,“你现在屋子里快走几圈,然后慢跑一圈。” “做这些干什么啊?”斯派克问。 “为魔法做准备,”我说,“可能会需要你处于运动状态。”于是他照做了。当然,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他慢跑一段时间后将他困住。不过和刚才不同,是完全地将他限制住,可能除了眼睛和嘴以外的地方都会被定住。 斯派克开始慢跑了,他的速度不快,让我更加易于瞄准。在他还未跑到我面前时,我便点亮自己的角,在他刚刚跑出下一步,另一条腿还未落地的时候,我迅速地将魔法光束射向他,然后……他就像被冻在冰块里一样,除了眼和口之外的地方,都动弹不得。 “哇啊!”斯派克害怕地叫道,“银,银星,这是什么魔法啊!快让我出来!” “这是幻术魔法中定身术的一种,”我向他介绍,“抱歉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只有施法者解除魔法,或是将魔法按照它的组成逆向分解才能让你恢复自由。” “那,那你准备现在就放我出来吗?”小龙问。 “当然,”我点点头,然后解除了魔法,“果然,这些古老魔法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唔……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他说,“这些魔法的效果让我感觉心惊肉跳的。” “抱歉……”我低声说。 “没……没关系的,”斯派克急忙说,“也许下次,或者下下次……我再陪你练习吧。”说完他就到楼下去了,只剩我自己和床上的几本书。我依次飘起它们,迅速浏览了其中的内容,大多是讲幻术魔法的分支。嗯……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的心情十分难过呢?是因为魔法即将绝迹而伤感,还是因为它们太难而着急?我不知道。也许它们再过多少年都已经不被使用了,我也不会放弃研习。因为它们,古今的知识才能相互联系;因为它们,才有了这个美好的国度。 啊~ 滴滴答答的雨声打在树叶上,扑簌簌的声音吸引了暮暮的注意力。盛夏,叶色浓绿,雨水正旺。打开窗户,阵阵清风从窗口涌进屋内,也扫去了暮暮脸上颓废的神情。数天未合过眼的她,又开始在脑海中整理那些被清风勾起的回忆。仿佛照片一样,一张一张从脑海中飘过。暮暮笑了,她明白银星的笔记中所含的意味了。 “也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吧?”暮暮猜想。这日记本她已许久未见,似乎银星也有多年未写过日记了。年复一年,这日记本就是朋友们还在这世上时,留给她的最后一份回忆。于是,带着激动而憧憬的心情,她翻到下一页…… 第28章 易物双赢 第3年,10月4日,星期六 “姐姐,姐姐!”呼,难得能有个休息的日子,小妹妹却还是不肯放过我,“快起来,快起来!”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用枕头捂着头问,“我还没睡够呢!” “哼!”银光不高兴了,直接把被子飘了起来(因为我感觉一阵冷风突然吹过),“快点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银光?”我红着脸,胆怯地问她。 “今天皇家剧院有一出非常棒的舞台剧,名叫《晨星》,”她说,“我也想去看,而刚好剧团会在国庆日最近这几天演出。陪我去嘛!” “呼……”我以为她又要让我陪她玩呢,这样我就放心了。虽说学习小马国的历史没有错,但我可能没有时间陪她。今年的国庆日,爸爸妈妈又一次得到了演出的机会,据说他们最近为了一首新曲子,到山下的小屋里连续住了半个月来寻找灵感。这样的作品怎能不值得期待呢? “嗯,银光,难道你不想去看爸爸妈妈的演出吗?”我试着劝她改变心意。 “不嘛不嘛!”她撒娇道,“我就要去看舞台剧!”既然她这么想看,我也不强求。不过,心底有个声音突然冒出来问道:“《晨星》是什么啊?”我仿佛看见自己的内心面对这个问题时,茫然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是的,演出年年有,虽然曲目不同,但欣赏它们的小马总是一样的。我相信自己会有机会听到它们的。 “好吧,”我同意了小妹妹的请求,“我可以陪你去看舞台剧。” “唔呼!姐姐最好了!”银光开心地跳了起来。 来到剧院里的售票处时,前来买票的小马络绎不绝。有一匹马来看的,有两匹马一起来看的,也有四五匹小马一组的,而最多的是一位家长(像我这样的)带着一匹小马驹排队。凑巧这时我看到两匹刚走出剧院的小马,当他们路过马群时,我听到其中一匹说:“这部剧还真是受欢迎呢。” “是啊,”另一匹说,“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看一次,怎么样?”听着他们的谈话,我仿佛能预见里面演出结束时的场景:演员们向观众鞠躬致谢,小马们蹄声雷动,为他们喝彩欢呼……也许在看到它之前,我都会像这样,一直猜测它的精彩之处吧? 终于到我们了。原来这里的功能不只是售票,还卖各种零食。面前的小马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熟练地问道:“买几张票?” “两张!”小妹妹抢道,“再来两份爆米花!” “银光!”我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我不吃爆米花的!” “没关系,姐姐,”她回答,“不够的话就不用买了!”唉……真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小马驹都有调皮的一面,可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当然,过新年了,满足这样一个或者两个“过分”的要求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付了两张票和两份爆米花的钱,然后带着银光进了剧院。剧院的位置是有号码的,而且越靠前的位置价格越高。我们选的是位置居中,同时两个座位相邻的号码。坐下时,剧院里只有十余匹小马,大多是坐在最靠前的三排。等待的时候,我静静地注视着远处落下的帷幕,猜想这部舞台剧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仿佛那红色的幕布后面,就是一个画板,供你画下飘飞的思绪…… 突然,剧院里的灯光暗下来了。没有小马走上前台(幕布的前面),就这样沉寂了三分钟。然后,一个声音突然从幕布后面传来:“曾几何时,在小马国建立之前,这片大陆上也曾有出现过一个与它相似的王国,臣民们也生活在幸福之中。然而,一场战争的爆发,却改变了这一切。国家的统治者被迫带领军队迎敌,而不得不留下她年幼的孩子,闪翼……”此时帷幕拉开,却不见说话者的身影。同时,从背景来看,第一幕应该是发生在皇宫里。 这时,“闪翼”从舞台的一角走向中间,从她的表情来看,她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完全与这场战争隔离一样。这个时候,一位卫兵上前,向她禀告情况:“闪翼公主,女皇请您到她那里。” “妈妈?!”小马驹诧异地问卫兵,“有什么事吗?” “是的,”卫兵回答,“女皇有事要托付您。” “好吧,那麻烦你带路了。”闪翼天真地说。 “是。”没想到卫兵答应了。看看闪翼,那金色的双眸,天蓝色的鬃毛,洁白的身体,再加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子,也会被卷入其中。 来到皇宫,女皇看见她的孩子,竟直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女皇,”卫兵急忙报道,“闪翼公主来了。” “退下吧。”她说,但眼中满是颓唐。 “是。”卫兵离开了,皇宫里只剩下这对母女。 “小闪,”妈妈说,“来,妈妈有话要对你说。” 小马驹过去了,然后女皇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同时泪水喷涌而出。 “别伤心,妈妈……”闪翼也难过地安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妈妈只是哭着,没有回应。 良久,女皇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孩子,”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妈妈……”稚嫩的声音里,又多了些许留恋和不舍。这时我鼻子一酸,好像有泪水从眼眶流出。这真是奇怪。我知道有很多优秀的舞台剧,我也看过不少。但能令我动情的,也许只有这一部吧? “再见了,我的小天使……”女皇轻轻吻了年幼的闪翼,又用翅膀搂了一会儿。接着她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伴随着伤感的音乐,帷幕缓缓落下…… “真是个悲伤的开始,”银光将几粒爆米花放入口中,一边嚼一边小声对我说,“但我觉得演员将情感表现得恰到好处,动作也十分流畅。再加上独特的意境,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开端。”我猜她一定是趁我不在家,偷偷看了那几本关于戏剧鉴赏的书(那其实是爸爸买的,也只有他自己看,因为没地方放才放在我的书柜里)。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回想刚才的剧情。每两幕之间有几分钟的间隔,这段时间是专门让观众总结(或者说是回忆)刚才的剧情,然后猜想下一幕的内容的。尽管如此,小马们的讨论声仍然很小,小到有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甚至连我都听不清。 接下来的几幕,都是关于闪翼成长的事。事情很多,我只记住了几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比如说第三件事,王国里的智者,三叶导师,安排小家伙学习变形术。闪翼不论怎样尝试,变出的东西都不是导师想要的。导师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如果变错了,也只是摇摇头,没有任何提示。变着变着,她失去了耐心,把变出的错的东西就这样无所顾忌地放在桌上,也不在乎导师怎么想。最后,导师叹了口气,然后将闪翼用魔法独自锁在了屋里。小家伙很不高兴,甚至赌气地把书放在一旁,去看其他的书。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居然又开始钻研刚才的魔法。最后她成功了,导师也打开锁,走进屋子,将道理告诉了小家伙。虽然身为王国的公主,但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同样,想要管理好整个国家,她就不得不忘却母亲在身旁时,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着闪翼一点点地改变,我却有些感伤。既可怜时光不留情,让闪翼不得不独自承担更多;也为我自己哀叹时光飞逝,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而我能做的,只有珍惜与他们一同相处的时光……但是看看小妹妹,她仍在吃着爆米花,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嗯……真不知她究竟是觉得这部剧无趣,是没有体会到其中深层的含义,还是认为这只是一部舞台剧。我没有问她,银光也没有主动告诉我。 不过,无论是这样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数年之后,闪翼已是一位亭亭玉立、高贵优雅的公主了。脱去了曾经的稚气,再加上洁白的毛皮,天蓝色的、丝绒般的飘逸鬃毛,以及有着金色瞳孔的、忧郁的眼神,看上去真是清新脱俗、美若天仙。在她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的周年纪念日之夜,她独自站在了望台上,望着远处的点点繁星。 “妈妈……”她轻声呼唤着,眼角已有泪珠。 就这样过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夜空已渐渐褪色,但还有几颗星星在尚且微弱的日光里,努力地向这个王国展示它们的光芒。看着这些,闪翼笑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新的篇章即将开始。希望,将永存于心。 看到最后,我哭了。但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早在之前的几幕里(包括闪翼和母亲告别),剧院里就已经有抽泣声了。看看银光,她的眼圈红红的。 “知道吗,姐姐,”她小声地、极力克制着自己情绪地对我说,“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能让我泪目的舞台剧。” “我也是,”我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但声音已是颤抖的,“我甚至将它当成了真实的故事……”但我们毕竟身在剧院,不方便说太多。即使演员们谢了幕,我也不愿离去。这是个凄美的故事,但也是个能激励小马们的故事。成长的道路上,我们都是“闪翼”。也许我们的条件并不像她那样优越,也不一定有像三叶导师那样的智者引领我们。但我们是我们自己,在此基础上去寻找适合我们自己的方法,我们也能成为自己的闪翼。 当晚,白天看到的剧情依然历历在目。但会放次数最多的,却是闪翼走上了望台,眺望远方的那一幕。我仿佛看到不远的将来,我站在一块墓碑前,将洁白的雏菊花放在碑前的景象……时光荏苒,太多美好的事物正在眼前渐渐消逝。风景依旧,但故马却已离去……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从中来,仰面轻声抽泣起来。 “别哭,姐姐……”熟睡中的小妹妹听到了我的抽泣声,“别哭……我知道你会为闪翼而伤心……”她竟也不能自已。我们紧搂着彼此,抽泣了许久…… 我认为自己的内心是脆弱的、敏感的,因为每次遇到一些伤感的事情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也许闪翼的背影让我感伤,但她同时也让我明白,生命短暂,我们要学会珍惜与亲人和朋友们相处的点滴时光。 谢谢你,闪翼;谢谢你,《晨星》…… 第3年,10月19日,星期日 “哇哦,这里就是彩虹集市吗?”刚一下火车,萍琪就兴奋地问暮暮。 “是的,”紫色天角兽说,“每一年,彩虹集市都会有一位公主在此监管,同时裁决交易是否公平。去年是韵律公主,而今年是我。”说到这里,暮暮感到非常自豪。 “哈,”阿杰笑着说,“我猜小马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了吧?” “呃,希望不会这样,”暮暮犹豫了一小会儿,“虽然我是公主,但……没必要这么隆重吧?我的意思是说,公主也不一定要高高在上地啊。” “我不知道,”我说,“也许他们是在等你宣布集市开始吧?”因为每年彩虹集市的开始与结束,都是由公主宣布的。 当我们踏入集市时,眼前的景象令我们和暮暮吃惊不已,甚至垂下了耳朵:许多小马向空中扔着彩带,甚至有小马立了一个横幅欢迎暮暮。 “欢迎暮光公主驾到!”他们齐声喊着。 “呃,这……”这样的场景让暮暮尴尬不已。但想要让集市办下去,她也只好故作威严,然后坐上为公主专门准备的高台,用浮空术飘起木槌,宣布集市开张。 不过,彩虹集市还有一个最独特的地方——它的原则是以物易物,即用自己带来的物品,到其他商铺的摊主那里交换。但是,交易想要成功,彼此的物品必须让两匹小马都满意才可以。比如说一匹小马想要苹果,而他蹄中只有菠萝,另一匹小马想要菠萝,而她蹄中只有苹果,那么她和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水果给对方就可以了。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个集市一年只有一次,因为大家都想借这个机会换到一些想要的物品。虽然我也想去换一些物品,但恐怕今年没有机会了……因为老师在临行前几天给了我一封信: 亲爱的银星, 过几天就是彩虹集市开张的日子了。今年将会由暮暮掌管集市,我希望你能借这个机会,体验一下当摊主的感觉。别忘记写信告诉我哦~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注:如果没有给你写信的话,你只需要把准备写在日记本上的内容写在羊皮纸上发给我就可以了。 嗯……老师好久都没有给我过任务了。本来我准备和云宝、小蝶一起的,这样看来……我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其他小马来交换了。可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啊。该怎么办呢?这时,我看到一旁的一个空摊位上有一个牌子,我飘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暂停营业”。 “嗯,暂停营业……”我自言自语道,“这个牌子不错。”于是我把牌子挂在一旁,然后去找云宝和小蝶了。至于易物的事……一会儿再说吧。 看到小蝶和云宝一同走到一个专营与无畏天马有关的商铺那里,我也悄悄跟了过去。我一点点地走着,努力不让自己的蹄子发出声响。最近的时候,一直走到小蝶的身后。 “嘿,知道吗?你今天真是太幸运了!”云宝兴奋地对店主说,“因为我准备用自己最喜爱的东西——我的幸运马蹄铁!来换你这本签名版的《无畏天马与蓝宝石雕像》,怎么样?”她把一个看上去陈旧的、还生了一点锈的马蹄铁放在了柜台上。 “不行!”店主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云宝,“我不需要这么破旧的蹄铁!” “啊?!”云宝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她的耳朵也因为丧气而垂了下来。 “那,云宝要怎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书呢?”小蝶问。 “嗯……”店主说,“旁边那个卖古代野兽的摊主不想要我的任何一件物品,不过……如果你们能把那只双头狗换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成交!”云宝一边说,一边拉着小蝶往旁边的摊位走去。 “嗯,请问……”我上去问道,“我……我该用什么来换那本签名版的书呢?” “你也想换这本书吗?”店主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嗯……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有这个系列的最新版的话,我就会把它给你。” “哦,谢谢……”然后我转身离开了。我并不喜欢这个系列,虽然里面有体现无畏智慧的一面,但它主要以冒险情节为主,我本身又胆小,自然不喜欢。实际上我带的也是书,但都是些和基础魔法有关的,想必……是不会有小马愿意要的。 然后我趁着小蝶和云宝问过旁边的摊主,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时叫住了小蝶:“小蝶,你和云宝想换些什么呢?” “银星!”云宝叫道,“太好了!快告诉我你都带了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小蝶,“云宝好像……心情非常急切。” “哦,”米黄色飞马回答,“她想换一本有无畏签名的书……” “那可是独一无二的签名版!”云宝补充,“其他的签名版我都有,就差第一本了!”然后她立刻飞到我身旁几乎要将前蹄搭在我的背上,“快告诉我你都带了什么东西!” “真……真的吗?”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真的!“云宝的语速都开始加快了,“快点告诉我!” “嗯,几本魔法书,几本科学理论类的书……”我只有书能用来当作交换的物品。 “算了,”云宝失望地用蹄子挡住一部分脸,“我们还是去找卖灯的商铺吧。” “灯?”我问,“你们要灯做什么?” “是这样的,”小蝶解释道,“摊主想要双头狗,而双头狗打碎了卖古代野兽的店铺里的灯,而摊主说只要给他一盏灯,就会给我们双头狗。” “嗯……我能和你们一起吗?”我小声问道。 “当然可以,”云宝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帮你找找。” 我们几乎把附近所有的商铺都看了一遍,但只有一家是卖台灯的,而且……都是无序形状的灯。 “这个……合适吗?”我看着它们问道。 “既然只有这一家卖灯的,”云宝说,“那只要灯能用就行。”然后她问店主:“我能用一个旧蹄铁换你的灯,然后用灯换双头狗,再用双头狗换我想要的书吗?”店主是匹紫黑色相间鬃毛、棕色身体的飞马,他想了想云宝的话,然后回答,“不行,”他说,“我不需要一块破旧的蹄铁。” “嗯,那你需要什么呢?”我问。 “我想要一个鸡雕像,”店主说,“如果你能把它给我的话,我就会把灯给你。”也许云宝自己都没想过,换得一件心仪的物品居然需要这么复杂的过程,不然金币为什么要出现呢? 没办法,我们只好去找卖雕像鸡的商铺,同样只有一家。店主刚见到我们就开始问道:“你们是来换雕像鸡的吗?” “是的,”云宝急切地说,“我们……” “我这里有各种各样形态的雕像,有直立的,卧姿的,觅食中的,还有……” “你想要什么东西?”彩虹色鬃毛的飞马问,“我需要你的鸡来换台灯,然后用灯换双头狗,再用双头狗换我想要的书。” “我想要一只水晶高脚杯,”店主说,“我想要它很久了。” “我们走,”云宝拉着小蝶说,“找卖水晶杯的地方去。”我只好紧紧跟着她们。路过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阿杰和瑞瑞在一个卖饰品的商铺前讨论着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快些找到卖水晶杯的地方。 找到了店铺,刚一见店主,云宝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需要用水晶杯来换雕像鸡,用鸡来换台灯,用台灯换双头狗,用双头狗换我心仪的书。所以,你需要什么?”显然云宝是在害怕其他小马把那本书换走。 “我想要一只有些旧了的马蹄铁。”店主说。在我看来,这个要求,刚好是我们可以完成的。 “哦,天哪!”云宝大叫,“我们要到哪里去……” “等等!”刚才的话话音未落,她便想到了自己带的马蹄铁,然后将它递给了店主,而店主也如愿给了她一个水晶杯。 “瞧,多简单!”云宝对我和小蝶说,“现在我们只要把水晶杯拿到卖雕像鸡的商铺去就可以了!”于是她刚伸出一只前蹄,准备用双蹄抓住时,“哧啦!”杯子居然碎了。 “啊?!!”看着云宝和小蝶的表情,就像是再说,“什么?!”虽说是水晶杯,但它其实是玻璃做的。像云宝那样稍稍用力过大,就会把它弄碎。哦……我想我们不得不用胶水把这些碎片粘在一起了…… “银星,”云宝对我说,“你先去看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我们一会儿去找你!” “哦。”我轻声点点头。 利用这个机会,我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一下。和刚来时一样,没有小马驻足停留。再看看书,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也许是因为这些书对小马们来说用处不大的缘故吧,路过的小马竟没有一匹愿意翻开看看。不过,我并不会因此失望。我只是来体验这种氛围,并学会适应它而已。老师说过,我需要让自己开朗一些,不要那么害羞。但是现在想想……感觉自己和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嘛。 因为不知道云宝和小蝶何时能粘好水晶杯,我决定直接到买雕像的地方等她们,顺便看一看都有什么款式。店主看着我,彬彬有礼地问我:“小姐,请问您在看什么?” “嗯?”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将目光从雕像上移开,竭力避免和店主的眼睛正面碰上。“我,我……”我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想看看都有什么款式的雕像……” “我这里有各种款式的雕像鸡,”他说,“有直立的,卧着的,单腿独立的……” “银星,你在这里啊!”云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只见云宝将粘好的水晶杯递给店主,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等待店主的反应。 “太好了!”他满心欢喜地将杯子放在柜台上。令我们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拿出了一把锤子,直接把杯子敲碎了。 “这,这……”云宝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它的碎片刚好可以用来做我的玻璃粘画!”店主高兴地将一片碎玻璃粘在自己的画作上。 但是……云宝好像忘记问卖台灯的店铺的店主想要什么样的雕像鸡了。于是她让我和小蝶留在这里,确保不会有顾客来买雕像,她去问款式。 想法是好的,可是……我和小蝶都是非常胆小的小马。她刚刚飞出几米远,就看到我们害怕的样子,于是我们只好来做云宝的工作。 等我们回来时,刚好看见云宝在驱赶另一位顾客。“原来她希望我们这样做,”我想,“可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动怒的时候了。 可回到买台灯的店铺时,店主却在柱子上挂了块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这让云宝心急如焚,很难想象她到底有多么渴望得到那本书。 “快,快找找他在哪里!”她招呼我和云宝。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那匹鬃毛紫黑色相间、棕色身体的飞马,倒是小蝶有了发现——他正在排队等着买晚餐(嗯……晚餐?下午三四点左右吃晚餐?)。彩虹色鬃毛的飞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直接拉着小蝶飞了过去,我则跟在她身后。 “快回去继续卖台灯啊,”云宝焦急地说,“不然我的书就要被换走了!” “不行,”店主干脆地拒绝了她,“我已经做了一天的生意了,现在需要休息。” “可是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而集市也将关闭……”云宝的眼中满是恐惧。在此之前,我从未见她这样害怕过。 “不行,”店主说,“我现在需要一个燕麦汉堡来充饥。” “如果不能让店主改变主意的话,为什么不加快做汉堡的速度呢?”我在一旁说道。云宝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兴奋地说:“好主意,银星!”然后她对小蝶说,“小蝶,我们走!”她们直奔厨房而去。不一会儿,长长的一条队伍已经变成了原来的一半。而且小马们的排队方式,似乎一次可以同时做两个汉堡。我不得不赞叹小蝶心灵蹄巧(难道她会在前台招待其他小马吗?)看来她擅长照顾动物还是有依据的。 很快,刚才排队的所有小马都拿到了汉堡,也包括台灯店的店主。紧接着,我们带着灯,到卖古代野兽的帐篷外换了双头狗,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去那个店铺换书。但此时天色已晚,小马们来去匆匆,前面的小马太多,让我们步履维艰。 “真希望这些小马能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云宝感叹。这时小蝶灵机一动,拿出了一个熊头的哨子。 “这是什么哨子啊?”我问。 “这是熊哨,”米黄色飞马回答,“我本想用它换一个鸟哨的……不过算了,”然后她吹响了哨子。不愧是熊哨,吹出的声音如同熊在怒吼一样。这样的声音突然想起,小马们都开始四散奔逃,我们也顺利到达了店主面前。 “好了,双头狗给你,”云宝得意地说,“现在,我要的书在哪里?” “你说的是这本吗?”她举起一本有些旧了的《无畏天马与蓝宝石雕像》。 “没错没错,就是它,”云宝激动地说,“快给我吧!” 但店主的回答却让云宝的期望降到了冰点。“呃……实际上,我已经不想要双头狗了。” “什么?!”云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想要双头狗的吗!” “可我现在不想要双头狗了,”店主说,“你们(没有我)走了以后,我一直在观察那只双头狗,它到处乱咬,还不停地吼叫。我可不想让这样的动物成为我的宠物!” “其实,饲养双头狗也没那么困难,”小蝶说,“你只要让它保持卫生,用善心对待它,然后不时清理一下口水,它也会成为一只居家良宠。” “怎么样?”云宝问,“能把书给我了吗?” “可以,”店主同意了,“但她(指小蝶)必须和我一起回马哈顿的住所,训练双头狗,直到它完全被驯服为止!” “哦,不!”小蝶叹道,“训练一只双头狗需要很长时间,我想我可能几年内都回不来了!可是,可是…我的家中还有许多小动物等着我照顾呢……”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云宝。 “成交!”云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行!”我直接走到云宝面前,在她将书拿到怀中之前把书夺了下来,“你不能这样做!难道你愿意用一位和你关系亲密的、无价的朋友和一只并无多大价值的双头狗,去换一本同样没有多大价值的签名书吗?” “让开,银星!”云宝生气地叫道,“我一定要得到这本书,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快做决定吧,”店主说,“太阳就要落山了!” “云宝,想清楚,你为什么是忠诚之元的拥有者!”我希望借助谐律精华,让她回想起与小蝶共度的点点滴滴,进而放弃这次交易。 “我要书。”彩虹色鬃毛的飞马最后说,其语气之平淡,令我惊讶不已。 “听着,姑娘,”店主对我说,“生意就是生意。”然后她招呼小蝶,“我们走吧!” “嗯,没关系的,云宝……”临行前,我听到小蝶这样说,“只要你能开心,开心就好……”她背对着我,以致我看不到小蝶的脸。我想如果能看到的话,她的眼角一定会有晶莹的泪珠吧? “耶!”再看云宝,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拿到书了,我拿到书了,我拿到书了!小蝶看到了吗?我终于拿到书了!”她在空中飞来飞去。 “可惜,她再也不能与你同看这本书了,”我说,“是你,为了一本书,把她‘贱卖’了。” “什么?!”听到这句话,她立刻飞向空中,看见小蝶和那个店主正向远方走去。“哦不,”她悲伤地说,“我该怎么办?” “对,暮暮!暮暮一定有办法!”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句话刚说完,云宝就飞走了,应该是去找暮暮了吧?希望她有办法挽回这一切…… 等我找到暮暮时,已经有很多小马围在附近了,他们都是来看暮暮裁决的。“我已经听完了你们的证词,”暮暮说,好在她的声音足够大,即使站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到,“我很抱歉,云宝,但这笔交易是你自愿的,我无权干涉。” “我确实是想要这本书的,”云宝着急地说,“但我现在后悔了。有一位能理解你、支持你、一路扶持你的朋友,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我却没能珍惜它……所以,这本就不是一笔公平的交易。”这时马群中响起了阵阵鼓蹄声,大家都在为云宝的忏悔喝彩。 “哦,算了吧!”这真是——” “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能打动内心的故事了!”她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所以…交易取消?”云宝问。 “交易取消!”店主干脆地答应了,马群中响起阵阵喝彩声。小蝶见了云宝,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她们真是感情深厚呢~当然,还有双头狗。 最后,暮光公主郑重地宣布:“我宣布,今年的彩虹集市,圆满结束!”当她举起锤子时,我还在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今年就要和彩虹集市告别了……不过,让我们明年再见~有些可惜的是,没有小马愿意换我的书……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学到了比这更更重要的一课:真情无价,值得我们用一生去珍惜。 回程的火车上,当我正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记在笔记本上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蝶的熊哨去了哪里?正当我思索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原来云宝用双头狗给小蝶换了一个鸟哨。听到了声音,一只红羽毛的小鸟落在了小蝶的蹄子上。 “我也有一本第一册,”暮暮从带来的旧书中找到了它,“但它只是普通的平装本,没有你想要的签名,但……你还是留着吧。”她把这本书送到云宝的双蹄之间。 “知道吗,”云宝笑着说,其实那个签名一点也不重要,哪怕是最普通的书,甚至旧一些的都可以。因为我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分享这本书!”听到她的话,朋友们都笑了。当然,我也很高兴。正是因为倍经考验,彼此间的情谊从这般牢固。来小马镇的这几年间,我感觉自己受益匪浅。友谊无价,我要格外珍惜与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 “友谊……”本已眼圈泛红的暮暮又落下了几滴泪,刚好落在“友谊无价”这几个字上,模糊了字迹。友谊曾伴她度过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和最心痛的时光,可是现在……故友已是往事的一部分,甚至连她们的灵魂,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斯派克,她的最佳小助手,也没能幸免。曾经的图书馆已经比以前更加枝繁叶茂,可是却无马能陪她一同欣赏。所以,虽说友谊,可如今,友谊何在?”唯有银星一马,能抚平她心底的伤痛;唯有银星,能知晓她内心多想;只有银星,能与她相伴一生…… 暮暮轻轻合上双眼。“不,不,别走……”她不住地呼唤着银星,她眼前的银星... 第29章 星空之魅 第3年,11月8日,星期六 自从暮暮成为公主后,她一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做,于是她把精力都用在了研究上。记得上周她还在研究小马国的文化,为此她到皇家图书馆借(要)了许多书,借此了解小马国的文化发展史,比如最早的小马文字是怎样的,古小马文字与现在的小马文字在拼写和发音上的区别,这些都属于小马国文化的一部分。 不过,今天她拿回来的,同样是一本厚书,却令我疑惑不解:《星座解析与占星学》,她把这本书拿回来做什么,难道也是研究吗?但是星座不过是天上的星星按照一定的形状排列出的图案罢了,它们究竟有这样的研究价值呢? 连续过了几天,她都在翻阅这本书。于是我上前好奇地问道:“暮暮,你在研究什么啊?” “天体、星座与占星学,”暮暮说,“很神秘对吧?其实在看它之前,我也这么想。但是看了之后,却又觉得它很简单。通常的话,占星学意味着卜测运势,但我希望借助占星学的相关内容,对星空有更多的了解。” “真的?”我还是不相信暮暮所说,难道这二者之间真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当然是真的,”紫色天角兽说,“不如我给你讲一点怎么样?” “好啊,”我说,“我正想听听呢。” 于是她把书放在床上,姿势从坐姿换成卧姿,还让我也用这个姿势。一切准备就绪,暮暮便开口了: “先从最简单的讲起吧。我们都知道天上有不计其数的星星,它们组成了全天88个星座。但在这88个星座中,有12个较为特殊,我们称之为‘黄道星座’,它们是白羊座,金牛座,双子座,巨蟹座,狮子座,处女座,天枰座,天蝎座,摩羯座,水瓶座,射手座和双鱼座。而占星学的绝大部分内容,都围绕这12个星座展开。” “如果不理解的话,”暮暮又说,“你可以把占星学当成研究星座对心理的影响的一个科……科目,或者是学科?就这个意思吧。”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最初以为占星学就像占卜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那么,第一节课,我们先从你自己的星座,双鱼座讲起,怎么样?” “嗯。”我点点头,这有什么需要讲的呢? “双鱼座的话,它属于水象星座,具备许多水象星座的共同点。从排列顺序也可以知道,它是所有星座中的最后一个……”正当暮暮讲得忘情时,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嗯……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就像我初学音乐时的感觉,但不是这样。难道是因为它太抽象了?可比这抽象的难题我都解决过,有怎么可能不理解呢?也许……只是我不适合占星学吧? “银星,银星!”我思考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暮暮叫我时,我都没有注意到。 “哦?”当我有些木讷地看着暮暮时,她已经在用眼神责怪我了:“好吧,我们继续。双鱼座是水象星座中的一个变座,如果说白羊座,也就是第一个星座,代表的单纯,那它就代表着复杂。在有些双鱼座的小马身上,你甚至可以看到其他星座所拥有的特质……”嗯……我想自己能记住的也只有这些了…… “银星,你又走神了!”暮暮提醒我,“好像你对它不太感兴趣呢……” “嗯……”我只是低下头,尽量不去看暮暮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那我就不和你说了,”暮暮说,“也许……你真的不喜欢占星学呢,我不会强求你的。” “嗯。”我轻轻点点头。 实际上,我对占星学一点也不感兴趣。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嗯……心理学的一种,就像是利用星座和天体来预言或者判断一匹小马的运势一样。虽然我喜欢书,但我在选择书时,也是有自己的标准的,像关于占星学的书,我就不会去碰它们。 随着暮暮对占星学和星座的深入了解,她也开始把这些内容用在了生活中。嗯……比如说今天上午,我正在研究幻术魔法,她突然问我:“银星,如果你的一位好友将要离开你很久,你准备在送别时,对她(他)说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语塞。“嗯,我,我会……”暮暮说的这件事,我根本就没遇到过。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送她一份珍贵的、足以体现彼此间情谊的礼物,”暮暮说,“当然,分别时,心里也会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那……你觉得自己软弱吗?”暮暮又问,这个问题几乎直击心底,我感觉暮暮即将要参透我的内心了。回想自己被小恶霸欺负的经历,仿佛软弱就是在形容我自己……尽管有很多小马曾告诉我,温柔、善良,甚至害羞,都不是一匹小马软弱的表现。 我没有回答暮暮的问题,暮暮最后也没说什么,继续看她的书。也许在彼此都很忙的时候,突然说话会打断原来的思路。 我们真正谈话的时间是在夜晚。万籁俱寂之时,没有小马会打扰我们。冬夜,天空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只有望远镜能看到远处的星体。我和暮暮分别占据床的一半,喝着热茶,享受这夜晚。 “银星?” “什么,暮暮?” “你……真的不喜欢占星学吗?”紫色天角兽问我。 “嗯……”我犹豫了一会儿,“是的,”我点点头,耳朵垂了下来,“我不喜欢占星学,可是又不愿意直接告诉你,我害怕这会让你失去对占星学的热情……” “怎么会呢!”暮暮笑了,“我知道你很在意我的感受,即使你当面告诉我自己不喜欢占星学,我也不会强求你去了解的。” “但是……当你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时,又为什么一言不发呢?”我问。 “相处了这么久,你的性格我又怎能不了解呢?”暮暮将右翼盖在我的背上,“也许这和占星学和团结之元都没有关系,但我知道,你总是在思考很多,担心很多,希望自己能把其他小马委托自己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再加上喜欢小动物,怜悯之心早已体现出来,这不正是双鱼座的典型性格特点吗?” 暮暮的话让我吃惊不已,从未想过占星学竟能用来判断一匹小马的性格特点。 “那,你能用魔法来表现出刚才那样的效果吗?”我问暮暮,“就像是把你的话以魔法的形式表达出来。” “这个……”暮暮说,“只靠我自己是不够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我该怎么帮你呢?”我问。 “你用幻术魔法形成一个领域,然后我将它当作投影板来给你演示。” 所以我照做了,然后暮暮向领域射出一道紫光。接着,一个荧幕一样的魔力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上面放映的内容,正是刚才暮暮和我说的。暮暮又以同样的方法,将占星学的主要内容、发展和研究对象都表示了出来,也而我明白了,暮暮所学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在我看来,每匹小马所学的知识,都会在未来发挥它们的作用。也许现在看来,这些都是无用的,可是谁知道呢?既然有可能用到,就有学习的必要。知识无限,但我们可以尽可能多地去汲取,永远不满足于现状。 现在想想,塞拉斯蒂娅公主让暮暮与我一同学习,真是用心良苦。因为,我们会在与对方相处时,发现并改正彼此的缺点,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也许那时,银星的心里正满怀感激之情吧,”暮暮想,“原来她还是非常欣赏我的。”一直以来,暮暮都觉得银星更为出色。她很少成为小马们的焦点,也不会向其他小马宣传自己的成就,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学习友谊和魔法,并将自己的心得写在送给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一张张信纸上。 “她就像天使一样,”暮暮感叹,“温柔,圣洁,让你的心底充满希望……” “银星,我的天使,你在哪里……”她伏在桌子上,合了眼,回忆着那匹天蓝色鬃毛独角兽与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第3年,12月26日,星期五 临近暖炉夜,中心城的家家户户都开始装点自己的房屋了。有的房屋外挂着许多松树枝做的装饰,上面还用细绳记着些许铃铛;有的屋外挂了许多红色彩带,看上去颇有几分喜庆的感觉;有的家则在外面放一个有松树枝和彩带装饰的、红白相间的大拐杖糖放在屋外,然后在屋里等着贪嘴的小马驹来舔。但是,如果外面太冷的话,舌头就会粘在上面哦~ 圣诞节,通常是一家小马阖家欢乐的时候,大家围坐在餐桌旁,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表达着各自对新一年的期许和愿望。实际上,我也希望爸爸妈妈能在身边,多与我和银光相处一段时间……他们总是那么忙。 在家时,爸爸妈妈是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的。爸爸的房间中,出去窗户旁的立式钢琴和钢琴上放长笛的盒子之外,床上、地上、桌上,钢琴上,甚至架谱的地方,都是散乱的作曲纸,上面用铅笔画了无数个音符,几乎每一张都是。但是有些旋律,如果爸爸认为不符合要表达的主题的话,他就会把它们扔在一旁,继续他的工作。久而久之,屋子就变乱了。 妈妈的房间,比爸爸的整齐一些,但是桌子上堆了许多张未画完的作曲纸——因为妈妈将它们放在了桌上。因为是钢琴家,一台立式钢琴是必不可少的。当缺乏灵感的时候,她就会弹上一段曲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有可能是妈妈自己创作的吧),以至于我每次路过妈妈的房门前,都能听到一段悦耳的旋律,有时甚至是两段。 至于伊索管家,这是爷爷的主意。他曾经是皇家乐团的成员,精湛的小提琴技术让他在乐团中赢得了一个位置,而伊索管家是他的朋友,他建议爸妈雇用伊索管家,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了,甚至连我们两姐妹的饮食起居都很难照顾……所以,管家搬进了我家,直到现在。 而现在,我和银光正百无聊赖地呆在我的房间里,等待着伊索管家叩响我房间的门。今晚就是平安夜了,而爸爸妈妈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丝毫没有动过。我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银光正看着一本漫画,似乎是因为被漫画的内容深深吸引了,她一句话也没和我说。 屋里一片寂静,即便是翻书的声音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我还在等待着…… 今天晚上,本是要去爷爷家共度平安夜的,但是爸爸妈妈的工作不知何时能完成,于是他们只好委托伊索管家带我们先去。管家正在厨房为父母准备简餐和茶,他们忙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无暇照顾,又怎么会去关注我们呢…… 看着看着,银光合上了漫画。“银星,”她问我,“管家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啊?好无聊哦……” “就快了吧,”我猜测,“通常两个三明治和一壶茶要用十分钟左右……” “可现在距离他开始准备已经过去接近半个小时了,为什么他还没来呢?”我觉得她有些着急了。实际上,我也希望能早点到爷爷家,过一个快乐的平安夜。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突然传入我的耳中,接着就是那熟悉的声音:“银星,银光?” “伊索管家!”小妹妹高兴地从地上起身,去给管家开门。 “抱歉来晚了。今天是平安夜,我想给你们的父母做些特别的简餐,所以……” “没关系的,”我连忙说道,“确实该让他们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这么忙……” “大小姐,我相信他们会抽出时间来陪你们的。”他和蔼地对我说,还用蹄子轻抚我的鬃毛,以此来安慰我。 “我们走吧。”管家说着,转身出去了。 “姐姐,那我们怎么办?”银光问。 “我们去厨房帮管家一下吧,”我提议,“这样能节约一些时间。” “嗯嗯!”她高兴地点点头。 厨房里,伊索管家正熟练地洗着碗盘。他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好像一切都没动过一样。无论是装面包的袋子,放生菜用的盒子,甚至是草饼,都摆得相当整齐。我也收拾过厨房,但收拾过后还是能留下被使用过的痕迹。就在这时,我发现了管家做特别简餐用的原料之一——草莓粉,突然少了很多。这是一种冻草莓打碎后烘干制成的调味剂,可以让食物吃起来有浓郁的草莓味。 此时管家刚刚收拾完餐具,见我们站在门口,他感到很惊讶:“你们是来……” “哦,我们想帮你收拾一下餐具,”银光说,“这样我们就能早些去爷爷家了。” “不必了,我刚刚收拾完,”管家说,“谢谢你们的好意。”然后他走向门口,看来是要带我们走了。 “来吧,孩子们,”他说,“让我们过一个快乐的平安夜!”于是我们上路了。 爷爷家里中心城的城中心很远,那是一片别墅区,环境优雅,非常僻静,适宜老年马居住。走到那里时,已经是下午了。像往常一样,管家叩击了三声,然后爷爷就会亲自来开门。 “伊索!”爷爷很高兴,“好久不见了!” “是啊,”管家说,“临近圣诞,孩子们都忙得很……” “嗯……”爷爷也不太高兴,他也希望能见到爸爸妈妈,而不只是我们。 “进来吧,”爷爷说,“明天你们就会看到我精心准备的圣诞大餐了!” 爷爷家也有钢琴,每次银光到这里,她都会坐在琴凳上,好好弹上几曲;爷爷的卧室里,爷爷、奶奶和伊索管家正在畅谈;而我,我只是坐在沙发上,回忆自己看到的被用去很多的草莓粉——它让我想起了一道熟悉的甜点。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平时很少能吃到它,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就在这时,爷爷的话提醒了我:“知道吗,以前圣诞节时,家里会准备很多种甜点,而其中最美味的,就是草莓泡芙。草莓的酸甜和奶油的丝滑融合在一起,怎么吃也不会有腻的感觉……”没错,管家给爸爸妈妈做的特别简餐里,一定有草莓泡芙!那可是以前家中最好的甜点…… 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尝到这种甜点。那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想为我准备一份特别的甜品(不是蛋糕),所以他们选了草莓泡芙——他们小时候不可多得的美味。虽说是贵族世家,但我们家向来是勤俭节约的。就吃而言,既然能吃简单的三明治,就没必要去费力做一个豪华的三明治。同样能填饱自己,为什么不选择更经济的那种呢?爸爸说他小时候,家里只有到了节日才会做泡芙,平时都是一些简单的茶点。而要说家里谁做泡芙做得最好……当然是伊索管家啦~他做的泡芙松软可口,外皮入口即化,夹心甜而不腻,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所以,当我第一次吃到泡芙时,也是这种感觉。虽然现在泡芙已是最常见的甜品之一,我还是会像过去那样珍惜它。也许……管家就是想借助泡芙,勾起爸爸妈妈心底的记忆吧? 这时,恰逢银光在弹一首悲伤的曲子。婉转的旋律里,能依稀体会到作者心中淡淡的忧伤。我竟不能自已,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可呜咽声还是被银光听到了。小妹妹走到我身旁,轻抚我的鬃毛安慰我:“好了,姐姐!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因为我十分敏感,所以银光格外关注我的情绪变化。 “没……没什么,”我小声回答,然后用长长的鬃毛遮住面部,试图不让她看到脸上的泪水,“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我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看来管家他们没有听到我的哭声。 “快说嘛,姐姐,”银光催促我,“只有说出来,心情才会好些啊!” “那……我就只告诉你,不要告诉其他小马。怎么样?”我问。 “我答应你,快说吧!” “嗯,我……我只是有些想爸爸妈妈了,”我耳语道,“他们总是那么忙,所以我希望他们能抽出时间来陪我们。可惜的是,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来。所以,我……”我不想再说了,感觉泪水又要从眼中流下…… 银光没再说什么,见我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换了一首曲子,好让我不再伤心。不久,爷爷和伊索管家从屋里出来,他们径直走向厨房,看来是快到晚餐时间了。 为了打发时间,我到爷爷的房间里去找那本相册——一本记录了我和银光成长历程的相册。它很厚,能装很多照片。大约从我出生起,爷爷就开始保存照片了。但是我把 书柜里的东西都看过后,却还是没有相册的踪迹。“它会被放在什么地方呢?”我心想。 “哦,你在这里啊!”我刚把视线从书柜转移到其他地方,余光就先找到了相册:一个蓝色外皮、如一本厚书般大小的一个盒子,里面大约能放几百张照片。爷爷以前用它装自己的老照片,自我出生后,他就开始用这个盒子装我和银光的成长历程。我迫不及待地用魔法打开盒子,想看看这些我未曾见过的经历…… 盒子里面,爷爷已经将它分成了八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各自的主题,包括出世、亲友、成长和成就(我和银光各用盒子的一半)。我取出“出世”里的其中一张,那好像是我刚出生一个月内照的。上面还标了日期,比如我现在看的这张:“3月25日:真是个奇怪的小家伙呢!别的小马都在大哭,她却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哦~看看那时的自己!小小的角,小小的身体,睁不开的双眼,还有天蓝色的小尾巴~想不到,十几年过去,我已经这么大了。刚生下来的我还没有感知能力,只有这些照片记录了那时的自己~ 照片都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我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又从“亲友”里取出一张,这是我五岁时的爸爸妈妈在爷爷家的合影。照片上写着:“银星的五岁生日!”时间从未停下脚步,但照片会将某一个精彩瞬间,变成永恒……照片上的自己腼腆地微笑着,即使是现在的自己,我也会这样微笑。再看看爸爸妈妈,和照片上的他们相比相差不大,但……看着照片,我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姐姐,姐姐?”小妹妹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什么,银光?” “晚餐好了,你还不来吗?”银光在门外说。 “哦,来了!”我急忙将翻到的照片归位,然后把箱子放回原来的位置。 平安夜,餐点不会特别丰盛,许多小马过今晚,就像一年中其他稀松平常的日子一样。我们家也是如此,晚餐是六个三明治,两个加雏菊花,两个加桂花,两个加草饼;还有一大壶茉莉花茶。爷爷喜欢茉莉花,一到春天就会在花园里种上几株,到了夏天,整个花园都充盈着茉莉的芳香。夏天时来这里,每次都令我流连忘返。 我轻轻呷了一口茉莉花茶,有点涩,还有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在里面。茶喝得久了,口味也渐渐清淡起来。爷爷和伊索管家都喜欢茶,他们认为,茶味道清淡,易于醒神,正是闲暇时最好的饮料。 饭后,我到爷爷的书房里拿了相册和几本书,然后到属于我的房间里慢慢翻阅。没有小马打扰,我便将自己的照片按照爷爷的分类摆在床上,然后一张张浏览。其中一张,竟令我热泪盈眶: “6月29日:银星长大了……可惜她的父母没能见到这一切。也许……他们应该抽些时间,关注一下小星(Shiny)的感受?”而这张照片正是夏日节时,我和朋友们一起照的。想不到爷爷虽然很少拜访我们,却十分留意我的成长历程。我,我……泪滴落下,险些打湿了字迹。当晚,带着憧憬,带着期许,我进入了梦乡…… “银星……银星………”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着。 “嗯……是谁?”我有些胆怯,害怕自己做了噩梦。 “银星,回头,看看你身后……”那声音静静地流入耳中。我害怕地回过头,看到的竟是…… “妈妈?!”我诧异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匹白色身体、浅粉色鬃毛、翠绿色瞳孔的独角兽。 “是我,亲爱的,”妈妈说,“很抱歉没能和你共度平安夜。” “没关系的,”我说,“我不怪你和爸爸……” “可我们真的很难抽出时间,”妈妈说,“吃到管家做的泡芙时,我们才想起,应该照顾你和银光。但是开门一看,你们已经和管家走了……”妈妈的眼神中流露着失望之情,耳朵也垂了下来……但我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吗?话语间,妈妈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妈妈!”我惊叫着从床上起身。好在声音不大,没有被家人听到。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无数雪花正纷纷地落下。雪花轻柔,安静了慢慢长夜,抚慰了受伤的心灵,亦让忧思有了寄托的载体…… 明天,就是暖心节了。希望爸爸妈妈能来这里,填补我心底的空缺…… 第二天一早,爷爷和管家就开始忙碌。他们将准备已久的暖心树放在大厅中央,上面用了许多装有糖果的小盒子来装饰树顶还有一个五角星,远远望去,真是漂亮。不必用过多的装饰,一棵暖心树就足以让家中充满暖心节的气息。树顶的星星象征着团聚,六匹小马就如五角星上的六个点(其中一个是五角星的中心),同时在一个星星上,意味着团圆。但我觉得有些不合适,应该把五角星换成六角星,这么多年过去,伊索管家也如同我的家人一样。他尽职尽责、明辨是非,是我和银光成长历程中的指引者。 然而,即便装饰得再好,我也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也许……只是对父母的期盼吧?甚至我会想,他们今天也来不了了…… 两个月前,公主亲自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乐团将在暖心节和其他乐团一同演出,需要他们准备曲子。由于爸爸是团长,所以几乎所有的作曲工作都是由他们完成的。这是个大工程,他需要根据不同的乐器,做出不同的乐谱,而且每次演出前,这样的工作都要重复十余次(一次演出通常会表演十多首曲子,大约两三个小时)。嗯……现在是上午十点,爸爸妈妈或许正在舞台上表演吧? 下午,天色渐渐暗了,从三四点钟的余晖,到五点钟的漆黑,都没有敲门的声音。我感到非常失落,也许爸爸妈妈今天不会来了吧…… 就在这时,三声清脆的敲击声从门旁传来。“一定是主人回来了。”伊索管家一边说一边去开门。进门的两匹小马,一匹体色深蓝,瞳孔浅黄;一匹通体雪白,浅粉鬃毛,瞳孔翠绿。这是……爸爸和妈妈! “爸爸,妈妈?!”我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们。 “小星,抱歉昨天没能来看你……”爸爸说。 “我们刚刚从会场回来,”妈妈说,“想陪你一起过暖心节,一个内心不在有缺憾的暖心节……”他们的话让我也忍不住涌出泪水。原来他们虽忙,但心底还是有对我的牵挂的,也许是我经常不在家,也许是他们在忙碌中渐渐忘记了去表达,但不管怎样,他们一直都在想着我们。 “爸爸,妈妈!”我直接跑向他们,被他们拥入怀中,用哭声和泪水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暮暮注意到,这页是有两个清晰的泪痕,应该是银星当年留下的。虽然泪水早已干透,但其中的盐分却不会轻易消失。 “这就是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面吧?”暮暮想。年轮夺去了她用痛哭表达的能力,也让她后来的生活渐渐变得浑浑噩噩,不再去用内心体会其他小马的感受...... 第30章 暮光领地 第4年,2月9日,星期一 嗯,我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斯派克,斯派克~”我将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旁说道。 “嗯……怎么了,银星……”小龙满脸倦意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送冬迎春节,今天是送冬迎春日!”我高兴地说,“过去的几年里,我都因为各种原因缺席了活动,我希望今年能再参加一次!”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斯派克不满地问我,“我是条龙,又不是小马!” “但,我需要你的帮助啊,”我说,“没有你的话,谁又能胜任指挥者的角色呢?”自从暮暮成为了公主,镇长也不再让她参加这样的活动,而我还可以。更何况,那时我只是动物组的一名普通成员而已……我不知道前几年这项活动是怎样进行的,一定和我参见的那次大不相同吧?臆想不如行动,于是我决定带斯派克一起去。 “好吧,啊~”斯派克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不过是做我最熟悉的工作而已……” “没错,像上次那样记录一切~”我轻声接道,希望他没有听见。 看看远处的挂钟,已是四点一刻,该出发了。其实现在已接近冬天的尾声,也不必做那么多的保暖措施。此外,小马们的毛皮也是可以御寒的。不过我还是系了一条围巾,然后把斯派克放入我装满了棉花的、一侧的鞍包里,这样他睡觉就不会觉得冷了。 从图书馆步行到政府大楼,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到达那里时,小马们已经将大楼围住,而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加。现在刚好是小马数目适中的时候,我便站在队伍中间,等待镇长的指令。很多小马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们正和周围的小马分享着自己在这一天经历的趣事。虽然环境略微嘈杂,但斯派克居然睡得这么香,真想知道他昨晚是几点入睡的。 渐渐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马群的嘈杂声也渐渐静了下来。“女士们,先生们,”镇长开口了,“欢迎各位参加一年一度的送冬迎春日!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有一匹紫色的小马,用她的领导能力,带领我们及时地完成了清扫。现在,没有了她,我们的效率也开始降低。所以,为了重现当年的记录,我们要再选一位指挥者,他/她将帮助我们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工作!”镇长的话不无道理。最近几年我都没有参加,但是隐约感觉冬天来得要晚一些。当然,我最关心的是,谁会成为下一个指挥者。 “嗯……就你吧!”镇长举起蹄子,指向我所在的位置。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但是她让马群散开后,才发现被指的小马是——我。 “嗯,真的是我吗?”我胆怯地问道,同时低着头,避免和镇长的目光对上。 “是的,就是你,”镇长回答,“我们希望你能助我们顺利完成任务。” “可是,我……”我害怕在其他小马面前表现自己,可我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 “没关系的,银星!”空中突然传来了云宝的叫声,“只有做过,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项工作!”她的话让我回想起她练习彩虹音爆时的经历。无数次失败,她也没有放弃。而我呢,这只是第一次而已…… “交给我吧,镇长,”不知是来自何处的勇气,竟能让我说出语气如此坚定的话。 “好!”镇长说,“请大家按照各自衣服的颜色,去找你们各自的队长!”然后她走到我身旁,还把一匹独角兽留在身旁,“这是你的衣服,”镇长说,她让独角兽把一件以棕色(动物组)为底、绿色(大地组)和蓝色(天气组)为装饰的衣服套在我的身上,于是就成为了指挥者。 凑巧的是,这时斯派克刚刚睡醒。“啊~”小龙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我,“现在几点了?” “醒醒,斯派克,”我轻声叫他,“我们现在正在进行送冬迎春活动。今年我是指挥者,镇长把需要统计的事物都写在了卷轴上,我需要你帮我一下。” “什么?”斯派克一下从鞍包里跳到了地上,“我难道起来晚了?!天哪,银星,真是对不起,我……” “好了,斯派克,”我说,“我们很及时地成为了清扫队伍中的一员。不过,今年我被镇长任命为指挥者。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需要你和我一同统计许多事情。” “好吧,”他有些无奈地说,“把记录板和羽毛笔给我吧。”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指挥的路途。像当年暮暮那样,我们沿途会遇到许多正在忙碌的小马,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进度记下来,然后前往下一个地方。 第一站是苹果家的农场。我们到时,小马们没有像暮暮在时那样,铲雪、挖坑、播种一气呵成,相反,他们还是在按原来的办法播种。看到这一幕,我又想起阿杰和小蝶对着云宝同时提出两个效果相反的要求时争论的场景: “云宝,你的小队必须立刻清理掉所有的雪,这样才能按时播种!”阿杰焦急地说。 ““云宝,你一定要慢一点!”小蝶说,“如果清理得太快,小动物们会被埋在洞里的!” “快点,云宝!”阿杰催促道,“没有时间了!” “不,不能快!”小蝶说,“要慢慢地叫醒动物。” ……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暮暮的调和,最后会发展成怎样还不得而知。但是,作为镇长钦点的指挥者,我要做的就是避免同样的错误。虽然,我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来到苹果园入口,只见阿杰正在指挥大家除雪。“再向右一点!”她对一匹黄色身体的小马说,看上去像是她的亲戚。 “嗯,你好,阿杰……”我站在棕黄色陆马的身旁,柔声向她问好。 ““哦,嗨,银星!”阿杰很热情,“听说今年你是全体指挥者?” “嗯,是的……”我低着头,轻轻点点头。我是多么渴望像一匹普通的小马那样,加入其中一个小组,然后为它做出自己那份贡献……就好像命运在刻意捉弄我一样。 “哦……”阿杰若有所思地说,“跟我一起来看看进程吧!”放眼望去,除雪设备已经将农场的外围绘了出来,现在小马们正在处理内部的雪。他们用的除雪机非常巨大,想必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动吧…… “怎么样,银星?”阿杰问,“能在记录板上打勾了吗?” “这……很难说,”我有些委屈地回答,“我觉得你们可以把除雪、播种和犁地这些工作一起完成,这样才能更有效率。” “嗯……”阿杰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不太喜欢这个提议。阿杰虽说不擅指挥,但也是有主见的,一般她会遵从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也知道,指挥者的背后是巨大的责任。我无法为了阿杰的一点点要求,而拖慢送冬迎春的整体速度。 “我会考虑的。”她回答。 “谢谢。”我说,然后前往下一个地方。 路过瑞瑞的时装店时,门口已经堆满了做好的鸟巢。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看到我,也非常高兴:“银星,你来了!快来看看我的成果!”见我走过来,她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要拉我到她身旁。 “哦,瑞瑞,”我小声说,“你做了这么多鸟巢……” “很惊讶对吧?”瑞瑞说,“这还不算多呢!我小时候啊,小马镇送冬迎春需要的鸟巢,每年都要上千个!那时的小马们很多都心灵蹄巧,编起鸟巢又快又好……” “97、98、99……”我一边听着瑞瑞说,一边数着鸟巢的数目。可是当我把目光从鸟巢转移到瑞瑞身上时,我的目光突然和瑞瑞的相碰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能猜到,瑞瑞是在看我的记录板。也许她也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完成任务吧? 我希望能看到瑞瑞完成任务,但我不会在工作时感情用事。可是……我又不想看到瑞瑞伤心或是生气的样子。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做?难道要直接告诉她要提高制作速率吗? “银星,银星?”想着想着,一旁的瑞瑞都快被我遗忘了,“你有在听吗?” “嗯,什么?”我有些愧疚地问。 “你觉得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瑞瑞问,“是不是可以……” “嗯……”我只是低头看着记录板,没有说话。 “快说嘛!”瑞瑞说,“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嗯……很不错,”我苦笑着回答,“要是鸟巢能再多一点就好了。” “再多一点,对吗?”瑞瑞说,“好吧,一会儿见。”然后她又回去做鸟巢了。 天哪,当指挥者居然这么难……你需要评估其他小马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还要提出相应的建议。更重要的是,这些建议还要以委婉的方式说出来,这样他们才有可能(不是一定)会听取并接受……我希望大家能尽快完成工作,可我也不想感情用事……我该怎么办? “也许……换一个环境就会好些了吧?”我在心底安慰自己。于是我来到了小蝶那里。自从认识她起,我便一直觉得她和我有许多共同语言,也许是性格上的相似吧?我们在一起时,总觉得有许多话想和对方倾诉,却又说不出口…… 刚到小动物们挖的洞附近,小蝶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彼时她正在摇铃铛叫醒小动物们。“哦,银星,真高兴能在这时见到你。”小蝶说。 “我也是,”我说,“暮暮改进后的铃铛网怎么样?” “非常实用!”小蝶高兴地说,“只要一根绳子,就能叫醒十多个洞里的小动物。” “那现在呢?”我问,“还有多少小动物没有被叫醒?” “最后一批,”小蝶说,“刚好我想让你看这一幕呢。”于是她拉动绳子,清脆的铃声便立刻响起。然后,小兔,小松鼠,小老鼠,甚至是小蛇,都急不可待地从洞里钻出来,感受春天的气息。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暮暮把一洞蛇唤醒时的样子。也许没有小蝶那样能了解动物的语言,但我也愿意用真心去对待小动物们。慢慢地,就会熟悉彼此。看到小蝶的进程,我很高兴地在记录板上打了个对号。 看到对号,小蝶笑了。也许……刚才我们的目光相遇,就是因为她在看记录板的缘故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到朋友们身边,她们的目光就一定会被记录板吸引。还好大家的反应都不是很激烈,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了…… 也许我应该把这个发现和他分享一下,听听他的看法。于是在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路上,我问道:“斯派克,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们都在看什么地方啊?” “呃……你是说,她们的眼神?”小龙反问,“我觉得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啊。” “可我总认为,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给你的记录板上,”我说,“甚至有时候,她们看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了,仍毫不在意。” “可是这和你的工作有什么直接联系吗?”斯派克反问,“也许你只是有些太紧张了。” “才不是呢!”我不高兴了,“如果你拿着记录板,跟她们的目光正面相遇,你就能有我的体会了。” “试一试吧,”斯派克似乎还是不信,“看看会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还剩两匹小马,云宝和萍琪。云宝要带队将南方的鸟儿接回来,所以我决定去找找萍琪。据暮暮说,她也是天气组的一员,不过主要负责给湖面破冰。为此,我带着斯派克去了白尾森林附近,希望能在那里遇到萍琪。 巧合的是,我们找到萍琪时,她刚好在一个大湖上滑(破)冰,虽然天气组的外套是蓝色的,却丝毫无法掩盖她鬃毛上的粉红。“拿着,”我把记录板放在斯派克的手中,“一会儿就像我说的那样做。” “好好好,”斯派克不太高兴地说,“早知道我就信你的话好了。” “斯派克,银星!”凑巧,这时萍琪也看到了我们,“快点过来!” 赶到湖畔,巨大的湖冰已经被切割成了许多规整的形状。萍琪见了我们,她也停靠在一旁,这样与我们沟通能方便一些。 “哇哦,银星,今年你是指挥者?!”萍琪见到我身上的三色外套,不禁瞪大了眼睛。 “嗯……是的,”我说,“感觉有些奇怪。我本是动物组的一员,可现在却成了指挥者,就像有谁在暗中操作一样……” “没关系的,”萍琪笑着说,“每匹小马都会有自己不顺心的时候。但我们总要微笑面对,不是吗?”说完她还回赠我一个笑脸。 “小马镇有多少湖泊啊?”谈完处事,我把话题又移回了萍琪的工作上。“这样切割下来,一定很累吧?” “不累不累!”粉色小马笑着摇摇头,“就像在冰上玩耍一样!小时候啊,我最爱在冰上滑! 那种感觉就像要飞起来一样,真是妙不可言~你想试试吗?” “嗯,如果你的工作已经做完的话……我不介意试一下,”我说,“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都完成了,”萍琪说着,还拿出一张画了圆圈和叉的地图。圆圈代表需要破冰的湖泊,叉则代表已完成任务的地方…… 穿上冰刀,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稳,非常不稳。似乎每动一下,我都要摔倒在冰面上。我紧张地几乎要哭出来,四蹄在不断地发抖。斯派克见状,立刻走到我身后。因为不敢动,所以我担心他会做些什么。果不其然,小龙轻轻推了我一下,然后我便失控般冲向一旁的一棵大树…… 等我再次听到斯派克的声音时,我已经被埋在雪里,尾巴在上,头在下。看着萍琪苦笑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想的…… 看着那张已经画好了圈和叉的地图,我准备让斯派克打上对号。与此同时,我开始密切注意萍琪眼神上的变化。过了一会儿,再看斯派克,他拿笔的爪子都已经在颤抖了。这样看来,朋友们看记录板时的表情,还真是恐怖呢…… “你说的没错,”路上,斯派克心有余悸地说,“她们确实很在意你的对号。” “可我不想这样,”我说,“小马们不应该盲目注重进度,而不注重质量。送冬迎春很重要,它的长短决定了其他季节的变化,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工作而让整个小镇的小马都不计后果地继续下去。” 突然,斯派克指着前面的一块草地说:“你看,这里都是春天了,可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还被冰雪覆盖着。这是怎么回事?”我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发现前面的路冰雪都已融化,一直到白尾森林的入口。“萍琪!”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斯派克,我们要快点找到萍琪!” 回到之前和萍琪相遇的地方,我找到了答案:萍琪切割的冰块太大,本就不充足的阳光再加上云层的遮挡,让这些巨大的冰块无法被融化。可是……现在萍琪又在哪里? 继续深入,我看到了萍琪的身影,她正在切割另一个湖上的冰块。“萍琪,”我跑到湖畔问道,“为什么割出的冰块特别大?为什么白尾森林里的雪还没有消融?”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却不忍说出口…… “抱歉,银星,”萍琪垂着耳朵,满脸歉意,“我拖慢了整体进度。可是,没有小马帮助我,我只好自己干。累的时候,切割出的冰块就大一些……”她的面容告诉我,她现在已经非常疲惫了。可是,我又不会滑冰,又不能用魔法,该怎么办呢? 对了,利用指挥者的号召力!我突然想到了办法。“斯派克,你和萍琪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于是我让斯派克从背上下来,然后用魔法把自己瞬移到政府大楼前 ,刚好这里有许多完成任务的小马。刚好我的出现,引来了小马们的注意:“嘿,你看,那不是指挥者吗!” “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清理完成了?” “各位,我需要大家的帮助!”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这样小马们才能听见,“在白尾森林里,有小马正在独自清理湖面上的冰。我需要会滑冰的小马,带上你们的滑冰鞋,在白尾森林入口处集合!”本以为大家会迟疑一下,没想到马群中的一部分小马真的迅速回到家,拿来他们的滑冰鞋。 最后,春天如期而至。远处的一片葱茏,另我满心欢喜。朋友们也为我高兴,因为我用自己的努力帮助了大家。 “银星,看到斯派克了吗?”阿杰突然问我。 “不知道,”经她一说,我才想起斯派克不见了。“他去了哪里?” “也许又在冰上睡觉了吧?”阿杰笑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回到家时,斯派克正打着喷嚏,坐在火炉旁的摇椅上,身上还盖着毯子。 “银星,斯派克又掉进河里了?”暮暮问。 “应该是吧,”我回答,“不然他为什么会坐在火炉旁呢?” “嗯,”紫色天角兽说,“快跟我说说当指挥者的感觉吧!” “正当我给暮暮讲我的经历时,突然响起了斯派克的鼾声。看着小龙忙碌一天后熟睡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 “哦,斯派克~” 第4年,3月11日,星期四 “哦,暮暮,你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啊?”去往水晶皇宫的路上,我关切地问暮暮。 “没什么,银星,”暮暮满脸忧愁地回答,“只是成为公主这么久,我却始终未曾找到自己成为公主的意义。” “好了,暮暮!”瑞瑞开导她,“塞拉斯蒂娅公主邀请你出席欢迎仪式,不刚好说明了你的地位吗?” “可是,我需要做的不过是微笑和挥蹄而已……”紫色天角兽有些沮丧。 “开心一点,”阿杰说,“不是还有我们陪你吗?” “是啊是啊,”萍琪附和,“为什么要耷拉着脸呢?”说着她还用力拉了一下暮暮的脸。 “可是我希望,我能在这次欢迎仪式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而不仅仅是个配角……”显然暮暮对自己的处境很失望。可即便如此,仪式还是要正常进行的。 站在水晶帝国宫殿的了望台上,我们站在暮暮身旁,看着她完成每一个需要的动作。一开始,当贵客还未现身时,她就先在殿内等待。这时,外面的卫兵吹响了号角。“欢迎马骐顿公爵和公爵夫人!”虽然身在高处,但凭借灵敏的听力,我还是能听到其他三位公主向前问候的声音。问候通常是互相行礼,以示尊重,中间没有什么额外的交谈,整个仪式肃穆而庄重。见时机已到,暮暮用魔法将巨大的横幅展开,然后用前半身倚着栏杆,向着下面的公爵一行挥蹄致意。虽说是重要的工作,可这流程……未免太简单了些? “就这样吗?”斯派克诧异地问道,可他换来的却是朋友们的怒视。当然,我并不生气,但又不能就这样,只好把自己的表情弄得不自然一些…… “呃,我的意思是,这也是件不错的差事,不是吗?”小龙尴尬地笑着,试图改善一下气氛,可他的话似乎说到了暮暮的痛处,让一向抬着头的暮暮垂下耳朵,低着头,看上去欲哭无泪的样子。阿杰用力打了斯派克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面对其他朋友的怒视,斯派克感到很委屈,于是他把目光集中在了表情相对委婉一点的我身上。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只是闭上眼,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他停下。可能他还在疑惑,自己说错了什么吧? 待仪式结束,暮暮到下面去找塞拉斯蒂娅公主。不知道她想和老师说些什么,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去了。一开始,是来访的公爵和公爵夫人,他们和暮暮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便继续向前走去。但是从暮暮的眼中,我能感觉到她心底的失落和疑惑。等公爵一行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后,我才走到暮暮身旁。刚好这时,三位公主也迎面向我们走来。见到她们,暮暮立刻迎上前去,韵律公主给了她一个拥抱。 “请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暮暮用恳求的语气问塞拉斯蒂娅公主。 “恐怕没有了,”韵律有些惋惜地说,“他们的访问已经结束了。” “哦,是吗……”暮暮失落地回答。 “怎么,暮暮?”露娜公主问道,“为什么你看上去闷闷不乐呢?”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紫色天角兽回答,“你们成为公主,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露娜和塞拉斯蒂娅能升起日月,韵律公主能传播爱与光明。可是我,我……我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并非我不曾感激,自己拥有的一切 如此旅程走来,我已学会许多 可我不知前路在何方,使命又是什么 身有双翼,头戴皇冠 一位公主,我无法否认 可前路仍不明朗,不知方向在何处 我渴望能有一个目标,为它竭尽全力 渴望实现自我价值,成为计划中的一份子 词句间,唱出了暮暮的心声。为此,三位公主一同来安慰她: 你的命运未决,有时让你难以接受 但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让未来日趋明朗 耐心不易,吾知汝渴望更多 吾亦知展翅翱翔,其艰几何 但你站在能这里,定因为身心强大 皇冠戴在头上,那是因为它属于你 属于你的时刻即将到来 当太阳升起,月亮升起 当爱与光明播撒在每匹小马的心底 暮光公主,将履行使命 我们了解你渴望更多 想要一个机会,能够展翅飞翔 很快你的前路便会一片光明 属于你的时刻即将到来 当太阳升起,月亮升起 当爱与光明播撒在每匹小马的心底 暮光公主,将履行使命 暮光公主,将履行使命 “属于你的时刻,会到来的。”老师说,然后三位公主转身离开了。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的暮暮仍未合眼。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已经很晚了,暮暮,”我合上书,熄灭角上的光,“还没有倦意吗?” “我不知道,银星,”她说,“即便我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我又该怎么做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许会先从简单的做起,”我说,“一个复杂的问题就是由许多简单的问题组成的。” “可如果我做不好呢?如果我没能履行自己的使命呢?那我岂不是对不起这双翅膀……” “放松,暮暮,”我开导她,“现在对你而言,前路上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这些事情中,既有你希望发生的,也有你不希望发生的,为何不将它们一视同仁呢?” “你的意思是,用一颗平常心来面对?”暮暮问。 “没错,”我回答,“这样才能更好地履行自己的使命啊。” 暮暮笑了。看来我刚才的话,正是她想要听到的。 第二天,正当我以为今天会是平常的一天时,暮暮却接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紧急会议。当紫色天角兽从会议厅出来时,她神情凝重,似乎有大事发生了。 “暮暮,出什么事了?”小蝶急切地问。 “提雷克回来了,”她说,“就是被关押在地狱之门的远古恶兽。每过去一分一秒,他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那我们要怎么做?”云宝问,“是和你一起去对付他吗?” “不,不是,”说到这里,暮暮开始垂头丧气起来,“塞拉斯蒂娅公主让无序去对付他,不需要我们。如果你们需要我微笑和挥蹄的话……”说着她径直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问。 “去散心,”她沮丧地说,“反正我没有什么事可做,还不如到旧城堡里翻翻书,打发时间。” “为什么不一起去呢?”阿杰问,“我们也好久没有去那里了。也许……你会需要我们的陪伴也说不定。” “你说得没错,阿杰,现在我确实需要你们的陪伴。”暮暮说。 既然去城堡,就一定会路过谐律之树。时隔许久,再路过这里,看着下方和谐的景象,当时这里被藤蔓包围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哦,真可惜我们把谐律精华还回去了,”瑞瑞惋惜地说,“它们多漂亮啊。” “很抱歉,瑞瑞。但我们必须这样做。”暮暮轻声安慰她。 “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个混乱缔造者现在在哪里!”云宝不屑地说,看来她还在对那些云耿耿于怀。 “哦吼吼——我想你说的是我吧!”无序的声音迅速飘了过来。我怀疑,他一直在暗处跟踪着我们,不然为什么他几次都能准确地找到我们? “就在眨眼间,无序出现了,不过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旅行包。“好久不见啊,我的小马们?”他的问候里似乎不怀好意。 “我们可不好!”阿杰直言,“这次你又来做什么?” “哦~别这么不高兴嘛!”无序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顺便……我还你们的日记拿来了哦!” “所以说……你看了我们的日记?”暮暮问。 “没错,”无序一边说,一边打开日记本,“看来你们最近学到了不少啊。里面有几处我认为很有意思的地方,我都用书签给你们夹好了。” “不许偷看我们的日记!”我不高兴了,“这上面记录的,可是我们的隐私!” “啊啊啊,我这可不是偷看!”无序狡辩,“这可是我问过小蝶后才看的!对吧,小蝶?”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如水般温柔。 “没错,”小蝶说,“不过,银星说的也对。这是我们七个的日记本,你需要得到我们七匹小马的许可才可以看。” “就算是偷看,那我也看完了,小星星!”无序说。 “小,小星星?”我对无序给我的称呼感到十分诧异。 “对啊,小星星~”无序满脸坏笑地把自己缠在我身上,还用那只狮爪抚摸着我的脸,“又可爱,又害羞,又乖巧……不过,没有小蝶乖巧。”他的话倒是让我非常不好意思…… “够了,无序!”阿杰愤怒地说,““你不是还有任务吗!” “哦,是的,没错,”无序说,“不过……我总不能忘了和小蝶蝶约好的的茶会,对吧?”说话的同时,他又把自己缠在了小蝶身上。倒是小蝶看上去很高兴,不知道是为什么。 “呃,我怎么感觉被感化后的无序要比之前的无序还要讨厌得多?!”阿杰感叹。 “啊啊啊,我听到了哦!”无序又变回到我们的面前,“也许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有小蝶……” “哦——差点忘了,还有你们两个,暮暮和银星!”无序突然出现在我和暮暮的中间,“两个亲密无间的伙伴~不过听说,我接到的本该是暮暮的工作……也许,我也应该成为一位公主?”他突然给自己变出了一对粉色的假翅膀和一个假的角,“我现在是公主了!来吧,小马们,爱戴我,敬仰我吧!嗯,嗯~”他还用爪子做着飞吻的动作。 “呃!”萍琪吐舌头道,“暮暮当了公主,才不会像你那样呢!” “当然了,”无序又来到萍琪身旁,“不过我在想,距离你们上次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把我们带到了山谷下面,“但是……暮暮的小盒子却还没有被打开……”无序说得没错。但是我们查找了许多资料,都没有关于这个盒子的记载。也许……它的力量需要靠我们自己去摸索。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无序说,“我要去执行任务了。” “那,那我们的茶会呢?”小蝶担忧地问。 ““我会尽快回来的,”他回答,“而且……” “我会给你带黄瓜三明治回来的!”无序变出一道门,然后走了。 “你们说,无序能对付得了提雷克吗?”待无序远去,云宝怀疑地问道。 “我们要相信他,”暮暮说,“他可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亲自选派的。”说到这里,暮暮的眼神有些失落。 “继续前进吧,”紫色天角兽说,“我们还要找钥匙呢。” 仅有的几张桌子上几乎摆满了书,却没有一本是和那个盒子有关的。“还没有任何线索吗?”疲惫的暮暮问我们。 “没有,”我轻轻摇摇头,“这些书里最久远的介绍,也只是到谐律之树而已。”突然,暮暮的目光被日记本吸引了。她打开它,翻了几页后,似乎找到了答案。 “大家快来,我找到线索了!”听暮暮这样一说,我们便立刻围了上来。 “我发现无序标注的那几个地方,都与你们面临艰难抉择时的决定有关。比如阿杰,你告诉小马们药水是假的,让大家看到了奸商兄弟的真面目。” “那是我认为,自己必须说出真相,这样才不会有更多小马受骗。”阿杰说。 “瑞瑞,虽然苏蕊偷了你的布料,但你仍以一颗慷慨的心来面对,最后还打动了可可。” “从那时起我才明白,友谊是多么的珍贵。”瑞瑞回想着那些事,心中满身感激。 “小蝶,你绝情地让风精灵离开你的家中,但你知道,留在你的家里只会害了它们。” “哦,天哪,那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小蝶有些愧疚地说,“它们那么可爱,我真不想赶它们走……” “萍琪,你的派对组织工作被芝士三明治抢去,也许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明白,开派对初衷,是为了让小马们开心。” “是啊,派对就应该如此!”萍琪接道。 “而且那还是我最棒的生日会!”云宝附和。 “云宝,在云中城与小马镇之间,你曾经摇摆不定,甚至通过假装受伤的方式来逃脱。但是最后你才明白,要一直忠于自己的信仰。” “老实说,这真的很难,”云宝说,“但我一定会忠于自己的朋友们。” “但,这些与钥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问。 “你们的选择最终打动了他们,而且他们都给了你们一份礼物留做纪念。而这些,就是打开这个盒子所需的钥匙!” “真的?”听到暮暮这样说,阿杰迟疑了一下,“这些礼物,就是代表对应谐律精华力量的钥匙?” “不信?试一试!” 我和暮暮与朋友们约定,在无尽森林的入口集合。一方面是担心一匹小马独行会出意外,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无尽森林里有无数种古怪的生物(比如上次对付暮暮的那些花),而一起走便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来到箱子旁,朋友们把五件礼物都带来了。“所以……这些东西要怎样变成钥匙?”阿杰问。 “来啊,没骨头!快把钥匙交出来!”萍琪等不下去了,她开始摇起那只橡皮小鸡。也许是用力过猛了,小鸡脱离了她的蹄子,向着箱子的方向飞去。就在它碰到箱子的一瞬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鸡化作了一把钥匙,钥匙把上还有萍琪的可爱标志——显然这是萍琪的钥匙。 “哇哦~”看到眼前的场景,萍琪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其他的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也用各自收到的礼物去触碰箱子,它们也变成了钥匙,然后插进了盒子上的锁孔里。“现在看来,只剩下一把钥匙了,”暮暮说,“我的钥匙……”说后半句话时,她的心情明显很失落。 “那……我们又该怎样得到你的钥匙呢?”我问暮暮,“我翻看过日记本后发现,无序做了标记的那几页里,没有关于你做过关于魔法的、艰难的抉择。”但是我有预感,需要她做出抉择的这一刻,很快就要来临了。 “嗝!嗝!”正当我们讨论钥匙的下落时,斯派克的两个嗝却让我们紧张不已:是两封信,塞拉斯蒂娅公主特意在信上做了标记,将它们分别发给暮暮和我。字迹很潦草,但我还是辨认出了上面的字迹: 亲爱的银星, 很抱歉这封信来迟了,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需要你和暮暮火速赶到皇宫商量对策。 塞拉斯蒂娅公主 注意:不要带你们的朋友来! “上面写了什么,暮暮?”小蝶问。 “公主们要我和银星火速前往中心城,可能要很久不会回来。你们和斯派克先回去吧。”她一边说,一边用魔法拉着我的尾巴:“快点,银星,情况十分紧急!” “可是……我们是独角兽,直接用魔法不就可以了吗?”我问。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暮暮说,“来吧,我们一起用传送魔法这样效果会更好些。” 真如暮暮所说,我们在一瞬间就从谐律之树那里到了皇宫门前。想必公主们正在会议室等着我们呢。 “塞拉斯蒂娅公主,我把银星带来了!”我们急忙冲进会议室。 “来了就好,”老师说,“现在我们有大麻烦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切地问道,“以至于老师您也开始担忧?” “恐怕我太信任无序了,”公主说,“他竟然释放了提雷克,还帮助他夺取小马国的魔力。每过去一分一秒,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 “而更糟糕的是,”露娜公主接道,“有无序帮助他,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夺取魔力。” “暮光闪闪,”老师也突然严肃起来,“提雷克的目标是天角兽身上的魔力,一旦他得到这股力量,结果无法想象。为此:” “我们必须自行废除身上的魔力,这样他,才不至于迅速毁灭小马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公主用这么威严的声音说话。 “什么?!”我和暮暮听到老师选择的做法,都感到吃惊不已。 “那如果,你们失去了魔力,那又该怎样对付提雷克呢?”我十分担忧地问道。 “放心,”韵律公主安慰我,“我们的魔力不会凭空消失,但它们需要其他小马替我们承受。” “你觉得你和银星还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塞拉斯蒂娅公主暮暮。 “不知道,”她回答,“但只要有朋友们……” “暮暮,”还未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不能让更多的小马被被卷入这场战争了。” “可,这……”暮暮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有我在,我会帮你分担一些魔力的。”我说。 “好吧……”暮暮最后同意了。 三位公主站成一个三角形,将我和暮暮围在中心处。她们用尽全部力量,将体内的每一丝魔力都释放出来。与此同时,三股魔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它里面的力量将被送入我们的体内。没过多久,能量球便射出两道光,将我和暮暮包围。魔力流入全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非常温暖。但是很快,我这里就出现了问题:我的身体不是天角兽,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魔力,而刚才的那一瞬间就是,在身上感到丝丝暖意的同时,我感觉有一种力量在扼着我的脖子,令我感到呼吸困难。公主们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她们将魔力改为转移到暮暮的体内。尽管我也是魔力的载体之一,但和暮暮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很快,魔力传递的过程就结束了,和暮暮不同,我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等我站起身时,暮暮的角上还在冒着魔力火花。而三位公主,她们的可爱标志都消失了。 “你们快走,”老师告诫我们,“提雷克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但是从暮暮的状况来看,她体内的强大魔力显然还不是非常稳定,所以……我们只能跑着回到小马镇。而到了图书馆门口,已经是深夜了。刚到二楼,斯派克刚好在打哈欠,他听到我们的声音,懒洋洋地问我们:“嗯……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有什么事吗?”我刚想告诉斯派克,暮暮便用一只蹄子把我的嘴捂住,“没,呵呵,没什么。”然后她用余光示意我赶快休息,不要说话。虽然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我也只好照做了…… 可是,我们早已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就在闭着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眼前时而晃过一片光,时而眼前漆黑一片。为了能休息,我干脆蒙着头睡,这样还能舒服一些。 “快醒醒,银星!”但是暮暮一把掀开了毯子,“没时间了,提雷克就要来了!” “啊?什么?!”听到这句话,我吓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需要你保护好这里。”暮暮告诉我。 “那,那你呢?”我问。 “我需要练习一下控制这股魔力,”暮暮说,“可能要一会儿再见了。”然后她用那强大的魔力释放瞬移,离开了图书馆。过了一会儿,斯派克醒了过来,他告诉我他要去帮朋友们疏散镇上的其他小马,也早早出去了,只剩下我和奥罗威。 不知道提雷克吸收了多少魔力,所以我不得不到高处去观察。可是没过多久,地动山摇的感觉便传了过来——是提雷克!但是离得太远,我看不到他在哪里。为此我站在图书馆的中央,用全部的力量构造了一个魔法防护罩。同时,我还抓住奥罗威,把它留在我的身旁,以免它受伤。 但是,提雷克的攻击是那样地猝不及防。他发出的橙红色魔法光束极为巨大,原有的防护罩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迅速出现了裂纹。它就像橘红色的火焰,仿佛马上就要将我吞噬。我不得不继续释放魔力修补,但我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图书馆里的那些藏书是无法保护了,我只能尽力让自己和奥罗威不受重伤。于是我放弃了修补,但释放了一个小防护罩,用来保护自己和小猫头鹰。 不出所料,防护罩破碎的那一瞬间,我被震飞了,然后重重地撞到了橡树的底部。再抬头一看,头顶满是硝烟,有些地方还着了火;再看眼前,浓烟遮挡了我的视线,但仍能见到几片燃烧着的、飘飞的书页。 “不,不……”看着满目的破败景象,泪滴早已止不住,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这里,有我三年的珍贵回忆,我不想失去它……只是由于体力不支,我渐渐昏了过去。 “呜,呜呜!”猫头鹰的叫声让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环视四周,仍然是一片废墟,但至少不再着火了。但奥罗威还是在叫个不停:“呜,呜呜!”它一边叫,一边示意我看看前面。我疑惑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不已:天哪,什么时候,小马镇有了这样一座由彩色水晶搭建的、如此高大气派的城堡?顺着马流走去,原来是暮暮她们,一旁还站着无序和塞拉斯蒂娅公主。我迎面向他们走去,萍琪突然一把跑过来,我扑倒在地:“银星!想死你了!” “好了,萍琪……”我示意她让我起身,“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嘛……” “暮暮以为她失去了你呢!”阿杰激动地留下了眼泪。看着她们喜悦的样子,我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在我昏迷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以后再去了解吧~但是……从此以后,我和暮暮就要住在这座大城堡里了吗?我好怀念一起读书品茶,闲聊实验的日子啊…… …… 暮暮想笑,可她又笑不出来。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她打开窗子,望着远处那座经历了数十个世纪风霜雨雪洗礼的城堡。在太阳的照耀下,它依旧是那样光彩夺目,正如永远年轻的自己和银星…… 第31章 七彩旋律 第4年,4月11日,星期日 哇哦,时间飞逝,转眼已过去一个月了,心底的伤痛也都渐渐抚平了。闲暇的时候,我时常会登上城堡的露台——这里是制高点,可以眺望整个小马镇。但是我的思绪却都在那个残缺的树干上:一月过去,它还是那时的样子。古朴的颜色,怪异的形状,有几处还被烧得焦黑。走近的话,地上还能找到几张残缺的书页,还有一地黑灰——这是被烧焦后碳化的书页。至今仍记得初来乍到时,它生长得是多么繁茂。翠绿的叶子,高大的树冠,甚至顶层还可以用来做藏书室。但是现在……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 还好,我的日记本还在。它被我放在了地下室里,那里面的一二百本书倒是完好无损。大战过后,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卫兵把它们送入图书馆里,我才又见到了这位已有多时未见的伴侣。我翻开它,仅仅看了几页前面的内容,泪水便喷涌而出…… 见我连续几天都郁郁寡欢的,暮暮建议我到中心城高中那里玩玩,缓解一下情绪。可说来容易做来难,想要去那里,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我们需要再次打开传送门,”我说,“可又该怎样打开呢?” “这个……”暮暮思忖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做一个简易的魔力传导装置,但是这需要足够的魔力支持。” “没关系,”我说,“只要能打开传送门,怎么做我都愿意。” 暮暮笑了。她飘来两条皮带,一个指针盘,一个开关,还有两个电极(不知她在哪里找到这些的)。紫色天角兽把它们连成一个形似断开电路的装置,然后对我说:“银星,基本装置我已经完成了,但它的运转需要一定的魔力。” “嗯……”看着那个装置,再回想电路的样子,我的心中有了答案。 “我用幻术魔法做一个球形空间,然后我们一起把魔力注入进去,怎么样?”简单点说,就是用一个“容器”把魔力储存起来,用来作为能源。 “好主意,银星!”暮暮称赞道,“我们开始吧!” 谈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已经有了一个球体的影像。我点亮自己的角,然后在我们所处的空间中,又额外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球体空间。待球体成型,暮暮便开始向球体发射魔法光束——这也是一种变相的魔力传递。于是,一蓝一紫两道光束就这样一点点将它填满。 看着里面荡漾着的、略带水蓝色光泽的液体,我满意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开心了吧?”暮暮笑着问我,“来吧,让我们一起把它安放在装置上!” “嗯嗯!”我像匹天真的小马驹那样,高兴地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暮暮便拉动了开关。魔力像电流一样,迅速地流向另一端,最后在镜面是聚合。突然,一道强光闪过,镜子的中间又一次出现了传送门。 “玩得开心!”暮暮送别时对我说。我回过头,深情地望了一眼,然后走进传送门,向着另一个世界进发。 “朋友们,我回来了……” 睁开眼,眼前仍是那熟悉的场景。不过,看看自己的双手,倒是比第一次镇定多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我用双臂撑地,努力地让自己站起身来。照照镜子,哦~看看这白皙的肌肤,冰蓝色的眸子,柔顺的长发,再加上恰到好处的短裙——这……这真的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我吗? 不过既然是来散心的,就一定要去找朋友们。她们会在哪里呢?我将目光汇聚在了不远处的教学楼里。但是我踏出第一步后才发现,要想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比如说,像这个世界的生物那样走路…… 轻轻向前走了几步,我渐渐适应了后蹄的变化。然后加快速度,又绕着传送门走了几圈,直到自己可以快慢自如地变换速度的同时,又不需要双臂来保持平衡。 大厅里空无一人。一侧的展柜里,还是陈列着上次看到的那些奖杯,奖章和奖状。我甚至会想,如果那天我们照上一张合影,哪怕只有这一张,我都愿意……那样,也许我来这里时,就会隔着玻璃,假装在抚摸它一样。 “铃铃铃铃铃~”下课铃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也把我吓了一跳。我本想去找朋友们,可是现在……这么大的人流,找到她们也很不容易的。 “嘿,你好!请问你在等谁吗?”有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还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眼前的这个人让我害怕不已——橙红相间的发色,黑色的外套……余晖烁烁! “嗯,你,你想要做什么?”我把她放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拿开,然后害怕地倚着展柜。 “放松,银星,”她试图安抚我的情绪,“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但我被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但是她好像……还不是很熟悉我呢。 “银星?”我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朋友们,而她们则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们认识?”余晖烁烁有些尴尬地问。 “当然了!”云宝走到我身旁,把我一把搂在她怀中,让我感到十分拘谨,“还记得你被感化时,那个对你说出‘而我,代表团结!’那个女孩吗?”她说的不就是我嘛…… “没……没印象了,”对方陪笑,其实我也快忘记那件事了。 这时我注意到,云宝的身上背了一把电吉他,瑞瑞的肩上挂着一把形似琴键的乐器。“嗯,你们最近有什么活动吗?”趁着大家都不说话,我小声问道,“为什么你们的身上都有一种乐器?” “当然有,甜心!”阿杰回答,“最近学校要举办一场音乐会,我们都在为它排练最准备!” “而且呢——”萍琪拖着长调说,“我们正准备去排练呢。你来得正是时候,一定要听听我们的声音!”既然萍琪是这般热情,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在云宝的“护卫”下,我们来到了朋友们的排练室。地方不大,但是占地面积足够放下一套乐器。在柜子的旁边,我看到了一组鼓,一把贝斯和一个铃鼓。正在我好奇的时候,小蝶走了过来,拿起铃鼓,“这些是我们演奏用的乐器,”她解释道。其实这些我也认识……在中心城的体育场里,或是音乐厅里,总会有许多风格各异的歌手和乐队在那里演出。从这些乐器来看……她们看来是准备表演摇滚乐了。 “来吧,女孩们!”萍琪立刻坐在鼓手的位置上,“为我们的好朋友献上一曲!”话音未落,她已经开始打起鼓来。鼓点极快,而且十分连贯,我甚至已经想象到,接下来会听到怎样的声音…… 果不其然,电吉他的声音一响,演奏就开始了: 我们一度彼此分离,但现在不再烦恼顾虑 快看,我们的乐队已经起航,未来正在绽放 啊噢啊噢 当你漫步在校园,走过这长廊随处都可以感受到, 是的,我们是永远的坎特拉奇骏团。噢耶! 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会更好 你可以感受到我们是最棒的,我真心骄傲 噢耶~~我们会比以往更好 曾有段时间我们没办法回去,看透彼此的差距 这使你我分离,陷入孤独和空虚 但当今日你漫步在校园,朋友会遍布在你身边 是的,我们是永远的坎特拉奇骏团。噢耶! 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们会更好 现在我们已经回到正轨 真令人高兴,我们会比以往更好,比以往更好 哦~~哦~~ 我们会比以往更好 哦~~哦~~ 我们会比以往更好 一直到结束,我都听得意犹未尽。自从余晖烁烁被感化后,学校里一直都是一片祥和欢乐的景象。整首曲子旋律轻快,非常完美地展现了这种氛围。但令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演奏结束时,朋友们都进行了小马化(头发后面接马尾,耳朵变成小马耳朵)的变身?难道说……我和暮暮的离开,并没有带走当时带来的魔力,还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有一部分小马国的魔力!但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正是朋友们最高兴的时候: “哇哦,我真是太喜欢变身后的样子了!”瑞瑞高兴地说,“尤其是那对可爱的小马耳朵!” “可惜不能长久。”阿杰笑着补充。 “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问朋友们,“为什么只有当你们演奏结束的时候,才会出现小马化变身?平时其他的时候有过吗?” “没有,”云宝摇摇头,“不过这也够了!谁在乎呢?我的乐队不需要那么多的炫酷场面!”她似乎很满意现状。 “严格来说,是‘我们的’乐队,”阿杰提醒她,“乐队是一个团队,可不是只有你自己。” “好,好,知道了,”云宝有些不耐烦地说,“都一样!”阿杰也没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的目标可是音乐会啊!”为了避免争吵升级,余晖上前劝道。 “好吧,”云宝做了让步,“但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毕竟,我是主唱兼主音吉他手呢!” “余晖烁烁,请到教学楼大厅报道!”广播里突然想起了露娜副校长的声音,“余晖烁烁,请到教学楼大厅报道!” “要走了,我答应过校长,要带他们去参观校园,”余晖烁烁起身说道,“一会儿食堂见!” “一会儿见!”朋友们异口同声地和她道别,然后她出去了。 余晖烁烁离去后,朋友们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当然,因为已经熟识了彼此,回答起来也没那么,嗯……拘束了。朋友们对小马国十分好奇,她们问了许多许多不同类型的问题,比如小马国的生活方式,小马国的食物,我的住处,我的朋友们,我的学习生活,魔法的应用范围……诸如此类。我不能一一回答,但凡是她们想了解的,我都尽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们。不过为了练习,我不能占用朋友们太多的时间。所以谈了一会儿,我就让她们继续排练了。嗯……可是,朋友们好像还听得意犹未尽。 “再告诉我们一点吧!”萍琪精神萎靡地握着敲鼓的鼓槌,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在鼓上了。 “抱歉,萍琪……”我低着头,满脸歉意地回答,“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打扰你们的练习……” “嗯,不用这样的,银星,”小蝶走到我身旁安慰道,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在这个世界,不必太过拘束,就像在小马国一样。”她伏在我耳旁柔声说道。 “哦,好吧……”我小声说。 不过,我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因为午餐时间到了。正在我为自己寻找座位时,萍琪已经站在一张桌子旁向我招手了。 “这里,银星!”她兴奋地招呼我。 “嗯,萍琪,可是我还没点午餐呢……”我走到她身旁小声说。 “没问题没问题~”她拉着长长的调离开了。刚坐下不一会儿,一阵风又把我的,嗯……头发吹了起来。猝不及防间,只见萍琪从我头顶伸出一个餐盘,然后递到我面前。当然,餐具也早就放在我手里了。 “给你的!”然后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待我定睛的时候,面前已是一个蔬菜三明治,一小份水果沙拉,一盒苹果汁,还有……一块布丁?她从哪里弄的布丁?上次来这里时我就没看见…… 紧接着,余晖烁烁也进来了。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进来就直接坐在了阿杰身旁。 “所以,进展怎么样?”阿杰问。 “我不知道,”余晖满脸愁绪地回答,眼中满是疑惑,“这些女孩,她们,她们看上去……看上去有些奇怪。” “有多奇怪?这样?”萍琪适时地插道,同时把两根胡萝卜放在嘴唇上方。 “这样?”她又把两片生菜叶贴在眉毛上。 “还是这样?”她用嘴叼着胡萝卜末端的叶子,使其看上去像一对獠牙。 “哦哦哦,或者是……” “我想,还是让她自己来说吧。”云宝示意萍琪停下。 “嗯,我,我总觉得这些女孩,她们的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余晖说。 “是魔法的气息吗?”我问。 “很像,”她回答,“而且她们的胸前都挂着一颗红宝石。” “红宝石!”瑞瑞突然拍桌子叫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但她发现许多人在正注视着她时,瑞瑞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刚才有些太激动了。一颗宝石有多大?” “好了,瑞瑞!”阿杰不满道,“还是让余晖接着说吧。”接着她做了一个示意余晖说下去的手势。 “但是她们不让我碰。”她接着说道。 “嗯,这就有些可疑了,”瑞瑞说,“如果拿只是个装饰的话,又怎么会不让触碰呢?” “你的意思是……那有可能是她们使用小马国魔法的工具?”我接道。 “呃,是吧,余晖?”瑞瑞干笑两声,然后转过头来问余晖,显然她也不知道。 “也许吧……”余晖说,“但我还没见过她们用那些宝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忽然,食堂的大门开了,三个女孩踏着妖娆的步伐走进食堂。领头的女孩橙黄色头发,玫瑰色眼睛,一身紫色的装束显得十分妖娆;第二个头发紫绿相间,一件深粉红色夹克,一条近乎紫红色的裤子;第三个有些不同,深浅蓝相间的头发,长长的辫子,看上去少了几分敌意。她们的看上去都像是浓妆艳抹的样子,眉毛弄得很长,身上的气质也与其他女孩格格不入。她们边走边唱着歌,歌声非常有吸引力,但我隐隐感觉到,这是她们施法的过程之一。果不其然,她们开始煽动食堂的气氛: 我们听说你们团结一致,听说你们想在学校里玩摇滚 我们想到一个更好的点子,能够打破现在的所有规矩 当自己能够变的更为突出、闪耀,为什么还要要假装我们都一样呢? 更为闪耀 现在获得荣耀的机会来了,你是懦夫还是战士? 我和你,你和我,为什么不看看谁更优秀? 我们不必装作是一模一样的人 噢,一点小小的争斗又有什么错误? 还是你们害怕试音失败呢? 你要明白,你就是明星,是的,你就是与众不同 不论你(的胜利)伤害了谁,只要你证明自己是最棒的就可以了 自己是最好的?我不敢相信。谐律精华的力量是需要六(七)股力量合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的,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非常优秀,也都渴望胜利,因而会有一些小小的争斗。但竞争过度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我担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噢~战斗吧!你们都想要获胜! 让我们来一场战斗,乐队间的战斗! 让我们来一场战斗,所有人都参与的战斗! 让我们战斗吧!战斗!战斗!战斗! 乐队间的竞争! 战斗! 她们的用意很明显,因为得知了我们要举办音乐会(从余晖烁烁那里),所以想将这次本为表演性质的演出变成了竞争性质的比赛。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她们胸前的宝石发了光: 我和你,你和我,为什么不看看谁更优秀? 我们不必成为是一模一样的人 噢,一点小小的争斗又有什么错误? 我将会通过试唱 噢~战斗吧!你们都想要获胜! 让我们来一场战斗,乐队间的战斗! 让我们来一场战斗,所有人都参与的战斗! 让我们战斗吧!战斗!战斗!战斗! 乐队间的战斗! 歌曲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食堂里嘈杂的争吵声,伴着绿色的烟雾——很显然这些是小马国的魔法。但是她们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哇哦,他们真的变得怪怪的了!”萍琪用为难中带着忧愁的眼神看着其他同学 饭后,我们一同去了塞拉斯蒂娅校长的办公室,希望能让校长注意到这些女孩身上的奇异之处。可是,我们来晚了。 “闪耀?”云宝难以置信地反问,“这就是她们乐队的名字?” “是的,”校长回答,“这是她们的想法。” “可是,可是我们不能让三个新来的参加音乐会!”云宝辩解道。 “不,没有音乐会了,”露娜副校长补充,“音乐会将改为乐队大战。” “为什么?!”云宝愤怒地拍桌子道,“她们不过是新来的,为什么要听她们的主意!” “因为我们觉得,乐队大战也是个不错的想法。”校长回答,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和副校长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绿光,而且这绿光的颜色……和我在食堂看到的绿色烟雾的颜色一样。我猜想,她们一定是对两位校长施了魔法,而刚才和云宝说的那些话,都是按照她们的旨意来说的——简而言之,就是她们已经被那三个女孩控制了。 “这……”云宝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我们只得作罢。 下午朋友们没有课,我们七个便聚在传送门那里休息。望着那扇门,萍琪感慨道:“啊,也不知暮暮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确实,我们六个所代表的谐律精华必须要有魔法之元的帮助,没有它,仅凭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朋友们相结合。但是萍琪这样一说,让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门里:门还开着。 “女孩们,”我对大家说,“我刚才发现,传送门仍然开着。也许……我可以回去,然后把暮暮带回来。” “真的?”余晖问,“那真是太好了!见到暮暮时,记得帮我们转达那些女孩的情况,让她想办法帮我们对付她们。” “嗯。”我点点头,然后走进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一端,是城堡里的图书馆,此时恰逢朋友们都在这里。她们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仿佛在问:“银星,你去了哪里?” “哦,银星!”暮暮刚刚把塞拉斯蒂娅公主新送来的一批书放好,就看见了刚刚四蹄着地的我,“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还好,”我说,“但朋友们遇到了麻烦。有三个女孩来到了学校,她们用歌声把食堂的氛围变得十分危险,似乎两位校长也被控制了,她们需要你的帮助,所以让我来找你。” “用歌声,改变氛围?”暮暮有些迷茫,可能她不知道我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看,暮暮,”云宝这是突然说道,“那里面有本正在风光的书呢!” 暮暮走过去,把那本书拿了出来,“哦,这不是书,是塞拉斯蒂娅公主送给我的日记本。”她笑着解释,“而当它发光的时候,就是有消息了。”她打开日记本,开始读上面写的内容: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不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麻烦,有几位女孩胸前挂着红宝石,她们用歌声在逐渐如期这里。而我觉得,她们更像是……海妖。 “啊!”暮暮吃了一惊,然后立刻从书架上飘出一本书,好像是关于小马国奇异生物的:“书上说,海妖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生物,它们的歌声十分动听,但会因此改变小马的心智。它们会带来战乱和纷争,而这些力量的来源,是它们身上的那块宝石。一旦宝石破碎,它们的歌声用魔力都将不复存在。” “但那时,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击碎海妖身上的宝石,所以白胡子星璇用他的魔法,把它们流放到了另一个世界。”暮暮向我们介绍。 “现在看来,那个世界就是……”我不想说了。 “没错,”暮暮点点头,然后接着念道: 我们目前对此毫无办法,希望您能尽快想办法帮助我们。 您的学生, 余晖烁烁 很显然这是一封给老师的信,但是她不知道,那个接收消息的日记本在暮暮这里。我想,她们应该是担心传送门中途失效,才会这样做的。 “所以,你和银星又要进去了吗?”瑞瑞问。 “是的,”暮暮回答,“但别担心,我已经把能量源从银星的魔力换成了日记本,它能源源不断地问传送门提供魔力。我们会尽早回来的。” “说到去那边,怎么能忘记我呢?”斯派克说,“反正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平行形态。” “我们会想你们的。”我接道。 “尽早回来啊!”萍琪不舍地说。 “准备好了吗?”紫色天角兽回头问斯派克。 “准备好了!”小龙做了一个准备起跑的姿势,然后一前一后进了传送门,我则是慢慢走了进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想这次朋友们就不用守在门前等待了。 睁开眼,余晖烁烁正伸出手,准备帮暮暮起身,但是暮暮的眼神……好像对余晖还是有些敌意。“怎么了,暮暮?”我问,“不想让余晖帮忙吗?” “没有,”然后她把手搭在余晖的手上,然后站起来,“刚才只是担心……余晖还会和原来一样。但是现在不了。”再看看余晖,她的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 “抱歉……”我低着头说。 “这不怪你,银星,”余晖说,“是我过去做得确实太过分了……” 既然迎回了暮暮,也没有必要去重提那些旧事了。萍琪为了庆贺暮暮回来,也为想出好办法,她拉着我们去了甜品店——就是这个世界的糖块屋。 接过萍琪递来的饮品,谈话也就开始了。和我来时一样,朋友们先问了暮暮的学习生活,还有小马国最近发生的事,暮暮一一为她们做了答,小蝶怀里的斯派克,也抓着狗饼干,不时地插上两句。久别重逢,总有许多话想说。 但是很快,我们就切入了正题。“呃,暮暮,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云宝拿出一个方盒子,放了一小段动作,好像是她在弹吉他时变身的情景。“为什么我们每次在演奏乐器时就会变身呢?” “嗯,我也不清楚,”暮暮喝了一口饮料回答,“可能是你们在演奏的时候,会将各自谐律精华的力量展现出来吧。” “还是说说那几个女孩吧,”暮暮想办法转移话题,“据我所知,那三个女孩原是小马国的海妖,被伟大的魔法师白胡子星璇流放至此。她们的力量来自胸前的宝石,她们的歌声会带来纷争,还会让人们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但实际上,她们是在借唱歌的过程从我们身上汲取力量,然后让我们陷入争吵,从内部瓦解。” “所以,这就能解释她们在食堂里的所作所为了。”阿杰说。 “没错。”暮暮说,“你们的身上还有魔力,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找个机会试一试。” “一会儿学校里会举行一个赛前小聚会,”瑞瑞说,“我们可以在那时试验。”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动身了?”暮暮问。 “不用着急,”萍琪抢道,“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充裕的很。” “嗯,我想,这次就不需要我了吧?”我小声问朋友们。 “哦?银星,你有什么事吗?”阿杰问。 “那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我只是不想去。 ““没关系的,银星,”暮暮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如果不想去的话,你就在先这里等着,一会儿在教学楼门口处集合,怎么样?” “哦,好……” “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见!”除了我,其他人的杯子早已是空的了。 对我而言,摇滚听起来还是有些嘈杂的。可能是音乐世家的缘故吧,我早已习惯了柔和的音乐,而猝不及防地听到刺耳的、嘈杂的声音会让我感到非常不适……当然,这并不是不去的借口。实际上,我不想去是因为,是因为……我并不知道该如何施放自己的魔力。 但仔细想想,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帮助暮暮。她还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变身,也不能说明朋友们的变身是不是巧合。思来想去,我悄悄来到了聚会室的门口。 “友谊,是魔法!”没想到恰逢暮暮和朋友们施法的时候。但是,没有彩虹,没有光芒,没有变身,也没有腾空,只有周围异样的目光和三只海妖的嘲讽。我觉得朋友们也许会想办法离开会场,又不希望她们发现我,我只好到约定的集合点去等她们。 过了一会儿,朋友们垂头丧气地过来了。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过去和她们打招呼:“怎么样?效果还好吗?” “不,糟透了,”暮暮垂头丧气地说,“我们的魔法居然不灵了,这完全说不通啊!” “嗯,我记得上次你们打败我时,是用了皇冠的力量的,”余晖说,“难道是因为没有皇冠的缘故?” “不应该,”云宝说,“那我们在演奏乐器时为什么会变身?” “这……”云宝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想,可能是因为使用魔力的方式不同吧,”我说,“因为你们都是在演奏乐器时变身的。我一直觉得魔力不会因为皇冠的离去而消失,只是你们使用魔力的方式需要改变。” “也就是说……想让暮暮使用魔力,就要让她用乐器?”萍琪以极快的速度问道。 “萍琪,我……” “我这里有许多乐器呢,就看你想用什么了!”没等暮暮话音落下,萍琪又说完了一句,还拿出了好几种乐器。“小号?锣?单簧管?还是班卓琴?”然后她又拿出一种不知名的乐器弹了一段:“哦……真惬意。”萍琪说。 “呃……不了,”暮暮谢绝了萍琪的好意,“我想我只是唱歌就好了。”其实是因为刚才萍琪拿出的这些乐器,暮暮一件也不会用而已。但换作是我的话……其实我自己也不会用…… “什么?唱歌?!”暮暮的选择让瑞瑞吃惊不已,“亲爱的,如果你要唱歌,那就要负责为大家写歌!” “写,写歌?”暮暮感到奇怪。 “没错,写歌,”云宝说,“音乐节上表演的曲目都是乐队自己作词作曲的。但我想……乐队里没人比你更擅长这个。” “真的?”暮暮说,“这……这应该难不倒我。”看上去她应该是答应了。 “所以……如果你们没事了,那我、银星和斯派克就先告辞了。”说着暮暮准备离开。 “你们要去哪里?”阿杰问。 “图书馆,”暮暮答,“上次我们在图书馆里借宿了一晚,所以……” “你在开玩笑吗?!”萍琪一把搂住我和暮暮,“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走吧,女孩们!到我家开派对了!” “耶!”朋友们的举臂赞成。在大家的拥簇下,我和暮暮被带到了萍琪家中。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这里的糖块屋和萍琪家是分开的。在小马国,萍琪家就在糖块屋楼上。一开门,满眼都是粉红色。粉红色的床铺,粉红色的地板,粉红色的抽屉,甚至……粉红色的墙壁。这看上去或多或少会有种视觉疲劳的感觉……迎接我们的是一个面色深灰,头发暗紫,一身朴素的青灰色旧衣,眼睛却很有特色的一个女孩。她见了我们,慢慢地眨了一下眼,慢条斯理地、几乎毫无感情地说:“欢迎光临。”看着她,我表现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没想到刚进家门,气氛就会这么尴尬。 “这是我的姐姐,石灰!”萍琪向我们介绍,“你们看!”她是在说我和暮暮,“快和她打个招呼吧!”虽然之前见过了石灰,但在这个世界,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你好。”暮暮毫无压力。 “你,你好……”我怯怯地回答,身后的小蝶见我面色似乎不太好,于是一只手上前,轻轻放在我的右肩上,以防万一。其实我,我……我只是太害羞而已。 “请进吧。”石灰淡淡地说,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应该是她自己的卧室。 既然是萍琪家,应该不必再穿身上这一套了。正当我猜想朋友们会穿什么的时候,萍琪到屋里拿了几套睡衣出来。“来吧,一人一套!”她的热情倒是让我倍感亲切。因为…… 尽管屋子里都是女孩,可我仍然有种拘谨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太陌生了吧,我甚至没有勇气在朋友们面前解下身上的扣子。“银星,你还在等什么?”萍琪问我,“在我家里,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没有必要那么拘谨啦~虽说是如此,可我还是做不到。看着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换上睡衣,我心中的恐惧感开始越来越强烈。 “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吧!”萍琪直接跑到我面前,一手抓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开始飞快地解扣子。 “啊!”被她这样一吓,我害怕地叫出了声来,但是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飞快地,她把我的双臂从衣服上褪了下来,然后轻轻一转身,我的上身只剩下一件洁白的短衣。而我,早已全身发软,只能是红着脸,看着她褪下我的上衣。 “唔~好可爱哦!”萍琪看着我害羞的样子说。经她这样一说,我反而觉得更羞涩了,脸的颜色已是像苹果皮那样,而且还热得发烫。 既然上衣已经完成了,下面的裙摆自然也不能放过。萍琪在我的腰部(在介绍关于这种生物的形体构造时看到的)轻轻抚摸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为止。但是她触碰的感觉就像在用羽毛瘙痒腰部一样,可是我却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萍琪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然后从后面轻轻一解——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在朋友们面前展露无遗了。尽管身上还有短衣,但它们只能遮住身体的极小一部分。我,我……我只能红着脸,等待萍琪的下一步行动。 “然后呢……”萍琪似乎示意坐在床上的朋友们(包括暮暮)让开一下。同时我感觉,她在从上到下地打量我。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前胸。 “这没什么好害怕的,银星,”萍琪说,“我们六个经常在一起,早已经习惯了。而且我相信,你也会习惯的。” “我,我……”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哦,对了,还有袜子!”萍琪突然说道,“这个就不用我帮忙了,你自己来吧!”于是我用力把那双袜子从腿上慢慢褪到脚踝处,再把它们一次脱下来。 换上天蓝色的睡衣,我坐在萍琪的大床上,试图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地板上的朋友们则玩得不亦乐乎:萍琪似乎在用上次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个小方盒子看着什么;阿杰和云宝在一旁比试着一种电子游戏;一旁的瑞瑞要和小蝶合影,但是斯派克却突然出现在了照片里……至于暮暮,因为她要负责写歌,于是她朝云宝要了作词的笔记本,手里拿着铅笔,思考着该怎么写。但是看她焦躁的神情,似乎毫无头绪。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披萨来了!”朋友们刚一听到铃声,就一同冲向了门口。呃,什么是批萨啊? 暮暮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银星,你们想要披萨吗?”萍琪嘴里叼着一块馅饼似的食物问我们。 “哦,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穿上拖鞋下床。 短短几分钟内,四盒披萨就已摆在了厨房里的餐桌上。它们表皮金黄,上面还有蔬菜和水果。“快来尝尝吧!”萍琪招呼我,“就猜到你们会回来,所以我提前订了!” “萍琪,这……” “快坐下吧!”萍琪将我按在椅子上,然后把一块披萨直接塞进我的嘴里。 “呜,呜呜!”我想说话,但披萨太大,仅仅是一小块,就几乎填满了整个口腔的空间。看着朋友们用手托着披萨的底部吃,我想……还是入乡随俗吧。 很快,太阳就开始逐渐西沉。夜幕降临了,朋友们也累得打起了哈欠。云宝和阿杰最累(她们一直在打游戏),她们率先躺下休息了;瑞瑞和小蝶紧随其后;即便是精力充沛的萍琪,也开始打起了哈欠:“啊~我先睡了,暮暮——”话还未说完,就响起了呼噜声。奔波了一天,疲惫也是很正常的。我想我也该休息了。 “醒醒,银星!”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醒醒,我们要出发了!” “嗯……出发?”我梦呓道,然后用朦胧的视野看到,自己面前的是暮暮“去哪里?” “去阿杰家,”她回答,“朋友们会在那里练习。她们已经准备就绪了,快点吧!” 哦……”我吃力地从床上起身,换上衣服,然后和暮暮一同离开了萍琪家。我想,我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吧…… 作为乐队的主要成员之一,暮暮一定要把自己最完美的声音展现出来。可是连续几次都失败了,这让朋友们有些气馁。但真正挑起争端的,是瑞瑞的演出服。 “听着,瑞瑞!”阿杰愤怒地说,“我们没必要穿那么花哨的东西!” “哈!”瑞瑞不满地回应道,“哪有乐队表演时不穿演出服的!”一边说,她一边又换上了一件。对于她们的争端,我们也束手无策。我悄悄走到余晖身旁,问道:“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也不是,”余晖回答,“但她们这样屡次争吵下去的话,我们恐怕第一轮就会被淘汰。” “是啊,”我感慨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停下来呢?” “好了!”云宝叫道,“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我们就要迟到了!” “迟到?!”朋友们听到这句话,整理的速度立即加快了一倍。可对于暮暮来说,这真是太糟糕了——她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练习呢!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咽下苦闷,为乐队之战做准备。 我曾以为那三个海妖会故意让我们晋级,但其实不然。为了能安抚其他学生躁动的情绪,她们必须操纵两位校长把比赛弄得激烈一些。有多激烈?,甚至双方上场下场的时候,彼此间的目光都是冰冷的,丝毫没有感情夹杂其间。我想把这个发现告诉暮暮,但看到她难过的神情,也只好作罢。我不希望让她陷入更深的迷惘与愁绪中…… 抛开思绪,面前的比赛才是最重要的。校内一共有十六组乐队参赛,采用淘汰赛制,两两对决,评委由两位校长担任。现在我们只知道,两位校长已经被操纵,但我们并不清楚海妖们会不会故意让我们被淘汰。而我们要做的,只要保持内部和谐,彼此不反目即可。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出场了(我和余晖留在后台看朋友们表演),瑞瑞却还没有到位,这让阿杰十分气愤。“瑞瑞又去哪里了?不会又去弄那些花哨的衣服去了吧!” “哦,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时,瑞瑞的身影匆忙地出现在后台。 “瑞瑞,你去哪里了!”云宝也指责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然是换衣服,亲爱的,”瑞瑞不以为然,“没有一身靓丽的演出服,怎么能在舞台上表演!”看上去似乎只是件小事,但在我眼中,朋友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在越来越大,积怨也越来越深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们也会像其他同学一样,相互争吵,埋怨彼此……这可不是我希望见到的。可是我,我…… 我悄悄蹲在地上,试图掩饰自己的伤感。不过,余晖的目光基本都停留在了暮暮和朋友们的身上,所以她并没有注意我。 不知道她们唱的歌叫什么名字。它的旋律十分欢快,细细品味的话,还能听到一种对团结的渴望。为了不被观众和评委发现,我和余晖只能藏在幕布后面,静静等待演出结束,至于舞台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但是……也不能一眼也不看。所以,余晖悄悄掀开幕布的一角,此时看到的景象却令我们吃惊不已:舞台上,瑞瑞在舞台的左右两侧不停地折返着,她的双臂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让她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余晖无意间注意到了地上的彩带屑。 “彩带屑?”她对此很不解,“这是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萍琪拿来活跃气氛的吧。”我猜测。在小马国,萍琪每次都会在大炮里灌上各种彩纸屑和彩带。 余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表演结束了,朋友们的脸色都是阴沉的,似乎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哦,你们回来了!”但我和余晖还是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来问她们,“表演怎么样?” “完了!完了!我们毁了这一切!”瑞瑞的演出服坏了,她仰面痛哭地说。 “够了,瑞瑞!”阿杰愤怒地指责她,“如果不是你那可笑的演出服,我们根本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那又怎样!”对方歇斯底里地嚎叫着,“登台表演一定要穿演出服!”她仍然坚持自己的理念。 “萍琪,这些彩带屑又是怎么回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旁的云宝开始指责萍琪,“我们的表演不需要这些煞气氛的东西!” “可这是为活跃气氛用的!”萍琪辩解。相比之下,一旁的小蝶还好,但我和余晖也不想问太多。原本乐队中就已经埋下了不和谐的种子,我们都不希望它继续生根发芽。 “你们别吵了!”还是余晖平定了这一切,“我们现在需要团结起来。刚才你们争吵的场景,就是海妖们想看到的样子!” “谢谢,亲爱的,”瑞瑞用古怪的语气回答,“但是我无法忍受那些批判我的时尚品味的人!”她的话很明显是给阿杰说的。而阿杰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要团结起来,”我对大家说,“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在后面。” 可经过了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接下来的几次比赛,我们好像每次都会弄出一点状况:不是小蝶因为用铃鼓少打了一拍而被云宝斥责,就是暮暮在朋友们的重压之下因为词写得不好而被团团围住,甚至后期在谷仓里练习的时候都会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每个人都认为其他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冲突就这样产生了。 三天过去,我们顺利地进了四强。很快,四强赛的第一场,一支队伍就已经被淘汰。我们的对手是,嗯……崔,崔克茜的“帽子戏法”乐队。记得看过一次他们的表演,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实力上都不落下风。我原以为她们很快就会和好,像之前那样,可是我错了。尖锐的矛盾让她们甚至直到上台之前都不能达成一致,比如唱哪一首。我隐隐觉得有些担心,但我又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传递下去,于是独自一人来到传送门面前散心。看着那面镜子,我的心里顿时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 “嘿,银星!”余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找到你了。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啊?”她温柔地问我。 “嗯,我……”我低下头,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裙摆上。 “看上去你有很重的心事啊,”她把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没事的,说出来吧。”我回过头,看见她脸上的微笑,还有和蔼的眼神,感觉……她已经从里到外地改变了。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强横的余晖了。 她来到我身旁坐下。“还在想乐队的事情吗?”余晖询问道。 “嗯,”我轻轻点点头,“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觉得……” “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她们什么忙……”声音越来越轻。说罢我扭过头,不愿和余晖的眼睛对视。余晖没说什么,我们就这样静坐了许久。 最后,还是余晖先开口了。“知道吗,”她说,“当暮暮将我从坑中拉起时,我就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即便是现在的我,也会遭受其他同学的非议。我也很伤心,但我知道,自己曾经犯下了多么深重的错误。那时我意识到,要让他人接受新的自己,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我不能苛求自己用多么短的时间来改造自己,我只希望大家能转变对我的看法。”她的话似乎与我所想并无多大联系,但这让我意识到,我们是一个整体,即使你的力量微薄,也应该尽力奉献出来。虽然心情有所好转,但愁绪却仍萦绕在心头。 “好像……不是因为乐队的事情而发愁啊……”余晖说,“不如我们去唱唱歌,调剂一下心情吧!”她一边说一边要拉我站起来。 “嗯,不过,什么地方可以唱歌呢?”我问,“这时候练习室都应该被占满了吧?” “不会的,”余晖说,“现在只剩下三只乐队了,而且我们的‘彩虹音爆’乐队有自己的练习室。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乐器吧!”她推开练习室的门,里面除了一些散乱的乐谱和朋友们的物件之外,没有其他的乐器了。不过也好,我不会乐器,即使余晖找来,我也不会演奏。但余晖的话……我就不清楚了。 ““什么也没有啊,”余晖说,“我们再去其他练习室看看。” 对其他参赛队伍来说,比赛已经结束了,但他们还要在剩下的队伍中,选出自己支持的那一支,或者说,他们要看最后的比赛,因此这些练习室也就被闲置了。走访了几个之后,余晖在其中一间来找到了一架钢琴。“银星,快来!”还在走廊里的我听到余晖的呼唤声,“我找到了一架钢琴!” 我循声赶到时,余晖刚刚掀开琴盖。“来弹一曲吧!”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望着黑白相间的琴键,记忆又飞回了邂逅钢琴的那一刻…… 其实,我,嗯……其实我并不是对音乐一窍不通。最初父母期望能把我培育成像他们一样优秀的音乐家,就像星光家族一直以来的那样。所以刚刚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会安排我坐在琴凳上,蹄挽蹄地教我识音、认谱。虽说接受了一些,但速度并不是很快。没过几年,妹妹银光出世,父母又忙于照顾她,还要兼顾工作,于是把我交给了伊索管家——在此之前(甚至是我出生之前)他一直是家里的管家,因为父母太忙了,但总要有小马来管理这个家。和管家在一起的生活,让我渐渐对乐器失去了兴趣,但是这也使我另一种事物有了浓厚的兴趣——那就是魔法。没过多久,父母就发现了我对魔法的兴趣和对知识的渴望,于是把我送进了魔法学院。然后……我就一点点成为了现在的样子。至于音乐……那是小妹妹的爱好。 但许久再未动过琴键,难免有些生疏。可……可我还是想试一试。于是我坐在琴凳上,一边合眼回忆当时的场景,一边想着应该弹什么样的旋律: “首先要把蹄子轻轻放在琴键上,然后用力压,不要用太大的力度。来,试一试!” “按下琴键的时候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没错,这就是琴键发出的声音。钢琴就是这样,同时按下不同的按键,再按照一定的曲调,最后弹出来的、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就是我们常说的乐音……” …… 爸爸妈妈教导过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我用右手按下了第一个琴键。在它的声音消失之前,我又按下了第二个琴键。我又弹了几个音,感觉声音连贯了,便即兴弹起来,只要是想出的音调,都会被我按出来。 曲终之时,我轻轻合上琴,一旁的余晖为我鼓掌。“天哪,银星,”余晖惊叹道,“我从未见过你有这么精湛的技艺!” “嗯,谢谢……”我小声说,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以前还有些许印象而已。” “没必要不好意思的,”余晖笑笑,“每个(匹)人(马)都有许多长处的,只是他们很少表现出来。” “可是……我的能力能对朋友们有什么帮助呢?”我问,“我又不会她们手中的那些乐器……” “嗯……”余晖陷入了深思,也许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早了。有时我觉得自己非常失败,当朋友们身陷困境时,我却不能帮助她们…… “乐队大战四强赛第二场即将开始,请参赛选手立刻就位!”广播里突然响起了副校长的声音,“乐队大战四强赛第二场即将开始,请参赛选手立刻就位!” “快走吧,”余晖招呼我,“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哦!”跟着余晖的脚步,我们匆匆赶到了比赛现场。面对朋友们愤怒的眼神,我们连头也抬不起来。但在比赛当前,我们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些小的分歧。 但就在我们以为一切将会回到正轨时,台上的表演却让我们又一次紧张起来:所有的聚光灯的灯光都聚集在云宝一个人身上,而她的耳朵似乎马上就要变形了,后背的翅膀似乎也马上要出现了。余晖见状,立刻飞身从幕后冲出。我想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宝被她扑倒在地,而她的吉他打到了阿杰,而后退的阿杰最后撞倒了瑞瑞。当一切被呈现在观众面前,害羞的小蝶尖叫着跑进了幕后,只剩下舞台上的一片狼藉和不知所措的朋友们。我偷偷从幕后看到,云宝用满是怒火的眼神望着余晖。 “看哪,是那个变成坏恶魔的家伙!”阿绅的声音从观众席上响起。这时一切几乎要失控了,观众席爆发出了极大的嘘声,还有人往舞台上扔空易拉罐和果核。遭受同学们的辱骂,面对糟糕的表演,大家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不久,崔克茜上台,看看他们的精彩表演,还有相当默契的配合,真令我们深感惭愧……有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决赛席位一定会属于他们。 可是……一切真的会如我所愿吗?公布结果时,我才明白——这场乐队大战就是一个骗局!它令我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还因为我们内部的分歧,致使彼此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甚至性情最温和的小蝶,也有好几天不愿理我…… 自然崔克茜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的,我们也是。但是事已至此,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最初的希望,最后却化成一场空……当公正的天平开始倾斜,深陷其中的我们,又还有谁,能看穿海妖设下的危险陷阱?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崔克茜居然在我们演练的时候突然出现,把我们“送”进了地下。“你们就在这里待到比赛结束吧!”她狂妄地笑道,“我,崔克茜,一定是冠军!”最后的决赛将在今夜举行,恐怕我们是没有击败海妖们的机会了…… 当我睁开眼时,余晖正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我。“你怎么样了,银星?” “嗯……”我想起身,但感觉头胀胀的,而且非常重。余晖见状,立刻安抚我躺下:“别动,你还是躺下休息吧。”我半睁着眼,看着她的眼睛:水绿色的瞳孔里满是关切,看到这一幕,很难想象她竟有那样不堪的往事。我强挤出一丝微笑,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我太累了。 也许……就这样睡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情总会出现转机的,对吧? 但是我忽略了一件事:乐队内部的严重分歧。没过多久,我就被一阵嘈杂的噪音吵醒——那是朋友们毫无顾忌地批评和挖苦彼此的声音。她们争吵的同时,我看到她们的身上有一股绿色的魔力涌出,穿过天花板,向舞台上的一点聚拢——那应该是海妖们的位置。与此同时,我们在上面听到了她们的歌声: 欢迎来到我们的秀,接下来会让你们明白 我们的时代降临了,而你们的时代即将结束 感受音乐的狂澜吧,当它扑面而来,你们都躲不掉 音乐会让你们留下,让你们崇拜我们 嫉妒吧,你们都想要成为我们,我们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现在该奖励我们了 你们需要我们,聆听我们的歌声吧 我们无人可挡! 她们的声音在我听来,竟是那样的可怕。吸收了无数怨念的她们,想必也要恢复实力了,那是我们就未必是她们的对手了。我很希望面前的一切能尽快结束。再看暮暮,她已经绝望了:“我本应该在这时做些什么来帮助大家的,”她低声自责道,“但我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我该怎么办?”也只有余晖,她听着上面的歌声,飞快地环视了四周,然后站在朋友们中间:“你们不要再吵了!”声音不大,但非常有魄力,“这些海妖以我们的怨念为食,你们争吵得越激烈,她们的力量就会越强。别忘了,我们曾经是一个团队,为什么现在却几乎要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朋友们都默不作声了。 “我们需要团结的力量,”她一边说,一边拉起颓唐的暮暮,“挚友之间总会有分歧,”同时她又向我走来,把也我从地上拉起,“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友谊,我也会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大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是啊,”阿杰回忆道,“还记得刚来这里时的那张合影吗?” “当然,”瑞瑞附和,“那时我们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啊。” “曾经是,现在也可以是。”我挽住瑞瑞的手,“让我们为了这份珍贵的感情,战胜面前的困难!”话音未落,余晖第一个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云宝,萍琪,小蝶,阿杰,也都把手放了上来。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一定能战胜海妖们。 但是,想要战斗,就必须想办法出去,而大门又是紧锁的…… “一起来,”余晖招呼道,“我们合力把门顶开!”大家一起聚集在门前,正要全力以赴时,门却突然看了。最前面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再看门外,居然是斯派克——一开始我以为他也在里面。“斯派克!”看见小狗,我惊喜地叫道,“你是怎么找人来救我们的?” “抱歉来晚了,”斯派克说,“大家几乎都被海妖们控制了,所以我只能找没有被海妖控制的来救你们。”说话的时候,那人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她有一头蓝色短发,白色短袖衬衫,带紫色花纹的裤子,还戴着一副紫色镜片的眼镜,头上架着耳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又一直想不起来…… “是她?”暮暮诧异地问道。 “嗯,”斯派克点点头,“她的耳机一直都没摘。”那人竖起了一个手指。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余晖。 “我们要尽快到海妖那里,”她回答,“这次我们一定要让魔法起效。” “别忘了出场服!”瑞瑞补充。 “瑞瑞,我突然觉得……你那些衣服还不错。”阿杰突然说。 “真的吗?”瑞瑞面对阿杰的赞美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这,这真是……” “所以,表演时我可以穿一件吗?”阿杰接着问。 “当然可以!”瑞瑞从门外的一角拉出一个可移动的小车,上面挂满了衣服:“快来选吧!” 走上演出台对面的山坡,我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海妖们。她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对形似鱼鳍的,嗯……翅膀?应该不是。她们的周围,绿光依旧环绕,我想我们该加快速度了。可与此同时,我们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问题:如果我们在这里唱歌,那对面的同学们能听见吗? “滴滴!”刚才救我们的那个同学把一辆车开了上来。“这,这是……”就在我和余晖诧异时,那辆车居然变形了,它的尾部变成了聚光灯,整个车体增高一截,最前面还多了两个巨大的音箱。而在我们身后,阿杰、瑞瑞和萍琪,顺便把乐器也拿了过来。“这下好了!”云宝激动地说,“来吧,女孩们!让我们用歌声打败她们!” 待所有人就位,萍琪打起了节拍:“1,2,1,2,3!” 不要随波逐流,欢呼出我的名字 我不是来这儿寻求,声名远扬或身败名裂 唯一想要的 只是音乐,音乐,存在于灵魂中的乐曲! 勇敢打破束缚!让自己重获自由,耶~ 放开手,只管听从内心的感受,耶~ 唱出心中的旋律~让音乐开启未来 音乐让你与众不同 重回正轨的彩虹乐队,无惧任何挑战。听着她们的歌声,感触更深了一步。不过,海妖们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开始了反攻: 我们储存的能量,就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还要更多 我们将释放能量,在此时终结你们! 妖媚的歌声变成了令人战栗的吼声。为了应对这股力量,萍琪加快了打鼓的频率,朋友们也各自用乐声的魔力与海妖们抗衡。但是海妖的声音的穿透力太强,包括暮暮在内,朋友们纷纷被这阵声波冲倒,演奏也暂时停止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因为话筒滚到了余晖的面前。她迟疑地捡起话筒,看着我。而我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不要害怕,唱出来吧! “余晖烁烁,我们需要你!”看到话筒在余晖手里,暮暮也这样说。不知余晖会怎么想,但是,是时候背水一战了。 她选择了唱下去,一边唱一边将朋友们扶起: 你们永远无法打败我,你们永远无法战胜这样的我 我的朋友们让我重新振作,而不是只为了让人追捧而歌唱 她扶起暮暮,于是两个女孩开始共用一个话筒唱: 我们要让你们明白,我们不会轻易放弃 我们音乐是即将爆炸的炸弹 你们可以反抗 但是我们有友谊的魔力作为最后的武器! “加油啊,彩虹乐队!”我怀中的斯派克也高呼道,“你们是最棒的!”听到他这样说,我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他刚才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 唱出心中的旋律,让我们击败对手 团结一致,我们将永不畏惧黑暗 我们大声歌唱,让人群随音乐舞蹈 因为音乐,我们的友谊 幸免于难,幸免于难! 七股魔力汇聚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天角兽。它汇聚魔力,向着海妖们所在的方向射出一道巨大的彩虹光束。待到魔力散去,我已经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了,只有同学们的呼喊声。我想我们成功了。 回到舞台上,大家都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这一次,没有嘲讽,没有人从中作梗,而是实至名归。余晖烁烁捡起一块宝石碎片,笑着对我说:“原来,没有了宝石,海妖们的歌声就会消失啊!” “嗯,”我点点头,“没有了宝石,她们就像这里的普通女孩一样了。” “暮暮!”这是阿绅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暮暮的手:“天哪,你们表演地真是太棒了!”暮暮先是有些诧异,然后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所以……我的散心生活结束了,但是这并不是最后一次。因为那个独特的装置,只要我们想来,随时都可以。但是走之前,我还想和朋友们合唱一曲…… “可以吗,暮暮?” “当然了!”暮暮说,“也算是个暂别吧!” “那你也来唱吧,”我说,“一起享受这美好的几分钟。” “好啊!”暮暮欣然答应。 “1,2,1,2,3!” 恍若在昨日,你的出现让我们心心相连 看,在这舞台上,友谊之光因你更加灿烂 绚丽如虹... 情,永远不变,无论多少困难与艰险 快听那音乐响起,是你的歌声激励我前进 脑海中,跳动着,的和弦,汇成友谊 照亮了,最黑暗,的夜晚,闪亮耀眼 绚丽如虹,绚丽如虹 姐妹并肩,抵御风雨的席卷 再到乌云消散,扬起头迎接阳光 脑海中,跳动着,的和弦,汇成友谊 照亮了,最黑暗,的夜晚,闪亮耀眼 绚丽如虹,绚丽如虹 如虹般绚丽 一曲奏罢,已是告别的时候了。但是我相信,不久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刚刚看罢,暮暮的脑海中,便瞬间跳出无数个音符。只是不知是过度的悲痛喑哑了暮暮的声音,还是心情过于沉重,暮暮却始终无法哼出一段旋律。 在她心底,她自认为有一种负罪感。因为自己的成就,是依靠朋友们而得到的,可随着朋友们一点点老去,她反而觉得,是朋友们用她们的生命换来了自己的永生。或者说,她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夺走”了朋友们的一生。她后悔过,但时间不可倒流,再多仇怨也终会被时间的洪流冲走,徒留心底的道道伤痕…… 下一页,又会有这样的故事等待着她去追思呢? 第33章 难忘记忆 第4年,5月20日,星期三 “姐姐姐姐~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银光又一次在清晨光临我的房间。这么好的天气,让我再睡一会儿嘛,又不是什么忙碌的日子…… “难道是你要参加重要的演出?”几乎每一次参加她都会这么兴奋。 “不是不是~”小妹妹调皮地摇摇头。 “是爸妈有新曲目要在演奏会上表演?” “不是不是~” “是你交了新朋友?”答案越来越离谱。 “怎么可能!”银光也不高兴了,“拜托,姐姐!今天可是——” “算了,让我再躺一会儿,啊~”经常熬夜,精神都有些萎靡了。我打断了妹妹的问话,重新盖上被子,转过身去。不过,银光显然是不想放弃的。 “你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根本没在意她的愤怒,于是…… “啊————”惨叫声在我的卧室里回荡不绝,但是究竟是什么日子呢?她要是不说的话,我也想不起来的…… “对不起,姐姐……”不管怎样,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叫醒我,肯定是要道歉的,毕竟来到小马镇修习也有三四年的时间,银光也应该长大了。小独角兽垂着耳朵,低着头,内疚地向我道歉她是我的亲妹妹,当然要原谅啦,又不是什么大错。 “这么多年了,你也很少提醒我嘛……”我不好意思地告诉她。 “那么,你想这样度过自己的十二岁生日呢?”爸妈不在,当然是我来陪小妹妹过生日,尽量让她体会到一种温馨的感觉,就像在家一样。 “嗯……”银光转了转眼睛,然后开心地回答,“刚好有些饿了,姐姐先带我去吃早餐吧!”可是有我在家的话,直接自己做不就可以嘛…… 不过我没有说什么。尽量满足她的小心愿吧~于是我们来到公寓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这里的早上会供应新先出炉的牛角面包还有第一批鲜煮咖啡。我不怎么喜欢咖啡,它又涩,又苦,还有些说不出的酸味。而对小妹妹来说,咖啡是提神醒脑的好帮手。 “姐姐,你不来一杯咖啡吗?”银光看着菜单,好奇地问我,“很好喝的!” “嗯,不,我还是点一杯牛奶吧。”我用魔法接过菜单,发现上面一种茶也没有(怎么会有呢……)。一般在小马镇的早餐都是蛋,三明治加上果汁或是茶之类的,再回到中心城吃早餐倒是有种外地游客的感觉……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和姐姐一起呢,”小妹妹捧着咖啡杯,眼中洋溢着笑意,却又有些感伤,“自从姐姐去了小马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她说的是事实,我把更多的时间给了学习和友谊,而妹妹和家人因为离我较远,渐渐地彼此间就有些淡漠了。听着银光的话,我垂下耳朵,有些羞愧地低头看着面前的面包片。 “嗯,我,我也希望能多花一些时间陪你,”我对小妹妹说,“可是,可是……” “这不怪你,姐姐,”银光啜了一口,笑了,“我期待着看到学成的姐姐,就像暮光公主那样。” “希望吧……”我苦笑着回答。但我并不是暮暮那样的小马……也许成为公主的学徒,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奖赏了。 “姐姐,你觉得未来的我会像爸爸妈妈那样,成为一位出名的音乐家,继承星光家族的荣耀吗?”小独角兽那纯真的眼睛令我无法拒绝。在回给我的信中,银光说她每天会花四个小时来练琴。忙碌的父母,身在异乡的姐姐,除了伊索管家,钢琴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许我很少能听到她弹琴,但是她的技艺一定是在突飞猛进地增长的。 “我相信你,”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肯定地回答一匹小马,“你会成为星光家族最耀眼的一颗。”听着我的回答,小妹妹笑了。 “姐姐最好了!”她用魔法画了一个爱心送给我。看着妹妹的爱心,我的脸悄悄地红了…… 虽然中心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但是相比小马镇,她还是更想和朋友们在一起。 “你想可爱军团了?”我故作好奇地问,“可是你们上周才刚刚见过面啊。” “但是我想去嘛,”小妹妹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答,“想和她们一同体验过生日的喜悦嘛!” “嗯……这个没问题,”我想了想说,“但是千万不要惊动萍琪,她对派对是非常敏感的!不要让她的介入毁掉你的美好一天。”我承认萍琪的派对办得非常出色,但是在派对上,她的表现,以及在有小马不想办派对的时候……我还是不敢想象。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请暮暮帮忙。带银光来到小马镇后,她径直去了苹果园。而我则回到城堡,试图让暮暮提供一些帮助。 “哦,你回来啦,银星!”很不巧,开门问候我的是斯派克,“你是在找暮暮吗?” “是啊,”我满脸愁绪地看着她,“我有事情想和她谈谈。” “她刚刚出门了,”斯派克说,“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是怎样重要的事情呢?斯派克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回到我和暮暮的房间休息。 “午餐想吃什么?”楼下传来了斯派克的喊声,我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早餐在咖啡厅就没吃什么……),“炸草饼还是什锦烩鲜草配水仙花三明治和胡萝卜汁?” “当然是后者,”我尽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复斯派克,“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水仙花三明治的。”自从我们不再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友谊心得,我也没有那么繁重的任务了。书看多了,理解起来自然轻松。应该是在新城堡出现不久,家里的主厨就变成了我们的首席小助手。不过闲暇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比一比厨艺,一较高下的。 躺在床上仔细想想,感觉还是有些难过的。自己答应要陪小妹妹一起度过她的十二岁生日,现在却让她和朋友们在一起。这……这算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吗?我不知道。我不想在这一天束缚在她,让她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一切事情——那和我过生日有什么区别。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想,我又失去了一个增进姐妹间感情的好机会。记得以前瑞瑞就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后来还不是在阿杰的劝诫下,慢慢接受了甜贝儿?嗯,可能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啊…… “希望她玩得开心,”我在心底默默期许着,“让今天成为美好的回忆。” 躺着躺着,我居然不经意间睡着了。斯派克叫醒我时,已经是下午茶时间。“哇哦,银星,这可不像你。”小龙端着下午茶,站在我面前说,“往常你这个时候精力都非常充沛的啊。”盘子里放着一个茶壶,一个茶杯,一小块柠檬蛋糕(我最喜欢的~),还有一本书——我的特别要求。书是精神食粮嘛~ 接过茶点,送走斯派克,又到了与文字相伴的时候了~我最近一直在读一本关于花卉的书,里面介绍了多种观赏花的栽培方法。按理说这本书应该很有趣,可是我越看,感觉越无聊。可能,因为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吧……真希望现在自己能陪在她身旁。另外,这件事没有告诉萍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不知为什么,有时候,心里觉得一场热闹的派对也能留下难忘的回忆,尤其是当你和陪伴你经历风风雨雨朋友们一同庆祝的时候。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茶杯也不再冒热气,就连蛋糕也没有了刚出炉时的鲜香。我想是时候去找找银光了,和她谈谈我的内心想法。趁着小龙打扫卫生时不注意,我悄悄从大门溜了出去。 无独有偶,匆忙寻找的途中,我与萍琪迎面相遇了。“嗨,银星!”她蹦蹦跳跳地问候我,“你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啊。有什么事情愿意和我倾诉一下吗?”我不好意思欺骗她,于是告诉她,我正在找银光。 “你是说你的小妹妹吗?”萍琪爽朗地笑着,“她现在就在糖块屋啊,小傻瓜!不然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嗯,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开心啊……””不明白萍琪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不不,”萍琪一边跳一边摇头,“那是因为,有小马有人过生日了啊!” “那是因为有小马要过生日了啊!”话虽轻松,可对我而言却像是一道惊雷打在心口。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有小马过生日的。 “当然是萍琪超感啊!”粉红色小马指着她的眼睛对我说,“今天早上,我突然感觉到今天会有很重大的事情发生!”我她越说我越害怕,难道萍琪真的知道银光今天过生日? “我要去采购材料了,一会儿见!”萍琪又蹦蹦跳跳地出发了。 “哦,再见……” 放松,银星,放松。你可能只是太敏感了。在无功而返后,我选择了回家。 “哦啊!银星!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不知道,”我只是摇摇头,准备回自己的卧室,“也许就是几分钟之前吧。” “哦,对了,”小龙忽然想起了什么,“暮暮出门前,告诉我她要为某匹小马策划一个难忘的夜晚。”他顿了顿又说,“会是谁呢?”我的脚步停住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四点了。 “四点,四点……”我喃喃道,“四点……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我直接把他飘到背上,一路奔向糖块屋。那里,一定有我想要的答案。 糖块屋的门口,我做了一个急停的动作,险些把斯派克摔下来。“呼,你真是吓死我了,银星!”他还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雷厉风行起来了?” “哪有……”我嘟着嘴,推开大门。 果不其然,大家都聚在这里:萍琪,阿杰,小蝶,云宝,瑞瑞,可爱军团,还有……暮暮和银光?!“被你找到了,姐姐~”银光开心地笑着问我,“你是这么找到这里的?” “嗯,这个……”就是自己想出来的啊。我并不想破坏这氛围,也就没有和萍琪说派对的事情。当然,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们是怎么知道银光的生日的?” “这个啊,”萍琪卖个关子,“还是让暮暮来回答你吧~~”说着她还把站在一旁的紫色天角兽特意拉过来。 “嗯,今天早上我起床时,无意看到了你的日历上,今天的日期被圈了起来。我推测可能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又在圆圈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心形,于是我猜测今天是银光的生日,于是我们就让萍琪准备了这样一个派对。”原来是这样啊……等等,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一周之前特意圈上的…… “生日快乐,银光!”小苹花代表可爱军团发言,“祝贺你又大了一岁!希望你能尽快得到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 “嗯,我一定会的!”银光的声音很坚定。 “来吧各位!我们一起派对吧!”最有号召力的还是萍琪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派对的氛围带起来了。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像她那样开朗乐观吧?真羡慕呢…… 在暮暮的眼中,那是一个永远鲜活粉红色身影。她天性乐观,爱玩,爱笑,爱闹,对派对和烹饪有着浓厚的兴趣。紫色天角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居然品尝得到萍琪的蛋糕香气。只是这香气,随着时间的积淀变得愈发苦涩。 小马会变老,萍琪也不例外,可她仍是活力无限。也许那颤抖的嗓音和和蹒跚的脚步致使小马们已经认不出她,但所有的小马都知道,有她在,小马镇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谢谢你来过,也谢谢你曾经陪伴过。”暮暮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萍琪跳跃的身影。 第4年,6月9日,星期一 当义工啦~想不到小蝶都森林里的小动物们照顾得这么周到。知道我喜欢小动物,还特意写信邀请我前来。依稀记得上次在她家借宿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今晚不会住在这里,但是……我已经等不及迎接忙碌而快乐的时光了! “嘿,银星!你飘着的是什么?”正在我兴奋的时候,暮暮拖着疲惫的身子来了。她耷拉着耳朵,鬃毛蓬乱,看上去几日都没有梳洗;眼睛周围有层很深的黑眼圈,最近几天一定没少熬。 “哦,小蝶邀请我帮助她收养的小动物们洗澡,”我把信递到她的面前,“这一定会是一段非常充实的时光!”高兴之余,我还注意到了暮暮失意的样子,似乎……她也很想参加。 “你也想来吗?”我问暮暮,“也许小蝶并不介意多一个帮手呢。” “真的吗?!”暮暮喜出望外,她立刻冲上前,紧紧地抱着我,“谢谢谢谢谢谢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了,银星!”但是我快喘不过气了啊,暮暮你轻点嘛…… “哦,好,好……”紫色天角兽注意到我说话困难,只好意犹未尽地将我用魔法拖起,平稳地让我坐在地上。 “呼,呼……”我喘着气责怪她,“暮暮,最近两天你都出门三四次了,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依我看的话,暮暮已经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了。她最近在城堡的时间很少,或者说……是有意不在城堡里久留。为什么呢?紫色天角兽不肯说,我也只好臆想一下。 还没到小蝶家的门口,米黄色飞马已经出来迎接了。“哦,暮暮,银星,真感谢你们的到来!最近来留宿的小动物太多了,我一匹马都忙不过来……”话语中透着一丝疲惫。 “没关系的,”我浅浅一笑,然后环顾四周,“你的动物朋友们呢?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小蝶指了指她的房子。“它们在里面,”米黄色飞马告诉我,“我们先从小的动物开始吧!” “来吧,暮暮!”我和小蝶并排走向她的小屋,顺便招呼暮暮一声。 “哦,来了!” 我的第一个“顾客”是一只花色的小猫。它真是太可爱了~轻轻地用蹄子抚摸它的腹部,它就会乖乖地趴在你的身旁,甚至是身上呢~但美中不足的是,小家伙的身上全是灰尘和泥水——它来小蝶这里之前一定在外面的泥坑里玩过。我把它放在装了水水盆里,一面用刷子轻轻地梳理它的毛发,另一边耳语着,尽量让它安静下来,便于我的后续工作。小猫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将它从盆里捞出,打上泡沫,再洗一次,然后擦干,哦……它现在看上去更可爱了!看着它慵懒地趴在我身上,用长尾巴调皮地骚弄着我,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接着,我和小蝶一起给一头小猪洗澡。猪的腹部是最难清理的,而它居然还不是很配合我们。尽管有小蝶的安慰,但我把头凑到它身边时,它一抬后蹄,溅得我满脸都是泥水…… “唔,”我用蹄子撇去脸上的泥水,“它平时也这么不听话的吗?” “嗯,基本上只有清洁日的时候,”小蝶无奈地笑笑,“这样的待遇已经算很好了。”真的不敢想象,小蝶要克服多大的困难来说服小动物们来清洁。 刷完下面,上面就没什么难度了,小猪也很配合,很轻松地结束了它的又一次清洁之旅,虽然这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在我们三个的共同努力下,刚刚夕阳西下的时候,所有的工作就都完成了。“呼~好久没这么充实过了!”暮暮用蹄子撇去额头上的汗,“还有什么其他的工作吗?”很显然她还不想休息。 “嗯……”小蝶环顾四周,无论是小动物,还是她的房子周围,都十分干净整洁。“我想没什么需要清理的了,谢谢你们的帮忙。”米黄色飞马用一个微笑送别我们。 “哦,天哪,天使兔身上又弄脏了!”刚刚一转身,暮暮就忽然叫了起来。刚才还在想天使兔去哪里了,转眼就在之前小猪待的那个泥塘里发现了它。它全身都是泥水,看来又有事情要做了……“没关系,交给我吧!”我和小蝶刚要上前,就被暮暮拦了下来,“我来给你清理。”但是看天使兔的表情,它好像想说,就是暮暮把我推进去的!嗯,是真的吗?不过有趣的是,洗完之后小兔子的毛蓬蓬的,像一个毛球,可爱极了~ “再见,小蝶!”之后,我们才又回到城堡。 “暮暮,你真的不觉得累吗?”推开城堡的大门,我问有些身体已经有些摇晃的暮暮,“总感觉你在隐瞒什么。” “哦,不,银星!我没有,”紫色天角兽歪着头看着我,“我一点也不——”她的身体前倾地太厉害了,几乎就要摔倒,我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不用勉强自己,”我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地说,“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吧,还有我和朋友们替你分担呢。”可回应我的却是阵阵细微的鼾声。暮暮真的累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一早,朋友们居然都来了。很明显,她们都是因为暮暮而来的。“嗯,大家有什么事吗?”我努力用微笑回应。 “你知道的,银星,”阿杰开门见山,“最近暮暮似乎很反常呢。”她来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是啊是啊!”云宝落座后跟着附和,“她有一天找我说要和我比赛,居然比了一百多次!” “飞行比赛?”我很诧异。 “是啊,”云宝接着说,“尽管她一次也没赢过。” “哦哦哦!”萍琪也有话说,“之前她帮我烤了一整天的派,甚至都没离开过厨房!” “还有昨天,”小蝶说,“印象里你和我都没清理几只动物。” “可是为什么呢?”我十分好奇,“暮暮把她的一天变得异常充实,几乎每天都是晚上才回来。难道她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们吗?” “也许吧,亲爱的,”瑞瑞能理解,“小马们总要为自己留点私马空间的。” “话说回来,有谁知道暮暮在哪里吗?”阿杰问。 “她还在睡觉,”我说,“昨天晚上睡熟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你们饿吗?”我看了一眼远处的挂钟,现在刚刚早上七点。“要不我给大家做点早餐?” “不用了,”萍琪起身回答,“我准备做些煎饼,你也来吗,银星?”没有什么比早餐来一份煎饼更美妙的了,还是萍琪做的哦~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留下其他四个朋友在大厅里。 “做煎饼呢,首要的就是制作面糊!”萍琪熟练地打着鸡蛋,“粘稠度适中的面糊才会有最好的口感!”萍琪是朋友中烹饪能力最强的小马了,这不失为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三个鸡蛋,配三倍体积的水,做出的面糊口感最好!”萍琪说完面糊,又开始下一项,“你去准备点火和配饰吧,我来做面糊!” “三个鸡蛋,配上三倍于蛋液体积的水……”我喃喃地重复着刚才萍琪的话。 虽然我做得已经很好吃了,但是,我并不是什么都擅长。比如煎饼,自六七岁会做饭起就没做好过,不是饼糊了,就是配料的味道太重,或者是饼太厚,诸如此类。相反,萍琪可是位烹饪专家,来到小马镇后,基本上我吃过的所有的派和纸杯蛋糕都是她做的。至于我?还是做三明治现实些…… 当散发着香气的煎饼一盘盘地出炉,摆在大家的面前,我们都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和期待,纷纷开动。瑞瑞吃得最优雅,她用叉子分成小块,一点一点送入口中;萍琪的最夸张,几乎整盘饼都被她一口吞吃了,嘴上和脸上沾满了奶油,惹得朋友们笑出声来。 “哇哦,真是美味啊!”阿杰感叹,“你一定放了那种小马镇特有的小草!”听阿杰说,加入它的话,煎饼的味道是非常浓郁而且层次分明的。 “当然加了!”萍琪笑着回答,“猜猜还加了什么?”然后粉色小马故作神秘地来到我和小蝶中间,悄声告诉我们,“我不小心把量匙混进面糊里了!”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什么没发现……那么大的东西应该会很明显的啊。 “知道吗,今天早上大家都过得很开心,”我面对朋友们说,“除了——”转过头,一旁正是因为太累而睡着煎饼上的暮暮,她的呼噜打得正响。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也是我请大家来的缘由。”我看着暮暮的睡姿说,“希望能帮助她解决问题。”正说话间,萍琪似乎吃到了什么异物。她用一个响亮的嗝打了出来,那东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蝶剩下的煎饼上——居然是她刚才说的量匙。“我赢啦!”萍琪高兴地叫道。 “哈?我是一个煎饼了?”刚才的吵闹把暮暮弄醒了,紫色天角兽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们,她的角上甚至还挂着一张饼。 “哦,你醒啦,暮暮!”看到暮暮清醒的样子,我高兴地问候道。 “早上好,亲爱的!”瑞瑞礼貌地和她打招呼,然后将她角上的饼飘下来,它被一旁守候多时的萍琪一口吃掉。瑞瑞不满地看了粉色小马一眼,又用纸巾替她打理沾了奶油的鬃毛,“最近你看上去一直是十分疲惫的样子,有什么心里话想和我们说说吗?”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关切地询问。暮暮眨了眨眼,说:“没什么,只是……” “只是我觉得,城堡里的一切都感觉十分陌生。”暮暮表达了内心的想法,“我希望这里能变得让我感觉亲切一些,像家一样。” “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们和银星吧,亲爱的,”瑞瑞听罢,觉得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况且你也忙碌了好几天,是时候去做水疗休息一下了。”她说得有道理。暮暮确实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暮暮身旁的斯派克说,“有你的最佳小助手帮忙,你的假期一定会非常轻松!”然后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银星你也应该一起去啊。我吗?我……还不怎么想去…… “嗯,我想我还是留下吧,”我看着小龙说,斯派克似乎不满意我的决定,也许他想让我和他一起拖住暮暮,以防她回来太早。但是我拒绝了。 “那我们走吧,”斯派克爬到暮暮的背上,“向水疗馆,出发!”在朋友们的欢送声中,他们离开了城堡,而我们也将投入到紧张的装饰布局中。 “让这座城堡更有家的感觉!”云宝号召我们,一边号召一边唱起了歌: Let's all work together,To make this castle shine 来我们齐心协力,让这座城堡闪耀 Once we add some sparkle 只要加上些亮粉 It'll fell,it'll fell,it'll fell… 它就将,它就将,它就将…… It'll fell divine 它就将非凡 Crates of apples an'bales o'hay 一些苹果和稻草 Just makes ya feel at home 来营造家的感觉 Furry friends and some popinjays 小动物和鹦鹉们 So she won't be alone 让她不会孤单 And we'll make,and we'll make,and we'll make 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 This castle a home 把这城堡装饰成家 There's nothin' like balloons and confetti 没什么比气球和彩带 To greet you ev'ry time you walk through the door 更适合每次开门时来迎接 She'll need this and those Posters of my heroes 她一定需要这些和那些我心中英雄的海报 How could anypony awesome Ever ask for more? 难道一只酷小马还会想要别的? And we'll make,and we'll make,and we'll make 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来 A home she'll adore 装饰出一个她喜爱的家 “我不确定,”我犹豫地看着阿杰把一团一团的稻草送入城堡内,“这里是城堡,不是农场。怎么会有像家一样的感觉呢?”但是阿杰不这么想。“别傻了,甜心!”阿杰用她特有的方式跟我说,“想想暮暮睡在这些柔软、温暖,又舒适的稻草上,她一定会回忆起图书馆里的时光的!”这个想法很好,我也能理解,但是…… “嗯,图书馆的床没有那样的感觉……”我轻声对自己说。我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阿杰。看着她去运另一团稻草,我长长地叹口气。说实话,这些稻草让我想起的,是阿杰的家,而不是紫色天角兽的。我试图把视线从稻草上移开,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大熊和一些小动物。“呃……小蝶?”正巧米黄色飞马从我身旁路过,“能过来一下吗?” “什么事,银星?”她的脸上正挂着笑容。 “嗯……你觉不觉得……”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和她倾诉,“城堡里的动物有点太多了啊?” “哦,不,从来不会的!”米黄色飞马摆摆蹄子,“因为有了小动物,屋子里才会充满生机啊!”话音刚落,她就去继续装饰了,只剩下我在一旁无奈地叹气。 Bright curtains of flowing silk and lace 丝绸和蕾丝制成的亮窗帘 This picture of me winning a race 我当初获奖的照片 Party cannons to give her a surprise 给她惊喜的派对大炮 Hoes and rakes and some more garden supplies 锄头、耙子和其他园艺工具 Getting hugs from this nice, big, friendly bear 一只大大的,友善可爱抱抱熊 Decorate with some gemstones bright and rare 用一些闪亮稀奇的宝石来装点 More of this and that 更多这个、更多那个 Don't forget the party hats 不要忘记派对帽 How could anypony awesome ask for more than that? 难道一只酷小马还会想要别的? Let's all work together 来我们齐心协力 To show that we have shown 证明我们已经向 Princess Twilight Sparkle 暮光公主 How we make, how we make, how we make 暂时如何,暂时如何,暂时如何, This castle a home 将城堡装饰成家 当最终的布局落定,朋友们才发现她们把整个城堡弄得简直一团糟:墙上和柜子上挂满了云宝的相片,摆满了云宝得过的奖杯和奖牌,当然还有……闪电飞马队的海报,我看到它们就觉得这些不符合城堡的装饰风格;阿杰的草垛和泥土给城堡带来了一些乡土气息,但对于代表着魔幻与高雅的紫色来说,这样的搭配显然是十分扎眼的;闪亮的窗帘和宝石让整个城堡明亮了不少,但是……是不是有点太亮了?更不用提屋里飘着的各式各样的气球和四处乱跑的小动物了——没有了小蝶的安抚,它们才不会顾忌那么多。 “哦,天哪,小蝶!看看你的动物朋友们!”瑞瑞第一个抱怨,“把我华丽的窗帘都沾上了尘土!”这时一只小猫又抓坏了一条窗帘,“啊!放开!你这坏猫!赔我的窗帘!” “不行,”米黄色飞马干脆地拒绝了,“小动物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萍琪!看看你挂在墙上的东西!”云宝也不甘示弱,“把我那些酷炫的英姿都给遮住了!”我想她是在说,萍琪的气球放得有些太多了。 “哼!阿杰那里还放了一大团草呢!为什么偏偏说我!”萍琪也不愿意了。 “瑞瑞!摘掉那些宝石!”阿杰用前蹄挡住一些光,“它们太刺眼了!” “哈!你们这些对时尚一窍不通的小马才没资格评判!”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对此不屑一顾,“这是现在屋内最新潮的装饰了!”天哪,她们都有各自的理由,而且非常充分,我根本想不到解决矛盾的办法。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不好,但这一定不是我想要的城堡。正在我思考时,云宝忽然把我拉到朋友们的面前。 “都别吵了!”她的大嗓门镇住了其他的朋友,“要我说,最合适的还是我的海报!”彩虹鬃毛的飞马还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背,“我说的对吗,银星?”没等我回答,阿杰就抢先道,“难道你挂的这些东西是给暮暮可的吗?她又不是闪电飞马!”话语中还带着些许嘲讽。 “但她还是无畏天马的粉丝!”云宝继续争辩,“就算不喜欢闪电飞马,她也会喜欢剩下的那些的!”她又把无畏天马的相关物品聚到了一起。 “是我的装饰最好!”哦不,又要吵起来了…… “是我的!” “我的!” …… “不要再吵了!”这次我可以说,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喊出来的。我不希望看到朋友们争吵,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小事。据说一段友谊的终点,往往都是因为一些小事而引起摩擦,最后分道扬镳的。我的话奏效了。朋友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我能看出来,你们都在很用心地装饰,”城堡是暮暮的家,也是我的家,我当然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见解,“但是,请大家设身处地地为我和暮暮想想,我们真的需要这些东西吗?”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其实是再说阿杰——因为我的目光正聚焦在那些草垛上。 大家都一言不发。 还是阿杰,先看了看城堡的四周,又看了看那团草和她带来的泥土,不得不承认,“很抱歉,银星。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们……” “但是我们的热情,似乎有些过了头,”萍琪第二个说道,“很抱歉把气球和派对大炮用作装饰。”说话的时候,她的耳朵微微下垂。 “我们也是,”瑞瑞看看小蝶,又把视线转移回我的身上,“我们都只把自己当作城堡的主人了,却没能询问你们的看法……” “但是,没关系的,”我把一只蹄子放在小蝶的背上,送给她一个微笑,“我们是朋友嘛~只要把拿来的东西都带回去就好了。” “可是……”云宝看着偌大的房间,“那我们该用什么来装饰它呢?” “我想有一个东西再合适不过了,”阿杰的脸上重绽笑容,她嘱咐朋友们,“跟我来吧。” 黄昏时分,斯派克终于带着暮暮回来了,小龙看上去很疲惫。“一切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的脸上还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一切都好,”回答的时候,我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朋友们,“来参观一下吧!” 走进中央大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挂在天花板上的大树根——它是阿杰从图书馆的遗址那里挖出来的,上面还挂了许多闪闪发光的六边形宝石。“天,天哪,这是……”看到这些,暮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们想了很多的办法来装饰,”阿杰率先开口,“每一种想法都十分用心。” “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这些都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而没有站在你和银星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云宝接道,“金橡树图书馆是你们四年来一直居住的地方,为了留作纪念,我们把它剩下的树根挖了出来,挂在天花板上。” “而且,”小蝶飞到树根旁介绍,“为了能唤起那些美好的回忆,我特意让瑞瑞就我们的回忆留在了这些宝石里。它们闪闪发亮的,还可以当作吊灯。” “希望这些能勾起你对家的回忆。”瑞瑞说话时,她的耳朵垂下来,眼里仿佛也有泪水在打转。而紫色天角兽痴痴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这真是你们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回过头,暮暮的泪水已经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看着暮暮高兴的样子,我们也凑上来,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家啊,甜蜜的家~ 第34章 新的伙伴 第4年,6月20日,星期四 身为一位公主,暮暮倒不必像老师和露娜公主那样整天处理皇家事务,但是她每天都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一次就是好几个小时。斯派克也很无奈,如果有事找她,只要不是大事,都会“嗯哼”一声应付了事。时间久了,感觉自己有些孤单。虽然有奥罗威那只小猫头鹰,但我更希望能有一个能和我一起玩耍的伴侣。但是,那样的宠物哪有那么好找…… 但是今天,我身在小蝶家的庭院里,寻找着我喜爱的它。它不一定要很乖巧,也不一定要十分温顺,只要它愿意陪着我看书就可以。虽然想法很简单,但是这样的要求着实难倒了小蝶。“嗯,银星,”米黄色飞马向我提议,“那个,你……真的不想说说要什么样的宠物吗?比如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不要,”我调皮地眨眨眼睛,歪着头回答,“我希望它能一直陪着我,静静地,悄悄地……”就像是身处梦境一样美好。 “唔,”小蝶回过头,自言自语道,“这比云宝的要求还要高……” “很抱歉,小蝶,”我上前安慰这位和我最为亲近的朋友,“我只是希望——” “哇~~~~~”刚刚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什么?是一只小兔子~它看上去可爱极了,洁白的毛发,水灵灵的小豆眼,最重要的……是那个天蓝色的蝴蝶结啊!“好,好可爱的宠物……”看着小蝶,我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银星,你,你……”小蝶也转过头,一下就明白了我那么激动的原因。“你是想要这只小白兔当宠物吗?”米黄色飞马指着那只戴着蓝色蝴蝶结的小兔问。 “嗯嗯嗯!就是它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我先让你们见见面吧,”小蝶上前,跟那只小兔谈了几句。等她回来的时候,那只小兔正坐在她的头上。 “这是索雅,我上个月收养的一只小母兔,”小蝶一边示意它来到我的头上,一边向我介绍它的情况,“它的前主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将它送走,于是我接纳了它。” “嗯……可我还是想知道,”小蝶问,“你为什么会相中它作为宠物呢?虽然这个问题我不该问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什么,就是喜欢而已,”我回给小蝶一个微笑,然后看着她头上的索雅,“你好啊,我是银星,你的新主人,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我坐在地上问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出乎意料地,索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上来吧!”我低下头,这样能够让它安全“着陆”。索雅跳到我的头上,把自己藏在我长长的鬃毛里。 “真的非常谢谢你,小蝶!”临走时,我还不忘向她道谢。 啊~新伴侣,欢迎来到美丽的友谊城堡~城堡里和小蝶家可不一样,我需要给它准备一个住的地方,还有食物和水……好像养一只宠物也很不容易,真想知道小蝶是怎么做到的。和小蝶的小屋那里贴近自然的环境不同,城堡里尽是五彩斑斓的宝石,乍看虽然绚丽夺目,但是看久了就会心生厌倦。而且这里不像小蝶家那么自由,真担心索雅她能不能适应……看看再说吧。我将它放在自己的床上(自从有了城堡,我和暮暮仍在一个房间,但是房间大得已经足够放下两张床了),准备去找一个东西当作索雅的小窝。 我一开始是打算做一个笼子的,但是仔细想想,养在笼子里的宠物怎么会快乐呢?做一个像斯派克那样的窝?可是家里没有篮子;用树枝?不不不,容易倒,用绿叶又太浪费。思来想去,我找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里面放上一些胡萝卜,再搭一个“门”,就算是索雅的新家吧,这肯定要比小蝶的简陋不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那个,索雅?”我悄悄把头凑到小兔面前,细声对她说,“你的新家造好了,想来看看吗?”带着蓝色蝴蝶结的小兔和我对视一眼,跳下床,直接钻进自己的新家。“很舒服吧?”我微笑着看着它,期待它出来时的样子。但是没有回应。好奇的我掀开小门,她居然躺在里面不肯出来了,真是的……不过,她喜欢就好~ “哇哦,银星,这是从哪里来的宠物啊?”恰巧这时斯派克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兔子窝。“它一定很可爱吧。” “我从小蝶那里收养的,”我说,“这是只小兔,她叫索雅,以后就是我的宠物了!”一边说,我一边把头凑到小窝那里,轻柔地说,“索雅!斯派克来了!他想见见你。索雅?”居然没回答我……我掀开大门,发现它居然正搂着一根胡萝卜。好啊,居然在里面享受!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哇哦,它和天使兔长得好像啊,”小龙感叹,“要不是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我估计就认不出来了。”他说着要去摸索雅。 “等一下!”我连忙道,“我还不知道——” “嗯,很舒服,对不对?”斯派克在用爪子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小兔露出一副懒洋洋的神情,身体还随着爪子的移动而扭动。看得我也想变成一只小兔,在里面享受小龙的爱抚。 “好啦,我还要去做饭呢,一会儿见~”斯派克去找他的围裙,而我又能和索雅独处了。我瞪大好奇的双眼,整张脸几乎要把小窝的入口都挡住了。嗯,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没有这么盯着自己的宠物的……只要它不乱跑,我觉得就不会有事。于是我又去忙碌自己的事,丢下索雅自己在房间里。 哈欠~真的好累啊,感觉自己一点也不想看书了……也不知道我的宠物兔怎么样了。睡着了?在屋子里自娱自乐?还是……无数个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却不知道会是哪一个。我们刚刚认识,真希望它—— 它在熟睡,睡得很香。我轻轻地爬上床,铺好毯子,也进入了梦乡。 “很高兴认识你,索雅……”夜深了,我梦呓道。 “醒醒,银星!醒醒!”唔,是斯派克。他晃得很用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小蝶说她非要见你,快起来啊!”受够了他的摇晃,我把他从床上飘到空中,用魔力包裹,直到梳洗完毕我才将他放下。如果小龙每次都这样,那可能我每天晚上都要失眠的。不过话说回来,小蝶为什么要见我呢?明明我才“领养”索雅一天啊……也许是和我的宠物兔有关的事情吧。 来到一楼的大厅,我明白了。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天使兔!它看上去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而小蝶正在他的身旁低着头,小声地劝着什么。“好,好,我想办法和银星谈谈吧,希望她同意。”走近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小蝶的声音,她听上去像是在向天使兔妥协。 “早上好,小蝶~”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候自己最好的朋友,“今天这么早,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而米黄色飞马今天一反常态,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睛盯着地图,一言不发。旁边的天使兔捅了捅她,小蝶惊叫着从桌子上爬起,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那,那个,我希望——”似乎是对小蝶拉长音不满意,天使兔又跺了跺脚。 “我希望你能把索雅还回来。”小蝶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正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索雅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她垂着耳朵,用两前肢晃着我的蹄子,还连连摇头,摆出十分恐惧的样子。小兔没说话,但是通过她的肢体语言我已经猜到,她不想回小屋去。“似乎索雅不太乐意呢。”看着自己的小宠物对回去表现得这般抗拒,我只好苦笑着回答。 “另外——”一边说,我一边用浮空术飘起一旁的天使兔,把它带到小蝶面前,“好像你这只宠物兔才是背后的主使吧?”小蝶虽然惊讶,但米黄色飞马也无力反驳——因为确实如此。“唉,被你发现了,”秘密泄露后,小蝶垂下耳朵,长舒一口气,“那我就直接和你说吧,”她看着在空中做无谓挣扎的天使兔,“不过……你能先把它放下来吗?”既然承认了,那就—— “好了,”看着天使兔平安着陆,我继续问小蝶,“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秘密了吧?”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米黄色飞马犹豫了一会儿,“天使兔告诉我它喜欢索雅。”什么?!天使兔居然……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我注意到天使兔的脸红了,而索雅则是面对着我,试图藏到我长长的鬃毛里。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在我领养索雅之前,它就和天使兔在一起住过,天使兔对她产生好感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你想回去吗?”待宠物兔平复情绪,我不舍地问道。我尊重索雅的决定。虽然这段感情才刚刚开始,但她若想回去,我是不会阻拦的。天使兔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但是索雅让它失望了。她面对着天使兔,摇了摇头,吐了吐舌头,藏进了我的鬃毛里。 小兔子哭了,哭得好伤心,但是索雅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小蝶想安慰,却无从下蹄。“银星,”小蝶向我求助,“至少帮我想个办法嘛。”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彻底的方法,就是让索雅逐渐接受天使兔,但是……她会愿意吗? “也许你应该先让天使兔平复一下心情,”我提议,“我来开导一下索雅。至少我还是能听懂兔子的语言的。”在与小动物沟通这方面,我和小蝶还是差很多呢…… “嗯,好吧,”小蝶用双蹄将天使兔捧起,然后飞到空中,“希望你这边顺利。” “你也是。”看着小蝶离开,我隐隐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我并不怎么对恋爱感兴趣。自从和星海那次相遇,我已经有几年没和他联系过了,那匹小马现在的模样,我都已经不记得。可能是因为我太内向吧,我不会去说那些讨好逢迎的话,当然也不太懂得用甜言蜜语去讨好其他小马,我只是,嗯,不愿意说出来……暮暮也劝过我,甚至因为这点和我赌气,但我在和其他小马交谈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害羞……那,面对小动物呢?它们不会知道你的内心所想,应该会好很多吧。 “索雅,”我轻声地将小兔从鬃毛里唤出来,“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小兔很乖,话音刚落就从鬃毛里爬出来,依偎在我的怀中。 “能告诉我,在小蝶家的日子里,你和天使兔是怎么相识的吗?”索雅比划了一阵,可能是我的理解能力不够,不能明白它的每一个手势,但我理清了大意: 刚到小蝶家时,她看到一只和她长相相似的小兔坐在小蝶的背上。索雅坐在天使兔的身后,满心好奇地看着新家的一切:装饰,样式,还有,生活环境。似乎是想表现得亲和一些(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断),天使兔回头看了看这个新室友。不一会儿他就被索雅迷住了。她能看得到,天使兔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天使兔就开始大献殷勤:先是在索雅吃饭时把自己的胡萝卜给她,又在她晒太阳的时候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吓她一跳。这还不够,天使兔还在小蝶面前表现出乖巧顺从的样子,只为了能离索雅近一点,睡觉前还要特意来看望一下索雅。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大约半个月,小蝶给索雅换到了二楼的新房间,她以为自己能舒适地住在新家里,但是她出去后回来时,发现家门口摆了许多野花,都是天使兔自己采的。索雅不怎么喜欢他,还有点无可奈何,毕竟他真的很努力地在追求她。所以……索雅也没说什么。似乎是觉得没有打动她,天使兔又开始像之前那样,不厌其烦地“骚扰”索雅。就在我收养她的前一天晚上,天使兔还和索雅说要带她看星星呢。 “嗯……”了解了索雅的经历,我觉得它还是有些太排外了。小兔和小马一样,它们也有自己的缺点,只是作为一匹小马,我们看不到这些。也许索雅应该接受他,慢慢和天使兔成为好朋友。“那么,你想和天使兔成为好朋友吗?”一边问,我一边用蹄子去摸她长长的耳朵。小兔犹豫了一阵,脸上还泛起了红晕——我就知道她想~ “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它,”我笑着对自己的新伙伴说,还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别忘记跟天使兔道歉哦,它哭得可是十分伤心呢。”索雅高兴地点点头,回自己的小窝了。 清晨的阳光温和而不燥热,趁着这个凉爽的时候,我带着索雅在小蝶家附近的草丛里采了一些刚刚长大的嫩草。似乎是暑气还没上来,翠绿的草叶上还偶有几颗露珠挂在上面。正在采摘时,我们和小蝶不期而遇。 “咦,银星,你们也来这里采鲜草?”小蝶好奇地问道,天使兔从长长的浅粉色鬃毛里钻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愧疚。 “哦~”看到天使兔的出现,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我用魔法将索雅和装草的篮子送到地上,让她站在天使兔面前。小蝶见了,也和天使兔耳语起来,似乎是要做同样的事。很快,两只小兔一齐正在我们的面前,中间放着一篮子鲜草。天使兔想去拿,但是他看到索雅时犹豫了一下。而我的小兔呢,她也注视着天使兔的一举一动。僵持了一会儿,两只小兔各向前一步,最后一起握住篮子。看着它们成功了,我和小蝶也十分高兴。 “真高兴它们和好了,”小蝶如释重负地跟我说,“我又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的动物身上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索雅和天使兔正在培养感情呢~所以,我还是不要打扰它们啦…… 朝阳升起,我和小蝶坐在小屋前的院子里,品着茶,看着云儿随风而去…… 第4年,7月19日,星期三 亲爱的银星, 你在小马镇的生活已经近四年了,相信在这期间你一定有了很大的收获,我很欣慰能有你这样的女儿。 但是,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一些家中的其他事情了。身为父亲,也是整个星光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有些事是家族成员必须知道的,比如说,慈善。 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们的祖先还有你的爷爷捐款的事迹。那些都已经是过往,很少有小马会记得。我要告诉你的,是比那更令你难以相信的东西。也许你并不知道,你和银光,其实还有一个表哥——一个对你而言,可以说是素昧平生的表哥。 他不是我们星光家族的一员。就在妈妈怀着你的时候,一匹雌驹带着她的孩子匆匆来的家门口,希望能找一个富庶的家庭暂时收养他的孩子两年——因为一些原因,孩子的母亲和父亲要离开中心城去打工,他们不希望孩子会成为他们的负担,更不希望因为对新环境的生疏而被那里的小马们嘲笑,改变他的成长轨迹。我们选择了欣然接受,因为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历练的机会,毕竟初为父母,很多事情还需要慢慢去摸索。 在我眼中,他一直是一个勤勉,乖巧的孩子。虽然他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有那种乐在其中的气质。这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在你出生后,他还帮着伊索管家料理家务,照顾你,还忙里偷闲,学得一蹄好厨艺。我们曾经想让他一直留在这里,但是他婉言谢绝了。“我的妈妈还在等着我呢。”他用一个微笑回答我。没有多想,我们当天就决定为他送行。那时我猜想,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或者说十几年过去了,他都不一定认得我们了…… 不过,前两天我收到了他的来信,希望能再见见我们。但是因为乐团的事情,我们抽不开身,希望你能带着银光去见见他,就算是捎去我们的一份心意吧。他住的地方不算偏僻,信里面有一张做了标记的地图,祝你们一路顺利! 爱你的爸爸, 7月16日 我还有个表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爸爸妈妈和管家对表哥的事情绝口不提。记得甚至有一次,我趁着爸爸翻看相册的时候,故意翻到一页有一匹陌生的灰色飞马抱着尚处襁褓中的我,展露笑颜的照片。我再三追问他是谁,爸爸就是不肯说。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他说话时总是面带微笑,但我总是不甘心,渴望能从爸爸妈妈和管家中的任何一匹小马口中套取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却不曾成功过。记得最近的那次刚刚过去三天,我就踏上了前往小马镇的皇家马车。既然现在天赐良机,我又怎能错过?折好信纸,将信又放回信封里,飘过鞍包,取出地图,带上要准备的东西(比如一些苹果),我爬上楼去叫还没睡醒的银光: “快醒醒!今天我们要出远门了!”可能是睡得太沉了,也可能是我的声音有点小,我还是用蹄子把她晃醒的。小妹妹满脸倦意地看着我,身上弥漫着浓重的起床气。 “干什么嘛,姐姐!”她抱怨道,“难得的一个温馨清晨,都被你破坏了!” “真的很抱歉,银光,”我一边替她铺床一边说,“爸爸来信说,要我们替他和妈妈,去拜访一位远房表亲。”似乎是应该这样称呼他的。 “带我去,带我去!”这样难得的出门旅行的机会,小妹妹怎么会错过呢?她从床上下来,立刻去找她的鞍包和要带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带去的呢?我觉得没有。我们素不相识,给对方带礼物反而会导致不必要的尴尬场面。 “我们……好像没什么能当作礼物的东西啊。”银光垂下耳朵,犹豫地看着我说。 “所以……我们就直接去吧,”我提议,“争取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就是这里?”顺着地图的标记,我们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里。我们的目的地四周被翠草和绿叶环绕,甚至门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虽然是盛夏,但在树林里的感觉,就像是雨后一样,凉爽,清新。微风拂过,我还微微觉得有点冷。 “天哪,表哥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小妹妹感叹,“如果是我的话,我一辈子也不想离开这里!”听她这样说,我轻轻地笑了两声。确实呢,这么美的地方,真的好嫉妒呢…… “笃!笃!笃!”我敲了三声门,然后等待屋内小马的反应。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匹灰色身体,黑色鬃毛的飞马,他看上去很年轻,下巴上的胡子剃的干干净净,他的可爱标志是一个池塘。我猜,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会住在这里吧?“你们是……”一开始他还很犹豫,不过看到我们飘着的地图,他马上就明白了。 “是你们啊,”他好像在对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说话一样问候我们,“养父呢?” “嗯,家父……” “家父嘱托我们代他来看你,”没等我说完,小妹妹先彬彬有礼地回答,“他有要事在身,无暇动身来此。”飞马听过后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一只蹄子,示意我们进去,“进来坐坐吧。”见他一点也不排外,我们就同意了。 “我和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虽然是住在林间,但屋内的陈设一点也不老旧,反而透着一股灵气,给我一种似乎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表哥的家里藏书很多,屋内有种古色古香的氛围。他请我们坐在小桌旁的沙发上,还为我们沏了一壶茶。我们一边坐着一边闲谈,“那你们是……” “我叫银光,这是我姐姐银星,”又是小妹妹抢先,“是你养父的女儿。”不知为什么,飞马的目光总是集中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十分不自在。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飞马先鞠了一躬,“我叫绿地(Greenland),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我们也是……”趁着银光喝茶的功夫,我也应了一句。 “那我们应该称呼你……”银光犹豫着该怎么开口。 “不不不,不用太麻烦,”绿地推辞道,“叫我表哥就好了,毕竟我还是比你们大。” “那么,表哥,”小妹妹先提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被爸爸收养呢?”我没有给银光看爸爸写的信,而且我也想知道,表哥到底会怎么说,是和父亲一样呢,还是…… “我的家庭并不富裕,”表哥啜了一点茶,“我的母亲在中心城打工,父亲在我的故乡——小马达菲亚做生意,经营着一家水果店,每个月还有些结余。” “因为成绩优异,我被中心城的小马国生物学院录取,自那之后我就和母亲一直住在租来的公寓里——因为每个月的收入有限,而父亲寄来的钱除了用来付租金,还要用来生活,所以每月的结余都不多。为了改变现状,母亲准备退掉公寓,然后将我送到一个贵族家庭生活,这样还可以节约一笔开支。但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故乡那边有事,母亲不得不回去,于是她在临行的前一天夜里,将我送到你们家的门口,直到事情办完她才会回来。” “还记着刚到新环境的时候,我对里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贵族小马的生活是怎样的?这个问题曾一直困惑着我,直到那天,我才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次。” “但是我不敢。我知道,母亲将我送到这里,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所以我努力地避免让你们的父亲破费——他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时候你们的妈妈正怀着身孕,闲余的时候,我还会陪她聊天,帮她做一些家务,俨然一副一家马的样子。”从爸爸的信上也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表哥,但是他毕竟不属于我的家庭,所以……就没有机会再续缘分了。 “那么,你见过我姐姐吗?”银光好奇地问道。绿地顿了顿,又偷偷瞄了我一眼(虽然低着头,但我能看到他的眼睛),“见过,”飞马微微一笑,“就在我借宿的第二年,恰逢你出生。正在医院的育婴室外,看着一匹体色雪白的小独角兽,静静地熟睡着,感觉……心都要融化了。”接着他把嘴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道,“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大了……”他说得我忽然脸红了,感觉,感觉……感觉他好像很喜欢我…… “抱歉,”绿地一边收回他的头,一边向银光道歉,“能麻烦你先到外面的池塘旁玩赏一会儿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姐姐谈谈。”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截了当…… 但是小妹妹同意了。“好啊,”小独角兽高兴地说,“我正想看看外面的绿树呢!”她推开大门出去了,然后用魔法把门带上。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表哥了。我仍然低着头,而他的目光几乎全部聚焦在了我身上。“知道吗,银星,”表哥向后一仰,后背直接靠在沙发上,然后抬头望向天花板,“我隐隐觉得,你和我有很多相似之处。刚看到你那双眼睛时,我就隐隐觉得,你有一颗纯洁、和善的心。”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在银光面前就凑到我耳旁轻声耳语。 表哥又斟满一杯茶。“我真的很喜欢你,”他说,“但你和我之间,也只能是表兄妹的关系了。自毕业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每个月给父母回几封信,看看书,弹弹琴,也就是这样了。虽说我一直惦念着养父,但我知道他很忙,实在不忍心打扰。”绿地起身要去拿东西。 “嗯,表哥……”我低着头小声问他,“你要送我们什么东西吗?” “是的,”他从里屋出来,蹄子上握着一本书。“这是我十几年来在这里研究所写的论文的汇编,可能它们帮不到你,但作为一个纪念品还是可以的。你们快回去吧,天色正渐晚呢。”凑巧这时银光进来了,她用浮空术飘着一朵小花。“漂亮吗,姐姐?”她天真地看着我。见我飘着表哥的书,她看上去有些失望。“我们……我们要回去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听表哥讲故事呢。” “哈哈,我也想呢,”表哥也来到门口,轻笑两声,“但是你们真的该离开了。我担心你们在丛林里迷路。”他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恳切。我也不想走,可是看到绿地脸上的表情,我也只好催促银光启程。“我们该回去了,”经过一番考虑,我对银光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那,好吧……”小妹妹难过地垂下了耳朵。 “那,后会有期!”银光和表哥道别。 “后会有期!” 不知道银光怎么想。我觉得和表哥在一起交谈是一种享受。从他的坐姿和装扮,还有屋内的陈设,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睿智气息。一般的小马想要一个表哥可是很难得的,而我,嗯……我也是幸运小马之一~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希望他下一次能带给我一个惊喜! 合上笔记,闭上眼,暮暮似乎能想象出他们相遇时的场景。尽管是远亲,或者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他们之间的交谈,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对亲兄妹在一起一样,有时甚至胜过亲兄妹。由此,她想起了朋友们。每晚一闭眼,脑海里就满是她们的模样。她们已经不再年轻,甚至疾病缠身,但暮暮无法忘记。这,或许就是情感的魔力吧。 暮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记不得她已经不分昼夜地读了多久。紫色天角兽打开窗子,正是寂静的深夜,图书馆外刮起一阵凉风。风儿吹动树叶,也吹走了暮暮的思绪。“也许我应该休息一下了,”她一边想一边伸了伸腰,“我,哈欠——”伏在书桌上,暮暮怀着思念睡着了。 第35章 美食之友 第4年,8月3日,星期四 “你要去旅行了?”看着我塞得满满的鞍包,暮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去哪里?” “你猜呢?”我调皮地冲紫色天角兽眨了眨眼睛,“答案就在我的床上哦~不要想我,一个月左右就回来!” “什么?!一,一,一,一个月……”暮暮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一个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看着我的鞍包,觉得这是不可能的——银星不可能离开小马镇一个月的。不然,她和斯派克可怎么过啊?吃饭就是个大难题…… “放心啦,”我走上前去摸暮暮的头,“只要旅行一结束,我就会立刻回来,好吗?”紫色小马一把抱住我,“尽快……”暮暮闭着眼睛,轻声耳语道。 “那么,再见啦~”飘着鞍包,我离开了城堡。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 “再见!”暮暮挥着蹄子,脸上分明流露着不舍。 作为一个烹饪爱好者,除了做饭,我当然会追求更高品质的的食物。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羽毛笔沙发店附近发现了一个书店,里面有最新的旅行美食游记!在书店里看得意犹未尽,于是我决定买下它。茶余饭后,它就是我的伴侣。当然,暮暮还不知道这些,直到我告诉她,要出去旅行那一刻。嗯……希望她能看到那本书,这样就能度过这煎熬的一个月了…… 踏上前往中心城的火车,听着汽笛的轰鸣,是时候清点一下鞍包里的东西啦~“嗯,让我看看……”我一边拿一边小声嘀咕着,“羽毛笔,羊皮纸,墨水,还有——入乡随俗需要的服饰!嗯,希望这会是一段难忘的旅程!”最不能少的,还是金币啦,出行在外,需要金币的地方可不少呢……整理好这些,我想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啊~吃饭也是需要力气的,还是养精蓄锐为重~ “呜!呜!”刺耳的汽笛声成了叫醒我的闹钟。揉揉惺忪的睡眼,下车的时候到了。出了站,虽说有应急的食物,但饥肠辘辘又有些挑剔的胃似乎在和我说,为什么不去中心城最棒的咖啡馆开启新的一天呢?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说我在中心城成长,也曾经随爸爸参加过许多宴会,但奢华的咖啡馆还是第一次去到。星光家族的餐点向来以简单美味为主,我们是不会随随便便在样的地方一掷千金的——那样别说是爸爸,如果是爷爷的话,他一定会把我赶出家族!想想都害怕…… 推开咖啡馆的大门,古朴的气息混合着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和我想的不同,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吊灯,没有闪亮的、华贵的宝石装点,只是古朴的木制桌椅再加上一个柜台和一些墙上的装饰,仅此而已。看到这些我才隐约感觉到,小马们所说的奢华,并非它的装饰,而是它的意蕴奢华——意在告诫这里的小马们,在这里喝咖啡是一种享受。 “早上好,小姐!”柜台处的店员向我问好,而我的目光集中在他身后的柜子上——上面放着许多老式的咖啡机,还有许多昂贵的咖啡豆——咖啡的来源。将这些烤熟的豆子打成粉,用沸水煮熟,再按照自己的喜好添加一些配料(糖,牛奶,或者……什么也不放),拿上一本书,就可以在文字的世界中畅游一上午啦~但是我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而是来解决我早上的温饱问题。“请问您想点些什么?”店员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嗯……”我低着头,迅速扫了一眼菜单和价格,“两杯经典咖啡,一块牛角面包,再加上一小盒牛奶。”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点餐时我却感觉自己已经是这里的常客。 “好的,请稍等!”店员嘱咐我找个位置,然后去柜台后面忙碌了,那里应该是做咖啡和点心的地方。我回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上午七点,顾客还很少。不过为了思考,我并没有把座位选在靠近柜台的位置,而是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略显偏僻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小马,来到这里,时间似乎停滞了,世界仿佛还停留在一二百年前——听爸爸说那时的咖啡馆就是这样的装潢。我打开鞍包,飘出笔记本,想记些什么。但是望着古朴的桌子,我的思绪似乎被打乱了,什么也写不出来。 “您的餐点。”就在这时,店员端着盘子过来了。“您要的两杯咖啡,一盒牛奶,还有牛角面包。”一边介绍,他一边把餐盘上的东西用魔法轻轻从餐盘里转移到我的桌子上。 “谢谢。”轻声道过谢,付完小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它们的味道了(实际上付小费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它们,想象着它们如何在我口中弥漫香气)。“不知道奢华的咖啡馆里面的咖啡,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呢?”看着热气腾腾的杯子,我一边飘起面包一边想着。记得在书上看到说,中心城小马的一天,就是从一杯咖啡和一块牛角面包开始的——很经典的搭配,不是吗?带着期盼,带着好奇,我飘起杯子,呷了一小口。有点烫,很苦,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但是当这些古怪的味道散去,口中又残存着一点咖啡特有的清香——一般我都是喝茶的,所以……我也说不出那是怎样的味道。 “唔,还是加些牛奶吧,”我一边回味一边说,“也许这可以调剂一下咖啡的苦涩。”虽然早上喝咖啡确实能为一天带来活力,但是原味的咖啡未免有点太苦了。加点牛奶刚好可以缓解一下。再尝一次,苦味比原来淡了不少,还让咖啡的味道增添了层次感,我喜欢~ 飘起牛角面包,我咬了一小块。小麦混合着牛奶的香气在我的口齿间萦绕,但是它似乎在等谁,好像总有一种回味不够的感觉。是需要咖啡吗?我不知道。一点点地,一口咖啡一块牛奶,我的早餐在微焦的香气中结束了,而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很多小马正在里面。虽然很想再停留一会儿,但我要去寻找下一样美食了。所以……再会吧,“奢华的”咖啡馆! 作为都城,中心城的历史积淀还是很深厚的,虽然这里的奢华程度也是全小马国第一的,但在中心城最繁华的地方,仍然有许多特色美食等待小马们去发掘。我在游记上看到说,在这个地方,有一家专门卖甜品(主要是各式蛋糕)的店铺,它是贵族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书里对那里的描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同时也激起了我内心的欲望。 “不行,银星!”我难为情地对自己说,“你答应过自己,要在这段旅程中控制体重的!要是暮暮和斯派克看到你臃肿的身材,他们会怎么想?”一边说还用鬃毛遮住自己的脸。但是在前往那家店的路上,周围飘散的蛋糕香气却一次次地冲击着我的味蕾。 “现在你还在忍耐吗?”另一个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知道,你已经被那气味弄得飘飘欲仙了。与其在这里空想,为什么不去买一块尝尝呢?”她说的就是我想的。我也不再去按捺自己的欲望,顺着香味走过去。不过,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我的体重怎么办呢?那个声音也给了我解决办法:“只要能得到你想要的快乐,那些体重又算什么呢?”是啊,我可是出来旅行的……是为了快乐才来的! “不行哦,”劝阻的声音又出现了,“你可是说过自己要控制体重的!”她的话又让我犹豫了一下,不过支持的声音想了一个办法:“不如到时候,蛋糕分你一块?”她也禁不住诱惑,连声点头:“好啊好啊,带我的那份!”美味的蛋糕,我来啦~说起来做美食的奴隶有什么不好的呢? “飘”到蛋糕店的门前,蛋糕的香气愈发浓重,我甚至觉得整间屋子都像是用蛋糕做的。推开门,里面简直是蛋糕爱好者的天堂——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简约的销售台,里面摆放着不同种类和口味的蛋糕——酸的,甜的,慕斯,戚风,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在这里通通都可以成为现实。店员见到我,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您就是星光家族的千金吧?欢迎光临本店!”真想不到,居然还有与我素不相识,却又认识我的小马呢……我都不好意思了…… “实不相瞒,”店员彬彬有礼地对我说,“令尊在宴会上订的蛋糕,都是都是由我们负责制作的。”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第一次听说令尊有千金,是在令尊为您订做生日蛋糕的时候……”哦……我好像回忆起一些,那是我八岁的时候。记得那次生日,我得到的是一个六芒星形状的蛋糕,上面挤了一层蓝色的果酱,酸酸的 甜甜的……再看店员,他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个蛋糕……是你做的?”见周围没有小马,我好奇地问道。 “是啊,”他红着脸,小声回答,“那是我实习时做的第一个蛋糕,也是店长最喜欢的蛋糕之一,没想到那居然是您的生日蛋糕……”经他一说,我的脸“唰”地就红了起来。 “哈哈,早就听闻星光家族的千金性格内向敏感,”店员说着拿出一款蛋糕,它的香味吸引着我,让我渐渐忘记了刚才的拘谨——在美食面前,我甘心做它的奴隶。只要没有小马在我身旁的话,我一定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份。香味轻轻瘙痒着我的鼻子,仿佛她就是我那小鼻子的主人。“这……这是什么蛋糕啊?”我梦呓似地问道。 “这是店长特制的巧克力蛋糕,”店员一边说,一边看着沉浸在蛋糕世界中的我,“看来小姐很喜欢这款蛋糕啊。”被他一说,我又从幻想中被拉回了现实。 “还……还是不要用敬称了,”我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还是把我当一匹普通的小马吧。”我的话里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好吧,小姐,”店员用无所谓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向我介绍这款蛋糕:“作为我们‘甜品之家’(我居然都没注意这家店叫什么名字……)的最新产品,它是店长选用最优质的巧克力制成的酱料,佐以上等的咖啡粉和糖粉而成。虽然相貌上就和普通的巧克力蛋糕一样,但它的风味独一无二。”他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担心周围有其他小马,“作为我们的忠实顾客,您——我是说你,可以先尝一小块。”听到他中间改口用“你”称呼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用蹄子挡住嘴,不想让他看见。听上去很有诱惑力的样子,我要尝尝~飘起叉子,我熟练地切下一小块。在家的时候,尤其是周末,我经常会给暮暮和斯派克做蛋糕,他们可都是吃得不亦乐乎。我不知道自己的烘焙水平怎样,但能让朋友们开心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我发誓要控制体重(为此我甚至在行程中取消了好几家甜品店),但是巧克力的香气已经控制了我的神经中枢,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它的特别之处。 送入口中,巧克力的味道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在做巧克力蛋糕时,为了平衡可可的苦味,往往要加很多糖来调节味道,但这个蛋糕……吃在嘴里只能感觉到一点点苦味,改善味道的同时增添了蛋糕本身味道的厚度。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着我吃掉它,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要先买下这个蛋糕才可以肆意享用。 “那这个蛋糕……多少钱呢?”我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店员。希望,希望……希望定价能便宜一些。看着我楚楚可怜的样子(他这么告诉我的),独角兽摇了摇头。“我不想打击您,小姐,”他用满怀歉意的口吻说,“但这个蛋糕,价值三百个金币……”我没听错吧?这可是同样大小的其他蛋糕的价格的三倍!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侍奉我的主人了…… “拿去!”我直接用传送魔法将一袋金币放在柜台上,飘起蛋糕,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要找地方把它一点点地吃掉! 回家?不不不……我是来旅行的,又不是探亲,在外面找个桌子把它吃掉好了。看着天上火辣的太阳,差不多是正午了吧?但是我一点也不饿,就把这个蛋糕当作午餐好了。一口接一口地,一边吃一边回味,不一会儿三四百金币的蛋糕就进了肚子。毕竟是一段长途旅行,肯定不能经常停留在一个地方。我飘出地图,一边看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中心城是个铁路枢纽,从这里可以去很多地方。根据游记中的路线,有好几种方式能够不重复地走完十二个特点各异的城市。思来想去,我把目标定在了最东面的小镇——雾隐镇——据说在这里可以吃到最特别的美食,完全不同于小马国风味的那种。 买了票,上了车,听着汽笛声响起,看着火车逐渐驶离中心城。从都城到雾隐镇需要两天的时间,据说那里常年弥漫着大雾,小镇也因此得名。但是迷雾之下,据说是一片令马神往的美景。在那样的环境下用餐,一定会很优雅吧? “银星,给,给我……”暮暮用魔法飘着一块蛋糕说,“我,我还要一小块,就一小块……” “不行!”我奋力地用魔法拉着那块蛋糕,“你的那份已经吃完了,剩下的这些是我的!”见暮暮还是不肯松开,我甚至准备用蹄子直接抢过来。 “银,银星……”暮暮忽然坐在地上,嘟着嘴,摆出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看着我,“你,你……你这么忍心看着你的好朋友兼好室友挨饿吗?求求你啦……”天哪,我无法拒绝……可是我的蛋糕……嗯…… “求你了,银星,给暮暮一块吧!”一旁扫地的小龙也来帮腔,“那草莓的香气,那牛奶的芳醇。闻过一次,就难以忘怀啊……”好吧好吧,蛋糕给你们!我把蛋糕放在暮暮的面前,看着她和小龙争抢,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唔……这是个多么糟糕的梦啊……”我一边从桌子上爬起来轻声自言自语。 “快看,大雾!”顺着附近小马的蹄子看去,窗外确实是雾蒙蒙的。隔着玻璃,我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树木和枝条。据说雾隐镇一年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被大雾笼罩着,我猜那里一定很潮湿吧……不过,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去寻找深藏在浓雾中的美食。 下了车,眼前的景象和车上就不同了:在车上只能看到大雾,而在车站这里,虽然视野受限,但仍然能看到近处的树木,距离火车站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湖,这里的自然环境还是非常优越的。因为这里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大雾笼罩,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迷路的想象,当地的很多小马都会为游客当向导,火车站还有雾隐镇的详细地图卖——十几个金币,但是它可以解决你的出行难题,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小姐您好,”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一匹热心的小马,看上去应该是当地的。“请问您想去哪里?”他指着双蹄间的地图问我,当时我正飘着地图,“雾隐湖?迷雾之家?还是水上浮岛?”他一连指了好几个地方,令我无所适从——首先,这些地方我从未听说过;其次,我的目标是这里的美食,而不是美景(似乎这样的天气也看不到什么美景)。 “嗯,感谢你的热情,”我彬彬有礼地婉拒了,“但是我只想知道,这里有什么美食。” “寻找美食?那你真是找对马了!”这位向导似乎听到了令他感兴趣的内容,“我的专职就是美食向导!”真的吗?不过至少,有小马可以带我吃遍这里啦~ “你能闻到什么?”向导带我来到一个毗邻雾隐湖的小镇。虽然浓雾遮蔽了视线,但是湿润的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这是……茶?”我一边看着向导一边猜测。 “没错,”向导兴奋地向我介绍,“你刚才闻到的,就是雾隐镇最有名的茶——雾隐甘露。它的味道不失茶叶的清香,还带着一丝甘甜。”经他一说,我就更迫不及待想尝一口了。“那么,哪里有这种茶呢?”虽然激动,但这么甘美的茶叶,恐怕很难见到吧…… 听了我的想法,向导忽然笑了起来。“这里的每家茶楼都有,”他向我解释,“之所以特别,是因为这种茶叶只能在雾隐镇的大雾天气下生长,并吸收水雾中携带的养分。”嗯,看来旅行也要补习生物知识啊。 随便选了一家茶楼,我和向导面对面坐下。付过钱,一青瓷壶的雾隐甘露就呈现在我的面前。服务员用魔法为我们斟好茶,又去服务下一桌。我飘起杯子想喝,但是用蹄子一摸感觉特别烫。而向导示意我把茶杯放下。 “茶水可是很烫的,”他一边吹气一边提醒我,“这里的小马都是一边闲聊一边品茶,悠闲得很呢!”他的脸上洋溢着美好。他一边说,我一边把视线集中在茶杯上,出神地看着它上面的花纹——图画有点抽象,我没有看出那是什么。因为雾气的缘故,我能嗅到氤氲在空气中的茶香。周围的小马们互相交谈着各自的事情,真是一派和谐的景象。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向导忽然想起,“我叫青峦,你呢?”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微微发烫——可能是我太害羞了吧…… “我,我叫银星,”我的声音很小,“来自中心城。”面前的陆马吃了一惊,然后开始好奇起来。“中心城?”他问,“你来自那个繁华的地方?能告诉我那里是怎样的吗?” “嗯……”我想了想说,“那里的道路干净整洁,小马们的身上都穿着名贵的服饰,高昂着头。街上随处可以见到独角兽,陆马和飞马相对要少一些。走在街头,你可能听不到啁啾的鸟鸣,但一定能看到高档的时装店……”我不希望给陌生的小马留下一个坏印象,但是……这就是我所见到的,真实的中心城。向导仍然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在思考我刚才说的话。 “听上去很不错嘛,”他对我笑笑,“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去那里。”他对着茶杯猛吹一口气,然后端起杯子,把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我仍然不为所动,因为面前的茶水还在空气中飘着热气。 “服务员,来一份炸干草!”他忽然招呼道,这令我吃了一惊,“我们要好好招待这位从中心城来的、远方的客人!”经他这么一说,整个一层的小马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甚至二层还有一些小马趴在围栏旁看热闹。我实在招架不住,红着脸低下头。我只是好奇,难道很少有小马从中心城来这里吗? “咳,请不要害怕,”看我一副拘谨的样子,向导告诉我,“从中心城来的客人实在是太罕见了,所以,只要遇到一位,我们大家都会热烈欢迎的。”虽然微微有点害怕,不过记得在游记上看过,说了解一个地方文化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入乡随俗。也许……我也应该放开一点,不那么拘谨? 炸干草上来了,和小马镇的一样,金黄的色泽,散发着豆油的香气,不过不同的是,这些干草看上去似乎更脆一些…… “看上去很熟悉,是吗?”向导看着我犹豫的神情说,“最普通的炸干草!在每一个地方都能吃到!但是没有哪个地方的炸干草,能与雾隐镇的秘制炸干草相媲美!”虽然可能会有些许自夸的成分,但我更想知道,它究竟特别在什么地方。飘起一块放入口中,油脂的香气迅速占据了我的嘴巴。轻轻咬碎,干草里的味道也释放出来。和我吃过的炸干草不同,这份明显吃不出那种油腻的感觉(平常如果吃得多一点,油脂的味道机会特别重,影响食欲)。 “是不是觉得不一样呢?”看着我僵住的表情,向导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你面前的这盘炸干草,炸的可不是普通的草,这是只属于雾隐镇的露珠草!生长在雾隐镇后面的雾隐山上,是最稀少的食材之一,而且极难驾驭。但是——”他话锋一转,“真正能激发出它的味道的方法,就是最简单的油炸!正如你尝到的,脆而不焦,香而不腻!”就像他说的那样,嗯……我觉得……我好像不需要用言语去形容了。 我不记得游记里有写过炸干草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本书上……没有指明深藏在浓雾中的美食是什么!但是……我眼前的炸干草……到底,哪一个才是我想要的美食啊?!好像被马车,钢琴,花盆轮番砸过一样,我感觉自己的旅行毫无意义。如果只是为了吃到美食,坐在哪里不能尝到它们呢?那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 “其实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那个向导的话令我心头一颤:他,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我感觉自己的脸红红的,而且热得发烫。“中心城,那是全小马国最繁华的都市,什么样的美食都有,甚至,在中心城就要一家专营雾隐镇特色炸干草的店铺,”他看着我,又顿了一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亲自来这里呢?坐在中心城的任何一家餐馆里,不是都可以吃到想要的美食吗?”我,我…… “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向导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他站起身,在我身边的过道徘徊。我低着头,垂着耳朵,在红木桌子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像一尊雕塑一样,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美食存在的意义吗?还是……旅行的意义?不不不,也可能是……又或者…… 我喜欢独处,喜欢思考,但是这一次,我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已经紊乱了。我热爱美食,也喜欢制作小马们口中的美食。但是……但是我却从未想过,做美食的意义。或许,那个我不曾探秘的领域里,就有向导想要的答案。银星,想想,银星…… 越是去想,就越想不到答案。我用头去撞红木桌子,也是毫无头绪。我听到向导的脚步声更急促了,不知他是在考验我,还是我要面对什么呢…… 我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烹饪的时候。记得那天,妈妈在厨房教我烤蛋糕。“看好了,小星!”妈妈故意抬高声调说,“将搅拌好的面糊倒进去,定好时间,到时候再来查看这些蛋糕就可以了!”说完妈妈用魔法飘给我一个空模具,“来,你也试一试!”我照做了。 捧着热气腾腾的蛋糕,满脸笑容地咬着自己的成果,我感觉那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似乎也是因为我高兴,妈妈才会把想说的话留在最后告诉我。“银星,”妈妈忽然问我,“你为什么这块蛋糕会让你感到快乐?” “因为它是我自己烤出来的啊。”我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但是作为一匹小马驹,那恐怕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但是妈妈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这句话:“即使是我烤这块蛋糕,甚至是爸爸来做,你都会觉得很好吃,都会感到快乐。但,真正的快乐,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制作时,要用心地去做;品味时,也要用心地去品尝。真正用心去热爱美食的小马,才是真正的‘美食之友’啊!”可能那时的我不理解这些话的含义,也就没太在意,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啪!”我用浮空术用力拍了一下盘子,把向导的目光又引回我身上。“说出你的答案吧。”我看到整个茶楼的小马都在注视着我们,看来,我只能孤注一掷了。我平静地起身,面对面看着向导。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小马们都在等待着我的答复。我缓缓地呼进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因为那颗热爱美食的心,从未改变。”本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谩骂和嘲笑,但是,小马们……小马们却响起了雷鸣般的鼓蹄声。而一旁的向导也露出了和之前一样和善的笑容。 “真是恭喜你啊,银星!”他笑着对我说,“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考验?等等,这难道是……就在我面前,这位向导戴上了厨师的帽子。“我是雾隐镇的厨神,林荫!我每天都在火车站寻找热爱美食的小马。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出我想要的答案的小马!”我能感觉到,周围的小马正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毕竟,能得到林荫的认可,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留下来吧,”向导对我说,“跟着我,我可以把我的毕生所学交给你,只要你愿意!”我知道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但是如果我留下,那暮暮,斯派克,还有我的索雅……他们怎么办?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之一了。“谢谢您的好意,”我鞠躬感谢林荫大厨,“但是,有比美食更重要的东西在等待我回去。”至于是什么,我并没有说。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快一周了吧?再次回到城堡,就好像从未来过这里一样。我推开门,想看看暮暮他们怎么样了。但是迎接我的,却是我的宠物兔索雅。她吱吱喳喳地叫着,厨房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焦急地来到厨房,只见暮暮和斯派克正在比试厨艺。 “看着吧,斯派克!”暮暮似乎动力十足,看来她并没有受到我离开的影响,“我一定会用行动证明,我的鲜花三明治一定比你那烤豆子好吃!”确实,搭好的三明治看上去就很诱马,但是斯派克不同意。“烤豆子又怎么样了?”小龙针锋相对,“只要我说赢,就一定有信心!”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银星,告诉我谁做的更好吃!” 第4年,9月4日,星期一 “暮暮暮暮暮暮暮暮!”我发疯般地飘着能抵抗半吨重压的体重秤然后大呼小叫地冲到暮暮面前,用蹄子指着上面的数据。“你快看你快看啊!我的体重,我的体重都已经——”但是坐在书桌旁品茶读书的暮暮似乎没心思为我考虑体重的事,所以她因为我的喧闹而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见她不高兴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闹下去。把体重秤摆在她面前,噘着嘴,垂着耳朵,灰溜溜地回楼上呆着。 但是没过多久,暮暮居然捧着书上来了。“嗯,银星……”这回不好意思的是她,“能教教我,怎么用这个体重秤吗?”这个东西是我在水疗馆见到的,上次瑞瑞理疗结束,她优雅地走上台子,优雅地称了一次体重。“嗯,先把它放在地上,”我帮暮暮把体重秤放在二楼的地板上,然后对她说,“现在,你只要在平台上站稳,上面的指针就会晃到符合你体重的位置。”紫色天角兽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指针在读数盘上晃动了几下,最后停在了“125”的位置上。 “125公斤?!”这个结果真的令我难以置信,“暮暮,你居然——”紫色天角兽则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解地看了体重秤一眼,似乎在怀疑它测量得是不是不太准确。 或者,是另一件事,一件我最担心的事。可没想到,它还是来了。“那么,能告诉我,你的体重是多少啊?”暮暮忽然问起这个,我,我……我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暮暮也没有回避,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1,140……”我到暮暮的耳朵旁轻轻说道。暮暮先是震惊,然后又偷偷笑起来。“银星,你居然——”没等她说完,我就先用蹄子把她的嘴捂住,示意她安静一些——可别让斯派克知道,不然他一定会到处谣传的。担忧之余,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把体重降下来。但是……要从哪里先开始呢?我犹豫不决。 “我猜,你一定是之前旅行时吃得太多了吧!”暮暮还是有点忍不住,不过她说的是事实——旅行的这一个月,除了吃,我的任务就是把吃时的感受和所思所想记下来,根本没怎么运动嘛……看着紫色天角兽向上凸起的眉毛,我的脸是越来越烫了。 “快帮帮我啊,暮暮!”我哭丧着脸,抱着暮暮的前蹄说,“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大家看到那个臃肿的我啊!”这可能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意我的体型,不过瑞瑞那样的身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呢。至少,我觉得能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就足够了。 “嗯……”暮暮思忖着,但是她没有给我答案。晚上我面向天花板,猜想着减肥的日子——一定会很痛苦吧?渴望拥有姣好的身材,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嘴……真是羞愧呢……“也不知道暮暮会用什么样的方法。”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我一边进入了梦乡。 当天晚上,我梦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被暮暮关在笼子里,而面前摆着一桌子珍馐,但是暮暮和斯派克却在大快朵颐。然后,我还梦见紫色天角兽露出狰狞的模样,用魔法汇聚成的鞭子一次次抽打着笼子,把我吓得胆战心惊。最后,我变得面黄肌瘦,直接昏倒在笼子里,再也没有醒来…… “银星,银星!起床了!”是暮暮的声音。一开始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是一想起昨晚的梦,我立刻就来了精神。坐起身,只见暮暮飘着一张羊皮纸和一只羽毛笔,然后写着什么。见我起来了,她满心欢喜的把羊皮纸放到我的面前:“来看看吧!这是我昨晚为你制订的减肥计划!按照它去做,保证你一个月之内体重降回到110!”真的?我半信半疑地用魔力接过那张纸,上面的计划是: 早上5点,起床吃特制早餐 6点,读书,早茶,无甜点 8点,绕白尾森林跑一圈 11点,特制午餐 下午1点,午睡 3点,魔法练习及柔韧性练习 5点,特制晚餐 7点,晚茶,无甜点 9点,睡觉 杜绝熬夜和不健康的习惯! 这样的计划简直和把我送进地狱没什么两样!但是特制的三餐……我是不会抱太大希望的。看着我僵住的脸,暮暮笑了:“脸色不要那么难看嘛!我保证你会很喜欢这个计划的!”她一边说一边飘出一把鞭子(谁知道她在哪里弄到的),“当然,前提是你要服从计划……”我恐惧地把头缩回被窝里,但暮暮突然把被子掀开,然后“啪”地甩了一下鞭子。“现在是早上五点半,不许赖床!起来洗漱!”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我也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一对黑眼圈(熬夜写游记和昨天做噩梦)去卫生间。 “啪!”刚从卫生间出来,暮暮就又送上一声炸响。“快去吃早饭!”她的声音让我想起露娜公主的大嗓门,“打起精神,想想苗条的身材,你会动力十足的!”话虽如此,但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几乎是爬一样地蠕动到餐桌前,端上来的东西却让我大失所望:真的是减肥餐啊!一小撮干草,半盘豆子,还有一杯水——这就是早餐!平时我早上再怎么说也能吃下一个三明治啊!而且,三明治哪里不健康了?! “也许你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是!”暮暮的声音好像一个拥有无上权威的教官在教导顶撞她的学员,“三明治固然健康,但你摄入的碳水化合物太多了!为了让减肥起效果,你必须减少草类的摄入!”看着我毫无斗志的样子,紫色天角兽又提起身材的事:“想想那110公斤的你,一定备受小马们欢迎!”这样的激励方式对我可没什么效果。不过,早餐还是要吃的。看着斯派克给暮暮端上一个加了奶酪的三明治,我的心仿佛在流血一样…… 豆子和干草下肚,我全身都感觉软绵绵的——这些根本就不够嘛……更何况,我接下来还要完成落叶长跑赛的项目……在暮暮的引领下,我来到白尾森林的入口。现在刚刚入秋,森林里的叶子还是绿、红、黄三色相间的。不知道紫色天角兽从哪里变出一个哨子,冲着我的耳朵用力吹了一声,示意我应该开始了。 “小点声,暮暮!”我抱怨道,“我的耳朵都——”没等我说完,暮暮飘着的鞭子先响了起来。“不要违抗计划!快去!”唉,恭敬不如从命,暮暮毕竟是只天角兽啊……听着鞭子耀武扬威的声音,我只好踏上征程,尽管眼眶的泪珠还未风干。 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跑步。有一年落叶长跑赛我大致计算过,赛道的全长约有五公里,按照一匹正常小马的速度全速跑完大约二十分钟——也就是说,我要坚持到跑到终点才可以。虽说秋日的森林非常美,但是饿着肚子,哪有什么心情欣赏风景啊!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在前面了。为了能尽早结束,我只好想象终点有一大堆美食等着我:一盘盘的水仙三明治,一块块苹果千层酥,还有我从小就喜欢的,相遇即是天堂的柠檬派,我永远忘不了那味道……跑着跑着,口水都流了下来。终于到了终点,我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这……就是减肥所要付出的代价吧……”我心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把想减肥的事情和暮暮说。绝不! 经历完上午的魔鬼早餐,我已经不对午饭有什么苛求了——因为我想吃的东西,肯定不会出现在暮暮的食谱里。这次紫色天角兽故作神秘,居然在盘子上扣了一个锅盖。打开它,里面居然放了——一杯豆浆?而且是只有一杯豆浆?! “惊讶吗?”我突然觉得暮暮的笑容像是在嘲讽我,尽管她并没有那么做,“还有一张绿豆粉烙成的饼哦!”说着她用浮空术把饼放进我的盘子里,嘴上还不忘介绍:“面粉中富含糖类,但是经过我的特殊处理,面粉的含水量大大增加,里面的糖类物质相应地就会减少。哦!对了!知道我为什么准备豆浆吗?大豆富含脂肪和蛋白质,可以补充你一上午消耗的能量,当然只是少数,最重要的是燃烧你自己体内的脂肪……”滔滔不绝的讲述不仅带走了我的食欲,同时也带走了我的耐心。我恨不得现在就把暮暮丢进我用幻境魔法制造的隔音幻境里,然后在全小马镇的餐桌上大快朵颐——嗯,真,真的…… 下午的消耗和上午相比少了不少——长跑可以说是最消耗能量的运动,下午的那些和长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为了讨好暮暮,我忍着饥饿尽力去完成,这样就不会看到她甩鞭子吓唬我啦……但是晚上躺在床上,听着暮暮熟睡的呼吸声和斯派克的打鼾声,我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坐起身,看着外面的弯月,我开始怀疑这个计划:就算它可以帮我减肥,但是我失去的那些……它能找回来吗?恐怕不能吧。不过,如果它真的对减肥有效果的话—— “我想,我还是先坚持一周再说吧。”这只是个开始。 这样过去了一周,我的体重开始断崖式下降:从开始的140,很快就降到了130。见这样的训练这么有成效,我干脆要求暮暮这样训练一个月。“如果每周都可以这样的话,只要一个月,我就能变回那个苗条的自己,甚至——比原来还苗条!”我有理由相信,每匹小马的心中,都有一个渴望变美的梦。 但是训练刚刚到第二周,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无法承受这样的高强度练习,同时还出现了一些令我始料未及的情况——我居然得了厌食症——天哪!一匹热爱美食的小马居然得了厌食症!我想多半是拜暮暮的特别餐点所赐!因为拒绝进食,我的体重急剧下滑的110,然后是100,95…… 晕,头好晕啊。我厌恶地躺在床上,瘦削的身体让我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更加狰狞。暮暮心疼地看着我,她用魔法飘着一个布丁进来,但我就好像没看见一样——如果不是她的主意,我怎么会——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暮暮坐在我身侧的地板上,用小勺盛起一块布丁,“尝尝吧。至少,这样你的心情能好受一点。”我扭过头去,不想和暮暮交谈。紫色天角兽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暮暮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她是出自真心的,“我知道你渴望变得苗条,为此我连夜制订了这个计划。但是计划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可能有些太吹毛求疵了,甚至忘记了你是我的朋友……”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很想说点安慰她的话,但疲惫的身躯让我的想法变成了泡影。 “所以,你愿意原谅我吗?”紫色天角兽伸出一只蹄子,“帮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当然……”她故意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没有力气伸出蹄子,但是我轻轻点了点头。暮暮喜极而泣,高兴地依偎在我的身旁。 三周过去了,现在呢?嗯…… “1,118……”暮暮看着体重秤上的示数,脸上露出了勉强的表情。“还不是很满意吧?”紫色天角兽看着我迈下体重秤,“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恢复得这么快,还真是奇迹呢。” “还好吧,”我微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看着一旁扫地的斯派克,“至少我的体型已经恢复了。”我走向城堡的一角,用缤纷的宝石作镜子,看着自己那张仍然有点瘦削的脸。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 “嘿,银星,”暮暮忽然招呼我,“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吃得那么多吗?” “当然……还会,”我轻笑两声,“我可是‘美食之友’啊!”暮暮笑了,我也笑了。 放下笔记,暮暮的眼前忽然全是近几年银星给自己做过的食物。没记错的话,银星曾经向自己口述过这些食谱。她试图去回想,但是却一个也想不起来。紫色天角兽失望地趴在桌子上,她本以为那些回忆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对了!”暮暮忽然想起了什么,“记得银星曾经在书架里夹了一张食谱!不过那是……”久得暮暮自己都忘记了什么时候。暮暮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一眼书柜的最底层,也是距离天角兽最近的地方——岁月洗去了她对知识的渴望,让她深陷回忆中不能自拔。幸运的是,她知道了——在两本书的缝隙中间。紫色天角兽用魔法将它展开,铺好。这是一张羊皮纸,上面记载的正是一道汤的做法。暮暮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力,这是银星释放的保护魔法,可以让羊皮纸历经千年而不会风化。“就是它了。”她浏览起这道菜谱: 甘草青瓜汤 食材:黄瓜,甘草,鸡蛋 调料:糖,盐,橄榄油 做法: 1、甘草切段,黄瓜切片 2、锅中加水,少许盐和糖 3、打入鸡蛋,搅散,使其在锅内形成蛋花 4、放入甘草和切好的黄瓜片,即将出锅时淋少许橄榄油 看罢食谱,暮暮忽然发现最下面有一段话: 很抱歉,暮暮,我真的不太擅长总结做法。这是我练习厨艺时自己研究出的一道菜,我把它记下来,放在两本书的缝隙间。如果哪天我不在,你就把它找出来,自己做一次试试。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呢,相信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银星……”思念的泪划过浅紫色的皮肤,一滴滴落在古老的菜谱上,又被魔力化解、消散。 第36章 秋日春华 第4年,9月15日,星期五 已经是深秋了呢……向外望去,道路两旁的树木的叶子的已经枯黄了。萧瑟的秋风将落叶卷到空中,也不知要将它们带到何处。我趴在窗前,呼吸出的水汽影响了我的视线。挡上也好,这样的天,越看越感觉惆怅。 推开城堡的大门,外面还不是那么冷,但是外面的小马却很少。看着小马们匆匆赶路的身影,我感觉孤独正在一步步侵占我的内心……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吗?还是说……这样的天,实在容易有感而发呢?漫步在空荡荡的街道,我只能听到自己的蹄声和呼啸的风声。 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面前的小马们都聚集在一个棚子里。出于好奇,我也凑了过去。那是一个玻璃棚,里面是封闭的,因为有些反光,我看不清里面卖的是什么。小马们排着队等待,看起来里面好像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东西。不多时,一匹小马带着两个沉甸甸的鞍包出来了。我把他拦下,想问问鞍包里是什么。 但是,我并没有得到结果。“你猜猜呢?”他微笑着看着我。他不许我碰他的鞍包,看着那里面沉甸甸的东西,我只好作罢。算了,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终于轮到我了。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一个别样的世界呈现在我的眼前:很难想象,深秋的小马镇居然有一个春意盎然的的小花园。玻璃之下,水仙,玫瑰,茉莉,栀子,争奇斗艳,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里面的一匹浅绿色身体的陆马走向我,给我的头顶戴上一个花环,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编的。我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她却回给我一个微笑。 “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向我介绍,“欢迎来到小马镇的翠绿花园。在这里,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翠绿的叶子和缤纷的花朵。即使是在冬天,也不必担心。我们的特制玻璃房间会吸收足够的太阳光供植物生长,同时我们也会为其提供充足的养料。”听上去很有趣呢。我绕着这些花草,在玻璃棚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往日的秋天,外面早就已经是一片衰败的景象了,但是在这里……时间好像被锁住了一样,不同时令的花朵,因为阳光的汇聚而相遇在一起。走着走着,我忽然停在一盆花面前,伸出蹄子,想要去摸面前这盆花旁绿油油的叶子。可我又担心这里的小马不愿意,于是我又看了浅绿色陆马一眼。 “摸吧,”她的微笑,就像春天和煦的风儿,“没关系的。”我轻轻碰了一下那绿油油的叶子,感觉这不像是真的——我在秋天,摸到了盛开在春夏的花朵!我用力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一蹄子,很疼——看来是真的。 “你是刚刚搬来小马镇的吗?”出于好奇,或许也是出于对店主的感激,我忍不住问起了她们的经历,“这样养花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店主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是的,”她毫不避讳地回答,似乎对我刚才的冒昧视而不见,“来到这里前我住在吠城,是一个私马花园里的花匠。我栽种花草,修剪它们,不同的季节,播种不同的花朵。吠城很好,那里的小马也都很友善。” “直到不久前。我似乎厌倦了一年四季都守候在花园里的日子,于是我向它的主人请求辞职。主人为了感谢我的辛勤劳作,送给我几盆只有在春天才会盛开的花草。一开始我觉得这真是糟透了,那些花草根本活不过今年剩下的日子的。直到我凑近了看才注意到,它们被装在一个个精致的小玻璃屋子里,尽情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那时恰巧我来到了小马镇附近。我突发奇想,在这里建造一间玻璃屋子,把那些看上去脆弱的花草放进去,让它们的美能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绽放。”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梦想呢。更重要的是,她做到了。 “所以……如果你有喜欢的花草,请一定要买下它,”她的话不像是在推销,更像是……一种劝告。“也许你会在一年中其他的某个时节见到它,但现在绽放的它们就像流逝的时间一样,再也没有机会去欣赏了。”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动心了。确实,近几日我一直被过去的小马和记忆缠绕着,思念的同时却又无法摆脱时光流逝所带来的苦痛——另外我觉得是时候让满是书卷味道的图书馆增添一点新鲜的气味了。循着散发的香气,我的目光投向了一盆正在盛开的茉莉花。它的香气幽幽地飘进我的鼻子,让我沉浸其中。“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中意的花了呢。”她一边微笑一边看着鼻子几乎要凑到花朵上的我,“三十五个金币,很划算吧?” “成交!”多于我这匹有些怯懦的小马来说,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干脆的一笔交易。和店主道了别,然后飘着花盆快步走回城堡——我还想多欣赏一会儿它的美貌呢。 看着我飘着茉莉花回城堡,暮暮感到十分不解。“呃……茉莉花不是夏天才开花吗?怎么现在就……”我猜她更想知道的是,我从哪里弄来的花吧? “四季花店里卖的~”我满脸笑容地回答,“很不错吧?”不过,我还不知道那个花店叫什么名字呢。不管了,怎么说都是四季花店更好听一些~在暮暮羡慕的注视下,我飘着这盆花回了房间。我把它放在书桌的一角,好在我心情忧郁时能问闻一下,缓解一下心情。秋天啊,外面的叶子都黄了,小草也枯萎了,在这样的季节里寻找春天的诗篇,还真是不易呢……我仔细端详着这盆花,它上面还有几个没开花的花骨朵。“我想,你们很快就会绽放吧,”我看着它们说,甚至还把鼻尖凑到旁边去轻轻触碰一下,哈哈~ “快快长大吧,”我满怀期待地对它们说,“盛开了,就能在萧瑟的秋天,感受到你们带来的希望了。”是啊,我有理由相信这些坚强的花朵,它们在本不属于自己的天地间,开辟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我看着那些花骨朵,脑海里浮想联翩…… 第4年,10月5日,星期四 爸爸妈妈回来啦~很可惜他们这次是要出门度假去……我记得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爸爸还用蹄子轻轻爱抚着我的鬃毛,“银星,很抱歉不能陪你和银光了,”他的声音委婉还带着歉意,我完全能理解——一年到头为了作曲而四处奔波,谁不想好好休息一下呢?“我和你妈妈要出门度假,大约一周才能回来,所以——” “所以,麻烦你啦~”妈妈故意逗我,当然临行前的告别吻是不会忘的。妈妈在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飘着行李箱和爸爸离开了。“想我们了,别忘了写信哦!”真是的,又不带我们出去玩……不过我好像忽略了屋里那个活跃的小身影——说实话也不小了。 “姐姐又不高兴啦?”她用古灵精怪的眼神看着满脸忧郁的我,“明明是你自己说不想去的啊。”我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想办法让她稍微安静一下——都十二岁了,还这么不安分(或者……只是在我在家的时候才会这样吧。长时间住在小马镇,很少和小妹妹联系,真的好惭愧……)。仁慈的那一瞬战胜了我心中的不快,但是光和管家还有妹妹在一起呆三天……这好像不怎么好。爸妈不在家的时候(这也是常态),从来都是伊索管家照顾我们。可是年年如此,我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爸爸妈妈又把我们丢在家里了,”小妹妹似抱怨又似自言自语地说,“现在伊索管家又出去了,我们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呢?”虽然说我有书可以看,但银光肯定不会太乐意——她以前总是说我是书呆子,就像云宝戏谑暮暮那样。我飘起一本书,但是没有看,用它拍着床,想想还有什么可以一起做的。现在是秋天了,大地已经开始萧条,可以娱乐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但是,一个想法忽然想火花一样窜进我的脑中——而且我十分确信,我们就需要这么做。 “不如……我们去爷爷那里?”我提议,“已经有好几年没到那里玩了,不知道……爷爷会不会想我啊?”虽然上次到爷爷那里还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但自从我前往小马镇进修友谊,和爷爷奶奶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好啊好啊!”小妹妹十分赞同我的想法,这倒是出乎意料,“给爷爷一个惊喜!” 火车上的奔波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活力。站在宽敞的别墅大门前,我的心情还是很忐忑的。不知道爷爷见到我会是怎样的表情?自从我到小马镇以后好像有两三年没来过这里,更别提和小妹妹在一起玩的时间了……带着不安,带着期许,我轻轻叩响了这座再熟悉不过的、别墅的大门。我听到有小马在里面缓缓前进的蹄子声,我听到了久违的开门声,我听到了—— “好久不见啊,银星,”我听到了,奶奶慈祥的问候,“奶奶都想你了。”奶奶,我也是啊…… “老头子!快看看是谁来了!”依稀记得爸爸讲过,奶奶年轻时是相当地多才多艺——唱歌,管乐,弦乐,甚至是钢琴,都略知一二,甚至还擅长舞蹈。虽然老了,但是她脸上的皱纹没有多少,就连声音也没怎么变化,还是那么响亮。她爱抚着我的头,仿佛时光倒流回十年前,那个小小的我,依偎在奶奶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等着奶奶用轻柔的爱抚。一旁的小独角兽见了,可是十分嫉妒:“姐姐,你也太坏了!居然抢先一步!”然后她也来到奶奶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奶奶,您不想小银光了吗?”哼,我就知道……本来奶奶是一只蹄子摸我的头,另一只轻轻拍着我的背,现在可好,奶奶的一只蹄子摸着我,另一只摸着银光——奶奶!我很久才能来一次啊~~ “这不是我可爱的小孙女们嘛!”爷爷洪亮的声音曾经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擅长拉小提琴,但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听到了爷爷唱歌。歌声很高亢,很嘹亮,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匹老马的声音。“来来来,快让爷爷看看!想死你们喽!”爷爷从楼梯上来到奶奶身旁,用他的蹄子轻轻拖起我的下巴。可能是天性使然吧,我的脸居然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地,红了……啊……真讨厌~ 看到我们这对“稀客”,奶奶可是相当地高兴,“有多久没看到你们在一起了?至少有一年多了吧?”嗯,也许吧……不记得上一次大家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银光进了门,就直奔屋里的钢琴而去。不一会儿,乐音就像溪流般缓缓流入客厅。“在小马镇的生活怎么样啊?”奶奶最关心的,居然是我在小马镇的生活。怎么说呢?我喜欢小马镇,还有我的朋友们。有时候我很害羞,是朋友们帮助我摆脱尴尬的局面。同样地,她们有时也会需要我的一些帮助。 “嗯……很好,”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甚至为了措辞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就是说不出来。“小马镇的生活很和谐,很快乐。那里有我的挚友,还有我美好的回忆……”奶奶听着,微笑着,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展露无遗。刹那间我觉得,奶奶好像变老了。以前的奶奶热爱音乐和舞蹈,坐在沙发上,你总能看到一个翩翩起舞,而且仰头高歌的身影。记忆中每当爸爸妈妈疲惫地回来,他们的脸上连笑容都很难露出来,但是奶奶不一样。她会对他们说,瞧瞧你们这萎靡的样子,每天都应该过得快乐些啊。爸爸的脸上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妈妈则是陪笑。看着他们露出那些我从没见过的表情,我就会偷偷趴在伊索管家的耳边,问他:“爸爸妈妈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多的表情啊?”有时候他能给我解释,有时候则不能。 但是很可惜,这些记忆像风一样,就这样吹过我的耳畔。我想,很难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银光似乎是弹累了,小独角兽走出放置钢琴的那间屋子,来到沙发旁,坐在奶奶的另一侧。“奶奶,”她故意撒娇道,“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想我们啊?” “想啊,奶奶当然想啊!”奶奶抬起头长叹两声,“以前都是伊索管家给我们捎来消息,但自从你去了小马镇,我们几乎就没再联系过。”我想,如果奶奶早点说的话,也许我就不用这么拘谨了——明明是自己家,但是看上去的表现却像是到其他的小马家里做客一样。 “奶奶……”银光轻巧地一倒,依偎在奶奶的身旁,一边接受着奶奶的疼爱,一边冲我做鬼脸。我才是奶奶最喜欢的小马! “好啦,好啦,”奶奶忽然站起身,猝不及防的小独角兽一下子躺在了沙发上,我顺势用蹄子摸了一下她的鼻子——哈哈,让你献殷勤!但是奶奶似乎识破了我们的小心思,“不要争着受宠啦,奶奶去给你们烤蛋糕喽!”经她一说,我和小妹妹的脸都红了起来——原来奶奶早就知道了啊,早知道我们就换个方式了……嗯…… 对于一匹爱好美食的小马来说,没什么比烹饪和烘焙更能吸引我了——尤其是奶奶做的!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伊索管家也还在服侍爸妈,我就跟着奶奶每天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俨然一副奶奶副手的样子。 “小闪,”奶奶呼唤着我的昵称,“给我那块巧克力!”我兴冲冲地去拿,忍不住想舔一小口,但是被奶奶发现了。“哦哦哦,不能吃哦!”她用魔法轻轻地将巧克力从我的魔法中拿出来,“如果你把它吃了,我们就没有更美味的巧克力蛋糕了哦!”虽然不太情愿,但我还是开心地把巧克力给了奶奶——因为我都不记得看到蛋糕出炉的那一刻,我有多高兴了! 跟着奶奶进了厨房,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秋日的阳光下,仿佛我还是奶奶身旁的小马驹,奶奶也还是那张充满活力的面孔。奶奶,你亲爱的小闪长大了,但是,她似乎更想依偎在您身旁呢…… “还记得这个秘方吗?”拿出面粉和鸡蛋,奶奶故作神秘地问我。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秘方?奶奶要做什么蛋糕啊?尽管我在小马镇经常烘焙东西,但我从来不记得有什么蛋糕是需要秘方的……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仍然是一无所获…… “你当然不知道啦,”奶奶用她的蹄子碰了一下我的鼻子,“这可是奶奶自己研究的秘方哦,怎么会告诉其他小马呢?”她又拿出一瓶黄色的粘稠液体:那看上去像是蜂蜜,又没有蜂蜜那么粘稠;我看到里面有柠檬片,但又不是柠檬汁……“这个叫柠檬蜜,”奶奶告诉我,“它的味道,绝对比柠檬汁要醇厚!”说着她用魔法飘起一片柠檬,然后伸到我的嘴边。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已经是匹亭亭玉立的小马了,居然还要奶奶喂…… 轻轻地,我用舌尖舔了一点,很甜,很酸。伴随着舌头在口中搅动的声音,我努力享受着柠檬片上的黄色粘稠液体,柠檬蜜真的很美味…… “好啦,我的小银星,”奶奶笑着对我说,“快去帮我打鸡蛋,你的小马们估计都等不及了吧!”呃,不好意思,奶奶,实际上——没有……我用魔力罩着飘起的几个鸡蛋,然后找来一个大碗,把鸡蛋都打进去,再用魔力制成的搅拌器飞快地旋转起来,这样的效果和打蛋器是一样的。看着橙黄色的蛋黄和透明的蛋白被混合在一起,接着变白,冒泡,最后打出像奶油一样的粘稠物。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奶奶身边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变得非常开朗了,就像奶奶一样。 当我飘着香喷喷的蛋糕走进大厅,我看到在茶几旁,银光正在和爷爷下棋——一种来自东方的象棋。只见爷爷飘起一颗棋子,很随意地落下,脸上露出悠然自得的神情。小妹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眉头紧锁,这比我见到她练琴感到厌烦时的表情还要凝重。过了许久,她才走出一步棋,但是爷爷又用几乎是银光刚才二十分之一的时间再走一步,顺便拿下银光的一颗棋子,她那边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还不肯认输吗?”爷爷的眼珠调皮地转了转,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面前的不是我的爷爷,而是一匹和我差不多大的小马,“你的棋子已经要没了哦!”偌大的棋盘上,银光控制的黑色棋子只剩下了六个,而爷爷的棋子数几乎是小妹妹的两倍。银光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走了一步,似乎她已经要放弃了。爷爷则是步步紧逼,逼迫她向爷爷设下的陷阱里走,就像用沉重的铁链,将小马的四蹄拴起来一样动弹不得。 终于,银光的信心被击溃了。她放下刚才飘着的棋子,垂着耳朵,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乐开怀的爷爷,埋怨道,“爷爷!您都知道我才玩象棋没多久……”爷爷笑而不语,用魔法飘起一把梳子,轻轻地给小妹妹理着鬃毛。“别急嘛,”爷爷安慰她,“我下了十多年棋,今天才能坐在你面前将你击败,你还不是差的远嘛!”爷爷飘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小杯,“棋艺和你的琴艺一样,想要变得更好,都是需要用耐心,用时间去细细雕琢的。我相信你一定不喜欢坐在钢琴面前,日复一日地练习曲子,但这是成就你的梦想所必须的。每匹小马都有心中渴望实现的梦想,但能否实现它,就要看你的努力和坚持了。”这个时候爷爷仍然笑着,我觉得现在他正像一位智者,用自己的经历来激励银光不懈努力。 “我还是第一次听爷爷这么认真地告诉我一个道理,”银光飘起叉子,从她盘子里的蛋糕上切下一小块,“印象里他一直是十分慈祥、和蔼的,从没见过他有睿智的时候。”我莞尔一笑,“也许只是你没见到过吧,”我说,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爸爸曾经告诉我,爷爷可是多才多艺的,也许我们只是没见过而已。” “也许你的话是对的,”小妹妹嘟着嘴说,“但是姐姐,你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变化吗?”她的问题吸引了我的好奇心。“变化,什么变化?”我疑惑地看着小妹妹,“我感觉没有啊。他们还是那么的和蔼,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小时候不常在奶奶家,但爷爷和奶奶的悉心照料,直到现在我都不曾忘记。也许吧,这么长时间是会有一些变化,但我只希望那变化越小越好,越小越好——这样那些旧时的记忆才会在眼前重现。 “但是你不觉得,他们变老了吗?”听到这个问题,我忽然怔住了——不,不会的,爷爷奶奶才不会那么快变老。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还特意起身到爷爷奶奶的卧室去查看情况。只见爷爷半躺在床上,靠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在翻书;奶奶呢,她则是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注意到奶奶的鬃毛好像比上次多了几道银痕,爷爷脸上的皱纹好像也多了一道。正当我为这些发现感到吃惊时,爷爷奶奶的对话却让我更加伤感: “老头子啊,”奶奶用和平时与爷爷交谈的口气说道,“你说,一起过了几十年,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值得去用一生铭记的?”爷爷只是笑了笑,“难道你是说,我把你打败的那次?虽然说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惦念着你。”也许我不能体会到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但那一定是段美好的记忆,不是吗?我听到奶奶也轻轻笑了笑,“那是你,”她用慈祥的声音说,“我最想铭记的,还是银星出生的那天啊……”等等,我?我出生的那天? “你是不知道,当星月看着她的孩子平安无事时,内心是有多么的喜悦,”奶奶的声音慢了下来,“那时的她真是太可爱了!小小的,安安静静地,又不像其他小马驹那样一生下来就哭个不停……”哦~真的吗?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爷爷笑话奶奶,“银光出生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兴奋?”奶奶则是不屑地瞥了“老头子”一眼,“她们可不一样!再说,你看现在,银星都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小马了,那身姿体态,甚至比当年的我都要好呢!”嗯……嗯…… “但是现在咱们老啦,”奶奶长叹一声,“总有一天,她们要长大的……”奶奶感伤的声音,甚至让我都忍不住想流泪。“一天是一天吧,”爷爷劝慰道,“毕竟这么久没见了,她们想咱们,咱们又何尝不是呢?”是啊,我甚至还天真地觉得,自己还是那匹依偎在奶奶身旁,想要吃的小马驹呢,瞧瞧现在,时光飞逝啊…… 回到大厅,我打算到花园里转转。现在还没到深秋,别墅周围的灌木还是翠绿的。但是往里走,你会看到一棵叶片火红的枫树,它不多的叶子在稍稍带些寒意的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只要风大起来,这些叶子随时都可能被吹飞。看着落地的枫叶,我的心里多少有些难过。虽然说时间总是在缓缓向前走着,但看到熟悉的事物和小马,我却总觉得好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我太忧愁吗?还是说,时间会在你刻意关注它的时候慢悠悠地走,而当你对它毫不在意的时候,它却又走得飞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能再见到爷爷奶奶,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因为我知道,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们,等着我们送上陪伴和祝福,让他们的晚年过得充实且快乐。回到别墅中,我的心情好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在这里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精彩~ 暮暮走到冰箱旁,飘出一杯镇了许久的果汁。一杯入口,身上的暑意散去了不少。四季在流转,小马们也在来来往往。可是暮暮和银星,她们的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样,从成为天角兽一直到现在,指针仿佛从未动过一样。紫色天角兽注意到羊皮纸上的泪痕,也许银星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也是带着浓浓的思念吧…… 可是情绪是会传染的。那些文字令暮暮回想起她的父母和哥哥。他们都不是什么伟大的小马,只是小马国最普通的成员,他们的名字也不会被镌刻在小马国的丰碑上。但对暮暮来说,他们就是紫色天角兽心中最高大的丰碑。 “唉,银星啊!”暮暮耷拉着耳朵,长叹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和你重温这些记忆啊。分享你经历的趣事,还有这些往昔最美好的回忆……”她出神地看着那本笔记,仿佛真正的银星就在她眼前。她伸出蹄子去摸,但她的面前什么也没有。 “或许,我只是太累了吧?”紫色天角兽安慰自己,不过她的眼睛确实眼睛十分酸痛,“银星,等着我……”她伏在桌子上,梦呓道,“还有我的朋友们……我回来了……”接着便是响亮的呼噜声。 第37章 昨日重现 第5年,3月1日,星期三 我从没见过爸爸这么伤心的时候。他的眼圈红红的,在银光的陪伴下一边低声抽泣一边走向他的房间。妈妈见状,立刻进去安慰爸爸。待小妹妹出来,我疑惑地看着她,想知道爸爸刚才经历了什么。 “爸爸的恩师,羽管键琴先生,刚刚去世了,”银光真的长大了,她用凝重的声音告诉我,刹那间我居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马驹。“爸爸在医院时就一直在哭,一直到现在……”银光一边说一边忧虑地看着爸爸的房间,里面不时传出阵阵抽泣和低语声。 “那么……爸爸和这位老师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尽管这时我努力去克制自己的好奇,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小独角兽没有回避,似乎是把爸爸对她说的话给我复述了一遍: 曾经的爸爸并不是现在这么多才多艺的。他能进入音乐学院修习,也能说明他的能力——不过,是用小提琴,而不是笛子。他最初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位小提琴家,直到一个夏夜,他听到一段悠扬的低音。 那是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爸爸在中心城郊外的田野上一边漫步(学院在郊外),一边回忆着当天讲过的东西。就在他坐下,正要赏月的时候,一阵笛音忽然飘进了他的耳畔。侧耳细听,声音渺远悠扬,给小马一种略带点幽怨的感觉。爸爸陶醉其间,神游象外,仿佛步入一片仙境。曲罢,一位老者从林间走出来,直接来到爸爸的面前。他的鬃毛已经有了些许白丝,看上去是匹很清瘦的小马,棕黄色的身体,充满灵性的耳朵,还有最重要的,他用魔法飘着一只竹笛——就是他刚刚吹奏的乐器。爸爸不知道,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羽管键琴先生。 似乎是被那笛声感染了,爸爸从此拜羽管键琴先生为师,每个夜晚几乎都会在林中与羽管键琴先生碰面,将自己练习的成果展示给他,然后再学习新的技巧。“你无法想象他是一位多么有魅力的老师,”爸爸曾经在我的面前夸赞他,“羽管键琴先生的笛音,吹入了我的心扉,卷走了我的烦恼和忧愁,让我忘却一天的劳累,在竹笛的世界里陶醉自我……”我并不理解爸爸的话语,但我隐约能感觉到,那笛声仿佛就在我耳畔回响…… 事实上,不只是爸爸,我和银光也曾经见过羽管键琴先生。当时爸爸带着我和尚小的妹妹到先生的府邸做客。谈话的时候,爸爸和先生谈到了我们。羽管键琴先生只看了一眼,便告诉爸爸:“你的小女儿会很有音乐天赋的。”银光还不理解说的是什么,我则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音乐天赋?那是什么? 但是爸爸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您是说……”他略带吃惊地回答,“银光她很有音乐天赋?”羽管键琴先生点了点头,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过事实是,现在的小妹妹确实像他预言的那样,在音乐方面取得了很多优异的成绩。 爸爸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垂着耳朵从房间里走出来,妈妈则跟在他的身后。目送着爸爸进了他的工作室,妈妈走到我们身旁说道:“嘘!不要和爸爸提起他老师的事情,知道吗?让他平复一下心情。明天你们还要跟他去参加羽管键琴先生的葬礼,不要让他太伤心。明白了吗?”像两匹小马驹一样,我和银光连连点头。 有没有见过这位先生,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小妹妹和我相比,她的印象一定会更深——在我求学的时候,银光除了学习知识和钢琴,爸爸有时也会带她去羽管键琴先生那里,传授她一些笛子的演奏技巧。某种意义上来说,羽管键琴先生也算是银光的老师,这些是伊索管家告诉我的。真后悔我之前没能抽出些时间多问候问候家里的情况…… 当晚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不知怎么,倦意虽然一点点涌上来,我却丝毫没有想睡的意思。也许是因为得知了羽管键琴先生去世的消息吧……也许对于爸爸来说他很重要,可对我来说,我和他几乎是素昧平生,我为什么会这么牵挂他呢?正在我惆怅的时候,小妹妹穿着睡衣进来了。 “你也睡不着吗,姐姐?”见我在床上发呆,小独角兽忍不住问道。我只是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牵挂着这位先生。 “嗯,”我失落地看着天花板,“我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很在意羽管键琴先生一样,尽管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似乎从未见过面。”小妹妹笑了笑,然后趴在我身旁。 “知道吗,我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银光已经长大了,她还是愿意在我的身旁撒娇,“明明只是一匹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小马,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时,却总会表现出十分在意的样子,或许……我真的很在意他吧?”她的话让我很有同感。我说不清为什么会在意这位老先生,但从大家的叙述中,我能感觉到那是一匹多么受大家敬仰的小马。 “嗯。”我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进入梦乡。明天,还要送他最后一程呢…… 几乎是在仰望天花板中睡过去,我没想到第二天的清晨来得这么快。本来还期待着阳光会像往常那样照进我的窗棂,却忽然发现今天是阴天:浓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屋子显得很暗,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葬礼造势。 不仅仅是在天气上,就连今天的餐桌上,气氛也非常奇怪:虽然盘子里放着面包片,但是不知怎么,爸爸看了那片面包一眼,甚至他的叉子就要扎上去了,他忽然放弃了,然后低下头沉思不语。妈妈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和银光一眼,总觉得他们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只是个葬礼啊,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奇怪呢?我啜了一口茶,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没有被吃掉的面包片,好像其中有无穷无尽的奥秘。 “所以……发生什么了?”我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话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了。不过妈妈似乎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又看了我们一眼,带着爸爸回了房间。不多时,我便听到他们的抽泣声——看来只是情感压抑得太久了。 和以往不同,今天我被要求穿上一件黑裙子。它的胸口处有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我能闻到它散发的淡淡的幽香。小妹妹也是,似乎这些衣服早就准备好了。在我们疑惑的眼神下,爸爸说出了原因:“你们要参加的是一场葬礼,”他告诉我们,“葬礼的氛围是悲怆的、沉重的,借此表达对亡者的思念……”似乎是勾起了他心中的痛处,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出蹄子指了指大门,示意我们出发。 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和我预想的不一样,我们先来到一幢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尖顶教堂里,那里已经站着许多小马,他们的身上都着着黑色西装,胸口处别着一朵白玫瑰。有很多是我不认识的小马,但是爸爸和他们一一拥抱,看上去就像好久不见的挚友一样。我和银光依偎在一起,害怕会有陌生的小马主动来靠近我们。接着,每匹小马都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似乎在等待某匹小马的出现。 没过多久,一匹身着白袍的小马来到台前,下面的小马们很快便肃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匹不明身份(或者说只有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小马身上。“各位朋友,今天,我们在此纪念一匹伟大的小马,一位德高望重的作曲家,同时也是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白袍小马清了清嗓子说道,他的语调平静而深沉,似乎让整个教堂内都充满了忧伤的氛围。我看到小马们都垂着耳朵,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似乎是在追忆羽管键琴先生。 “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愿您能庇佑这样一匹优秀的小马平安进入天堂。”白袍小马闭上眼睛,似乎在虔诚地祷告,其他的小马也是,就连身旁的小妹妹也低下头,口中默念着什么。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羞愧的感觉,似乎因为我的外行而破坏了这里的规矩……于是我也学着银光的样子,低下头,假装也在念着祷词,但是我的口型根本就对不上…… 从教堂里出来,天仍然是阴沉的,大雨似乎还没有下的意思。记得在书上看过,葬礼往往会选择有雨的日子举行,是为了……更好地搭配这种悲伤的氛围吗?我不清楚。去往公墓时,我悄悄地看了一眼爸爸,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凝重,还有两道因为悲伤而留下的泪迹。再看看银光,她脸上的神情好像已经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我在小马镇的时候,她仍然和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伊索管家一起生活,不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她都经历过什么,能让她处变不惊地面对这样冲击心灵的场景。 本以为要等待很长时间才会下雨,没想到刚刚抵达公墓,就开始有雨点从天而降。一个,两个,更多的雨点打在我身上。初春时节的雨,往往带着些许冬日的寒意,也许也是为了迎合葬礼的氛围吧……身着黑色西装的小马们在墓碑旁站成两队,整齐地在放置棺材的地方两侧。在他们的周围,都是来参加葬礼的小马,这其中有羽管键琴先生生前的学生,他的朋友,包括一些忘年交。其中四匹独角兽上前飘起棺材,将它抬起,准备将羽管键琴先生的灵柩入土安葬。爸爸看了看围观的小马,示意我们也加入其中。 “你们在这里等着,葬礼结束我就会回来。”爸爸匆忙地留下一句话,将我们推进围观的马群中,然后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不过也好,我有幸能够观察到葬礼上小马们不同的反应。就在我们身旁不远处,一位老者痛哭失声。他看上去是羽管键琴先生的朋友,而他的家人在身旁安慰;我们面前站着一对母女,母亲不时地用蹄子抹去脸上的泪水,而她的孩子则在一旁安慰她;后面似乎站着两个音乐学院的学生,他们在低声交谈着,但是因为声音太轻,我没能听清对话的内容。这样一次冲击心灵的体验,我想我会铭记终生——因为第一印象往往是最深刻的。不过,也说不定呢…… 葬礼开始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灵的钢琴声。在雨幕下,在思念中,羽管键琴先生的灵柩被缓缓地放入事先挖好的土中,接着独角兽们飘起一大块草皮,用魔法将它平整地铺在刚才放棺材的地方的上面,移植后看上去就和周围的草皮一模一样。我看到周围响起“呜呜”的哭声,似乎是在追忆羽管键琴先生生前与他们共度的时光吧。小妹妹也忍不住了,她悄悄地用蹄子撇去眼角的泪水,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没有哭,不是因为素不相识,只是因为,太多的事情已经淡忘,很难记起来了…… 虽然葬礼仪式很短暂,但钢琴的声音并未在仪式结束后就马上停下。我用魔法拧了拧因湿透而垂下来的鬃毛,带着银光穿行在马群中,试图找到那匹弹钢琴的小马。这时的琴声忽然变大了,旋律也变得顿挫起来,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愁苦。 “近了,近了……”我极力地避开其他小马,拉着银光朝着一个声音非常大的地方走去,而眼前的一幕令我震惊不已:坐在琴凳上收放自如的,居然就是爸爸——难怪他告诉我们葬礼之后才会回来。爸爸的鬃毛早已被打湿,我能看到琴键上也落了一层水,但爸爸毫不在意。他的脸上滚下一颗颗水珠,不知那是雨水还是泪水。爸爸似乎还没看到我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想,刚才顿挫的钢琴声,就是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却又想对恩师说的话吧……我和银光悄悄回到了马群中,我不希望爸爸看到我们站在他旁边,或许应该让他独处一会儿。 而后的宴席上,爸爸仍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用魔法飘着刀叉,看着精美的菜肴却无心下口。其他的小马也没什么食欲。银光告诉我,葬礼结束后会有一场慰问参与者的宴席,主办方一般是逝者的亲属。但这桌宴席,是爸爸安排的——因为羽管键琴先生没有子嗣。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小妹妹告诉我的),我想这样的安排也是合理的。我们的对面坐着在葬礼上看到的那两位学生,他们一边吃,一边不时地和父亲谈些什么。至于我,我一边缓缓地往嘴里送食物,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小马:他们的脸上很少挂着笑容,似乎葬礼还没能让他们收回那颗悲怆的心。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实在是有些奇怪,但身为贵族,保持你的温雅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夜半时分,我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这声音极细,很微小,然后……还有点湿?!我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银光怎么样了。幸运的是,小独角兽只是把头蒙在被子里,里面不时地传出抽泣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也有点湿润。望着外面疏朗的星星,想象着些许凉风吹拂面颊,总感觉这一切来得平静,去得也很平静——原来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只不过是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我只是一匹独角兽,不能体验那种永生的感觉。也许那会很有趣,也许会让我感到很空虚,甚至是绝望,但那些都是过去的马和事了。何必每天流连于此呢?忘掉今夜,用全部的热情迎接明天的朝阳,或许就是最快乐的生活方式吧~ 暮暮想笑,但她又笑不出来;眼眶虽然有点湿润,却没有泪珠。自己不也是吗?最初的那些年,她一点也没感觉到成为天角兽后有什么不同——除了能飞。紫色天角兽依稀记得,自己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让她想象,明天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当你睁开眼,看到外面的蓝天,阴郁的心情就会好很多啦~”白色天角兽的笑脸又在她面前浮现,暮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伏在桌子上,惦念她的挚友, “银星,我,我想你……” 第5年,4月19日,星期四 夜深了,数不胜数的星星渐渐挂上天幕。我打着哈欠回到卧室,只见斯派克正站在门口,似乎和暮暮谈论着什么。“啊~斯派克~”今天真的是太累了,“你和暮暮,哈欠~刚才在谈论什么啊?”绿色鳞片的小龙摇摇头,然后对我说,“我只是在想,你和暮暮来小马镇这么久了,屋子里挂着的都是现在的朋友的合影,那你们以前的朋友呢?”他这个问题真的把我问住了。说起过去的朋友,我真的很难回忆起什么。那时的我非常害羞,很少与陌生小马交谈,更别说是交朋友了。“所以我觉得……”斯派克提议,“你们回去看看?”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好像是个不错的注意。“当然要去,”我语气坚定地说,“顺便去见见好朋友也不错。”只是不知道,暮暮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在我的印象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朋友——或者说是玩伴,是奶奶家的邻居家的小马驹,名叫苏拉(Sura)。她是一匹通体浅绿的小飞马,我时常会和她在一起玩。比如说一起到她家的花园里摘花编花环,或是悄悄地到储藏水果的地窖里拿水果吃;至于我,我会请她到家里听我弹琴,还有向她表演我新学会的魔法。看着我闪烁的角,她好像十分羡慕。 “要是我也能想你那样,有一只角就好了!”绿色小飞马看着我,然后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垂下耳朵,“不像我,我只能是一匹飞马,与一望无际的天空相伴……”说话的时候,苏拉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说。而我只是笑了笑。我不是也一样渴望飞行嘛…… 这样的时光我们共同度过了三四年。后来我去了魔法学院,为了方便就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很少回奶奶家;然后是到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皇家学院进修,每天沉溺在书海中;再后来啊……再后来,就是现在的我。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苏拉了。之前回奶奶家,奶奶说她仍然住在这里,但是知道我不常回来,苏拉很难过。 “她一直都等着你回来呢!”奶奶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只是你平时连信都没给她写过。有时候那孩子回跑到这里来,偷偷地抹一会儿眼泪……”奶奶的话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对苏拉有所亏欠。不仅如此,还有深深的负罪感……我猜想如果是其他小马,肯定会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朋友吧?嗯…… 站在苏拉家的门口,我来回在台阶上徘徊着。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只要表现得彬彬有礼一些,然后把自己的目的问出来,这就足够了。但无论我徘徊多少次,想出多少种措辞,我就是组不出想说的那句话。“或许……直接敲门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些?”我心里想着,蹄子也已经举到了距离大门毫厘之间的位置。坚持了一会儿,我又放弃了——怎么办啊…… “银星?!”十分突然地,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听上去,说话的这匹小马,好像是—— “苏拉?”我疑惑地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是曾经的玩伴——苏拉。时间久了,她的容貌也发生了一点变化:小时候她的鬃毛是纯粹的水绿色。现在,她的鬃毛蓝色和水绿色相间,体型也和我差不多,可爱标志是一朵荷花。 “真的是你啊,银星!”看着面前这匹独角兽,估计她都不认识我了吧?苏拉一把扑过来,钻进我的怀抱,还用翅膀紧紧地搂着我。虽然久未相见,但彼此间的关系仍然十分亲密。 “好了,好了,”我连连恳求道,“你快让我……窒息了……”听到这句话,苏拉才垂着耳朵将我放开。稍稍缓和了一下,我便接着问道,“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没等我说完,绿色飞马就抓住我的蹄子,然后直接推开了她家的大门。“快来看看我家现在的样子吧!不知你还记得多少呢?”没等我反应过来,苏拉已经拉我进了她的家,还给我指点四周的变化。 “你真的很久没来过我家了呢,”绿色飞马把一只蹄子搭在我的背上,“虽然如此,但你看这房子,还是数年前的样子。”所以……她是想说,我们的友谊十分深厚吗? “说真的……我一直期望着你能再回来看我一眼,”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哪怕是天各一方前的告别也好……” “但是现在,我的愿望成真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喜悦的泪水,“这次回来,求你多陪陪我,好不好?”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草地上,看着苏拉飞到天上抓蝴蝶……不知不觉,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来吧,我们去享受生活!”短暂的伤感后,苏拉又变回了她天性乐观的性格。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绿色飞马想表达什么。 但是苏拉笑了,和小时候一样,“哈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可爱!”一边说,绿色飞马一边凑过来揉我的脸颊,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层红晕,“奔波了这么久,你一定累了吧?跟我来~到甜甜圈乔的甜甜圈店享受一下吧!”话音未落,她已经关上大门,把我推了出来。 “等等,我——”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她用翅膀牵着,正在被拉往甜甜圈店。 “哦,你好啊,苏拉!”甜甜圈乔用他一贯的粗嗓子欢迎我们,“又好久没来了呢!”和往常一样,他穿着一件服务员样式的服饰,时刻等待着新一锅的甜甜圈出锅——你可以听到一阵细细的冒泡声,那是油锅的声音。苏拉将我拉到一张靠窗户的椅子上,然后到乔那里点东西。等她端着四个香草甜甜圈和一杯奶茶过来,我就知道接下来将是她的“表演时刻”——我以前也很喜欢甜甜圈,不过是那种在面团里加香草,外面略加糖粉而不带巧克力的那种。那时候刚刚进入魔法学院,学习生活非常轻松,总能在店里遇到苏拉。也是在那之后,我才知道她也喜欢甜甜圈的——面对全小马国技艺最精湛的甜甜圈制作师,甜甜圈乔的“作品”,又有谁能禁得住呢?在我深思的时候,绿色飞马又端来一碗香草冰激凌。 “这是给你的,”她看着我脸上凝重的神情(也许并没有)说,“奶奶说你最喜欢这个口味了。”确实,香草的味道,令每匹尝过的小马都难以忘怀。尽管我在小马镇经常吃味道清淡的三明治,但香草的浓郁芳香,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看着苏拉大快朵颐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绿色飞马嗔怪道,嘴里还叼着一个甜甜圈,“你吃起冰激凌的样子,不也差不多嘛!”她一句话说到了我的“痛处”——那是几年前的夏天,我和苏拉一起到附近游玩,途中累了,就到这里稍作歇息,顺便吃点东西。苏拉点了甜甜圈,而我因为天热,便点了香草冰激凌。虽然不是第一次吃,可每次见到都有种想要它立刻在眼前消失的感觉。吃着吃着,绿色飞马的脸上就出现了笑意。正当我疑惑时,她飘起随身带着的小镜子,示意我看看自己的脸。 “啊?!”看到自己满脸奶油的样子,我真的吃了一惊,而苏拉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为此,我甚至两天没和她说话…… 我放下勺子,舔了舔嘴边的奶油,然后问绿色飞马:“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嗯,我是说,你的工作?”苏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我差点忘说了!”她也把放甜甜圈的盘子挪到一边,舔了舔嘴边的碎屑,“还记得吗?我从小就喜欢园艺。”哦,当然了~我还记得当时,就是在两家共有的花园里遇见的苏拉呢。 “所以,我后来去了园艺学校,修习植物培养和修剪,”苏拉说着,她的眼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看上去亮晶晶的,“我希望有一天,在小马国的每个角落,都能有我修剪过的盆栽……”绿色飞马的声音忽然轻柔起来。苏拉闭上眼,似乎在徜徉在她内心的那片天地中。 “我觉得这不是异想天开,”我笑着对她说,“会的,一定会有在全小马国都看到你修剪的盆栽的那一天的。”她的梦想是那样美好,万一实现了呢?总会有小马说那是无稽之谈,但我不觉得。如果连梦想都没有,又谈何去坚持梦想呢?我想苏拉是理解我的。 “哦,对了,”离开甜甜圈店前,我问绿色飞马,“想不想见见我现在的朋友?”苏拉笑了笑,然后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哦?她们也来中心城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她和我一样,是来探访以前的朋友的。”不知道暮暮那边怎么样了……但愿她和我一样,找到了老朋友,还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 回家的路上,我们路过中心城的中央图书馆,看到图书馆外面用书做了一个诱饵——不知道是哪匹小马做的,不过意图很明显:把一匹像暮暮这样爱书(我没有看书名,不过这些一定是不可多得的书籍)的小马引到某个地方。我飘起一本,看了看它的封面,然后望向那条通往未知地点的路。“不如……我们看看这条路会到哪里?”我提议。 苏拉则摇了摇头。“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绿色飞马解释道,“这是为一匹特别的小马特别设计的陷阱,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当然,没等她说完,我就已经朝着那些书所指的地方走出很远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这些书的主人一定,嗯……一定不介意我借走看看吧?不过为了避免对面的计划失败,我没有捡起地上那些书。 虽然我预料到会有出乎意料的结局,但是这些书的主人居然是——暮暮?!紫色天角兽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她估计我们不会有相遇的可能;此外,她也不知道那些书会把我吸引过来。当然,苏拉一直跟在我身后, “银星?!”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 “嗯……这很正常啊,”我向她解释道,“你这些书摆得实在是太显眼了。”紫色天角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你会被引过来,因为这本来是——”话音未落,一匹独角兽向我们走过来,而且就是沿着那条全是书的路。她通体浅黄,有着红色和紫色相间条纹的鬃毛,鼻子上架着一副中间缠了绷带的、有着厚厚镜片的眼镜。她的鬃毛看上去很乱,上面用什么东西扎在一起,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她一路飘着我路上看到的那些书,直到看见我们,她才惊讶地把书放下。而她也吃了一惊:因为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大派对,似乎是专门为那匹独角兽开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萍琪风格的派对。 “这,这是——”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派对,月舞(MoonDancer),”暮暮垂下耳朵,一只蹄子放在胸前,“很抱歉我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没能参加你的派对,我不知道那个派对会对你那么重要。”她飘起一根木棍,指了指旁边拴在树上的皮纳塔,“来吧,希望这会让你好受一些。”从她们的对话来看,这匹暮暮称为“月舞”的独角兽,似乎也有一段不愿倾诉的往事。月舞横着脸,用木棍漫不经心地拨弄了皮纳塔一下。 “你觉得这就可以算是道歉了,是吗?”她的声音很奇怪,根本不像是接受道歉的样子。出乎我的意料,当着大家的面,月舞突然转过身,飘着棍子,指着暮暮怒斥道:“曾经,我好不容易举办了一个派对,以为我已经接受了友谊。可我没想到,友谊却无情地把我抛弃!”我担忧地看着月舞,似乎她随时都会用棍子伤害暮暮,“我本以为你会出现,但是你没有!根本没有!”她又看了看一旁,那里站着三匹独角兽,不知是不是月舞的朋友,或者说……是以前的朋友。 “她们好不容易才让我接受友谊,而你!根本!没有出现!或者说,你根本,没想把我当作朋友!”她丢了棍子,跑到一旁独自大哭起来。积压了那么久的情感,确实需要宣泄一下。 我不知道以前的暮暮是怎样的,但现在,她上前扶起月舞,口里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月舞。苏拉看着事情的经过,忽然用蹄子推了我一下。 “银星,你说要是我们……”听到她怎么说,我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那是我们邂逅时的事: 那天我正躺在草坪上,享受着阳光,看着云朵在面前轻轻飘动。不时有几只小鸟啁啾着从头顶飞过,一切是那样美好。正当我要闭上眼睛,享受夏日的欢愉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了。她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遮挡了明媚的阳光。我睁开眼,忽然看到她正看着我。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你……你是谁?”我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直到我坐起来,才发现她和我差不多大,只不过我是独角兽,她是飞马。 “我叫苏拉,很高兴认识你!”绿色小飞马很热情地伸出蹄子,这反而令我害羞起来——不只是现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害怕遇见陌生的小马,即便是和我同龄的也一样。我受宠若惊地伸出蹄子和她握了蹄,然后聊了起来。慢慢地,我我发现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兴趣。好像从那之后,我们就形影不离了。 回想起这些,我腼腆地笑了笑。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也许当初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会被遗忘,但我一直相信,情谊是不会随着时间而轻易流逝的。我不可能一直和苏拉呆在这里,我还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彼此之间不会经常来往,但是在内心的深处,也许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熟悉的名字就会飘到嘴边。想到这里,我冲绿色飞马使了个眼色。苏拉心领神会,将一只翅膀放在我的背上。小时候,她根本做不到这样呢…… 看着暮暮和月舞冰释前嫌,我真的很高兴。她不仅挽回了一段曾经的友谊,也解开了月舞心中的心结。我想,就凭这些,开个派对庆祝一下也是非常值得的。 友谊……一个对暮暮来说,熟悉又陌生的词。尽管时过境迁,她仍然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因为那是个死结。从她和朋友们被选中开始,就已经是了。紫色天角兽努力地去回想那匹名叫“月舞”的小马,却只能想起一些破碎的片段:她和月舞为了实验药品的用量而争论;她拿着棍子,愤怒地指着自己;她记得那个半头银丝,却依然孜孜不倦的身影;她记得那双孱弱的蹄子,还有那个苍老的微笑……甜蜜的,痛苦的,喜悦的,悲伤的,一齐涌入暮暮的脑海。她痛苦地用双蹄捂着头,努力不再去回想那些往事。 或许这就是成为天角兽必须要经历的。 或许这就是永生的痛苦。曾经是,现在仍然是。虽然伤心,但暮暮仍想看下去,哪怕,会有让她更悲伤的事情出现。这一万年,她已经经历太多太多类似的事了。 “真是不知道我有多久没和你面对面长谈过了,”暮暮抬头对着天花板,无可奈何地说,“银星,我的银星……你快回来吧。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第38章 社交明星 第5年,5月14日,星期一 “嗯……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瑞瑞?”看着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在我周围忙来忙去,和不时地检查一下时装上的细节,我总是有种焦虑的感觉,“你真的觉得我配上这身衣服——”话音未落,独角兽便开了口。 “哦,亲爱的,千万别这么说!”瑞瑞故意模仿中心城小马的口吻说道,“你的身材可以说是我们当中最匀称的。这件衣服花了我好长的时间!从整体的设计,颜色的选配,尺寸的修改,最后到成衣和试穿,我修改了不下十次!”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瑞瑞对精益求精的理解无疑要比我更深。我还是很喜欢这件礼服的,只不过…… “你还在犹豫什么?”瑞瑞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难道有什么你不喜欢的地方吗?颜色?款式?还是……”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瑞瑞的心里似乎更慌张了。我不想瑞瑞难过,但又不想说——这件衣服本身是没问题的,只是我觉得,蓝色和白色的身体穿一件橘黄色的衣服会不会看上去……不那么相配? “那,我穿上它之后,需要要做些什么呢?”瑞瑞有时会让我们当她的模特,所以我觉得……这次也一样。果不其然,瑞瑞开口了:“知道吗,这身衣服是为你特别设计的,”瑞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还戴了假睫毛,“我只是在想,作为谐律精华的一员,我们都已经在小马国非常出名了,但是你呢?每一次提起谐律精华,他们都会很自然地把你忘掉,就好像你本不应该是谐律精华的一员一样!”成为谐律精华的一员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有小马为我在谐律中的地位打抱不平……但是瑞瑞好像忘记了,几乎每一次她们拯救小马国,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啊。自然我也就不会被大家关注。当然,这样也不错。我可不想每天被无数小马拥簇着…… “所以,我要想办法把你塑造成一匹社交名马!”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踌躇满志地回答,“再加上你中心城小马的身份,一定会成为照相机和聚光灯的宠儿!”她痴痴地想着,“到时候,也许我们也能得到些好处……” “瑞瑞!”我抗议道,一边说,一边用魔法去解那件礼服,但瑞瑞好像系了个死结。“我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就被瑞瑞打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瑞瑞一边整理其他时装,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还有我,这个拥有中心城最受欢迎时装店老板呢!在我的帮助下,你绝对会是社交界新一代的领军小马!”她越说我感到害怕。我不想要什么名利,也不想在中心城的名流间一天天穿梭。而且,我不是没有名气,只是名气不在拯救小马国这方面——几乎每位名流都知道中心城贵族中的一支,星光家族,他们的两个千金都是才貌兼具的小马。所以……哪里还需要什么刻意地装扮呢? 但瑞瑞不一样。她是一匹土生土长的小马镇小马,她不像我生活在大城市,思考的方式自然也不会和我一样。也许瑞瑞只是……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中心城的时尚界历史中吧?调整好衣服,独角兽用了几乎全部的力气把我从时装店推到门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用担忧的口气问瑞瑞。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没有回答,转身关上了门,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门外。从她匆忙的样子来看,好像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我把脸贴到时装店外的玻璃上,隐约能看见她对自己的助理——尚装鞍鞍嘱咐着什么。 “替我打理好时装店哦!”一边推开门,瑞瑞一边和尚装作别。和刚才相比,她换了个把鬃毛卷起来的造型,戴上一顶黄色的宽边圆帽,上面有白色的纱制花边和一朵粉红色的玫瑰作装饰;而她身上的衣服,让瑞瑞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正在我惊讶时,她对我抛了个媚眼,“怎么样,银星?”瑞瑞满心欢喜地问道。我看了那套衣服几眼,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跟我来吧,”瑞瑞昂起头,俨然一副她就是在中心城成长的小马的样子——我见过的中心城小马差不多都这样。“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席一场宴会,这可是我特意准备的!”从瑞瑞的话语中我能感觉到,她似乎非常期待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为什么呢?她的中心城时装店才刚刚开业几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从太阳现在的位置来看,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了。 走了没多远,一幢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建筑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从它的样子来看,好像是一家餐厅。站在门口,偶尔会有小马进出,而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很华丽的服饰——我的预感是对的,这是一家高档餐厅。我疑惑地看了瑞瑞一眼,独角兽则是对我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没错 亲爱的,恭喜你猜对了。” “来吧,”瑞瑞先向前一步,“从今天开始,你就会比原来更出名了!”尽管心中十分抗拒,在瑞瑞的催促下,我也不得不走进餐厅。原本我的出现不会引起什么骚动,而我真正害怕的,是晚宴之后。我担心第二天刚刚出门,就会与许多的陌生小马相遇。不过……瑞瑞还没告诉我,举办这次晚宴的目的呢……应该和她的业务有些关系吧? 刚一进门,大厅里富丽堂皇的景象便令我惊叹:大厅中央的吊打直径约有一米多,上面有各种形状的水晶,让整个大厅显得十分明亮;抛开大厅里整洁的装饰和摆设,光是那些精致的餐点,估计就要花上不少钱吧……周围的小马呢,每匹雄驹的身上都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看上去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雌驹,穿衣的样式就太多了:有的穿上了华丽的白色晚礼服,有的和我的穿着(加上瑞瑞那件裙子)差不多,有的则和瑞瑞的相似。而且除了我,其他的雌驹好像都有一个很华丽的造型,她们有的在鬃毛里加入宝石,为了让自己的鬃毛在灯光下更加夺目。 “瑞瑞!你来了!”正在我们惊叹时,一匹年纪稍大的雌驹来到我们的面前。她很热情地和瑞瑞打招呼,“近来的生意可好?”她一边问,一边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夫人您过奖了,”瑞瑞一边迎合一边鞠躬,“现在刚刚开始营业没多久,很多事情还需要去慢慢适应……”嗯,比如说,更多地照顾中心城小马的喜好? “万事开头难啊,”夫人叹口气说,“希望你的时装店生意越来越好!”然后她转过头,几乎是和我四目相对,“对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银星。”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彬彬有礼地向夫人介绍。 “您好。”出于尊敬,我低头向她致意。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我的身份…… “你是……”等我抬起头的时候,夫人忍不住问道,“是那个星光家族的千金,银星吗?”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的小马都把目光聚集在我和瑞瑞的身上。就算看不见,我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已经是滚烫。我回头给了瑞瑞一个眼神——反正是不好的眼神。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引起什么骚动啊……今天这样已经够让我把头埋在鬃毛里哭上一阵了……果不其然,马群开始议论纷纷。似乎是沉浸在自己难堪的情绪中,我并没有听清小马们谈论的内容。当然,不管他们怎么说,决定权在夫人这里——这是上层社会的不成文规定。 “想不到你居然能和银星交到朋友,”夫人走到瑞瑞面前,轻轻用蹄子拍了拍瑞瑞,周围的小马的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你真是太幸运了。他们可是着名的音乐世家,你的时尚之路一定会十分坦荡的!”夫人的意思……是说瑞瑞会接着我们的势力让瑞瑞的地位扶摇直上吗?至少我们是不会那么做的。但是年迈的雌驹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这是要——” “哦,那个,”瑞瑞解释道,“我做了一件新礼服,想在正式展出前找模特来试穿一下,”然后她指了指我,“然后银星想当我的模特,所以就……” “看上去不错,”夫人围着我走了几圈,一边看一边说道,“我觉得是件很棒的礼服。” “我也这么想。” “我也是!”好不容易平息的骚动,现在又起来了。 “真是太过分了!”我生气地扔下刚才飘着的报纸,“这些记者真是无处不在!《星光家族千金出席某私马晚宴》,连小马的私生活也不放过!”而瑞瑞坐在床上,正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水送入口中。“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瑞瑞对此不以为意,“在小马镇尚且都会被四个小马驹偷窥,更别提每天新闻满天飞的中心城了!”她又喝了一口茶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以前是怎么让自己不被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尽量不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啊。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什么——瑞瑞喜欢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感觉,而我正好相反。 “嗯……很简单,”我犹豫了一下,思量着要不要告诉瑞瑞真相,“就是,嗯……尽可能少地参加社交活动……”后面的字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被瑞瑞听到了。紫罗兰色鬃毛的白色独角兽的左眼皮跳得非常频繁,她似乎无法接受这样一匹远离公众生活的小马,嗯,就是我啦…… “天哪!银星,你怎么可以不参加社交活动呢?!”瑞瑞又吃惊又生气,“那可是展示你自己最好的机会,而你却——”但我就是不想去嘛……每次都要和陌生小马行礼,还要回答千奇百怪的问题,唔……想想都感觉非常可怕。 “放轻松,亲爱的,”瑞瑞的语气很……慵懒?她把声调拉得很长,“你可是星光家族的千金,就像报道里说的那样。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声誉,成为众马的焦点啊!”话虽如此,不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小蝶的前车之鉴呢?我自认为和小蝶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很害羞(可能我要腼腆一些……)…… “可是,我——” “相信我,银星!”瑞瑞将茶水一饮而尽,“你只是缺乏信心。明天,我要在中心城参加一场新品时装秀,到时候就是你表现的机会喽!”她的语气很轻松,但每个字都像是一台从天而降的钢琴一样,把我砸得晕头转向。 送别了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还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我,我……我肯定不行的!”我对自己说,“那些小马,他们,他们……他们一定会拍下我羞怯的样子,然后大肆报道的……”我轻声地抽噎着,仿佛自己正被一大群记者包围。而他们的问题,全是关于我的隐私……我还记得当时那些让我和朋友们名声扫地的造谣报道,虽然最后小家伙们道歉了,我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瑞瑞会有什么良策帮我吗?我不知道。希望会有吧…… 站在幕后,我感觉全身都在发抖,真不知道瑞瑞是怎么为我穿上礼服的。恐惧地看着面前正在化妆的模特们,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疯狂地跳着,仿佛马上就要到极限,然后—— “下面,是来自小马镇的时尚设计师,瑞瑞,和她的作品:‘橙’市缤纷!”没等我反应过来,外面的喇叭已经在播报瑞瑞的作品了。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走过来,把我推到舞台的幕布旁:“银星,快点!该轮到你和上场了!”虽然内心十分抗拒,脚步也想停下,但一想到中心城小马那些挑剔的眼光,以及这场时装秀对瑞瑞新作的意义,我的意志动摇了。最后,我任由瑞瑞把我推到幕布旁,然后又带着焦虑的心情走到台前。 我无法想象那几分钟是怎么度过的。蹄子捂脸?鬃毛遮脸?努力回避却一次次被拍下?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昨天的时装秀成为了《中心城日报》第二天的头版头条:《意外!星光家族千金登台新品时装秀,仪态优雅模样娇羞》。我的脸红得发烫,仿佛摊上一个鸡蛋马上就会熟;我的眼中充斥着怒火,仿佛一瞬间就能就能将屋里的一切都烧成灰烬;我把脸用报纸的另一面遮住,不想让瑞瑞看到我生气的样子——怕是比小蝶的恶语相向还要更可怕。 “银星……”我听到瑞瑞呼唤我,但是我不想理她,一点也不。我现在最想抱着我的索雅,睡上一觉,把这些烦恼通通忘掉。我轻轻“哼”了一声,以表示对紫罗兰色鬃毛独角兽的不满。 “我,不是故意的……”瑞瑞向我道歉,可我还是很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我没能早早预料到这一点……”她慢慢地对我说。其实我觉得,也可能是我自己太拘束了。但是另一方面,星光家族的声誉,会不会因为我出席活动而受损呢?我把报纸从脸上拿下来,感觉心情好些了。 “我有时候在想,参加这些社交活动对家族的声誉有什么影响,”我对瑞瑞说,听起来我才是那匹犯错的小马。 “嗯……我不清楚,”瑞瑞摊开蹄子告诉我,“之前我只和中心城的名流接触过,至于贵族……”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其实我知道,毕竟很少有小马了解贵族的头衔是怎么授予的。 “这不是你的错,”我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出席公众活动虽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几乎每一次,面对数不清的小马,我都会无一例外地怯场…… 记忆中是一次音乐会后的晚宴,爸爸携妈妈,我和妹妹银光一同出席。见过主持晚宴的伯爵,便各自去寻找想吃的东西(因为是自助餐)。因为周围都是名流,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能只是大家的身份和地位稍有差别吧。就在我夹菜的时候,一匹灰色毛皮的独角兽不小心和我相碰了。他带着一顶灰色礼帽,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没等我开口,他先说道:“只是万分抱歉,小姐。您——”他刚才还在察看我的蹄子,一抬起头,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好像整张脸都被拉长了一样——不知是因为看到我羞红的脸还是怎么样。 “你你你你你,你难道是——”我的名字几乎是马上就要说出来了,“星光家族的千金,银星?!”几乎是尖叫着,他也不顾及自己的风度了,“哦!真是不敢想象!居然能在这里——”没等他说完,周围的小马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被认出来,可我却没有和其他小马打招呼——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那些眼光,就好像一把把利刃,竖在我的面前——也许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云宝那样成为一匹风风火火的小马了。晚宴除了这个小插曲,其余都很顺利。只是好像从那时开始,我就不太愿意参加社交活动了——我不想再让那样的经历发生第二次。但是很显然,这样的经历又一次发生了。 “也许我就不是一匹社交型小马,”我懊恼地说,“现在,我还差点就要毁掉星光家族的声誉!”我不知道瑞瑞怎么想,但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告诉她,我的那些究竟背负着多大的压力。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来到我身旁,给了我一个简单的拥抱。 “也许吧,”瑞瑞说,“那些媒体会四处打听那些新闻,但仅此而已。如果你不想继续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在我们心中,你已经是那颗明星了。”有些深藏在心底的想法,就是那样的独一无二。我将报纸放在一旁,看着瑞瑞的微笑,自己也笑了。 第5年,6月29日,星期五 “姐姐~~亲爱的姐姐~~”不知道银光用过多少催促我起床的方式,不过每一种最后都是以我投降而告终。她的声音听起来甜甜的,肯定是又让我带她去做些什么事情。我勉强地顶开正在打架的眼皮,想知道她的目的。 “唔,什么事啊……”我费力地睁开疲倦的双眼,小声抱怨道,“你又不去学校,急什么。哈欠~我还没睡够呢……”说完就又躺在床上。小妹妹露出撒娇的样子,然后用两只前蹄不断地推着我说,“求求你啦,我最可爱,最善良的银星大姐姐~”嗯,这对我是没有用的!从她五岁起,只要我有能睡懒觉的机会,她几乎每次都会把我摇醒,一边摇一边说着讨好我的话。 可是我还要睡觉呢,怎么会有时间和她推诿呢?“好吧好吧,”我有点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情让你可以兴奋到这么早就把我弄起来?”我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肯定是还没睡够。银光眨了眨眼睛,然后把头凑到我耳边:“嗯……姐姐还记得表哥吗?”是他,绿地! “记得啊,”我用很随意的语气说,“爸爸不是说让我们去看看他嘛。”也有很久没见到他了。不过他住在小树林里,应该每天都沉浸在记录动植物,做理论研究之类的事情吧,怎么会有时间来拜访我们呢? “爸爸说他前几天写信过来,”小妹妹转述道,“信里说这两天就会到,说是……特地来找你的。”找我?!为什么?哦……银光的脸上有了些许不满,她是不是嫉妒了啊?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感到惊讶而害羞……平静好心情,我开始猜测他会安排什么活动。去自然博物馆?我不反对,也不排斥。看着那些古生物的遗骸,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的模样;去研究院发表他的新成果?这好像不需要我……看电影?不不不不不,太无趣了,他不可能会怎么做的。听音乐会?那听起来好像是我请他…… “咚咚咚!”我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用魔力打开门,只见伊索管家已经走向门口。“哦不,请慢点,伊索管家!求求您了!”心底的一个声音挣扎地说,“不要,不要!不要再靠近了!啊——”那声音几乎马上就要冲破我的喉咙。管家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停在门前,棕黄色的光已经将门把手包裹其中。“伊索管家!”我终于忍不住喊道。 “怎么了,小姐?”管家转过头,同时打开门。 我把自己的头埋在天蓝色的柔顺鬃毛里,让自己沉浸在失败的苦恼中。早知道他回来,我就应该抢先一步的啊,为什么会……而我的身旁,灰色飞马正用蹄子摸着我的尾巴。“哇哦,”绿地惊叹道,“以前我在生物学院见过许多漂亮的雌驹,而你还是第一个——”没等他说完,银光先用魔法狠狠地拽了一下表哥的鬃毛。“嘿!”他向小妹妹抱怨,“又不是我把你姐姐弄成这样的!为什么要拽我的鬃毛?很痛的!”我偷偷看到小妹妹撅起嘴,似乎很不欢迎他的到来。 “唉,我这是想和你姐姐独处一会儿而已,”银光的反应让绿地很无奈,“和她一同分享那些中心城往日的故事。”听上去似乎很有趣。我只是对小马国的总历史稍有涉猎,剩下的还是需要其他小马帮助的。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绿地在小妹妹眼中,似乎就像匹陌生小马一样,而这匹“陌生小马”,马上就要“拐走”她的姐姐,“我希望和银星独处一阵,可以吗?”为了赢得银光的信任,他还特意用了十分恭敬的语气。 “当然,可以。”银光还是不太满意,不过看到绿地诚恳的态度,她也降低了标准。 和我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他居然请我——喝咖啡。我猜这可能是他工作时的习惯,不过相比咖啡,我更喜欢茶——它能让我在熬夜时微微清醒一些,而不至于今天晚上精神,明天早上就萎靡。虽然是我的表哥,可我们在周围小马看来,更像是一对初次见面的情侣:都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我偷偷观察着绿地,他一直在用勺子搅拌咖啡,尽管他点的是冰饮。我很期待他能先开口。 “当我在你家借宿时,”灰色飞马果然先开口了,“出于需要,我经常会在家和图书馆之间往返,”他刻意咳嗽了一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伸出蹄子,似乎是邀请我和他一起。我有些犹豫,因为我觉得表哥只是想让我和他来次约会而已(虽然初次见面时对他动了心……)。 “这……这是邀请我参加约会吗?”我非常小声地说,似乎咖啡馆那“滴答”走时的挂钟都比我的声音大。我尽量不把头抬得太高,避免让周围的小马看到我羞红的脸颊。透过鬃毛间的空隙,我看到他回给我一个“好”的姿势。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端起我面前的咖啡,“那我就——” “喝吧。”我的声音好像比蚊子还小。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受其他小马的邀约。依稀记得苏拉曾经邀请我参加一场舞会: “来嘛,银星!”她露出十分可怜的样子,忸怩地恳求我,“求求你啦,就这一次,好不好~~”我确实心软了,但我没有答应。“我……我不想去,”几乎是站在苏拉面前低了十几分钟的头,我才不好意思地、非常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太害羞了啊,连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都那么不善言辞……不过,中心城的舞会大都是交际舞会,虽然我“贵为”星光家族的千金,我也不是什么社交明星啊。相反,我是十分恐惧社交活动的。 “好吧……”小飞马有些失落地离开了,虽然我不想去,但我觉得自己还是让她伤心了…… 但这次就不需要顾忌什么啦~去中心城的图书馆,端起一本书,就是一个下午~我满心期待地跟着他来到图书馆里,今天的访客有点多,一楼的桌子几乎都被占满了。无奈,我们只好到二楼。二楼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翻到过许多古老的魔法书——二楼不仅对游客(或者称作来访者)开放,还是图书馆的古籍陈列室——它是锁着的,不过每隔几周就会有一些古书从锁着的大门里拿出来。我曾经还想进去看看有多少藏书,不过门锁上居然加了一道封印魔法,即使是领域魔法开辟的特殊空间也无法到达,它会在中段或是末尾被封印阻断,从而让施法者无法到达他想去的地方。 印象中已经有四五年没来过这里了。我随手飘起一本书,大致了解一下它里面的内容;绿地则是一边悬空,用翅膀维持状态,一边双蹄捧书,聚精会神地停在书架旁研读。我想他的爱好也一定很广泛,因为他正拿着一本早期版本的《无畏天马与蓝宝石雕像》……灰色飞马翻页翻得很慢,我差不多四分钟(比较长的话)翻一次页,而他一页纸看了好像有七八分钟。“可能这就是他读书的特点吧,”我心想,“听说攻读生物学的小马都很严谨的。他们不会让结果有一点瑕疵。” “嘿,银星,”表哥主动变得热情一些,“你有看过这本书吗?”他握着那本看了快一半的无畏天马问我。那是暮暮喜欢的书。我呢?除了魔法书,我其实更喜欢看烹饪书…… “不知怎么,这本书让我回想起在森林中考察的经历,”他笑笑,然后合上书说,“虽然没有无畏这么惊险的经历吧,不过那也乐趣无穷!试想一下,如果你需要一只小蚂蚁,又不能太用力地捏它,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话音未落,他看到了我头上的角…… “抱歉,我忘记你是独角兽了。”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不过在我眼中,绿地真的很像一个体贴的大哥哥。我莞尔一笑,像小马驹那样,“继续说把~” 他微笑着点点头。“我是飞马,用的力气太大,会伤害到它;太小,又没办法捕获。于是我看着它的行动轨迹,不断调整捕捉瓶的位置,等到时机成熟,突然地用力一吹,就是一个样本。”看来他不仅博学,也十分擅长动蹄呢。我对他又多了一分欣赏。 “那……你更喜欢丛林,还是更喜欢城市呢?”我觉得他可能会选前者,因为他早已习惯了丛林的生活。对我来说,城市只是生活的地方。如果想真正享受生活,还是要到奶奶家的别墅呢……和我的想法相反,他居然选择了城市。 “可能是我很少在城市生活吧,”灰色飞马腼腆地解释,“我对它充满了好奇,每一次来城市都是一段印象深刻的经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在城市中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平稳地生活,而不必四处奔波。”想必他在丛林时,一定吃了不少苦…… 是幻觉吗?还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觉得自己对他好像有了好感。不能说多么爱慕,我只是十分欣赏绿地。身上具备这么多优点的小马,还真的十分难找呢……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可提醒我的却不是我自己…… “嘿,我说,”绿地突然来到我的耳边,让我既羞涩又惊讶,“你不会想起自己的某匹心上马了吧?真应该瞧瞧你自己脸红的模样!”我很庆幸自己没“啊”地一声叫出来,不然在小马们面前一定会非常尴尬。“才,才没有!”我红着脸争辩道,但是辩论的话语竟是如此苍白无力——我越是辩解,自己的脸颊就越红;越是否定,我真实的想法暴露得就越多。绿地看着满面羞涩的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哈哈,你已经告诉我了。”他的蹄子在我的鬃毛间滑动,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挑逗,不断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十八岁的雌驹都会有这种感觉吗?还是因为我更敏感一些,所以才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还是让时间去解决吧。 “姐姐——”我想我可能忘记保持和表哥之间的距离了。银光拉长了声调,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看着我。但是,谁在乎呢?如果她和我一样大,她会不会也有那种心意萌动的感觉呢? “爱情啊……”暮暮仰头长叹一声,这恐怕是她唯一能每年都感受到的感情。每一年的情马节,她漫步在小马镇,在中心城,甚至一些小村庄,总能看到相互距离很近的两匹小马,不时地会有相互亲吻之类的动作——这就是爱情最直接的表达。说起爱情,紫色天角兽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淡忘了这种情感。可每次见到那些温馨的场景,暮暮都会忍不住叹息。 “难道这就是永生的代价们?”这个问题她曾经思考过无数次。看着故友无助地离去,看着旧时的相识孱弱的身体,绝望的神情;还有无序的消逝,斯派克的长眠,她都无能为力。每有一匹熟悉的小马离世,她和银星几乎都是相拥而泣。仿佛是超越时间的惩罚,永生让她们成为不朽,却也一点点剥夺了她们纯真的一面。 “愿塞拉斯蒂娅公主永远守护你们。” 第39章 圣洁光辉 第5年,7月12日,星期四 “欢迎您,银星小姐!”在一位护士的带领下,我见到了院长先生。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花格子西装,还打了一条领带。他的鬃毛微微泛白,不过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的皱纹很少 才看不出老迈的样子。院长见了我,热情地先伸出蹄子,“您的到来一定会给那些生病的小马驹们极大的鼓舞!”嗯,希望会如此吧……我不知道一匹健康的小马,要怎样去面对一群身患疾病,又十分敏感的小马驹。 出于对患病小马驹的同情,爸爸商议举办一场慈善演出,所得收入都将捐献给我所在的这家医院。在,演出开始前,需要有小马代表星光家族调查,了解情况,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以一个调查者的身份。在院长的安排下,引我来见院长的这位护士,将会为我指路。 其实这里就是一所马驹医院,一共分为五层,前两层是诊室,后三层则是病房。护士将我带到三层,而我即将和这些疾病缠身的小马驹们面对面地交流。虽然我可能比他们大几岁,甚至更多,但我还是会感到十分羞涩…… “请吧,小姐,”护士告诉我,“这里的每间病房里都有患者,他们都希望能见到您的身影。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按照慈善演出的要求,我只需要去探望这些孩子就可以了。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尽一份力,让更多充满爱心的小马来帮助他们。不,应该说是全小马国的患病的小马们。我谢了护士的好意,然后让她替我推开左侧的第一扇门。 这是匹怎样的小雌驹啊……她的脸上缠着好几层纱布,头上本该有鬃毛的地方,却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只眼睛和半边粉色的脸颊。护士想为我介绍她的名字 但是我拒绝了。我注意到床边的柜子上有一张合照,那是她和她的家人的,上面有爸爸,妈妈,还有她的弟弟。相框外侧的玻璃碎裂了一部分,这应该是从事发的地方抢救出来的……我垂下耳朵,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整个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到三匹小马的呼吸声。而其中最急促的,就是面前的这匹雌驹发出的声音。她睁着眼睛,看来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变化。 我把耳朵 凑到她的嘴边,然后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小得刚好只有我和她能听见。“金,金色露西……”虽然没有用呼吸机,可是她的声音几乎马上就要被空气冲淡一样。“金色露西……”我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眼角仿佛有泪水马上就要流淌下来。但是在孩子们面前,我一定要坚强一些。虽然我是千金,但是……我揉揉自己的眼角,尽量不让自己被她的惨象动容,可我做不到。我只能强忍着泪水,去推测,去想象她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 “一场意外,”护士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和她的父母一起。救援的小马赶到时,只剩下她自己。脱离了生命危险,便转送到这里。”看得出她们并不想多谈那段灰暗的过往。我把头凑到金色露西身旁,给了她一个拥抱,很轻的拥抱。露西是幸运的,她在意外中幸存;她又是不幸的,不幸地被留在这里,带着阴影继续成长……自从参加过羽管键琴先生的葬礼,我就隐约觉得自己的心绪不太平静。是因为离世的痛苦吗?还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如果有小马对我说,我将不久于世,我不可能会平静地接受,我也希望这不会是真的…… “我们走吧,”护士见我面色沉重,于是提议道,一边说一边祝福露西,“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合上房门,我真想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走向第二道门时,我的心像铅块一样沉重。不只为露西的命运,我也在猜测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小马驹。或许他天性乐观,奈何重病缠身;或许她心中阴云密布,对生活丧失希望;又或许……我不愿再去想象。我能听到心底的哭泣声,我能听到她在恳求,恳求我不要继续下去——她不想面对更触目惊心的景象。 即便会如此,但——我是银星啊。记忆中我曾眺望星空,问爸爸许多天真的问题: “为什么星星吗会眨眼睛啊?” “星星在哪里?我能够到它们吗?” “爸爸这么优秀,就像星星一样!我也能成为一颗星星吗?”这些时候,他会轻轻爱抚我的头,然后温和地回答:“我的小银星,你看,天上有无数的星星,是它们同时发光,才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星空。一颗星星无法照亮整片天空,但许多颗星星在一起,就是面前这片闪耀的星空。在小马国,有无数小马就像这些星星一样,汇聚在一起,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着,散发着自己的光辉,像我,也像妈妈一样。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颗明星的,而且,是天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想起这些,我莫名觉得有些感伤。是因为那些小马驹吗?还是…… 第二道房门打开,和第一扇门里一样,病床上有一匹小马驹,不过这只是雄驹。当我进来时,他正高兴地挥着蹄子,和我打招呼。“姐姐好!”一声问候让我那颗被大雨几乎浇透的心温暖了些许。这是匹棕灰色的独角兽,他的右后蹄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叫……”没等护士介绍,我先示意她不要继续说——和露西相比,他给我的感觉更亲切。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我露出和善的笑容,等待着小独角兽回答。 “我叫天琪,”他兴奋地回答,然后我看到他的可爱标志是一双翅膀——一匹独角兽,他的可爱标志居然是翅膀!“我是一个滑板车爱好者!每天我都会在故乡的小路上驰骋!我最喜欢那种风一样的感觉!”我努力地保持脸上的微笑,不想他看到伤心的样子——即使不用护士小姐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天琪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不幸。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我努力地想要探寻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小雄驹信心满满地回答:“当然是成为一名出色的滑板车手!虽然我没有飞马的翅膀,但我相信,就算只有角上的魔力,我也能在大赛中摘得桂冠!”从他的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一点飞板璐的样子。天琪兴奋了一会儿,转而低头去看那只受伤的蹄子,“只是——” 可是为什么呢?我十分不解。那只是一只蹄子,不会影响他的前途的,只要伤势痊愈……忽然,护士小姐来到我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很抱歉,但我必须告诉你,他的右后蹄被压断了。医生告诉他,从此以后不能再玩滑板车。”我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情,没错,这和我猜想的一样。如果只是普通的伤势,最重的也不过是骨折,花些时间就可以恢复的,但是—— “姐姐,”棕灰色独角兽拉着我的鬃毛忽然问我,“如果我的后蹄痊愈了,你觉得我还能继续玩滑板车吗?”傻孩子,医生明明已经告诉过你,不能再玩滑板车了啊……我无法再抑制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流出——不仅是因为他,也因为一段往事: 在魔法学院的生活,并非只有学习。我比较内向,但身边也有一些朋友(尽管那时我还没有学到什么关于友谊的东西)。其中和我最亲密的一位,就是经纬。她是匹很博学的独角兽,小马国的地理和历史,她几乎无所不知。我对此自愧不如,而她经常会给我安慰:“不是每匹小马都能把地理和历史学好的,”她告诉我,“学习这些固然需要努力,可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天赋。有些小马在某一方面拥有专长,也许那不会让他们得到相应的可爱标志,但那会是他们最出色的能力之一。比如我,我固然擅长地理和历史,但是你也知道,无论是魔法理论还是实践,我都不如你。相信我,银星,也许你没有继承星光家族的音乐才华,但是以你的天赋,我有理由相信,你会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最器重的门徒之一。”这些话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虽然我还没有取得她说的那些成就(每每想起这些话时我都会很惭愧),但这些都是鼓励我前进的动力。心情烦闷的时候,向经纬倾诉,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很意外地,一年过去,她居然退学了——这给我的打击非常大。我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知音,可她现在却要离开,而我们以后可能也不会见面了……临行前,我不顾她收拾行李,更不顾我一直以来的形象,我用魔法飘起她,希望能问个究竟。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我的失望和不解,她“哇”地一下大哭起来。我害怕地将她放下,本以为是戳中了她心中的痛处,正准备道歉,她却摆了摆蹄子。 “这,这……这不是你的错,银星,”她抽泣着说,“或许我本就不应该选择魔法学院!”她一把将全部行李都放入鞍包,头也不回地,一路嚎啕着离开了。至今我记着的,这是她纷飞的浅黄色鬃毛和紫色的身体,就像暮暮一样。或者说,她就是我在学习友谊前结识的暮暮。我很庆幸曾经和她在一起学习、相处,但我也很不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这样优秀的小马共事了……到底是什么促使她离开这里的呢? 再次听到关于她的事情,已经是一年多以后。据说是一天她在树下翻阅历史典籍,然后被几匹好事的小马欺负了——因为她没有在看魔法书。她们把沙子倒在她的书上,还讥讽她是“整天只会啃旧书的寄生虫”。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那是她的梦想,成为一名博古通今的历史学家,于是她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如果我在的话,一定会上前维护她——只是我还能做什么呢?虽然整件事与我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她给我的鼓励和安慰让我感到愧疚:我没能在她最伤心的时候送上自己的安慰…… 这些都已经是往事了,我有时候还会想起它们,以此勉励自己——曾经我因为对友谊的一无所知而让朋友受到了打击,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会尽我所能,不让悲剧重演。现在,很显然一个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脸上又恢复微笑:“天琪,你听说过梦想的翅膀吗?”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想听我继续说下去,“如果我有了它,是不是就可以在空中飞翔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很抱歉,它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告诉棕灰色的小独角兽,“它不能帮你实现梦想,但它可以让你的脸上每天都挂满笑容。”小独角兽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但他还是笃定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每匹小马都有一双梦想的翅膀,”我用蹄子轻轻抚着他的鬃毛说,“它代表着希望,快乐,以及对美好的不懈追求。”其实我觉得,现在和他谈这些为时尚早因为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不管怎样,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再看到他的笑脸,哪怕是拄着一根拐杖。 “谢谢你,姐姐!”他由衷地感谢我。我的心情也好多了。真希望能再见到你,经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然后来这里看看,虽然是医院,但这里面生活着一群快乐的小马。你曾经给我的鼓励,我将以另一种方式,让它继续被小马们传承。 天色渐晚,我不得不和这所医院告别。这里的每匹小马驹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露西,天琪……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那种对回归正常生活的渴望。他们感化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力所能及的来说,比如为他们多筹集一些资金…… “谢谢您,银星小姐。”出乎意料地,护士小姐将我送到门口,然后对我深深鞠了一躬。我难为情地想让她抬头,但她却说,“您是我见过的,最关心孩子们的小马。保重。”护士小姐回去了,而我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我在大门附近徘徊,望着医院的全景——夕阳下的它格外美丽。对我而言,我感觉自己像一位天使,为那些寒冷的角落,送去温暖和光明…… 第5年,8月3日,星期五 亲爱的姐姐, 猜猜怎么样?我通过了学校的毕业考试!而且是A+!按照我的成绩,将会顺利地被中心城皇家音乐学院录取!最后我也会和爸爸妈妈一样,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奏家~ 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互通信件了呢。有时候忙着练琴,我会忘记给你写信,不过我猜,姐姐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吧?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爸爸妈妈要开新的音乐会了呢~好像从去年起他们就一直在创作新曲子。过两天就要在皇家音乐学院的礼堂里举行演出了,你会来开嘛?求求你啦~ 你的小妹妹, 银光 我当然要去。和魔法学院相比,皇家音乐学院的位置要僻静一些。它虽然也在城市里,不过它的位置更贴近郊区——住在中心城的小马大多上富有和地位显赫的小马(比如我的家族),而这些小马更喜欢在繁华的地方生活。而音乐学院,是一个培养顶级演奏家、指挥和管弦乐成员的学校,是由塞拉斯蒂娅公主创办的,历史悠久,名声在外。 “好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小妹妹了呢……”读着信上的内容,我自言自语道,“虽说生在中心城,但是我有好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呢。”这其中就包括皇家音乐学院。 熟悉的车站,熟悉的笑脸,银光满怀期待地来到火车站接我。“我就知道姐姐会来的!”她高兴地跳起来说,“姐姐一定是来听爸爸妈妈的音乐会的,没错吧?”嗯,这算是一部分目的。我其实是想看看,中心城皇家音乐学院的内部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像魔法学院那样有浩如烟海的音乐书籍?会不会有乐器展览?带着疑问,我跟着小妹妹朝学院所在的方向走去。 和我想的略有不同。我一直以为音乐学院会被美丽的森林环抱,四周有翠绿的树木,门前还有潺潺的溪水。野花开得正烂漫,鸟儿在林间歌咏,前来修习的小马一边聆听,一边激发着自己灵感,然后在五线谱上写下又一段华美的乐章……但是没有森林,没有野花,偶尔有几只鸟会落在学院的附近,更没有那潺潺的溪水了。音乐学院虽是在郊区,但它周围的景物恍惚间让我感觉像回到了皇宫——只不过作为皇宫的是音乐学院。它的周围有几幢小楼,大概十几匹小马住在这附近。有几条路通向这里,附近还有一家乐器店和一家花店(它们挨着)。银光兴奋地跑到音乐学院的门口,然后挥蹄子示意我快过去: “快来呀,姐姐!”她招呼我道,“不想见见小马国最好的音乐学府是什么样的吗?”说起来我当然想。但不知道是不是它的位置有些偏僻,给我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即便如此,我还是跟着小妹妹进去了。 和外面不同,学院里面的装潢可以用古朴典雅来形容。红木的器具和古朴风格的设计,让整个大厅都显得有些暗,不过如果走近些,你就能看到那些精美的纹理:它们绝对是工匠用蹄子一下下刻出来的。大厅的尽头是一个服务台 里面有一匹小马正在等待前来参观的学生——当然,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借机会来这里看看。我注意到服务台上有一个袖珍展览柜,里面放着几把小提琴的模型,可能还没有我的蹄子印那么长。“请问现在允许参观吗?”银光用充满歉意的声音问道,她甚至不太敢正面看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是暑假,小马们都没来上课。 “哦,当然可以,”他满怀热情地回答,好像他从暑假开始就没再见到一个游客,“需要我带路吗?”我们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摇了摇头。虽然那雄驹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祝愿我们:“希望你们开心。”一楼已经参观完了,接下来就是上面了——音乐学院的小马们学习生活的地方。我想知道如果我拥有的是音乐天赋,那我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不知道我刚才有没有留意两侧的大门(应该是没有……)。那里就是爸爸妈妈演奏的礼堂。不过现在我和银光在二楼,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看到一点有礼堂的迹象。小妹妹似乎对寻找礼堂失去了兴趣,她打开音乐教室的门,进去仔细观赏了一番。没过多久,她出来了,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这是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看上去你好像见到了什么让你十分害怕的东西。”嗯,比如无头鬼马(实际上我自己也害怕)…… “天哪,”她轻叹一声,“里面有好多乐器呢。架子鼓,吉他,长笛,还有……”对于其他小马来说,听到有这么多乐器,一定会想去看看。不过,我更想知道,学院里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至少,不会和小妹妹之前的经历一样。 这时,之前在楼下的小马走了上来,这时我才开始注意他的穿着打扮:身着一件系着红色蝴蝶结的西装,他的鬃毛是灰色的,看上去一副很沧桑的样子——如果不注意那张脸的话。坦白地说,很英俊,真的很英俊……是不是音乐学院的小马都是这样啊?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他向我们鞠了一躬,“不过我觉得,有我在的话,或许你们能了解更多。”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嗯……我想知道,”我仰望着天花板说,“我想知道学院里的小马们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 “那你们真应该庆幸我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请跟我来吧。”我早就知道他可以作为我们的导游的,不是吗?也许是我有些盲目自信了?我应该知道,他经常学院里的小马们一起,对他们的生活很了解的…… 不可思议的是,他又把我们带回了一楼:“我叫圆舞,是音乐学院安排的接待员,”他向我们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一位学员的一天,就从进入学院开始。”我开始猜想他会把我们带到哪个教室。管乐器?弦乐器?还是钢琴教室?甚至在我们路过这些教室时,我都开始怀疑圆舞是不是带错路了——学生们来到教室后的任务不就是上课吗?他们还会去哪里? 他驻足的地方给了我们答案——食堂的门口。看到我们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或许你们觉得,小马们的早上都应该是从课堂开始,但是这里不一样。学生们要提前一天把他们的行李放好,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来这里就不足为奇了。”原来这是一所寄宿学校。那学生宿舍在哪里呢?我的内心告诉我,不要着急,一点点参观就好。走进食堂,里面放置了数十张漆好的木桌还有成双的带大靠背的座椅,就像在高档餐厅的那种,坐上去的感觉,着实让我嫉妒!再看打饭的窗口,区域分明,主食,副食,甜品,还有饮料,一应俱全。银光惊讶地张开了嘴,只恨我自己没有妹妹那样的音乐天赋,不是这里的学生……我嫉妒地垂下耳朵,然后不满地看着圆舞:“为什么这里的伙食标准这么高啊?好像高档餐厅一样。”饮食都这么好,我想住宿也不会差的吧?哎呀,忘记用“请问”了,可能我真的是嫉妒了……尽管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我仍觉得自己的怒气好像随着话语一起“喷发”出来。 “呃,”圆舞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对普通家庭来说,这确实很过分。不过不要忘了,这是皇家音乐学院……”皇家,皇家,嗯……也就是说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会来这里参观或者视察!所以,如果要招待公主……我想我明白了。 第二站终于来到了我之前猜测的音乐教室。和我想的不同,这里只有一个大讲台,下面有很多行座位,都是给学生做的。“因为音乐学院每年的招生量很少,”圆舞解释道,“每年可能最多也不过一二百匹小马驹,所以这里的课程都是以年级安排的。这里一共有四个年级,全校大概有八百匹小马吧,算上新生的话。而刚入学的一个月,是要学习系统的乐理知识的。”我一边听,一边和银光对视。这是她很快就要面对的。“一节课可以持续一到三个小时,理论课的时间稍长一些,而乐器讲解课就不一样了。我带你们参观一下乐器室吧。” 从音乐教室出来,他先带我们来到钢琴教室。房间不大,一张方桌上放了一摞乐谱,还有三架钢琴摆在桌子旁,都是三角钢琴,看上去好像很名贵。“通常小马们都会自己带着乐器,除了钢琴,圆舞说,“事实上在学院里,这样的教室有十几个。””我不明白,但是小妹妹见钢琴是打开的,于是在方桌左边的琴凳上坐下,信蹄弹了起来。一曲终了,连圆舞也不禁为她鼓蹄。“她真是一匹有天分的小马,”他对我说,“经过锻炼的话,一定会成为全小马国出名的钢琴家。”就像妈妈那样~我一边为小妹妹高兴,又一边为自己难过——我恐怕是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再来这里第二次了…… 接着是弦乐器教室。虽然皇家音乐学院是以培养优秀的古典乐器演奏家为主,但教室的墙上也挂着吉他和一些民族乐器,比如说一种四弦琴。和钢琴教室的不同,这里的乐器是供教授使用的,因为这些乐器都不算太大,除了一旁的大提琴——它是唯一一种教授和学生都可以用的乐器。“有时候学生们觉得它太大,就没有带过来。”我也这么觉得。似乎银光不会弦乐器,她只是在在屋子里绕了几圈。 最后是管乐器教室,这里就是银光擅长的地方了。她跟随妈妈学钢琴,跟爸爸学笛子,差不多哨笛和长笛还有竹笛她都会吹。当她提出吹奏的请求时,圆舞婉言拒绝了。“很抱歉,不过它们在开学之前还有被清理一次,还请原谅。”小妹妹垂下耳朵,看上去不太高兴。“没关系的,”我小声安慰她,“很快你就能天天吹笛子了。” 从学院出来已是傍晚。我看着被染红的云朵,慵懒地伸了伸腰。“今天的见识还真不少呢,”我略带遗憾地对小妹妹说,“我相信你的学院生活一定会非常快乐的。那里会有和你志同道合的同学,高端的食宿,最重要的,还有艺术环境的熏陶。”银光用满心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我一定会努力的,姐姐~为了成为星光家族的继承者而努力!”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回家的路上,说笑着,快乐着…… 第40章 三日奇谈 第5年,8月20日,星期一 “谢谢你邀请我来这里,小蝶,”我高兴地对米黄色飞马说,“宠物收容所一定是个充满爱心的地方。”小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眯着眼睛,微笑着回答:“当然了!每一匹来到这里的小马,都是带着一腔对小动物的热诚而来,最后又带着欢笑离开的。”还没进收容所,我已经开始猜想那些来过这里的小马都做了什么:和小动物们见过面,然后挑选出心仪的那只,最后笑着离开,和新伙伴开始一段新生活。所以我想,我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美好结局呢? 实际上我这次来收容所,除了给小蝶帮忙,还有就是想给小索雅找一个伙伴。你瞧,她现在正和小蝶背上的天使兔聊得开心,但这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场景——很多时候,她都是和奥罗威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共同语言…… 所以我把她带来了。这是一个结交新朋友的好机会。如果她喜欢和谁一起玩耍,或许那就是她要找的伙伴。而我一定会尽量满足她的心愿的。 收容所里有很多小动物,所以这里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安静。相反,犬吠声和猫叫声充斥着这里。但是小蝶只是一瞪眼,它们就立刻安分了不少,我开始怀疑小蝶是不是也会某种魔法,某种可以让调皮小动物们瞬间安分的魔法。米黄色飞马把天使兔和索雅放下来,然后用翅膀尖轻轻推了他们两下说:“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小蝶的意思是让他们结交一些新朋友。但是索雅虽然领会了她的意思,却直接向我跑来,还抱着我的一只蹄子,似乎不想过去。我轻轻用蹄子抚摸着它,安抚道:“是的,我知道,索雅。但是万一你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玩伴呢?”小兔子似乎又恢复了信心,她一蹦一跳地去找其他的动物了。当然,我最好还是跟着她。当然,我不会去干涉她的选择的。 首先进入我视线的是一只小狗。它的后腿似乎有点瘸,或许这就是它正愁眉苦脸的原因吧。我把头凑过去想和它打招呼,但是索雅已经把一只前腿伸了过去。它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和我的小兔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又趴在地上,不知道它正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索雅是只小母兔,但她也有调皮的一面——一般我觉得雌性宠物都是很乖巧的。她开始戏弄那只狗:先是到它的尾巴那里,把它的尾巴举起又放下,重复了好多次;然后又绕回来,用她的前腿玩弄它的鼻子:黑黑的,软软的。这让我的嘴差点都落到了地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这么好的小狗。“哦,那可是这里脾气最好的宠物了,”小蝶看着我和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索雅,面带笑容地向我介绍,“它的绰号就是‘好脾气先生’呢!不过它有些慵懒,就像你刚才看到的。”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背上的天使兔的脸颊红红的,是不是……那眼神让我觉得比一匹正处在热恋中的小马的眼神都要炽热。“呃,”我不好意思地打断小蝶,“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背上的天使兔呢?”那小兔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跳下小蝶的背。“天使兔,你要去哪里啊?”米黄色飞马对这只小兔还真是关照呢。我也要努力,让索雅体会到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估计是去找索雅了。”我猜测,那小家伙喜欢索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索雅站在一只小猫咪面前。那小猫正好奇地看着这个访客,不断地用它肉乎乎的小爪子去摸小兔,看上去它们的关系很融洽嘛。“她好像很喜欢那只小猫呢。”小蝶也忍不住笑了。我忽然觉得有些惭愧,要不是我天天无暇顾及索雅,她也许能像我一样,拥有一群关心自己的动物朋友呢…… “这只小猫是我前两天捡到的,”小蝶垂下耳朵说,“当时它就被放在一个小纸箱里,不时发出又尖又细的叫声。看着它可怜,我就把它带到了这里。”米黄色飞马突发奇想,“嘿,你为什么不把它领养走呢?看上去索雅很喜欢它呢。”我看到那只小猫开心地摇着尾巴,寸步不离我的宠物兔。可是…… “哦,我忘了,奥罗威不会喜欢猫的……”她脸上的喜悦慢慢消失了。这样也好,如果让小蝶知道我每天都把索雅自己放在一边,她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我可是见过她在超能小马的漫画中凭借自己的愤怒拯救大家的。 然后在不远处,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是天使兔。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似乎有些嫉妒了。傻小兔!索雅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喜欢着自己呢。天使兔闯祸是很麻烦的,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和他单独谈谈。 要了解小动物,就要首先它们的脾性。小蝶对此还给我分享了她自己的经历:“当我在无尽森林里看到这只迷路的小兔子时,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怯生生地回到家,好几个小时也不会理我一下。但是慢慢地,天使兔甚至都开始直接从我的蹄子里抢胡萝卜了,”她一边轻笑一边问我,“是不是很奇特呢?”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陪伴她,了解她,就像小蝶对天使兔那样。培养感情是一个慢慢递进的过程。 我又转向小蝶。“所以……我能领养那只小猫吗?”我的话语中带了一丝恳求,首先我非常喜欢小动物,其次……看上去索雅和它的关系(或者叫感情?)很不错,让它们同居也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米黄色飞马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啊,”她很高兴我也为她的收容所做出了一些贡献,“你看到它身上的白色和黑色条纹了吗?加上它通体是灰色的,于是我就称呼它双纹。这可是只非常黏小马的小母猫呢。”说话的时候,双纹静悄悄地走了过来,她的背上正驮着索雅。我刚想让她下来,但是看到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也不愿在苛求什么了——毕竟我对她还是有亏欠的。我转过头,想到一旁的天使兔,但是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你有看到天使兔吗?”我问小蝶,她才发现自己的小宠物不见了,“哦,天哪!刚才太忙碌了,都没有注意到他!”她垂下耳朵,忧心忡忡地扫视着每一处她能看到的地方,“他会去哪里呢?”正说话时,我听到了小猫的叫声。然后我看到天使兔正拉着小猫的尾巴,一旁的索雅则和他谈着什么。“怎么会这样?”米黄色飞马困惑地看着反常的天使兔,“他从来没这样过啊。”我不敢告诉小蝶他是因为嫉妒才这么做的,我更希望天使兔自己和他的主人说。 “天使兔!”我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我用魔法飘起天使兔,直接将它放在它的主人——小蝶的面前。“哦,你在这里啊,”米黄色飞马看着她的小宠物,又看了看我,“银星,你的脸色不太好啊,发生什么事了?”我没有说话,而是用蹄子指了指天使兔。 “你让银星生气了?”小蝶审视他的银光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好像随时要……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让我后背发凉的感觉。小兔子耷拉着耳朵,然后好像说了什么。接着,他又对小蝶手舞足蹈地解释着什么,我听到说他嫉妒索雅有这么好的新玩伴。 “你真的嫉妒了呢!”小蝶笑得就像春天盛开的花朵,这让天使兔又欣喜又意外。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就知道,你也想有一个玩伴的!”小兔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着索雅有双纹,他也想有个那样的伙伴,不如…… “索雅!”我轻声招呼自己的宠物,示意她过来,然后耳语了几句。索雅来到双纹面前,从她的动作来看,是要把她的猫咪朋友介绍给天使兔。“双纹,来见见天使兔!”我热情地对小猫说,还偷偷用魔法让它和天使兔的距离近一些。天使兔起初有点不适应,但是马上,它们就玩到了一起,成为了不错的玩伴。看着索雅跳上我的背,我想是时候回去了。看着我要带索雅离开,小蝶还想挽留。“银星,等等!”我回过头,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些恳求的神色,“那双纹呢?你还打算领养它吗?”如果从心底来说,是的。我非常想领养它,它可以让索雅的生活更丰富,但同样也会打破我原来的生活。不过,双纹不是还有小蝶嘛——当然还有天使兔。 “不必了,”我回给米黄色飞马一个微笑,“或许你可以带上天使兔,常来这里看看双纹。”对于我的提议,小蝶莞尔一笑。“谢谢你,银星。”她柔声对我说。 第5年 9月6日,星期四 “知道吗,小马镇接下来会迎来一个三天的假期!”如果这句话是从萍琪的口中说出,我一点也不会惊讶——在我眼中,她的每一天都是假期;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消息是阿杰告诉大家的——在星期一的聚餐上,“有没有已经有安排的小马呢?”她环视我们后问道。我们的摇了摇头。毕竟是明天的事情,即便是暮暮,也习惯在第二天早上才制订任务清单,她说这样可以帮助她规划时间,让一天过得井井有条。 “那就好,”棕黄色陆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明天我们会在苹果园里举行故事会,分享苹果家族的奇闻轶事,一定要来哦!”大家都点了点头,讨论着这个计划的好处。我之前翻阅过关于家族和家谱的一些书籍,这让我对苹果家族十分感兴趣——毕竟他们是小马镇最大的家族。而阿杰作为苹果家族的一员,故事的真实性也是有保证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有时间和朋友们聚在一起,我和朋友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一起放松一下了! 宴席散了,躺在柔软的床上,我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问一旁的紫色天角兽,“暮暮,这个三天的小假期,你有什么计划呢?”暮暮也还没睡,她翻了个身,然后把头朝向我,“我呀,我想把图书馆里的书重新摆一遍,”说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似乎带着无限的憧憬,因为那是她发自内心的对书的感情,“但是两万多本书需要有帮手,我想斯派克肯定会乐意的。”听着她的想法,我忍不住想偷笑。对此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毕竟朋友们一定会安排许多好玩的事情,好玩到暮暮都会嫉妒!她的决定是不会随意更改的,所以—— “希望她会有个充实快乐的小假期吧。”我在心里默念道。 一大早起来,我发现暮暮和斯派克都已经不在被窝里——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整理书架了。我出门前还路过了书架,但我没有看。他们应该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假期,好好在整理书籍中度过美妙的三天假期。 赶到苹果园,只见阿杰和云宝坐在一起,她们旁边还有五个空凳子。“哦,早上好,阿杰;早上好,云宝。”我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然后挑了一个蓝色的凳子(因为我喜欢蓝色嘛……)坐下,“其他朋友呢?” “她们一会儿就来,”云宝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整理她的鬃毛,“话说暮暮呢?她不打算一起来吗?”这个问题问得我一时语塞,我应该说她想过一个理书假期呢,还是她想独处几天呢?但最后,我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呢,”云宝自言自语道,“平时就很少能看到她出来,没想到这么好的小假期也见不到她了。”我只是在努力维持笑容,但是感觉自己越笑越难堪。 “早上好,银星!早上好,阿杰!”瑞瑞的声音由远及近,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优雅地走到深紫色的凳子旁,然后轻轻地坐下,“差点忘了还有你,云宝。”彩虹鬃毛的飞马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悦的事情,但很快就消散了。 “萍琪呢?你有看到她吗?”阿杰问瑞瑞,“现在都已经太阳高悬了!按理说她早就应该到了啊,她最喜欢故事了!”或许,她在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也说不定吧。 “嘿,刚才谁在谈论我?”粉红色小马一蹦一跳地进入我的视野,“我这不是已经到了吗?”然后阿杰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面对剩下的两个空座位,暮暮就不用谈了,她是肯定不会来的;至于小蝶…… “哦,你们都已经到了!”我看到米黄色飞马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抱歉我来晚了。家里刚才出了一点小意外——” “不不不,才不是什么小意外呢!”一个身影突然从小蝶的耳朵里钻出来,然后逐渐变大,变大……真没想到是无序!他站在我们面前,嬉笑着说道:“我听小蝶说你们会有一个三天的小假期,所以……” “所以你就想来搅和我们的聚会?”云宝用尖刻的声音反问,“我们才不想见到你呢!”我知道云宝她们和无序关系不好,可能除了小蝶谁也没有从心底接受他——毕竟当时只有小蝶选择了接纳他,而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因为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让无序和我们父母,然后他将我们彻底变成邪恶的另一面,不,比那更惨的,我都愿意接受…… “不不不,你们误解他了,”小蝶站出来维护无序,“他听说我们有假期,也想和我们共度这段时光。”我不会怀疑小蝶的话,但是我希望无序是真心想和我们一起的,毕竟他也曾经有过欺骗我们感情的时候。云宝和阿杰摇了摇头,瑞瑞的表情似乎也不赞同和无序一起。“银星,那你呢?”和朋友们相反,我轻轻点了点头。“首先我认同小蝶的说法,”我解释道,然后把头转向无序,“其次,我们应该给无序一个机会。既然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不信任他一次呢?”说完这些,朋友们的眼中仍带着一些疑惑。我想只有时间才能消除他们的猜忌吧。 “那么既然银星都答应了,那我……”无序谄媚地看了我一眼,“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们一起了呢?”云宝失望地用蹄子捂住脸,无精打采地说道,“祝你假期愉快。”然后无序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凳子还有一张桌子,放在我们中间的空地上。“请开始吧。”他彬彬有礼的声音让阿杰倍感不适,可能她对无序的印象(或许我也有点)还停留在混乱之王上。 “所以这就是史密夫婆婆得到可爱标志的经过。”当阿杰滔滔不绝的话语告一段落,我和朋友们便为她送上响亮的鼓蹄声。苹果家族的历史是小马镇最悠久的,听到这些故事,仿佛品了一杯醇香的茶,越喝越浓。但是有些“小马”就比较另类,他在我们鼓蹄的时候一声欢呼也不肯有,而当四周平静下来,他便又兀自鼓起掌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无序?”一直看不惯无序的云宝抱怨道,“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鼓蹄?你这明摆着是破坏气氛!” “不要那么说,云宝!”小蝶为她的朋友开脱,“故事很精彩,而且无序也需要点时间回味一下,对吧?”她灵动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我相信即使是无序,也挡不住这样的眼神。“呃,是的,”他一边回答一边远离小蝶,努力不让自己看到那双眼睛,“故事非常精彩而且值得回味。它们经历过时间的洗礼,但仍然闪闪发光。”如果要我说出一个为无序鼓蹄的理由,那我一定会引用这句话——听上去他还是很有文采的。 “哇哦,无序,”我略带羡慕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有文采呢。”无序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自己变成一个学者的模样说,“是的,我也对文史和魔法理论略知一二。”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感觉他真的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如果他不是混乱之王的话。尽管我已经被无序打动,但是朋友们脸上严肃的表情告诉我,目前的情况距离理想情况还有不小的差距。 “嘿,各位,”阿杰抬头看了看太阳说,“午餐时间到了,我需要去帮忙,待会儿见。”说完她离开座位,回到屋子里。我想她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大家真的有些饿了(直觉告诉我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另一方面也是想活跃气氛。没有了刚才听故事时的轻松愉快,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说实话,我之前对无序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上一次我和小蝶在林间散步,他趁着我们分开,他的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大跳。 喝过汤,阿杰送上一盘甜点。“这是什么?”我指着一个马蹄形状的东西问道,“以前可没见过这种甜点。”不敢说自己有多专业,不过,我确实是甜点的狂热(算是吧……虽然我自己不常做)爱好者。可能是我的见识太短浅了,自己的目光仅局限于中心城。自从来到小马镇,我还没怎么向阿杰和萍琪求教过呢。 “哦哦哦!我知道!这是花生酱蹄!”粉色小马举起蹄子叫道,“这是很传统的甜品,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花生酱的浓香!”听着她的描述,我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那……我能尝一个吗?”虽然我努力压低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但还是被某只“小马”听到了。“嘿,我刚才好像听到银星说,她想要尝一个,没错吧?”此话一出,我的脸马上就开始泛红。我刚才确实说了想尝尝,想反驳也不可能。 “所以我想——” “嗯,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吧。”我努力保持微笑地看着无序。虽然我和小蝶一样接受了他,我也不能一点戒心也没有。如果从朋友们的角度看,她们一直在怀疑无序的动机。比如感化他的时候,谁会想到他想利用和小蝶的关系来对付我们呢? “哦不不不,您,不能这样做,银星小姐,”他突然西装革履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右爪上戴了怀表,鼻子上架了单镜片眼镜,看上去活像一个管家,“作为我的主人,小蝶小姐的朋友(这段每次想起我都想笑),您,应该被当作贵宾来接待。”他顿了顿说,“所以,请允许我,为您,呈上一个花生酱蹄。”我看了看小蝶,她的脸红得简直像怒放的红玫瑰蓓蕾。无序没有直接去抓,而是用和漂浮术类似的魔法把它“托”在爪子上,然后一点点向我移动。突然…… “啪!”刚才好好的花生酱蹄突然掉进了果酱里。“沾了果酱的花生酱蹄?”阿杰脱口而出,无序听到后则笑翻了天。他径直躺在松软的土地上,不停地笑着:“花生酱蹄,果酱!哈哈哈哈……”他一边笑还一边在地上打起滚来。他笑着,而我们就在旁边看着。 “怎么,花生酱蹄沾了果酱,不好笑吗?”无序好像生气了,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们。 “一点也不。”云宝白了他一眼,又咬了一口花生酱蹄。无序的头上都冒起了火,然后他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至于我和朋友们,我们终于可以安心享用花生酱蹄了——无序吃饭的时候可是没少发出声音,就连小蝶都觉得有些地方他有点过分了。 然而我好像错估了情况。等阿杰带我们到苹果园,我才发现,这里的苹果——都变成了橙子!“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阿杰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的苹果怎么都变成橙子了!”她立马就想到了唯一的嫌疑犯——无序。 “无序——你给我出来——”云宝扯着嗓子喊道。加上树木的阻挡,苹果园到处都能听到她的咆哮。我知道无序喜欢弄一些千奇百怪的出场方式,而这一次,他居然从橙子(苹果)树上自己落了下来,然后变成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学者形象。 “喂喂喂,我说,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无序不满地抠着耳朵,“声音大得我耳朵都堵了!”然后,他从耳朵里抠出了……一个橙子。唔,这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把我的苹果树变回来!立刻!马上!”阿杰的愤怒溢于言表。我知道那些苹果树是她们家的经济来源,所以……这次无序做得有些过分了。 “好吧!”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平静地打了个响指,然后橙子就像涂颜料——不过是由橙色变红色那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鲜红的苹果——货真价实的苹果,无序自己也不知所踪。我很庆幸,我们终于能有一段美妙的共处时光了。 黄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暮暮和斯派克仍然孜孜不倦地整理着两万多本书。我打赌,如果我在那里的话,她一定会在摆好后把书拿出来,再摆一次。不过现在,我更想和我的小床共处一会儿。一天不见,它该想我了吧?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也可能是刚一上床就睡着了,我梦到自己在一张整洁的餐桌旁,一位管家模样的侍者来到我的面前,他飘着一个盘子。他把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掀开盖子——一盘沾了果酱的……蹄子?!我吓得差点叫出来。不仅如此,轻轻一挤,还会流出花生酱。然后又来了一位侍者,他的盘子里端着一个半个苹果半个橙子的怪东西。我感觉眼前一黑…… “啊?!”我被这个梦吓醒了。我感觉自己的脸正发烫,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今天和无序的不愉快,让他在梦里报复我?可是,穿梭于梦境自己的魔法不是露娜公主才有的吗?不过……好像那些笑话还是很有意思的。“花生酱蹄,沾了果酱的花生色蹄子……”我用蹄子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身为一名贵族(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是贵族),保持动作和语言得体是很重要的。但是……我真的忍不住想笑啊…… “苹果一涂就能变成橙子,哦,拜托!这怎么可能啊?!”第二个笑话让我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了。一合上眼睛,眼前就是一行苹果,一行橙子。苹果转一圈,就变成了橙子;橙子转一圈,就变成了苹果。哦,头好晕啊…… 第二天早上,我几乎是笑醒的。吃着自制的三明治,我居然把食物碎屑喷得桌子上到处都是,失态了,失态了……不仅如此,我还差点呛着。这都要怪无序,谁让他的笑话那么……哦不,我又想笑了…… 快吃饭的时候,斯派克走了进来。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点面包片和果酱,正准备回图书馆。“早上好,斯派克,”趁他还没走,我叫住了他,“你和暮暮和理书假期怎么样?”我看到他一脸疲倦的样子,估计是昨天通宵理书了。“呃,凑合吧。”他打了个大哈欠,然后拿着面包片和果酱离开,“我都快二十四小时没休息了……”祝你好运,斯派克。 收拾完残渣(我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过这种时候),我路过图书馆,听到有声音传出来: “嗯,再用力一点!” “不行,太用力了再轻点!” “哎呀,用力一点嘛!好像敲在爪子上一样!” “喂!再用力点!”是斯派克的声音。我从缝隙看过去,暮暮居然在给小龙做爪子按摩!“难道这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我心想。有时候暮暮会拉着斯派克(但一般是我)干一些时间长又无聊的活计(比如理书和打扫整座城堡),而想要让斯派克毫无怨言地做下去,肯定要给他一点好处,比如……爪子按摩。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没向我要求过这个…… “现在呢?”经历了无数次的抱怨,紫色天角兽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力道,她也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嗯,舒服!”我悄悄地离开图书馆,一想到暮暮那极不情愿的表情,我就想笑——有时候暮暮可是相当要面子的,说出来的话…… 再到苹果园,大家都变了样。几乎每匹小马的眼角,都多了一层黑眼圈,“我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吃惊的样子倒是把她们吓了一跳。“银星,你的脸上也多了一道黑眼圈诶!”阿杰接过瑞瑞的镜子,然后指给我看。我的眼眶下面多了一道黑色的印记,可能是我昨天半夜被梦吓醒弄的吧。那伙伴们…… “你们也笑了一晚上?” “是啊,”瑞瑞打着哈欠说,“那些笑话,真的是太好笑了。所以我……” “是啊!”萍琪接道,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些疲倦,“或许我应该休息一下。”看着朋友们疲倦的面容,就连小蝶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有理由相信无序可能施了什么法术,但我现在要相信他,如果他想要害我们,绝不会故意设计这样的圈套,直接激发我们的黑暗面就好了。 “嘿,早上好啊,我的朋友们!”无序又一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不过这一次他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哦天哪,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花生酱蹄?还沾了果酱!”我把昨天他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没想到无序居然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嘿,你这是怎么了,无序?”似乎是疲倦影响了我,我好像有点难控制说话的语气——我希望它在轻柔一点的,就像小蝶那样。 无序笑够了,他终于站了起来。“哦,天哪,我还真没想到这笑话这么有趣。”然后他打了个响指,我们的精力又被他变了回来。“我说,假期可不是为自己休息的时间。我们还要继续享受生活呢。快打起精神来!”看着颇感意外的朋友们,无序解释道。 “所以,这就是麦穗和橙子的故事。”他从讲故事的无序又变回了平时的无序。他的故事赢得了我们的阵阵喝彩。是的,即使我不会像小蝶那样对他,我仍然十分欣赏他带来的故事。突然,我听到附近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正当我认为是无序的恶作剧时,一个缠着树枝的“怪物”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不停地晃了几下。小蝶本能地躲到无序的身后,我则用魔法摘下那根树枝,下面居然是一根水管。打开出水阀,三个小落汤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真是抱歉,阿杰,”小苹花向姐姐道歉,“我们只是想——”但是一看到无序,她们便尖叫着跑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我以为无序会因此生气,但是他没有。 “还好,我还以为是条蛇呢!”萍琪大喘着气说道,刚才的事她仍然心有余悸。 “这可真是历‘嘶’性的见证!”无序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条吐着芯子的蛇。他那滑稽的模样逗得云宝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云宝在空中一边翻转一边笑道,“历‘嘶’性……真有你的,无序!”不只是云宝,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想,这或许将是我们改善关系的重要一步。无序已经改过自新了,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提防他——虽然这样是不对的…… 我也不愿承认。可是,我们晚上在萍琪家的派对,我们一起玩得确实很开心。他变出一盒纸牌,邀请我们一起玩。我和小蝶坐在他的两侧,而他居然还主动偷看我的牌(虽然不会玩……)。这次聚会因为他的热情而充满了乐趣。或许是时候改变观念了。 带着满脸的笑容,我躺在床上,沐浴在星夜下。听着楼下偶尔传出的争执声,总觉得暮暮的选择好像不是那么划算。她应该很可惜自己没能和无序打下良好的关系基础。或许她也想去,但她倔强的那一面主导了身体。不过,那可是暮暮,不是吗?“友谊公主的自我调整能力可是很强的。”我记得今天无序用紫色的气球捆了一个暮暮,还模仿她的声音,就像暮暮真的在我们面前一样,逗得我们乐开了怀。好在暮暮正在忙着度过她的假期,要不然…… “睡吧,睡吧,”我再一次告诫自己,“说不上明天还有什么有趣的活动等着我们呢。” 一早起来,暮暮的书都收拾了差不多四分之三了。尽管斯派克的鳞片都已经耷拉下来,暮暮却还是精力充沛且滔滔不绝地和斯派克讲着什么。或许整理书籍才是暮暮最大的爱好吧。在图书馆的时候,每个月她都要把那些书整理一到两次,即使眼冒金星也乐此不疲。 但是很遗憾,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他们。无序和朋友们还在等着我呢。于是我悄悄地离开图书馆,朝着大门走去。而推开大门,无序已经在门口迎接了。他特意弄出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还像皇家卫兵一样,彬彬有礼地朝我鞠了躬。拜托,我又不是皇室小马!至于这样吗?! “无序——”我像小蝶那样太高了声调。他一看见我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又立刻把自己变回了原样。“哦,不好意思。”他一边打理自己的角一边说,“我忘记你不喜欢这样了。”他变出一盘茶和点心对我说,“快来吧,朋友们都在小蝶家等着你呢。”我已经不那么排斥他了,这两天我一直都觉得他……很可爱。嗯,对,很可爱。 就像平常和其他朋友一起那样,我差不多是以和朋友们平等的身份对待无序,而不是原来那种诚惶诚恐的态度。暮暮说过,再坏的小马也有属于他的好的一面,我觉得这句话放在无序身上也适用——尽管她自己可能不太愿意接受。可那又何妨呢?这意味着我又多了一个新朋友。不,应该说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小蝶无疑是和我最亲近的,接着是亦师亦友的暮暮,然后是其他朋友们。而现在,无序也在这个顺位中了。 “早上好,暮暮!早上好,斯派克!”而现在,我和云宝,无序一起站在诧异的紫色天角兽面前,估计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暮暮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笑容。她依稀记得假期之后,自己费劲心机——甚至一遍遍地把银星按在机器上,像拷问一样反复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直到她承认自己嫉妒了——她很高兴朋友们接纳了她的嫉妒。而现在……还有什么可值得嫉妒的呢?那颗死灰一样的心,怕是再也不能复燃了…… 第41章 学院生活(1) 第6年 1月22日,星期二 亲爱的银星, 我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互通信件是什么时候了。相信你一定在努力地学习友谊,通过自己的心得来改变自己和其他小马。这也正是我最希望能见到的。 但是这一次,我想和你探讨另一个话题——留学。你知道的,中心城小马们从魔法学院毕业后,并不会直接升入中心城(也是全小马国)的最高学府,而是要到其他地方的魔法学院一年锻炼自己。而现在,我想你应该到这个时候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自己还不够资格,或是成绩并不像暮暮那样出众之类的话,但是没关系。每匹小马都会经历一段困难的时期,而这段时间需要他们独自去面对。对了,这还是一次检验你学习成果的绝佳机会。我希望你能像在小马镇那样,在新城市交一些朋友。生活不是只有书本和魔法,我期待着你在喙灵顿的表现!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看到这封信,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我老师给我这个机会而喜悦,还是为即将和暮暮她们分别一年而感伤?不过仔细想想,其实我一直都在暮暮的光环之下——因为她是友谊公主。她和朋友们联动的谐律精华,根本不需要我这个第七者就可以完成。甚至有时候,我还会怀疑自己,第七个谐律精华确实存在,但是我真的配得上它吗?它象征着团结,可我对朋友们之间的友情似乎并无帮助——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一直都是这样牢不可破的,根本不需要额外的纽带。也许……我应该在喙灵顿像暮暮那样,和新同学成为好朋友。只是图书馆(现在是城堡)……我还是对它十分不舍的。这里陪我度过了五年半的时光,无数记忆在此留痕。有过喜悦,有过悲伤,更多的则是感动。是的,我只是离开一年,可是在一个新环境里,想要忘掉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甚至没有勇气和朋友们当面谈这件事。我知道,她们一定会送上善意的微笑,然后以尽可能以欢乐的方式和我告别。但是虽然共处了这么久,我却仍然有些未解的心结——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并未融入其中。是因为我太内向?还是说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我更愿意相信后者。收拾好东西,我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亲爱的暮暮和伙伴们: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了前往喙灵顿的火车。塞拉斯蒂娅公主要求我在那里学习生活一年,很抱歉不能和你们经常见面了。 是的,我应该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你们才对。但是,我只是去学习,就像云宝当时去闪电飞马的学院一样,而我觉得不必弄得那么隆重…… 我要在这里感谢你们。与大家相处的时间里,或许我还是那么内向,但我觉得自己的心门已经渐渐打开了。我相信在新的环境里,我也能遇到像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银星 汽笛的“呜呜”声回荡在车厢里,我想已经到喙灵顿了。飘起行李,走出站台,眼前便是这个城市的一景:和马哈顿差不多,这里有很多的高楼建筑,小马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忙碌的街道上行走,似乎是在去上班的路上;这里的马车甚至比马哈顿一样多,但乘客们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只要有几辆马车按顺序在一个拐角处停好,小马们就会迫不及待地上车,然后直奔他们的目的地。我看了看地图上自己的目的地,喙灵顿魔法学院,距离车站这里有好几里路。于是我也站在了街角的等车处,等待马车的到来。我的旁边站着一匹系着领带,穿着西装的独角兽粉色雌驹,她有一头金色的鬃毛。既然初到此地,马生地不熟,那为什么不问问当地的小马呢?“那个,请问,”我小声地请求道,就像在小马镇时那样,“请问——” “对不起,小姑娘,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吧?”她一句话就戳中了我,然后用蹄子指了指对面街道的等车处,“你没有看到吗,小马们是不会在等车时互相交谈的!”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对不起”的表情,然后我们就再也没交谈,直到她登上马车。 我踏上一辆马车,出乎意料的是马车司机倒十分热情,“您要去哪里,小姐?”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到喙灵顿魔法学院,多少钱?”他迟疑了一下,“十三个金币。”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奔跑,但是他的速度却明显比那些穿着衣服的小马乘客的车夫慢一些。“为什么我们的速度会比那些小马的慢呢?”我指着一匹穿衣服的小马的车夫问道。司机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解释道:“您果然是外地小马,小姐。喙灵顿是一个以工业为主的城市,它的工作马口数量很多,而且老板是决不允许员工迟到的。但您既然是位游客,我就不必那么着急了。”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我接着问道,“喙灵顿都有什么样的风俗习惯呢?”司机一边慢跑,一边大笑道:“几乎每个游客都会这么问我。不过要我说,主要还是不要和小马在等车时交谈,这样会容易让对方错过一辆车,而这对那些起床晚的小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我同意他的说法,没有小马愿意冒着扣工资的危险来迟到,或许比这更糟。 马车在一处很气派的建筑前停下,我飘起十三枚金币作为车费,又飘起五枚作为小费,一并放进司机随身带着的鞍包里。他笑着祝愿我学业顺利,又去接下一位客人。我站在魔法学院的大门前,那感觉和小时候看皇家城堡的感觉别无二致。学院用的是双尖塔式的构造,那看起来就像一座气派的城堡一样。对于喙灵顿魔法学院,我其实早有耳闻。作为全小马国第二大的魔法学院,每年的招生季(也就是冬季)都会有三四百匹小马来到这里。正当我流连于它雪后晴天的美景时,我不小心和另一匹小马撞了个满怀。我有点害怕,毕竟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呢……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但是过了一小会儿,没有。我把目光转移到被我撞倒的小马身上,她也是匹独角兽,而且和我年龄相仿。她也是通体雪白,不过柠檬黄色的眸子和鬃毛着实让我有些嫉妒——和我的蓝色一样,可是为什么她看上去就这么美?!可是,我毕竟是肇事者啊…… “你还好吧?”我连忙询问,不过那雌驹只是摇摇头,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请问你是——” “我叫银星,”我自我介绍道,“来自中心城,我被安排在这里留学一年。”得知了我的身份,面前的这匹小马忽然兴奋地攥住我的蹄子,“那真是太巧了!我叫雪晶(SnowCrystal),或许我们还能在学院里碰到哦!”或许她和我一样,没有找到认识的小马吧…… 我飘着自己的鞍包进了宿舍。四匹小马住的小地方,虽然有点拥挤,但是床铺还是很宽敞的。我把自己的包放在窗户右侧的上铺,这就是接下来的一年里我睡觉的位置。床铺是可以随便选的,但这要经过其他舍友的同意。不过,第一个进来的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我刚坐在自己床铺下面的床上,宿舍的门就看了。一匹粽褐色的独角兽的角上亮起黄色的光芒拧开门把手,然后看见我坐在床上——或许那就是她要选的床铺。 “请问这是你的床铺吗?”我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把右下铺让出来。棕褐色独角兽见了我,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琉璃,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她金黄色的鬃毛让我觉得她很可爱。独角兽的笑容略带一点腼腆,但是给我的感觉比小蝶开朗很多。但是,唉……明明我才是最内向的那个嘛…… “请问,这间是4号宿舍——”一匹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路过我的房间,然后朝里面看了我们一眼,“银星!”我有些惊讶,但是定睛一看,真的是她啊!是雪晶!她要和我做室友了~“雪晶!”我喜出望外,“想不到你也在这个宿舍!”浅黄色独角兽浅浅地一笑,我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 “看来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呢!”她走进宿舍,把东西放在左下铺,转过头,目光集中在琉璃身上,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我是琉璃,你好。”她伸出一只蹄子,露出友善的微笑,“希望我们能度过愉快的一年。”似乎她们都是来留学的。我以前听塞拉斯蒂娅公主说过,如果四匹小马都是来自外地的小马,那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们之间的情谊一定会异常深厚的。 很凑巧,我们洽谈的时候,第四位室友进来了。她是一匹灰色独角兽,有一头银白色的鬃毛,看上去像牙膏一样(不好意思……)。她的脸上有些疲倦,或者说是冷漠,感觉就像石灰一样。她的可爱标志是一弯新月,我觉得要是她再热情一点,一定会很受欢迎的。“欢迎来到4号宿舍!请问你的名字是——”她把鞍包放在左上铺,然后看了我们一眼——她的瞳孔让我不寒而栗。柠檬黄色的,很漂亮,但是看我的眼神……就像万念俱灰一样。 “我叫新月,你们好。”不只是个性上,就连说话也和石灰差不多……萍琪每次和我说起她姐姐,脸上都会露出一副十分羡慕的表情。但是在我们看来…… “那个,”雪晶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她看上去冷冰冰的,不是吗?”嗯,这个说法我同意一半,一是因为新月给我的感觉着实不舒服;第二则是,她看上去并不是一匹容易接近的小马。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琉璃站了出来:“让我试试吧,”她说,“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你好,我是琉璃,很高兴认识你。”棕褐色独角兽伸出右蹄,脸上又露出那种和善的笑容。她的微笑不及雪晶那么令我动心,但是给我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看到新月的眉头动了动,她似乎有点感觉了。我幻想着她会像玩变脸游戏时的萍琪那样,突然露出笑容,然后伸出蹄子对琉璃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然后,我们四个就会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加油啊,琉璃。”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 “你好。”新月的反应真的让我惊讶不已:她确实伸出蹄子了,脸上确实也有变化了,她也确实接受了琉璃的问好,可是,可是……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为什么没有变啊……琉璃的脸颊有些泛红,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尴尬局面。“哦,你,你还是真热情呢……”她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灰色独角兽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夸奖。”她连眼睛都没眨。 “呃,她让我想起在之前在小马镇遇到的一匹小马,”我小声对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说,“或许我们需要点时间去适应。”雪晶轻轻点点头,然后轻声问我:“那你们之前是怎么做的呢?”我偷偷看了一眼新月,她正在整理她的行李,把一些必需品放在桌子上,幸好她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嗯,或者说,是听到了但没有在意…… “我不记得了,”我垂下耳朵,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她已经很久没有来小马镇了……”实际上我记得很清楚,只是那时暮暮她们都没能接受石灰,还是在萍琪的帮助下,大家才慢慢熟识起来。当时我并不在场,不过这一次…… “我出去一下。”新月插了一句,然后推门离开。这样我和琉璃,雪晶就可以好好商讨一下了。“我们可以从小事开始,”我提议,“毕竟大家都是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彼此。从点滴小事开始,可以逐渐地感化对方,使对方接纳自己。”我的两位独角兽伙伴都认同这个办法,可是……要从哪里开始呢? 无巧不成书,刚刚谈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新生集合的时间。喙灵顿魔法学院的要求是,新生找到宿舍后要到学校的礼堂集合,然后校长会讲述一些要求和对新生的期许,最后散会,而第二天就将开始正式上课。我们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看到新月回来。 “也许她已经在那里了,”雪晶推断,“我们也走吧,女孩们。”飘开门,我们直奔礼堂。 礼堂很大,但是今年的新生据说有近千匹小马,礼堂也只有九百多个座位而已。我,琉璃和雪晶赶到的时候,小马们正在寻找合适的位子,通常住在一个宿舍的雌驹都很渴望和自己的伙伴们坐在一起,但这需要运气。如果对方不肯让座或是位置已经被占,那就肯定没机会了。我们去得稍晚了些,不少小马都已经落座,还有许多找到自己舍友的小马。我焦急地搜寻着新月的身影,突然发现在第三排的位置有三个空位,而空位右边坐着的,正是那匹灰色独角兽——新月。“她在这里!”我招呼我的伙伴们,“我们有位置坐了!”新月的脸上仍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座椅是暖暖的…… “你是怎么让身边的三个座位空出来的?”回宿舍的路上,雪晶忍不住问道。虽然雄驹和雌驹是分开坐的,但是找座位时难免会遇上。再者,谁能保证她的周围没有其他宿舍的小马呢?我和琉璃也把头凑过去,想知道她是怎么解决这个在我们看来十分麻烦的问题的。不出意料的是,灰色独角兽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我只是告诉她们,‘我的朋友们将会坐在这里,’然后她们就把位置让给我了。”就……就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愧疚,我不应该在新月的背后议论她的。或许我们有不熟识彼此作为理由,可是这样却会在彼此的情谊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墙,久而久之,就产生了隔阂,而只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在新朋友们面前,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说出道歉的话。不过在以后的某一天,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当着新月和其他舍友的面,给她一个最诚挚的道歉。 而现在,我觉得新月也没那么不容易相处了。我相信她和石灰一样,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需要一些时间去了解,去熟悉。我冥冥中觉得,自己遇到了三个很好的舍友。我相信在喙灵顿的这一年,能够让我对友谊魔法有更深入的理解。 第6年,5月18日,星期六 “嘿,你们听说了吗?”琉璃端着她的午餐坐在我们身旁,“宝蓝莎莎今天晚上有演唱会呢!”哦,是啊,宝蓝莎莎,小马国最出名的歌手之一,我想。不过下一句真的真的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星箭给我弄到了两张票,今天晚上邀请我去哦~”听到这个消息,我的舍友们都禁不住张大了嘴。 “真是羡慕你啊,琉璃,”雪晶略有点嫉妒地说,“要是我也有这样的雄驹当另一半该多好……”棕褐色独角兽笑了笑,然后说道,“论知名度,哪有你雪晶大小姐厉害啊?今年的新生里有十分之一都在追求你呢!”十,十分之一?!我第一次听说她有这么多追求者!我看了看一旁的新月,她脸上的神情也透着一些惊讶。雪晶家也是名门,不过她来自温蹄华的小马。她也爱好音乐,宿舍里有一个琴盒,里面放着的是她从家乡拿来的小提琴,还有那里的特产甜梨果酱。几乎每次找她的时候,外面的小马都会告诉我们有多少雄驹在外面等待。这一点也不夸张。 “雪晶,你好!”一匹浅蓝色身体的雄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而我美丽的朋友则送给他一个和善唯美的微笑。我看到琉璃的眼神里除了羡慕,还有……一点点嫉妒。 “那是她的男朋友悦风,”新月插嘴道,“他可真帅。不是吗?”我的脸颊红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新月也有一个?我下意识地用力吸了一口果汁,希望这能让我的心情平复一下。不,不,不……我才不相信呢。我才不相信我的伙伴们都有男朋友呢。 “晚上一起去逛街吧,新月,”我忽然看到一匹浅棕黄色身体的雄驹来到灰色独角兽身旁,“还是老地方见。”新月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我。她的脸上居然一点表情也没有,我以为她会害羞的……而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咦?银星,你的男朋友呢?”雪晶先开口问道,“他是不是还没找到你啊?”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只能努力保持微笑。男朋友……我怎么会有……我每天都会到图书馆呆上半天的时间,根本也不和其他小马交谈啊…… “是不是他不想见到我们?”琉璃插道 “有些雄驹就喜欢和他的伴侣独处。” “还是说他只是想考验你一下。”新月也开口了。我的脸颊好像比熟透的苹果还红,羞得我根本抬不起头,“我,我还没有男朋友……” “什么?!”我的回答让她们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雪晶用了一个奇怪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说,“这是匹怪小马!”琉璃大张着嘴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可我还看到了些许不安;新月的脸上再也露不出平淡的神情,我甚至听到了一句“我的塞拉斯蒂娅啊,她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好吧,我不得不说我真的把新朋友们吓了一大跳。可是,我丝毫不觉得奇怪。我的身边除了偶尔有雄驹问我一两个问题,或是需要我帮忙,就没再有过更多,包括星海。我确实动了一点心,可是现在……好几年了,我连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过……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垂下耳朵,把头压得更低。 “嘿,银星,”琉璃忽然问我,“看你这样子,显然也是对某匹小马动过心吧?”讨厌,观察得真敏锐。我对星海那仅剩的一缕思念都被她发现了,那我想我也不必再掩藏了——朋友们都在看着呢。 “我确实对一匹小马动过心,”我长叹一声说,“但是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现在……我已经好几年没收到过他哪怕一条消息……”我知道我不应该说的。但是说出来……又会怎样呢?新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然后耳语道:“也许你可以尝试去接纳一个。小马们总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另一半,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接受他。”我注意到雪晶和琉璃的表情,她们似乎都想知道灰色独角兽对我说了什么。虽然她的提议很好,但是我……我做不到。 并不是说我厌烦雄驹,只是……我实在是太害羞了,嗯……不要说是异性,面对其他雌驹我都做不到直接和她们打招呼。虽然喙灵顿每年都会有很多小马前来留学,可是怎么会有小马喜欢我这样的,一见到其他小马就害羞的当另一半? 吃过午餐,我没有像其他小马那样去午休,而是到图书馆去看书。我来到常坐的地方,飘起上次没看完的魔法理论书。中午的图书馆十分寂静,当大多数小马都在床上做美梦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些小马的天堂,比如我。没有小马干涉,我的行动可以更自由一些。不过这一次,我听到一些窸窣的声,似乎有小马在我周围。我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紧贴书柜的一侧,努力让自己不被看到。我看到一匹独角兽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像我的位置靠近。等我抬起头时,他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啊——”我尖叫着向后退,甚至还摔倒在地上。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但是我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直到从书柜中出来,我才看清他的模样:他有着一双深邃的蓝眼睛,海蓝色的身体和银色的鬃毛,让我顿时觉得脸红。当我望着那双眼睛,我看不到他眼睛的尽头。他的可爱标志是两根试管,看来他是匹喜爱实验的小马。“请问你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被他迷到了,难道我真的动心了吗?希望这不是真的。 “你好,我叫蓝晶,”他主动向我鞠了一躬,然后伸出一只蹄子,“你呢,小姐?”我不敢直接和他对视,只是怯生生地伸出一只蹄子,然后小声说道,“我,我叫银星……”我不曾在梦中臆想过另一半的模样,但是他看起来,看起来……似乎什么都符合我的标准。优雅的动作,英俊的面容,还有温和的声音……他满足了我对完美小马的一切幻想! “银星?好名字,”他收回蹄子,然后用魔法变出一条海蓝色的蓝宝石项链,脸上挂着微笑,“送给你了,银星小姐。”不知为什么,我对他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如果把我们比作磁铁,他是那块N极,我就是那块S极。见我不肯收下,他直接将那条项链解开,重新挂在我的脖子上,“很适合你。”经他这样一说,我的脸又红了…… “看上去……你好像很迷恋我?”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而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不不不,才不是呢……”我的脸不仅红成一片,还滚烫滚烫的。有时候心里会有个声音告诉我,银星你真是丢脸,面对大好机会居然大脑一片空白……我知道,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和其他女孩一样,我肯定也会被英俊的雄驹迷住。嗯,想到这里我忽然想知道,他既然这么英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和其他异性交往呢?“嗯,蓝晶?”我小声问道。 “什么,银星?” “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图书馆呢?”我几乎是耳语道,“你这么英俊,为什么不直接和其他小马交往呢?”说话的时候,我偷偷把尾巴靠近他,借此表示对他的爱慕。不过,我的问题显然难住了他,他并不是很想说原因。我看到他的脸一点点变红,变热,最后变成我刚才那样子。 “呃……”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某匹小马喜欢的书被别的小马占据然后他不得不在没有小马的时候来看但是凑巧遇到了另一匹小马?”嗯,不错的理由。如果有小马抢占了我要看的魔法理论或是古代魔法书(事实上这些书上都落了一层灰),我肯定乐意把机会让出来——这也是一种交友的方式,用和蔼的笑容和得体的举止来赢得其他小马的好感。 “嘿,那个……银——星——是吧?”哦,他居然主动开口了!可是我还有点没准备好……“今天晚上……在食堂等你,好吗?”我很想接受,但是朋友们……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去窥探其他小马的隐私的。”记不清这是谁说过的话了,不过我对它深信不疑。或许接受蓝晶是个好主意。朋友们也会理解的,对吧?“好啊,”我微笑着答应,“不过我需要先和我的朋友们会面。”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在午休结束前,我们分道扬镳。发自内心地说,我真的对蓝晶动了心。从他深邃的眼睛中,我读到了和善与理解,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已。我开始有点期待和他的下一次见面了。 “嘿,银星,你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晚饭时间,琉璃看着我的餐盘说,“平时你都是两个三明治两块蛋糕,而且你从来不拿豌豆三明治的,”然后她的眉毛微微翘起说,“怎么,遇到心上马了?”我正在喝果汁,听到她的话我差点要把果汁全喷出来,“没……没有!”我红着脸争辩,“像我这样的小马,怎……怎么会有雄驹喜欢呢?”暮暮是个坏朋友,我连撒谎都跟着她学会了…… “虽然这么说,”雪晶努力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但是你那已经比苹果还红的脸……”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啊……我可不想让她们的下巴都张大到快掉下来的程度。 “她有男朋友了。”新月这句话直接击穿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琉璃和雪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是真的吗?”我想琉璃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柠檬黄色鬃毛的独角兽的嘴一张一合的,但她好像语无伦次了。我红着脸站起来,低着头,飘起那个豌豆三明治,然后朝门口走去,“失陪一下,女孩们……”那应该是我在惠灵顿说过的语气最冰冷的话。 门口的拐角处是我们约定的地点,那在我的舍友们的视线之外。我看到蓝晶正朝我高兴地挥着蹄子,但是我的心情可没那么好。“真是抱歉,银星,我差点就要走了,我以为你不会来呢。”话音未落,他看到了我飘着的三明治,“哦,豌豆三明治,我最喜欢的!给我点的?”他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口,然后激动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唉……那是个意外…… “祝你今晚用餐愉快……”我低下头,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地朝着学院外走去。 当你有了一个小秘密时,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亲近的小马(比如亲近的朋友和家人)知道。我知道这是几乎不可避免的,可是,每匹小马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隐私空间。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小秘密不被其他小马发现,只有自己知道。每天入梦后,想起自己的小秘密,还会在被窝里偷笑……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的小秘密被公开了,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其他小马公开自己的小秘密。记得小时候,路过一个拐角时,有两只小马驹正取笑她朋友的小秘密。我看到那匹小马哭得很伤心,但是我无能为力。我相信她是渴望得到帮助的,却也抗拒援助——小马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小秘密被更多小马知道。我看着这一幕发生,而且感同身受。 过去的几个月,我发现学院里有一片幽静的小树林。树林长在一片平地上,它的尽头是一块平坦的草地。我穿过这些树,独自坐在刚刚升起的月亮下,独自一马惆怅。无需更多的辩白,我知道自己已经对蓝晶动了心,而且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一个声音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是雪晶吗?我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可站在我身后的是蓝晶,他拿的是自己的小提琴。“终于找到你了,银星!”他飘着小提琴,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刚才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不,道歉的应该是我,”我打断了他,“我因为担心朋友们会取笑我而没有对你坦白,结果……” “小傻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放下琴,走到我身边用蹄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在我身旁坐下,“还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过度地迷恋你,害你被朋友们取笑。”他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摸着我的尾巴,“所以……能请你原谅我吗?”不知道这是他内心的驱使还是真心所想,我被他爱抚尾巴弄得脸像火烧了一样。嗯……确实很舒服,但是我的尾巴太敏感了,不断地抚摸就会让我觉得羞羞的…… 渐渐地,月亮开始放射出银白色的光芒。蓝晶将我搂在他的怀里,看着星光点点。虽然是春末,但是今天的天气格外地好。即便是晚上,我也能接着微弱的光,看到飘在天上的云朵。我侧着头看了一眼蓝晶,忽然发现他的侧脸真的很英俊:不是用形容词能说得出的那种,但就是给我一种难以忘怀的感觉。“银星?” “什么,蓝晶?”我依偎地更紧了,就好像爸爸搂着他可爱的小女儿。不过说来奇怪,这样的动作,蓝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呢…… “那个,我,我能……”我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我点头同意了。和我想象的粗犷不同,他只是轻轻凑到我的右脸颊旁边,轻轻地亲了一口。我的脸热得好像能煎熟鸡蛋,那种突然间触电一样的感觉,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我……我做不到。我没法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一个印记,一个象征爱情的印记。 “没关系,”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不会强求你的。”我感觉心里憋着一句“谢谢”,可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有几次嘴唇都攒动起来了,但一个单词也没拼出来…… “我说,你们的之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我忽然听到了琉璃不满的声音,“还以为有好戏看呢……”我恐惧地回过头,看到我的三个室友都站在我和蓝晶身后,而我们都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你你你……你们都看到了?”我害怕地看着她们,好像她们马上就要把我赶出宿舍一样。 “是的,全过程。”新月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却让我喘不过气来。雪晶扭过头,捂着嘴偷偷地笑着;琉璃则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一边还不时地朝我们竖眉毛。她们的意思我明白——银星承认她有男朋友了。我再看看蓝晶,他的脸就像阿杰家农场里熟透的苹果那样红;至于我,我现在只想面对清冷的月光,仰天长啸一声,“不————”朋友们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旁的蓝晶的脸似乎变得更红了,似乎是因为又生气又尴尬。我和他对视一眼,各自给对方一个无奈的笑容。唉,爱情啊…… 第42章 学院生活(2) 第6年,7月9日,星期二 亲爱的银星, 直到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开始想念你了。真是的,你要离开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啊。害得我和斯派克好担心你的。我差点都想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信了。 喙灵顿的生活还好吗?有没有交些新朋友?我听说喙灵顿是个工业城市,但是那里的魔法学院可是全小马国前几名的,每年都有一大批小马到那里留学呢! 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在喙灵顿的经历啊?我也想知道留学的生活是怎样的,一定会很精彩吧。 你的朋友, 暮光闪闪 我收起暮暮寄过来的信,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的,现在是暑假时间,但是我并没有回小马镇或是中心城,而是继续留在这里。我的朋友们,琉璃是当地小马,雪晶是温蹄华名流,新月则来自马哈顿,可她们都没有回去。就连蓝晶也留在这里,他家在喙城。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留在这里,就我自己而言,喙灵顿的生活条件和中心城有不小的差距,那么因为什么…… “虽然喙灵顿是个工业城市,”雪晶解释,“但它同样因旅游业出名,喙灵顿的郊区可是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呢。”然后她用得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所以,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我略略思索了一会儿,难道她们想利用暑假时间野餐? “野餐?哦不,那只是我们喙灵顿暑假的一部分,”琉璃接道,“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她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前两天我收到了暮暮的来信,她希望我能在暑假回来,和朋友们一起共度美好时光。不过……如果我选择和新朋友们一起,我想她也不会怪我的吧?既然她是友谊公主,她一定不会嫉妒我们之间融洽的关系——即使她曾经嫉妒过一次。“那……我也留下吧。”犹豫再三,我说出了最后的决定。 较之中心城,喙灵顿的物价和餐饮消费都很便宜,我和舍友们一起出去喝下午茶(一般下午两点是有课程的,但周六没有)的平均消费是三十金币,而这个数字只是中心城的四分之一。虽然喙灵顿是小马国比较大的城市,但这里常住的小马很少,大多是每年前来留学的学生,而这也让喙灵顿得到一个称号:留学之城。走在大街上,我经常能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雄驹和雌驹,有时是异性间的约会,有时则是好友或是舍友之间的小聚会。我对此还不太习惯,虽然已经来喙灵顿半年,可是我仍然尽力去减少自己的开销——星光家族的其中一种美德就是节俭,如果你是贵族,除非是社交活动,平时不要穿华贵的服饰;如果你是普通的小马,如果有好一点的衣服和结实耐用但不好看的衣服,你要选择后者。我不清楚其他地方的小马的消费水平是怎样的,不过在舍友们眼中,我像匹来自偏远村庄的穷酸小马,只是说话不带浓重的口音而已。 “拜托,银星,你没有必要这样啊,”雪晶劝我,我们可能是地位最相似的小马,但她的观点和我相反,“我们都知道自己是来留学的。但是留学之外的事情呢?对我来说,留学就像一场需要长时间驻足的旅行,你会住在这个地方,慢慢喜欢上这里的风俗。所以,为什么要吝惜你的金币呢?像平时那样就好了。”或许在其他名流的眼中,中心城贵族的生活就应该是奢华的——这是事实,大多数贵族家庭都会这么做;但是,我没有告诉她们,我在中心城时和现在差不多一样。我并不喜欢花钱,那只是暂时的必需品。 因为喙灵顿便宜的物价,我们野餐的材料直接在当地的市场买就可以了。刚好,我们有琉璃当导游。她给我们选了一个价格合适而且种类多样的市场——喙灵顿中心市场。这里每天都会有数万次交易,都是关于食品和果蔬有关的交易。 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四个兵分两路,我和琉璃去买食材,雪晶和新月则购置其他的用品,比如野餐垫。凑巧我在小马镇经常负责做饭和买食材,所以这可能是最适合我的安排了。踏入中心市场,你不会看到有小马在吆喝,因为这里是喙灵顿——和等出租马车一样,这里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每匹小马都尽量用最合适的音量和卖主沟通,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我是个三明治爱好者,自然要多买些面包。琉璃告诉我,当地的小马如果碰到外地小马,是不愿意讲价的,这里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旅游业(或者叫留学业……),尤其是暑假,纷至沓来的游客和留学生会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刚才我还飘着一袋金币准备亲自付款,听琉璃这么一说,我便把钱袋交给了棕褐色独角兽。 “老板,面包怎么卖?”像琉璃这样稍显外向的小马,随随便便就能吆喝一句,或者就像普通的当地小马一样,再操上一口当地的方言,就能和当地小马打得火热。像我这样的……怕是永远也不可能了。老板懒洋洋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指着一旁的一大条面包片说,“十个金币,你就能拿走一半。”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好像不太划算。首先现在是暑假,也是留学生们的游玩旺季,要是野餐,在十片左右的面包可不够;其次,店主卖的是全麦面包,就算这种面包比普通面包贵,也绝不至于一个金币一片的程度。 “八个金币!一口价!”琉璃直接往桌子上拍了八个金币说,“就这些,要不要!”店主似乎有点不满(估计他还没见过这么刁横的“留学生”),他也不甘示弱,“我打八折!十六个金币一条面包!”好像有一天听琉璃说过,全麦面包在喙灵顿的平均价格是……十二个金币。如果中心城能有这样的物价,那一定是在做梦。 “十四个金币一条!”琉璃在声音控制范围内用最大声喊道。 “不行,十五个!”店主毫不退让。 “十二个!” “十四个!” “十一个!” “十三个!” “十七个成交,保你稳赚不赔!”琉璃好像失去了理智,她刚才好像把价格说错了。 “十个金币只少不多,欢迎下次光临!”所以,我们就用十个金币,买回了十二个金币的一条面包——有当地小马的帮助真的很不错呢,帮我省了不少金币。 除了面包,水果也是必要的,要保持营养均衡嘛。和小马镇不同,这里可不是苹果的地盘。正值暑期,西瓜无疑是卖的最好的水果。很幸运,我们找到了一个卖西瓜的店铺。看着店主把翠绿的西瓜一点点用刀切开,露出里面多汁的瓤。一提到西瓜,我就会想起中心城比较流行的一种饮品——西瓜冰。把榨好的西瓜汁,放入装满冰块的杯子,然后盖好盖子它绝对能带给你极致的冰爽体验。“老板,西瓜怎么卖?”棕褐色独角兽问道。 “二十个金币半个!”店主擦干净切西瓜的刀,看着我们说,“这已经是最低折扣了。”我担忧地看着琉璃,一方面我觉得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西瓜这么大的水果还是值这些价钱的,另一方面……琉璃说过,不是所有的商家都会抬价。所以我觉得,应该相信他一次。没等琉璃开口,我便将她叫过来,嘱咐了几句。 “你觉得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我们这里的西瓜没有卖这么贵的。我吃过的西瓜,最多也才十七八个金币。”嗯,或许是消费观念不同吧。在中心城,食品的价格还是很便宜的,而日用品相对贵一些。 “我觉得还可以啊……”我有些委屈地说。我能理解她的好意,她希望远道而来的客人能享受最实惠的服务。可是,我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我只是好奇,每天这么压价,老板会不会已经无法忍受了。但是从老板的反应来看,好像还没到那种程度。 “十二个,不能再多了!”琉璃直接丢下一把金币,然后选了一半新切好的西瓜,直接用瞬移魔法将我带到了市场的入口。“琉璃,我们不应该——”没等开口,她直接用蹄子按住了我的嘴。“嘘。我知道。可这就是喙灵顿。小马们都渴望自己的利润能多一些。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们也要采取一点特殊手段。”我轻轻点了点头,但她仍然按着我的嘴。或许她是怕我和其他朋友提起这件事。 大概半小时后,雪晶和新月拎着一个野餐篮的东西来与我们汇合了。“银星,琉璃!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这一篮子东西花了多少钱!”我困惑地看着银灰色鬃毛的独角兽,她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十分奇怪。这一篮子东西,怎么说也要一二百金币吧…… “一百多个?”作为回应,雪晶非常随性地摇了摇头。 “四十个金币?”琉璃的答案让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眼前一亮,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准确地说是三十九个金币,”她的话中带着一点得意,“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一大包东西加上附赠的野餐垫只有这么点钱。我可是特意吩咐新月,让她把价格压到最低的。就说这个篮子吧,它可是有八十个金币那么贵的。而我让新月把价压到了十个金币!意外吧?”我感觉下巴都快着地了。这,这实在是…… “不可思议,是吗?”新月说出了我正想说的。 水边,永远都是野餐的好地方,更何况还是一个大湖呢?这里是喙灵顿的弯月湖,据说在夏秋之际,会有天鹅来这里戏水呢~我以前在介绍旅游的书上见过,喙灵顿郊区最美的一景,非天鹅戏水莫属。弯月湖公园的草坪上,我正和朋友们一起准备野餐。水果,蔬菜,鲜草,花卉,做三明治的材料一应俱全。我飘起经过谙熟于心的技法做出的三明治,咬上一口,吹着夏日的暖风。周围的绿树在地上投下大片的树影,蜻蜓正在水面上轻轻地点着尾巴,不远处的草坪上还有双飞的蝴蝶。许多小马都聚在这里,或是谈天,或是赏玩,也有像我们一样来野餐的小马。虽说是中午,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热。或许是这里的美景,让我忘却了烦恼和忧愁吧? 只是这也让我回想起我的朋友们。当我初到小马镇,虽然处处碰壁,但她们接纳了我,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再加上谐律精华的事情,我慢慢开始确信,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会像暮暮那样深厚而持久。她们没给我写过信,或许是暮暮希望我能专心地像在小马镇那样结交朋友吧?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些惭愧…… 但是这时,我的魔法信箱连续收到了五封信,每封信的信封都不相同。估计是朋友们一马一封吧。第一封信爆出了一大堆彩纸屑,不用想,这一定是萍琪的信。 亲爱的银星,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每天看到你路过糖块屋,或是来店里买蛋糕的时候,我都无比兴奋。不仅仅因为你擅长烹饪,或许也是因为只有你能给我一种欢欣鼓舞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回信呢?你突然离开后,我每天早上都要把邮箱来回开关上十几遍,就连梳理鬃毛的心情也没有了。你真的……真的不想我们吗?我发萍琪毒誓,这肯定不是真的。 不管怎样,我在信里藏了点东西,希望你喜欢~ 你的朋友, 萍琪派 怎么会呢?我当然想给她们写信。尽管我很少参与冒险,但朋友们似乎把我也当成了一份子——或者说我本就是一份子,只是我的力量无处可用。塞拉斯蒂娅公主不时会开导我,告诉我谐律精华不是只有被需要时才会出现的,“无处可用并不意味着没有小马需要它,”老师一边解释,一边用蹄子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她长而飘逸的鬃毛围在我的身旁,给我一种置身仙境的错觉,“或许现在不会需要你的力量,但是如果有一天,当暮暮她们的力量无用的时候,那就是你最好的舞台。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是你要学会隐忍,这样才不会因为其他的矿石被挖出而心浮气躁。”或许这次老师安排我来喙灵顿留学,也是想借机体会到这一点吧。 “是你的朋友们写来的信吗?”雪晶看到我忧伤的眼神,主动凑过来问道,“是不是她们想你了,所以才来信的呢?”话音未落,我便点了点头。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我确实会想念她们,晚上的时候甚至能梦到她们的相貌。一想到这些,刚刚还双眼轻闭的我就会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都很难入眠…… 雪晶只是笑了笑。“没关系的,银星。如果你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们一定会认真倾听的。”浅黄色独角兽亲切的笑容仿佛一道拨开云雾的阳光,带着光和热,射入我的心房。“你看,”她让我看着琉璃和新月,然后又轻轻把头轻轻转回她的面前。“半年前我们都是刚刚才认识,可是现在呢?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都曾拥有属于自己的挚友。而在这里,我们都需要交上新朋友。我知道你想她们,我也一样。但是朋友们一定更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我放弃了继续沉浸在思念中的打算,于是又把另外四封信收回来。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就像老师期待的那样。 我们一直在湖边玩到傍晚。夕阳落下,湖面被照得金光闪闪的。几道树影被阳光慵懒地映在地面上,催促着前来游玩的小马们离开。收起野餐的东西,准备启程回家。临走前,我还恋恋不舍地注视着湖面。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六个身影,她们站在一起,似乎是在为我加油。 “我一定会努力的,朋友们,”我又拿出那些没看的信,“或许我不会给你们回信,但我一定要全力以赴,让你们对我的期待变为现实!” “银星,快走了!”正陶醉在夕阳中,雪晶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哦,来了!”我飘着四个信封,一路小跑着去追前面的舍友,或者说是朋友们。 亲爱的银星, 嗯,自从我听说你去喙灵顿学习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我以为暮暮知道这件事,但是暮暮说她也不知道,直到看到你留下的那张字条。 你的离开对我来说,似乎有点太突兀了。我正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风精灵——你不知道上次它们来的时候我有多高兴!那么小的身躯,却能依靠团队的力量,一同回到它们奇幻的家乡…… 哦,对了,你不在家的时候,能不能让我抽空带着天使兔,拜访一下索雅呢? 你的朋友, 小蝶 第6年,12月25日,星期三 暖心节到了,一年的学院生活也已经到了尾声。今天宿舍里好像被冰封了一样,每匹小马都一言不发地收拾着各自的东西。说真的 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生活就此结束——或许我们都是。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熟识了彼此,接纳了彼此 都认为对方会是与自己一直相伴的朋友。但是命运开了个玩笑,它让我们不得不回到各自的城市去,继续各自暂时终止的生活。今天之后,我会回到暮暮和朋友们身边,琉璃会在不久后继续回到这里进修;新月将回到马哈顿,继续她的学业;雪晶呢,她会回到温蹄华的音乐学院,继续追逐她的梦想——有朝一日在中心城的皇家舞台上表演。我很是不舍,但总要学会分别。今天之后,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们走吧,”雪晶收拾好包裹,飘着琴盒说,“这最后一次聚餐,我请。”我们什么也没说,跟着她来到预订好的位子坐下。和从前一样选好饮品,我们便围着圆桌倾听这一周来遇到的趣事。不同的是,今天大家都沉默了,一言不发。“大家这都是怎么了?”我心想,但是我知道,大家谁也不愿先说出分别的话。据说每年的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雪花,再加上分别的哀伤,让小马们觉得有种失去依靠的感觉。 “这是你们的饮料。”服务员用魔法将杯子一个个摆在桌上,放在我们的面前。我应了一声“谢谢”,可是没有一匹小马肯先喝。新月的脸看上去比平时凝重许多,琉璃收起了往日的笑容,雪晶则垂下耳朵,无精打采地看着我们。我知道,大家都不愿开口。可是,可是……必须有小马这么做,即便付出的代价甚至可能是失去友谊。最后,新月咳嗽了一声,对我们说:“今天之后,我们就将各奔东西,或许以后都不一定能再见面了。我想说,很感谢你们,这一年来为我提供的帮助和支持。未来的路,我会更加努力。”出乎意料地,银白色鬃毛的独角兽赢得了大家的鼓蹄声。平时她的故事最多也只有两匹小马鼓掌的……或许,她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吧。 “我会想你们的……”多愁善感的雪晶哭了,眼泪从她白皙的脸颊上一颗颗滚下来。琉璃垂下耳朵,失落地看着她一年来认识的朋友们。她会和其他当地的小马一起,开始第二个学期的同时,也要和我们的美好回忆说再见了。作为送行的小马,她自然是希望我们留下的。 “又是一年的送别日了呢。”服务员为我们送上刚点的布丁时感叹道,“真是可怜了那些分别的小马们。”说话的时候,她注视着远处的菜单。经她这么一说,我们桌上的氛围,似乎又凄凉了些许。我注意到琉璃的眼角有了泪珠,她似乎真的心痛了。 “请问,您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呢?”我忍不住问道。虽然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但这位服务员却深思了几秒钟。“嗯……大概有成百上千次了吧,”我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会令我十分惊讶,可我真的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次。“从我第一次与舍友们分别,一直到今天。”我看到她的微笑里透着一丝感伤,似乎也是在怀念那些不知何处的舍友们吧。“我虽然学的是魔法,但我对服务也情有独钟。再加上我的勤奋,没等毕业,老板就许诺我,这里永远都有我的位置。现在假期的时候,我也会来到这里,打工赚一点外快。” “那,您是怎样渐渐适应这些分别的场景的呢?”相比刚才的内容,这才是我最好奇的。每天在这里忙碌,不可能不动情。她又是怎么调整过来的呢? 她莞尔一笑。“都是十八九岁的女孩,谁又不会动情呢!第一次分别,就在这家咖啡厅,我和我三个舍友哭得昏天黑地,后来还是邻桌的客人把我们送回去的;第二次,看着一对恋马分别,他们相拥了许久。虽然我还没有男朋友,但他们的分别真的让我觉得很难受。再后来,虽然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但大多都是分别。对于那些亲历的小马来说,体验这份痛苦是值得的,因为这或许就是你和挚友的最后一份回忆;而作为旁观者,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为好。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在一张张悲伤的面孔前保持自己的情感。”话虽如此,但我想亲历的时候,她的内心也一定很煎熬。 “慢慢你们就会习惯了,”她轻声安慰我们,“尽管会分别,却仍有再相见的机会。”或许,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李虽然已经收拾好,但我们要第二天才能启程。今天刚好是暖心节,按照喙灵顿魔法学院的传统,在这天晚上,学生们要在礼堂里……跳最后一支交际舞。然后,留学的小马们会在第二天离开,而剩下的小马则开始他们的寒假。 我不想去参加舞会。首先,我没有舞会所需的服装;其次,我不想让蓝晶伤心。虽然我们仅仅认识了半年,他也确实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和理解,但是,但是……好像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刚刚醒来,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我受宠若惊地看着舍友们,她们都在谈论着各自的男朋友。“星箭说他要送我一条项链当礼物!”棕褐色独角兽笑着说,“也许不算华贵,不过和我跳舞时他一定会魅力十足~”她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这有什么啊,”雪晶调皮地甩了一下鬃毛,“我更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雪晶在音乐的节奏下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转圈。转着转着,他们忽然停下,两匹小马的嘴唇慢慢贴到了一起…… “也许我的另一半会给我一个月牙头饰也说不定。”新月指了指自己的鬃毛,“我早就想让它出现在这里了。”我记着新月说过,她曾经在一家商店里看到过那样的头饰,不过当时她身无分文,于是就错过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那你呢,银星?”雪晶满心期待地看着我,“你和你的蓝晶发展得怎么样啊?你们会出席吗?”实话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去。我承认我和蓝晶现在的关系很好,可是……说到跳舞,我们都不擅长。而且……我可不想把这个只属于我们四个的小秘密公开。 “那可就太无聊了,”琉璃垂下耳朵对我说,“要知道喙灵顿现在是冬天,冬天可不是在外面赏星观月的时候。”雪晶和新月也点点头。好吧,不过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我觉得,只要能和他平静的道别,就已经足够了。 舞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但我并没有参加的打算。趁着朋友们不注意,我偷偷系上围巾,只身一马穿过小树林,来到我和蓝晶相识的那个地方。因为是冬天,再加上本就很少有小马来这里,春夏时翠绿的草地已经被白雪层层覆盖。不仅如此,这里的雪差不多快淹没了我一半的蹄子。雪花落在我的头上,鬃毛上,尾巴上,把天蓝色的鬃毛变成了蓝白相间。四周没有小马,我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浓云,任由思绪和愁绪飞散。 我总是在想,自己这样做似乎对蓝晶有点残忍。毕竟,是他主动选择了我。即便是将要分别,我也不应该让他心存遗憾。我应该准时地出现在礼堂,和他一起旋转……站定了一会儿,我决定走回学校,和蓝晶一起跳舞。 不过,我刚回到教学楼门口,他已经在等我了。他的鬃毛上落了许多雪花,看样子应该是等了很久。“我以为你还在教学楼里的。”他微红的脸上泛起了一个微笑。至于我,我都快忍不住要哭出来了。蓝晶将我带入教学楼,我忍不住扑到他身前,痛痛快快地哭一下。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滚下,打湿了他的鬃毛。“没事的,没事的……想哭就哭出来吧。” 经他这么一说,我更想哭了。“我……我不想和你分开……”虽然是哭,但我只是轻声抽泣。如果在这里大声嚎啕,全校的小马恐怕都会被引来。那时候…… “我一直都在,银星。我一直都在。”他一边抱着我,一边安慰我。待我不哭了,他又飘出之前给我但是没手下的那条项链。“这个就作为你我之间感情的见证吧,”他和蔼地说,“真是没想到,我们今天会走到这一步。”我也是啊。一次奇遇,成就了一段非凡的感情。 “那……”我小声问道,“那我们——” “美丽的银星小姐,请问你愿意接受我的项链吗?”他一边说一边听走廊里小马的声音,确保不会有小马遇到我们。我起初还有些犹豫,我知道他也不想忘记我。可是,蓝晶他毕竟是一只雄驹…… “我,我……” “不必多言,收下吧。”他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就像那天我和他在树林时那样。没有再犹豫,我轻轻点了点头。上一次因为朋友们在身边,我不得不把项链还给他,而现在……我只想让这段短暂的浪漫结束。总觉得……有点不舍。是我真的动了心吗? 踏入礼堂,同学们都在成对地跳着舞。灯光似乎被有意调暗过,使我看不清舞台的全貌;几匹小马在舞台上演奏着大提琴,小提琴,钢琴等乐器,舒缓的曲调伴着轻佻的舞步,让恋马们暂时忘记了分别。我看到舍友们和她们的伴侣,星箭和琉璃正一边聊着悄悄话,一边缓缓地在礼堂内转圈;雪晶和她的伴侣在一旁有说有笑;新月啊,她正飘着饮料,和旁边的雄驹一起静坐。我本想坐下看,但热情的蓝晶却用魔法将我拉了过来。 “就算是……告别礼吧。”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通常情况下,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的。我也害羞了,却拒绝不下蓝晶的好意。我知道,今天过后,大家都将分别。可是他们的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这是为什么? “因为知道会分别,所以才要最后给对方留一个笑脸嘛。”蓝晶又笑了。我这次终于没能忍住泪水,一边抽泣,一边和蓝晶一起舞蹈。“这么漂亮的脸蛋,哭花了可就不好了。”他,他……他刚才说我的脸……好看…… 下一个动作,他轻轻用蹄子抱住我的腰。“柔美的气质,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和颜悦色,却让我感受到阵阵忧伤,是我太沉溺其中了吗?还是我依旧害怕分别?之前朋友们也因为各自的事情和我分开过,但那都是短暂的,过不了几天她们就会回来;可这一回,我隐约觉得,我和蓝晶,已经对彼此动了心。我的心在砰砰乱跳,我怕他读出我的心思。 “请相信我,银星,”他又转了一圈,可微笑的面孔仍然没变,“以后,你还可以遇到很多像我这样的小马。他们,或许也会,用各自的真心来关怀你吧……”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蓝晶眼角的泪珠。那一瞬间,我忽然想抛弃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命运,想要冲破重重阻挠,跨越时间与空间,与他在一起,哪怕只能是短短一个拥抱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太多细节,只记得在我沉溺于离伤之时,他好像抱住了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体温…… 车上,外面忽然下起了雪。我打了个哈欠,瑟瑟发抖地坐起身,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我感应到有信传了过来,于是连忙打开收件箱,里面居然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 亲爱的银星, 在喙灵顿一定收获很多吧?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没能亲眼看到你的表现,我真的觉得有点遗憾。不过,此时的你应该还沉浸在与只有分别的伤心中吧?其实,不必这样的。既然心中牵挂,那你必定会倍加珍惜。我相信,你对友谊魔法的掌握,一定能到达更高的层次,甚至和暮暮平起平坐。 加油,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因为懂得会失去,才会倍加珍惜。”我看着那封信,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分别是苦涩的,正是因此,我才要更加珍惜。不仅是与舍友们短暂的友情,还有,我的朋友们……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我渐渐又犯起困来,慢慢睡着了。 “下一站,小马镇!”听到报站的声音,我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车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直到停下。透过窗户,我看不清外面的景象,窗户外面已经被积雪堆满。虽然回家了,可我心里还是怀揣着不安:她们的信,我好像都没回过几次。这一次…… 忐忑地回到城堡,外面还是清理得那么干净。整整一年没见,朋友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来到放置友谊地图的房间,惊讶地发现朋友们正站在一起,等着我回来。 “大惊喜!”她们异口同声喊道。我再也压制不住对她们的思念,冲上去相拥在一起…… “因为懂得会失去,所以才倍加珍惜。”暮暮记得,银星一直在用这句话鼓励她。身为友谊公主,却是被友谊伤得最深的那个。她记得自己脾气反复无常的时候,是银星像小蝶那样,轻柔地安慰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她记得自己对生活绝望的时候,是银星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但是从文字中,紫色天角兽却看不到这些。她看到的,是银星依旧的天真和羞涩,还有她一点点的成长。回想起自己成为公主前啊,塞拉斯蒂娅公主可没给过自己这样的历练机会,从来都是让她和朋友们一起去解决问题和困难……不过在看看银星,她才发现公主真是一位善于因材施教的老师。 “您是全小马国最好的老师。”暮暮轻声感叹。她正打算翻到下一页,却发现笔记本的纸快没有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银星几个月前还在用它记日记。但是……她那些额外的纸,是怎么做到的?紫色天角兽点亮自己的角,给纸上施加一点魔法。银星曾经教过她一种空间折叠魔法,可以将一部分书页隐藏起来,便于保存。暮暮按照银星的说法,为纸张注入了一丝魔力。这纸似乎能感应魔法,在魔力释放的一瞬间就将其他的纸页全部显现出来,足有之前她看过的三倍那么厚。虽然暮暮察觉到,银星还隐藏了更多,但是她面前的这些,也暂时也足够了。 “或许,银星有些话,就是想要留在记忆中,不愿与我倾诉吧。”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时间过得越久,她越发觉得,自己和银星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尽管相处的时候,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但在心中,她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第43章 那些旧时光 第7年,3月12日,星期三 “谢谢您的邀请,塞拉斯蒂娅公主,”我飘着茶杯,满脸歉意地看着老师说,“可是,直接在您的寝室喝茶,未免有些——”公主突然用蹄子按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记得公主曾经被偷拍过一次,或许她也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吧。 “不,这没什么,银星。”公主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卫兵,没有露娜(难道公主怕被妹妹偷窥?),我们可以谈天说地,若是累了,还有床铺休息,”她一边说一边用翅膀拍了拍柔软的大床,“所以,何乐而不为呢?”这样细腻的关照,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提,比我见过的最忠诚的管家——伊索管家还要周到。虽然他老,但是行有分寸,还有威望,是爷爷特意让他来当管家的。“蛋糕?”老师忽然问我。我被问得有些害羞,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把一块蛋糕的一半慢慢送入口中,丝滑的奶油在她的口中渐渐融化,又被一股清冽的茶香迅速冲散。我一边感叹老师的贴心,一边又十分想知道,老师今天请我,究竟有什么事。“老师,您今天找我——” “在你的心目中,你的朋友们都是怎样的小马呢?”老师将一只翅膀覆在我的背上,轻声轻语问道,“我想她们也一定有许多地方感染了你吧。”当然了,老师。和她们在一起之前,我还是一匹胆小孤僻的小马。而现在……在某些时候,我似乎处理得比以前好了很多。 “暮暮啊,她像一个见广多闻的学者,又像是一个固执的老学究。明明犯下了错误,却不愿去接受或是承担,而是想去寻找补救的方法。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她是一匹优秀的小马,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听完答案的第一部分,公主笑而不语。 “萍琪啊,她一直是匹热爱派对的小马。每天精力十足,似乎有用不完的活力!她还是匹热心的小马,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总会帮忙。”公主仍然笑而不语。 “阿杰……她是匹很热情,很真诚的小马。你从来看不到她作假的时候。我一直相信,诚实不是空谈,而是要用行动去做的。”我啜了一口茶,很甜,还加了牛奶。可能是太久没接受老师的接待了,我都不记得公主喜欢和什么样的茶了。至少……这奶茶就不错。 “还有呢?”公主好像在故意引导我一样。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用略带调皮的眼神看着我。“我相信,你从她们身上得到的,不只是这些吧。”老师就是老师,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有些想法,用话语是表达不出来的。 “瑞瑞呢,她是一匹喜欢时尚和精致的小马。你看不到她在制作衣服时的严苛与精细,让每件礼服,都像是艺术品那样,穿在顾客的身上,带给他们最大的愉悦感。” “云宝呢,她喜欢争强好胜,有时候也爱恶作剧。有时喜欢炫耀自己,有时候又需要我们帮忙。即便如此,甚至有时候她不能理解我的胆怯,不过我仍然把她当作好朋友。因为友谊是相互的。你对对方好,对方也会投桃报李。” “小蝶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有着相似的性格和志趣,也接受彼此的兴趣爱好。我想,她可能是与我最亲近的朋友了。”说完这些,我的脸上多了些羞涩。公主的脸上依然是和蔼的笑容,只是我,我……我越来越不想把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 “你怎么了,银星?”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公主关心道,“似乎你有心事。”既然老师已经看到,我也不必隐瞒了。“我……我感觉自己和朋友们在一起时,有些……有些自卑……”后面的字,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公主会怎样安慰我,也许我并不想接受那样的答案。 “为什么呢?”公主继续问。 “因为,暮暮身边总有朋友相伴。而我虽然也和她们是朋友,甚至我来得还要比暮暮早一些,还被谐律精华选中,可是……我觉得自己在她们身边,有时候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样……”说到这里,我终于止不住泪水,失态地在老师面前呜咽起来。公主没有说话,她只是展开双翼,轻轻用它们护住我,让我尽情排遣心中的苦闷。是啊,自从和她们一起知道属于我的谐律精华,它就像消失了一样,许多大事件,比如邪茧入侵,提雷克越狱,甚至包括对付黑晶王,在帮助朋友这方面,我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必自责,银星,”公主张开翅膀,粉色的眸子里透着无限的希望,“我想你知道,我擅长以不同的方式教导不同的小马,是吧?”我轻轻点点头,我以前问过皇家图书馆里的老管理员,她说老师是匹授教有方的小马。 “所以,你为什么要为此纠结呢?”公主又啜了一口,“你和暮暮有很多的不同点,我没必要,也不需要把对待暮暮的方式强加于你。每匹小马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成长的路,这条路是无法复制的。而我这么做,只是希望能让你明白,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低头啜饮一口,沉默不语。但老师却用翅膀的尖端轻轻挑起我的头,又温柔地说:“你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我们的每一次见面,你都能让我看到不同的东西。通过学习友谊的心得,将所学的东西以自己的方式传授给其他小马,那就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我出神地听着这些,仿佛遇见了未来的自己——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你的朋友们不能永远与你一路同行。但是你所学到的那些,会帮助你缩短找到新朋友的时间。这样你的生命中就会永远有小马与你结伴同行。”老师轻轻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鬃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暮暮都已经出师了,我又为什么不可以?与其去嫉妒其他小马所拥有的,倒不如努力珍惜自己眼前的。因为很多小马都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黄昏。虽然已是春天,不过微冷的风还是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回望不远处那高高的尖塔,期待着下一次与老师相会的情形。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正在一点点地改变。或许只有时间能告诉我答案吧。 第7年,5月9日,星期五 “银星!暮暮!快来帮帮我!”阳光正明媚的时候,阿杰突然出现在城堡门口,急促地用蹄子敲着门,“快和我一起到苹果园看看,史密夫婆婆好像有点不认识我们了!”怎么会呢?我首先想。婆婆的记忆力可是相当好的。当时她在小苹花的学校里那番演讲让每匹小马都对这位小马镇兴起的见证者肃然起敬。除去这些,婆婆待我和我的朋友们都非常好,有时还会专门邀请我(所以我想阿杰肯定没帮腔)。前几天我还向她讨教怎样把苹果酥做得更香脆,今天怎么就…… “发生什么事了,阿杰?”暮暮从楼上冲下来,一边问一边打开大门,“你刚才说史密夫婆婆——”阿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紧张,她的额头一直在冒汗珠。 “史密夫婆婆忽然不记得我们了,”陆马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坐在农场门口,还不停地自言自语着什么。大麦和小苹花一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婆婆却像看不见我们似的,还不时说到我的爸爸妈妈。”是失忆吗?按理说失忆都是头部受过重击才会有的现象,。虽然婆婆很老了,可是她不仅记忆力很好,而且声音洪亮,腿脚也还不错。那又是为什么…… “银星,快跟上!”直到听到这句话,我才意识到暮暮和阿杰已经走出很远了。冥冥中觉得,婆婆这次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苹果园的一棵老树下,小苹花和大麦正围着婆婆,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抚摸那棵树,好像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乖孩子,你一定是累坏了吧!瞧瞧你,脸蛋都粗糙了这么多……”他们两个茫然地对视了一眼,却毫无办法。“求求你了,银星!”小苹花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一定不会忘记,“救救婆婆吧!我们兄妹三个的依靠就只有婆婆了,你一定要——”没等她说完,雌驹就已经开始呜咽起来。我看了一眼暮暮,紫色天角兽却也叹了口气。“我很想帮你,银星,”她也无奈地说道,“可是我并不会医术。再加上我的魔法根本没有探测的能力。我在书上看到说,你的幻术魔法不仅能创造领域,还可以透过内心,进入对方心中最隐秘的领域,找到病因。”如果暮暮都这么说,那想必也只有我能做到了。 我请小苹花和大麦按住婆婆,点亮自己的角,然后在她的额头释放魔力。我看到云雾被一层层地拨开,看到蓝天,看到绿草,还看到了苍翠的苹果树,以及一群在树下玩耍的小马。等等……小马?难道说,我已经是在婆婆的记忆中了? “孩子们!回家吃饭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以为自己已经被婆婆看见了,正要蹄足无措地躲藏,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史密夫婆婆:那是一匹以苹果派为可爱标志的陆马,和现在的年轻小马相比可能会稍微老些,但是那声音绝不会错。她把鬃毛打理成一条大辫子,头上还带着草帽,好像是刚刚忙完回来。再一转过头,看见一红一黄两匹小马,他们应该是小时候的大麦和阿杰。阿杰脸上的雀斑直到现在还有。 “婆婆!婆婆!”两匹小马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朝婆婆跑来。他们穿过我(其实他们是看不见我的),直奔婆婆而去。婆婆用左蹄爱抚着阿杰,右蹄爱抚大麦,看着他们天真的笑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快回家吧,爸爸妈妈还等着你们呢!”三匹小马一边说笑着,一边朝着农场的方向走去。我以为能在记忆中看到阿杰的爸爸妈妈,可是他们根本没出现。而从婆婆对待那棵树的动作来看,她分明是在和阿杰的爸爸——自己的孩子说话。 我熄灭了角上的光,让小苹花和大麦松开婆婆。她不满地推开小苹花,又转向另一棵树,自言自语道:“你饿了吗?饿了就给你做点吃的。”她好像把面前的树皮当成了厨房的柜台,婆婆用蹄子不断地敲着树干,那动作活像是在搅打鸡蛋——或者说就是。 “银星,婆婆她还有救吗?”小苹花面露愁容地看着我,垂下耳朵说,“从小我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婆婆……她就是我……最亲密的小马了……”说着说着,她忽然就抽泣起来。小马驹的哭泣往往是动情的,他们真的是因为情感的爆发而哭。我只是觉得婆婆沉迷于自己的回忆世界中,却想不到回去的办法。 “婆婆很好,”我不愿隐瞒真相,可我又不忍心说出婆婆的境况,“她似乎正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想着阿杰和大麦小时候的模样……”如果我老了,或许我也会那样。奶奶就喜欢搂着小小的我,指着一张张照片,或是把照片飘起来,温柔地给我讲每一张照片后的故事。但是史密夫婆婆的表现……似乎不像是思念过去的样子啊,她都把树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或许婆婆只是惦念起以前的事情,多休息一下就好了。”暮暮提议道,“我们一起送史密夫婆婆去休息吧。”话虽如此,可婆婆又走远了,好像我们在她的眼中,就像空气一样。我能体会到阿杰内心的伤感,虽然不是由奶奶抚育长大的,但谁又愿意,看着自己的至亲在病痛的折磨下离开呢?婆婆或许也是因为牵挂那段记忆吧——我看不到的记忆。 “可是,婆婆去哪儿了?”一眨眼的功夫,婆婆又不见了踪影。正在我们焦急的时候,大麦指了指附近的一棵树,示意我们安静——那里,婆婆正对着一颗长得高大的苹果树说话。“孩子啊,告诉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好吗?这旁边都是妈妈不认识的小马,妈妈好担心你……”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阿杰三个泪流满面。我想阿杰的父母一定遭遇了什么,阿杰从来不肯与我们谈这些。我能看到,阿杰不忍心把心碎的往事告诉我们。 在她们的感染下,我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我想到自己的家,爸爸妈妈,还有小妹妹银光。我一直在小马镇学习,和朋友们,和暮暮一起,让我忘却了对家的思念。只是寂静的夜晚,我时常又会勾起这段心绪。没有爸妈,没有妹妹陪在身边,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我回头去看暮暮,她也难过地低下了头。阿杰走上前,想要轻轻抱住婆婆,却被婆婆一把推开:“你要干什么!”她严厉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离我的孩子远点儿,听到没有!”阿杰忽然愣住了,然后眼泪又夺眶而出,“婆婆,我是阿杰啊!您……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史密夫婆婆瞪了橙色陆马一眼,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走开,骗子!”婆婆怒斥道,“我家的小阿杰才没这么大,假扮也要扮得像一些啊!”她恼怒地转过身,又面对刚才那棵树,自言自语道:“没事,孩子。妈妈虽然老了,可是保护小阿杰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又正对着我们,眼中满是愤怒。如果真是像暮暮说的那样,婆婆只是想怀念过去的事情,那她对阿杰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冷淡?此外,婆婆的母性似乎被激发了出来,她无时无刻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那颗苹果树(虽然我知道是阿杰的爸爸)。农家小马坐在一旁呜咽着,她眼前的婆婆似乎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婆婆了——或者说,是她有记忆开始一直以来印象中的婆婆。 “我觉得应该带婆婆去看医生,”刚才这个想法一直就在我的嘴边,只是我不想说出来,“医生知道婆婆这些表现会是什么疾病的症状。”与其在这里毫无根据地猜测,还不如让医生来检查一下,让我们了解一下这种病。 “去看医生?不,不行!”暮暮的反应忽然激烈起来,“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病!肯定有办法找到原因的!”她的右眼皮不断地跳着,似乎是有点……偏执过度了,一旁的阿杰也为她担心起来。“也许真的不是病呢,”她站在了暮暮这边,我能理解,“要不……再让暮暮想想办法?”我轻轻叹口气,点头同意了。 “据说,让失忆的小马重新认识自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曾经的生活环境来刺激,从而找回自己的记忆。”第二天,暮暮飘着厚厚的一本书,和我再次来到苹果农场。史密夫婆婆正在农场的谷仓旁打瞌睡,阿杰的眼睛下面多了厚厚的一层黑眼圈,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把婆婆哄睡着的。 “哦,嗨,银星!你们来了啊,”阿杰的倦意都挂在脸上,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对我说,“哈欠——你,你们不知道让婆婆睡熟是一件多难的事。我和大麦——哈欠——追了她一个晚上,才把她哄睡着……”话音刚落,橙色陆马就躺在地上睡着了,她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我和暮暮苦笑着对视一眼,还是等婆婆醒来再说吧。 当太阳挂在天空的最高处时,婆婆的呼噜声终于停下了。她步履蹒跚地又要去找苹果树(就像妈妈去找失踪的小马驹那样),但我率先拦住了她。“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自己的孩子?”问题一出,我立刻就怔住了。婆婆的病症似乎加重了些许,但好在不像昨天那么过激了。这似乎是好事,也是坏事。 阿杰见婆婆醒来,连忙回屋把婆婆的旧相册拿了过来。“婆婆你看,”在我的漂浮术作用下,阿杰一边为婆婆介绍,一边用蹄子指着那些她和婆婆共度的经历。“这是我们一家上次和萍琪一起去远行时拍的照片,您不记得了吗?”婆婆木讷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面露不悦地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把我带走的?我的孩子呢?”这个问题让阿杰一时语塞,我示意她翻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以免被婆婆怀疑——她的猜忌可是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那,这个您认识吗?”橙色陆马翻出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看上去她好像在偷吃什么东西,“这是小时候的我,您还记得吗?”起初,婆婆还十分留意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似乎小阿杰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怀疑起我们。“我的阿杰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你们这些无良的小马,把她给拐卖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感觉大脑传来一阵眩晕感,这可不是我预想的结果。很明显,如果我们继续和婆婆纠缠下去,她怕是要把我们通通轰出苹果园。三思而后行,我放弃了。我需要和暮暮好好谈一谈。 “不会的!婆婆肯定只是受了什么刺激,过一阵就好了!”暮暮继续辩解道,“况且,她不是想自己的孩子了吗?那肯定就是思念过度啊!”她的理由给得还是那么自然,流畅,可是我和阿杰都清楚,事情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 “也许你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这是我第一次和暮暮理直气壮地对峙。虽然说我们在讨论问题时也会有一些小争论,但那些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我们还会互相认同一部分的观点。而这一次,我则是站在了暮暮的对面。“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婆婆好像失忆了,她根本不认识现在的阿杰,也不清楚自己问什么在这里。她想要的,只有已经不知何处的孩子(阿杰的父亲)还有小时候的阿杰!难道你觉得,这个也是思念过度?!”我承认暮暮是学识渊博的,但她不可能每一方面都有所涉猎。也许她应该听我们一言。 “我,我……我不知道……”暮暮的自信心似乎被我说没了,她垂下耳朵,默默地点了点头。是时候从最专业的角度,给婆婆的病情(应该是)下一个最后的定论了。 “老年痴呆症?!”我和阿杰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阿杰更是焦急地对医生说,“不!不会的!婆婆她才没有事!她只是记忆力不太好了,对吧?您说话啊!”阿杰苦苦哀求着医生,她一直是匹坚强的小马,我还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时候。确实,我还没亲身经历过永诀,或者是类似的事情(葬礼不算)。看着阿杰不断地祈求,我感觉自己的心也开始难受起来。 “我很抱歉,阿杰小姐,”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恐怕,你的婆婆不会再记得现在的事情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你还小的时候……”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肯定会给阿杰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更不要说小苹花和大麦了。于是我和阿杰商议,不告诉他们真相。 只是可惜,有些事情是想隐瞒也隐瞒不了的。从医院出来,小苹花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略显憔悴的神情。“银星,不用掩饰了,”小苹花很痛苦,却又乐观地对我说,“告诉我们事实就好,我想我可以接受。”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我的脸。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鼻子一酸。“婆婆她……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我踏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走向小苹花,将她搂在怀中,呜咽着,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她……恐怕永远……永远都……不会记得你了……”每一个字,每一小段话,每说出口一次,我就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次。这和婆婆已经永远离开小苹花无异。我一直觉得像她这么大的小马,不应该承受这么痛苦的事情。但是有了可爱标志之后,她似乎坚强了很多。 “谢谢你,银星。”我听到她对我耳语。只是我仍然在哭,并没有太在意。 作为答谢,晚上阿杰邀请我留下吃饭。看着阿杰做的香喷喷的烤饼,往常心情愉悦的我今天却突然没了胃口。虽说这是件沉痛的事情,还不至于让我胃口全无。让我难过的,是苹果家接下来的生活。这两天婆婆已经让我们身心俱疲,或许阿杰应该想个办法不让史密夫婆婆乱走;小苹花正在成长期,她本应该像银光那样,过着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像一匹成年小马那样每天像上紧发条的玩具一样转个不停;大麦呢,我也只能祝福他了…… “很抱歉,阿杰。我没能找到治疗婆婆的办法……”夕阳下,我垂着耳朵,难过地看着橙色陆马,“我没想到……”夕阳映照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 “你已经尽力了,银星,”阿杰摆摆蹄子说,“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虽然不情愿,可生活还要继续。我会想办法安排好婆婆的,谢谢你了。”阿杰的话给我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或许是出于无奈,也可能是出于思念,她不会放弃的。或许只要婆婆还在,她就永远不放弃唤醒她的希望。然后像很久以前那样,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餐毕,我辞别阿杰回到家。暮暮看到我那张憔悴的脸,就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忍不住想把这两天的见闻都告诉紫色天角兽,但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 我衷心地祝愿婆婆能早日康复。或许吧,每匹小马到了老年的时候,有些疾病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患上的。此外,婆婆的遭遇还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记忆已经不再那么清晰,但有些时候,那份深深的眷恋是不能够用言语表达的。也许不久之后,阿杰也同样能体会到吧?或许婆婆已经不记得现在的她,但是我有理由相信,在婆婆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阿杰,大麦和小苹花…… 第45章 金橡树之忆 第8年,3月18日,星期四 唉,四年过去了……我却发现,自己对金橡树图书馆的思念与日俱增。虽然仍是在小马镇,可谁又会忘记那个曾经陪伴我度过了一半小马镇生活的地方呢?现在它还在,可也只剩下一个地下室了。暮暮告诉我,她当时已经尽力了。提雷克吸收了无序体内的魔力,即使有四位公主的魔力,那也是用来对抗提雷克的,而不是保护区区一个图书馆——这些我完全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会做同样的选择。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我总是会想起图书馆:那间由金橡树整体制作(或者雕刻?)的图书馆一直是小马镇的标志,直到那次灾难。现在呢,小马镇的新标志已经是暮暮的城堡了。虽然我也住在里面,但我始终不认为这是我的家——曾经作为纪念的金橡树的树根,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厅中的装饰,真正能勾起我回忆的东西,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 最近这一个月,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多少梦,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关于图书馆和图书馆里的生活的。我曾经梦到自己和暮暮面对面地在图书馆的桌旁喝茶,记得一起读书的乐趣,还有,还有……哦对,还有一同给老师写信的激动与憧憬。而这四年,恍若眨眼的一瞬间那么短。依稀记得有本书上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记忆和情感,如果是以前我或许还会相信,但现在再也不会了——我要重建这幢曾经陪伴了我一千多个日夜的小屋,这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相比城堡,这里才更适合我。 早餐的时间到了,我一点心情也没有。随意地摆弄着餐盘里弄好的鸡蛋,漫不经心地将三明治送入口中,把三明治咬得面目全非。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暮暮和斯派克在我吃饭时互相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马马虎虎地吃完早餐,我没有去图书室拿书可,而是直接回到床上睡回笼觉。今天……真的是什么也不想做……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一边轻声抽泣,一边回想着那些美好的的生活片段:比如阳光照亮图书馆的时候,屋子里都是暖暖的。伸伸懒腰,从被窝里不情愿地爬起,借着阳光,坐在桌旁,沏上一壶清茶,飘起一本书,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银星,银星~”暮暮轻柔的声音悄然传入我的耳中。真不知道我是哭到昏迷才睡着的,还是先哭后睡着的……紫色天角兽撩开被子的一角,让我的头露出来。“还在想金橡树图书馆的事吗?”我呜咽着回了一声,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怎么样?”暮暮提议道,“或许……你还能想起过去的那些时光……”经她一说,我感觉更伤心了。我相信暮暮和我是一样的心情,但是她恢复得比我快,当我还沉浸在失去的悲伤中时,她已经在计划下一件事了。我没有理会暮暮,又呜咽起来。暮暮好像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做。即使只露出耳朵,我也能从她慌张的声音中,猜到她急于让我重拾信心却又不知所措的心情。 “不了,谢谢……”我沮丧地回道,“也许我现在只想平复一下心情。”暮暮没有再说什么,她用翅膀拍了拍我的背(应该是这样),离开了。或许是因为这段持续了四年的情感难以割舍,才让我对那段经历魂牵梦萦。如果有一天,图书馆真的重现在我的眼前,也许我真的就能释怀了吧。我又合上眼睛,逐渐睡去。 “银星,银星……”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我。在我空无一物的记忆中,它回荡着,久久不肯散去。我转过头,却突然看到金橡树图书馆出现在面前。高大坚韧的橡树,翠绿繁茂的叶子,还有熟悉的书卷的气息,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是你在和我说话吗,图书馆?”我忍不住问道,它没有说话(也不会说话),而是在我所在的空间里回荡阵阵的笑声。“是啊,小姑娘,”它的声音听上去像一位慈祥的老爷爷,“我已经在小马镇矗立了一百余年,还是第一次有小马会在梦里梦到我——还是在同样的环境下。”我腼腆地笑了笑,又问道,“那……您愿意重回我的身旁吗?每天住在城堡里,虽然还可以,但总觉得心里少些什么,空空荡荡的,期盼您来填补……”金橡树图书馆又笑了笑,但是这次声音就没有刚才听起来时那么爽朗了,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你真的这么想和我一起吗?”它忽然问我。这个问题令我一时语塞。但是……是的,我愿意。还记得初来乍到的时候,自己一匹马坐在桌旁,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我知道那是它在歌唱;待到夜晚来临,静谧的星夜下,屋内仍是灯火通明。即使我睡着了,即使我孑然一身,我也知道还有它陪着我。更不必说暮暮到来后,我和斯派克,暮暮一起争辩和谈笑风生的那些时光了…… “是的,我愿意。”这或许是我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之一。图书馆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又说道,“那就来见见我吧。或许这能让你舒心一点。”奇怪,暮暮也建议我怎么做,为什么呢?难道说图书馆里还隐藏着什么我未曾发现的秘密? 睁开眼,脑海中仍然浮现出金橡树图书馆的残影。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有些时候,思念到了极致,总要想办法去排解。或许暮暮正在那里等我吧?可是我并不想她站在那里。有些话,总觉得还是自己和图书馆单独说比较好,虽然图书馆不会说话…… 四年过去,图书馆的残骸依旧是那些,这是经历雨雪的冲刷,原本竖立的部分已经变成了碎片,孤零零地躺在那个仍然完好的基座上。提雷克当时击碎了图书馆的整个地上部分,但是他并没有破坏地下室,或许这是我得到的唯一的慰藉。抚摸着那些焦黑的,甚至已经随风而去的碎片,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你是否还记得,你我相伴的日子 你是否还记得,那些个风风雨雨 如今你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同的是你已随风,随风而去 我记忆中的图书馆啊 永远飘着纸张的香气 忘不了那些共享的阳光 忘不了那些星空下的夜晚 现在你仍在这里 为何我的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 如今的我身在城堡一隅 却仍牵挂面目全非的你 曾以为你和我会相伴永远 到头来我却只是一厢情愿 我记忆中的图书馆啊 永远飘着纸张的香气 忘不了那些共享的阳光 忘不了那些星空下的夜晚 现在你仍在这里 为何我的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 走着,走着,不知绕着这残骸走完了几圈,我忽然想去拜访一下尘封已久的地下室。没记错的话,暮暮常常会在下面做一些科学研究,比如萍琪超感和脑电波活跃程度的关系(那差不多是我印象中她唯一的一个实验)。依稀记得里面有一些试管和科学仪器,只是后来图书馆被毁,这些东西都和图书馆一起,一并被遗忘在风中。我来到地下室的入口,试着用魔法将那条隐藏在地板下的通道打开,我成功了。一直走到楼梯的尽头,便是那个虽然布满灰尘但依旧熟悉的地下室。周围黑漆漆的,我不得不点亮自己的角来照明。这里曾经是暮暮(和我)做研究的地方,平时也会放置一些可能用到的书籍,一般放在后面的小书柜上。我浏览了一遍书名,这些书大多是和魔法有关系的,但是其中有一本不同,也正是它吸引了我——《植物志》,一本没有作者的书,里面记载了一些奇怪的植物及它们的用途。我很幸运,因为我在这本书里找到了金橡树——严格来说,这就是一种橡树。和其他种类的橡树相比,它更高,更粗壮,可以经雕刻后作为房子,还不至于破坏它的生理结构,这些特点都和我的图书馆吻合。而它的产地……就在无尽森林!我忘情地庆祝着,甚至都忘记自己深处在布满灰尘的昏暗地下室内。飘着这本书,我连忙跑回暮暮的城堡。 “暮暮,暮暮!”看到紫色天角兽坐在地图旁,我喜出望外,“我找到金橡树的产地了!也就是说,我们又可以住进图书馆了!”暮暮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惊讶,她或许更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的。“真的吗?在哪里?”她脸上的表情比我还要焦急。我能理解那种心情,当你曾经失去过的物品再一次出现,我相信不只是我们,对于很多小马而言,他们都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我将书放在桌上,直接翻到书中介绍金橡树的那一页:“金橡树是一种魔力十足的橡树,相比一般的橡树,它更粗壮,更高大,内部宽阔,生命力强。虽然稀少,但小马们通常用这种树做房子。无需搭建地基,也不用构建框架,只要在树体内刻出足够大的空间便可以居住。”暮暮瞪大了眼睛,看来她已经动心了。 “过去我们曾经失去过一次图书馆,”暮暮说,“而这一次,我们不能再留有遗憾。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到金橡树的种子,重新迎回我们甜蜜的家!”她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工,去拿到无尽森林需要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整装待发。正要迈出城堡时,斯派克刚好洗完泡泡浴出来,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沐浴露的味道。“哇哦,你们这是要去远行吗?”他看着我们装得鼓鼓的两个鞍包问道,“现在可是都快下午三点了!”小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虽说如此,但这是我们必须做的。我已经不止一次梦到图书馆,即使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心中那种对图书馆的渴望也会促使我继续前进。天黑又何妨呢?我们已经带好了远行需要的东西:帐篷,食物,还有地图。是在不行,还可以到泽科拉家过夜嘛…… “那祝你们好运。”斯派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回浴室了,他是来拿毛巾的。我和紫色天角兽相视一笑,然后迈出城堡。图书馆,等着我,我来了~ 原本我是打算乘坐热气球的,但这个提议被暮暮否决了。紫色天角兽觉得,无尽森林树木茂盛,枝叶繁密,很难找到合适的降落地点。想想也对,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小马发现无尽森林的尽头在哪里。一旦落在那些陌生的环境中,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们改为徒步前往。距离上一次徒步旅行差不多过去了近两年,我清楚地记得上次是和瑞瑞还有云宝一起,去寻找云中城。虽然没能亲自登上它,但云中城下那美不胜收的景色,却令我难以忘怀:青翠的绿草,潺潺的溪流,天空中挂着的浅浅的彩虹,以及天地间新鲜纯净的空气……因为有上次的美妙经历,所以我对这次远行十分期待。 无尽森林可以有很多入口,而这一次我们选择从小蝶家旁边的森林进入,顺便还能休息一下,顺便拜访我最好的朋友。“咚,咚,咚!”轻轻地敲了门,我耐心地等待着米黄色飞马的答复。几十秒后,米黄色飞马便敞开大门:“哦,暮暮,银星!好久不见了!”她似乎很高兴我们能来,“进来坐坐吧。你们为什么带着这么多东西啊?”小蝶居然也说多。可是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多啊,不过是几本书,帐篷,还有所需的食物(这是我主要背的东西)而已。 “我们想要图书馆回来,”特地为我们而开的茶会上,我把我们的目的和想法都告诉了米黄色飞马,“但是想要原来的树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补救的办法就是,找到金橡树的种子,然后将它重新播种在同样的地方,最后在大树的基础上雕刻就可以了。”小蝶全神贯注地听着,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树吗?”米黄色飞马不敢相信,自己家的旁边,就能找到小马镇的小马们许多年都找不到的金橡树,“我听说这种树非常稀有,如果不使用魔法的话,要几百年才能长成原来那样。”树的生长问题,这个难不倒我和暮暮。不过……似乎到了我们在这里过夜的时间了,天色渐暗,我们不能继续赶路了,夜幕下的无尽森林很危险的。听小蝶之前告诉我,自那以后,她连续三天没敢出门。而且她好像正有此意。 “时候不早了,”她看着渐暗的天色,如释重负地说,“你们在这里留宿一晚再走吧。”既然小蝶都这么说,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飘下身上沉重的鞍包,做好了休息的准备。 躺在床上,我仍然止不住胡思乱想。听着小蝶细微的鼾声,我反倒觉得越来越精神。轻轻地打开窗子,春天的晚上尚且有些微冷,但今天晚上的天十分晴朗,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仿佛是金橡树的指引,将我引到那个承载着希望的地方,看着它重新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孤独,我能体味到的只有孤独。不知为什么,冥冥中觉得像是与朋友们之间有道无形的隔膜一样,我似乎还是不能融入大家,尽管八年已经过去了……或许我因为失去伴侣而孤独,因为金橡树图书馆是不可替代的;或许我因为与朋友间的距离而孤独,因为我似乎就像一颗在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一样,虽然散发着光芒,却无法倾诉自己的情感……有些东西,总是需要自己去亲身体会,才能有更深的感触啊。我悄悄地回到床上,又做起了那个图书馆的梦…… “你是说……金橡树的种子?”差不多天刚刚亮,我与暮暮便和小蝶不辞而别。我们本想和她告别后再走的,但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等她下次来到镇中心,我会让她看到一个全新的图书馆,不,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图书馆~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来到泽科拉这里,希望能从她这里了解到有关金橡树的记载——毕竟《植物志》的记载稍显粗略,泽科拉见多识广,我觉得她一定能帮到我们的。 “是啊,”我满心期待地说,“泽科拉,你知道森林的什么地方会有金橡树的种子吗?”斑马沉思了一会儿,又去翻阅她带来的异域典籍,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估计是斑马的通用语言吧。放在平时,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她一下就能说出口;而现在,她差不多快把为数不多的典籍翻了个遍。我并不知道泽科拉的家乡在哪里,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金橡树似乎真的是极其稀有的物种。突然,斑马放下书,回到熬药的大锅旁——平时她几乎每天都停留的位置。 “很抱歉不能帮助你们更多,”泽科拉一边从周围的瓶瓶罐罐中寻找她所需的材料,一边对我们说,“金橡树的种子,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调制一种药水,它对植物散发的魔力十分敏感。”斑马将熬好的药水倒入一个玻璃瓶中,又说:“如果你看到这瓶药水变蓝,那金橡树就在附近。”看着那瓶浅绿色的溶液,我仿佛看到了金橡树初春时长出的新叶…… 告别泽科拉,我们便继续前行。虽然是中午,但茂密的丛林遮挡了阳光,把无尽森林变得黑漆漆的。周围的草丛里不时传来窸窣的声音,我便不由自主地拉近自己与暮暮的距离。紫色天角兽看到我的反应,略显无奈地问我:“银星,你不是自己走过吗,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啊?”那当然不一样啊……我自己走的话,提心吊胆不说,速度要比和暮暮一起快得多,甚至是接近奔跑的速度;而紫色天角兽在身边时,一起就不一样了:如果遇到危险,她可以保护我,这就是我害怕的最大的资本——虽然我应该勇敢些,而不是畏畏缩缩的…… 在我还是匹小马驹时,我差不多就是这样。妈妈总说我太内向,见到其他小马不敢打招呼,如果是成年的陌生小马,就会“自觉”地躲到爸爸或是妈妈的身后(事实上不只这些,我还曾经躲在小妹妹银光身后……)。所以当我要去魔法学院学习时,妈妈很是担心,虽然那时已有六七岁了,身边还有照料我无微不至的伊索管家。 “银星这样,能应付好学院的生活吗?”临行前,妈妈很是担忧地看着我说,似乎也是在对伊索管家说,“倒不是担心她的成绩,只是她现在这么害羞,会有小马愿意和她做朋友吗?”我露出期待与好奇的目光,看着妈妈白净的脸庞——她一直都是那么美,甚至有的小马觉得,她还是当年在大赛上屡获冠军时青涩纯真的模样。 “没关系的,夫人,”伊索管家倒是信心十足,“小姐的学识和素养都已经非常优异,现在她只差敞开心扉,学会和其他小马交往。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挑战,需要她自己去克服,我们是帮不到她的。”以前我不明白伊索管家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现在我才知道,他说的不假——在皇家魔法学院的那几年,我确实没能敞开心扉,却接纳,应该是迎接其他小马走入自己的内心。虽然有过像经纬那样的好友,但她的离开让我一度回归之前的状态。直到塞拉斯蒂娅公主将我送往小马镇,开始新的生活…… “走累了吗?休息一下吧,”看到前面有一片稍显开阔的草地,暮暮提议道,“你看,溶液已经有变蓝的迹象了。”我把瓶子飘到眼前,里面的溶液变成了蓝绿相间的模样。嗯,看来我们还要努力啊。不过……现在休息一下,也不影响安排。于是我坐在草地上,放下鞍包,飘出里面的三明治,打算小憩一下。 “嘿,银星,”躺在草地上,暮暮忽然问我,“你……害怕失去吗?”相比问题的答案,我更好奇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失去?我不会害怕,可如果失去的是自己的心爱之物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一定会非常伤心的。“我不会害怕,但我……一定会伤心吧。”我犹豫了一下说。 紫色天角兽笑了。“如果失去的是最亲密的朋友呢?比如……我们?”或许因为她是友谊公主吧,对友谊和信任十分敏感。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我一定会伤心的。我并不是因为失去的原因而伤心,而是因为努力维持的关系破裂而伤心。是的,这或许就能说明,我的心依旧十分脆弱。但从另一方面,或许暮暮只是想让自己有点心理准备吧,毕竟我们以后都会离开她的。 “如果只是伤心该多好啊,”她感叹,“可惜一旦失去了,又会有无尽的思念缠绵悱恻……”我忽然觉得暮暮是不是因为这一路的旅行太枯燥而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她说的话更像是在呓语,仿佛完全不属于其他小马所在的世界。至少,她应该不那么自作多情才是。我认识的暮暮可是很坚强的,很少有困难能打败她的。 “或许你觉得我疯了,”紫色天角兽叹口气说,“但我只是想把心中压抑着的东西说出来。”听着她的话,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暮暮说出呓语一样的话的原因吧。毕竟每匹小马都会有自己想要发泄的负面情绪的,包括我这样的小马。 暮暮忽然把头转向我。“你呢,银星?”她略带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想和金橡树时的呢?”嗯,我吗?那就太多太多了……我会说这几年我有多想念它,我会说它不在后我的生活……差不多两个久未相见的朋友间能说的一切话题。“嗯……我会把我对它的感情全部说出来。”和暮暮相比,我对图书馆的思念更加缠绵。这种情感不会轻易消失,也不会轻易流露。就在上次朋友们把树根挖出来作大厅的装饰后,偶有机会我路过这里,总是会偷偷抹眼泪…… 当我把溶液对准自己的左斜方时,我发现溶液变得更蓝了,而对准中间或是右斜方时,溶液中的蓝色渐渐变浅了,说明继续向那个方向走,很快就能找到它。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暮暮,紫色天角兽也同意这个办法。 泽科拉的溶液帮了我们不小的忙。在它的引导下,我们得以从无数棵几乎都是一个样子的树木中找到金橡树——和我们的那棵不同,它充其量只能算是棵小树苗。虽然小,却也出现了种子。我不知道橡树几月份结果,但这么反常的景象(比如长魔彩苹果)告诉我,这就是我要找的,金橡树的种子。暮暮的脸上留下了热泪,我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待心情平复后,我飘起种子说,“我们回家。” “银星,银星!起床了!”不同于往日的阳光微醺,今天是几近被我遗忘的斯派克的敲东西抗议将我唤醒。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厚重的眼皮好像随时都要落下,和我一同进入梦乡。蹒跚地下了楼,我来到斯派克呼唤我的位置——城堡的露台。“发生什么事了,斯派克?”我略带起床气地问小龙。斯派克则是不停地跳着,似乎是极力想要看到什么。 “图书馆,银星!你们种下的那颗种子!”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图书馆的事。顺着斯派克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空空荡荡的一片空地,忽然间就多了一片茂密的绿色——是图书馆,它回来了!现在,只差一点雕刻和装点,我便又能和它一起生活了~我紧紧地抱住斯派克,即使小龙在不断抗议,我也不想松开。 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今天是我的生日呢。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暮光闪闪看着周围的一切,露出了满是怀念的微笑。已经不需要用魔法去感知,紫色天角兽知道银星一定会给这间房子施魔法的。不只是这房子,日记也一样。银星将她的幻术魔法施加在文字上,让文字所记叙的一切都像是正发生在眼前一样。一面感叹她的用心良苦,一面又回想起她重回图书馆的感觉:那真是难以名状。不似久别重逢的挚友,也不像漂泊归乡的游子,像是,像是……不管怎样,她觉得从那天起,她的心中就再也没有缺憾了。 第8年,5月14日,星期五 “所以说,这就是‘江南’,”苏拉趴在我卧室的床上,一边浏览一边向我介绍她拿来的新书,“我说银星,你真应该看看这本《江南梦忆》,写得真是太美了!”我放下正飘着的《古代魔法理论》,将目光聚焦在那本书的封面上:烟雨蒙蒙的背景下,一叶扁舟正独行在宽敞的河道中央。船顶上有棚子,遮住了船夫和游客,只见一根竹竿正外面划着水。不仅如此,房屋的白墙也不禁让我浮想联翩,如果在上面做一幅画呢? “你真的觉得这本小说那么好看吗?”我不想这么问,但这句话却从我的嘴边脱口而出。浅绿色飞马嘟着嘴,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难得有机会回来,你居然还捧着那本枯燥的魔法理论,都不肯应我一声!”我知道你看书快,所以就麻烦你明天给我把书的内容讲解一遍吧!我要回去了。”没等我回答她,浅绿色飞马已经关上外面的大门,回去了。听起来,我好像让苏拉伤心了……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或许按照苏拉说的做就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还是十分期待里面的内容的——它的封面已经勾起了我的兴趣。 “《江南梦忆》,嗯……”还没翻开书,我便开始揣测这本书的内容。虽然是一部小说,但仅从小说的标题上也能找到些许主要情节的痕迹。是说作者(或者说主人公)的一场梦吗?还是一个关于回忆的故事?又或者,它会不会是一篇以回忆录形式写出来的呢?带着重重谜团,我翻开这本书。 书的前几页,哦不,应该说是很多页都在讲述作者的创作历程,还有一些其他作家的评语。我不是一匹喜欢看小说的小马,虽说取材于生活,却从不觉得它和我的生活有什么能够相互联系的地方。因此,看到正文之前还有这么多内容,看书的兴致一下子就消磨掉了一半。我打了个哈欠,想躺在床上上小憩一会儿,却在不经意间睡着了。 可当我睁开眼时,一眼前的切都变了:白色的房屋,四角翘起的屋顶,古朴而简易的木制窗户,还有刚刚过去的,飘着竹竿划水的船夫……这,难道是书里的世界?!不可能啊。我没有向暮暮请教过那种可以在书里学习的魔法,而且苏拉都把书打开给我看里面的内容了,我的角也不会失控,那怎么会……难道,这是个梦?我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圆木桌,上面还放着一杯热茶,我怀疑自己可能在这里睡着了。至于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有时间能告诉我。 没有镜子,我看不清自己的相貌。不过从我看到的鬃毛颜色和自己蹄子的颜色来看,我似乎真的只是在做梦。但是抬起蹄子时,长长的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以白色为底色,什么印着,或者说是绣着粉红的桃花,风儿吹过,花瓣飘落,给我一种浪漫的感觉。再看墙边,一把琵琶正静静地靠在那里,也不知它是在等它的主人,还是在等我。恰逢此时,天上忽然落下了细如针线的雨滴。不是狂风骤雨,而是绵绵细雨。雨不大,但是湿润了空气,又带给我些许惆怅。若不是因为不知道琵琶的主人是谁,我一定会把它借过来,随性地弹上一小段。 疑惑间,一匹雄驹从我的眼前路过。他身着一身水绿色布衣,身上背着两箱书,头顶打着油纸伞,似乎是要赶去……考试?我记得,暮暮曾经告诉我一次她考试的经历:她背着两袋子书,一路飞奔(因为快要迟到了)着去的考场。但是他……似乎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没等我站起来,他主动来到我的桌旁。 “请问……”他略带腼腆地问道,“你可以为我演奏一曲吗?”或许他看到旁边放着的那把琵琶,误以为那是我的随身之物了。我刚想解释,他却又说道:“我要去考场,但是我好紧张。希望你能为我演奏一曲,缓解压力。我一定会多给你一点好处的。”好处?不不不……我才不要什么好处。我为他弹琴,只是为了鼓励他,怎么能为了利益呢?不知道怎么 这些奇怪的想法却一个也说不出口。我正想着弹点什么时,一贯铜钱已经摆在了桌上。他站在距离我两三米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我开始。 我有点犹豫。如果直接告诉他,这琵琶不是我的,他又会怎么想?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带着失落的心情继续考试,但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出于帮助其他小马的心态,我决定为他弹奏一曲,不论那琵琶到底是不是我的。 虽然我的家族学习的是管乐器和钢琴,但对于弦乐器的知识还是略知一二的。比如说,弦乐器演奏前都要调音。可是我虽然懂得需要调音,但我并不会给琵琶这样的乐器调音。我感觉汗珠即将从我的脸上滑下,但是并没有。或许是我太紧张了。既然不能调校音准,那就……直接弹吧。我把姿势调整好,准备开始演奏。 似乎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眷顾我一样,刚刚伸出蹄子拨弦,周围喝茶的小马便把目光集中在我这里。我顿时觉得害羞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消失在他们面前。我又拨了一下弦,这次则是向上挑了一下。也许我真的会弹琵琶,我心想。这种来自东方的乐器能发出悦耳且古朴的声音,如果说小提琴的声音像孩童,那钢琴的声音就像是情感丰富的年轻小马,圆号就是成熟持重的中年小马,琵琶则像是一个老者,用古朴而饱满的声音,诉尽岁月的沧桑……这声音令我自己也沉醉其中了。以至于观众们鼓蹄的声音,被我听作了雷雨声,还是那匹路过的小马提醒我,我才从音乐的世界中走出来。 “真是动听,小姐,”他一边笑,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贯铜钱,“这些,就当是谢礼吧。”没等我叫住他,那雄驹已经离开。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立刻起身,想要去追逐他,奈何我一身长衣,连自己的蹄子都看不到,根本跑不快。没有几步,他就已经消失在茫茫烟雨中,空留我独自伤感。为什么,我遇到了让我心动的小马,却总要让我事与愿违? “别……别走!”我惊叫着从床上突然坐起,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卧室里,旁边放着……《江南梦忆》?好吧,要我说这本书没有魔力,或者说它对魔力没有感应,我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不久前我刚做了一个那样的梦。 哦,对了,我怎么能忘记这本书呢?我自己还没看呢。一看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我睡了足足三个小时。明天苏拉就会来要回这本书,我最好抓紧时间看。打开书,耐心地读过前面的介绍,来到正文,我忽然觉得书里描述的内容和我在梦里经历的好相似。甚至不需要往下翻,我就能预测到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难道……这本书真的有魔力? 第二天苏拉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蹄子捂着嘴,看着我的样子。“天哪银星!难道你昨晚熬夜看的这本书吗?”浅绿色飞马见我飘着那本书,忽然想起昨天的约定,心血来潮问道:“昨天我告诉你的事做没做呀?”哦,我当然做了。而且过程很奇妙。 “当然了,”我一边调动记忆调出刚才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一边复述道:“在东方的一个古朴的小镇里,有一匹小马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座东方的古镇里,遇见了路过的他……” 第46章 笑对明天 第8年,7月16日,星期五 仲夏的夜晚总有许多奇妙的事情发生。趁着无风的时候,卧在草坪上,侧耳倾听草叶间的虫鸣;或是慢慢地凑近一朵刚刚绽放的小花,用最微弱的鼻息去感受它的芬芳;漆黑的夜幕上挂满了星星,极目远望,仿佛自己就置身在无尽的银河中,放松着,徜徉着……回头看看自己的伙伴,米黄色飞马正面带微笑地和小昆虫窃窃私语。 “真是个静谧的夜晚啊。”小蝶轻声感叹,“我很少在夏天的夜晚出来散步呢。”我回给她一个微笑,其实不必在乎那么多的。夏天很长,能有一两次机会出来散心,足矣。凝望着远方的星辰,你会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诗意了,烦恼和忧愁也会慢慢随风飘散。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候,”我告诉小蝶,不过微微带着一点羞涩,“身处这个几近无声的世界,在满天繁星的见证下,沉淀自我,放松身心,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第二天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对我来说,这其实也算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吧。小马们都希望自己有点小隐私的…… “看得出来,”她回道,“有时候暮暮招呼大家去看流星雨,总是没有你的身影。起初我们还有点担心,后来才知道你是去独自仰望星空了。”说话时,她的每个字里都带着笑意。我打了个哈欠,但我并不困。夜晚总是一个能让小马们浮想联翩的时候,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关于月光花的传说。传闻这种花只会在夏夜静悄悄地在罕有小马的地方绽放,而且一次的花期只有深夜的几个小时,一但天开始泛亮,花朵就会迅速凋谢。而我此行,就是为它而来。为了得到准确的资料,我特意翻了翻那本《植物志》,上面说这种花的花瓣是白色或浅黄色的,只在夏季晴朗的深夜绽放,绽放时会亮起柔和的黄光,据说在某些地方,它是纯洁和希望的象征呢。一想到这些,我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差不多是正常时候的两倍,即便是百般克制也无法抑制住我的激动心情。 “银星,你看上去不太正常,”米黄色飞马梳理着她的鬃毛说,“你看上去就像参加一场稳操胜券的飞行比赛前的云宝一样。”哦,天哪,对不起,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你听说过月光花的传说吗?”我忍不住问小蝶,或许她也会表现出像我这样兴奋的状态。 不出我所料,小蝶也跟着激动起来。“哦,你是说那些只会在夜晚绽放,花期只有深夜的几小时的白色或浅黄色的小花?虽然我不是植物爱好者,但是听许多小马都提到过,遇到它,就能有好运呢。而且它还是纯洁和善良的象征,从我还是匹小马驹起,自从来到小马镇,我做梦都想见到一次月光花!有些小马一辈子也见不到呢!”似乎是因为太兴奋,她的说话声音提高了不少,似乎吓到了她新交的昆虫朋友们。 “哦,天哪!真是非常抱歉,吓到你们了……”小蝶连忙向她的昆虫朋友们致歉。米黄色飞马转过头,然后问我:“银星,为什么要在这时提月光花的事呢?”哦,亲爱的小蝶,既然我这时说,我们此行就一定会和月光花有关啊。“我听说,在罕有小马的田野上,会有成片的月光花,据说它们同时盛开的景象,能照亮整片天空!”我相信目击的小马绝不会夸大事实,所以如果今天能有幸见到的话,绝对是一次值得铭记的经历。 “银星,你听说过关于月光花的故事吗?”小蝶忽然问我。虽然博览群书,但传说一类的故事我很少听过,还是靠暮暮帮我“补习”,我懂的才稍稍多一点。我觉得自己十分羞愧,或者说,我没能进一步扩充自己读书时涉猎的内容的范围…… “没,没有……”我略显羞涩地说。不过,小蝶似乎毫不在意,仍然以微笑面对着我。虽然与我刚来这里时相比,小蝶看上去已经略微成熟,开朗了一些,但说话时的轻柔,仍然是最能触动我的内心的。是的,当初喜欢小蝶,确实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相似的地方。不过现在,随着友谊的增进,我已经不再依赖最初建立的关系了。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更深了一层。 “传说啊,在中心城的郊外,有一片翠绿开阔的田野。而这片田野附近,住着一只小马驹和她的妈妈。晴朗的夜晚,她们时常出来看星星,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但是忽然有一天,妈妈因为急事要出远门,而且归期未定。她放心不下自己独自在家的孩子,于是在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她交给小马驹自己在田野上看到的一种白色小花的几颗种子,说种下这些花,待它们绽放时,它们就会像妈妈的笑脸一样,在你伤心,无助,或是想念妈妈的时候,带给你心灵上的慰藉。小家伙照做了。而到了开花的那天晚上,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天空,将熟睡中的小马驹唤醒。那光芒柔柔地照在她身上,正如她妈妈的贴心的慰藉,领她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从那以后,她每一天都在等待,不只为等待妈妈的归来,也为等待花开的时候。而这种花因为只在月光的沐浴下才会开放,因而起名为‘月光花’。” 我入神地听着这个故事,总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眼眶里也好像马上就会有液体流出。很多事物的背后都有一个凄美的故事,我觉得它也应该算在其中。“那,月光花为什么又被视作纯洁善良的象征呢?”是啊,如果它是因为思念而被命名,那为什么这种花的寓意却是纯洁,善良呢?或许小蝶能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没等米黄色飞马开口,我们的身边就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奇怪得超乎我的想象。 几乎就在一瞬间,我们所在的草地周围开始亮起一片又一片的光点。仔细凑过去一看,原来是这种花的花瓣刚刚绽放,而中间的光点被花瓣半掩着。那光不像我想的那么刺眼,它很柔和,柔和到甚至可以和它只有几尺的距离。再一看,我注意到了它白色的花瓣——这,是月光花啊!没等我告诉小蝶这个激动马心的消息(我想也不需要告诉),这些花的花瓣便已经完全展开,而其中的光点也被释放出来。 “不可思议,是吗?”小蝶一边看着光点升向一望无际的天空,一边问我,而我只是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形容词了。只顾着谈天,却忘记了时间。待光点散去,星辰已经开始渐渐散去。第二天就要开始了。 “哈欠~真希望有生之年,这样的场景能再看一次……”小蝶打了个哈欠,沉沉地进入梦乡。我也不例外,我依偎在米黄色飞马的身旁,一点点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一点点合上我因为一夜未睡而沉重的眼皮…… 暮暮看着银星的字迹,笑了。笑得很惆怅。她点亮自己的角,这这页纸上释放魔力,上面显现出银星回来后和自己蹄舞足蹈地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让暮暮感觉身临其境。不过,她至今还没看到那样的景象。这也算是一个遗憾吧。想到月光花,她又想起关于好运的传言,据说亲眼见到那样场景的小马,一生都会有好运伴随,而小蝶也确实如此。她是朋友们中最后离去的,同时也是几匹小马中,老了以后看上去最年轻的那个。紫色天角兽时常会略带嫉妒地想,如果她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是不是朋友们就不会离她而去了呢? “不管代价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回来。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可惜,生命历程是不可被逆转的。面对既定的命运,暮暮也只能无奈接受。虽然过去那么久,但这些旧事仍会让她心痛。 第8年,8月26日,星期四 “不,不要!我不要去中心城!”甜贝儿吵闹的声音几乎响彻时装店。瑞瑞作为姐姐,虽然无奈,却又不得不想办法让妹妹服从。 “听着,甜贝儿,”和以往的优雅语气不同,瑞瑞把每个字的音念得都很重,“首先,你已经不是小马驹了。再过两三年,你就会变成我,阿杰,还有云宝这样,要为自己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其次,我知道你舍不得可爱军团,但小苹花和飞板璐都有通过不同的方式来锻炼自己,你也一样。你可以在中心城的时装店当尚装鞍鞍的助理,然后你就可以在中心城发展,这有什么不好的呢?”看来,她似乎对瑞瑞安排的未来不太满意呢。虽然说未来是自己的,应该由自己来把握,可是说到历练,我想瑞瑞是对的。就拿银光作例子,八九岁就要在一众小马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演奏技巧。一开始她也觉得不适应,可时间久了,就可以把音乐中的情感驾轻就熟地在观众面前流露出来。 “再说一次,我!不!要!去!中!心!城!”甜贝儿这次喊得更大声了,若不是店里只有我,瑞瑞和银光,谁知道其他的小马会有多大的抱怨声。虽然不了解矛盾的根源,不过就大家所见到的,瑞瑞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和甜贝儿吵过架了。而这么激烈的争吵,还是第一次。银光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又看了看自己的可爱标志——一架三角钢琴,似乎有什么劝慰的话想要和她说。但是甜贝儿随即不再和瑞瑞说话,而是转过身,重重地摔门而去。瑞瑞见了,也只能是无奈地叹口气。 “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接受我的安排。”瑞瑞失望地摇了摇头,又垂下耳朵,“我真希望她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话音未落,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我和银光什么。惊讶,尴尬,不知所措,我真想现在就带银光逃离这里,免得被瑞瑞盘问都听到了什么。但和我想的不一样,瑞瑞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被泄露出去。相反 她还为甜贝儿的吵闹而向我们道歉: “真是抱歉,银星,你一定被甜贝儿的声音吓到了,”她满怀歉意地说,“我想你也听到了,我希望她能去中心城发展,不过——” “你是说,她舍不得自己的朋友们吗?”我接道。 瑞瑞点了点头。“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可她似乎觉得,我是在干涉她的未来。现在甜贝儿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可爱军团该到了解散的时候了?”嗯……我不这么觉得。严格来说的话,银光也算她们的一员,不过银光早就已经有她的可爱标志了,当时她们几个还特意给小妹妹送去了祝福。我想,只要这段感情没有断,可爱军团就不会解散。“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方法和她谈谈,”我提议道,“比如……用一种她能接受的方式告诉她,到中心城并不会影响她与小苹花和飞板璐之间的友谊。”说着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啊…… “嗯……姐姐,要不你去和甜贝儿谈谈吧,”站在一旁的小独角兽想了想说,“你可是大家公认的最温柔善良的小马了,甜贝儿一定会乐意听你的建议的。”知道吗,在她开口之前,我确实在考虑让银光去说服她,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题似乎并不适合同龄小马之间讨论…… “好吧。”我长呼一口气,向门外走去。也不知道她会到什么地方去散心。 在我的印象里,每次有小马遇到困难或是有满腹怨气的时候,不外乎会找两匹小马:一个是萍琪,另一个就是暮暮。前者可以帮你忘掉忧愁,后者则更偏向理性分析,以及说服你去接受对方的提议……所以,我觉得去糖块屋遇到甜贝儿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推开门,甜贝儿果真正坐在离柜台比较近的地方,飘着一杯奶昔(香草味的~),垂着耳朵,左蹄拄着脸,斜着眼睛看着一旁的窗户,一边看一边喝着杯中的奶昔。我看到萍琪脸上略显无奈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就像我之前说的,未来是由甜贝儿她自己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有给她一些可供采纳的建议。不过现在,她恐怕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和瑞瑞吵架了?”我悄无声息地坐在她旁边,装作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甜贝儿先瞪了我一眼,但看到是我后,她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银星,你不会是瑞瑞派来劝我的吧。”哦,她怎么会这么想呢?一定是怨气还没有消散。 “怎么会呢?”我柔声说道,“如果我是瑞瑞派来的,我是不是就知道你们因为什么而吵架了呢?”小独角兽的脸因为尴尬而显出了红色。“对……对不起!”她向我道歉,“但是我,我……我和瑞瑞确实吵架了……”嗯,这才对嘛,让我了解一下内情吧。 “可是因为什么呢?”我故意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样子,“自从你们上次大吵一架后,我们都很久没见过你们之间产生矛盾了。”是啊,我已经知道了瑞瑞的想法,如果也能知道甜贝儿的想法,那么解决她们之间的矛盾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只是,甜贝儿迟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终于,她长叹一口气,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瑞瑞说的没错,我已经是匹十五六岁的小马,不再是小马驹了。我也确实有点舍不得小苹花和飞板璐。只是,只是……”眼泪几乎就要从她的眼眶流出,“只是,我不想去面对中心城的生活。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马,从零开始的友谊,以及不一样的,完全陌生的道路。我做不到,我不愿去想象那样的生活。”她咽下奶昔,清了清嗓子唱道: 总是有,小马说 外面世界很缤纷 吸引着,憧憬着 渴望去一探究竟 总是有,小马说 长大后会更快乐 期盼着,幻想着 多少年后的自己 可是我,为什么 如今满脸是忧伤 捂着脸,流着泪 再回不到那从前 长大以后,我只能惆怅 我害怕,路途中会跌倒 为什么啊,要经历成长 泪还未干,又踏上前路 哦……她的声音真是太动听了。夜半十分听到这样的歌声,能让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能让梦乡中的小马有一个更美好的夜晚。只是,这声音也让我想起了我自己。记得当初还是匹略显木讷又十分害羞的小马,现在虽然也害羞,不过在友谊的滋润下,我觉得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虽然,这样的经历只可能会有一次,但我一定会倍加珍惜这段时光。或许,刚才的歌声里,唱出的就是她的心声吧。声音刚刚消散,甜贝儿便把头埋在蹄子和鬃毛里哭个不停。还好萍琪不在,不然她也会伤心的。 我帮不了她什么,只能静静地轻拍她的背说,“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我小的时候,我就是匹很爱哭的小马。听爸爸说啊,面对陌生小马,可能对方刚刚问一两个问题,我就会莫名其妙(可能在他眼中是这样吧……)地哭起来。然后他就会轻轻拍着我的背,对我耳语道:“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我也相信这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甜贝儿平静下来,我觉得我应该让她试着去接受自己的新角色。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先问道:“那,银星你是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我觉得,这正好是一匹成年小马应该做的,用自己的经历去引导,去鼓励小马们,虽然……我还没试过。不过这应该是个好的开始。只是想想自己的经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和暮暮差不多,”我说,脸上还带着一份羞怯,“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安排我来到小马镇学习友谊,不过是在暮暮之前。实际上和暮暮相比,我并不是一匹有多么强大魔力的小马,我的成绩也不算优异……”说到这里,甜贝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这样的小马身上。我想大多数小马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样。 “可,可是……”小独角兽辩解道,“可是你的魔法那么特别,为什么说自己不算优秀呢?”对于这个问题,我笑而不语。事实上,在公主的眼中,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和暮暮作比较。因为在魔法学习的道路上,并不是每一匹独角兽都有学习魔法的天赋。比如有一些小马,他们或许有友谊的理论成绩,但是到了施法考试,他们可能一个魔法也用不出来;有的小马则相反,可以轻松使出很多稍难一些的魔法。至于我这个幻术魔法,自从发现了我的魔法天赋后,我基本上都是捧着一大本《古代魔法理论》自学,而且老师似乎也跟欣赏我这么做,尽管我和暮暮的魔法能力还有很大的差距——毕竟她是魔法精华的持有者嘛。我想我只要把自己做到最好,就已经问心无愧了。 “但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很喜欢我做事认真,学习努力的特点,所以当我收到老师派我到小马镇学习的信时,我就觉得老师太高看我了。”或许,老师并没有错。因为,我现在也确实在兑现自己在魔法上的天赋。只是……这个时间似乎长了些。 “可你是有能力的,不是吗?”甜贝儿不解地问道,“老师欣赏你,不是很正常吗?在学校里,车厘子老师也很喜欢成绩优异的小马。” “或许吧,”我接道,“可能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有点高了。不过,来到小马镇后,我并没有经历想象中的不适应期,这里的小马们,也包括阿杰她们,很快就接受了我,使我十分自然地融入这个被我视为第二个家的地方。” “我想说的是,可爱军团固然重要,你也确实依靠你们之间的情谊获得了可爱标志,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要拘泥于使你获得可爱标志的那项技能,我想你也知道的。只是,生活中处处都面临着挑战。而一匹优秀的小马,可以迅速适应这种转变。既然你已经证明自己可以帮助其他小马获得可爱标志,那为什么不在其他的领域试着证明自己呢?”甜贝儿听罢,难过地垂下了耳朵。我猜她是在惦念小苹花和飞板璐。 “不只是你,”我觉得自己的口吻像一位导师,“再过不久,小苹花和飞板璐也会经历属于她们的历练。和她们相比,你不过是个先锋。或许不久以后,她们还要向你请教呢。”我半开玩笑地说。小独角兽听完后,她脸上的忧郁稍稍散去了些许。我想甜贝儿应该会想换个其他的话题吧,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来开导她了——不过不是按照瑞瑞的要求。 “银星,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小马之一,”沉思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道,“和小蝶的善良相比,我觉得你更能打动小马们的心,然后让他们接受你的话语。”哦,天哪,来到小马镇后,我还是第一次被其他小马这么夸赞呢,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谢你帮我驱散心中的迷惘,”甜贝儿向我道谢,“我想,我需要和瑞瑞再谈谈。”她留下买奶昔的钱,然后离开了糖块屋,剩下我独自坐在凳子上,面对一个空空的位置。我成功了吗?我找到解决矛盾的方法了吗?或许最快明天就能得到结果。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瑞瑞和甜贝儿马上就要动身前往中心城了。听甜贝儿说,她会和姐姐一起在那里住上一两个月来熟悉环境,然后在时装店打工积累经验。得知这些后,我感觉自己如释重负,我圆满地完成了完成了瑞瑞交给我的“任务”。 火车将在上午十点发车,不过我们提前二十分钟就已经聚在火车旁了。也不知瑞瑞和甜贝儿去中心城有什么纪念意义,阿杰,云宝,小蝶,萍琪,暮暮,还有小苹花和飞板璐都来了。甜贝儿紧紧地抱住两个伙伴,面带微笑地安慰她们;暮暮她们则是和瑞瑞道别,阿杰给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送上一个拥抱,她们大概相拥了有几分钟的时间;云宝和瑞瑞没什么共同的话题,不过作为她的好朋友,彩虹鬃毛的飞马还是很舍不得,她伸出蹄子和瑞瑞道别;萍琪代表的是欢笑,而面对这样的分别场景,她的反应是最激烈的,甚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到了中心城,别忘了给我们写信啊!”小苹花安慰自己的伙伴。 “嗯,我会的。”甜贝儿点点头,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有分别才会有成长,我觉得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夸张。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其他小马也陆陆续续地上车,只剩下不舍得离去的瑞瑞和甜贝儿。 “上车!”车长的声音从车头传遍整个车厢,甚至我们这些站在车外(包括瑞瑞和甜贝儿)的小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瑞瑞知道是在呼唤她们,于是匆忙地飘起所有的包裹,和甜贝儿一起上了火车。在车门关上前,甜贝儿还特意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觉得那是最深情的一次回眸。阿杰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小蝶偷偷地把自己的脸埋在她长长的鬃毛里哭泣;暮暮难过地垂下了耳朵;萍琪还是哭个不停;就连云宝都鼻子一酸,虽然没有哭出来;至于我,我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她们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总是有,小马说 外面世界很缤纷 吸引着,憧憬着 渴望去一探究竟 总是有,小马说 长大后会更快乐 期盼着,幻想着 多少年后的自己 曾经我,很迷茫 仿佛找不到方向 现在我,向前走 不再害怕会跌倒 长大以后,我不再惆怅 不再害怕,路途中跌倒 明天你好,乐观去面对 擦干眼泪,再踏上前路 长大以后,我笑着奔跑 不怕失去,不害怕迷茫 明天你好,微笑着起航 经历风雨,终会见彩虹 祝你好运,甜贝儿。 第47章 故友重逢 第8年,9月9日,星期四 亲爱的银星, 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呢,我们大家都有点想你了。 最近还好吗?业余生活一定很丰富吧?记得在学院的时候,宿舍里没有小马的时候,你有时会独自一马在里面浅吟低唱,我们都你甜美的歌声吸引了呢。那时我就想,如果能和你有机会合奏一曲该多好。只可惜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回到温蹄华,感觉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孤单了些许。虽然我每天都会拉小提琴,可是总觉得琴声里少了点什么。一匹马在卧室里,看着我们一起在宿舍里的合影,想着那场告别舞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晚上,那么亲切,那么真实…… 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可是落到笔上却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或许只有当着你的面才能说出来。你有空吗?刚好我最近要到中心城玩,可能也就是后天,我们到时见面再说吧。 你的朋友, 雪晶 附录:你怎么不告诉我自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啊,为了给你寄信,我还特意找到你家问了一遍呢…… “真羡慕你,银星!”暮暮有点嫉妒地说,“看来你在喙灵顿的一年里结交了不少新朋友呢。”我只是莞尔一笑,又把信放回信封里。回顾我的喙灵顿生活,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成绩还好,不过最让我感到幸运的是,我有一群十分关心彼此的舍友,当然也是朋友。我还记得自己和雪晶在学院外撞个满怀;记得她在学校的音乐会上用精湛的技艺赢得小马们的一致喝彩;还记得她那漂亮的浅黄色鬃毛,仿佛她就是那匹永远让其他小马倾心仰慕的小马。 “至少你的朋友们还会给你写信,”暮暮嘟着嘴说,“我的朋友们,她们都不给我写……”说着说着,她的耳朵又垂了下来。记得上次高露洁说,她们都已经习惯暮暮那样了,我就在想,来到小马镇以前的暮暮到底是怎样的一匹小马…… “雪晶约我在中心城和她见面,”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照片,那是张很久以前的照片了,上面的暮暮在埋头看书,她的朋友们则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唔……看上去好像友谊真的很重要。“所以,很抱歉啦,我要缺席你们的秋日野餐了。”暮暮打算这两天和大家一起到白尾森林野餐,但是我更想和雪晶一起——野餐可以每年都有,但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却不会年年都有。 “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从暮暮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嫉妒了——她当然会啦~ 前往中心城的火车上,我又拿出那张在宿舍里留念的合影。闭上眼,仿佛雪晶,琉璃和新月就坐在我的面前,我们分享者各自的经历,无话不谈,就像在宿舍时一样 有时我们会一起去经历同一件事,有时则是和其他小马分享自己一整天的见闻。虽然新月和琉璃还没有什么消息,但是我觉得雪晶一定知道一些她们的消息。在车上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蹄子没有不发抖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拥有漂亮的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了。 作为全小马国的首都,中心城拥有全小马国最发达的铁路系统。在这里,不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很快找到所需的线路。而作为一个枢纽站,这里的小马多是很正常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并没有在下车时接站的小马中找到雪晶熟悉的身影。我几乎找遍了火车站附近的商铺,都没有看见她。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被柔和的黄色魔力给裹住了。没等我开口,魔力的主人就把我拉到一个拐角里,我也得以看清她的模样——正是我苦苦寻找的雪晶!可是,她为什么要戴一顶浅蓝色的遮阳帽啊…… “雪晶——”我正要开口,她却一把用蹄子按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说话。等我明白她的意思后,我点了点头,她这才把蹄子从我的嘴边拿下来。“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我十分不解地看着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只是正常的见面礼,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呢?”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银星,”雪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路过的小马,“我们可是贵族小马。不能轻易暴露行踪,不然会被偷拍的。”偷拍我可不介意,不过,这样不是会适得其反吗?你以为自己的办法可以掩马耳目,殊不知却是进一步暴露了自己。 “哦,好吧,或许也……没那么夸张。”雪晶舒了一口气,又和我回到街道上。事实上,我们都只不过是小马中的一员,所以,有什么需要刻意躲避的呢? 根据之前的约定,雪晶带我来到她选择的一家咖啡厅。虽然名面上是咖啡馆,不过里面也有茶饮。我点了一壶常喝的花草茶,她则选了一杯纯咖啡,没有加糖——我记得在喙灵顿时,她是很喜欢少放一点糖的咖啡的。 “所以,为什么要选这家店呢?”我看着周围雅致而透着古典气息的装潢,还有几乎不说话的小马们,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提琴声,我好像明白了。那匹拉琴的小马站在一个不太高的台子上,上面的空间刚好足够她放下大提琴。伴随着琴弓的上下移动,我们都沉浸在略显低沉在长远的琴声中,悠悠地仿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忧愁,将心中的烦乱全部抛出……演奏持续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我和雪晶就这样静坐着,喝着各自的饮料,对视着,但是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琴音从屋内消散,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才开口。 “在温蹄华,这样的表演有很多,”她的语气变得很轻,很柔,仿佛是在梦呓,“一到天气晴朗的日子,小马们就会拿出或是坐在心爱的乐器的面前,把这种对自然的赞颂以音乐的形式传播出去……”我也有点分不清她在和谁说话了,雪晶倒更像是在独白。或许这勾起了她的些许回忆吧,比如美好的童年。 “而我对朋友们的牵挂,也和对这些声音一样……”雪晶的声音本就比较细,音调很高,而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感觉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似乎她在为什么事情而忧愁伤心。我想要安慰她,却又找不到伤心的来源,也就无从得知她为何而伤心。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轻柔地说,“总是要学会分别……”不得不说,在小马镇的这几年,我好像……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雪晶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或许我时常会和朋友们在一起谈天,说笑,可内心的另一半却告诉我,即使有朋友相伴,我也是十分孤独的。 是啊,孤独……孤独不是通过听取其他小马的描述能够感受得到的,你必须亲自去体会,比如说在秋夜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想家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不过那是我刚来小马镇时才会有的感觉,而现在,它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其他的朋友呢?”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道,“她们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雪晶点点头。“哦,当然有。琉璃来信说她还要和两年前一样,和来自小马国各地的小马们一起去野餐;新月则选择在自己的家乡继续进修;至于我,我回到温蹄华的魔法学院继续学习,期间还参加了全小马国的小提琴大赛。”一提到这些有趣的经历和见闻,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你呢,银星?”她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又点了一杯,“把你的见闻也和我们分享分享吧。”相比她们的学习生活,我的经历就丰富多了。我迎回了图书馆,见证了史密夫婆婆的老去,还有甜贝儿(或者说是整个可爱军团)的成长。朋友们的脸蛋似乎比我刚来的时候看上去成熟了一些,而我似乎还未脱去少女的那种羞涩和稚嫩——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太多了,”我也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我看到了小马驹的成长,朋友们的成熟,图书馆的重建……好多好多。”但是这这些事情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多。所以一到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另外,还有一些我不想说的…… “我真羡慕你,有一群朋友,还有那么多快乐的经历,”她忽然垂下了耳朵,似乎其他的贵族小马并没有我这样的生活。或许其他小马觉得我们的生活很富足,很自在,但,事实不是那样的。一般的贵族家庭都会从小对小马驹进行严格的约束,使他或她的一切活动都要符合某种规矩,比如走路时抬蹄子的高度要受限制(这点在看雪晶走路的时候我就有所体会),出席晚宴时要向其他贵族的长者鞠躬以示尊敬,吃饭时将饭菜送入口中时要有一定的间隔,也就是说第一口吃完后,第二口要停顿一小会儿才能送入口中,诸如此类。星光家族并非传统的贵族家庭,而爸爸妈妈在训练我和银光这方面都有自己的心得,这就是我们显得与众不同的原因吧。但是……正常的贵族家庭虽然规矩多,但是生活都是很快乐的啊……难道雪晶的家庭家教很严格吗? “倒不是说多严厉的家教,”她解释道,“只是,我在温蹄华虽然有朋友,也有从小到大的玩伴,甚至我在喙灵顿结识的伴侣都会给我写信,只是……虽然拥有了一群好友,我却不能和她们经常联系……”可是谁没有这样的时候呢?她的话让我一时语塞。 “嗯……你有做过梦吗?”思索了一会儿,我抛出了这个看上去和话题没什么关系的问题。雪晶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摇摇头,“没有。” “那,也许你可以试试做一个梦,”我微笑着提议,“当你想我们的时候,把曾经的那些经历重新在脑海中放映一遍,或许就能缓解孤独和寂寞啦。”当我孤单的时候,我就会这么做。惦记起忙于工作的爸爸妈妈,努力练琴的小妹妹,还有一直陪伴我们的爷爷奶奶和伊索管家……那么多家人和朋友陪伴着我,我当然不会孤单。 “谢谢你,银星。”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将一串漂亮的蓝宝石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我本想推脱,但是她执意要我留下。 “这可是某匹特别的小马送的哦~”她特意提醒我。在喙灵顿的时候,我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小马啊。特别的,特别的……等等,难道是—— “看上去……你好像十分迷恋我?” 我顿时羞红了脸,刚才还闷闷不乐的雪晶则是笑个不停,笑声几乎传遍了咖啡厅。 第8年,10月10日,星期日 “爷爷奶奶好——”当我和小妹妹异口同声地和爷爷奶奶打招呼时,我们的面前却只站着慈祥的爷爷,而一向疼爱我们的奶奶…… “你们好啊,小可爱们!”虽然鬃毛已经是斑白,可奶奶的这身打扮着实让我们惊讶:深色的墨镜,背上挎着一只长笛,头上带着只有年轻小马才会带的浅黄色遮阳帽,远远看去一点也不像匹老马,更像是终局定格照相机下风华绝代的模特。 “奶,奶奶,您这是——”没等我说完,奶奶就用我小时候那的那种方式摸着我的头,还调皮地说:“傻孩子,奶奶虽然老,但是老就不能过一个快乐的晚年吗?”和我上次拜访相比,奶奶这次的变化,简直是脱胎换骨。哦,我还没注意到爷爷,爷爷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我看了一眼银光,小妹妹的眼神刚好和我对上——是的,我们想到了一样的东西。 “奶奶,你们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啊?”小妹妹虽然长大了,但是仍喜欢在奶奶身旁撒娇(其实我也想,尽管我已经不是匹小马了)。爷爷一边爱抚她的鬃毛,一边慢慢地说: “要说我们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啊,那还要从三四个月前说起。你们知道的,我和你们的奶奶啊,都比较喜欢清净。平时两匹马在一起,餐前或是饭后,都会演奏一小会儿乐器,我吹笛子,奶奶拉小提琴。听着熟悉的旋律,就好像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从咿呀学语开始,我就是听着爷爷奶奶的乐器声长大的。尽管我在音乐方面没有天赋,但听到这些旋律,我就会仔细地聆听,有时看上去活像一只猫宝宝。奶奶说 我小时候比其他的小马驹要乖好多呢。现在想起来,看着那个可爱的小马驹,真想回到那个时候,永远也长不大…… “但是你们说啊,琴音和笛音虽然动听,但是每天如此,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心生厌倦。有时候我和奶奶还会因为这件事吵架,因为不知道该怎样消磨时间……”我想许多的小马都和爸爸妈妈一样,每天都在忙于工作,不要说爷爷奶奶,就是我们这些小马驹都很可能被无视…… “后来有一天,你们的奶奶捡到了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小马国老年乐团’,专门邀请年迈但是在艺术方面有兴趣爱好的小马参加。虽然说演奏是我们的工作,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会不动心呢?”爷爷忽然爽朗地笑了两声。 “第一次去的感受,就像第一次登台演出那样紧张。当我看到有许多和我一样爱好音乐的老马一起在礼堂里等待我们的指挥——当然也是匹老马时,我顿时觉得像回到了在音乐学院的时候,记得那时常喝伙伴们一起切磋技艺,谈天说地……”爷爷忽然不想说了,似乎是那些往事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但是经历了一天的排练,我觉得参加这个老年乐团真是我做过的最棒的决定之一!”这倒是让我想起史密夫婆婆被油嘴滑舌兄弟骗着喝了那么多所谓的药水那次,还好阿杰及时承认了错误,这才重新赢回大家的信任。而现在,一个“陷阱”就摆在我们面前。当然,如果真的能每天看到奶奶开开心心的,那我也会非常高兴的。看着爷爷奶奶兴奋地在一起热烈地交谈各自的见闻,我觉得我和银光也应该跟着去看看。“你觉得呢?”我问小独角兽。 “我觉得……只要奶奶开心就好,”她的态度很明确,“当然,我也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吸引奶奶的。”既然已经有了想法,那就要付诸实施。明天,我一定要让奶奶带上我们一起去。 “奶奶,您去乐团的时候,可不可以带着我和姐姐去啊?”我就知道,小妹妹比我还想去。这才是早餐时间,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个问题。待奶奶咽下口中的食物,她才慢悠悠地回答,但依旧是十分活泼的语气。 “你们也想去吗?那里可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小马驹,都是鬃毛半白或斑白,甚至全白的小马,都会在早上八点准时到达——现在才七点半,不用着急。”老年乐团,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有老年乐团。是和爸爸妈妈的乐团一样,只是由老马们来演奏吗?我更倾向于后者。 “可是,我们也想去看看嘛……”我央求道,可能是奶奶不想我们到那里去打搅她的兴致吧。奶奶不太高兴地看了我一眼,但是爷爷满脸堆笑地对奶奶说:“你看,孩子们也想去,就让她们去看看吧。说不定她们也梦想着能有这么充实的老年生活呢。”真是的,我才二十出头,小妹妹也不过十五六而已,现在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啊……至少,从奶奶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她似乎同意带我们去了。 “好吧,”费尽心力,奶奶终于同意了,“但是你们不许说任何觉得乐团不好的话!记住了吗?”我和银光连连点头,既然奶奶这么严肃地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也一定不能让奶奶失望才行。再者,这还是个了解小马们老年生活的好机会呢。 路上还在猜想奶奶家离乐团到底有多远,没想到只是出了房门,走过两条林荫路就到了乐团排练的地方。现在大概快八点了,前来的小马们都在陆陆续续地进入礼堂,奶奶说得没错,只有我和小妹妹的鬃毛是明丽的天蓝色,其他小马(包括奶奶)的鬃毛不是花白就是斑白,甚至还有全白的,像史密夫婆婆那样的老马,有的小马脸上有好多皱纹,看上去似乎比奶奶还要老。奶奶摆了摆头,示意我们跟上。马上就能见到排练室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加快,真想看看是什么如此吸引爷爷和奶奶。 和我想的不同,这是一座多层建筑。一层是大礼堂,二层则是各种乐器,比如管乐器,弦乐器,还有钢琴的练习室,许多小马在上台表演之前,都会在这些地方练习;三层除了两间办公室,什么也没有,应该是管理者们办公的地方。小妹妹被二楼的唯一一台钢琴吸引了,执意要带我去。我觉得她是想亲自去弹吧。 熟门熟路地飘开琴盖,银光丝毫没有准备的打算,一篇美妙的乐章在翩飞的蹄子间缓缓流入我的心房,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了,静得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曲毕,没等银光转过身,我的鼓蹄声已经提前响起。 “精彩,真是精彩,”我的话音未落,又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听上去也不是奶奶的声音。我回过头,只见一匹穿着很整洁的年老雌驹慢慢走向我们,她戴着一顶老式的遮阳帽,上面还挂着一层面纱,透过面纱可以看到她虽然尽显老迈但依旧有神的双眼,似乎她也曾经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动听的琴声了呢。”她居然是匹独角兽,这点直到她飘下帽子我才知道。她将帽子放在一旁的窗台上,询问银光道,“请问,我能坐下来弹一曲吗?”小妹妹先是很吃惊,但随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匹酷似贵族夫人的小马端庄地坐在琴凳上,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琴音如流水般倾入我的耳畔和心间。和小妹妹的美妙不同,这声音里带着一丝眷恋,带着些许回忆,还有美好因时光的流逝而一去不返的感伤。曲子的开头是一段听起来比较忧郁的旋律,似乎意在表现曲目中的主人公苍老的体态;开端是一段比较欢快的旋律,反复的和弦部分似乎能印证作者对童年时光的留恋;到了高潮部分,先前积聚的情感在这里一齐爆发,似乎印证着这是作者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按照惯例,辉煌的高潮总是伴随着相对沉寂的尾声。不是说声音小,而是旋律更平静、更舒缓一些。既然乐曲以暮年起头,那自然也要用暮年作结。正如我想的那样,美好都已是过去,回到现实中,仍然避免不了怅惘和感伤……银光听完,甚至还偷偷用蹄子抹了眼泪。我也有些许鼻子一酸的感觉,只是没那么明显。 “我弹得怎么样?”贵族小马转过身问道,而我们只是坐在那里,陶醉在音乐的意境中。直到她的说话时,我的双眼才重新聚焦在面前的贵族夫人身上。 “真的是太动听了,”小妹妹开口感叹道,“它差点就让我流下了眼泪。”虽然听到了那些感觉,不过它们都只是我的臆测,我很想知道刚才弹的那首曲子究竟想表达什么样的内涵。听到银光的称赞,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笑着的时候,她看上去似乎更年轻了。 “看来你们感受到了这首曲子中的意境,是吗?”夫人开口道,“我觉得这首曲子最大的魅力就在这里。它让我们对作者所蕴藏的情感感同身受。事实上,我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正是打算这么做的。看来我成功地用音乐感染了你们。”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看来她达到目的了。 “嗯……冒昧地问一句,”银光忽然开口问道,“请问……这段旋律是根据您自己的经历谱写的吗?”哦?这个我可没注意。果然是学过钢琴的小马听到钢琴声时会更加敏感吗?小时候曾听爷爷说,如果一匹小马学了某种乐器,那么当他(她)再听到这种乐器演奏发出的声音,就会对曲调中蕴藏的情感十分敏感。换言之,他(她)可以切身体会到其中想要表达的情感。夫人听罢,脸上依旧露着微笑,只是眼角已经有了晶莹的泪珠。 “请问您——”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了,她的脸上满是担忧,“你们怎么跑到这里了?”奶奶担忧地说,尽管我们已经长大了,“下次先告诉奶奶一声啊!”刚训斥完我们,她就看到了一旁的贵族小马。“是你——” “悦音?!”那匹贵族小马直接呼出了奶奶的名字,她们……居然认识? “真的是你,风吟!”奶奶不由分说地给了风吟一个紧紧的拥抱,她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小妹妹和我也被感动了,不过我更想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曾经是同一所音乐学院的同学,”像小马驹依偎在长辈面前听故事那样,小妹妹靠着奶奶,我则是坐在风吟奶奶身旁,“和现在专攻一件乐器不同,我们都是同时要学好几件乐器的,包括钢琴,小提琴和长笛。” “或许你们觉得我的钢琴弹得很好,”风吟奶奶笑道,“可是你们的奶奶以前弹得啊,可比我好太多了!”我想,那时候奶奶在学院的成绩一定很优异。星光家族是音乐世家,所以即使选择伴侣,也会更倾向于才貌兼备的小马——尽管这样的小马很少。 似乎奶奶已经很多年没有她的同学见面了,除了刚才的话题,其余的事情我们一点也听不懂,似乎不是些旧事,就是一些不认识的小马。奶奶的记忆稍稍有些许已经忘记了,但风吟奶奶把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老了,我又会有怎样的生活呢?虽然现在想想还是太早,但是看着两位奶奶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又是女孩子,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如果说最低的要求,那当然是有像爷爷奶奶那样的闲适生活,还有几个——嗯,几个就足够了——几个一直牵挂着你的朋友。不必太多,只要知道,仍然有小马牵挂着你就可以了。 暖暖的阳光静静地照在她们面前的地板上,透过百叶窗,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第48章 星光故事会 第8年,11月22日,星期一 啊,冬天的图书馆。这棵树好像自己能保温一样,几乎每一年,我都不会感觉到特别冷。可能是因为有朋友们和斯派克吧。她们不时会来拜访我们,比如暖心节,比如新年,还有她们想来的时候。那时候,不只是心,全身上下都觉得很温暖。 再回到这里,虽然还是熟悉的样子,还有许多新来的书,但往日的那种温情却一点点消散了。是因为在城堡里住得习惯了吗?四年的时间,和一匹小马产生深厚的感情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一座不会说话的图书馆呢。我爬上楼顶,总觉得布局很……很陌生。 以前的图书馆上面有一个藏书阁。春夏之际,阳光明媚的中午,我会把自己藏在那厚厚的冠盖里,留出一些空间让阳光照进来温暖自己。一壶清茶,几本好书,就是一个完美的下午。记得那时暮暮急匆匆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到处寻找我的身影却找不到的样子,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图书馆的生活是快乐的,悠闲的,或许我有一目十行的本领,但在这个慢生活的地方,周遭的一切都会让你想要放松下来,独处一会儿。 推开门,虽然有满屋的新书等着我,有熟悉的小桌,还有初到小马镇时与朋友们的合影。只是……只是,我却觉得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甚至害怕去接受失而复得的图书馆。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眼泪在流,却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坐在木桌前,我一直在想,应该想个办法,让金橡树图书馆重回往日的温馨与快乐。 于是它出现了。开一个故事会吧,一个声音告诉我,它会拉近你和朋友们的距离,还能让冷清的气氛重新温暖起来。何乐而不为呢?再一想,确实是这样呢。因此我开始勾画自己设想中的故事会:朋友们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坐在柔软舒适的垫子上,喝着热茶,分享彼此的有趣经历或是奇妙的传说,不仅温暖了身体,还温暖了心灵…… “你要在图书馆里……办故事会?”暮暮略显吃惊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事。“小马镇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惯例就应该是被用来改变的,不是吗? “是啊,”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周的墙壁,“你不觉得这里的一切变得有些陌生了吗?”暮暮也环顾四周,然后垂下了耳朵。她也认同我的看法。 “有些记忆,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斑驳了,褪色了,”我看着几乎是新建的图书馆说,“但是现在,我们还有机会重新拾起它们。”听了我的话,暮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或许是因为公主的职务,让她每天都会有很大的压力吧。 办故事会很容易,但想要让它出彩,就必须有动听的故事。除了朋友们和小马驹,还有可爱军团,我也很乐意邀请一些小马镇的老者来参加,只可惜,现在史密夫婆婆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收获季帮忙,在暖心节的夜晚给大家发礼物,分享故事了……想到这里,我有多了一些担忧。如果我的故事会没开好怎么办?相信你自己,银星。你可以的。 “来吧,”我对紫色天角兽说,“让我们去寻找动听的故事吧。” “故事会?”时装店里,瑞瑞一边忙,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们,“明天晚上在图书馆里和其他小马分享故事?”她一边给新设计的服饰装点宝石一边说,“我做衣服的经历和灵感来源算是故事吗?”我和暮暮对视一眼,互相给对方一个尴尬的眼神。这当然不算。 “哦哦哦!讲故事吗?我要去,我要去!”临近年末,甜贝儿从中心城回来,正想和大家分享自己的经历,“我这几个月的经历多得都能说成一本书了!” “好,好,”我说,“明天晚上,我们在图书馆见!”太好了,有了甜贝儿,其他小马就相对容易一些的,不是吗?我想阿杰一定会乐意分享她从史密夫婆婆那里听到的故事,所以下一站,就是阿杰家的农场。 作为小马镇的标志,同时也是小马镇的发源地,苹果农场在小马镇的历史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据说自从阿杰出生起,这里一直就是现在的模样,只会在某些地方褪色时才会重新粉刷一遍,其他的部分仍保持原样。走入雪后的苹果园,这里和其他季节相比显得要寂静许多,大雪封地,冬天无法种植苹果。而这时的苹果家族,则聚集在他们的小屋里享受着忙碌一年后的甜蜜。虽然不能邀请史密夫婆婆,但我觉得阿杰也一定有许多故事和我们分享。 “嘿,银星!好久不见了!”阿杰看见我,热情地欢迎我和暮暮的到来,“今天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们说吗?”嗯,我怀疑我们的来意已经被猜到了。 “婆婆还好吗?”相比办故事会的事,我当然更关心史密夫婆婆的健康状况。问到这个问题,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了,无论是阿杰,大麦还是小苹花,都默不作声。似乎她的情况不太乐观。也许我就不应该问这种让他们伤心的问题。正在我打算道歉的时候,阿杰开口了:“婆婆她……还好。只是,她惦记起爸妈之后,情绪不那么激动了……”哦,天哪,我可不想见到婆婆孤零零地坐在摇椅上,独自思念着已经远去的小马…… “哦,对了,”为了缓解气氛,我决定说明这次的来意,“我们打算明天在图书馆举办故事会,你们来参加吗?”或许,阿杰很乐意把婆婆讲过的一些老故事和更多的小马分享呢。我满怀期待地看着戴着帽子的橙色陆马,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参加吧,”小苹花提议,“光是家族里的趣事就有好多呢。”虽然小苹花对此持开放态度,但阿杰还是皱着眉,似乎她不想朋友们还有其他小马分担她的苦闷。不过小苹花接下来的话点醒了她。“而且,我们还能把婆婆讲给我们的故事讲给更多的小马听,不是吗?”我想可能是因为婆婆,触动了阿杰的心。她最后点头同意了。 “讲故事?哦,那真的是太好了,”小蝶听了,高兴地轻轻鼓着蹄子说,“我想你们一定喜欢我在森林里和小动物们的奇遇经历。”小蝶的故事可是很值得一听的呢,她那么地热爱自然,热爱小动物,这样的奇遇岂不是会更加精彩?“明天晚上,图书馆见~” 现在,朋友里就只剩下萍琪和云宝了,但是经过一番考虑,我并不想邀请她们——并不是我和他们关系不好,而是因为,首先这是一个故事会,而不是一个派对;其次,为了提高故事的内涵和趣味,我不得已剔除云宝那些略带重复的“酷炫”经历……现在,我们只要把图书馆布置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时机。 第二天晚上,受邀的小马们如期而至。墙上的挂钟刚刚六点一刻,阿杰就已经拉着小苹花叩响了图书馆的大门。她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婆婆病情的影响。简单问候了几句,我便安排暮暮给她们找座位;接着是甜贝儿,小独角兽把她的姐姐也带来了,这着实让我十分惊讶。因为瑞瑞说过,她不打算来的。 “甜贝儿说这会是一次美妙的经历,”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一边说,一边爱抚着已经长大的甜贝儿,这让后者有些不适应,“所以我也想来听听看,或许能为我的新设计提供些灵感。”哦,我相信一定会的。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轻而短促的敲门声传入我的耳中。打开门一看,是小蝶,还有飞板璐。哦,我怎么能把那匹琥珀色鬃毛的小飞马忘了呢?她可是最爱听故事的小马了,尤其是没有无头鬼马(我自己想想都会害怕)的时候。如我所料,萍琪和云宝都没有来。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图书馆的空间略小,再多两匹小马可能就会感觉拥挤了。为大家斟好茶,待所有小马围坐成一个圆,我便正式宣布:“第一届小马镇星光故事会,正式开始!”可能这是我觉得最光荣的时候了。 “那么,第一个故事由谁来讲呢?”环视四周,第一个举蹄的不是阿杰,不是瑞瑞,也不是暮暮,而是小蝶。米黄色飞马平时很少第一个开口,很显然今天她准备了精彩的故事。“那么,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关于莲花仙子的故事。”莲花仙子,听上去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或许以前我在暮暮推荐给我的一些传说故事中见过这个名字,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了。小蝶清了清嗓子,用她轻柔的声音讲述道: “传说在一千多年前的小马国的东方,有一个古老的世界。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当地的小马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质朴而简单的生活。” “而在其中一个古镇里,有一个漂亮的莲花池,里面生长着艳丽的荷花。开花的时候啊,红的,白的,粉色的花儿竞相开放,路过的小马总会在这时驻足一会儿,欣赏这一年一度的美。而其中最吸引小马们的,是莲花池最中间的大莲花。传说它每隔数年才会开放一次,而且每次的时间都不固定。无数的小马等待了一年又一年,可它就是不肯开放。” “哦哦哦!那,为什么大莲花不开放呢?”甜贝儿举着蹄子问道,但瑞瑞示意她不要打断小蝶讲话。我看到小蝶有些紧张,似乎她还没预料到会出现被打断的情况。 “那,那……”她支吾了两句,然后恢复了正常,“那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它开放了,孕育出的不是莲藕,而是一匹小马。她的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身躯仿佛绽放的白莲花花瓣一样洁白,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无不显示着她的柔美。” “镇里的小马们见了她,无不为她的美貌所折服。有许多小马追求她,仰慕她,甚至努力找机会和她搭讪。只是遇到这些小马,莲花仙子却觉得很苦恼。她不愿被小马们前呼后拥着,而与此同时,镇民们发现,莲花池周围弥漫着瘴气,几乎要将整个池子覆盖。而面对浓厚的瘴气,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待雾气散去,小马们惊奇地发现,莲花开得更艳丽了,却不见了莲花仙子的身影……”讲完故事,米黄色飞马还用蹄子抹了抹眼泪。或许是因为小蝶有些紧张而只说出了故事的大概,我只能感受到莲花仙子的牺牲精神。 事实上,我也听过这个传说。传说在遥远的东方古镇,有一个年年都开满莲花的池子。池中弥漫着瘴气,没有小马靠近,但莲花却能在里面傲然地生长,小马们都十分惊奇。有一天夜里,有小马看到那莲花池中孕育出一匹小马,她看上去就像那些莲花一样纯洁,可爱。发现她的那匹小马将她带回自己生活的小镇中,但镇民们似乎对她动了心思,一心想强占她。面对这些是是非非,她临行前忽然醒悟,从此回到莲花池,镇上也因此留下了莲花仙子的传说。 “讲的太好了,小蝶,”我发自内心地赞赏道,“你已经突破了自己。”也许从今天开始,小蝶就不再是以前那匹害羞的飞马了呢,只是我……我怕是改不了自己的羞涩了。 “好了,下一个是谁呢?”虽然我要平复情绪,但故事会还是要继续的。这一次,举蹄的是瑞瑞,她一定有很好的故事和我们分享。通常瑞瑞的话题都是最新的时尚服饰和一些制衣的专业术语,我们是不明白的。这一次,希望她的故事能像小蝶的那样引马入胜。 “我的故事啊,”瑞瑞清了清嗓子说,“是一个关于一匹倾国倾城的小马的故事。”虽还未听到故事,但就凭这句话,我猜想这个故事也足够吸引我们。 “她没有名字吗?”甜贝儿问道,小独角兽的脸上多了一份向往。瑞瑞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想必这个问题是要在故事里解答的。“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传说在江南的一个古镇,住着一个大户家庭,就像我们这里的贵族一样,他们在当地有很高的地位。家中有一个女儿,常年被养在闺房中,外面的小马都未曾见过。”我曾在资料中看到过,和我们的自由开放不同,东方的小马相对要保守一些,尤其是在女孩子的教育方面。 “但是寒来暑往,姑娘渐渐长大,是必须要出嫁的。但是因为在这家中生活了十余年,她并不愿离开。直到临行的早上,她都在牵挂着闺房中的物件,还有和她一同长大的小仆人……” “出嫁的那天啊,她坐在轿子里,由两匹小马抬着,一路来到夫君所住的城门前。夫君特意安排她亲自走上阁楼,于是安排城中的百姓迎接。在微风的吹拂下,在翩翩纷纷的花瓣中,她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阁楼。而她的姿色,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这不是个悲伤的故事,却让我莫名地觉得感伤。或许是因为长期离家在外,或许是觉得对爸爸妈妈和小妹妹心存愧疚,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一个月应该回去看看他们一两次……我啜了一口茶,却发现越是喝茶,就越不能赶走我的思绪。唉,难道我是一匹多情的小马吗……我总是会轻易地流露出自己的情感,和会对许多事情动情。这或许……也不是件好事吧。但是我相信,流露真情是因为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善良的心是不会畏惧受伤的。不知是我多愁善感,还是大家被这两个故事感染了,每匹小马都面露着哀伤的神色,让我感觉好压抑。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重新恢复图书馆里往日的气氛啊,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对不起,银星,”紫色天角兽抹着眼泪说,“这两个故事,似乎……唤起了大家心中的思念之情,就像你会牵挂曾经的伊索管家一样。”我知道暮暮是不会说谎的,或许大家是真的产生了共鸣也说不定呢。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看到的就是实情。 “嘿,别这么说,”阿杰虽然抹着泪,但我仍能听到她话语中的喜悦,“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带些哀婉情节的故事的。”啊?!真的吗?她们是怎么知道的?看书的时候,我给朋友们留下的是一个略有点死板,热衷于古代魔法理论的书呆子,不像暮暮,无论是小说还是魔法都喜欢。我只会在斯派克和暮暮都不在的时候,才会偷偷看一会儿伤感的小故事的。 “谁都会有念旧的时候的,”瑞瑞用前蹄摸着我的鬃毛说,“有时候做衣服做得烦了,我也会拿出以前的设计,怀念一下那些快乐的时光。”她说得没错,我相信如果可以,朋友们也不一定都会一直住在小马镇,比如瑞瑞,她以前常常和我们谈起住在中心城的梦想,而今虽然梦想实现了,却也更愿意与朋友们在一起。 “我们确实因为这两个故事动了真情,”暮暮用翅膀拍拍我说,“但是哭过之后,又会重现笑容,不是吗?”是啊,笑容一直都在。不是吗?或许只是我太多心了,才会有这么多想法吧。 “你们,你们……”我的眼眶湿润了。大家将我围在中间,一齐送上一个拥抱。虽然很欣慰,我却仍然止不住泪水。也不知流出的是苦涩的泪,还是因为释然而生的喜悦。“别哭了,银星姐姐,”甜贝儿甚至还劝我,“你一直这么哭,我们也好伤心的。”但是对我来说,哭吧,哭吧,再让我排遣排遣心中的愁绪吧。 令我觉得可惜的是,等我们平复好心情,外面呼啸的风声告诉我们,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为了避免朋友们受冻,我和暮暮把所有的毯子都找了出来,我还特意让已经睡熟的斯派克醒来再加点火,以维持图书馆内的温度。 或许这不算是一个成功的故事会,但能和朋友们一起做些事情,我就已经知足了。看着楼下朋友们熟睡的样子,听着斯派克雷鸣般的呼噜声,我轻轻地笑着,闭上眼,进入属于我的梦乡中。那里,或许会有我期待的故事会吧。 第8年,12月30日,星期四 “什么?姐姐,就快要过新年了,为什么不在家准备,而是要去东方玩啊?”小妹妹满脸不解地看着我。如果有小马在过年前一周不回家准备,那他如果不是漂泊在外,就是头脑有什么问题。新年可是生活在中心城的小马最看重的节日之一,仅次于夏日节和万马奔腾庆典。 “但是爸爸妈妈还要参加新年音乐会啊,”我据理力争,“再者,伊索管家也需要回家,他不可能一年到头都陪着我们啊。另外,我今年可是特意回来,打算带你到东方玩的。你要是不接受——”我故意朝她挑了挑眉毛。银光没有吭声,但是我知道,旅途归来,经历的种种一定会让她流连忘返的。 “你赢了,姐姐,”她垂着耳朵说,“说吧,我们去哪里?”话音未落,我就已经把地图飘到她的面前。上面的记号告诉她,这是一个叫做京口镇的地方,离传说中的东方皇都——紫禁城可有不小的距离,光是坐火车就要三天三夜。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带她去——这个计划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当时恰逢仲夏,正是到东方游玩的好时候。本来我是有去玩的打算的,但种种事情推脱累加到一起,就把我美好的假日给占用了。之前去雾隐镇就听说,南边有个叫京口的镇子,很是受旅游者的青睐。听说那里的女孩子,都是心灵手巧的小马呢。怀揣着无限的向往,我将出发日期拟定在七月,又改到八月末,但是一直到十月结束,我也没能去成。半个月前得知爸妈要参加新年音乐会后我就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过一个不一样的新年。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周,坐火车的时间绰绰有余,而且还能多游览几个地方,多做些有趣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小妹妹……怎么把她哄去是我唯一要做的功课。 “无聊,”坐了一天火车,银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小妹妹喜欢音乐,甚至已经到了每天都要弹琴的地步,哪怕自己病得虚弱到起不来身,按不动琴键。她噘着嘴,用两只前蹄拄着桌面对我说,“我开始怀疑跟你去京口镇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只是冲她笑笑,飘出放在鞍包里的书。它们是我从家里带来,打算在路上消磨时间的。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和颜悦色地问她。小妹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周围的小马见她这奇怪的样子,都赶紧转过头,好像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待她平静下来,我一本书已经看完了一半。我们也不再搭话,各做各的事情。 自从来到小马镇(来小马镇时也不是坐火车来的),我就不再制订其他的新年计划了。因为这里的小马每年都会在一起联欢,别说是节目,只是节目单都可以看得你两眼发昏。不仅如此,光是轮流问候朋友们和小马镇的迎新年活动,就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社交时间。我的行程安排一定能让她惊讶不已。当然,前提是她喜欢的话。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冲出车厢,大口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京口!京口!”她大喘气的模样活像正在虔诚地祈祷的牧师。火车站旁边有好多小马,他们满脸疑惑地看着小妹妹,不理解为何如此这般。我拉了一下银光的尾巴,示意她注意点私马形象,我们代表的可是中心城的星光家族。 “我告诉过你,要在外面注意形象的嘛。”一边朝着目的地前进,我一边指出妹妹的过错。小独角兽显然也意识到错误了,她垂着耳朵,闷闷不乐地走着。不过,虽然犯了错,我还是希望她这趟旅程能够开开心心的。毕竟,这里是京口镇啊,我牵念了好几个月的地方。 出火车站之前还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一走出来才发现,镇子里的一切都有种独特的古典风格,给你一种三言两语说不出,却又不舍离开的感觉。京口是个靠水近的地方,四周氤氲的湿气也能说明这一点。有趣的是,这里的很多小马都穿着长衫——应该是棉质的,不知是为了代表他们的身份,还是当地的风俗习惯呢?走过火车站不出两百步,一个卖伞的商铺吸引了我的注意。在小马镇,你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雨伞,但大体都是结实耐用而且比较便宜的那种。这里卖的伞,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圆圆的伞面,深棕色的历经时光洗礼的伞柄和伞骨,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卖伞的小马年纪很大了,他是匹典型的东方小马,据说东方的独角兽的角都是弯的。见我和银光停留在他的小店前,他很热情地走上前欢迎我们:“欢迎欢迎,稀客啊!临近新年,来旅游的小马都少了呢。”一边说,他一边看着我们的角问:“请问二位,你们是从西方来的?”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似乎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或许只是想推销……他的伞? “许久没见过西方来的客人了,”他飘出一绿一桃红两把伞说,“这是我们京口本地的油纸伞,见两位姑娘有缘,还请收下。”我本想按原价把伞买下来,但小妹妹示意我不要这样。我还不是很相信缘分,但是既然老爷爷诚心相送,我们也不好推脱,还是收下了。再说了,京口的上空正下着微微的细雨呢,虽然已经是十二月份。 打开伞之前,我还这只是普通的雨伞。一打开,圆圆的伞面,清秀的纸面上印着柳树和流水,再与京口的周遭融为一体,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美。我曾经在一些介绍东方小马的书籍上见过这种伞,它有非常繁杂的制作工序,每一把都是一件艺术品。我飘着它,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意犹未尽。总觉得……我们的衣着打扮和这里一点也不般配。路上来来往往的小马,哪一个不是身着衣饰的?就连卖伞的老爷爷都是。 “我们也去弄一身衣裳吧。”看着附近的一间服饰店,我动心了。里面肯定有外面这些款式的长衫。虽然说瑞瑞设计的礼服也不错,但毕竟穿什么衣服是要视环境氛围而定的。既然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几天,为何不提前把这些要做的琐事办好呢?没有多想,我便拉着银光走了进去。但愿能找到我心仪的衣服。 进店时,我忽然想起老爷爷说,我们和这两把伞很有缘分。既然我和飘着的这把伞有缘,那会不会也有一件衣裳,这等待我的到来呢?进店前我是不相信的,但看到它时,我便觉得老爷爷说的是真的了。侧过头,一件外面的长衣就在眼前:衣服是以白色为主体,在腹部和胸部有些许黄色和绿色修饰、装点,其余部分都是高雅清丽的白色,好似仙子一样。我看到她,她看到我,两件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老板,请问这件衣服多少钱?”我指着白袍问道。 “这位姑娘,您真是三生有幸,”老板对我说,“听说,这套衣服和传说中的那匹小马穿的那一件是同款呢。不如这样,我给你打六折,只要一两百个金币,怎么样?”我们成交了,银光还多买了一个砝码盘呢。一身白衣,一身青衣,从镜子里望去,就好像我们生在京口,长在京口一样。我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套衣服真是物超所值。就是有点长,穿着它行动不太方便。毕竟习惯了飘着书自由自在地行走,还是要花点时间适应的。 不知是不是衣服上施了魔法,不论我和银光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小马们的窃窃私语,更有甚者,甚至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不用想,肯定是雄驹。我听说江南(估计这一带就是苏拉那本小说里说的江南了)的小马无论是姿色还是风韵,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同。样是穿着长衫(裙?裳?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和银光就学不来她们自带的那种美感。现在是冬季,路上的小马不是很多,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转过两个弯,便能看到一座木桥,桥身微微湿润,还不时有雪花轻轻飘落,落在桥上又化作水滴。独有一份江南的古朴气息。飘着油纸伞,我示意小妹妹跟上来,她却只是站在原地,不肯向前半步。 “快上来啊,很好玩的!”我特意把纸伞掷起来,让它在空中打个转,又稳稳地用魔法接住。小独角兽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也想玩,但是她害怕这桥会晃动——这只是座用原木达成的简易桥,虽然有防护,但小妹妹可能还是不放心。见她意兴阑珊,我也没了兴致,不打算驻足太久。于是我从桥上下来,去寻找京口的下一个景点。 才行不远,肚子的抗议声便毫无顾忌地冒出来,小妹妹的更甚。连续三天都在火车上度过,原本就相对匮乏的食品种类让我们十分渴望能吃到镇子里的特色美味。要说京口的名吃,当然要属锅盖面啦。听说这面煮的时候,好像连同锅盖一起在煮一样,故得名“锅盖面。”碰巧的是,我们距离京口的火车站不远,找一家面馆还是很容易的。 和中心城的各式餐品相比,这里少了肃穆和礼节,却也多了热诚和幸福。正值冬天,煮面的热气和馥郁的面香一并附着在已被雨雪润湿的木门上,勾引着我们早已饥肠辘辘的胃。我看了一眼小妹妹,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在说,快带我进去吧,姐姐。 店面不大,里面却几乎摆满了桌子。过道很窄,一次只能允许一匹小马通过。和在外面一样,总有小马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我们。刚到里面找了仅有的一张空桌坐下,面馆的服务员就已经准备好了点餐:“请问二位想点些什么?”他一边问候,一边飘开菜单,上面记有十几种面条,每一种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味。 “我想……最普通的面就可以了。”一边答应,我一边按照菜单上的价格如数拿出金币。较之接下来的计划,我更想弄清楚为什么会一路上有那么多小马看着我们。 面煮好了,这次不是由服务员端上来,而是老板亲自飘着餐盘来送面。我怀疑刚才那个服务员也注意到我们了,不然也不会亲自为顾客送面——至少我见过的很多餐馆都是这样,但是这样随意地猜忌其他小马,恐怕不太好呢…… “很久没有这么漂亮的客人光临本店了,稀客,稀客啊!”老板很豪爽地将两碗面放在桌上,“不知能否一问,二位为何来到京口呢?”看他的样子,和刚才那些偷看我们的小马不太一样。告诉他,或许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自西方而来,”我应道,“虽然新年将至,但仍想感受一下东方魅力。为了这次旅程,我已经心心念念了好几个月。”才刚和老板聊上天,我就觉得已经和他熟识了,似乎他就是那种和谁都容易相处的小马。 “两位姑娘这服饰真是别致,”店家又说,“远远望去,看起来真是像极了传说中那白娘子。”等等,白娘子?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老板,期待他能为我解答疑惑。我惊讶地甚至都忘了动筷,倒是小妹妹心无旁骛,专心地练着用这两根木棍一样的餐具。习惯了刀叉,其他的东西我们可是一点也不熟悉。不过从银光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做得还不错。这要是陆马和飞马啊,恐怕早就无从下口了吧。面都点了,自然不能只看不做。我一边看,一边模仿其他小马吃面的动作。不只是餐具,这面条虽粗,却不易用叉子挑起(更何况也没有叉子)。面条吃到了嘴,但里面的配菜却让我犯了难,总不能把整碗汤都喝下去再吃配菜吧。老板送面时注意到了我们,他特意靠了过来,还拿走了我飘着的筷子给我们示范: “像这样,先把两根筷子对齐,然后一根不动,按照食物尺寸的大小张开一定的角度,到食物附近时用力夹住,然后送入口中即可。”我依照他的方法做了一遍,还真的不难。熟能生巧,夹过几次东西,我就可以应用自如了。 “谢谢您,”我一边像老板道谢,一边询问道:“请问……您刚才说的白娘子,又是谁啊?”似乎看得出我们不了解当地的传说,他特地为我们解释: “传说有匹和你现在这身一样服饰的小马,她有天仙下凡般的面貌。一日她偶遇了一匹以在药铺学徒为生的小马,她设计千方百计,想办法让他投入自己的怀抱,终于喜结良缘,如愿以偿。但是有一天,有小马发现她举止怪异,开始怀疑她是只幻形灵(看来这里的小马们也曾经被邪茧女王统治过)。虽然她没有显形,但后来她还是露出了破绽,最后被驱逐出这里, 任由她的心上马苦苦思念……”或许小马们纪念她,就是因为这段爱情故事吧。 “可是……为什么这里找不到什么关于这个白娘子的痕迹呢?”吃完半碗面,银光忽然抬头问道,“传说里说她也在京口生活过啊。”老板听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说得没错!只是论名气,京口这个小地方,又怎么能比得上白娘子和心上马相识的钱塘呢?”我恍然大悟,看来如果想了解更多,我们就要南下钱塘。 “什么?!还要南下!”这回小妹妹可不干了,“我还想回去看爸爸妈妈的音乐会呢!”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不应该硬拉着她来。只是,都已经身在江南了,为什么还要任性呢?再说了,音乐会年年都有(爸爸妈妈可是常客),和这段特别的旅程相比,那些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你想想,我们一年又能有几次来到江南的机会呢?”我对她说,“而且在钱塘,说不上我们会遇到什么更美好的东西呢,这些不都比那一年一度的音乐会更有纪念意义?”小妹妹听罢,惭愧地垂下耳朵,不再开口。还好,我们也不过走出距离火车站几条街道而已,很快就能回去的。然后买上去钱塘的车票,再过一天一夜…… 第二天到钱塘时,天还未亮,却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冷雨。江南温度高,若是在小马镇和中心城,这时候恐怕早已经是雪花遍地了。我带着还睡眼惺忪的银光下车,飘出地图,看着上面的着名景点。总觉得店家说的故事有很多欠缺的地方,我想找些老马了解更多的情况。现在时间虽早,但小马们已经在忙碌了。走出火车站,按照地图曲曲折折的道路走了几圈,总算是有了些许眉目:在一个卖干荷叶的摊位,我们找到了一位老先生,他会把他知道的许多细节都告诉我们。天雾蒙蒙的,现在也不过上午六七点钟,大街上很少有小马来往,于是我们屈着蹄子半坐在地上,像听奶奶讲故事那样耐心地等待老先生开口。 “据说这个白娘子啊,曾经是只在小马国边界游弋的幻形灵。和她同类黝黑的体色不同,她白色的身体再加上不会变形术让她无论在小马群还是在幻形灵中,都像是一个异类。为此她只能在边界游荡,不断修炼自己。”老先生的故事讲得我意犹未尽,每到停顿处,都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下去。 “终于有一天,她练成了变形术,化作一匹美若天仙的雌驹,身着一袭白衣,只是不知她的名姓。她来到钱塘,用自己的魔法建造了一座白府,独自幽居,对外称自己是位未出嫁的姑娘 时常到镇上漫步。” “有一天,一匹雄驹走入她的视野。她心生爱意,一路跟踪,在一家药铺里见到了她的心上马——原来他是那药铺里的学徒。她主动上前搭讪,凭借含羞姿色和明眸皓齿,她成功地让他入了她的怀抱,甚至还许诺了亲事,约定在西子湖的断桥上相见。”说到这里,小妹妹的脸上面露羞涩,我却毫无反应。这倒也没什么,因为古代的东方小马像小妹妹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出嫁了。 “后来他们真的成了亲。到了第二年的端午节,不知是为何,正是和雄黄酒的时候,她却百般推脱——原来这雄黄能让幻形灵避而远之。一杯入肚,她被迫称病回房,还特意把房门锁上,令她相公顿时心生疑惑。因为钱塘早已有幻形灵的传说,他不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还好,后来白娘子的表现还算规矩。” “只是又过了两年啊,这一次她没能逃过一劫。有匹小马自称能看穿幻形灵的伪装,而他偏偏这时带着娘子去围观。虽然白娘子表现得非常镇定,但她的伪装还是被识破,露出自己的本色——一只白色幻形灵。这一下虽吓坏了他,却让他也十分留恋娘子——虽然身为幻形灵,但她从不曾伤害过自己。而到了分别的时日,他向她许诺,会一直等待,直到她回来。从此,他每天都在西子湖的断桥上等待,从未变过……”声情并茂的声音一听,我就觉得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痴情的幻形灵!即使他们以爱意为食,但依然改变不了白娘子对相公的爱。只可惜,她不是匹小马…… 辞别老先生,我忽然想去那西子湖看看。听说这西子湖可是钱塘最负盛名的一景,既然来到钱塘,又怎能不到西子一游呢?曾经有一本介绍小马国美食的书上提到过西子湖,作者用了不小的篇幅来描写那里的景色,显然作者也是十分喜爱这西子湖的景观的。其他的不提,我只想到那断桥一游,看看那纷飞的雪,微冻的湖面,还有飘散在烟雨和飞雪中的,白娘子的倩影,毕竟我现在这身打扮,几乎就和白娘子无异。 不虚此行,真的是不虚此行啊!仅仅是站在岸边,就能远远看到那桥的轮廓。中间一个半圆形的桥洞,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座桥被刻意截成两段一样。雪花打湿了我的衣襟,也勾起了我缠绵的思绪。这独特的朦胧美,恐怕是江南外的世界所不能比拟的。陶醉在江南,我甚至几乎忘记了我身旁的小妹妹。回过头,小独角兽仍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这次,她似乎也被打动了——虽说这可能对她来说早了些。 登上断桥,站在桥洞上方,极目远眺,只能望得见一片苍茫。细雨和薄雾一起,把西子湖装点得平添了不少朦胧。撑开油纸伞,看着那水墨色的伞面一点点被飘落的雪花打湿,总觉得自己的愁绪又一点点从心底生发。唉,怎么说这也是个多情之景啊……现在我倒是能体会等待的感觉了。一闭眼,仿佛自己就是那娘子,而相公正迎面向自己跑来。两匹小马情投意合,眉目传情,然后相知相爱…… “姐姐!”银光的声音忽然传入我的耳中。我怅惘地回过头,眼角还带着泪珠。看到我这样,小妹妹忽然呆住了,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可怜了我,虽像娘子那般多情,却没能圆了终成眷属的心愿。或许,这样美丽的相遇,终究只会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第49章 梦想的翅膀 第9年,3月30日,星期三 “你听说过梦想的翅膀吗?”依稀记得这是我前几年去探望孤儿院的那些小马时对其中一匹小飞马说过的话。但是我觉得,不只是他,任何一匹有梦想的小马都值得拥有它,哪怕你真的不会飞,比如飞板璐。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匹直到长大也没能真正飞起来的小马。我想,她一定在为这件事苦恼吧。毕竟,和她同龄的小马早就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飞行了。 “没有,”飞板璐却扭过头,满脸咒怨地看着我,“也不想知道。”或许我刚才的话,伤到了她的心。要知道在一匹不会(或者不能)飞行,却翅膀受伤的飞马面前谈论飞行的事,他们一定会十分恼火的。之前云宝因为翅膀骨折住进医院,我们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飞行的事,生怕她那双带着愤怒的眼睛迸射出火光。 “抱歉,飞板璐,”我垂下耳朵说,“我只是想让你振作一点。但是……我似乎帮了倒忙……”我也不曾想到,飞板璐会对“翅膀”这个词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或许正是因为她独特的不会飞的经历吧。也许我应该想个鼓励她的新办法。 “这不是你的错,银星姐姐,”她叹了口气说,“或许我只是想要安静一会儿。所以……只好请你出去一下,可以吗?”哦,当然可以,飞板璐。或许自我排遣的方式会对你有所帮助。简单地和她道了别,我飘开大门走出病房,而云宝正在门外等着我。 “怎么样,银星?”除去那次坦克冬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彩虹鬃毛的飞马面露忧色。毕竟在她心中,飞板璐就像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而且飞板璐出事的时候,她还因为忙于训练而没能及时来看她,想必云宝的内心一定很煎熬吧。 “医生说,她的翅膀没事。只是有些发育不完全,”后面的话我几乎是把音量压到了最低,我不想让飞板璐受伤。医生说很少有飞马十五六岁还没能长成翅膀的,这在医学上被称作“翅膀迟缓发育症”。患者因为幼年翅膀未能长成而无法学习飞行,长大后则失去了学习飞行的能力(翅膀上如果没有足够强健的肌肉,是无法带起一匹小马那么大的重量的,尤其是成年小马),终生无法飞行的。但飞板璐的翅膀只是比同龄小马小那么一点,或许再努努力,她就能飞起来也说不定呢。 “对不起,小姐,但是……她若是想飞起来,那几乎不太可能了,”医生用沉重的语气对我说,“从她的X光片来看,她翅膀部位的骨骼发育是远不及同龄小马的……”这仿佛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相信飞板璐也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飞不起来,永远都会是那匹踩着滑板车,用翅膀鼓风加速的小马。抛开她自己的想法,我又该怎么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云宝虽然疼爱飞板璐,但这一次她似乎也无法冷静下来,“干脆让她彻底断了飞翔的念头!”我十分不理解云宝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是气话,但这对飞板璐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你是她的偶像!”我据理力争,“如果连你都对她这般落井下石,那她又怎能重拾生活的希望?”对那些追逐梦想的小马来说,最无情的话莫过于告诉他(她),他(她)的梦想是永远不会实现的。若换作是云宝坐在病房里,她恐怕也回想自己静静吧。 “那你说怎么办?”云宝毫无头绪,“难道去劝她接受新生活,安分地做一匹有翅膀的陆马?”唔,这可不是个好想法。相比去关心飞行的事,我觉得还是让她重拾信心更重要。“你就先在外面等着吧,”我看了颓唐的彩虹鬃毛飞马一眼说道,“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带她来找你的。”云宝点点头,不知又飞向何处。我担忧地看了一眼房门,也不知里面的飞板璐怎么样了。 “飞板璐,飞板璐?”我站在门外问道,“是我,银星。我可以进来吗?”里面没有回应,或许她还在生闷气吧。或者……她睡着了?我不清楚,我只能苦苦地等待,一等就是下午一点多。 “进来吧,银星姐姐。”等了三四个小时,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这次居然还主动请我进来,感觉有蹊跷。飞板璐又说了一遍,我才大胆地飘开门,先看看飞板璐刚才在做些什么,而且也没有小马认识她。而她的床边,又多了一小份用过的纸。 “你一直在想心事吗?”我忍不住问琥珀色飞马。她点点头,回给我一个微笑,“谢谢你,银星姐姐,我感觉心情好多了。”或许,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是缺少一个自己去静心思考的机会。 虽然飞板璐的心情好些了,不过,嗯……我该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自己飞不了的现实呢?可能不管我怎么说,她也不会原谅我吧。“嗯……飞板璐?”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什么,银星?” “如果有小马对你说,你永远也做不成一件事,你会伤心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差点哽咽了。倒不是因为不能直接讲出实情而伤心,而是感叹飞板璐的坚强。或许她不知道自己永远也飞不起来,却仍在不断尝试着。 “会是什么样的事呢?”小飞马问我的口气就好像在和她开玩笑一样。 “比如……飞行。”听到“飞行”两个字,她顿时沉默了。学会飞翔,加入闪电飞马队,和自己的偶像云宝一起飞行……几乎所有的梦想与期许都在一瞬间化成泡影。飞板璐垂下耳朵,低着头,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她才给出答案。 “可能……我真的会一蹶不振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加入闪电飞马,和云宝一起飞行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就凭她这句话,我就对她有了些许肃然起敬的感觉。纵然其他小马都知道她已经不可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了,却仍然在努力着,即使她自己并不知道……趁着飞板璐不注意,我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你听说过梦想的翅膀吗?”待我的心情平复,我问飞板璐。意料之内,琥珀色飞马摇了摇头。“梦想的翅膀?”她疑惑地看着我。 “听说啊,那是世间最美丽,最优雅的翅膀,是只有心存梦想的小马才能看到的翅膀,”一边说,我一边看着飞板璐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那对小翅膀。如果,她背上的不是那小翅膀,而是梦想的翅膀…… “那它能带我飞起来吗?!”飞板璐忽然兴奋起来。哈哈,就知道她会这么想。 “这个……不一定哦,”我特意留了个悬念,“听说只有用心编织翅膀的小马才能飞起来哦。希望下次见面时,我能看到你在空中飞翔。”背过飞板璐,刚才隐忍的情绪,在这时一齐爆发了。我依偎在云宝的怀里,渴望把那个沉痛的消息从我的脑海中清除。我只相信,在小马国,奇迹无处不在,创造奇迹的小马也无处不在。 “嘿,银星,”正在去买菜的路上,云宝忽然叫住了我,“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啊?” “买菜啊,”我一边说,一边飘起菜篮子对她说,“小璐恢复得怎么样了?”云宝听罢,她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得意地说,“飞板璐不仅很快就恢复了,还正准备从真正的云上跳下,体验一次真正的飞行呢!”什么?!这我可没料到。“难道我没有私下告诉你,医生说她的翅膀根本不可能再飞了吗?!”相比这些,我更关心飞板璐的安危。如果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快带我去!”这次没等云宝反应过来,我就已经飘着她,一路奔向云宝所说的试飞地点——云中城。释放完踏云术,我急匆匆地赶到飞板璐所站的那片云的旁边,希望能阻止她,却被云宝拦住。“你这是做什么!”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对彩虹鬃毛的飞马喊道,“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飞板璐送死吗?!”云宝也一定很恼火我不理解她,但她仍在控制着我。 “抱歉,银星,”她说,“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说话间,飞板璐已经展开翅膀,开始做准备活动。三,二,一,不过三秒钟的间隔,她便跳了下去。 “不要啊——”我已经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云宝对她到底做了什么,明明根本不可能再飞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跳下去呢?!难道从今往后,我们就要永远失去一个好朋友了吗?小苹花和甜贝儿会怎么想?银光又会怎么想?如果那天我告诉她,她以后永远也不能再飞行,今天的事,是不是就能避免了呢…… “银星,你看!”云宝的声音把我又拉回了现实。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怀疑,这难道是一场梦吗?飞板璐——那匹已经被“宣判”永远不能飞行的小马,居然正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怎,怎么会……我呆呆地看着云宝,她玫瑰紫色的眼眸里却盈满了笑意。 “就像我和你说的,”云宝把一只翅膀覆在我的背上,这感觉,让我想起了老师,“有些时候,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刚刚康复,飞板璐就找到我,请我帮助她特训,说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一双全新的翅膀,梦想的翅膀。”我看着她的尾迹,不禁热泪盈眶。既有对她实现梦想的称赞,也有对自己的愧疚。真是的,我为什么总是去执着于医生的诊断呢?且不说诊断对错,每匹小马体内都是有无穷的潜力的,我早该认识到这一点的。 完成了飞行,飞板璐在我的面前落下。没等她开口,我便紧紧地抱住她,任由泪水流下。我感觉到,她的眼眶也湿润了。祝贺你,追梦的小马。愿你能实现自己最终的梦想。一直以坚强着称的云宝,也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第9年,6月23日,星期三 “知道吗,塞拉斯蒂娅公主邀请你在夏日节庆典上为小马们演奏一曲!”刚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妹妹,她的脸上就已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什……什么?!姐姐,你不是在骗我吧,那么多比我优秀的钢琴家不请,为什么偏偏要请我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啊,或许只有小妹妹她自己知道——比如获过什么奖之类的。 “难道是因为你曾经得过全小马国钢琴大赛的冠军?”我忍不住猜道。就我的了解,这个奖项还是很有分量的,那些出名的大钢琴家,也都是从这个比赛开始崭露头角的。虽然猜得合理,却被小妹妹一口否定。“不不不,不可能!”她不开心地说,“妈妈也得过这个冠军,但她被邀请也是后来的事情了,我还不如当时的妈妈,公主怎么会邀请我呢?”好像……也有道理。 “或者……是因为你,姐姐?”银光猜测,“你特意和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想让我上台演出,对不对?”我才不会那么做呢。选拔学生的时候,老师就不是看实力,而是天赋和努力程度。我承认,在天赋和努力程度两方面,我都忝列门墙,但老师还是十分器重着我,好惭愧……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嗯……或许亲自去问问老师会好一些,公主是很乐意为她的学生们解答疑惑的。 已经有很久没来过公主的卧室了。上一次老师在这里招待我,我就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带上银光,我感觉自己比上次面对老师还要紧张。老师还是那匹通体洁白,高贵优雅的天角兽,只是我担心,小妹妹会在这里捣乱…… “你们是说这份请柬吗?”公主飘起来看了看,然后点点头,“没错,是我寄给银光的。”小妹妹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可是谁又能相信,公主真的会给她寄信呢,还是在夏日节庆典上演出这么隆重而且关乎星光家族荣誉的事情。 “比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留心注意你了,”天角兽为我们续上茶,然后对银光说,“不谈技艺,仅凭你身上的气质我就断定,你一定会是位名闻遐迩的钢琴家。”小妹妹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相比这些称赞,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演奏的小马是她而不是其他小马。对于这个问题,老师的解答十分有理有据:“我在想,即使你没能夺冠,你也能有一番成就。但结果,你最终夺冠了,这样发出请柬时就更容易些了。”我想老师的意思是,夺了冠就会有些许名气,这样邀请她在夏日节的舞台上表演就更容易了,不是吗? “好的钢琴家不仅技艺高超,而且即使弹错了,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弹完,”天角兽顿了顿 又看了一眼银光,问道,“怎么样,这个挑战,接受吗?”现在离夏日节为时尚早,或许接受挑战十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我知道,小妹妹也会那样选的。 “这也可以说试一次历练吧,”公主又说,“怎么样,接受挑战吗?”问到这时,小妹妹坚定地点了点头。老师点亮自己的角,金色的光芒缓缓将书桌上的一点乐谱包裹,又一点点递送到银光的面前。“你先去练习吧,别让我失望哦。”小妹妹应了一声,出去了。 “公主,那您找我——” 老师摆了摆蹄子,示意我不必继续说了,“你一直都是个让我骄傲的学生。对待其他小马彬彬有礼;对朋友们真诚相待,敢于指出她们的过错;你还有一颗善良的心,用行动去感动你遇到的小马们。”看着老师和蔼的微笑和那双带着些许童心的眼睛(怎么感觉自己被监视了……),我的嘴几乎都张开得合不上了。“您您您……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要不是因为是在公主的卧室里,我的语气肯定会失控的。如果真的失控的话,老师也应该会原谅我吧…… “你不知道吗?”公主调皮地说道,“自从你来到小马镇,我就每天都在关注着你,暮暮也一样。虽然你不像她,在魔法上有了多高的建树,但那毕竟不是你可爱标志的真谛。或者说,魔法,只是你的一部分。”一部分?!那么强大的力量,六匹马同心协力可以拯救小马国的力量,只是我的一部分?!这真是难以置信。但是同时,我也糊涂了。那我的可爱标志到底有什么含义呢?我把目光转向老师,老师则是莞尔一笑。 “你啊,”老师笑道,“你代表的,是小马国最需要的,也是友谊的升华——团结(Unity)。联合几个朋友容易,那么整个小马国呢?当小马国遭遇危机,仅仅依靠暮暮和朋友们是不够的。必要的时候,全小马国的小马都要团结一心,”公主伸出蹄子指着我说,“而你,就是大家的结点。”若是老师不说,我肯定意识不到团结的力量。虽然团结之元选择了我,我却几乎没让它出现过(以前和暮暮一起的时候就算了)。我是说,怎么可能仅靠我一匹小马来唤醒它的力量呢? “那么,这种力量会在什么地方使用呢?”我咽下口中的茶水问道。老师似乎是有意要和我谈这些话题,连茶都换成了相对清淡的花草茶,桌上也没有了蛋糕,而是换成了小块的三明治。老师听罢,老师仍然露着笑容,但是没有开口。看着老师和蔼的笑容,我却总觉得自己愧对老师。试想如果老师知道我并没有认真学习友谊魔法,她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我吗? “难道……团结是需要我自己去领悟的吗?”把种种想法叠加在一起,便是我说出口的问题。 “当然不会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略显吃惊地问道,“我的小银星,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或许老师也知道我心思细腻,有时候会想多吧…… “嗯,我……”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只是想知道,您当时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将我选为您的私马学生的……”这个问题,或许问得并不是时候。当老师在称赞你的时候,你却在质疑老师的选择,未免有些过分了。 老师呷了一口茶。“肯定不只是魔法天赋,”公主依旧和颜悦色,但我怀疑,这些问题是在变相挑战她的权威,但接下来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它让你懂得为其他小马着想,而在你最需要其他小马的帮助时,他们也会给予你需要的帮助。或许这不是你看到的团结,但如何将团结放大到最后这一步,或许只靠领悟是不够的。”老师的语气中略带遗憾,似乎觉得这是很难做到的事。 “算了,先不要想这么多了,”老师劝道,“还是去看看你妹妹的练习吧。”我点点头,将茶水一饮而尽,与老师一同出了卧室。我们差不多漫谈了三个小时,小妹妹她……不会一直在练琴吧?即使是在学院 她也是练一段时间,然后休息一段时间的,连续练习三个小时…… 不愧是我的妹妹。当我们来到门口时,屋子里真的传出了动听的琴声。我想推门进去,但老师示意我先停下。“你也认真听一听这首曲子,”老师说,“这可不只是给参加庆典的小马们听的哦。或许,你能从中领悟到新的东西也说不定呢。”遵照老师的建议,我闭上眼,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分辨着传出来的声音。和我想的不一样,屋子里只有钢琴的声音,但是老师说,小妹妹最后是要和乐团一起合作的——这一次不是我们家族的乐团,因为这可能会让其他小马觉得,小妹妹是被刻意培养起来为接班而入队的——其实她还不是星光乐团的一员啦,可能是老师看中了她的潜力吧,就像当年选择我一样。 要说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万马奔腾的豪迈,听到一个个飞翔的身影有力的振翅声,我听到魔力飞射的呼啸,听到永夜的溃散,听到呼唤,听到咆哮,听到殊死的决心,听到负隅顽抗的嘶吼,听到光芒四射,听到凯旋的颂歌,听到胜利,听到欢呼,听到那辉煌的日之帝国拔地而起,终成一段史诗…… “你听到了什么?”直到老师问起我,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辞穷。刚才心中有那么多的激荡,感慨和感动,音乐声一停,思绪也跟着一起戛然而止。我想说出口的东西,用文字却一点也描述不出来……“是不是一场辉煌的战争?”公主又问,这次我点了点头。 “这就足够了,”老师说,“快去看看你的妹妹吧,她一定等姐姐等得都着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曾经将露娜公主放逐到月亮上的往事,公主对姊妹之间的情谊似乎特别看重。刚才说话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话语中的牵挂和温柔。毕竟,这个节日,曾经也是困扰了她千年的梦魇。不过随着露娜公主的归来,这些感伤也随之烟消云散。 推开门,银光还在练琴。见了我,她连忙从琴凳上下来,高兴地小跑到我的身边,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三个小时你去哪里啦?我好担心的……”我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再看小妹妹,她闭着眼睛,享受的彼此间的怀抱,久久不愿松开,我忽然明白老师的意思了。这样可爱的妹妹,怎能让我不珍惜呢? 当晚,小妹妹没有睡觉,特意跑来我的房间。“姐姐,老师都和你谈了些什么啊?”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神态活像萍琪,“能不能……让我也知道知道呀?”我原本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因为谐律精华可以说是全小马国的机密,尽管其他小马不能使用,可一旦走露消息,或是像无序那样用他混沌无边的魔法偷偷转移,那一定会引起全小马国的轰动。可是转念一想,她是我的妹妹啊。就像小苹花,甜贝儿和飞板璐,她们都知道自己的姐姐是谐律精华的持有者,告诉她又有什么呢?以防万一,我最好加个条件。 “当然可以,”我说,“不过……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知道吗?”小独角兽点了点头,“快告诉我吧,姐姐~” “呼——”我长舒一口气说,“我是代表团结的,谐律精华的持有者。”和我的猜想完全不同,小妹妹的脸上不仅没有欣喜,甚至还露出十分失望的事情。虽然我面露愁容,但心里真的是不知有多高兴。这样,她就不会一直惦记着了。 两天后,夏日节如期而至。结束了一天的享乐,庆典来到了高潮部分——在小马们的注视下,看着小马国的统治者,塞拉斯蒂娅公主,升起太阳。不同于往日,今天公主的身后站着一支管弦乐团,还有我们的主角——年轻的钢琴界新星,银光。小妹妹身着盛装坐在钢琴旁,只待乐团指挥的指挥棒一挥。公主向指挥点头致意,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仍然记得小时候,只要一两分钟的时间,太阳就可以从地平线上升起。而今天,在这个极具纪念意义的日子,老师特意放慢了升起太阳的速度。围观的马群中不时传出阵阵惊叹声,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太阳而惊叹,还是为银光完美无瑕的表演。我看到她的蹄子在琴上翩飞,我看到太阳在一点点升起,就像我之前感受到的那样,再佐以气势恢宏的管弦乐合作,三者的有机结合真的让大家的思绪回到了那个与永夜大战的年代…… 太阳来到属于它的位置,恢宏的乐曲也来到了尾声。当银光的蹄子从最后一个被按压着的琴键上拿开,周围便已是蹄声雷动。当小妹妹站起身,向着小马们致敬时,我终于没忍住,让荡漾在眼眶中倾泻而下。小妹妹刚走下台,我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不能自已。仿佛那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而那一夜,是属于她的。 “你是我的骄傲。”抱住她时,我轻声耳语道。 梦想,似乎对暮暮来说是个十分陌生的词。每次她路过中心城的图书馆,只要看到捧着书在认真学习的小马,她都会忍不住和他们交谈几句。这就是她曾经的生活。对现在的她来说,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朋友们重聚一次。只可惜,这个梦只是个奢望。 她正打算用魔法翻过下一页,忽然发现后面的字迹有些与众不同。上面好像被施过咒语,就好像上面的文字被锁住了一样。紫色天角兽不希望强行破坏它,因为这是银星的私马物品;可是不打开,又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正在一筹莫展时,她忽然想到用魔力去激活这把锁。她在角上凝聚魔力,然后化成钥匙的形状。仿佛心灵感应一般,锁被打开了,被魔力隐藏的字迹也浮现出来。“这似乎是银星在故意考验我,”暮暮心想,“那里面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内容。”带着好奇,她翻到下一页。 第50章 苦尽甘来 第10年,5月25日,星期四 瘟疫,可怕的瘟疫。它像狂风,像骤雪,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席卷小马国。 “斯派克,斯派克?”每天早上吃饭前,小龙绝对是我最忠实的小助手。他不仅会把盘子摆得整齐,还会问候我昨晚睡得怎样,帮我拿饭菜,等等等等。有时候我在想,生活可以没有书本,但一定要有斯派克。像我这样做事情太专注(比如看书)就容易忘记打理生活的小马——也包括暮暮,有斯派克陪着我们度过十年的生活,真是一大幸事。就是可惜,十年他一点个头也没长。曾经听老师说,龙的寿命可达上百年,甚至一千多年,我想这么长的寿命,生长所需的周期也一定很长吧。也许龙族的十年,就好比我们的半年呢。 “他会不会是太累,睡着了?”暮暮问道,“我记得入睡前,你还特意让斯派克帮你找了一大堆资料呢。他还是个龙宝宝呢。”呃,是啊,龙宝宝。这么一说,好像我和暮暮有时候对他都很过分呢,嗯……希望他能原谅我们。只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他怎么还不起来? “我们去看看吧,”吃过早饭,我提议道。暮暮一般会在需要斯派克的时候叫醒他,我呢会稍微宽松一点,如果他睡得很香,我就会自己去找需要的东西。只是今天……小龙有些反常啊,他平时可不是一条嗜睡的龙。“或许斯派克出了什么状况。”紫色天角兽觉得在理,于是直接飞上二楼。唉,真希望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也能有一双翅膀。 “斯派克,别睡了,快起来!”暮暮先用魔法摇晃他的小床,但是没有用,小龙还是在蒙着被子睡觉,对暮暮的行为不理不睬;紫色天角兽不肯放弃,她又飘起一本书,像打屁股那样拍着蓝色毯子下面那一团“东西”,斯派克却还是没有回应。暮暮着急了,她直接飘起篮子,把它漂浮在空中,然后倒扣过来。斯派克确实和他的毯子一起掉出来了,只是紫色小龙的头上和原来相比,忽然多了一个豆粒大的黄绿色斑点。 “斯派克!”我心急如焚地飘起小龙,仔细看了一眼那个斑点。不同于一般的过敏和感染,我能从斑点上面感应到魔力,难道说……这些是被附加了魔力的病毒?!那可就太危险了。 “先不要妄下结论,”暮暮一边提醒我,一边不知从何处弄出一套做实验才会用的取样器材,飞快地在斯派克身上取了一点样本,打算自己观察一下。至于我,我的第一反应是去找泽科拉,她或许对这种病原体略知一二。趁着紫色天角兽不注意,我飘着斯派克一路狂奔,直奔森林里泽科拉的小屋。 “病毒?”斑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很明显是个菌斑,”她解释道,“斯派克可能遭受了某种(就是这种细菌)的感染,我这里有一些草药,或许可以帮助他缓解症状。”话音未落,泽科拉便开始准备药材。当药液被缓缓送入斯派克的口中,小龙的神志似乎恢复了些许,但还是不能说话。不仅如此,不只是菌斑没有消失,这种药好像没有效果。我疑惑地看着斑马,一向稳健的斑马也罕见地焦急起来,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着可能的治愈方法,想知道药效都去了哪里,除非亲自被感染一次。 “这种药是需要时间才会起效的吗?”我以为泽科拉会像以往那样心平气和地告诉我,可斑马非常肯定地给了我答复:“不,不可能。这种药是速效药,几乎入口就开始起效,是不可能这么慢的。除非……这种药对它没有效果。”斑马的解释令我不寒而栗。如果真的是她说的那样,感染它的小马们岂不是…… “那,斯派克一直昏睡不醒是怎么回事?”我问泽科拉,因为这是小龙表现出的最明显的症状,他几乎一早上都是这个状态。斑马摇了摇头。“可能这就是被感染后引起的症状之一。而且,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它的感染对象到底是什么。可能是你,可能是我,甚至可能是其他生物……”我明白泽科拉的意思,她希望我做好预防,顺便想办法查明这种病症的起因。她已经做到最好了,我不能再苛求什么。 回去看看暮暮的研究吧,或许她会有什么新发现。 回到城堡,太阳已经微微有了要落山的意思。推开门,只见暮暮早上梳理好的紫色鬃毛看上去乱蓬蓬的,她应该是费力不少的心思来研究。“我们回来了,暮暮,”我和她打招呼,她甚至都没有理我,但是我能接受。“研究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听到“进展”两个字,她好像触电一般,发疯似的自言自语道:“不,不不不不……怎么会,怎么会?!我几乎翻遍了图书馆里所有能找到的医书,可是没有一本书上记载过这种微生物!”她垂下耳朵,颓唐地坐在放显微镜的桌子旁,低头掩面哭泣。或许她现在需要独处一会儿。我走到显微镜旁边查看那个样本,发现它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些微生物就聚焦在玻片的中央,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细菌,不过从那些黄绿色的菌斑来看,它们的数量肯定不少。 再检查斯派克头上的菌斑,发现它和早上变大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目前尚且不知道这种微生物样的东西是否有致病性,如果它能威胁到斯派克的生命,我一定会非常自责的,尽管我和整件事几乎没什么关系。小马镇已经没有可以帮我们的伙伴了,我们需要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帮助。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我是银星,我们遇到了一个大麻烦。今天早上我在斯派克的额头上发现了一个黄绿色的菌斑,不知它是由什么引起的。我去找泽科拉咨询,她也对此不了解,暮暮更是为了寻找治病的方法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所有医书,但仍然一无所获。 现在,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希望您能为我们提供帮助,找出小马国保存下来的所有的医书,希望能从中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您永远忠实的学生, 银星 送出信,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既然斯派体内克的病菌可以繁殖,那我就不得不想办法将他隔离。比如,让他自己在图书馆里睡觉。为了不让病菌传染,我甚至还打算在他身上施加一个魔力保护罩。只是一直在忙,也是时候为明天养精蓄锐了。我用魔法将小龙独自送入图书馆的大厅,然后轻轻关上门: “对不起,斯派克。只能委屈你一下了。”我哽咽着说。 但是奇迹发生了。第二天早上,斯派克居然平平安安地从图书馆里出来了,甚至头上的菌斑也消失不见了。“斯派克,你!你……”第二天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这着实吓了我一跳。而小龙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向我走来。 “怎么了,银星?”他不解地看着我反应过度的样子问道,“你看,我已经没事了啊。”他说着又向前了一步,我不得不用魔力束来维持彼此间的距离。“别……别过来!”我十分警惕地对他说。这一幕,被周围的小马们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可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银星。 “那么紧张干什么啊?”斯派克问道,“难道你是觉得我的病还没好吗?”他的话吸引了不少小马来围观,而我则是涨红了脸,随时做好攻击他的准备。可没有小马说过,菌斑消失就等于痊愈了,他身上的症状仍然需要时间来观察。但是,我们的争吵吸引了不少的小马,情况好像在逐渐失去控制。我能听到小马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真希望这时能有小马来救救我……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是暮暮,她应该是恰巧路过图书馆。看到我和斯派克在对峙,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她该怎么应付这些围观的小马呢。 “暮光公主,”一匹小马说道,“斯派克和银星刚才在为有没有病的事情争吵呢。”紫色天角兽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斯派克,发现他头上的菌斑不见了。斯派克发现机会,故意对周围的小马喊道:“你们看,我就说我没病吧!大家跟我一起,到图书馆里来看!”小马们争先恐后地涌入图书馆,暮暮也跟着斯派克,只剩我独自一马唉声叹气。唉……斯派克,你怎么能知道自己好不好啊,或许你的菌斑今天消失了,明天又会长出来呢……不过比起他,我更担心那些涌入图书馆的小马。还不知道这东西传不传染呢,斯派克这么做…… 只是我没想到,暮暮居然也支持斯派克。虽然有点意外,但我理解,毕竟斯派克是陪伴她一路成长的小助手和家人,我和他相比只不过是一个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尤其是她成为公主后,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疏远了。可能是因为,她已经从塞拉斯蒂娅公主那里出师,而我还只是个徒弟吧。我沮丧地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为什么斯派克会突然痊愈。如果按照结果来看,这似乎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但是从观察的结果来看,它似乎还有很多症状没有表现出来。有可能小龙第一天还没事,第二天就会卧床不起。我可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还有什么会比把镇子里的小马也连带传染更糟的事情吗? 真是一语成谶。第二天天还未亮,小龙的惨叫声便回荡在图书馆内。我释放保护罩把自己裹在里面靠近他,意外地发现那些黄绿色的菌斑又死灰复燃了,不仅如此,它们的数目也从一个变成了许多个。“银星,帮帮我!”他绝望的叫声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我现在全身好痒,好痒啊!”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不得不把魔力汇聚成一个抓痒器的形状为他止痒。但这远远不够。我飞快地在脑海中搜寻所有我学过的魔法,忽然想起一个可以治疗鬃毛瘙痒的魔法,止痒术。按照它的要求,我在心里默念咒语。蓝色的光芒中忽然多了些许浅绿,我将这绿光射向斯派克,他果真不再喊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站在他面前足足拷问了半个小时,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我没有面露凶相,但我的声音已经足够吓到他了。我承认,有时候是需要强硬一些,不过……总觉得那样做还是不怎么好呢……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被萍琪逼迫着说出自己的小秘密,斯派克都快哭出来了,“之前和暮暮去中心城还好好的呢,谁知道昨天就——”等等,中心城?我忽然想起了寄给老师的那封信。有可能,这种病的病因就来自中心城。可是怎么到那里的呢?根据我的推测,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定会在当天就给我回信,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她没能回复我。 “暮暮,暮暮!”我心急如焚地来到城堡内的图书馆,急着要和她说说我的想法,“我要去中心城,调查一下这种病的起因。”紫色天角兽放下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病不是已经消失了吗?”哦天哪,她似乎还不知道斯派克痒得发疯的事。 “斯派克的病复发了,”我长话短说,“他说生病前曾经到中心城去过一次。而且我之前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过信,但是她没有回复,我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话间,暮暮先是张大了嘴,接着面露疑惑,最后忽然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紫色天角兽说,但是被我拒绝了。 “你留下来照顾斯派克,”我说,“记住,一定要用保护罩才能靠近斯派克,明白吗?”暮暮点了点头。我从图书馆里出来,找出鞍包背上,头也不回地冲出图书馆,直奔火车站而去。现在,昨天进入图书馆的那些小马很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了,我要快一点才可以。 “对不起,小姐。你必须先通过检查才能上车。”售票站里的小马告诉我,“我们需要知道你是否适合去中心城。”为了避免遭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我服从火车站的安排。售票员伸出蹄子,示意我走一下旁边放着的安全检查门,门上好像被施过什么魔法,应该是用来检验那病菌的,看样子那里的问题比我想象得还有严重。爸爸妈妈,小妹妹,还有塞拉斯蒂娅公主……你们都还好吗?上车前,我注意到一匹额头上有黄绿色菌斑的小马走过那道门,没有通过,他马上就被火车旁的保安强行带离了车站。看来这种疾病确实是从中心城开始传染的,我的猜想没错。 坐在车上,我仍然怀着忐忑的心情。就目前观察到的性状来看,感染这种病菌后第一天4会出现小的黄绿色斑点,接着斑点会忽然消失一天,一天后菌斑又会出现,变得更大,还会浑身瘙痒。虽然我给小龙施了止痒术,但是谁知道他又会出现什么新的症状。或许,担心一下我自己之后的处境,才是更重要的事吧。 火车刚到中心城境内,两个卫兵就已经守在火车的必经之路上,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金色的防护罩,我猜应该是老师用来保护(或者说是隔离?)中心城不受病菌再度侵染的。火车穿过防护罩,就感觉像是被魔法力场扫描了一样。如果火车上有小马携带这种病菌,防护罩就会自动报警,然后就会有卫兵飞过来,将这匹小马无情地赶回他居住的地方……虽然这么做有些无情,可这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就连来接车的小马都不一样。往常我来到中心城,都会是小妹妹或是伊索管家来接我,不过管家毕竟年纪大了,小妹妹也一点点成长,后来便是银光自己来接我。而今天接我的,是两个皇家卫兵。“请问你是银星小姐吗?”他们拦住我问道。 “没错,是我,”我点点头,“请问——”话未说完,其中一个卫兵便打断了我。 “露娜公主希望能尽快与你会面,”他长话短说,“请随我们来。”等等,我没听错吧?露娜公主?!平时不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掌管小马国的大小政务吗?难道是因为病菌?老师也感染了病菌?!我忽然觉得事情不妙,好像整个中心城,都已经被细菌侵占。 来到熟悉的大殿内,露娜公主正焦急地等着我。看到我的身影,她喜出望外:“你终于来了!”公主的话让我十分困惑。难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来吗?但是靛蓝色天角兽马上给出了她的解释:“即使你不来,我们也打算让你来的。这种病最近在小马国十分流行,姐姐三天前身上开始出现黄绿色斑点,还觉得浑身疲倦。原本第二天都痊愈了,谁知道又——”等等,三天前,不就是斯派克被感染的那天吗?这样的话,老师她现在…… “老师在哪里,我要见她!”听到露娜公主这么说,我真的开始着急了。老师唯一一匹能告诉我那黄绿色菌斑究竟是什么的小马,如果她都被传染了,那我的希望就都破灭了。 “你冷静一点,银星!”露娜公主劝我,“她担心你也被感染,所以特意用防护罩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病菌扩散,还特意叮嘱我一定不要让你去看她。”我知道,露娜公主。可是,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我到哪里去寻找相关的资料呢?皇家图书馆里那浩如烟海的典籍,即使找到了,只怕也会来不及的…… 虽然答应了露娜公主,但是我并没有止步的打算。趁着她和不注意,我偷偷对两个看守施了催眠魔法和定型魔法,即使他们睡着了,也可以一直保持站岗的姿势。公主啊,原谅我一次吧,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愿这么做…… 推开门,老师果然躺在卧室里,周围还有个金色的防护罩。她躺在被窝里,只露出头部,看上去昏昏欲睡,十分虚弱的样子。“老师,是我!”我悄悄来到她的身旁,想要唤醒公主。我还好,倒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被我吓了一跳。她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了责怪的神情。“不是告诉你不要来的吗?”她的眉宇如是告诉我。 “斯派克和小马镇的许多小马都感染了这种病菌,”我恳切地说道,“希望您能这里能有治愈这种病的方法。”公主听完我的来意,挑起左眉,示意我看看旁边的桌子。桌上放着一页纸,上面记载着这种病菌的相关信息: 这种病菌叫做凋零细菌。据说它来自东方的某片密林中,而且这种病菌可以随风扩散,感染沿途碰到的一切动物。第一天宿主的身上会出现极少量(一个或者两个)的黄绿色斑点,并有昏昏欲睡的感觉,症状持续一天;第二天宿主恢复正常,但是细菌会潜伏在四周的环境中,看到动物就会主动侵染;第三天患者会觉得全身瘙痒,而且黄绿色斑点增多;第四天,会重复第二天的表现,第五天则是重复第三天的表现,但是症状会加重,如此反复,直到患者身上的魔力和养分被吸取殆尽。随着魔力的增长,它们甚至可以吸干整片大陆上所有动物的魔力……也就是说,这种病是会致死的?!我不免开始担心斯派克和老师,还有其他被感染的小马们。这本不应是他们的结局,一定有治愈的办法的……我怀着一线希望,把纸翻到背面,希望上面能有解药。 “没……没有解药?!”看着空白的背面,我仿佛受了晴天霹雳,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而从塞拉斯蒂娅公主无助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她在对我说,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会想办法救您,还有其他小马的!”我相信不只是中心城和小马镇,全小马国都在被入侵。只不过和邪茧,提雷克这样的危机不同,这一次的对手非常隐秘。如果公主们帮不了我,那我只能到图书馆里去寻找解药了。唉…… 书籍是知识海洋的载体,每次遇到书,我都会很兴奋。这一次借助露娜公主的传送魔法,我有幸再次来到皇家图书馆的禁书区。这一次,我要找的是一本传说中才有的典籍,《清溪百草集》,传说为与白胡子星璇齐名的医者——草甸清溪所作。之所以被列为禁书,是因为书中的许多内容会危害到小马国的安全,因为有些草药是具有魔力的,它们可以强化独角兽的魔力,也会引起贪婪和欲望的滋生。我翻开百草集,加入一点魔力寻找线索,终于找到一种可以治愈凋零细菌的方法:很久以前,小马们都是等患病的小马痛苦地死去后才会认为病菌被消灭,但其实它们一直都在。传说(即这本禁书里所说的)如果能找到极北之巅的千年雪滴花,佐以东方密林中的自由之草(听说它的功效比“心之渴望”还要强),用南端的碧海天泉(上面记载是一种有魔力的泉水,可以医治百病)烹煮,最后用魔力击散,如满天星纷飞的花儿一般,所触及之处便都会带来生机。这样的组合可以杀死任何一种病菌(比如凋零细菌),只是……这三个地方,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尤其是森林中,如果遇到凋零细菌,那几乎就是有去无回。我不能牵连朋友们,但我一定要试一试。 “这么远的路,你自己……行吗?”靛蓝色天角兽满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已经决定了,”我笃定地说,“我一定要找到救公主和大家的方法。等着我。”露娜公主低头不语,很快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微笑。 “祝你好运。”她柔声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不在梦里的露娜公主很温柔,很慈祥。 “你说什么?!”暮暮听罢,差点没气晕过去,“你要分别到小马国的最北、最南和最东边去寻找治愈凋零细菌的办法?不行,绝对不行!”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安危,可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不然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小马们痛苦地死去。 “我一定要去,”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去,暮暮。“没有解药,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们离我们而去……”暮暮像根木棍一样怔在那里,她似乎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这!这怎么会……” “我已经在老师那里看到了这种细菌的资料,”我把情况如实告诉暮暮,“它们会反复地出现感染和消失的症状,而且会一次比一次严重。不仅如此,它们还吸取小马们身上的魔力。当一匹小马被彻底榨干,那他们也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一次,我不能让你和朋友们冒险。我自己来。”我刚要转身,暮暮却又把我拦住了,她有话要对我说。 “我也要去,”暮暮说,“只靠你自己,可应付不了那么严酷的环境。”你也一样啊,暮暮。甚至我们七个加起来,可能都无法找到这些药材呢。 “如果你去了,谁来照顾斯派克呢?”这个问题难倒了暮暮。如果想要足够强的魔力,暮暮是最重要的一环,我们的旅程不能没有她;如果她留下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可能被斯派克传染。自从小马镇疫情爆发,我们已经多日没见到朋友们了。不知道她们还好吗? “好吧,”我妥协了,“但如果我们几个中有感染的,你要负责把她们送回来。明白吗?”我知道暮暮是公主,但是现在,这个任务的负责小马是我,所以我不得不换一种方式和紫色天角兽说话——很“暮暮”的方式。对不起…… 第一站是集市。阿杰每天上午都会来这里卖苹果,然后下午回家丰收或是筹备第二天的事务。每次在集市遇到她,我和暮暮都会热情地和她问好,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别来无恙,银星!”她热情地挥着蹄子招呼我们过来,但是声音又忽然变小了许多,“为什么最近来集市买菜的小马越来越少了?不仅如此,就连出摊的商家也变少了。对面那匹卖蓝莓的小马,前两天还好好的,昨天忽然就没出摊,今天也没来。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看来,阿杰还不知道瘟疫的事情,她的家人也应该没有感染细菌。 “小苹花,大麦和史密夫婆婆呢?她们都还好吗?”我有些担忧地问道,这场瘟疫一开始的表现一点也不明显,阿杰如果看得不仔细,她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幸运的是,戴帽子的农家小马冲我们点了点头。 “他们都很好,”阿杰说,“就是婆婆最近闹得厉害了些,偏要见我的父母……”她低下头,耳朵也跟着下垂了。一直以来,阿杰都尽量避免和我们谈这些伤心的事情,她一直是匹坚强的小马。听完她的话,我的心里也很难过…… “那还好,”暮暮插话道,“小马国被瘟疫侵袭了,银星已经找到了解救的办法,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忙。”紫色天角兽的话信息量很大,阿让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半晌,她好像才明白什么。 “难怪现在外出的小马那么少!”阿杰恍然大悟,“原来是瘟疫!”但是说出“瘟疫”二字后,她又忽然害怕起来。“哦不,瘟疫……”我狐疑地看着橙色陆马,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阿杰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我给了暮暮一个眼神,问她是否还有带着阿杰。紫色天角兽皱了皱眉,但还是点点头。为了让阿杰放松下来,我们不得不给她施上一点魔法,然后用装苹果的推车把她拉到下一个目的地,一匹我们认为的一定会参与的小马的家。 “瘟疫,那算什么!”云宝轻蔑的态度告诉我她对拯救小马国胸有成竹,“算我一个!”云宝可能是我觉得最好动员的小马了。但是瑞瑞,萍琪和小蝶……她们又该怎么办呢?我需要想个办法,一个能够说服她们又不会伤害感情的说法。 “冒险?不不不……我可不想再弄脏自己的蹄子!”瑞瑞的反驳直截了当。我和暮暮费力地说了半天,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居然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推脱了。 “别计较你那些衣服了!”云宝的急性子是我唯一没有考虑进去的因素,“小马国现在正遭受瘟疫侵袭,小马们需要我们!”她的话似乎被我和暮暮的劝说更有效果,瑞瑞马上就站在了我们这边:“我们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 同样的手段,我们终于把另外两匹小马也说服了。接下来,就是确定行程的问题。根据书中提供的信息,我们要去三个地方,极北之巅,薄雾森林以及南部的碧海天泉——据说那里离海岸城很近。为了便于联络,我们只能组成一支队伍,其中还要留下一匹小马照看斯派克。为了公平,我决定用抽签的方式。我把自己的可爱标志画在羊皮纸上,又裁切出六块大小相同的纸片。阿杰拿来帽子,纸片在她的帽子里被重新打乱顺序,然后每匹小马抽一张,谁抽到上面有我的可爱标志标记的卡片(除我以外),谁就要留下。 “好吧,让我们看看是谁这么幸运?”我望向萍琪,粉红色小马摇了摇头;问瑞瑞,她也没能抽到;再问云宝,她似乎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她也摇了摇头;阿杰则是用名字遮住脸。暮暮看看我,我也摇摇头,紫色天角兽也摇了摇头——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嗯……是我。”小蝶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其实我觉得,除非遇上动物,不然这样的冒险,小蝶是很难坚持到底的。长途跋涉,再加上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病菌……留在小马镇总要比去冒险安全些。我走向小蝶,给了她一个临别前的拥抱。 “照顾好斯派克。”我说。 “我会的,银星。”米黄色飞马送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 如果说极北之巅是我们的目的地,那水晶帝国就是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需要驻足的大本营。这座曾经在风雪中屹立千年的帝国,一定有许多秘密等待我们去发现,比如说,一张标明极北之巅的位置的地图。也不知道,水晶帝国有没有出现疫情。 下车时,我们受到的礼遇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两排全身闪亮的卫兵吹着号角,像迎接远方的客人那样欢迎我们的到来。不仅如此,暮暮的哥哥——银甲闪闪和韵律公主也站在列车面前欢迎我们,他们还飘着一个独角兽宝宝——我听暮暮说韵律公主之前怀孕了,那这个小家伙,应该就是他们的孩子了吧。小独角兽有雪白的身体,还有漂亮的浅紫色鬃毛,和她的爸爸妈妈都有相像的地方。 “这,这……”我更好奇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难道是露娜公主? “银甲,韵律?!”可能相比我,暮暮才是更惊讶的那个,“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没等她说完,银甲闪闪便用蹄子按住她的嘴,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还用你说?我们就是知道。”银甲俏皮地对她的妹妹说。 “是露娜公主写信告诉我们,你们要去极北之巅,需要途径这里的。”韵律公主向我们解释道,“起初我们以为你们会先去其他的地方,没想到这次猜中了。”说话的时候,公主怀里的独角兽宝宝一直伸着蹄子,想要去抓我的鬃毛。韵律公主一看见,就用魔法把她的蹄子重新裹进襁褓里,“不行哦,雪儿。这些大姐姐们可是有事在身,没时间陪你玩的。” “雪儿?是她的名字吗?”我不是暮暮家的一员,本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但是出于好奇,再加上她实在是可爱,我还是没忍住。 “嗯,”公主点点头,“她叫凝心雪儿,是不是很可爱呢?”小独角兽睁开眼,紫色的大眼睛真是讨马喜欢。再加上小马宝宝特有的微笑,我顿时被她迷住了。 “好了,有什么事,到宫殿里再说。”银甲催促我们。确实,火车站的小马很多,这里可不是什么说机密事情的地方。在卫兵们的一路护送下,我们又一次进了宫殿。上次我来这里,都不记着是什么时候了呢……有好几年没来过了吧? 会议室内,银甲吩咐仆人为我们上了茶点。大家围坐成一圈,中间的桌子上则放着到极北之巅的地图。因为银甲对这里十分熟悉,所以他决定为我们解说一下: “我查阅过其他文献,那书里提到的极北之巅,指的就是水晶帝国背后的那座高山。因为帝国独特的地理位置,再加上水晶之心的魔力,让这匹土地可以免受暴风雪的侵袭,但后山不一样。那里常年风雪肆虐,爬山时一定要快,找到千年雪滴花就赶快回来,而且去的小马越多越好。”听完银甲的忠告,我想我有必要重新审视这次冒险的危险程度。 “那我们不能一路攀登到山顶吗?”我问。 “不能,”他直接否决了我的想法,“首先,雪滴花并不会长在山顶;其次,为什么说不能到山顶,是因为除了暴风雪,山峰也十分陡峭,积雪后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需要有小马留在小马,以平衡重量。”这么说来,适合去取这千年雪滴花的,好像只能是我。 “不过,我可以把你们带到极北之巅的山脚下。”银甲又说。我想他的这份帮助,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我和暮暮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建议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银甲转头问暮暮。 “越早越好,”我说,“疫情可能蔓延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的话,”银甲说,“现在就动身,怎么样?”他飘起杯子,一口气饮尽杯中的茶,“我会在水晶之心那里等你们。”没等他离开,韵律公主就叫住了他。 “一定要平安回来。”天角兽飘着凝心雪儿说。银甲闪闪给她一个微笑,然后出去了。谈话告一段落,不过朋友们对如何摘花还是有些许异议。 “所以,小蝶不在,谁去上面摘花呢?”云宝问道,“如果可以飞的话,恐怕我们早就已经拿到雪滴花了。”只是可惜,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如果”的情况。 “我去吧,”我自告奋勇,“我的体重不算很重,这样你们抬我上去的时候还能轻松一些。”听了我的想法,朋友们都点了点头,就剩下暮暮还没表态了。 “你觉得呢,暮暮?”我问紫色天角兽。要是放在以前,暮暮肯定会认为是她搞砸了一切,想要想尽办法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是这一次,瘟疫几乎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既然我从老师那里得到了解药,我就有责任让大家,乃至整个小马镇,甚至全小马国的小马都团结一心,努力战胜瘟疫。 “嗯……好吧,”思索许久,暮暮终于开口了。她站起身说,“我们准备出发吧,哥哥还在水晶之心那里等着我们呢。”离开会议室时,我们每匹小马都与韵律公主道别。我是最后一个走的,不仅和韵律公主道了别,还特意和小宝宝道了别。她仍然笑着,伸出蹄子,好像想让我抱抱她。 “祝你们好运,银星。”临走前,韵律公主祝福我们。 “这里就是山脚了!”银甲闪闪一边顶着肆虐的狂风,一边大声告诉我们,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被我们听到,“爬上这块峭壁,两块巨石的中间就有一小片地方,那上面长满了雪滴花。”但是从银甲闪闪的话中,我没有“千年”两个字。毕竟,千年雪滴花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我觉得它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些雪滴花中。我看着那块巨石,它似乎已经被这里的风雪刻蚀了数千年。巨石的表面很光滑,上面还有些许规则的纹理。我用蹄子摸了一下石块,很滑,再加上也没带凿子一类的工具,我只好放弃在石块上开辟道路的想法。 那怎么上去呢?受风雪影响,我和暮暮无法集中精力使用魔法。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个方案——用堆草垛的方式,把最轻的我一层层地摞到最高处,直到可以看到雪滴花。“我们先搭一个‘平台’。”我一边说,一边指挥大家找到自己的位置。阿杰,云宝和银甲闪闪在最下面,瑞瑞和萍琪踩在他们的背上,暮暮则一边飞,一边用浮空术飘着第二层的两匹小马,还要顶着猛烈的风雪;至于我,暮暮把魔力化成像丝线一样的物质,紫色天角兽将它拴在我的角上,而我点亮自己的角,使两股魔力融合,形成像绳梯一样的结构,然后一点点地向上爬。到了大概离地两三米的地方,我看到一块陡峭的岩石,上面长着许多白色的小花,那应该就是雪滴花了。花丛中间的一朵花最特别,其他的花都是白色,只有它是天蓝色,还向外散发着魔力。我本想再向左一点,但下面剧烈的晃动让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不要再动了,银星!”暮暮替下面的小马传话,“他们快支撑不住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迅速地将魔力包裹在那朵千年雪滴花上,几乎就在一瞬间,我感觉到下面的朋友们纷纷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支撑的我也坠落下来,但我仍没有熄灭自己的角——现在,全小马国都需要它。 “银星,银星!”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水晶帝国温暖舒适的客房里。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昏昏沉沉的头和疲惫的四蹄让我无力起身。 “你终于醒过来了!”暮暮一把抱住我,喜极而泣,“你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啊……”什么 两天?!不不不,这下不好了!那古籍上说过,病情会日益加重的。这么说来……斯派克,小蝶!他们都还好吗?想到这些,我更想起来了,暮暮却强行用魔力将我按在床上。 “我很抱歉,银星,但你必须休息,”说话时,暮暮仍然用她的魔力罩着我,“这是韵律公主吩咐的。之前你从峭壁上摔下来失去了意识,现在最好还是先休息一天。其他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本来还想反抗,但是暮暮的口气听上去不像是劝诫,更像是忠告。看着她离开,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着梳妆台周围的水晶装饰的漂亮纹理。 我向来是不喜欢清闲的。或许在很累的时候,我会沏好一杯茶,独自品酌几杯,然后闭上眼小憩一会儿,可即便如此,满脑袋里还是各种各样看过的书的内容。换句话说,我的思维好像从来没有放松过。我也想啊,但是那是满是书香和文字的世界更令我神往:当你畅游期间,彻底将自己的情感融入一本书,读完它时你或许会义愤填膺,或许会泪流不止,但一定会收益颇丰。我常常是这样,有时读过一本书,甚至书页已经被打湿都浑然不知。 只是现在,我“彻底”地放松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冒险途中遭遇的意外,让我的心情得以平静一会儿。是我操之过急了吗?还是我担心过度了?或许斯派克和其他小马的病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努力安慰自己。 “还是快点恢复吧……”我合上双眼,独自进入梦乡。 “银星,帮帮我!”本以为梦里会出现星夜或是草地这样的情景,没想到出现的却是哀嚎着的斯派克,小龙身上的斑点越来越多了,不仅如此,他看上去也越来越虚弱了,“帮帮我,银星!我,我……我好痛苦……”“好痛苦”三个字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着,这不免让我开始担心斯派克。他是只龙,没错。但是这种病不只有小马会感染,龙也可以,我和朋友们的宠物也可以。但是他的身上是有魔力的,所以如果不及时就他,我们以后就要在墓地相见了。可是,这场景只是出现在梦里,应该不是真的吧…… 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忽然出现了小蝶的身影。米黄色飞马看上去十分憔悴,她看上去也像得了重病一样。她将一张羊皮纸按在桌子上,用嘴颤颤巍巍地叼起笔,费力地写道:“亲爱的银星,斯派克的病症更严重了。不仅如此,我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我想你们,你们一定要快些回来啊……”这些场景看得我心痛。虽然想要尽早回去,想要拯救大家,现在却只能屈身在这梦境中…… “消失吧,噩梦!”一个靛蓝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梦中的我的面前。是露娜公主!她是来像面对其他小马的梦境那样,前来为我驱除梦魇的吗?看到她,我兴奋地简直说不出话来。 “您终于来了!”我高兴地说,“我——”可没等我开口,靛蓝色天角兽却示意我先不要说了。 “或许你觉得这是噩梦,”露娜公主解释,“但实际上,你看到的那些事情现在正在发生着。姐姐知道自己患了病,特意嘱咐我在梦境中告诉你,时间紧迫,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所有的药材,拯救小马国。”我也想,但是现在……我是在梦中啊。现实中的我早就已经入睡了。 “那,我该如何唤醒现在的自己呢?”我追问露娜公主,“为了摘千年雪滴花,我……”她摆了摆蹄子,示意我这些她都知道。 “时间紧迫,让我来帮你。”她点亮自己的角。靛青色的光芒将我一点点包裹,感觉十分温暖。我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这种力量。是来自月光的馈赠,是来自月亮的祝福……我忽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头也不痛了,四蹄也可以下地行走行走了。 “谢谢你,露娜公主。”我在心里默念。现在,我们要南下,去寻找碧海天泉。 当朋友们看着我推开门走入会议室时,她们(包括银甲闪闪和韵律公主)的脸上写满了诧异。暮暮甚至还特意摸了我的额头,想知道我是不是发烧太严重,或是已经被细菌感染了。而我的表现告诉他们,我现在很正常。 “银星,你的身体……”韵律公主劝我,“你现在才刚刚恢复,休息两天再动身吧。”看来,暮暮已经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了。根据记载,密林中可能弥漫着那种细菌,为了避免我们的过度减员,我们只能选择先南下。另外,海岸城也是我比较熟悉的地方。 “时间紧急,”这时我感觉自己就是暮暮的翻版,“再加上从这里到海岸城路途遥远,我可以在路上休息。”银甲闪闪听完我的解释,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谢谢你们的帮助,但我们现在应该告辞了,”我对银甲说,“小马国需要我们。”暮暮曾经告诉我,她哥哥成为水晶帝国的统治者之前,他可是小马国的皇家卫队长,我想他一定了解现在这种处境。果然,像是对待即将远征的士兵一样,他只是说了一句:“保重。”这一次,没有和暮暮的拥抱,更多的则是对我们的一种期待。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太生硬了……这只能怪我自己啊,没有和暮暮或是斯派克多来几次水晶帝国…… “不需要地图吗?”回小马镇的路上,云宝在半空中问我。需要,当然需要,只是不像在其他地方那么依赖地图。因为中心城瘟疫的严重性,我和暮暮临时改变计划,选择先回小马镇看看小蝶和斯派克。露娜公主在梦中告诉我,他们的情况似乎不是十分乐观。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萍琪的大哈欠引起了我们的警惕。“啊~我感觉现在困极了,”她抱怨道,“我现在真想好好睡一觉……”话音未落,她已经打上呼噜,缩作一团睡着了。我轻轻用魔法飘起她的尾巴和鬃毛,想找到萍琪感染的证据。本以为会是在头顶,我却在粉色小马的腰上找到了一个黄绿色斑点——这意味着,又要有两匹小马要离开我们了。 “我和瑞瑞留下,你们接着去南方寻找什么泉水吧,”一下车,阿杰就主动背起疲倦的萍琪说,“小马国需要你们。”是啊,小马国需要我们,可我反倒觉得,这瘟疫让我们之间的情谊似乎疏远了一些。若不是担心被感染,我想云宝也会主动留下的。 “加油啊银星,”瑞瑞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堡,鼓励我们道,“不只是朋友们和斯派克,整个小马国现在都需要你们。”我,暮暮,还有云宝,我们将会是小马国最后的希望。 “等着吧,”云宝依旧不改她爱炫耀的本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把解药带回来!”希望一切能按照她的想法顺利进行吧,毕竟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我们呼吸的这些空气中也已经有凋零细菌的孢子了。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的病症,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被消灭,那小马国将会遭遇一场灭顶之灾。 踏上第二趟列车,我的心情可就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海岸城靠海,但确切地说,它只是在中心城和小马镇的东南方。想要前往更南端,海岸城是唯一的中转站。 “这里看上去很热闹啊,”云宝一边说,一边在四周飞来飞去,“想不到小马国的南边也有这么美的地方!”一向不太关注自然环境的云宝居然也这么细心了,看来海岸城还真是魅力无限啊。在许多资料中,海岸城都是作为一个富庶的小镇存在的。它或许不像小马镇那样广为马知,但这里的小马安居乐业,生活很是和谐。 “海藻,今天早上刚捞上来的海藻!”火车站离海岸城的市场很近,差不多下车后走了不到百步路,就已经能听到小马们的叫卖声。长途奔波实在是太累了,我打算就在这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 不过不知怎么的,走在海产品市场的小路上,周围的小马们,无论是过路的还是店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可能是因为瘟疫的事吧,记得以前来这里时,小马们可都是很热情的……正走着,可能是我分心了,竟然一不留神撞到了另一匹小马的身上。 “对,对不起……”我刚要道歉,对方却用魔法先把我飘了起来。一抬头,居然是—— “经纬?” “银星?!”她脸上的表情比我更诧异,“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有你身后——”看到暮暮两侧的翅膀,她忽然低下头,像面对塞拉斯蒂娅公主那样给她行礼。周围的小马见了,也连忙效仿。说实话,那场景真的是……有些可笑。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呢,”经纬将我们请进她的家中,为我们斟茶,“自从在学院和你分别,差不多也有十多年了吧。”她看上去仍然很精神,而且比之前更有气质了,“完成学业后,我因为工作原因来到这里,后来就在这里定居。你呢?”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没等我开口,不见外的云宝便心直口快地把我现在的境况说了出来:“现在银星可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得意门生呢!”我狠狠地拽了云宝的尾巴,示意她不必这么张扬。明明很温馨的一次重逢,却把我弄得又气又羞。经纬只是笑笑,又继续问道: “我知道公主一直很器重你。所以……你这次来海岸城,是什么目的呢?” “现在小马国瘟疫横行,”我如实回答,“而解药的其中一种就在小马国的南边。而海岸城,是前往更南端的跳板。”经纬忽然不说话了,她低下头,连续喝了好几口茶。 “你说的是碧海天泉吧?”经纬问。 “你怎么知道——” “我是学地理的啊,你忘了吗?”她略带调皮地说,“那可是个旅游胜地。不仅如此,碧海天泉还以其纯净的水质而闻名天下。只不过——”她忽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只不过,因为这场瘟疫,几乎没有小马敢前往那里了。”难道说,海岸城也发现了感染瘟疫的症状吗? “怎么会没有小马呢?”这次发问的是暮暮,“难道是碧海天泉已经被污染了吗?”她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如果碧海天泉受到了污染,那解药岂不是…… “不是,”经纬解释,“只是这一路上要穿过一片密林。而在那片密林中,据说有小马发现了那种病菌。”她说的或许就是薄雾森林了。那本禁书上说,到了薄雾森林,千万不要使用魔法,据说那里的很多生物都是有魔法的,而且比无尽森林更加阴森……想想就害怕。 “那,你有什么打算,银星?”暮暮放下茶杯问我,“是先到薄雾森林,还是碧海天泉?”紫色天角兽一开口,着实把经纬吓了一跳。 “什……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你们真的要去碧海天泉,还要去薄雾森林?!你们是不是疯了!”好吧,或许她还没明白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奉劝你们,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我相信她这么说绝不是空穴来风,但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自从有小马从薄雾森林回来,海岸城里就再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许多小马无意间就感染了,而他们自己还浑然不知。不仅如此,这病菌几乎是隔一天发作一次,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但其实没有。那些细菌只是扩散到你周围环境的空气中。它们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会主动选择目标感染,让你全身都是黄绿色的斑点。它还会抽干你体内的养分,最后让你痛苦但死去。差不多两三天前,第一个患者刚刚死去,中间也只不过间隔了两周而已。”等等,两周?!距离斯派克他们感染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塞拉斯蒂娅公主和斯派克还有朋友们就都会—— “你明知道这种细菌发病这么快,为什么还要组织我们?”云宝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生气瞪着经纬,“我们是来拯救小马国的。拯救!我们必须踏上这场旅程,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可能会在路上倒下,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的小马痛苦地死去!”她的这番话顿时让我全身充满了力量,心中也充满了希望,不愧是与彩虹相伴的小马!传说雨过天晴,彩虹就会出现,带给小马们色彩与希望,就像那绚丽夺目的彩虹音爆一样。 “那好吧,”经纬做出了让步,但她忽然伸出一只蹄子指向我,“你们两个可以走了。但是她,必须留在这里。”云宝才不接受这么不公平的条件,她正打算冲上去和经纬理论一番,但被暮暮用魔法飘了起来,示意她不要动武。 “为什么你偏要留下银星,而不是我们三个中的任意一个?”暮暮质问她,而经纬的理由也很简单。“我认识银星,”她说,“曾经她受到其他小马的欺凌,是我为她站出来说话;当我因为无法承受其他小马的非议而被迫离开魔法学院时,只有她对我说过安慰的话。”她又把头面向我,“求你了,银星,不要去那两个地方,好吗?在海岸城这几年,我一直都十分孤单。我也想有个伙伴……”很抱歉,经纬。但是,我不能为了你我间的私情而延误拯救小马国的时机。 “你会有一个伙伴的,”我朝着暮暮和云宝所在的方向退了几步,“但是对不起,经纬。我必须站在我的朋友们这一边。她们需要我,小马国也需要我,希望你能理解。”经纬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我是刚才的话,伤到了她的心。没有其他的话语,我们不辞而别,直奔火车站。 上了火车,我忽然觉得很难过。我不希望和经纬断绝关系,可是我确实不支持她的选择。塞拉斯蒂娅公主特意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可是,总感觉自己欠经纬一个道歉。坐在对面的云宝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特意问道:“还在惦记刚才的事情吗?”我点了点头。 “听着,银星,”彩虹鬃毛的飞马告诉我,“有些时候,你一定要坚定自己的选择。对现在来说,拯救小马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和经纬似乎也只是一面之交,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尽快忘记她就好。”我应了一声,抬起头回给她一个微笑。 “银星,”暮暮问我,“是先去薄雾森林,还是碧海天泉?”我更倾向于后者,不过既然要路过薄雾森林,还是先去薄雾森林好了。 “薄雾森林,”我深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没有自由仙草,即使有泉水也毫无用处。”不入森林,焉得仙草,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试一试,老师和朋友们还在等着我呢。 “但是一定要小心,”我继续说道,“禁书上说,进入薄雾森林后不能使用魔法。据说那里面有许多有魔力的生物,我们的魔法可能会激怒它们。”哦,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没有魔法,就意味着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禁止使用,就像暮暮以前在无序的迷宫里团团转却不能用魔法一样。那样的话,云宝就是我们唯一可以信赖的小马。彩虹鬃毛的飞马似乎也察觉到了,因为我的话音刚落,我和紫色天角兽看她的眼神就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她似乎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个时候,我的魔法信箱里忽然多了一封回信。我曾嘱咐过小蝶,等斯派克身体好转(其实就是偶数日感染症状减退,可以给我们传信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给我回信。差不多有好几天没收到回信了,距离阿杰和瑞瑞回小马镇也快过去两天了,希望这次的信里能有些好消息。 “亲爱的银星,”我直接读道,“很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回信。斯派克病得很严重,他现在只能卧床休息,喷出的火焰也越来越弱了。不只是他,这几天我也经常有头晕的症状。我想现在,我也算是一个被感染者了吧……” “图书馆里又多了新伙伴,萍琪,阿杰和瑞瑞。阿杰和瑞瑞还好,萍琪的情况似乎也开始不太乐观。她总是觉得自己的精力不足,有时候只活跃了一两个小时就会有困意。听你说斯派克刚感染时也是这样,会不会她的症状要稍微严重些啊……” “最后,因为斯派克已经不能喷出足够的火焰来送信了,所以,这封就当作是我的最后一封信吧。你的朋友,小蝶。”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紧急了。我一边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小龙和其他的朋友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不同的小马对这种病菌的耐受能力肯定是不同的),一边又要为自由仙草的位置而犯愁。偌大的林子,没有个几小时肯定是不行的。 抬头看暮暮,她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再看云宝,她似乎比刚才更烦躁了。彩虹鬃毛的飞马又不耐烦地坐了不到半分钟,她的喉咙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抱怨声:“我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啊,这火车就不能快点把我们带到那森林吗!”直到她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开来,我才意识到一件事——这车上除了开车的小马,就只有我们三个旅客。 火车突然“吱呀”一声停下了。“薄雾镇到了,祝你们旅途愉快。”仅有的一位乘务员对我们说。云宝不怀好意地瞪了她一眼,愤愤地下了车。既然这里是前往那密林的其中一站,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当地的小马,这森林里面的情况大致是怎样的。越快越好,因为我发现自己只有七天半左右的时间来完成拯救小马国的重任。这远比我预料的还要难。 薄雾镇果然镇如其名。这里的一切好像都被薄雾笼罩一样,无论是房屋,树木,还是小马们,看上去都是雾蒙蒙的,总觉得看不清。就连我身边的云宝和暮暮,一转头都看不清她们的身子。这里雾气很重,但我对此毫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有没有小马肯帮助我们。也许我们刚刚踏入森林,就已经被充斥着凋零细菌的雾气包围了呢。 只不过,这里的每一户小马都是门窗紧闭。“你好,请问有小马在里面吗?”我来到一扇门前敲了几下,没有回应。里面应该是有小马,他们可能只是怕被细菌感染才不肯招待我们的吧。我没有放弃,又来到另一间屋子的门前。刚敲了三下,门开了,但是我却被突然拽进了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我只能听到外面暮暮和云宝的呼喊声。不多时,她们两个也被抓了进来。 “暮暮,云宝?”我没等我点亮自己的角,暮暮的角上已经先绽放出紫色的微弱光芒,足够把我们三个都找到。“这是哪里?”暮暮满脸惊愕地问我。但我还没等开口,黑暗中越来越近的蹄声却让我们不寒而栗。难道,旅程就要到此结束了吗?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为首的是匹差不多和史密夫婆婆一样老的雌驹,她的声音也像婆婆那样略带点执拗。跟在她身后的,应该是她的两匹孙辈的小马——一匹深绿色的雄驹和一匹通体粉红色(但是不像萍琪那么红)的雌驹,她们站得比老婆婆靠后一些,感觉像是婆婆特意派来监视我们的。 “我们并无恶意,”我努力解释道,“我们此行,只是为了这旁边森林中的自由仙草……”婆婆的气好像消退了一点,她摸着黑点亮几盏灯,把屋子里照得十分明亮。这时我才开始注意这间屋子:四周并没有什么装饰,有的只是共用的桌子和几只板凳,而我们几个只是挤在这房子的一角。很朴素的小屋。 “起来吧。”老婆婆一边示意我们到桌旁坐下,然后仿佛两个孩子却拿茶,似乎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事情。接过递上来的茶,我啜了一口,很苦,这才是薄雾森林应有的样子。据说这里的一些草木,最适合用来泡略带苦味的清茶了。在暮暮和云宝都被这茶苦得直想吐舌头时,只有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这些,老婆婆都看在眼里。 “这仙草可是有魔力的,”老婆婆的语调仍然很奇怪,但是她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只是当她的目光转向暮暮和云宝时,她还是会刻意加重声音,似乎是表达对她们嫌弃茶水的不满,“你们不能在森林中使用魔力,因为这森林里有一种生物 对魔力特别敏感,越是强大的魔力,越容易吸引它们的注意。”说到魔力,我第一想到的是暮暮。作为魔法精华的持有者,她的魔力肯定是无边无际的。如果她(或者我)使用了魔法,那这些生物一定会聚集在她的身旁。 “仙草很好找,”婆婆接着说道,“你们中有两匹是独角兽,对你们来说,只要能感应到魔力的位置,你们就能找到它。但是,这仙草如果没有魔力的加持,是无法被摘取的。”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要想摘到仙草,我和暮暮必须同时释放魔力。我负责摘,她负责吸引注意力。云宝听了这个说法,不禁皱了皱眉。 “如果在那林子里既不能使用魔力,又必须用魔法摘取仙草,这怎么可能?!”我想说,这次云宝有些操之过急了。她的话刚出口,婆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似乎不喜欢脾气急躁的小马。“孩子们,送客!”雌驹和雄驹一起走上前,一起将云宝请出了小屋,她只能在外面等我们了。老婆婆看了我们一眼,锐利的目光好像在问,还有哪匹小马想出去?我和暮暮都没有再出声。毕竟是来请求人家,当面顶撞绝对是不礼貌的。 “这……这可能就需要你们其中一位做出些牺牲了。”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和紫色天角兽也被一齐请出了房子。我想老婆婆已经把她能(或者是她想)告诉我们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去做。但我隐隐有点担心,这次可能不会像以前那么顺利…… “这老婆婆脾气好差啊,”云宝嘀咕道,“居然这么快就把我们诚恳的请求拒之门外。”暮暮也有点疑惑,但是我却知道原因。“或许是因为你们喝茶时吐舌头导致的,”我看着彩虹鬃毛的飞马和紫色天角兽说,“我细细地品了品茶水,并不像你们想象得那样难喝。但你们当着婆婆的面这样,很显然是不尊重她。”换言之,她们欠老婆婆一个道歉。 “只是……”我有些担心地说,“可能我们道了歉,她也不会重新接纳我们。”这不是主观臆断,因为谈话期间,她几乎一直都是在皱着眉。 “那……我们还需要道歉吗?”云宝问道,我的回答是当然肯定的。但是,进屋道歉就不必了,我们还要着急进入薄雾森林呢。“对不起,老婆婆,”暮暮和云宝诚恳地站在门前说道,“很抱歉我们没能好好喝茶,让您生气了。我们急于动身,在此匆忙致歉,还望原谅……”道过歉,我们朝着薄雾森林的入口走去。想要救小马们,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请留步。”一回头,竟是那匹粉红色的雌驹,“奶奶希望你们能重新邀请你们到家中做客。”似乎我们的道歉打动了老婆婆,她也领会到了我们的诚意。这对我们即将开始的探险可是件好事。 仍旧是几杯热茶,仍然是那张刚才招待我们的木桌,只是婆婆的脸上多了微笑。我注意到她的可爱标志是一棵不知名的草药,或许她就是匹以采药为生的小马吧。 “你们进了森林,一定要小心里面的岔路,”老婆婆的经验是我们现在急需的,“这些岔路里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一旦走错路,想要出来就很难了。这森林毗邻薄雾镇,里面的雾气更重。”我用魔法变出一张羊皮纸和一只羽毛笔,把婆婆说到的所有细节都记了下来。婆婆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匹粉红色的雌驹又为她斟上一杯。 “婆婆以前可是远近闻名的医生,”她十分自豪地说,“虽然年纪大了,但她还能记住许多种药材的名字呢。”我,云宝和暮暮都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带着慈祥笑容的老奶奶,而她却只是笑了笑。 “那些都是往事,就不要提啦,”她摆了摆蹄子说,“我已经把我所能告诉你们的都说了,能不能找到自由仙草,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去吧,孩子们。”嗯,为了斯派克,为了老师,为了正遭受瘟疫的小马国,是时候出发了。 林间的雾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现在是春末夏初,正是东方潮湿的时候。此外,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周围的空气既阴冷,又潮湿,走了不过十几分钟的路,就明显感觉全身已经被寒气侵透……即使是有一身可以御寒的皮毛,也不免会觉得冷。 “这里好冷,”暮暮呼出的水蒸气都有少许变成了雾珠,“我们需要想个办法暖和一下,然后想想办法。”我和云宝也同意。彩虹鬃毛的飞马这一次没有飞,一是因为雾气很重,二是因为林间的树木很多,她没有太大飞行的余地。 “真是个窄地方!”她忍不住抱怨道。 想要取暖,就要想办法生火。如果阿杰在的话,她一定会用树枝和石块来点火。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么潮湿的环境,摩擦石块是不可能升起火的。为了取暖,我们不得已将禁书上的忠告抛到脑后。紫色天角兽将云宝收集的树枝像堆篝火那样堆叠在一起,然后点亮她的角,一团火焰几乎在一瞬间就蹿了出来。虽然喜悦,但我更想知道,使用魔法的后果会是什么,这周围可不像有凋零细菌的样子。 “也不知那书上说的是不是真的,”一边烤火,云宝一边抱怨,“总觉得那只是个传说,就和白胡子星璇一样,只是个传说罢了。”她的话我可不怎么赞同,既然白胡子星璇可以留下典籍,那和他同一时代且在医学界同样伟大的草甸清溪,为什么不可以是真实存在的呢? “当然是真的,”我反驳道,“不然,为什么我能在禁书区里找到解药?” “但是我们已经步入森林的深处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云宝似乎一直在压制她的负面情绪,毕竟这一路我们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劳而无功地回去,“我们不能在这树林里耽误时间!难道你就不担心斯派克吗?!想想他那痛苦的样子,而我们呢?只是在这里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或许云宝现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看到暮暮也要安抚她的样子,但是和我想的相反,她们把争吵变得更激烈了: “没有哪件事是毫无意义的,”暮暮说,“或许现在没有意义,但绝对不等于以后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先去碧海天泉,斯派克他们就很有可能救不了。” “口口声声说着斯派克,斯派克,你们却一封信也没回过!”云宝!啊,或许我应该让阿杰来,这样就不用考虑分歧这种事了…… “如果斯派克还能传信,我们又怎么会不询问他的情况?!”暮暮也生气了,“他也是我们的一员,我是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哼,这就是你‘管’了的结果?” “云宝,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看你也差不多!” …… 我想说,够了。偌大的林子里,只有她们的争吵声在空隙间回荡,偶尔惊动几只鸟儿,它们便四散飞离。如果继续争吵下去,全小马国都会被凋零细菌占领,就再也不会有活着的生物了……我用魔法先同时封住她们的嘴,又把吵得不可开交的她们用魔法强行分开。 “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而来。”多说无益,让她们重新想起我们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想了一会儿,她们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耳朵。 “对不起,云宝,我应该更冷静一些的。”暮暮向云宝道歉。 “我也是,”彩虹鬃毛的飞马说,“我不应该那么急躁的。”既然矛盾化解了,我们也应该重新专注自由仙草的问题了。这种草既然需要两种不同的魔力,那我和暮暮一定要试一试。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它在什么地方。 天色渐暗,看来我们不得不在这潮湿的树林里过上一夜了。这可不是装备齐全的露营,我们只能靠在篝火旁的石块上休息。与此同时,我的腹部忽然感到一阵空虚,看来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了。好像过去的一整天,我只吃了一点东西,还是在火车上吃的。现在,忽然涌上饥饿感让我感觉有点头晕,一定是因为太久没进食了。 “银星,你怎么了?”看到我满脸的疲态,紫色天角兽看着我说。虽然累,但思维还是很活跃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我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解救小马国和斯派克。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再加上我们一直在奔波,也确实应该休整一下了。”我低下头,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下。我听到暮暮的叹息声,或许在朋友们中,她是最了解我的难处的:过去的一周里,我到无尽森林向泽科拉询问了凋零细菌的解药的事,又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到中心城去询问老师和露娜公主,再到水晶帝国全力采摘千年雪滴花导致昏迷不醒,如今又在薄雾森林中苦苦寻觅自由仙草,可能在她的眼中,除去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好像就没有休息过。 “我想她说得没错,”云宝附和,“我现在就特别想回我云中小屋的床上,好好睡上三天三夜……”可能是因为我睡熟了,所以才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吧。虽然想睡,但我总觉得睡得不安心。斯派克,小蝶,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名字却也感染了这种细菌的小马,他们还都在等待着我们的解药呢。而我们,我们却不得不因为身体的极度疲劳而进行休整…… 听说小马们十分疲倦的时候,是不会做梦的,但是一闭上眼再睁开,我又一次见到了露娜公主,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想见的地方是在星光长廊——那个我找到团结之元,暮暮成为公主的地方。“露娜公主?”我吃惊地看着靛蓝色天角兽走到我面前,“这一次,我——” “很抱歉,银星,”露娜公主心情沉重地对我说,“但是这个,我必须让你看看。”她忽然将我领到一大堆门前,似乎门后就是不同的小马们的梦境。但是露娜公主没有打开其中的任意一扇,而是在无数的大门中找到一个隧道一样的黑色椭圆形缺口。“跟我来吧。”她指引我道,“你一定要看一看这个。”黑色,或许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没有多想,紧跟着靛蓝色天角兽进入了那个“梦境”——也不知那后面是“梦境”还是“现实”。 穿过隧道,我竟然出现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面前的病床上躺着一匹小马,她戴着呼吸罩,合着双眼,却不见胸口有起伏的迹象。再看身旁的设备,上面显示她的心跳很微弱。她的脸上有许多黄绿色的斑点,看来也是感染了凋零细菌。但是为什么,她感染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却会有比斯派克严重得多的症状?我想要伸出蹄子摸她一下,却什么也摸不到——因为这是我在梦境中看到的,即便确有真事,我也不可能参与其中。 “医生,我妈妈她——”十分突然地,病房的门开了,一匹小马驹和她的爸爸同医生一起进来。医生看了一眼仪器上波形,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马驹抓住医生的大褂,焦急地问道:“医生医生!妈妈她还能醒过来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我十分心痛。身后,她的爸爸已经在悄悄抹着眼泪,但是她依然不肯放弃,即使医生曾经和她说过,她的妈妈可能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可是,还有希望,不是吗?”每次被医生拒绝,她似乎都会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这一次,医生却迟迟没有离开。因为他注意到,病床上的小马的心跳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慢了。起初还有几下波动,但是幅度一次比一次小,最后则是一声永无止境的,刺耳的声音。是的,她走了,被病魔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医生像过去一样,熟练地摘下患者戴着的呼吸面罩,取下吊瓶,在护士的协助下,轻轻为患者盖住头部。 “对不起,小家伙,”他略带遗憾地说,“你的妈妈,不会再醒来了。”像一阵劲风吹灭了蜡烛的余焰,小马驹像疯了一样扑到床前,在护士,医生和她爸爸的注视下,伏在她妈妈的遗体上,嚎啕大哭“妈妈,妈妈!”空气仿佛凝固了,静谧的医务室里只能听到些许细微的喘息声和小马驹哭号的声音。和一般小马驹吵闹时的声音不同,这声音听得让我心碎。她还只是匹小马驹,却早早失去了妈妈……我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或许这就是露娜公主想要告诉我的,我们必须加快前进的脚步,因为已经有小马开始因为瘟疫死去了。 “还需要我向你解释一遍吗?”靛蓝色天角兽知道我比较敏感,但估计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擦干眼泪,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提醒,露娜公主。”我强压着泪水说。公主点点头,悄声离开了。等我睁开眼,暮暮和云宝全都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为什么都是一副满脸担忧的样子看着我?”我疑惑地问她们。刚刚坐起身,暮暮便一把将我抱住。“你可算醒了!”暮暮紧紧地搂着我说,“真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我们看到你一直在流泪,担心死我们了!”我伸出蹄子摸摸脸颊,果然是湿湿的。 “没事就好,”云宝长舒一口气,“不过现在谁能想想,该怎么找到自由仙草?”既然它长在这遍布魔力的薄雾森林中,就一定要用魔力来寻找它。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根据露娜公主告诉我的信息,我想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了。我给暮暮一个眼色,紫色天角兽心领神会,马上点亮她的角。我也点亮自己的角,一紫一蓝,两道光晕交接在一起,共同向头顶射出一道光束,然后四散成无数的光点。这道光可以把所有与魔力有关的草药都打上标记,只要遇到它们,上面附着的光点就会发光。 “继续前进!”云宝斗志昂扬地说,“这一次,仙草一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话虽如此,但我可不这么觉得。这法术标记的可不只是自由仙草,虽然书上有些记载,但谁又能知道,它还有没有其它的特性。草甸清溪是匹陆马,就算她发现这种草药是有魔力的,和魔法有关的那一部分她也无法研究。 根据记载,自由仙草有一种特殊的芳香,但是只有在森林中十分干燥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来——这对我们一点帮助也没有,这森林里现在可是潮湿的很。除此之外,只有外界对它施加足够的魔力,它才会褪去绿色的伪装,露出它金色的本貌。就凭刚才的光点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我想我们还需要继续释放魔力,更多的魔力。 再一次地,我点亮自己的角,重新和暮暮的角交叉在一起。这一次,我们没有像刚才那样大范围地扩散魔力,而是用彼此结合的魔力一边前进,一边对周围的植物进行“扫荡”,这样才有可能找到仙草。大概走了几百米,我忽然注意到前面有一棵发光的小草,它上面的光点数量相当多,可能它就是我们要找的仙草。我屏住呼吸,在角上凝聚比之前还要多的魔力,一次性全部向它射去。那小草非但没有被击飞,反而将我的魔力全部吸收。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已经一点点褪去了深绿色的伪装,露出金色的本貌。 “这,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仙草?”云宝似乎有点失望,“还以为会有什么敌人需要我们打败呢。”嗯,这场瘟疫不就是我们的敌人嘛…… “至少我们很幸运,”暮暮将仙草装入鞍包里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话音未落,只听见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这不免让我们警觉起来。会是其他小马吗?我觉得不太可能。很可能会是这森林里的某种生物发现我们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无数黄绿色的斑点忽然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是凋零细菌!”我和暮暮异口同声道。来不及从树林中撤离,暮暮便迅速用魔力形成一个防护罩,将我和云宝包在里面。“快,银星,想想办法!”暮暮催促我,“这些细菌好像可以蚕食魔力,我们要赶快出去才行!”情况危急,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计划了,只好让角上重新泛起天蓝色的光芒,强行使用瞬移术将我们三个一起传送出这森林。 奈何我千想万想,也不曾想到我们会被传送回小马镇的图书馆里。熟悉的书架,熟悉的布局,不同的是朋友们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瑞瑞和阿杰正靠在一个书架旁,她们身上的黄绿色斑点已经有了很多;萍琪伏在地上,她的鬃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卷型,更像是一团散发。粉红色小马满脸愁容地看着地板,似乎是嗜睡症状发作的症状;而病得最重的小蝶和斯派克,都已经不得不躺在床上,只有他们微微起伏胸口能让我相信他们还活着。不远处的小木桌上,还放着刚刚写了一点的信件。仔细一看,这些字迹好像几天前就已经干了。我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图书馆里到处都是病菌。 “小蝶,小蝶!”我释放防护罩,来到斯派克和小蝶昏睡的床边,用受保护的蹄子用力摇晃着米黄色飞马,“你还好吗,醒醒啊!”不管我怎么晃动,小蝶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现在虚弱得只剩下能够呼吸的力气了?我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付出一切代价,我都要消灭这瘟疫。现在,治疗所需的千年雪滴花和自由仙草都已经拿到了,只要再来一锅碧海天泉的泉水,就可以了吧? 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不只朋友们的处境难过,也为我不能使用谐律精华的力量而难过。以前到了危急的时候,暮暮和朋友们总会挺身而出,用她们强大的魔力来击退所有的危机。而我呢?那时的我不过是逃亡的小马中的一员。我也想用自己的精华来拯救小马国,但是看看现在,我似乎已经辜负了它……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云宝,那匹一路上一直斗志昂扬的彩虹鬃毛飞马,也倒在了凋零细菌的面前。似乎这些细菌已经吸取了足够的魔力,它们只用了几分钟,就已经把她感染到了原来需要两三天潜伏期的程度。 “银星,银星!”不多时,暮暮也带着保护罩从楼上下来了,她也看到了云宝混睡不醒的样子,“我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啊,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云宝身上出现的黄绿色斑点,满脸惊讶地说。我总觉得,云宝可能在森林里就有可能已经感染了,但是在森林里这几天,那里的原始细菌只是在潜伏而已,直到刚才病症才发作。我想,我和暮暮是时候行动了。 “到碧海天泉去!”我和暮暮异口同声说。为了缩短时间,我和暮暮再次将角交叉在一起,共同释放魔力,借此形成足够强大的传送魔法。几乎就在一瞬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小马国的南面,只是不知道这里还是不是小马国的疆土。 “这附近就有……碧海天泉吗?”或许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我应该先到南边来的。虽然经纬不肯为我们提供一点碧海天泉的消息,但我和紫色天角兽可以自己探索。这个地方十分温暖,而且附近还有潺潺的水声,或许它就这附近。 “你听到水声了吗?”紫色天角兽问我。我点点头,但并没有找到流水的源头。这里似乎有很多的溪流,它们汇聚在一起,让你分不清各自的源头。这里似乎是靠近海边的地方,我们面前不仅有洁白的沙地,还有青翠而凉爽的森林,和湿冷的薄雾森林真的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听到不远处的森林里传出阵阵流水声,或许碧海天泉就在这树林里。 “嗯,”我点点头以示回应,“真希望现在还来得及。”我担心在我们刚才传送的时候,已经有少许病毒跟随我们一同来到了南疆。如果碧海天泉也被它们污染,那小马国的末日也就不远了。在草甸清溪那个时代,小马们对魔力虽然略有了解,但还远未达到可以用魔力治病的程度,所以才会想出把病死的小马们埋起来的做法。而现在,许多病症可以通过药草和魔力的结合来达到治疗的效果,但这些古老的病菌却被时代遗忘了,这也是它们难以治愈的原因。 “一定来得及的,”我从未见过她这么坚定地对一件事下结论。或许也是救友心切,紫色天角兽的心情似乎比我还要焦急。和有牢骚就会发泄的云宝不同,暮暮很多时候都会独自忍受着,甚至连我都不肯告诉。“我们要相信自己。”话音未落,她已经向前走出十几米 为什么被称为碧海天泉呢?传说在遥远的南疆有一口泉眼,里面的水清澈甘甜,而且带有魔力,可以让喝过的小马看上去更年轻。水流大的时候,泉眼下面的石潭里的水几乎都要冒出来,因为潭底有些许青苔和水草,所以称之为“碧海”;至于“天泉”,是因为它十分罕见的位置,据说在南疆的某片森林中,它所在的位置周围没有树木,一抬头就能看到蓝天。从水面看,那泉水好像从天上倾泻而下,由此得名。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自从进入树林,我和暮暮就一直在寻找石潭。石潭都是天然形成的,不会有小马在这样的森林里久居的。另外,听说如果与它的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它向外发散的魔力就能感应到独角兽的存在,帮助他们更快地找到那个地方。可是走了大概一公里有余的距离,我们一直点亮着角,也没能感应到一点异样。 “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吗?”暮暮疲惫地问我。紫色天角兽的呼吸频率很高,听上去像是刚刚绕着白尾森林跑了一大圈之后的喘息声,“我……为什么感觉,自己,有点走不动了而且还很困……”她想要坐下来,但没有站稳,差点一个趔趄要摔倒。我连忙用魔力帮助她重新站稳,然后释放保护罩(也不知道那些细菌从暮暮身上摄取了多少魔力),将紫色天角兽驮在背上,步履缓慢地继续向前。我忽然有种预感,这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路的终点,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碧海天泉。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清澈见底的水潭,听到了流水的叮咚,尝到了泉水的甘甜……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我不断地暗示自己。肩上的暮暮似乎越来越重了,但是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我还有朋友们的牵挂,老师的期盼和全小马国的期许,我不能放弃,哪怕只剩下一点力气也要多走出几步。一阵微风吹过,我禁不住闭上了眼睛。那个美好的世界中,我看到健康的朋友们一起向我跑来,她们都打算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而我一边流着喜悦的泪水,一边跑向她们…… 到了,终于到了。翠林之间,泉眼天地。就在我面前的不远处,一个像是石砌的水潭坐落在林间,它紧靠着一座很矮的石山,不过十几米高。山上距封顶大概几米的地方有一个圆圆的泉眼,那里不断地流出泉水,一直落到下面的水潭里。凑近了看,真的就像描述的那样,清澈得能看到潭底的绿草。留下的泉水落在水潭表面,溅起一个个水花,有几个打在我的脸上,顿时觉得十分舒爽。据说草甸清溪还曾经把这泉水也列入药材的行列,但因为它不是名副其实的药材而作罢。这泉水中混合着非常纯净的魔力,喝上一些,感觉这几天的奔波劳碌和烦恼、疲倦一齐烟消云散了。只不过,因为它特殊的活化(即通过它自身携带的魔力来为其他小马恢复魔力)功能,它的魔力也应该是凋零细菌最想得到的。我想用一个容器把泉水盛装起来,可是那点水根本不够让这些东西起反应。而且,虽说是需要需要一点,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一点”是多少。它有可能是一匹小马身上的魔力,也可能是整个小马国的。 现在暮暮也病倒了,就只能依靠我自己了。我又喝下一大口泉水,试图让自己的魔力完全恢复。我点亮自己的角,将全部的魔力都聚集在角上。我要用自己的魔力构建一条可以从林间直达小马镇图书馆的空间通道,通过它把在家中病倒的朋友们和斯派克都带过来。在小马镇居住了十年,那里的一切我都已经很熟悉。她们曾经给过我那么多帮助,现在是我回报的时候了。我的额头流下不少汗珠,但我不在乎。只要能拯救小马国,我愿意去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达成这个目标。 我走入那通道,但是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往我都是怀着轻松的心情走进去,或是用它到自己一直想去却又无法到达的地方,比如皇家图书馆的禁书区;或是偶尔突然出现在暮暮或斯派克面前,突然吓他们一下。但是这一次我的心感觉沉甸甸的。似乎我已经不再是我,朋友们的性命,或者说是整个小马国的未来仿佛都在我的身上。仿佛我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可以未来。原本只需要几分钟的路途,我却走了两三个小时。 回到图书馆,外面已是黄昏。我最先来到是二楼的卧室,斯派克和小蝶的气息似乎比回来时更微弱了。我没有多想,也不想去在乎感染不感染的事,直接用魔法飘起斯派克和小蝶带着她们原路返回碧海天泉所在的位置。同样的动作,我又重复了三次,终于把朋友们都带了过来。只是,之前陪伴我的朋友们,现在都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摸着斯派克那张几乎被黄绿色斑点占领的脸,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流下。我的谐律精华本应是代表团结的,可是为什么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让我形单影只…… 我想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一直以来,她都是我最崇敬,最敬仰的小马。在我迷茫的时候,她会为我点亮明灯,告诉我前面的路该怎样继续走下去;在我无助得流泪时,她又会来安慰我,重新给我信心;在我需要建议时,适当地为我提出一些建议,间接地点拨我。在我学习友谊之前,我一直把老师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久而久之,或许是因为形成了依赖,在我最需要建议和指引者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 “你可以的,银星,相信你自己。”我把朋友们按照以前寻找团结之元的法阵的位置将她们安顿好,又把整个法阵的核心点画出来。我飘着仙草和千年雪滴花站在法阵的中间,又释放魔力将水潭中的泉水一点点引出来,用魔法和泉水编织成一个锅的样子,然后将它包裹在我天蓝色的光芒中。根据记载,最后里面的东西是要像满天星那样漫天飞舞的,这样才能保证每一匹被感染的小马都能被治愈。 只是我这么做时,似乎忘记了考虑其他的因素。我早就应该知道,这些凋零细菌对魔力是非常敏感的,只要它们对魔力的需求越多,它们就会大批量地增殖,而且以比上一代更快的速度将宿主的魔力全部抽走,所以得名“凋零细菌”。 我加大魔力的输出,用自己的魔力勾画出法阵的模样。但是我刚刚用魔力将自己与朋友们连接上,那些细节便顺着一条条纽带向我袭来。太阳渐渐落山了,看来露娜公主还没事。它们侵袭着我的全身,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经全身都是斑点了。 我知道,如果我加大魔力的输出,就可以尽快地制出解药,但如果这么做,也会加快凋零细菌侵蚀全身的速度。塞拉斯蒂娅公主之所以那么快就会感染,就是因为老师身上的强大魔力。我的力量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暮暮的魔力如果被吸取太多,那我就会是它们的首要目标。 我想用自己的魔力与朋友们的产生联结,进而激活她们身上残存的谐律精华的力量,接着想办法召唤出属于我的谐律精华——团结精华,依靠它们的力量来促进解药的合成,拯救正处于水火之中的小马国。但是我慢慢开始觉得,这像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并不是我在杞马忧天,而是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越来越虚弱。如果之前我还可以给我飘着的解药额外的魔力来炼制解药,那现在的我就处在放弃的边缘。我仍然没有切断与朋友们的联结,如果我必须在魔力和小马国前做出选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似乎是感应到了我心中的斗志,这些细菌侵袭我的速度变慢了。凭借这点助力,我迅速地让角上的光芒变得更明亮,原来几乎要掉出来的东西现在可以安稳地待在中间。差不多又过了两三分钟(我自己估计的时间),我隐约看到有匹小马的可爱标志发光了。努力啊,银星,拯救小马国,只差一步之遥。 正在我满怀信心地要增加魔力的用量时,我忽然有种浑身软绵绵的感觉,险些摔倒。难道是嗜睡的症状吗?为什么它发作得这么慢?如果早点这样,是不是已经拯救完小马国了?我感觉魔力流失的速度加快了。费力地睁开一边的眼睛,我看到联结朋友们的魔法锁链都已经变成了黄绿色,而她们身上的细菌却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意思。为了帮助我摘千年雪滴花,朋友们已经做了很多,现在是我该回报她们的时候了。 如果说一匹小马身上可容纳的魔力是有限的,那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一个空壳。我的体力在被不断地透支,我的魔力在被不断地吸取。但是这也让我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可以将朋友们身上的细菌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让谐律精华成功被召唤,进而将我自己身上的细菌也全部净化。或许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我并不能实现它——我已经没有魔力将细菌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了。我的眼前开始一点点发黑,似乎要进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你想拯救小马国吗?”我忽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静的水潭旁,它看上去就好像萍琪找到的那个镜像水潭一样。我站在水潭旁,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源头。空寂的幽谷里,一匹小马的身影也没有。“你是谁?你在哪里?”我忍不住问道。但是没有小马回应。 “我在这里。”平静的湖面忽然涌起一道水柱,待水柱消散,我才看清里面的小马——居然是我——另一个我。我十分吃惊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她却一点顾忌也没有,慢慢从湖上向我走来。“你想拯救小马国吗?”她来到我的面前,用蹄子拖着我的下巴问道。 “当……当然想。”似乎感觉到她身上有股危险的气息,我犹豫了一下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你为什么还是这副满脸怯懦的模样?”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被迫后退了几步。她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这个时候,我却还是之前那副什么都怕的样子。我用胆怯的眼神看着她,却发现她的眼神忽然温柔了许多。 “不要害怕,”她刚才还像是恶魔,现在却忽然变成了天使,“相信你自己。你可是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都对你十分期待呢。”是啊,老师一直那么细致体贴地指引我,我又怎能让她失望呢?斯派克,老师,朋友们…… 我猛然睁开了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的泉水,仙草和雪滴花,我顾不上全身力气被抽干的疲倦,再次加大魔力的输出。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一样,我感觉解药就快要炼成了。这个时候,我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可爱标志在发光,朋友们的也是。接着我看到了其他的谐律精华,魔法,善良,忠诚,慷慨,欢笑,一个接一个地从朋友们闪光的可爱标志中浮现出来。它们在我的头顶汇聚出一道光芒,待辉光散去,竟然是那顶皇冠。它轻巧地落在我的头上,似乎认定了我就是它的主人。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涌入体内。我能感受到,这里面混合着朋友们的期许,老师的和善,还有我遇见过的每一匹小马的一点愿望……原来,这就是团结。我将这力量悉数注入“容器”中,期待能有好的结果出现。 “快点,再快一点啊……”我的脸颊已经满是汗水。抛开南疆的气候不谈,光是这解药能不能炼成,就已经让我心惊肉跳了。 奇迹出现了。在强大魔力的加持下,那两种药材和泉水融为一体,化成一颗散着灵气的天蓝色宝珠。我用最后的力气,将它散作一片满天星,看着它散向四方。我带着微笑,沉沉地倒下,睡去。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也不知何时,才会是我梦醒的时候。老师,朋友们,斯派克,还有小妹妹,伊索管家,爸爸妈妈…… “银星,银星……”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在星空长廊中。不远处,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由远及近。 “公主,是您?!”看到老师恢复,我别提有多高兴了。我一路小跑过去,给老师一个深情的拥抱。“您的身体还好吗?”我悄悄地问道。 公主将我轻轻推开。“已经痊愈了,”她温柔地说,“我猜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吧?”来意?等等,难道是像暮暮那样…… “是的,”公主的老师容光焕发,“和暮暮一样,自从你成为我的学生,你成长的每一步,我都在关注。或许你依然害羞,或许你依然脱不掉身上的纯真,但这才是你,银星。你因为这些而独特。面对朋友们,你诚心相待,把最善良的一面留给她们。而在不久前的瘟疫中,你舍身炼出解药,拯救了小马国。我想,你已经足够优秀,可以出师了。”出师?不,不要……我,我还没准备好……但是老师是听不到我内心的呼喊的。她点亮自己的角,金色的光芒将我的全身笼罩。这种感觉,好温暖…… “银星?”一觉醒来,我居然已是在公主的卧室里。醒来时,公主正准备把一大块蛋糕送入口中。“你醒了?”公主问道。我用蹄子摸了摸头,感觉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我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张开的声音。难道是……翅膀?! “我的朋友们呢?”我焦急地问道。公主用翅膀尖示意我坐下,不要着急,“你在南疆昏迷不醒,暮暮她们病愈后就将你带回中心城,直接送到我这里。你没什么大碍,只是魔力消耗过度而已,于是我就让你休息了一天。”她将蛋糕送入口中,又啜了一口茶,“现在你已经恢复了,那就快去准备准备加冕典礼吧,”公主俏皮地对我说,“我们新晋的团结公主(Princess of Unity)。”团,团结公主?!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穿上盛装,迎接小马们的赞美,实在是美妙至极的体验。我想暮暮也会对这种感觉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吧。毕竟啊,这样的体会,一生只有一次呢。我不再是老师身旁的学生啊,我也是一位公主了。只不过,要想成为一位真正的公主,我要学的似乎还有很多呢…… 这可能是暮暮感触最深的一段记忆了。在紫色天角兽的眼中,银星永远是更值得尊敬的那个。她本身天赋异禀,成绩优异,但银星不一样。塞拉斯蒂娅公主因材施教,她没有让银星去解决一个个问题,而是让她从生活中用心去感悟,这刚好也是银星的强项。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暮暮始终觉得,能有银星的陪伴是一件幸事。如果没有她,或许真正的自己,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化作浮尘了吧…… 她翻到下一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看上去像是很多年后夹进来的:“似乎成为公主,就已经是我生命的一次蜕变了。只是不管经历多少离愁,多少苦痛,多少永诀,我似乎都仍然是我,那个略带羞怯的少女。我也希望能像暮暮那样持重一点,但,我是银星啊。依稀记得老师说过,时间会不断地流逝 只有心中真正的自己,才不会被改变……” 一滴清泪,缓缓从紫色天角兽的脸颊留下。走过了那么远的路,她似乎都不曾回头过。当她想停下来时,却发现走出的路已经太远,回望时,再也看不到刚才的事物。这让她惆怅,也让她的心越来越痛。她渴望能有像银星和朋友们那样纯洁善良的小马带给她慰藉,但她等到的,却只是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第51章 素衣倩影 4月9日 我照着镜子,一遍一遍地看着背上这双新翅膀。翅膀,它是我十来年努力的结晶,也是能力和权力的象征。纵然我几乎冒着耗尽魔力的风险,依靠谐律精华的魔法消灭了瘟疫,但仍然怀疑,自己适不适合成为一位公主。公主的职责可不只是一顶皇冠那么简单,它的重量,没有戴过的小马是不会知道的。无论是老师,露娜,韵律还是暮暮,她们都曾经背负过各自的责任。而我,新晋的团结公主,反倒觉得十分迷惘。什么样的境况,才会需要我呢?以前暮暮拯救小马国,我的谐律可是一次也没有响应过。就连在寻找解药的路上,我们之间爆发激烈的争吵,它也不曾现身。我相信小马们都会承认我的公主身份,只是,只是…… 只是我自己觉得,我还不足以承担它上面的责任。 我收起翅膀,梳妆台旁的皇冠看都没看一眼。我想一匹马静一静,暂时忘掉这些让我不愉快的事情。可无论是在小马镇,还是中心城的家里,我都不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我想去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我的放松的地方。 江南。对啊,就是江南。两三年前我还和小妹妹一起去了京口和钱塘呢,虽然大多是我自己的主意。那里有山,有水,还有许多独具风韵的小马。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那心情是何等的愉悦啊!定下目标,我匆匆给暮暮和斯派克写了个字条: 亲爱的暮暮和斯派克, 我要出一趟远门,不必太担心我,几天后就回来。 银星 收拾好行李,整理好鞍包,秀丽的江南,我来啦~ “江南啊,和她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你牵着她,她牵着你,只是梦醒时,你却发现自己的蹄边空空如也……”不知怎么,我觉得自己也变得儒雅了。不只是在谈吐上,就连行为上,都开始有了些许江南小马的婉约,可能是我太想来江南了吧…… 这次去京口,我特意带了苏拉推荐给我的《江南梦忆》。或许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如果我想那里了,就翻开书读上一两页,让它的景象重新在我的脑海里鲜活。虽然我后来没怎么看这本书,但它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好像过目不忘一样。 下了车,又是江南熟悉的温润的感觉。和几年前一样,这里的小马们仍然穿着长衫,有些像是务农的小马则穿着短衣,戴着斗笠。那些短衣小马走得都很快,似乎是急于料理家中的农事。正值四月,或许正是播种的时候吧。每年阿杰都是二月末就开始播种,她家里的苹果一直能长到十月份丰收的时候。 在这样的地方,如果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那一定会成为大街上的焦点的。虽然是来自另一种文化,但我可没忘记“入乡随俗”这句话,还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就把上次买的那一袭白衣和油纸伞都带来了。背着鞍包在路上行走,这样就不违和了吧。只不过,我的翅膀可能要暂时忍受一下了。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我还没有翅膀呢…… 上次急急忙忙去了钱塘,这次我要在这里休息一天再动身。刚好是里火车站近的地方,附近有极具江南特色的旅店。在柳枝的映衬下,配上白砖青瓦,整座建筑都有一种诗意美。店家还没介绍完,我就迫不及待地选定了一间有窗户而且毗邻街道的房间(这房间在二楼)。 “小姐,不再看一看吗?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房间,还有比这间大,比这间好的,您——”话音未落,我飘出三个金币递给他,就是今天住店的费用,“不必了,店家,这间就很好。”收了金币,店家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现在,是时候处理一下我的衣服了。 虽然不及瑞瑞和小蝶,但在和她们一起的时候,比如水疗(和瑞瑞一起的次数比较少)和试衣时,米黄色飞马和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会不时地讨论一些针线方面的事情。以前我还只是听着,后来我也开始尝试着学习针线。虽然还达不到做衣服的水平,但修补衣物也足够了。我用魔法飘起那件长长的白裙,在我腰部的位置两侧各开一个洞,洞的直径足够我的翅膀自由伸展和收回。看着镜中展开翅膀的自己,愁绪又悄然涌上心头。或许是因为这一身白袍吧,它曾经诉说过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或许是因为江南的一山一水吧,一来到这里,我便觉得情思无限,好像我生来就是匹多情的小马;又或许,是因为这翅膀吧,我感念时光飞逝,转眼在小马镇已经生活了十年有余…… 坐到梳妆台边的小凳上,我飘着握把,轻轻拉开下面的抽屉。不知怎么 明明还不是多么憔悴的模样,却偏偏想要飘出木梳里理一理鬃毛。这个时候,我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只因为痴情而被驱逐的幻形灵。只是可怜了她爱的那匹小马,或许早就接受了她幻形灵的身份,只是不得不面对永隔两地的苦楚……这些忽然让我想到我的表哥,绿地。他身在密林中,过着属于自己的自由生活,虽然清贫了些(依稀爸爸说,他婉拒了我们提供的资助),却也有乐趣相伴。而我,小妹妹时常提到他时,我还偶尔会有脸红的时候…… 很长时间我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匹多情的小马。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有过青梅竹马的伙伴,也曾经遇到过相互倾慕的小马,可是每一次,我几乎都是用一张羞涩的脸,却努力掩饰那颗浮动的心。十几岁的少女,这样倒也正常;而现在,我惦念着过去,惦念着那个凄美的故事,惦念着我逝去的时光,眼眶慢慢不由自主地渐渐湿润……我惆怅地叹了口气。 “咕~~”一阵不知名的叫声把我从胡思乱想拉回现实。哦,吃饭的时候到了。记得上次的面条可是一绝,我还想再吃上一碗,不过这一次,要清汤寡水的,有几分色彩点缀即可,可能是我太想忘掉身上将要承担的责任了,就让这清淡的味道唤回原来的自己吧。 行至半路,忽然见到一匹吹竹笛的小马。他是匹独角兽,身上背着一个木箱字,里面放着好几种乐器,大概都是有东方特色的,有许多我都没见过;他飘起其中一只笛子,即兴吹奏了一段旋律。悠长的笛音,又把我带入那个烟雨蒙蒙的世界……路过的小马不时地将一两个金币投入他另一侧的箱子里。我也被这笛声迷住了,不禁凑得近了些,想听得再清楚些。不过,吹笛子的小马见了我,却用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姑娘,你是——”他可能把我当成幻形灵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没法解释。 “不不不,我只是匹来京口观光的小马,凑巧买到这样一件白衣而已。”我努力顶着脸上的羞涩向他解释。不过要我说,也只能是这白衣。若不是它,我又怎会有这么多情思? “姑娘一定是远道而来的稀客,”吹笛子的小马说,“请允许我为你奏上最优美的乐章。”他飘起竹笛,放声吹了起来。和刚才的声音不同,不仅有浪漫和缠绵,还有几分婉约。但他说对了一件事,这确实是一篇动听的乐章。曲罢,未待余音散去,我便飘出十个金币,一齐放进了另一个箱子里。他的演奏绝对值十个金币。 踏入面馆,等到面条端上来,我的泪水差点都扑簌簌地滴进面碗里。或许是我太多愁善感,一段动听的旋律,或是一个能让我感动的故事,我都会流泪。和小蝶不一样,在朋友们的鼓励下,在大家的期待中,她一点点地坚强起来,从那只娇弱的蝴蝶,一点点蜕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柔美。而我呢,我一直都是匹害羞的小马,就好像这是自己天生的特质一样…… 忽然觉得食欲一点点变弱了。明明已经吃了不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周围的小马见了我,他们也不免低声议论起来: “你看那姑娘,一身白衣,绝代姿色,好像那莲花一样!” “你别说,看着还真像呢!你瞧那衣饰,别有一身风韵呢。” “唉,你们说她那衣饰像不像传说里那只痴情的幻形灵啊?”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印象。”我就知道,我很可能会成为大家的话题焦点。不过,即使不穿上这身衣服,我依然觉得身上多了几分那幻形灵的气质——清傲的气质。 当晚,我就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我梦到自己坐在西子湖边的一家茶店旁,啜着清茶,感受着和煦的春风,看着西子湖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的片片涟漪。周围的小马不算很多,但我幸运地遇见了她——那只幻形灵化身的小马,那个在我梦中连日驻留的身影。她身着和我同样款式的白衣(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款式和设计瑞瑞是很难想到的),还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清澈眼眸。她一头浅蓝色的鬃毛,乍一看和我还真是有几分神似。同样是娇羞的情态,我却不如她表现得那么自然,清新脱俗……我被她迷住了。她飘着一把粉红色的油纸伞,路过我的身旁,似乎是正要去等待她的心上马…… “喂,请等等!”我想要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然后一切就像倒带一样,刚才的场景又倒着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接着,我有些痛苦地睁开眼睛,似乎不愿离开这梦境。我有好多事想要问,有好多思绪想要抒发……可惜,这些想法都成了泡影。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再次入眠。明天,该去钱塘了…… 钱塘自古繁华。是啊,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行在街道上,两侧尽是买卖东西的商铺。有的是时令的水果,有的是当地特产的布匹,有的是忙碌时穿的短衣,还有斗笠相配,你甚至可以看到瑞瑞朝思暮想但却得不到的那种精品丝绸——可能一卷就要几十个金币。正是江南的雨季,我不得不打着纸伞彳亍前行。一边走,一边想象那个“她”,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在迷茫中寻觅着什么呢? 又转过几个街角,我很幸运地见到了西子湖——想不到这火车站竟是临近湖畔而建。虽然听说过关于那只幻形灵的些许故事,甚至还站上过那断桥,亲临过那残雪,可我总觉得它离自己十分遥远。撑开纸伞,我再次踏上断桥,只是这一次没有站在中间。 春天的景象,和冬天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别的。远远地,我听到湖畔枝条间莺雀的啼鸣,听到雨声的淅沥;看到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看到吹拂下轻摆的枝条……此时此景,恐怕即使是平时不怎么动情的小马,也难免会心生情思吧。 “银星——”在这和谐柔美的声律中,我忽然听到一个呼唤我的声音。它穿过雨声,穿过情思,穿过细雨,传入我的耳中,熟悉而亲切。我匆匆地回过头,只见一只天角兽立在断桥对面的位置,款款向我走来。四周没有其他的小马,有的只是我和她,还有这沉静的西子湖。我也慢慢走向对方,但靠近些才发现,站在对面的,竟是我的老师——塞拉斯蒂娅公主!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公主,我都忘记了自己的公主身份,下意识地向她行礼。公主却笑笑,用翅膀尖和蹄子将我扶起。难道早就她知道,我会来这里吗?还是说,这只是一次巧合……出师后再面对公主,我的脸都羞红了…… “春天嘛,”公主抬头望了望落下的雨滴,“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恰巧东方的清明节也刚过,正是江南一年细雨初落的日子。你知道的,我是很喜欢雨的。”说话时,我一直低着头,不肯正视她的眼睛,怕她猜出我的心思。 “你呢,银星?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老师轻轻用翅尖挑起我的头,把我羞涩的情态完全展露在她的面前。“我,我……”我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听说春天这里的景色十分秀美,才特意来这里的……”我知道,这样的理由是不足以用来搪塞的。因为,那身衣服已经暴露了我的想法。果然,听完我的话,老师又把目光聚焦在我的长衣上。 “是不是因为那个传说而动情了啊?”公主把嘴凑到我的耳边,悄悄话似地问我。这一问,我什么也瞒不住她了。很显然她已经认出了那是白娘子的服饰。 “其实啊,”公主微笑着对我说,“我觉得你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爱情,哪匹和你同龄的小马不会想去追求呢?”老师将一只翅膀覆在我的背上,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跟随塞拉斯蒂娅公主学习的日子,“只是有些东西,哪怕倾尽余生去思索,你也是不会明白的。”话音落下,我们就这样站在一起,默默地看着丝线般的细雨落入湖中,不曾断绝,直到雨过天晴。 我忽然也开始渴望像白娘子那样缠绵的情谊了。不一定是爱情,我觉得友情也可以。距离我来到小马镇已经有十年有余,但我隐隐开始感觉到,朋友们正在与我渐行渐远。或许等到她们真的离开的那一天,我的眼泪都已经流尽了吧? 老师忽然收回翅膀,转头离开了。我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想问的东西却在刹那间就被遗忘了。目送着老师远去,我仿佛看到一个身影,一个和我长得何其相似的小马,同样打着一把油纸伞,款款向我走来。她的脸上,也带着和我一样的情思…… 7月12日 “阿杰,你也带宠物来体检吗?”一边抚摸着我的索雅,我一边看着阿杰用蹄子慢悠悠地抚摸薇诺娜,那只已经尽显老态的小狗。我来到小马镇没几天,她就介绍说这小狗也不过几个月大而已。现在呢?阿杰老了,它也快要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能是因为它实在有些老了吧,”阿杰的脸上带着些许苦涩,“以前它还能和我一起精力充沛地赶牛群,接飞盘,现在它只能慢悠悠地走着,还经常会趴下来打盹儿……”看得出来,她还是很舍不得薇诺娜的,就像我不会舍弃我的索雅一样。自从选定她为宠物的那天起,我就暗暗发誓要和它一直在一起,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我略带愁容地看了薇诺娜一眼。它已经比上次相遇的时候大了很多,但是也老了许多。她的毛变得很长,看上去像是阿杰昨天(或者今天早上?)特意为她剪的;它的眼睛也不再泛光,而是多了一些沉重和苍老;见到熟悉的小马,它也很少摇尾巴了,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是的,它老了。 宠物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经常去体检。有的是几个月,有的则是一年一次。别说阿杰的薇诺娜了,我的索雅也已经是尽显老态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它的前任主人养了她多长时间,但现在它已经和天使兔有了一大窝兔宝宝,这已经能说明它肯定不小了。据我所知,猫头鹰,鳄鱼和陆龟都是很长寿的动物。还记得前两年萍琪把她的鳄鱼伙伴放生之后,她一连好几天都没出屋呢。想到这里,我用翅膀尖轻轻抚了抚索雅,这只毛色洁白,头上依然戴着蝴蝶结的小兔,想到它会离开我,我不免有些感伤。 或许从我选她做宠物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有了坦然面对离别的觉悟。因为,当你养了十年之久(我的没有这么长)的宠物即将离你而去,你体会到的感觉不是将要失去一只宠物,而是失去了一个知心伙伴。或许薇诺娜之于阿杰,就是这样的角色。 我和阿杰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各自的宠物排队,等待护士的消息。 “下一位,苹果杰克!”护士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门里传来,到阿杰带着薇诺娜体检了。“失陪一下,银星,很快就回来。”她站起身,用口哨招呼薇诺娜。虽然老了,但她的动作还是很轻盈。我把索雅抱在怀里,一只蹄子托着它,另一只则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让它的情绪平静一些。 等阿杰出来,她的脸上一副十分疲惫的神情。薇诺娜依偎在她的身旁,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阿杰,薇诺娜……她还好吧?”或许阿杰会说,“嗯,很好”,但是我知道,她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我。或许薇诺娜已经足够老了,即将步入和史密夫婆婆一样的(应该比这早一些)暮年;又或者她已经病入膏肓,只是一直没能察觉……唉。养宠物的时间长了,你就会一直依赖着它们,就好像是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还……不错,”她犹豫了一下说,又强颜欢笑道,“也不知索雅她现在怎么样呢。”小兔子耷拉着耳朵,似乎一副舍不得薇诺娜的样子看着它。仿佛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下一位,银星!”哦,到我了。匆匆和阿杰道别,我便飘着索雅进了诊室。为了不在其他小马面前轻易显露我的身份,我努力不去张开那对刚学会飞行不久的翅膀。医生是匹很年轻的小马,他一上午已经接待了十几只来体检的宠物,我是第十六个。我将索雅飘到桌子上,等待她接受医生的检查。“这只小兔你养过多久了?”打理整齐的浅棕色鬃毛,橙黄色的身体,他看上去……真英俊……喂喂喂,银星,你可是新晋的小公主啊,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 “嗯……大概有六年了吧。”我努力想了想说。要说确切的时间,我恐怕还要翻一翻我的日记本。不过,天使兔求我和小蝶帮他赢回好感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已经很长久了,”医生收起听诊器说,“你的宠物兔身体状况良好,可以活很久。这个品种的兔子,一般活十年就已经是十分长寿了。”挣脱了医生的控制,小兔一下跃入我的双蹄间,似乎是离开主人后有点害怕。毕竟索雅生性胆小,被医生这样动来动去的,她肯定会不习惯。 “谢谢医生。”和以前一样,我向医生道过谢,然后离开了诊室。 回到家,看着索雅溜进我为她搭建的小窝,我忽然觉得有点伤感。或许从收养她开始,我就知道她会有离开我的那一天。只是,一直看着它成长,留下的都是甜蜜,却忘记了它不能永远陪伴我,这唯一的一点苦涩。只是这苦涩,却要我用余生去一点点品味…… 也许我可以重新选一只小兔做我的宠物。不久前她和天使兔交配,小蝶那里可是多了一大窝兔宝宝,我完全可以再领养一只的。我确实是这样想过的,但我不愿这么做。因为,虽然养的小动物都是宠物,但它们身上最独特的一面,是最会令主人难以忘怀的。如果我养了一只新的小兔,为它带上粉红色的蝴蝶结时,我第一想到的,肯定还会是索雅…… “又在牵挂索雅吗?”暮暮把一只翅膀搭在我的背上问,奥罗威刚好落在她的头顶。猫头鹰自从被暮暮收养已经过去十年多了,不过它看上去可是一点样子都没变。看到我愁眉不展的样子,我想紫色天角兽已经明白了。 “很抱歉不能安慰你,”暮暮垂下耳朵,遗憾地说,“我知道你不想失去索雅,就像阿杰不想失去薇诺娜一样。但是我们在成长,小宠物们也在老去。终究,我们是要和它们说再见的。”她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接插入我脆弱的心房。那颗心,一下子就碎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终于伏在桌子上嚎啕起来。我确实是匹爱哭的小马,但我并不会每一次都会这样。在羽管键琴先生的葬礼上,我并没有流下多少眼泪,但是面对老去的索雅,我却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难道说,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觉得那是一种刻苦铭心的体验吗?我想,爸爸是不愿意告诉我这些的。那些旧事,总会戳中他心中的痛处。 “不要哭啊,银星。不哭不哭……”暮暮这一次用两只翅膀紧紧抱住我,我看出她也有想哭的意思,但是她一直在强忍着。暮暮是很要面子的小马,她会强迫自己在朋友们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哪怕被伤得很深也在所不惜。 “你不必这样的,暮暮,”我擦干眼泪,轻轻推开她的翅膀,“或许我只是太久没有这样宣泄情绪了,有些苦闷而已。”但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暮暮在强迫自己这方面也很有共同点,比如,愿意强迫自己,不想让朋友们失望,答应的事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地去做到……成为公主前还没有那么多思绪,成为公主后我反倒觉得自己想得更多了。难道,这就是团结的魔力?将自己的特质,和朋友们的特质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崭新的自己? “那,我让你自己独处一会儿。”暮暮道过别,带上门离开了。 暮暮一走,我才觉得如释重负。不只是在想索雅的事,我也忽然想起了心心念念的图书馆。应镇长的要求,图书馆里暂时不能有小马入住,于是我又回到了城堡里。面对五彩斑斓的水晶墙,我总会想到金橡树图书馆那带着原木香气的书架。最爱,不过是原木的味道啊…… 我忽然想明白了。是的,索雅会离开我,但我不能一直沉湎于那样的情绪中。为什么总是要那么多心呢?这些让你烦恼,那些美好的回忆,在心中留不下太深的印象;而那些让你忧愁的事情,倒是十分牵挂。看现在,索雅不是正睡得香甜嘛。 趁着她睡熟,我轻轻用魔法飘起她的小窝,连带小兔子一起放到我的床上。嗯,最近沉迷于这些琐事,应该休息一下。我坐在床上,将睡熟的索雅轻轻用浮空术慢慢放在床上,然后把小窝放在床边的地板上。我将一只翅膀轻轻覆在她的背上,缓缓合上有些疲惫了的双眼。 “我会一直陪着你,索雅。”睡熟前,我听到自己梦呓道。 第52章 柔心荡漾 3月13日 “海蓝色的毛皮,浪漫的双眸。是谁,在我的心头悸动?仍记得你华美海蓝宝石,仍记得你轻启我紧锁心门。虽芳华依旧,奈何这流年匆匆,流年匆匆……”放下羽毛笔,我伏在图书馆的窗前,痴痴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几朵闲云侥幸躲过了云宝的“搜捕”,懒洋洋地躺在空中。看着那云随轻风飘动,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蓝晶的身上。 “看上去……你好像很迷恋我?”有些记忆虽然只过了几年,但却已经模糊了;有一些……则从未改变。他这句有点戏谑的话语,一直萦绕在我心头。那是一个初入桃花源的少女的窘迫和倾慕,还是一杯温润的清茶。我不知道怎么,一想起这句话,他就会在我脑海里停留一阵,少则几分钟,多则半小时。一想起他,我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羞红。连暮暮都说她从没见过我在睡梦中那么娇羞的模样…… “银星,有你的信。”暮暮将一封信送到我的面前,是来自中心城的。我还在好奇会是谁写来的(从中心城来的信除了爸爸妈妈和小妹妹,偶尔伊索管家也会来一封,剩下的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却看到信封上赫然写了蓝晶的名字。居然是他?!而且……还是他主动给我写信?!我真的是又羞又恼,恨不得想要当面质问他。 有点恼怒地拆开信件,里面的内容倒是让我变了态度: 尊敬的公主殿下, 还记得我吗?我是曾经和您一同在喙灵顿魔法学院学习过的小马蓝晶。想不到几年不见,您已经成为了公主,真不愧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高足。 不愿多谈,因为也没什么值得掩饰的。这一次,雪晶邀请了许多小马在喙灵顿相聚,重温当时的美好时光。不只是我,她们各自的男朋友也都被邀请了。她本想亲自告诉你,但是你加冕之后就基本没再回过中心城。趁着我最近在中心城,她托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也一起吗?期待你的回音哦。 蓝晶 这个蓝晶……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是雪晶,琉璃她们发出的邀请,又怎么能不去呢?大家也都该毕业了吧,我还是很想知道会经历些什么的。比如说,她们和另一半的感情有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总是在想着问这些私密的问题呢……)之类的。 “怎么,又要出远门了吗?”暮暮有些遗憾地看着我,“自从有了翅膀,你都不怎么在城堡或是图书馆待着了。是不是以前受行动所迫玩得太少啊?”才没有呢。或许,暮暮也有点嫉妒我有这么多朋友邀请我出去玩吧,前有苏拉,后有雪晶,真是我的福分。 “同学聚会,”我莞尔一笑,“听说这次,朋友们把她们的伴侣也邀请了呢。” “你也有伴侣吗?”紫色天角兽这一问,让我顿时羞红了脸。 “没,没,没有……”我可不想她知道我在学院时认识蓝晶的事。这次聚会,我还是要去的,只是……再次面对蓝晶,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他。不知道五六年了,他还好吗?或许朋友们都已经有成婚的了,而我还是孑然一身——但我不在意。 “好吧,”暮暮故意抬高了声调,似乎她刚才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祝你玩的愉快哦。”唉,我也该准备动身了。差不多就是这两天,雪晶她们便都会到喙灵顿。我飘起空空的鞍包,装上两本书,几张羊皮纸和几只羽毛笔,还有我刚才即兴的作品,然后将鞍包负载到背上,准备出发。从小马镇到喙灵顿,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我总是那么喜欢在火车的窗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听说有多情的小马,便能写出多情的诗篇。一片田野,一段诗篇;一条溪流,一段诗篇;一山,一水,一圆月,一林,一海,一朝阳,只要心中有情,皆可成诗。不知道是第几次,我又恍惚见到他潇洒的容貌;不知是第几次,他送我海蓝宝石的那一幕重现眼前……似乎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只差一段告白,一句“我喜欢你。”但是,这距离虽然近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 我做不到。我没法把自己最多情的那一面表现在其他小马面前。就像小蝶,平时交谈时,一般她留给你的都会是非常美好的印象,而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印象,那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样的事会在小蝶身上发生。同理,我不想让朋友们看到我潜藏着的痴心与多情……看来,我真的对蓝晶动了心。 有些东西,哪怕倾尽余生去思索,你也是不会明白的。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箴言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我真的爱上了蓝晶,和他成婚,就像其他小马那样,充其量会有小马说,他娶了一位公主而已。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算了解到爱情了呢?仍记得我在断桥缠绵时的样子,害怕无法接受,同时又害怕失去。唉,什么时候能停止这矛盾的想法…… 惆怅间,我已经悄然来到喙灵顿。虽然距离入学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这里的小马流动量还是那么大。也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美景的嘛。刚一打开车门,朋友们都已经在站台上等我了。雪晶最先凑过来,我刚一下车,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就给我送上一个拥抱。不远处,棕褐色身体的琉璃和银灰色的新月则站在雪晶的身后等着我们。 “又是好久不见了,银星!”雪晶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要不是你四处搜寻瘟疫的解药出了名,我们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哦,呃,嗯……还是不要再提翅膀的事情了。虽然我已经学会了飞翔,也已经习惯了它长在我的身上,但是一有小马提起加冕的事,我就总觉得身上像背了份沉重的包袱一样。 “是啊,”我轻声感叹道,“最近生活还好吗?”奇怪的是,大家居然都没让雄驹来。他们的伴侣去了哪里呢?我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发现。 “咦,说好的雄驹呢?”看到我一副疑惑的样子,雪晶忍不住用蹄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哈哈,我怎们么会带着伴侣来呢,那不是在‘欺负’你没有男朋友吗?”嗯,那倒是无所谓。不管有没有雄驹来,我觉得我见到她们的反应时都会是一样的。 “他们在湖边等我们呢,”琉璃插话道,“还有你曾经心心念念的小马哦~”我的心跳得很厉害,终于,还是要面对蓝晶了吗?很难说我会不喜欢他,尽管暖心节前夜一别,他只给我留下一个温暖的拥抱……对于我这样并不痴情的小马来说,那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我喃喃自语道。说话时,朋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觉得,她们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变化,但是却没有谁想要说出来提醒我。 “银星,你的脸颊红了,而且看上去很烫。”还是新月,她一句话点出了我现在的状态——我害羞了!这说明我确实对蓝晶动情了!哦塞拉斯蒂娅在上啊,我,我只是,我只是一想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而已……我才没有喜欢他呢! “新月!”浅黄色鬃毛的独角兽嗔怪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啊,让她自己这么臆想一会儿不好吗?”灰色独角兽“哦”地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快走吧,一会儿他们该等着急了。”哼,谁知道新月转过身的时候,脸上有没有露出笑容。反正我觉得,今天真是失态的一天…… 记得上次来湖边,还是喙灵顿的金秋时节。听着树叶簌簌落下,感受着微凉的秋风拂过面颊,有种说不出的清新和惬意。而今天,湖畔只是春暖花开,鸟鸣啁啾的时候,正适合野餐。春天特有的和风轻轻吹动我的鬃毛,仿佛来到了钱塘的西子湖畔,见到那个难忘的倩影……要说差了点什么,那就是桥了。 虽然不是假期,但能看得出小马们还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的,虽然没见到热恋中的情侣,但是来野餐的小马可是不少。或是一家子,或是和亲密的朋友们,都在享受着这自然的馈赠。自然,我和朋友们也不会闲着。不远处,四匹雄驹正在朝我们挥蹄。其中挥得最频繁的,当属一匹银灰色鬃毛,蓝色身体的独角兽——是蓝晶!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的朋友们了,雪晶,”悦风一把牵过雪晶的蹄子,这让我十分不适应,不过我的浅黄色鬃毛朋友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是啊,我都没来得及把她们介绍给你呢。”从他们的对话来看,雪晶和悦风……似乎已经是一对情侣了? “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琉璃悄悄告诉我,“没过多久,他们就正式成为情侣了。”呃,看来我低估了爱情的力量,两匹小马原来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成伴侣…… “这是你的朋友吗?”星箭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我不得不说,琉璃真的好有眼光。星箭可以说是几匹雄驹里最英俊的那一个:银灰色的身体,末端带一点金黄的蓝色鬃毛,再加上一把弓和几颗星星作为可爱标志,你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描述他。印象里,他轻松帮琉璃弄到了宝蓝莎莎的演唱会门票,家境一定很富有吧。看他身上那种逍遥自在的气质,或许我猜对了。“这位是我的舍友,银星,”琉璃为我们介绍对方,“银星,这是我的男朋友,星箭。” “你,你好……”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害羞地低下头,用长长的鬃毛遮住脸。不,不行……这样的话,是根本没法面对蓝晶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我的意志无法支配我的行动…… “你的这位朋友,似乎有点害羞呢。”星箭笑笑说。我偷偷瞄了雄驹几眼,不想却被琉璃一蹄子推了一把,“确实有点,”棕褐色独角兽解释道,努力不让气氛那么奇怪。这时我才明白,琉璃的意思是让我表现得开朗一点。好吧,对不起,这次我好像没做好…… “长得漂亮,性格又内向,还有点害羞,这好像正是蓝晶喜欢的类型呢,”星箭的一席话,忽然让我不寒而栗。什么?!难道,蓝晶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而我,就是……这种类型的?我努力地在潜意识中告诉自己,是我的耳朵听错了。 “哦?”琉璃很好奇,而且刚好蓝晶没在我们身边,“你的意思是,像银星这样的女孩?”好啊,现在我的名字都被点出来了,我也就只能承认了…… “算是吧,”星箭摊开蹄子说,“这可是个秘密,他特意嘱咐我不要乱说的。”咳咳,不好意思,已经有匹爱听其他小马乱说话的小马听到了哦。 “话说回来,”看了一眼新月和雪晶(我真是不敢相信雪晶和悦风都已经在接吻了),琉璃忽然问道,“蓝晶去哪里了?他不是说回来的吗?而且刚才我们还看到他了啊。” “哦,他刚才说去买饮料,”星箭答道,“说是要和他可爱的伴侣一起分享。”说话时,他居然不经意地瞄了我一眼,刚好看到我那张比阿杰家最完美的苹果还要红的脸,“银星,你还好吗?”哦,什么?我好吗?我当然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是抱歉!我回来迟了!”一个蓝色的身影匆匆忙忙地来到我们身旁,他还用魔法飘着两份饮料,“你们——”当他的目光和我的对上时,我顿时觉得十分尴尬。蓝晶非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把饮料放在铺好的野餐垫上。 “喂,蓝晶,不和你的伴侣聊一聊吗?”星箭打趣道,“你看她那羞红的脸蛋,肯定是十分想念你呢。”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星箭说得一点没错——我确实想他了。不是因为他送给我的海蓝宝石,不是因为那个拥抱,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独特魅力。唉,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难以名状的…… 蓝色独角兽没说话,我想他也不愿意在其他小马面前表露心声,就像我一样。 “算了,”还是星箭主意多,非要给我们独处的机会,“琉璃,你和雪晶想坐船在湖上游玩吗?我和悦风可以带你们去。”悦风刚要反驳,星箭就立即用蹄子捂住了他的嘴。雪晶和琉璃不必多说,她们都明白星箭的意思。我也明白,我想蓝晶也应该明白。 “那,我们就先离开一会儿,银星,”琉璃解释道,“玩的开心哦!”真是的,她们去坐船,总比我尴尬地坐在蓝晶对面好吧?除了她们两个,新月也特意和她的伴侣靠过来,悄声对我说:“祝你好运。”唉,谁让我不擅长表达情绪呢…… 朋友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蓝晶互相坐在对方的面前,却都不肯先开口。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许多关于蓝晶的记忆碎片:比如说,我和他在喙灵顿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的午间邂逅;比如在我们的毕业晚会上,他给我的一个深情拥抱;又比如有几次午后我到图书馆去寻找资料,看到他在桌上为我留下的诗篇……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我已经对他动了情。只是,脆弱的心和敏感的性格阻碍了我们之间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如果我和其他小马一样,我也可以紧紧地抱住蓝晶,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闭上眼睛,一头扎入他的怀抱,痴情地说“我爱你”;如果我能敞开心扉,我也可以把我的诗篇献给他,共同演绎一场风花雪月一般的浪漫爱情…… 可是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有时我在想,为什么其他小马的感情都可以那么容易地流露出来,而我,我的情感却像被锁住了一样,很难让其他小马直接揣测到我的心思。如果说其他小马之间的爱情像汹涌的洪水,那我和蓝晶之间的爱情(尽管我不承认)就是山间溪涧里的涓涓细流,细微而悠长。 蓝晶不直接看着我,也不开口和我说话。所以,他是想让我先开口?但是在我的脑海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场景:我正在蓝晶的面前,羞红着脸,非常诚恳地对他说“我爱你”,而朋友们都站在我的身后,见证这个“伟大”时刻:我,银星,一匹十分害羞的小马,主动向自己的心上马示爱了……啊,那该是多么尴尬的场景啊…… 想想,银星。再好好想想。你不是想要一个和他单独相处的空间吗?那,为何不试试你的领域魔法呢?一直在学习的魔法,却经常在需要它的时候被我习惯性地遗忘,我真是深感惭愧,愧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我点亮自己的角,将他和我单独划入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蓝晶再看向我时,他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这,这是哪里!”他吃惊地看着周围的屏障(这正是领域魔法的特点),似乎想要离开这里,“银星,你,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哦,看来他似乎对这个环境还有些抵触。别怕,等我把想说的说完,自然会让你出去的。 “是我释放的,”我直接告诉他真相,“这是我学习的领域魔法。它可以将你我和周围的空间隔开,并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但是,有好多事我想和你说,但又开不了口……”我一把扑入他的怀中,红着脸,紧紧地抱着他,红着脸,挤着眼泪说:“我,我喜欢你,蓝晶……”我的话似乎也将他感动了,他伸出蹄子来,轻轻抚摸着我的鬃毛。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很热,看来他也不好意思了。既然是在虚拟空间里,我们拥抱多久也不会有小马看到的。我多想这样一直拥着他,拥着他,然后一点点喜欢上他…… “银星,你——”不知是受我的内心驱使,还是我原本的打算,我居然红着脸,直接给蓝晶的左脸颊送上了一个吻!换作是平常,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的,但是今天……“这,这未免有点太突然了……”蓝色独角兽叫道,虽然我的动作有些出格(这我早就想到了),但理智还是在的。他叫过之后,我并没有再度发起“攻势”,而是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了,好了,”蓝晶一边安慰我,一边轻轻抚摸我长长的鬃毛,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看来你也困扰过,伤心过,是吗?”他说的那些,我都经历过。而我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比如说,他有过和我一样的挣扎历程。 “是的,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时刚好一学期结束,你和我分别。我曾经以为,我们会像无数对在学院里结识的情侣那样被迫分开,从此再难见面。但是我很幸运,我找到了你的朋友们。”他将我搂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一匹陌生小马的温暖。 “而在那之前,每隔几天,我就会想起你的样子。我努力去遗忘,去怎么也忘不掉……”他紧紧地抱住我说,“所以,不必再掩饰了。我喜欢你,银星。”虽然他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居然没想到,他一直在等我,等待我的回音。 “我也是,蓝晶。”不必多言,我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他身上的温暖。好温馨,好炽热…… 并不是我不想,只是,一下子就把初吻给蓝晶,我实在有点无法接受。很多小马在陷入爱情时都会忘我地沉溺于热恋中,而忽视了热恋之外的事情,结果让她们后悔将初吻送给那匹根本无法成为她依靠的那匹小马……我想对我来说,能够给对方送出一个吻,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按照常理,就算我是尊贵的天角兽公主,也绝不会有小马(或许是王子?)来主动追求我的。谁会想娶一匹像花瓶一样的小马呢?待到亲吻的环节结束,我悄悄解除了周围的领域魔法,而此时我和蓝晶的脸还都是滚烫的。呼,真不希望朋友们这个时候回来…… “银星?”天哪,想不到居然一语成谶。一回头,雪晶正看着我们羞红脸的样子,“你们怎么看上去像是——做了——”还没等说完,琉璃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而我和蓝晶对视一眼,互相不好意思地向旁边蹭了蹭。 “那是个意外。”我努力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但是我通红的脸蛋已经出卖了我。至少,我已经成功向蓝晶表了白,他也向我诉了心声,我们也各自给了对方一个吻,还牵出了一场风花雪月般的爱情,这就足够了。或许我还是不理解爱情,但是又何必去苛求呢? 7月10日 “好久不见啊,银星!”正在熟睡的我忽然被苏拉的拜访吵醒了。我没有梳妆打扮,睡眼惺忪地来到门前。一开门,浅绿色飞马便笑眯眯地看着我,但她是飞在空中的,而我留意的是她蹄子里抱着的东西——一个襁褓?!“你,你……”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没记错的话,三四年前我还和她一起在家里看《江南梦忆》呢,没想到这么快,我们的境遇差距居然这么大。苏拉居然……居然都已经当妈妈了…… “是啊,”说到这里,她还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耳朵,“真是抱歉,没能邀请你。我们是五月份结的婚,那时候记得你才刚刚成为公主不久。塞拉斯蒂娅公主把你的事迹刻在了玻璃彩窗上,我们后来也都知晓了你的事迹。为了不打扰你,我们筹办婚礼时,就没有把你列入邀请名单……”嗯,记得那次回来后,我连续在家里长休(一天至少有十个小时在床上度过,这是斯派克的最爱)了三天身体才恢复。且不说瘟疫抽走了多少魔力,我想那时就算我想去,浅绿色飞马可能也不会允许我参加的。 “嗯……这小马驹有名字吗?”为了不再谈论我的事情,我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宝宝上。听说婴儿时的小马驹是分不出性别的,但如果知道它们的名字,或许可以区分出雌雄。苏拉笑了笑,把熟睡的小马驹凑到我面前,“你觉得呢,殿下?”好啊,居然还不忘用“殿下”这个称呼来调侃我一番。虽然年龄长了,身份也变了,但苏拉还是我熟悉的那个苏拉。 “她叫晴空流光,”浅绿色飞马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凑近一看,这小马驹居然是匹独角兽!她有浅绿色的鬃毛,却有浅黄色的身体。“所以,你的伴侣……”我希望苏拉能告诉我她的伴侣是谁。因为,推断一匹小马的形状是不是变异的一个重要依据就是父母的形状。所以……苏拉的丈夫是匹黄颜色的独角兽? “哦,忘记说了,”苏拉笑道,“他叫耀星,是皇家天文学会的研究员哦。”嗯,我想我能猜到,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苏拉在图书馆里找书,偶遇了同样来找书的伴侣。日久天长,他们之间慢慢就产生了好感,最后就成婚了。作为一匹有身份(可能我不这么认为,但在大家的眼中,我就是和老师一样尊贵的公主殿下)的小马,随便问其他小马这么多的隐私(即使对方乐于分享,即使对方愿意说出来)是不礼貌的。更何况,星光家族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就是不随意窥探其他小马的隐私。换言之,彼此间要给对方一些自由的空间。 “那……耀星呢?”我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其他小马。 浅绿色飞马回答得很轻松。“去工作了,”她微笑着说,“我自己在家里休假,实在是有些无趣,就连拜访你啦。”虽然只是半个月的旅程,但周遭的变化却像是已经过了十五年。好像我是一匹生于中心城的小马,直到颠沛流离十五年后才回到家乡。一回来,发现曾经的玩伴已经成婚了,周围的小马看到我也是回以一种异样的目光,仿佛我根本不属于这里——尽管我现在在小马镇常住。既然苏拉已经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进了门,苏拉便抱着小马驹,径直来到我的卧室。我还记得几年前,我们一起在这里探讨书籍的日子。在遍布独角兽(全小马国半数以上的独角兽都住在这里)的中心城,能有一个飞马作邻居是一件相当难得的是。虽然她是飞马,学不会魔法,但我常常觉得,她看书时比我要努力得多。我甚至曾经遐想,如果我们交换了身份,我是飞马,她是独角兽 她的成就一定会比我还要高,只是和暮暮还有些差距。如果那时去海岸城的是她而不是我,或许她会得到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还有韵律公主(这三位公主成为公主的时间比较早)同等的待遇。也正是欣赏她的这一点,长大后因为有共同的爱好而一直保持着联系,无论我是在中心城还是小马镇。或许我不能经常见到她,不过一个月能收到她的两三封信,已经足够了。 “那,你还习惯和家人一起住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不经意地就从嘴里流了出来。 “还好吧,”浅绿色飞马笑笑,“我和耀星一直都住在我家。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他……他还是有点抵触的。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自己成立一个小家,那样会好些。”记得爸爸说过,他和妈妈认识之后,没过多久就结婚了。而结婚之后,便是新家的安置事宜。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了,直到我两三岁,他们才在现在的家定居。因为工作忙,我被托付给伊索管家照顾。而他当时恰巧在爷爷家里做管家。 小马驹忽然露出十分不自在的神情,苏拉轻轻用蹄子拍了拍她,又把一只翅膀盖在襁褓上,“倒是银星,你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不打算找个伴侣吗?”啊?!不要啊,三四个月前我才和蓝晶见过面,而且,而且……而且我还不想嫁给谁呢…… “没,没呢……”一提到这件事,我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 “但是话说回来……”浅绿色飞马想了想说,“你可是位公主。要是结婚的话,怎么能随便答应呢?”好吧,尽管她说的是事实,但我并不喜欢有小马刻意去强调我的公主身份。因为,再过去十年,二十年,甚至多少个世纪,或许真的会有像我和暮暮一样优秀的小马,他们也一定配得上一双翅膀的。所以……即使现在只有五匹天角兽,又为何要那么在意呢? “苏拉!”我忍不住叫道,甚至忘记了她身旁熟睡的小独角兽。浅绿色飞马愣了一下,然后缩回翅膀,接着便看到小独角兽不自在的样子——可能是有点冷了。因为害怕她会哭,我立刻把自己的翅膀盖在上面,她这才又心满意足地睡去。 “抱歉,我失态了,”我垂下耳朵,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但是,我想说,或许我是成为了一位公主,但请你不要把公主想得那么遥不可及,那么神圣。因为,公主也曾经是普通小马。她们会在其他小马面前努力展现最好的一面,但是私下里,她们还是有自己的生活的。”苏拉木讷地点了点头,但我觉得她是因为我突然的发怒而感到惊讶,也可能……我真的吓到她了。 但是这又让我想起塞拉斯蒂娅公主对我说过的一番话:“只是有些东西,哪怕倾尽余生去思索,你也是不会明白的。”我知道,因为我的羞涩,即使对哪匹小马动了情,我也很难能表达出来。这也就注定了,我不能像普通的小马那样,去经历一段有尽头的旅程:拥有一个伴侣,然后是一段婚姻,一个后代,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经历和自己同样的过程,然后看着自己一点点老去,最后在一大家小马的注视下,一点点停止呼吸,终归尘土…… 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是一匹普通的小马。没有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习任务,没有显赫的门第,或许那样的生活也不错。只是,命运似乎已经选定了我的不平凡,而我也不得不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虽然成为公主不过两年,但我觉得我开始成长了,蜕变了。以前一些很小但会影响我的事情会让我有情绪的波动,但慢慢地我发现,我也不再那么敏感,尽管在周围的小马看来,我和从前相比,一点也没变过…… “那,你觉得当妈妈之前和现在相比,有什么不同呢?”或许我不该问这些,但是我实在是太想去了解那些我不能亲身经历的过程了。苏拉很诧异地看着我,她可能觉得,我像是在采访她一样,因为什么样的问题我都可能会问。 “最大的不同……”浅绿色飞马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说,“应该是责任的转变吧。像我们以前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以前我可以在做事时稍欠一些考虑,但是现在,我要优先为自己的家庭着想。”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让苏拉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变得更成熟,更稳重了。而我和她相比,似乎变化更大——不只是在身体上,心灵上的变化也不少。然后,我们隔了好久都没和对方说话,只是偶尔听到一点小马驹的喘息声。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她来访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而此时苏拉也站起身,似乎有什么要事要办。“不再坐一会儿吗?”我忍不住问道。 “不了,”浅绿色飞马回给我一个微笑,“小宝宝快醒了,我该准备回家了。再见,银星。有机会,我们再在一起聊天。”像她来的时候那样,苏拉轻轻地关上门。爸爸妈妈没在家,小妹妹去学习了,家里又只剩下我一匹小马。 我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它像一块荧幕,把我脑海中的记忆像倒带般重现在我眼前:从早期的开始,比如说初遇阿杰,云宝和小蝶;比如第一次遇到暮暮,还见证了她和朋友们友谊的联结;再比如,我和朋友们在星空长廊里,找到传说中的第七谐律——团结……这些年来的记忆,像夏夜天幕上挂着的繁星,一颗接一颗,数都数不过来。我非常庆幸能有这样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时光在流逝,我希望它能为我留住某些珍贵的记忆——不是说完全记住,或者说把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它不会被斑驳得那么快,快到还未能留痕,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些记忆都是无价之宝。是我值得用余生去领悟,去思索的。 泪水,久违的泪水。暮暮再一次流下了眼泪。身为天角兽,她已经经历了很多,不会再因为一点点情感的波动而流泪。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三次让她伤心得不能自已:一次是萍琪的葬礼,一次是银光的孩子的葬礼,还有一次,也是最特殊的——谐律精华的葬礼。她依稀记得,塞拉斯蒂娅公主将六块用相应颜色打磨成的宝石放入一口棺材里,一同被放入的还有大家的合影,那时她们还都是十分年轻的时候。 但是现在,紫色天角兽告诫自己要坚强些。那么感性,害羞的银星都做到了,她又怎么能做不到呢?虽然她没有去刻意观察,但这些笔墨里,又有哪一篇不是饱蘸着她的思念和泪水写成的呢?忘掉那些让自己伤心的事情,她用魔法飘起下一页…… 第53章 黎明咏叹 2月24日 “姐姐,姐姐!”银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最近几天我在家里暂住,小妹妹却和我各位亲近,一改之前动不动就发小脾气的个性,好像有求于我。“能不能把门票给我看看呢?”哼,一想就知道她是有目的的。肯定是她喜欢的某匹小马或者亲近的朋友(比如可爱军团)想要门票,然后派她来索要的吧?这次爸爸妈妈和中心城的曙光剧团合作的剧目《黎明之光》,可是大家公认的年度大作,门票的预售价格据说都达到了一百个金币——和三十多金币一张的常规价格比,这简直是天价。 不仅如此,门票的数目大概只有一千张左右。作为星光家族的一员,这次分给星光乐团的四百张门票都将由我保管。不论是谁,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在原则方面也绝不能感情用事。可能,音乐学院里的都在谈论这部音剧目,所以才会想让银光帮忙的吧? “好啊,”我将计就计,“我这里有三种门票,你想看哪一种呢?” “所有的,所有的我都想看!”果然,她中计了。我从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故意不给门上锁。那些门票,就放在一个匣子里,不过和我的信箱一样,它们被我放在了自己创设的领域中。小妹妹刚一进来,我便点亮自己的角,娴熟地用束缚咒将她抓个正着。 “快放开我,姐姐!”她的申辩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我,我只是想看一眼门票……”她没有垂下耳朵,也没有露出悔过的神情,小妹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真的吗?”我笑眯眯地看着银光,缓步走向她。小妹妹已经慌了神,一颗汗珠从她的皮毛间渗了出来。“说吧,是谁让你来的?”我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银光想尖叫,但是那只会让一切更加偏离她的预想。 “嗯,是甜贝儿……”回答的时候,小妹妹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每次她说了谎,无论是面对伊索管家,爸爸妈妈,还是我,她都会垂着耳朵,低下头,表现出一副认错的样子,“她在学校里听说了《黎明之光》的事,于是就想要几张票,和小苹花,飞板璐,还有我一起去看……”我想,我没有理由再怀疑她了。星光家族的规矩历来很严格,作为家族中的一员,我相信小妹妹会遵守的。但是,我不能答应她的请求。 “很抱歉,银光。虽然你的意愿很好,但我已经答应了爸妈,绝不会少一张票。”或许我平时有些软弱,但是在原则问题上,我可是毫不含糊——既然答应,就一定要做到。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是匹天角兽,我的魔力水平似乎也因为这双翅膀而提高了不少。 “好吧……”小妹妹长叹一声,退出我的房间。我关上房门,点亮自己的角,又查看了一下放门票的那个空间。四百张门票静静地躺在那里,对待我将它们带到售票处。我用魔力试举了一次,很重。“来吧,”我一边吃力地飘起它们,一边向着虚拟空间的另一端走去,“明天,就是你们登场的时候了。”空间的尽头,便是售票处的入口。曙光剧团票早早就已经在售票处里等候了,而由我保管的票才刚刚送到。我将自己传送到一个稍显隐蔽的角落里,然后装作像是从外面进来的小马一样,将所有的门票一齐放在售票处的窗口旁。 “真是辛苦你了,”售票的小马对我说,我很庆幸她没有注意到身体两侧收起的翅膀。虽然说我只是个新晋的小公主,连个象征公主身份的器物也没有(团结精华那顶皇冠不算)但能够低调些总是好的……我回给她一个微笑,没有多言便转身离开。 只是不凑巧,出来的时候刚好和苏拉撞个满怀,这次她没带小宝宝出来。“唔……是你啊,银星。”她看着还在揉额头的我,有些惊讶地问道。半年左右的时间,苏拉还是苏拉,不过好像比以前瘦了一点,估计是忙于照顾宝宝累的。 “这音乐剧明天上午才开幕呢,你这么早到售票处做什么?”我差点忘了,这是场音乐剧表演,而不是一场音乐会。伴奏的事,只有少数几匹小马知道。至于浅绿色飞马,太久没见到她,我也忘记和她说这件事了……“嗯……我去那里问一下票价,”我用临时想到的理由搪塞道,“听说这次的音乐剧门票不便宜呢。”一百金币,这未免有些太贵了。 “是啊,”苏拉无奈地叹道,“如果不是价格的问题,我肯定早就预定一张票了。”我无奈地冲她笑笑,毕竟曙光剧团和星光乐团一样,在全小马国乃至外境都是享有一定声誉的。因为期待明天的演出,我匆匆和浅绿色飞马道了别,径直回到家中。 呼,感觉像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爸爸妈妈对待这件事可是相当严肃的,如果不是有我公主的身份,我觉得可能就不会有分票的事了。毕竟,我们这次只是负责伴奏,剧目还是要由他们来演。刚躺在床上想要放松一下,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小姐在屋里吗?”是伊索管家,看来爸爸妈妈是排练回来了。 “我在,伊索管家。”我应道,“有什么事吗?” “主人请您去见他一面。”管家恭敬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伊索管家了,而我推开门时才发现,他鬃毛上白色的部分似乎又多了一些。他和爷爷差不多同岁,从我还未出生就一直在我家做管家。先是爷爷,然后是我和银光……十几年了,我觉得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依稀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我私下里对伊索管家说,当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时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他只是笑笑,而这个称呼一直跟着我到现在。即便我已经长大了,但那声“小姐”依旧没变。 “什么事啊,爸爸?”刚一进爸爸的房间,就看到他正在思索什么。如果是需要我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星光乐团的音乐会中,我的出镜次数是全家最少的——连伊索管家的次数都比我多。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爸爸说,“剧目结尾有一个即兴演奏的环节,我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乐器来演奏……”我看到他的桌边放了两只笛子,一只口琴,还有一把小提琴的琴弓。显然,爸爸已经试过了这些乐器,而且效果似乎都不太好。 “嗯……如果是钢琴呢?”我忽然提议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记得以前在观众席上听妈妈演奏钢琴时,无论是激昂的旋律,还是婉转梦幻的轻音,钢琴都能驾驭自如。另外,我猜明天的演出肯定会用到钢琴。 “钢琴,钢琴……”我刚要离开,爸爸就突然叫了起来,“没错,就是钢琴!银星,你是个天才!”我满脸困惑地看着爸爸,他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鬃毛上微微带了一点白色。看到他的灵感像喷泉一样迸射出来,我悄悄地带上门。还是让爸爸继续沉浸在创作中吧。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也没有出来。妈妈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便直接推开门,将晚餐送进爸爸的卧室。我想,他可能是忽然又有了灵感吧。创作管弦乐时,爸爸负责谱曲,妈妈则用不同的乐器按照做好的曲谱试奏,最终找到最动听的声调。 “姐姐,你不期待这场合作演出吗?”小妹妹忽然问我,可能是我看上去对它不太感兴趣吧,“学院里的小马谈论这件事都是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倒是你……看上去,好像对它一点也不感兴趣一样。”才不是呢。只是,我的表现不那么明显而已。 “当……当然期待了,”被她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只是,我更期待剧团的表演。”毕竟是音乐剧,剧情才是我最期待的。听说,是第一次有把黑晶王时代的水晶帝国搬上舞台 而且还是以音乐剧的形式。 结果,我当天晚上就失眠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却尽是小马们如何反抗,如何解脱,以及如何歌颂塞拉斯蒂娅公主……尽是些剧情上的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音乐剧的,尤其是有历史内容的音乐剧。表演者天籁般的歌声,就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而第二天早上,我被迫带着揉得惺忪的眼睛前往剧院,一同前往的还有小妹妹银光。“姐姐,你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她关心地对我说,“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再去啊?反正音乐剧是一天两场的。”我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若不是因为这部音乐剧,我昨天又怎么会失眠,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而且,我只是想听几首歌曲,看看剧情而已,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用,我的状态还很好,”我说,虽然我觉得这有点说大话的感觉,“我只是昨天想这部剧的事想得太多了,不用担心。”实际上,我那快要合上的眼皮告诉我,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需要足够的睡眠来休息,补充体力。不要,才不要呢。我还要看音乐剧呢。如果我在最精彩的部分睡着了,那一定会是个不小的遗憾。 上午八点钟,演出准时开始。当剧院里的灯光全部暗下来时,刚刚还有许多小马在交谈的剧院瞬间安静了。伴随着一段伤感的旋律(应该是象征着斗争胜利,但同样代价惨痛),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但没有完全拉开,只是留出一匹小马的空间。我本以为能看到些许后面的布景,但是面前的小马——应该是旁白,将我的视角完全遮挡,后面的东西我一点也看不见。“每一年的水晶帝国国庆日,水晶小马们都会欢聚一堂,共同庆贺这个节日。这一天,是水晶小马摆脱黑晶王奴役的节日。而在这背后,曾经无数普普通通的小马,期盼着黎明的到来……”在哀婉的乐声中,他退后一步,幕布又被一点点重新拉上。 未见其马,先闻其声。帷幕还未完全拉开(或许剧团就是这么安排的),就已经能听到用铁镐挖矿的声音。只见一匹浑身灰色,鬃毛深绿的陆马低着头,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枷锁,正吃力地用嘴叼着铁镐挖矿。他看起来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似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足够的食物;他的身旁是一位看上去更虚弱的老马,他眼眶深陷,鬃毛花白凌乱,似乎站都站不稳,但他却要把壮年小马挖出的矿石一块一块地用嘴运送到旁边的车上,如此反复,几乎没有休息。 “今天的矿石挖得够多了吧?”那挖矿的小马问。他已经精疲力尽,正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他的同伴,那匹老马看了看车子,叹了口气说,“今天挖完了,还有明天。就这样,直到我们都死在这里。”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知道是因为原本的经历就很悲惨,还是因为他早已麻木。 “姐姐,姐姐!”一旁的银光忽然招呼我,“为什么这些小马的鬃毛颜色看上去都那么深啊?”并不是我不想回答,只是在欣赏戏剧时,我不喜欢有小马打扰我。“嘘!”我伸出蹄子摆出一个姿势,示意她一会儿(确切地说是这出戏结束之后)再问。 “别这么说,老人家,”那挖矿的小马笑笑,抬头看着头顶的石块说,“活着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你可以去做好多你想做的事。”既然是音乐剧,又怎么能少了唱歌的部分呢?于是他唱道:“我也曾为悲观的生活而失落,我也曾体会失去自由的苦楚。但我从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向我挥蹄——”在他的歌声中,这一幕渐渐走向尾声。 和我料想的下一幕不同,下一幕的主演换成了一位母亲和她的小马驹。那小马驹至多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也被打上了枷锁。而且,她看上去又小又瘦,似乎是从出生起就在监牢里了。“妈妈,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她轻声问母亲。而一旁的雌驹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冰冷的石头上,四蹄都无法再伸直。 “快了,快了……”母亲费力地睁着疲惫的双眼,安慰她的孩子,“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重获自由,去做想做的事情……” “可是,妈妈,我好饿……”小雌驹轻声说道,看着疲惫的母亲,她不想再让她伤心。 “再忍一下,孩子。再忍一忍,”雌驹轻声说,“我们会得到解放,一定会的……”正当我因为还会有歌曲时,帷幕却缓缓落下,转到下一个场景。音乐剧不会每一幕都有歌曲,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曙光剧团表演,还是想一睹他们的风采的。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吧,剧目渐渐来到了尾声。公主们打败黑晶王,解放了水晶帝国。而这时,便是全剧中最激动马心的时刻——即兴演奏。之前看到的几匹小马,还有一对在狱中相识的情侣,他们背朝观众席,看着背景中的太阳缓缓升起。那太阳只是做的道具,但是在闪光魔法的加持下,它的光芒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升起太阳的光芒一样闪亮。虽然我并不会演奏什么乐器,但我一下就可以听出,这一段就是爸爸说的即兴演奏。复杂的旋律,丝毫不能掩盖钢琴清亮的音色。最后,演员们转过身,先是一字排开,然后又以叼着铁镐挖矿的小马为中心(我猜他就是主演),组成一朵花的形状。音乐响起,中间的主演只是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开口的时机。忽然,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唱道:“当黎明到来,照亮归家的路。我将追随,太阳的光辉——当黎明到来,展示那胜绩,身上枷锁,终于破除……”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首歌让我深有感触,仿佛我就是那些小马中的一员一样。独唱的部分结束,接着便是小马们唱颂歌一样的合唱。在响彻整个舞台的咏唱中,剧目结束了。当灯光重新亮起,雷鸣般的鼓蹄声便是观众们最大的褒奖。我也跟着鼓了蹄,但沉浸其中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小妹妹的表情,她似乎还没有从剧情中反应过来。 “嘿,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美妙的咏叹调呢?”出了剧院,小妹妹忽然问我。哦,原来她刚才是沉浸在音乐中啊。 “当然希望啊,”我笑着对她说,“这样高亢的咏叹,谁不会喜欢呢?”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再听到一次呢?可能就是下一次看音乐剧的时候吧。 5月9日 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这么伤感过了吧。不只是我,今天也是整个小马镇伤感的日子。全镇最德高望重的小马,史密夫婆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是小马镇从无到有的见证者,是一位值得所有小马尊敬的前辈,也是值得我们永远怀念的婆婆。 我并不是小马镇的小马。但是,在这里住了十余年,小马镇俨然成为了我的第二个家。时间久了,总有些东西害怕被遗忘。于是,每记下一篇,我都会在文字上施点魔法,希望能把我记忆中的东西再次呈现在眼前…… 记忆中,婆婆一直是匹和蔼,善良的小马。刚在小马镇定居不到一周,我第一次去阿杰家,最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摇椅上打瞌睡的婆婆。当时我害怕吵醒她,于是几乎是踮着蹄子走进家中,却不想婆婆忽然睁开了眼睛:“是谁?谁闯进了我的家里?!”她看到门开着,生气地质问道。我被吓得不轻,连忙面朝角落里的一盆花,假装自己也是一盆花。 “怎么了,婆婆?”听到史密夫婆婆的叫声,阿杰闻讯赶来。但是看到我装作是一盆花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是你啊,银星,”她一边笑,一边把我从花盆旁拉到婆婆的面前,“只是我奶奶,史密夫婆婆。”婆婆那时当鬃毛就已经是全白了,但是看上去非常精神。我费力地摆出一个打招呼的姿势,然后又用几乎刚一散到空气中就会消失的声音和婆婆说了声“您好”。 “哦,原来是你的新朋友啊,”婆婆刚才还盛怒的脸马上就变成了和蔼的笑容,“真是抱歉啊,年纪大了,有点风吹草动就反应过度……”不过,我倒觉得该说道歉的是我。如果我有先敲门的话,或许这些“意外”都可以避免。“她叫什么名字啊?”婆婆又问。 “我,我叫银星……”初到小马镇,我还是十分内向的。 “什么?”婆婆又问,看来她的听力不太好。 “我说,我叫银星。”我凑到她的耳边,用同样的声调说。星光家族的家训里有一条,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可以适当提高说话的声音。除了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主动提高音量的。一来没有必要,二来那是对其他小马的不尊重。 “银星啊,好名字!”婆婆忽然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是慈祥,“不介意的话,吃过午餐再走吧。”可能我已经不记得那餐的味道,但桌上的特色苹果菜肴,却让我深切体会到了苹果家族的热情好客。我有时回想,或许阿杰身上的热情,也是来源于史密夫婆婆吧。至少,她从未和我们提过她父母的事。 记忆中,我去拜访阿杰的次数很少。印象相对深一点的,应该是新年时阿杰邀请大家在她家聚会了。那个冬天外面的雪花很大,但我们都聚在阿杰家温暖的火炉旁,有朋友们在,我并不觉得有多冷。和之前那餐一样,菜肴的种类依旧十分丰富——几乎把能用苹果做的东西都做了个遍。可即便如此,主菜仍然没有上来。 “咦,阿杰,聚餐会的主菜是什么啊?”急性子的云宝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无意冒犯。不过,我实在是有点饿了……”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苹果家族的其中一条规矩说,要等主菜上桌后才能吃饭。入乡随俗,我们这些阿杰的亲密的朋友们也要遵循。史密夫婆婆不是常说,规矩是立身的根本嘛。阿杰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因为听说苹果家族待客,历来都是对待访客就像对待自己家的小马一样的。我和其他朋友互相对视一眼,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这主菜一定是十分特别的食物。至少,它不会让我那么容易就猜到。 “让你们久等了!”婆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来尝尝我们每年必有的主菜——魔彩苹果派!”史密夫婆婆蹒跚地从厨房来到客厅,她的一只蹄子上托着一个大概二十寸的苹果派,外面是烤得金黄的酥皮,里面不用多说,当然是绚丽的七彩苹果馅啦~ “是魔彩苹果派!”刚刚还满腹牢骚的彩虹鬃毛飞马顿时两眼放光,但在开动之前,她还要先向婆婆道歉,“对不起,婆婆。是我肚子饿了,所以才会——” “没事的,孩子,”婆婆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那规矩是给我们自己家小马定的。你们根本不用遵守的。”云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这些规矩都是我和暮暮在图书馆里的资料中查到的…… 仍记得那夜回到家,嘴边仍然带着丝丝缕缕的苹果派的芳香。那可是魔彩苹果啊,身为贵族的爸爸妈妈,甚至爷爷都没能尝到,和他们相比,我真是三生有幸。躺在床上,看着晴朗的夜晚,我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如果,能多来几次这样的经历有多好…… 只可惜,现实不容许小马们去推测,去猜想。在那之后,我就很少去阿杰家了。而上一次去那里,是在一个多月前,去探望史密夫婆婆的情况。四五年前,婆婆得了老年痴呆症,一直到她去世,她都没能从病症中恢复过来。 很不幸,我没能目睹婆婆的离开。而自从一个多月前的见面,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阿杰了。不知道……婆婆的离去会给她造成多大的打击。希望是越小越好。我来到平时在图书馆里看书的那张桌子旁,上面是阿杰简短的请帖,希望我们有时间参加史密夫婆婆的葬礼。我相信不只是我们,她也一定邀请了很多其他的小马。葬礼将会由暮暮主持,而我将会亲自(我不想用这个词)为这匹小马镇最德高望重的小马合上棺材。既然能为阿杰做点什么,为什么还要推辞呢?我想,现在是时候出发了。暮暮早就已经到会场了,我则是因为想起了和婆婆的点点滴滴才会一直推迟到现在。 出了门,史密夫婆婆的片段仍然泉涌般不断被忆起。“乖孩子,你一定是累坏了吧!瞧瞧你,脸蛋都粗糙了这么多……”记得婆婆面对着一棵树,却像面对她的亲生孩子一样亲昵。为解开这个谜团,我和暮暮忙碌了好久。谁又能想到,她患的会是老年痴呆症呢?小苹花勉强接受了婆婆不记得她的现实,也只身到中心城去求学;大麦依旧每天专注于工作,依旧沉默寡言,不过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苹果园的实际主人;至于阿杰,我们聚会的时候她偶尔会提起婆婆,但很显然她也在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暮暮和斯派克不在家,她才单独来拜访我。“银星,我,我觉得……”橙色陆马似乎不愿意把这些家事和我这种外面的小马说,“我觉得,婆婆可能不会陪我们太久了。”她的话让我十分惊讶。除了失忆,婆婆不是一切都好的吗? “和之前比,婆婆的反应好像更迟钝了,”阿杰垂下耳朵,“我甚至还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这样的状态,恐怕要治已经很难了。我不想让暮暮和其他朋友担心,所以……”所以,她才会想找机会单独和我说这件事。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安慰了阿杰几句,然后看着她有些寂寞的背影。我都说了些什么啊……那样的空谈,根本无法抚平阿杰的心。我这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一点效益都没有。 而从那天起,我的计划变了——原来是一两个月去看望婆婆一次,现在则改成了一个月探望一次。阿杰很担心婆婆的情况在一天天恶化,而她焦虑得不敢随便出门,害怕被朋友们问出她的心事,而她又是匹诚实的小马……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差不多五个月前,我去拜访时问阿杰。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苦衷,只是,既然我们是朋友,就应该在朋友有困难时出力帮助她,不是吗?“小马的数目多一点,行事不是更方便些吗?” 阿杰叹了口气,忽然低下头,垂着耳朵说,“很抱歉,银星。我太希望这件事能够尽量从简解决,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并没有这个能力。你不来的时候,婆婆经常会把摇椅搬出来,靠着谷仓,痴痴地坐在那里,一边想着什么,一边慢慢地摇着,一坐就是一天。她以前抬摇椅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现在我不得不每天都把摇椅摆在那里,等着婆婆按时来坐……”这段时间,真的是苦了阿杰。但是这样一来,就更需要我们的帮助了。 “要不……等到收获的时候,我们来帮你收苹果吧!”我当然不能直接说照顾婆婆,因为性情倔强的阿杰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换了一种说法,“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婆婆了。”阿杰听罢点点头,看来我的计划奏效了。 “好啊,一言为定!”临走前,她特意对我说。谁成想,几个月后婆婆就静静地离开了我们…… 来到会场的小马几乎都是小马镇比较有地位的小马。会场的中央,是史密夫婆婆的遗容,她微笑着,露出脸上层层的皱纹;两只前蹄在胸前交叉,前蹄间夹着一幅照片——听阿杰说过,那是婆婆最后一次参加的苹果家族聚会的合影;婆婆的模样看上去越安详,前来送行的小马反而越觉得悲伤。阿杰穿着一身纯黑的衣服,以示对婆婆的思念;大麦流着泪,但是这匹坚强的红色陆马一言不发;我终于再次看到了小苹花,但甜贝儿和飞板璐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来,她似乎有些难过,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暮暮快步走上台,大家的目光才集中起来。“各位小马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以沉痛的心情,悼念小马镇的创始者,苹果家族的史密夫婆婆。在阿杰,大麦,小苹花的眼中,她慈祥,善良,教导有方;在我们的眼中,她德高望重,幽默风趣,充满活力,仿佛返老还童……”朋友们也来了一些,瑞瑞头戴黑色面纱,没有说话;萍琪则是低声啜泣不停;云宝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有些木然,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至于小蝶,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留下,强忍着悲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没有哭,但我感觉眼圈好像也有点肿胀了…… 按照阿杰记下的婆婆的遗嘱,葬礼办得很简单,很短暂。按照婆婆的待遇,她完全可以被安葬在相当不错的公墓里,但是她要求阿杰将自己种在苹果园西面的空地上。莫名地,这让我想到了“传承”这个词。大概史密夫婆婆也希望,自己可以化为尘土,借此鼓励后辈吧……小马们在地上刨出一个和棺材差不多大的洞,然后用魔法将棺材准确地放入坑洞中,重新填上泥土,最后立起已经提前刻好的墓碑,这便是葬礼的全部过程。有几匹小马特意在墓碑前停留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阿杰也在其中,我看着她的背影,仿佛预见了她年老后的模样:步履蹒跚,有点驼背,但又慢而平稳…… 深夜,望着窗外的星星,我难免浮想联翩。想想史密夫婆婆,她几乎在小马镇一直驻留了近一个世纪。换句话说,她一生都住在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家。另外,每匹小马都会有和这个世界告别的那天,只是早晚不同而已。年华易逝,还是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吧。我不愿等到失去它们的时候,方才回想起它们的珍贵…… 好像就是从这之后,暮暮发觉银星忧虑的时候忽然多了起来。那时她还觉得,银星只是在自作多情,原来,是因为珍惜而愁苦啊……紫色天角兽轻轻合上眼,想要在脑海中勾勒出史密夫婆婆的形象,但她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暮暮惆怅地低下头,失落地看着日记的封面,轻轻叹息一声,翻向下一页…… 第54章 仲夏夜之恋 6月23日 仲夏是个梦幻的时节。绿油油的草地,浓墨重彩的树叶,炽热的阳光,无一不昭示着仲夏——一年中最炎热时节的到来。每到这时,静谧的夜晚就成了我的天堂。我可以漫步在田野上,看萤火虫忽明忽暗的微光,听蟋蟀的鸣叫;也可以和朋友们在夜晚野餐,一边野餐一边守候难得的流星雨。听说在流星雨下落时许愿,梦想就会成真呢。只是惭愧,我还没有许过愿……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夏日节,一个庆祝太阳高悬的日子。而傍晚的万马奔腾庆典,可以说是小马镇最大的节日。因为我的贵族(现在是公主)身份,几乎每一年我都会收到邀请函。不过,我可不是为了参加什么舞会,我的目标是皇家城堡周围的园林。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和伊索管家漫步其间,他会不时地伸出蹄子,指着某一棵树或一朵花,问我这是什么植物。我答不上来,小脑袋摇得像个摇鼓一样。而他会笑眯眯地告诉我那种植物的名字,然后摸一摸胡须对我说:“下次一定要记住哦。”我每次都用力地点点头,却每次都记不全……一直这样,直到我离开中心城,到小马镇去学习友谊。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年,我们一家都有幸能参加庆典。还未等庆典开始,刚刚到入场的环节,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那园林去,却被小妹妹拉住了。 “姐姐,不是应该先在大厅内集合吗?为什么这么早——”没等她说完,我便挣脱她的蹄子,还向右走出好几步,好像一匹小马驹挣脱父母的管束一样。 “因为,”我故意甩了一下鬃毛,像小马驹那样淘气地说,“我和那后花园有个约定啊。”以前和朋友们一起的时候,我没能得到太多独处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后花园。“你也一起来吗?”我问银光。几乎每次遇到选择的境况,小妹妹都会和我一起。 “姐姐!”她似乎对我的态度不太满意,“你能不能不要像匹小马驹那样调皮啊?我们还要去参加爸爸妈妈的音乐会呢。”话虽这么说,但相比满是观众的会场,我更想在花园里独处。 “那,你就去吧。”我调皮地一笑,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身后不时传来两声“姐姐”。嗯,她要是真想来,我一会儿就能在花园里见到她。一定会的。 啊,说不出的畅快感。虽然白天有些闷热,但是一到晚上,阵阵微风就会把白天的暑气吹得毫无踪影。另外,漫步后花园,听着阵阵虫鸣,看着草叶沙沙,仿佛这就是只属于我的世界,只为与我相遇。刚刚坐在草地上,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子踏地的声音。银光来了。 “真是的,姐姐!”她嗔怪道,“不去参加庆典,为什么要跑到后花园玩啊?”虽然我们姐妹间的感情很深,但她在娱乐消遣这方面和我有不小的差别。我喜好安静,喜欢一匹马独处,而小妹妹喜欢有小马和她交谈,或者是有她表现机会的时候。没办法,这样一冰一火的特点,真的很难让其他小马权衡…… 但我丝毫没有在意她说的话。“你不是带了笛子吗?”我问小妹妹。一开始她打算在音乐会上演奏笛子,但是因为要演奏的曲目太多,她的节目最后被拿掉了。不过,她还是带了笛子来,“这么清净的地方,和这里的花花草草分享你的才华,难道不好吗?”可能是还沉浸在我不参加庆典的不快中,她有些不情愿地拿出笛子。是只竹笛。竹笛声音悠扬清脆,是东方小马最喜欢的管乐器之一。坐在一颗大石头上,银光将竹笛飘到嘴边,闭着眼睛,然后吹起悠扬的乐曲。身为一位演奏家,小妹妹演奏过的曲目太多了,数不胜数。但现在既然是夏夜,又怎能少了清新的感觉呢?从旋律中我能听出,银光吹奏的就是这样的曲子。 一曲终了,小妹妹把笛子从嘴边拿开。她睁开眼,用清亮的眸子看着我。“我吹得怎么样,姐姐?”她希望能得到我的答复。像魔法一样,我花了几分钟才从音乐中回到现实。这感觉已经不是我用言语能够形容的了。如果非要说的话,无与伦比,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一个词。 “无与伦比的声音,”我轻声说道,“像是山间的清泉从耳畔流过。”听完我的评价,小妹妹笑了。“真的吗?那我再给你吹一首。”再一次地,我闭上眼睛,享受她的第二首曲子。或许是音乐学院的要求,也可能是银光的兴趣使然,虽然爸爸吹笛子,但他从来没教过银光。可能,小妹妹是自学的笛子吧。我能感觉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身上的气质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三四年前的她尚且还带着些稚气,现在的银光已经成熟了很多,虽然声音上还带着小女孩的稚气,但从她的行为处事来看,我自认为她比我成熟的多。真的很惭愧……当我身边的小马渐渐开始结婚,成家,甚至有了孩子,我的一切却仿佛已经定格在二十四岁,心理上可能更小…… 不多时,我听到了一阵小提琴的声音。那声音也是略带悲怆之意,似乎是在与我们遥相呼应。待声音休止,我和银光对视一眼,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难道说,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像我们一样喜欢清静的小马在树林里?我像找到了知音一样,循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可是没走出几步,声音一消散,我便失去了方向。 银光也想知道是谁在演奏。为了唤起对面的琴声,她飘起笛子,又吹奏了一段旋律。仅仅过去几分钟,对面的小提琴声又再次响起。循着声音,我依稀辨别出那声音是从后花园的入口传来的。待声音休止,小妹妹又吹起一段旋律。反反复复好几次,回到入口,我终于看见了拉小提琴的小马:他是一匹深蓝色独角兽,靛蓝色的鬃毛略带卷曲,可爱标志是一把小提琴。他的年龄和银光相仿,绿色眼眸中的稳重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刚才的小提琴……是你拉的?”银光诧异地看着蓝色独角兽,后者正飘着琴和一只琴弓。 “嗯,是的,”看到小妹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流云(Flowing Clouds),请问你是——”当小妹妹说出她的名字时,流云可能会吓一跳吧。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可是星光乐团未来的领袖呢。星光家族的名气,在中心城几乎是无马不知。 “我叫银光,很高兴认识你,流云。”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自我介绍道,顺便伸出一只蹄子,想要和流云交好,但是蓝色独角兽的脸上却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和我想的一样。 “你你,你……”他忽然语无伦次起来,“你就是那匹十五岁就夺得小马国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冠军的银光?!”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我更担心,他还会不会正常的眼光看待银光。 “对不起,我失态了,”待流云心情平复,他向我们道歉,“银光小姐,你的成绩实在是太耀眼了,几乎每一位学员都知道你取得的成绩。”是啊,记得那之后不久,常有记者到访我家,想要采访小妹妹,不过被爸爸回绝了。 “那些都是过去式了,”银光浅浅一笑,“事实上,我现在只想享受这个夜晚。”不只是他,银光也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流云。“你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吗?为什么会独自在这树林里呢?”这些也是我想问他的。流云飘起小提琴,脸上露出些许愧疚的神情,似乎非常羡慕银光取得的成就。 “我……我只是今年刚刚成为演奏家,”他略带腼腆地回答,“我的妈妈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而我也因为喜欢小提琴走上她走过的路。毕业之后,恰逢万马奔腾庆典,因为怀念在学院里的生活,我便来到这里,想通过琴声来追忆往昔……”是啊,往昔总是那么美好。我甚至开始有点怀念没有翅膀的自己了。早上起床照镜子,那对翅膀每次都会不失时机地映入我的眼帘,让我平添不少烦扰。要说学院的生活啊,那是我学习成果的检验。很幸运地,我拥有了三份友谊,而且还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友谊。 “但,我觉得你的琴拉得非常好,”小妹妹鼓励流云,“或许我在钢琴上有很高的造诣,但在小提琴上,我真的不如你。”蓝色独角兽听罢,脸上腼腆的神情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文雅,“谢谢你,银光。”作为感谢,他为我们又演奏了另一首曲子。 曲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似乎对银光的鼓励十分感激;银光呢,则是微笑着坐在草地上,用心品味这段悠扬的旋律。时不时地,他们的眼神还会对上一两次,好像在眉目传情一样。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不过,爱情的火花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 我真的好羡慕小妹妹。站在一旁,看他们静默的神态,让我想起了我和蓝晶在图书馆的相遇。有多意外,有多羞涩,我已经不想去回忆了,只记得他递给我的那串蓝宝石项链。像一个信物,它静静地躺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似乎在等待它原本的主人的到来。虽然,我们曾经相好过,也曾经真的像情侣那样共舞过,甚至我因为对他动心而羞红了脸,但那些都是过去了。数年不见,我仍然记得他,他可能早已开始新的生活,将我忘记……痴情的小马啊,似乎最后的结局永远都是为情所困,不能自拔…… “对了,你们为什么不合作一曲呢?”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你们都能感悟到对方表达的意思,那如果合奏一曲,会怎么样呢?”这句话好像启发了他们,两匹小马一同点了点头。 我曾经不相信小马间会有心灵感应,但这个夜晚,我想是时候改变自己的看法了。虽然是即兴演奏,银光和流云却像是事先排练过一样,小妹妹吹出一段旋律,蓝色独角兽就能拉出一段能和银光相映成趣的旋律。他们的协奏越默契,他们的心间就越容易产生共鸣。很显然,银光和流云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曲终之时,两匹小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微笑。哦……好嫉妒啊!看看小妹妹,她这么轻易地就收获了一段情谊,可我呢?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我根本不想接受异性,如果不是蓝晶,换作其他的小马可能根本没有这个耐心……我懊恼地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说笑。不多时,银光拉着流云来到我的身旁。 “姐姐,你看——”粉色鬃毛的独角兽特意把嘴凑到我的耳边,“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般配啊?”听到这个问题,我感觉它好像触动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看了一眼流云,蓝色独角兽在一旁等待着答案,脸上似乎微微泛红…… “是啊。”我的轻描淡写换来的居然是小妹妹的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紧紧地抱住我,口里不断重复着“姐姐最好了”,看得流云一直捂着嘴偷笑。我一开始示意她停下,但是银光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了。我忍无可忍,用浮空术将她送回到流云的身旁。 “去享受你们的甜蜜吧。”我喘着粗气说,心中莫名流过一丝嫉妒。小时候常常听到关于仲夏夜的传说,据说在仲夏的夜晚,爱情的魔法会在林间弥散。这时在林中相识的伴侣,很有可能会情定终生。小时候的我并不相信,因为那时我还未曾在林中遇到年龄相仿的异性。不过现在,看看银光和流云,我忽然觉得这林间,或许真的有什么魔力吧…… 7月11日 “爸爸,我真的要去吗……”平静的下午茶时间,我看着爸爸略带皱纹的脸,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家族联姻这种事,不是你们带上小妹妹就可以的吗?”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就是我小的时候参加过那么几次家族联姻,但还是在伊索管家的陪伴下应爸妈的要求去的。 “我知道,小星,”爸爸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不过你别忘了,我们是小马国贵族中的一支,还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家族。当两个家族之间通婚时,其他家族都会派家族成员参加的。林荫公爵特意给我写信,希望能我们全家都能出席他女儿的婚礼。”星光家族一向守信,推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这会影响家族之间的关系,那就不是小事了。 “好吧。”我沮丧地把头埋进长长的鬃毛里,接受属于我的美好夜晚已经破灭的事实。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也只能接受。虽然我不愿参加社交活动,但身为星光家族的一员,就像在瘟疫肆虐时前去寻找解药一样,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嘿,开心点。说不定你还可以和林荫家族的千金畅谈几句,”爸爸安慰我,又为我斟满一杯茶,“当时你出生后不久,林荫家族可是带来了厚礼。后来我们带你去参加人家的庆生宴时,我还记得管家一直陪在你身旁,生怕你吵醒熟睡的小宝宝呢。”虽然我是位天角兽公主,但我的记忆力还是从前的水平。不仅如此,这些事情,我似乎早就已经遗忘,或是记不清了…… 爸爸将茶一饮而尽,正要倒茶,发现茶壶里已经空了。不远处的伊索管家看到,立刻来到我们身旁,将空茶壶飘起,送回到厨房去再填满一壶。回来的时候,仍然像他几十年来一贯做的,将茶壶轻轻放在我们的桌上。 “伊索管家,”爸爸开口问道,“这次我要携全家出席林荫家族的联姻宴会,不知您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管家想了想,犹豫了一下。 “只要您需要我,我一定会伴您左右。”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爸爸称呼伊索管家时要用“您”。后来才知道,伊索管家是爷爷年轻时结识的朋友,退休以后,爷爷邀请他到家中来做保姆。后来爸爸妈妈结婚,他也跟着成为了爸爸妈妈的管家。而我出生后,他便身兼保姆和管家的职位,但仍然将家中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于他给予我的,我感激不尽。 爸爸回给他一个微笑。“那,您也与我们一同前往吧。”管家没有说话,而是回给我们一个微笑,然后又去收拾家务。有伊索管家在,我应该就不会太紧张了。不过,暮暮身为公主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而且表现得还不错,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你可以的,银星。 妈妈和小妹妹习惯午睡,而这段时间,便是我梳妆打扮的时候。直到下午两点,我们才动身出发。在中心城,一个家族影响力的最好体现就是在其他家族举办的晚宴上。他们往往不是最夺目的那个,但没有他们总觉得这晚宴索然无味。为了出席晚宴,我再次穿上了晚礼服。这是一件外附天蓝色纱裙装饰的长裙,上面隐隐约约透着雪花的形状,再加上特别为晚宴盘起来的柔滑鬃毛和一些鬃毛和面部的小饰物,能让穿上它的小马都散发出特有的清爽气质;爸爸只是穿上他演出时的服装,上面多系了一条领带;妈妈的衣服是白色的长裙,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能引马注目的小马,但她的美貌绝不输同龄的任何小马;小妹妹渐渐成熟了,她的衣饰也从小马驹穿的迷你白裙子换成了一身浅黄色的礼服,还特意给鬃毛换了个样式,若不仔细看,这样的搭配或许会让我误认为是小蝶呢;至于伊索管家,他还是那身整洁笔挺的西装,还带上一只单镜片眼镜(其实管家的视力非常好的),似乎贵族家庭的管家一出门都是这副打扮。我忍不住想笑,但是碍于这一身礼服,我只好把这份笑料藏在心中。 相比这些联姻会,我更想知道爸爸是怎么和其他贵族结识的,难道说……是因为爷爷?或许吧,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一些事情才相识。听妈妈说,在这些贵族中,林荫家族喜欢管弦乐是公开的秘密。无论是谁演奏,或许他们不会直接评论,但心中已有定数;另外,妈妈还说过爸爸和林荫公爵的事情,据说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 “他们相识的时间,比我认识你爸爸都长!”妈妈这样感叹道,“他们从小结识,虽然有竞争,但他们的友谊远胜彼此的好胜心。”这样的情谊,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他们的情谊让我想起阿杰和云宝。她们也都有很强的好胜心。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面前便是林荫家族设宴的花园。同为贵族,林荫家族的宅邸可以说是最气派的那个:不同于装饰上的奢华,它更多的是依山傍水的清秀。这时我才意识到,像前去拜访绿地那样,林荫家族直接在山林旁搭建了他们的宅邸。正值夏天,你在这里却丝毫觉不到暑意;叮咚的泉水,沙沙的树叶,无一不让我浮想联翩,那宅邸内,又会隐藏着怎样的洞天。跟着爸爸妈妈的脚步,我和银光依偎在一起,在门外林荫管家的引领下,带着憧憬走入这座神秘的府邸。不知道,现在里面在筹备什么呢…… 门内并不像我在京口和钱塘看到的青瓦红砖,排列井然的大院子,而直接是林荫公爵的家。管家将我们直接领入客厅,一直带到一匹身着西装,额头略有皱纹,一头浅绿色鬃毛的淡黄色独角兽面前。管家行过礼,然后退下。他虽然看上去很老,但说话声却很有朝气。 “星耀侯爵,”他彬彬有礼地向爸爸伸出蹄子,以示主人对客人的欢迎,“数年不见,不知令尊安好?”听妈妈说,爸爸和林荫公爵本应该是相同的爵位的,但是因为林荫公爵的父母早逝,他便继承了家族的爵位。 “尚且健在,”爸爸用同样的方式回答,“不知令爱近些年如何?”按照年龄,她应该比我小才对。说起来,我倒是也很想见见这位新娘子呢。 “爸爸!”一匹身着浅绿色长裙的独角兽忽然从屋里探出头,她身上的装饰告诉我,面前的这位就是林荫公爵的女儿。她缓步从房间门口来到她父亲身边,不停地打量着我和银光,好像我们在哪里相遇过一样。 “这些小马是——” “时间太久,你也已经不记得了呢,”林荫公爵笑着为她介绍我们,“这位,你应该认识吧?星耀,星光乐团的首席音乐家;旁边是他的夫人,星月,你最喜欢的钢琴家;还有这两位,星光家族的小千金,银光,还有他们的大千金,我们的团结公主!”屋里的气氛十分尴尬,我和银光对林荫家族几乎没什么了解,而林荫公爵的千金也和我们一样,原本想要畅谈的不少话题都因为我们的不相识而无法说出。 不过,听到“公主”两个字,她便立刻放下贵族的姿态向我行礼。“小女不知道是公主驾临,还请恕罪。”才不至于呢,我又不需要像老师那样整天批阅公文,团结公主充其量只是个虚名罢了。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活跃了。 “是青茵小姐吗?”还是爸爸,张口就说出了雌驹的名字。青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承蒙侯爵厚爱,”青茵礼节性地向爸爸鞠了一躬,“小女青茵,请多指教。”林荫家族是以园艺设计而闻名的,但是我从未听闻青茵有什么出彩的作品,难道…… “青茵姐姐好~”银光又露出她孩子气的那一面,“还记得我吗?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呢。”贵族之间的事务,通常是由家中的长者参与,自然不会带上小妹妹。 “银光!我想起来了!”青茵快步上前,和银光拥抱在一起,“我怎么能忘记我的银光妹妹呢?”银光和青茵差两岁,而我和她们相比,我们差得就算很多了。 “这是我姐姐,银星,”小妹妹向她介绍,“你一定还没见过她吧?她可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得意门生。现在已经是团结公主了呢!”经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虽然是贵族举办的宴席,但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成为大家的焦点。 “姐姐好。”青茵礼节性地向我低头致意。作为回礼,我也低头向她致意。 “青茵,你先和银星姐妹进屋去吧,”林荫公爵说,“给我和你们的父亲一点喝茶谈天的空间。”身着浅绿色长裙的独角兽应了一声,将我们带入她出来的地方。 我从未见过其他小马的闺房是怎样的。作为园艺家族,林荫家族对设计的精巧程度要求很高,甚至要达到完美无瑕的地步。步入青茵的闺房,刚才萦绕在我心中的问题才逐渐清晰:不是因为能力上的不足,而是因为对完美的追求。浅绿色的纱帘,配以一两盆用于净化空气的植株,再加上墙上酷似绿叶的涂饰,让我觉得就像步入森林一样。不过这还不够,对青茵来说,她还有改进的空间。 “咦?姐姐,这些是我上次来的时候你画上去的啊,”银光摸着已经干透的墙壁问,“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完善自己的闺房吗?”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小马回过头,送给她一个微笑。“怎么会呢,你青茵姐姐就那么吹毛求疵?”她故作生气的样子,把头凑到银光面前,小妹妹一下子害羞起来,似乎害怕受到她的责备。 “当然不会啦,”青茵又变回刚才温柔的样子,“只不过我近几年一直忙于协助家父,没有时间自己研究而已。”她坐在卧室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示意我们也坐下,“不过,虽然我是生于园艺世家,但我也喜欢服装上的设计。比如这件裙子上的花纹,就是我力主设计的结果。” “顺便一提……”青茵看着我的礼服说,“姐姐,你是不是一匹喜欢独处的小马呢?”这个问题可把我问住了。她说得有失偏颇,但我也不能不承认,我确实很享受那种感觉…… “算,算是吧……”我有些忸怩地回答。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会读心术?正在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猜想原因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匹雄驹。他满脸歉意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整洁的白色西服,那样式不像是西服,倒更像是以前战士的军服。 “哦,是你啊,落星,”看到来者,青茵连忙起身和我们道别,“打扰了,姐妹们,婚礼就要开始了。”什么?!难道,难道我面前现在站着的就是新郎?青茵朝落星使个眼色,浅棕色独角兽心领神会,离开了闺房。“既然你们也穿礼服了,不如也加入伴娘团怎么样?”青茵提议,“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参加。”这个,嗯…… “好啊好啊!”银光很高兴,但我不这么觉得。最后在婚礼上,伴娘可是要和新郎新娘一同出镜的,我觉得自己还没做好站在闪光灯面前的准备…… 我的脸上悄然浮现出些许不满。“姐姐,你不想一起来吗?”或许青茵觉察不到,但我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被小妹妹看得一清二楚。首先我想祝贺她,她赢了。她成功地将我潜藏在心里的情绪用语言描述了出来;其次,她成功地用话语吸引了青茵的注意力。身着浅绿色长裙的独角兽满是期待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她很想我成为其中的一员。 “当……当然想去了,”我稍稍迟疑了一下,尽量化解这次的尴尬,“我们赶快去吧,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婚礼的开始了。”说话时,我还不忘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唉,看来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那,我就咬牙坚持一次吧。 尾随青茵,我和银光来到一群衣饰各不相同的雌驹面前。从她们的相貌来看,似乎和银光,青茵的年龄差不多,应该是青茵的朋友们。和她们相比,虽然我的面容和她们差不多,但年龄上我却比她们大好几岁。 “这两位是谁啊?”一匹身穿桃红色礼服的小马问道,“她们长得真不错!居然和我们一样漂亮!”她似乎有些嫉妒我们的容貌。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嫉妒的。 “可别这么说,妹妹,”青茵接道,“这两位可是星光家族的大小千金,名气不小呢!”其他伴娘见了都连忙行礼,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因为很快就要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那匹刚才没有行礼,身穿桃红色礼服的小马,也不得不鞠躬。 “真是的,”行礼过后,她不满意地说,“我哥哥也不比她们差。”所以这位是——落星的妹妹?! “忘记介绍了,”身着浅绿色长裙的独角兽向我和银光陪笑道,“这位是落羽,落星的妹妹,这次被邀请作为伴娘团的一员参加我的婚礼。”虽然长裙遮盖了她的可爱标志,但仅凭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我就觉得她是一匹非常可爱的小马。青茵的伴娘年纪基本都和银光相仿,但是落羽看上去,就要比她们稍微小一点,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你好,落羽。”银光热情地伸出蹄子,不过落羽似乎对我们有点意见,她虽然伸出了蹄子,但却一直是翘着嘴,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有些不满。 “好啦,姐妹们,”青茵看到了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又安抚道,“马上就要出场了,别忘了拿出最好的自己哦。”她的话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响应。虽然我也响应了,但其实我的心里十分紧张。同时面对那么多小马,而且,而且还都是名门望族,还包括我的父母,我,我……我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那么多小马,如果我没做好,一定会蒙羞,在其他小马面前抬不起头的…… “今天,我们欢聚在此,见证这对新马的甜蜜时刻。有请我们的新娘——青茵!”不远处,林荫公爵的声音从小径传来。我知道,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青茵朝着我们笑笑,示意我们可以出发了。我咽下一口唾液,紧张地跟了上去。 当我还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学生的时候,老师(虽然我现在也这样称呼)曾经教过我一个增长信心的方法。老师说,闭上眼睛,想象你正行走在静谧的田野上,微风拂过脸颊,带给你难忘的清新感受,也会因此忘记紧张和焦虑。 “你是天上那颗最耀眼的星星。”我扬起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想象自己站在星星面前,沐浴着,享受着星光的滋润。仿佛今天的婚礼,我才是主角…… “真是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青茵,落羽和我们姐妹坐在一张桌旁,啜着清茶,谈论着今天的天气。别看落羽年纪小,喝起果酒却比我们都多。看她把一杯果酒一口气喝掉半杯,青茵的脸上不免多了些许忧虑。 “少喝点啊,落羽妹妹,”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担忧,“你哥哥可不希望看到你醉倒的样子。”似乎是酒精的作用,桃红色裙子里的小马白了她一眼,又将一杯果酒倒入嘴里: “你还是关心一下银星姐姐吧,”她不高兴地说,似乎带着没能尽兴的不满,“她的脸颊一直都红着呢。”青茵听了她的话,又把视线转到我这里。如果她不说,我根本不会知道我的脸现在是红的。另外……我可一滴酒也没喝,只是还在回想之前我扬起头当伴娘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好意思。听落羽说,我的脸比苹果家族出产的最红的苹果还要红。 “我没事,”我依然红着脸说,“只是……” “不用说了,银星,”青茵打断我,“实际上我也听说过,星光家族的大小姐(指的就是我)性格十分内向,不善交谈。但是我看到你克服了站在小马们面前的恐惧,还让我的婚礼如此精彩,我由衷地在此感谢你。”我糊涂了,而一旁的银光一直在捂着嘴偷笑,落羽也放下杯子,强撑着不让自己面露悦色。 “所以……婚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三匹小马。 “你会知道的,姐姐。”小妹妹回给我一个坦诚的微笑。 辞别林荫家族,在明月高悬的深夜,我终于回到了自己舒适的小床上。爸爸说,他要了一份摄影师在婚礼上拍摄的照片,希望我能选出几张留下当做回忆。我飘起这些照片,在独角的微光下一张张翻看它们。但是到了新郎新娘合影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伴娘团中的自己——我的脸瞬间红得像一块高温下的烙铁。 第55章 镜像风暴 8月7日 “曾经有小马预言,魔法不只可以附加在有生命的物体上,也可以附着在静物上,比如玻璃,窗户,或是笔记本。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面可以‘复刻’自己的镜子,请不要惊讶。因为,这也是魔力的一种应用……”这篇名叫《附魔奇谈》的文章给了我很深的触动。如果说魔力可以附着在单一的静物上,那它是否可以以静物为载体,创造出一个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世界呢?难道真的存在镜像世界吗?我虽然质疑,但又没有证据去反驳这些听上去不切实际的观点。做学问是严谨的,一点马虎的地方都不能有。 事实上,这篇文章的作者的构想已经实现了——比如那面可以前往中心城高中的镜子。不过相对于作者强调的“镜像”,它似乎还有点差距。我将原稿轻轻放回书架里,期望能在这个有长达数千年历史的区域找到镜像世界存在的证据。如果那面通向中心城高中的镜子可以存在,那么前往镜像世界的入口也应该存在。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它不能被其他小马知道。 一个巧合,我曾经在皇家图书馆的书中发现过一张旧报纸,上面印的是关于镜像世界入口的报道。据说曾经有一位小马尝试在镜子上施加足够强度的魔力电击,结果促使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通道。他走入其中,以身试险。但自从他回来后,这匹小马像疯了一样向周围的小马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但是没有小马相信他,他的设备被放入禁书区封存,他本马也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既然有这篇报道,那就可以推断:通往镜像世界的大门就在里面。 禁书区是每一匹来到图书馆的小马的禁地,因为一些原因,里面存放了一些极其古怪或是光怪陆离,或是让小马们难以接受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对小马国的治理是无益的。因此,只有天角兽才能自由(相对地)出入。在成为公主前,我还只能在两位公主的许可下才能进入;而现在,禁书区的门锁对我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即使是里面的法阵,也会因为我的天角兽身份而对我毫无作用。尽管是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比如偷看),但我还是第一次因为公主身份为自己带来的便利而感到高兴。 “嗯,《附魔奇谈》。”我并没有急于搜寻镜子,而是试图在这些禁书中找到魔镜(暂且这么说吧)的线索。有可能,它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更安全的地方,比如戒备最为森严的皇家地牢——号称是皇城内“进的去,出不来”的地方;也有可能,它已经被毁掉了。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会前功尽弃。 “这样的内容,难怪会被放入禁书区,”我大致浏览了上面的内容,自言自语道。看纸上记载的时间,在几百年前就有这样超前(对现在来说也是超前)的设想,被收纳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了。我正要将它放回原处,忽然看到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帘之眼前,境之边缘。这是一句暗语。向左看去,一面深紫色的窗帘映入我的眼帘。窗帘看上去空空荡荡的,但还是露出了端倪——我感应到了微缩魔法的力量。使用相反的咒语解除法术,我将镜子拖了出来。它看上去只是一面装饰华丽的梳妆镜,谁又能想到,它就是镜像世界的大门呢? 根据报纸上的记载,这匹疯狂的小马为了保证魔力流的强度,他给这面镜子通上电源,为了能将自己的魔力成倍地被放大。如果最初做这个实验的小马只是魔力水平一般的独角兽,那么……如果换成一个魔力强度数倍于他的天角兽呢? 做这个决定之前,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倘若我直接施加魔力,一旦魔力流的输出不够平稳,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但如果提供的魔力流没有波动,那大门也不会被打开。只是,现在想这些似乎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这个决定应该做的时间,是在我闯入禁书区之前。现在,我已无路可退。我的角上开始泛起天蓝色的微光。“好,我们开始了……” “唔……”当我再次拥有知觉,我发现自己正趴在小马镇的广场上。害怕会引起周围小马的注意,我连忙站起身,同时对路过我身旁的一匹小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我好像挡住她的去路了。但让我惊讶的是,她不仅一句话没说,甚至对我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路。我猛然记起,那匹疯狂的小马留下的一段“疯言疯语”:“木偶,他们就像木偶一样!按部就班地坐着各自的事情,彼此间却没有一句交谈!”或许,我也快要到了疯癫的边缘吧?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我忽然觉得自己迷失了——我迷失在了一个虚幻的,在常马眼中不存在的世界中,没有朋友……等等,朋友?既然这里是小马镇,那么,我想我有必要去拜访她们一下,或许能让我的神智恢复正常一点。 我的第一站是图书馆。尽管我有过心理准备,但还是未曾料到,这里面居然没有小马。暮暮呢?我想象中的城堡呢?为什么这里的一切就好像暮暮从未来过一样?来到二楼,里面的唯一一张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但是一切都不是按照暮暮的习惯摆放的,床边也没有斯派克睡觉的小窝。或许,这镜像世界里的某些事情,和我经历过的完全不同。 “《小马国史》。”很幸运,我翻到了这本书,“或许它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翻到梦魇之月归来那一部分,看到的却是姐妹和解,露娜重回公主王座的记载。我的心忽然一沉,这就意味着,没有暮光公主,没有暮光城堡,更没有谐律精华的出现。不过,其他小马还都在小马镇啊。我可以去问问她们。只是……可能她们也都不知道暮暮和斯派克是谁吧?如果暮暮没能成功孵化出斯派克,或许她就只是一匹没有目标的,迷茫的小马,甚至她的可爱标志可能都会是本书。 一想到刚才那匹冷漠的小马,我就觉得和这里的小马沟通不是件容易事。当你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对方却三缄其口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在这个世界,萍琪,小蝶她们还都是好朋友,只是没有暮暮而已。所以……我要先找那匹最爱说话的小马来了解一下情况。那这间图书馆……就暂且当我的旅馆好啦~ 来到糖块屋,墙上的挂钟刚好敲响了十二下,午休时间,嗯……也就是说,我差不多已经在禁书区里停留两个小时了。而在这个地方,柜台的后面,一匹粉红色小马正睡着午觉,她的可爱标志是三个气球。粉红色陆马把头靠在椅子上,鼻子里还传出阵阵轻微的鼾声。我不忍心打扰她休息,可为了能早点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我还是用尽量轻的力度,礼貌地叩了叩面前的玻璃柜子。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份我们共有的记忆。 “嗯?什么?已经到工作时间了吗?”出乎我的意料,粉红色小马先是摔倒在地上,然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她看着我,或许有一些惊讶,但倦意将她的兴奋通通掩盖,“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小马。请问你是谁啊?”果然,她还是记不住我吗?我觉得还好啦,至少,她没有注意到我身侧的那对翅膀…… “我……我叫银星,”明明是熟识的小马,我却还要努力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样子,“我……我今天刚刚来到小马镇。请问你是——” “萍琪派,叫我萍琪就好!”粉红色小马的鬃毛依旧是那样,“很高兴认识你,银星!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你游览整个小马镇哦!我们可以去苹果园剧场礼堂白尾森林……”和其他小马不同,她好像……非常地,嗯……聒噪? “这是镜像,银星,这是镜像……”我默默告诉自己。萍琪不仅说个没完,甚至还从椅子上来到地板上,站在我耳边一边跳一边说。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还是低估了萍琪说话的能力?再这样说下去,我的头都快被撑大了…… “停!”我用蹄子按住萍琪的嘴,努力放大声音,喘着粗气说,“我……我知道了。我想问的是,你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吗?”借着这个机会,我还能让萍琪带我一起去。 “当然有了,小傻瓜!”萍琪用蹄子碰了一下我的鼻尖,笑容满面地说,“来吧,我先带你去见我的好朋友瑞瑞,等你离开时,一定会容光焕发的!”在她极力的鼓动下,我迈开蹄子,向着前往旋转木马精品屋的位置走去。 一踏入时装店,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惊讶:不愧是镜像!除了摆设的方向,款式,数量,还有摆放的顺序,和瑞瑞的习惯完全一样!此时的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正致力于测量她时装的尺寸,暂时没时间关注我和萍琪的到来。 “瑞瑞!”粉红色小马招呼她紫罗兰色鬃毛的朋友,“我交了个新朋友哦!”瑞瑞转过身,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呃不,应该说就是十多年前的模样。我甚至都没有去在意萍琪的年龄——我敢说无论多大年纪,她都可以蹦蹦跳跳地走路。 “哦,你好,萍琪!”瑞瑞看到我们,不好意思地补上刚才的招呼,“抱歉,我刚才专注于自己的作品,失礼了。”她停顿了一下,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你身旁这位是——” “我叫银星,”我努力地装出和她素不相识的样子,“很高兴认识你,瑞瑞。” “我也一样,”她也伸出蹄子,我们互给对方一个友好的问候,“你的身材看上去还不错。介意试一下我这里的衣服吗?”从她的身后望去,十几套礼服正套在小马模型上,,风采各异,样式众多。瑞瑞飘下其中一件浅绿色的礼服,“试一下这件,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颜色的选择似乎有些太挑剔了。以前爸爸带我定做礼服时,好多设计师都说,我穿什么颜色的礼服都好看;但是每次选择时,我几乎都会选天蓝色为底色的衣服。因为——它和我天蓝色的鬃毛,很般配…… “我……我看起来怎么样?”自己看着礼服是一个样子,但在马群面前,这礼服却又是另一种样子。众口难调,想要在聚会上一展风采,首先一定要能过瑞瑞的法眼——我印象中的瑞瑞,一定会为我们配上最适合自己的衣服。 “美极了,亲爱的!”瑞瑞毫不吝惜她的赞美之词,“穿上它,你会感觉置身森林深处,与清风绿叶为伴……”为什么我不喜欢配其他的颜色呢?就拿这件绿色长裙来说,和绿色最般配的,应该是黄色——所以小蝶穿上绿色才会那么好看;而我呢?穿上它,却有种乍暖还寒的感觉……贵族小马的穿衣不讲究衣服有多么华贵,而是讲究搭配是否合理。 “谢谢你的好意,瑞瑞,”我看了一眼她未完成的服饰,开口说道,“不过你看上去好像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用后蹄推了一下萍琪,粉红色小马将我带出了精品屋。 “这么快就要走啊?”关上门时,瑞瑞的话传了出来。 “银星,你似乎有点不开心啊,”在去下一个地方的路上,萍琪问我,“是因为瑞瑞的话太多,让你觉得有些不耐烦吗?”哦,当然,呃,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急于寻找其他的朋友,并不想在她那里浪费太多时间。“接下来你想带我去哪里呢?”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萍琪卖个关子,“我想带你去认识我的一位陆马朋友。”嗯,不用说,她要带我去见阿杰,因为,“沿着这条路走到苹果农场的路是最近的。” 再次来到这里,我莫名多了些许感伤。在原来的世界中,备受小马们敬重的史密夫婆婆已经离开,但在这里,这个应该是夏日节已过的时刻,她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中。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希望能再见到她一面。 很幸运,刚到谷仓的旁边,那匹熟悉的、鬃毛全白的,且身侧可爱标志为苹果派的老马正在谷仓旁的躺椅上打瞌睡。“好久不见,史密夫婆婆。”路过她的身旁,我心里默念着。环顾四周,大麦不在农场里,那他应该是到果园去了;现在是上午,小苹花应该还在学校;至于阿杰,她现在应该在屋里忙碌。“我们进去吧!”粉色小马指着大门对我说。她叩响大门,一匹带着农家帽子,脸上还有几粒雀斑的小马出现在我们面前。 “上午好,萍琪!”阿杰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这让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世界除了没有暮暮和斯派克,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你身旁这位是谁?你们认识吗?”听到她的问题,我忽然想笑,但转念一想,暮暮曾经说过,若是没有云宝的彩虹音爆,她们可能就不会成为朋友。当阿杰推开门迎接我们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的可爱标志——还是三个苹果,似乎只是暮暮没有来而已。 “这位是银星,”萍琪介绍道,“她今天初到小马镇,刚好遇到我,于是问我能不能带她参观一下小马镇,然后我就答应啦~” “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银星!”阿杰自豪地说,“若要说小马镇有什么特色,我们家的苹果农场你绝对不容错过!来吧,我和萍琪一起带你走走!”嗯,希望这趟行程不会太久。 “看,这些就是我们的苹果树,每一棵都是如此粗壮!”阿杰得意地向我介绍,“正是因为有它们,苹果家族才能年年获得不错的收成,甚至出口到其他城市!”我并不喜欢爱吹嘘的小马,不过阿杰的话绝不是空口无凭。在现实的世界中,他们的收成就很好——不然怎么会有一年一度的苹果汁盛宴呢? “真的好粗壮,”我感慨道,“这样的树,恐怕需要明天都悉心照顾才能长成吧。”一棵树苗要想长成一棵小树,都需要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而这样粗壮的大树……恐怕也需要二三十年呢。我伸出蹄子去摸那棵树,很真实的原木触感,甚至让我忘记了这里是镜像世界。 “这些都是婆婆的心血呢,”阿杰垂下耳朵,用崇敬的语气说,“为了让小树长得更好,婆婆甚至晚上为她的小树苗讲睡前故事……”原来是婆婆的爱心,才有了今天的苹果树。在我的眼中,婆婆一直都是周围小马们眼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个。即便我已经融入了小马镇,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却仍然觉得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去探寻。 “快到中午了,你们留下来吗?”阿杰看着挂在头顶的太阳问我们,“你们可以有幸尝到婆婆亲蹄制作的苹果酥哦。”食物确实对我极具诱惑力,不过……我还要去拜访小蝶和云宝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满脸歉意地说,全然不顾正在抗议的肚子,“不过我们还忙,就先走啦……”很应景地,肚子“咕噜噜”地长鸣一声。 “银星……你不饿的吗?”萍琪揉着自己的肚子问我,“我现在都觉得有点饿了。”啊,好吧,我认输了。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自己的肚子,唉…… “哦,天哪,银星!你可真能吃!”萍琪看着我发胀的肚子,一边跳一边惊呼,“你到底多久没有吃饭了?”呃,如果算上在这里的几个小时,七个小时?不算很长。记得最长的一次,连续看了十几个小时的书也没觉得饿,但是一放下书,就感觉全身无力,头还昏昏沉沉的…… “那不重要。”我打了一个饱嗝,朝着云宝的家走去。不过刚到半路,我便和一匹天蓝色飞马撞个满怀。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又把我扶起。“对不起,没控制好方向。”如果换作是刚到小马镇的我,恐怕我早就会哭起来了。不过我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便回给她一个不满的眼神。云宝总是爱恶作剧,总是喜欢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突袭你。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云宝。”她伸出蹄子向我道歉。我对这个镜像世界的云宝十分满意 看来这里和外面的差别应该不是很大,只是没有暮暮而已。嗯,只是没有暮暮而已。“我叫银星,很高兴认识你。”天哪,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主动伸出蹄子,并和这只“陌生”小马主动打招呼。 “那就不用我介绍啦!”一旁的萍琪笑着说,“嘿,除了小蝶,银星现在都见到了!”她把目光转向彩虹鬃毛的飞马,“你知道小蝶在哪里吗?” “那还用问?”云宝“酷炫”地指着前面的路,“当然是在她自己的小木屋里啦。”谢过云宝,我们继续赶路。如果我只是在这里驻足一两天,恐怕是弄不清这个世界里的朋友们是怎样的。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在这里多驻留几天,虽然我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时间。 近了,近了,小蝶的木屋近在咫尺。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我和粉色小马终于到达小蝶的木屋。出于试探的心态,我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先趴在门口偷听,确定一切正常后,我礼貌地敲了敲门。就在米黄色飞马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和萍琪的位置便互换了。 “大惊喜!”粉色小马突然出现在小蝶面前,把她吓得魂不守舍。我见状连忙用浮空术帮助小蝶维持站立的姿势,一边推开萍琪,关心地问小蝶:“请问你还好吗?”这里的小蝶不认识我,但至少对我的表现很平静,不像面对萍琪时那么激烈。 “我,我叫小蝶……”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一发散到空气中声音就会被冲淡,但我还是能听得到。虽然也想过小蝶会和现实世界一样害羞,不过现实世界的她比我外向很多。而在这里,我们在对话中的角色似乎互换了:我主要负责问,她主要负责答,一个问题都没有。这让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喜欢听爸爸妈妈讲故事,但是一到给银光讲故事的时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是银星……”我默默地伸出蹄子向她问好。不得不说,我对萍琪的这种问候方式还是有些不妥的。因为,这样很可能会把你亲密的朋友变得关系疏远——虽然我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看到曾经的挚友离我而去,我一定会很痛苦…… “抱歉,小蝶,”萍琪的脸上显示出歉意,“你还好吗?”至少从米黄色飞马脸上的表情来看,她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萍琪,你吓到我了。”天哪,她抱怨的声音都是那么轻柔。这个镜像世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冰冷,相反,它让我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我忽然想长留在这里了。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我初到小马镇的时候…… 深夜,我躺在图书馆二楼的床上,举起前蹄,重新回想今天相遇时的种种。忽然间才想起,我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我所见到的所有展露友谊的小马,不过她们几个而已!那么其他小马呢?他们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冷漠?是因为这一切是虚幻的,还是这是镜像给我的考验?我忽然想到,那匹因为自己的见闻而发疯的小马: “他像疯了一样向周围的小马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但是没有小马相信他……”原来如此,现在我才明白它为什么会被放入禁书区。要想解除这一切,我需要做的,或者说只能做的,便是唤醒沉睡的友谊。虽然,这可能会让整个镜像世界分崩离析…… “但我必须这么做。” 无独有偶,第二天早上,有匹小马叩响了图书馆的大门。我飘着门把手把门打开,只见一匹带着帽子,深紫色鬃毛,浅紫色身体的独角兽正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背上有两个鞍包,里面被书填充得满满当当;她的眼神里没有太多表情,似乎迫切地希望能把这些看过的书换掉;而她体侧的可爱标志,居然就是几本书。除去可爱标志,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暮暮。 “嗯……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既然我不能直呼她的名字,那就只能努力引起一些话题,期望她会接受那些我想问的问题。 “把这里面的书全部更换一次。”她放下鞍包,冷冰冰地对我说。看着那两个鼓鼓的鞍包,我估计里面大概有二十几本书。看到她如此糟糕的态度,我临时决定把问她问题的事暂时先搁置一下。如果她对我恶语相向,我可承受不了。 “这是你要的书。”我将重新被装满的鞍包放到暮暮的背上。紫色独角兽什么也没说,回头“嘭”的一下重重关上门。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估摸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我悄悄跟在她的身后,想看看其他小马对她是什么反应。只见这匹长得像暮暮的小马只是低着头,也不看面前的小马,弄得小马们不得不为她而避让。再向前一路跟随到市集,当路过阿杰的店铺时,阿杰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上去不怎么欢迎她,”我说,“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纠葛吗?”出乎我的意料,阿杰只是摇摇头,但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你要知道,我到底有多讨厌她,”阿杰愤愤地说,“好几次了,她来买我的苹果,却从来付不够钱!有时候一篮子苹果,就要比标的价格少好几个金币!” “所以说,那匹小马(我没有说她是谁,因为就算说是暮暮,阿杰也不一定认识)也住在小马镇?”阿杰一边低头,一边忙着在摊位上摆放苹果。 “过不了多久,她会到萍琪那里,”阿杰的火气还没消,“或许你可以看看萍琪的反应。”嗯,这让我也好奇,在萍琪的眼中,这匹小马会是怎样的呢?她对暮暮的评价还会像阿杰的这样刻薄吗?为了得到答案,我和阿杰告别,继续跟踪紫色小马。 不知道是她的速度太快了,还是使用了瞬移魔法,但当我刚刚跑到糖块屋门前时,屋内便传出两匹小马的争吵声。其中一匹的声音很尖,很细,这是萍琪的声音;至于另一个声音,只能是暮暮了。或许,她们正在为蛋糕的价格而争吵。 “五个金币,”暮暮把蛋糕拉到自己那边,“这么大一块蛋糕的成本也不过三个金币。”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要在糖块屋压价的小马。她的脾气看上去很不好,就连一向面带笑容的萍琪,也因为畏惧而垂着耳朵,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那……那好吧……”为了避免和她过多纠缠,粉色小马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独角兽飘出五个金币,飘起蛋糕,头也不回地扔下五个金币离开。像是被侮辱了一样,萍琪收集好那五个金币,趴在桌子上呜咽起来。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萍琪,你还好吗?”我来到她的身旁,粉色小马的脸上仍然有泪水流过。 “不,一点也不好,”萍琪哭诉,“几乎每周都有一天这样的时候。她出来买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无一不是压价购买,甚至有时候还会顺手牵羊,偷偷拿走一点东西……虽然小马们很愤怒,但是没有谁敢直面她,因为她每次看上去都像是有一肚子怨气一样……”粉色小马继续抽泣,而我打算想个办法来制裁这匹小马。 “请你站住!”在紫色独角兽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我成功追上了暮暮,并且将她喝停。紫色独角兽满脸怨怒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好像惹怒了一匹不该被惹怒的小马。 “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拦我?”她瓮声瓮气地问我。可能以前的我会很害怕这样的声音,但至少现在,我不会害怕了。 “很抱歉,但是……”我怒视着紫色独角兽说,“你不能为了自己的便利而欺凌其他的小马!”或许我说得有点不贴切,但暮暮的所作所为,换作是其他小马也会这样做的。 “那又怎样?”盛怒的暮暮点亮自己的角,她的鬃毛也跟着飘了起来,“倒不如,我们用魔力来较量一下,怎么样?”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害怕暮暮,但却只能侧目而视了——在魔法方面,紫色独角兽的造诣(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暮暮还是我的世界的暮暮)都是相当高的——尽管镜像世界的暮暮的可爱标志是书。别无他法,我只得应战。 我点亮自己的角,闭上眼睛,感受魔力的气息在我的周围涌动。我感觉到暮暮的魔力变化速度特别快,这说明她蓄积的能量更多。虽然隐隐对我自己有点担心,不过我还是相信胜利最终属于我——因为她还只是一匹独角兽。 伴随着同时释放的魔力流,我们的魔法碰撞在一起。我能感觉到,这股魔力很强,倘若对面的暮暮是天角兽,我一定是没有办法的。不过现在,暮暮的力量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又增强了一点魔力,暮暮猝不及防,一下子后退了十几米。魔力流的冲击掀起她的帽子,我终于有机会一睹她的真容:深紫色的鬃毛和瞳孔,熟悉的独角,还有她的鬃毛,前面有刘海……是的,就是她。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暮光闪闪。 为了避免她逃跑,在她蹄子还未站稳的时候,我又用我的领域魔法(事实上学习这种魔法这么久,我使用它的次数真的非常,非常少)将她困住,无处逃跑。“放开我!”她敲着领域形成的结界说,“放我出去!为什么要抓我?”我觉得在被抓这件事上,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为什么你要欺负这里的小马们?”我直截了当地问,尽管很可能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愿意聆听,我会告诉你的。”很明显,她是在让我选择:要么就这样一直关着她,她什么也不会说;要么把她放出来,她会告诉我自己的想法。好吧,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不过,既然想要得到心与心之间的交流,牺牲一点眼前的利益还是有必要的。我解除了结界,以为暮暮会立刻转身逃跑,但是她没有。显然,她也信任我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我本是匹来自中心城的小马,”她走向我,对我讲述她自己的经历,“我喜欢书籍,甚至我的可爱标志都是书。我喜欢终日与书为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嗯……听上去她像极了曾经的我。只是,我对书的兴趣浓厚程度还没有她那么高。 “然后有一天,在我看书的时候,我的可爱标志出现了——那时我还在为没能被独角兽学院录取——因为我失控的魔法。”这么说来,这里的暮暮似乎并没有成为独角兽学院的一员,不然,为什么会没有斯派克呢?我注意到,她在说话时一直是低着头的,似乎不愿向其他小马透露这些伤心的事。 “第二次考试,我成功了。后来凭借我的努力,我确实成为了老师眼中最优秀的学生。但她却突然派我来到这个地方学习友谊——那是什么?我当时就在想。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初到一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这里的小马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友好——至少,她们还没有把抱怨的话语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慢慢地,我也不愿意去接受她们,就成了现在这样……”老师曾经对我说,你要学会相信,每匹小马都会有后悔的时候,即使是那些经常能做出正确判断的小马,即使是那些你眼中十恶不赦的小马,也都会有那样的时候。我想,暮暮现在已经诚心悔过了,只是缺少一个当面向朋友们道歉的机会。 “或许……你应该在勇敢一些。”我告诉她。 “你的意思是,你遇到了一位新朋友,想介绍给我们认识?”一齐围坐在糖块屋的桌子旁,云宝看着我问道。她们一定会非常乐意接受一位新朋友的,就像我一样。不过,如果是暮暮会怎样呢…… “嗯,”我看了一眼门口。这是我们的暗号,当我回头看门口时,就是暮暮出场的时候。就像我们安排的那样,暮暮走了进来。和之前一样,她仍然戴着那顶标志性的帽子。朋友们一见是她,都有种忍不住想离开座位的冲动。 “居然是你?!”云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是你上次欺负小蝶,还把她弄哭的?”紫色独角兽一声不吭,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来道歉的,”她垂下耳朵说,“很抱歉因为我的自私和臆测,对你们造成了伤害。我也想拥有朋友,但是我的方式可能有些不太妥当……”当她说这些话时,整个屋子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阿杰先站起身,向她伸出蹄子: “知错能改的都是好小马,”她脸上之前的愤怒都已经散去,“我叫苹果杰克,你叫什么名字?”紫色独角兽看了她一会儿,握住阿杰的蹄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是暮光闪闪。”天哪,真的是暮暮!居然真的是镜像世界的暮暮!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萍琪的派对时间到了,“一个派对,还有来自朋友们的拥抱!”就像在我的世界里那样,朋友们将暮暮紧紧拥在中间。这时我忽然注意到,暮暮的可爱标志悄然间变成了暮暮的六角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 当我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已然是下午了。真是没想到,去了那里接近三天,真实的世界居然只过去了三小时。我又看了一眼镜子,或许是由于破坏了那个时空的平衡,镜子已经不能再用了。现在的它看上去,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我点亮自己的角,离开了禁书区。 何必再去费尽心力寻找镜像世界呢?它不过是驻留在我们心中的一片虚幻。 第56章 驯宠之道 4月11日 我还是没能忍住。自从索雅离开我,我就对宠物失去了不少兴趣。是的,一只小兔也有它自己的寿命,我居然会忽略这一点……不只这样,我甚至经常是让她处在一种放养的状态。我敢打赌,若不是暮暮每天给它喂食,来城堡参观的小马肯定会说,“你这养的是野兔吗?”嗯……某种程度上上,其实这也没错。因为我的懒惰,它可能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饿肚子…… 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没能发现她已是弥留之际。索雅睡着了,但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直到暮暮发现它不动了,听不到心跳了,我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发现它已经离我而去……作为它的主人,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冷落它,我真的好惭愧…… 或许,索雅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曾经帮助它摆脱天使兔的纠缠,或许它早就去找小蝶了吧。毕竟,索雅就是从她那里收养的。 它去世后的第二天,斯派克和我带着她的遗体,小马镇的一块墓地里找了个空位,将她安葬其中。除了暮暮,这件事没有和其他小马说。一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不需要大费周章;二来我现在也不敢直面小蝶,她一定会对我照顾索雅的方式感到十分失望…… 填平了墓地上的草皮,我坐在小小的石碑前,掩面抽泣。斯派克轻轻拍拍我,权当做是对我的安慰。良久,小龙忽然问我:“银星……如果再给你一次养宠物的机会,你还会接受吗?” “暂时可能不会了。”我擦干眼泪,站起身说。或许,我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这样的离别…… “什么?!你又想养一只宠物了?”我的提议让斯派克大吃一惊,“之前你不是说,暂时不会再养了吗?”为了让斯派克帮忙,我常常偷偷塞给他宝石作为交换,而他要帮助我照顾索雅。 “是啊,”我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总觉得……没有宠物陪着,感觉有点寂寞呢……”虽然索雅不能像奥罗威那样,但只要能看到她,我的心情一定会好上不少。 “那,你想养点什么?”斯派克面露不悦,他可能害怕我再把宠物托付给他虽然斯派克没向我抱怨过索雅的事情,但就劳累程度而言,这绝不比把城堡重新打扫一遍轻松。 “猫。”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很久前的一个机会,我去小蝶家做客,小蝶驯养(或者说是收养)的一只小白猫吸引了我的注意。任由我和米黄色飞马喝茶,说笑,它就一直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专心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或是不时地抬起头看我们两眼。 “这只小猫真是乖巧。”我依稀记得自己这样说。 “你也喜欢小动物吗,银星?”小蝶放下茶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嗯,是的。小时候伊索管家带我到他的家中玩,他家的沙发上总会趴着一直橘色的小猫。我热情地和它打招呼,但它似乎非常胆小,只是瞪我一眼,便不知跑到了哪个角落里。小猫嘛,总是怕生的。妈妈就总说,我小时候喜欢像小猫一样藏在她和爸爸的身后,甚至会藏在小妹妹身后。 “嗯。”像是说出什么羞于启齿的秘密,我红着脸点点头。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做客哦!”小蝶回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被她的笑容打动,我像小马驹那样高兴地点点头。 “猫?”斯派克疑惑地看着我,“除了小蝶家,你觉得哪里还会有宠物呢?”我没有告诉小蝶索雅的讯息,如果她知道我很少陪着它,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所以,我打起了小猫的主意。 “总会有的嘛,”看着小龙不高兴的样子,我也只得陪笑,“小马镇这么多小马,难道找一只小猫很难吗?”不说其他小马,就说我们几个,暮暮有猫头鹰,瑞瑞有欧泊,云宝有坦克,萍琪有软糖,阿杰(曾经)有薇诺娜,小蝶……有好多,我们都是喜欢宠物的小马。而且在小马镇的集市上,带着宠物去买菜的小马也不少。虽然猫不适合被带出来,不过我相信,养猫的小马也是不在少数,要到(或者叫领养)一只小猫崽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你也一起吗?”我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小龙。后者无奈地喷了个龙息,不情愿地跟在我身后。 嗯,一切顺利~才寻访了三家小马,就发现了一窝灰色的猫宝宝。它们一共有五只,看上去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样子,此时正依偎在妈妈身旁做着香甜的梦。我不忍打扰它们,但主人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猫妈妈和小猫睡着,先把你想要的小马和猫群分开,”主人解释,“避免它们,尤其是猫妈妈,它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那样会很难办的。”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不过为了这只能证明我自己的小猫,也只好这样了…… “想要哪一只?”主人问我。这五只小猫各有特点,比如睡得离妈妈最远的那只,一眼望去,竟然是它的四个兄弟姐妹中最可爱的那只。没有多想,我便用蹄子指了指那只:“我选这只。” “欢迎回家,小家伙!”我笑眯眯地将小猫放在索雅曾经的兔窝里,端详它的相貌:灰色的毛皮,毛茸茸的尾巴,有点短的腿,还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它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喵”“瞄”地叫了两声,似乎在问,我这是在哪里?妈妈呢? “喵!”它的声音很尖,似乎有点害怕我的到来。 “别怕,小家伙,我会照顾你的。”我一边轻声向小猫承诺,一边用蹄子轻轻抚摸着它灰色的毛皮。刚生下来还没满月的小猫,看起来却已经是油滑,光亮,让我不禁浮想联翩。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小家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我随意地飘起桌上的一本书,坐在床边默读起来。虽说是看书,不过我的心思似乎并不在看书上。翻过几页,脑海中便有想看看小猫的想法;放下书看上两眼,却发现再拿起书已是十分困难。我确实被小猫的魅力打动了,但我担心,我能不能用心地抚养它,对待它呢? “就叫你灰灰吧。”我将头伸到它的耳边,几乎无声地对它说。灰灰叫了一声,不知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话还是因为我无意中将它吵醒。小猫都很贪睡,听小蝶曾经说,有一次一只小猫在她那里一连睡了十六七个小时才醒。和它们相比,灰灰又算什么呢? “银星!”斯派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等他开口,我立刻关上门,又用瞬移魔法将自己从卧室中移到外面的走廊。“是关于宠物的事吗?”他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斯派克大声说道,害怕他吵醒灰灰,我还特意对他做了一个“小点声”的姿势,“这次照顾宠物的重任不会又落在我的肩上吧?”斯派克的愤怒是有原因的,之前他帮我照顾索雅很长时间,而我却一点也没有感谢的意思,气得他一连好几天不肯理我……有时候我觉得,斯派克也像是暮暮的宠物——不过是会说话的那种。他也会争宠,也会“吃醋”,也会害怕被抛弃。既然已有前车之鉴,我自然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在灰灰身上发生。 “当然不会,”我非常认真地对斯派克说,“不然我们打个赌,一个月后让小蝶来看看,怎么样?”小龙同意了。至于赌注呢,如果我没能照顾好灰灰,它会被送到小蝶那里,而我也将不再养宠物,还要一周给斯派克来一次爪子按摩和宝石套餐;如果斯派克输了,他就要做我最想让他做但又最不喜欢的事情——用自己的爪子和梯子,把图书馆里的书都拿下来,再重新放回去(我不会这么做的,只是为了吓唬斯派克而已)。 “你说有惊喜要给我看?”小蝶被我蒙住双眼,一点点被我推到城堡大门前。打开门,在我的引领下,米黄色飞马来到我的卧室。“莫非是一只宠物?” “再猜猜,”我对挚友说,“可能不太对哦。”而就在距小蝶几十厘米外的地方,斯派克正看着我,似乎想看我出丑的样子。哼,马上就让你知道,我也是个合格的宠物保姆。我轻轻拖起熟睡的灰灰,将它轻轻放入小蝶的蹄子中间。“摸一摸,感受一下这是什么?” 小蝶有点害怕,不过她还是伸出蹄子来配合我。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甚至斯派克紧张地都变了脸色。但是,但是…… “喵~~”灰灰似乎被吵醒了,它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同样地,根据这声音,小蝶一下就明白了她摸到的是什么。“一只猫宝宝!”她摘下布条,欣喜若狂地看着小灰灰,它好像受惊了,“银星,你在哪里找到这样可爱的小家伙的?”米黄色飞马一边问我,一边安抚小猫的情绪。它要是生气的话,很可能就会要咬我了…… “嗯……领养的……”我说。 “哦,看看它可爱的样子,”小蝶一边爱抚着灰灰的脸,一边满心欢喜地对我说,“似乎你在照顾小动物方面也有心得呢。”嗯,或许从前的我没有,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这一个月里,小灰灰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我来照料的。最初的几天我还有些不适应,甚至甚至第一天还遭遇了斯派克的嘲笑。不过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从第三天开始,我已然是一匹驯宠经验丰富的小马了。而斯派克,似乎也开始隐隐觉得不安。 而现在小蝶面前的,便是我一个月的努力成果。油亮的灰色毛皮,有神的双眼,还有比之前增加不少的体重,都可以说是我一个月来的努力成果。 “或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救助小动物呢。”小蝶憧憬道。 “小蝶……” “什么,银星?”她的喜悦一时间不敢让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我很抱歉……”我小声地对她说,最后的几个字几乎要成了抽噎,“当时领养索雅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要照顾好它。可是这十年来,我却很少去关心我的宠物,甚至她都不如奥罗威,暮暮每天都会爱抚它一次,而我的小兔没有。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我亏欠了她很多……”小蝶也是匹容易伤感的小马,听到我抒发苦痛,她也不免难过起来。只是,米黄色飞马的脸上仍然挂着笑。 “这不是你的错,”小蝶温柔的声音疗愈着我受伤的心,“宠物和小马一样,也会老去,也会死亡。有些事情,我们无法阻止;有些事情虽然不该发生,但也不能过分苛责自己。毕竟,我们对待宠物,就应该像对待自己的亲人那样……”我能感觉到,小蝶也在流泪。我想刚才的话,都应该是她的肺腑之言吧。 “谢谢你,小蝶。”我轻声对她说。小蝶应了一声,我们的对话仿佛一进入空气就会被吹散。 我转头望向一旁的斯派克。小龙无奈,只好识趣地离开。是的,我赢了,但他的话确实没错,我确实应该在照顾宠物上花费一些心血。“斯派克?”他刚要走时,我叫住他说。 “对不起,银星,”他低下头,愧疚地看着我,“我不应该质疑你的。我只是因为每天要做的家务太多,无暇经常照顾小宠物,才对你这样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有错,”我抱住小龙说,“我也应该帮你分担一些的。”小蝶看着我们当着她的面互相道歉,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神情。或许,她是在为我的坦诚而高兴吧…… 送别小蝶,我看着熟睡的灰灰,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我们和宠物之间是主仆的关系,不是朋友,但是,我们同样要去领会它们的意思。就像朋友那样,坦诚相待,全心全意地照顾它们,在它们的生命中画下灿烂的一笔,这不就是我一直追寻的驯宠之道吗? 5月27日 “什么?东方三日行?!”我看着米黄色飞马蹄中紧握的两张优惠券,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你这是从哪里弄到的?”东方三日行,这可是小马国到东方游玩的最热门的选择,据说两匹小马结伴而行,全程就要花费接近一千金币,小蝶她怎么可能担负得起这样的费用?! “秘密,”她神秘地对我一笑,“给我这个的小马刚好有两张,但是,我只有一匹小马,所以……”她像以前那样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她恳求的眼神令我无法拒绝。不算这次,我已经有过两次“下江南”的经历,对那边还是比较熟悉的。而根据宣传单上写的,它的目的地刚好和我去过的地方吻合:一个是京口,一个是钱塘。相比之前的漫长旅途,这次的列车特意换成了特快的。 “那……好吧。”虽然有点于心不忍,但我还是同意了。原本我还想把这张票给其他朋友,不过一想起她们为了庆典无所不用其极的疯狂,我就有些后怕。上一次这样,还是暮暮给娃娃施魔法的时候。那次,整个小马镇都被一个娃娃弄得天翻地覆。 “那真是太棒了,银星!”小蝶飞起来,高兴地看着我,“这张票可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呼,还好我没有说出想和其他朋友分享的话,不然小蝶一定会非常失望。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让其他小马知道呢?有时候我觉得,小蝶也有很强的妒忌心,只是它很难表现出来而已。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次旅程吗?”列车上,我罕见地看到了小蝶滔滔不绝的一面,“不只是因为地方独具韵味的景色,据说那里还生活着一种黄莺,小马们都称它为‘黄金雀’。它通体金黄,眼眸墨绿,叫起来的声音仿佛天籁……”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这样一番画面:明净的天空,碧蓝的湖水,荡漾的柔波,悠悠的微风,翠绿的夏柳,无一不昭示着生命的力量。而在湖畔一隅,一只黄莺正在歌唱,它有金黄色的羽毛,还有一双粉色的眼睛……等等,这哪里是黄莺,这分明是小蝶啊!我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 “银星,银星?”米黄色飞马在我的面前晃着蹄子,“醒醒,银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坐火车的时间长了,我便用蹄子托着腮,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我只记得,小蝶刚才说到了“天籁”两个字,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怎么,小蝶?”我睡眼惺忪地问,我感觉自己的眼皮马上就要合上了。 “你来过东方,是吗?”米黄色飞马问,“嗯……到了下车之后,我希望你能给我当向导,好吗?”我原本是想答应的,可是我不争气的大脑占据了主动,在它的强制作用下,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座位上,沉沉地睡去…… 一阵雷声忽然把我惊醒。天哪,东方下雨了。不知是火车开得太快,还是雨水落得太急,除去车厢里蒸汽机的声音,几乎都是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我曾在苏拉的《江南梦忆》里看过,“江南的雨常常是细密的,缠绵的,它不会让你因为太大而烦扰,也不会因为太急而慨叹。”而外面这雨,着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外面这雨有点大呢。”我对小蝶说,米黄色飞马正专注于她从图书馆带出来的那本《小马国珍奇生物志》,据说里面有黄金雀的传说。“传说数千年前,在小马国还不像现在这样和平安定,还是个时有纷争的时代,一匹通体金色的小马因为战乱逃往东方,却不慎掉入一潭湖水中,客死异乡。从此她化为一只通体金色的雀鸟,以悲切的声音鸣叫,希望有小马能倾听她的故事,”小蝶像是没听到我的感叹,捧着书念道,“不过,这毕竟只是个传说。事实上,黄金雀喜欢在水边筑巢,所以如果我们造访湖边,很有可能会看到它们的踪迹。”小蝶合上书,看着睡眼惺忪的我,“我听银光说,你和她来过东方,不是吗?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比较好玩?”虽说不是第一次旅行,不过米黄色飞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边…… “要说值得观赏的,莫过于钱塘的西子湖,”我说,“之前看到小说里有描述它的情节,便对它起了浓厚的兴趣。”小蝶会心一笑,又开始翻看那本书,我则是继续进入梦乡。 总是以为下雨的时候是在上午或者下午两三点钟,直到下车时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不只是火车站,几乎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层雾气中——这也是江南最吸引我的地方。淡淡的雾气,为这片宁静的大陆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天气似乎不太好呢。”小蝶苦笑着对我说。较之这个,我现在更关心身上叽里咕噜叫的那个东西——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份晚餐!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啊,若不是这魔力护身,如果我每天都这样学习到深夜,或许鬃毛上早就会有银色的发丝了吧。 “呃……银星?”米黄色飞马憋着笑问,“你好像……” “嗯,”无需多言,我只是不悦地点点头,“我们快走吧。” 似乎这天空也和我们作对一般,若是在小马镇,云宝一定会把小镇上空的云朵清除得干干净净,可是现在,我们是在钱塘——一个东方的小镇。我曾经看书上介绍,东方小马以独角兽为主,他们在医术和魔法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另外他们也都是善于歌唱的歌者。或许是因为没有飞马,他们并不会像我们一样把云全部清除,而是顺其自然。 不过,既然现在还尚未到拨开云雾的时候,那就先去填饱肚子吧。和上次一样,我带小蝶去了我上次去的面馆。服务员还是像往常一样递上两双筷子,这可难到了小蝶。她可是匹飞马,是不能像独角兽那样用魔法飘起筷子的。更让我无奈的是,这个问题直到我吃了半碗面后才发现。米黄色飞马看着被我吸进口中的面条,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用魔法飘起筷子,夹起面条,伸到小蝶的嘴边。或许是因为偶然的一瞥,又或许是我们的座位很显眼,周围马上就形成了一张由眼睛组成的无形的网,将我们团团围住。霎时间,那种感觉就像全身被针扎一样。就在这样的注视下,两碗面只剩下清汤。我付过钱,飞一般地飘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米黄色飞马离开。 不记得跑出多远,只知道跑到之前我曾经听故事的那个摊位,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同时把小蝶放下。老翁似乎认出了我,一看见我便问:“姑娘行色匆匆,要去何方啊?”我刚要开口,但是被小蝶抢先了一步。 “我们想找到黄金雀,”米黄色飞马开门见山,“请问老先生知不知道它栖息在何处?”陆马注视着我们,不久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黄金雀,”老者的笑里似乎既有感叹,又有些许嘲讽,“老夫在钱塘生活一辈子,也未曾听闻有小马找到黄金雀!你们,真的要去找?”我和米黄色飞马对视一眼,郑重地点点头。而对面的老马却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莫怪我没有告诉你们,”他继续说道,“可不要因为没找到黄金雀,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料!”这句话我还是比较认同的,因为听上去这种生物确实是稀罕之物。 “谢谢您。”我们和老马作别,朝着去西子湖的路走去。 听小马们传言,黄金雀最喜欢的不是幽深的密林,而是西子湖的湖畔。它们在深林中筑巢,但又需要到湖边寻找食物。与其在密林中迷失方向,还不如在西子湖守株待兔。几乎是在所有起来游玩的小马的“审判”下,我和小蝶观察了每一棵树,查看了每一个空鸟窝,只找到一片很普通的黄色羽毛。不仅如此,我们还遭遇其他小马的非议: “你看那两匹小马,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唉,她们怎么还爬树啊?难道不怕把树枝折断吗?” “难道她们是在找什么黄金雀?别傻了,谁会相信那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毫无遮拦地刺入我的心口。然后我才明白,原来老先生说的成为笑料,就是指这个——为小马们所不解,因没能找到而成为其他小马口中的笑料。不过我有预感,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的。 “不如……我们在这些空空的窝附近撒些食物?这样它们就会主动投入我们的怀抱。”小蝶的这个想法不错,但既然是黄金雀,总觉得这个方式有点欠妥当——它们可能会因为戒心而更换栖息地,有可能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它们都是野生的动物啊,”我看着其中一个空空的巢穴说,“这样……不好吧。”听说这里的小马不像我们一样驯养动物,而是让它们保持着几乎最原始的生活状态。如果是野生的动物,即使它在家里驻留,也没有小马会主动将它们作为宠物驯养。除非,是遇到受伤这种情况。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比如那些太过弱小的幼年动物,就这样看着它们逝去,我是在有些于心不忍。或许,这也是小蝶的矛盾之处吧……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时,一只金黄色羽毛的小鸟忽然飞入巢中。它用喙理了理羽毛,又坐在巢中歇息。我朝小蝶使个眼色,示意她看看这只有没有可能是黄金雀。小蝶犹豫了一下,然后缓步上前。对于她从未见过的生物,小蝶还是不敢随意触碰的,即使她曾经和我们说她可以听懂所有动物的语言。就在蹄子刚要触碰到小鸟的一刹那,它忽然叫了几声,吓得小蝶连忙缩回了蹄子。 “它刚才居然说,‘我一直在等你们!’”小蝶翻译道。等我们?为什么要等我们?又为何要等?或许在我前几次来江南的时候,有什么细节被我遗漏了——比如,一只在上空飞行的小鸟。 “跟我来。”米黄色飞马继续说。黄色羽毛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向着湖畔的小树林飞去。我们疑惑地对视一眼,决定跟在它身后。 虽然是正午,但茂密的枝叶还是将阳光拦下不少。如果说林子外是炎热潮湿的,那这林中则是凉爽湿润的。听着潺潺的水声,听着不时传来的啁啾声,这小鸟已然将我们引入了另一片天地。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居然看到了上百只鸟雀。它们栖息在不同的树上,几十只一群地聚在周围这些树上。而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小鸟似乎完全不害怕小马们,以至于即便小蝶踩到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它们也都没有飞走。 “这是我第一次同时看到这么多鸟儿!”米黄色飞马感叹。就在眨眼之间,一只浑身金光的鸟儿飞入我们的眼帘。那只小黄鸟不见了,停在我们面前的却是这样一只传说中的动物——黄金凤凰!它“呜”地叫了一声,大概是说要我们保守秘密。 “嗯,我们保证。”我和小蝶异口同声地说。黄金凤凰点点头,飞走了,留给我们一马一片黄金羽毛。我要用它做出最漂亮的羽毛笔~ 直到回到家中,我还对这次旅程意犹未尽。就好像,这一切的经历,都是一场梦一样……我只愿它能一直驻留在我的心中,不会被时间磨灭。不知怎么,似乎那些悲伤的事情,更容易让我刻骨铭心,更容易成为永恒…… 第57章 我的星光 6月11日 “姐姐~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哦!”自从成为公主,我倒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样子。眼眶微微发黑,鬃毛时乱时整洁,好几天没有认真清理的书柜,弄得一团糟的床铺……如果不说只是一位公主的床铺,小马们或许都会以为这只是某匹调皮的小马驹把床铺弄得天翻地覆。 “啊……什么事啊?!”我不悦地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像一只背着厚重壳的蜗牛那样猫在被窝里问,“难道有什么能比让一匹连续好几天只睡几个小时的小马补充睡眠更重要的事情吗?”至少,现在的我觉得是没有的。 “嗯……”小妹妹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道,“比如说……我的婚礼?”婚礼?!那算什么嘛!婚礼,婚礼……等等,什么?婚礼?!银光要举办婚礼了?!我居然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知情…… 我像是躺在弹簧床上被弹起一样突然坐起身,小妹妹的很让我惊讶不已。“结……结婚?!和谁?”在我的印象中,银光一直忙于练琴,根本无暇谈论恋爱之类的事情。再说了,小妹妹已经是小有成就的钢琴家了,能够和她同级别的小马,又能有多少呢?本以为小妹妹只是随口说说,独角兽的回答却像是给了我当头一棒。 “流云啊,”她微笑着看着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露出这样不解的神态,“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去年可是在中心城的园林里见过面的。”哦,是那匹蓝色独角兽啊,我一直很欣赏他演奏小提琴的功底,看来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呢?”我焦急地看着她,仿佛婚礼即将开始,“可是爸爸妈妈还没准备好,还有那么多小马没有邀请,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受暮暮的影响,我似乎也有点喜欢勉强自己了。不过,银光只是摆摆蹄子,示意我放松下来。 “不必这样,姐姐,”银光劝我说,“这只是个设想,距离我们的婚期还有几天时间呢,我们可以慢慢安排这些,”呼,那我就放心了。好像心结被解开一样,我长舒一口气,缓缓地重新躺下,合上眼,又进入梦乡。“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 “姐姐!”就在我刚刚躺下,准备入睡时,银光不高兴了。“亏你还是公主呢,你亲妹妹的婚事,你都这么漠不关心吗?”哦我的小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姐姐才不是那样的小马。给姐姐一点时间,让我先补充体力,然后再谈论你的婚事好吗?尽管我希望想象的这些话能够从口中说出来,但沉重的眼皮还是让我不得不放弃…… 这不是偶尔的一次,这是我在中心城的家中时的常态。像一只小猫一样(听说小猫饿了会想尽办法弄醒主人),银光会用各种办法呼唤我起床。摇晃,冲着耳朵喊话,压在我身上,甚至是从地板上猛地跳到床上。但,每次的结果都是我依旧睡得香甜。 或许小妹妹真的在为她的婚礼而忙碌,当我再次醒来,屋里的钟表告诉我现在已过十点一刻。我收拾好床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凌乱,邋遢,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样子。我不禁想,如果以这样的面貌面对公众,岂不是会让我名誉扫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像出席正式活动那样,梳洗了一番。但愿,不会有小马看出我之前的样子。 既然是筹备婚礼,家中又怎能没有客人呢?刚一下楼,我遇到的第一个客人,也是最重要的客人——流云,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等待我的到来。“这是我,姐姐,银星,”白色独角兽向他介绍,“之前你见过,不过今天是正式介绍给你。”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身体两侧紧收的那个东西(翅膀)蓝色独角兽连忙站起身,鞠躬向我行礼。 “参见银星公主。”他的这句话令我十分尴尬。我是位公主——这没错,但我还远未达到可以被“参见”的程度。比如塞拉斯蒂娅公主,比如露娜公主,比如韵律公主,又比如暮暮,她们都是为小马国的和平做出巨大贡献的,而我……我不过只拯救了小马国一次而已…… “流云!”没等我开口,小妹妹倒是先训斥起来,“都说了不要称呼我姐姐是公主,知道吗?”蓝色独角兽看了一眼他的伴侣,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可是,你姐姐不就是一位公主吗?”唉,我觉得只要称呼合适的话,怎么叫都可以…… “她说过,自己不喜欢被当作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待!”,小妹妹还特意强调了“高高在上”这几个字。坦白说,我的意思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总觉得这样有点强迫流云的意思。我们是名门,但绝不是尽是条条框框的名门。 “我想,”在银光说下一句话之前,我上前一步,连忙用翅膀挡住她,接过话语权,“只要称呼合适的话,我觉得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我感觉脸颊有点微微发烫。 “但是姐姐——” “就这样吧!”我抢先说道,丝毫没给银光机会。小妹妹嘟着嘴,赌气去忙婚礼的事宜了,这让我莫名想笑——都马上要出嫁的小马了,居然还带着孩子气。 “呃……”蓝色独角兽愣了一下,又向我深深鞠一躬,“承蒙公主殿下厚爱。”这句话好像把我全身贯穿了一样,一时间不知是好笑还是生气。唉,等到他真的成为银光的丈夫,在慢慢改变也不迟。看着他转过头去忙碌,我叹口气,坐在沙发上,盘算应该做些什么。 身为公主,我已经见识过婚礼的程式,甚至还在小蝶的婚礼上当了一回主持(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小蝶的另一半我和朋友们从来都没见过)。可要说筹备婚礼,我在这方面还毫无经验。看着小妹妹和他的伴侣在屋里忙来忙去,我总觉得自己是匹没用的小马——若不是爸爸妈妈老了,爷爷奶奶腿脚不便,伊索管家忙着服侍父母,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轮不到我来做的。但与此同时,我也厌倦了那种坐享其成的感觉。 “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当银光路过我身旁时,我满怀期待地问道。 “实际上……没什么,”小妹妹满脸歉意,“因为有些事情,爸爸妈妈已经准备好了……”啊,这下可好,我又可以坐享其成了,真是难过。虽然因为我经常不在家,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应对方案,不过我虽然害羞,但还是不希望自己会被当作空气一样对待…… “不过呢,”银光话锋一转,“或许你可以帮我邀请朋友们来参加婚礼。”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相信,每个女孩心中都会有自己梦想的婚礼形式。 “那我真的是太荣幸了!”我点亮独角,将自己传送到门外。现在我有了翅膀,做这件事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过,那不是我想象中的方式。我想要走遍中心城,将银光的同学和朋友们都邀请来。而据我所知,最好找的便是甜贝儿——她已经可以胜任中心城分店小掌柜的工作了。 虽说我时常会回家呆上几天,但距离上次进入中心城分店,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那时主管这里的还是尚装鞍鞍,而现在,在柜台前向我挥蹄的,是甜贝儿。 “银星姐姐,好久不见!”粉色鬃毛的独角兽热情地向我挥着蹄子。是啊,好久不见。虽然长大了,但她的相貌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张脸还是那么可爱,还是有点稚嫩。 “是什么事情让你到访我这里呢?”我还没等开口,小独角兽(既然她比我小,我就还是愿意这么称呼,就像称呼银光一样)已经在猜测了,“哦哦,难道是你在姐姐那里下了订单,要来我这里取?”呃,我想她想得可能有点多了。 “不是,”我回答,“我来这里,是想邀请你出席银光的婚礼。” “什么?银光要结婚了?!”甜贝儿的嘴张得好像能装下一筐苹果,“这,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确实,小妹妹才刚刚二十出头,和正常的年龄(我们能接受的范围)还有一两年呢。不过,这可是她和流云洽谈多次后做出的决定,我也无权评论。 “三天后的上午八点,在中心城礼堂见!”任务完成,我应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嗯,不见不散!”甜贝儿向我道别。或许……我应该把可爱军团都邀请来。小时候银光和她们的关系都很好,我想她也很乐意让自己的好朋友们目睹这一刻。 据我所知,自从甜贝儿去了中心城,小苹花把更多的时间投入了收获苹果和研究植物生长药水上。泽科拉——那只在药剂制作上经验丰富的斑马看到了她的潜力,主动教她药剂制作。只是,泽科拉毕竟还是有些老了,而且知识量有限,小苹花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学习,她总要有离开小马镇去求学的经历。于是,依托我们的关系,小苹花去了中心城的药剂制作学院深造。据说那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独角兽。不过,她似乎很喜欢那里。 “您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匹名叫小苹花的陆马?”我彬彬有礼地询问门口的小马。 “小姐,”他反问,“你说的是不是是匹黄色身体,桃红色鬃毛的陆马?” “嗯,没错!”我回答,“请问她在里面吗?” “现在是上课时间,”门卫一眼身后大楼上的钟表说,“你还需要等待十分钟。”没关系,玩的时间很充裕,十分钟没关系的。 下课铃一响,教学楼里的小马就洪水一样冲出教室,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在多彩的马群中,我依稀辨认出一匹陆马的身影:桃红色的鬃毛,满满两鞍包的书籍,还有略带羞涩的神情——没错,就是她。我向她挥挥蹄子,那小马似乎看到了我,朝着大门的方向走来。大概距门七八米的时候,小苹花相貌才毫无保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银星?!”陆马既惊讶又错愕地看着我,“姐姐她——” “不是你姐姐的事,”我微笑着对她说,“你还不知道吧,银光想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或许是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又或许是这种不同命运的巨大差别,小苹花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银光她……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不是什么让马惊讶的事情,因为可爱军团自从“解散”(名义上的解散,也就是她们几个分开)后,她们有一年多甚至更长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也没有互相联系过。 “什么时间?”小苹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鞍包。 “三天后,到时你会来吗?”我觉得这个问题从小妹妹口中说出来更好些。 “应该会吧。”她回给我一个微笑,“时间不早,下节课快要开始了,有时间再见!”她一路小跑着奔向教学楼,她的背影看得我莫名有点伤感。 最后一站,中心城的闪电飞马竞技场。听说,今天是闪电飞马预备队成员竞争正选名额的日子。预备队的小将会在这里切磋技艺(主要是速度),第一名将成为新的闪电飞马队伍的一员。竞速比赛上许多中心城居民生活的一部分,但其中并不包括我。相比之下,我的业余生活可要逊色多了——书,厨房,床,三点一面的生活。来到小马镇前,我的朋友们(包括苏拉)都说我是个书呆子。嗯,其实这个称呼也很贴切,只不过我到现在才愿意承认这一点。 凑巧的是,一个蓝色的身影也坐在看台上。作为这只队伍的前成员,云宝可是相当怀念在里面飞驰的日子。“真希望我能再年轻几岁!”她捧着一大桶爆米花感叹。闪电飞马的成员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成员到了二十五六岁就会主动退役,让位给更年轻的小马。巧合的是,将要被接替的,正是她云宝黛茜的位置。难怪她也会来这里。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天的赛场!”主持小马高声介绍,“今天,是闪电飞马预备队成员竞选的日子,让我们用最热烈的鼓蹄声,欢迎我们的参赛者!”除了第一匹是飞板璐,其余的我都不认识。随着发令枪响起,小马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起飞线。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只能依稀看清楚一个琥珀色的身影在前面领飞。云宝的爆米花桶已经空了,但她紧张地仍然不停做出抓爆米花的动作。到了最后一圈,有惊无险,飞板璐凭借她的实力,取得了成为闪电飞马的资格!比赛结束后,小马们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直到他们离去,我才有机会提出自己的问题。“你会来参加银光的婚礼吗?” “当然会!”现在的飞板璐,像极了当年的云宝,就连个性也有几分神似,“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不去见证呢?”我觉得,邀请到她们三个,这已经足够了。一场成功的婚礼不需要太多的宾客,而是能让这份甜蜜深入每一匹到场小马的心中。 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今天早上,我终于有机会一睹穿上婚纱的小妹妹的芳容:她将平时飘荡的鬃毛盘起,让头部看上去更整洁,更能表现出头饰的装饰作用;婚纱很长,但并不拖沓,裙摆也不是很长,但是完全可以满足婚礼的需要;妆容是我为她选定的淡妆,淡妆清素,干透的效果就像没有化妆一样。银光的面容本身就很漂亮,所以不必刻意加各种各样的妆容却装饰,浑然天成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看着收获幸福的小妹妹,我忽然想到我自己。我已经是匹天角兽,不再属于独角兽的范畴。自然,我的另一半也不应该是普通的小马。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能我从心底就没有接受和另一半在一起这样的生活。既然厌倦,又为何还要去苦苦追求呢? 为银光打理发饰这份任务莫名给我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仿佛小妹妹今天的容貌都将由我决定,如果做不好,那这场婚礼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不过,小妹妹并没有我这么多虑,她只是闭着眼睛,静静想象宾客们的反应。譬如上次去参加青茵的婚礼,那身浅绿色的礼服就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同样地,我也希望有这样的结果。想象一下,在婚礼上赢得大家的一致喝彩,绝对是值得你毕生铭记的一刻。 “姐姐,还没好吗?”小妹妹问道,“流云会不会都已经等急了?”怎么会呢,我的小妹妹?现在婚礼还没开始呢。事实上,是我故意放慢速度的,因为我忽然感觉到,她的发型好漂亮…… “好了,起来吧。”看着她款款走向门口,我的眼角不知何故多了滴眼泪。是因为幸福吗?看到自己的至亲将将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肯定是满心喜悦的;是伤感吗?马上,她就将不再属于自己(我是不是去东方的次数太多,连思想也有点东方化了)…… “这……这还是我吗?”小妹妹错愕地看着镜中的映像。 “怎么会不是呢?”我笑道,“你就是你,什么妆容也无法将你改变。”白色独角兽只是回给我一个笑容,便匆匆去准备婚礼仪式。外面,我们的爸爸妈妈和流云的父母还都在等待着呢。作为一个见证者(不是作为牧师),我还是很希望自己的设计能赢得大家的青睐的。 大概八点一刻,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在流云的期待下,在小马们的见证下,银光缓缓地从远处向她的心上马走来。婚礼是在一个花园里举行的,整个仪式也因此多了些许梦幻的气息。站在宾客中间,我看到许多熟识的小马:小苹花来了,她只穿了一件最普通的衣服;甜贝儿来了,和她的陆马伙伴相比,她的服饰要华丽很多;飞板璐似乎不怎么喜欢甜贝儿在她身上硬套的这件衣服,若不是为了出席婚礼,我相信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它弄下来。 银光走过的这几步路,可能是我觉得最漫长的路。似乎每走过一步,她都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可能前一步还是她几岁时的样子,但是下一步,她就已经是一位名满小马国的大音乐家了。和爸爸妈妈一样,我也留下了泪水。只是不知道,其中究竟蕴藏了多少情感。 一切就像一场梦。梦醒时分,你曾经期待的,都已经成为了现实。或许多少年过去,当我的妹妹已经儿孙满堂的时候,我依然是现在这副模样,依然有着如水的眸子,有着轻柔的声音……祝愿你,银光,祝愿你的生活能够幸福,美满。 3月7日 “什么?!”我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银光,“你,你,你居然……”一想起她和我提的那件事,我真是既羞涩,又生气。这种事,她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这有什么啊,”她不以为然,“现在的小马没有多少讳谈这种事的。倒是你,姐姐,你好像……”她用像是勾引我的声音说,“好像有点太保守了哦。”有吗?真的吗?我是一匹保守的小马?我不相信,我当然不相信。可能对于这些涉及隐私的事情,我会表现得保守一些,可我一直觉得,我是一匹心态很开放的小马…… “可是你都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啊!”我涨红了脸叫道,“怎么能主动勾引他——”话音未落,卧室的门开了(我感觉就是关上门,大厅里的小马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蓝色独角兽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中。而此时的我,脸上的羞涩还未散去。 “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啊?”他好奇地问我们,“隔着卧室门都能听到,而且……好像还很激烈的样子。”哼,如果你听明白了,就直接说出来嘛,不至于这样拐弯抹角地说出来。 “没没没……没什么,”我仍然红着脸回答。流云微微一笑,出了银光的卧室,又去忙其他的事情。现在,卧室里又只剩下我和小妹妹了。“想不到,八九个月过得居然这么快啊。”若是她不说,或许我也不会注意到。时间过得确实很快呢,这让我想起她和流云刚刚结婚的时候: “哇,流云,你的行李还不少呢!”在新居的门口,小妹妹看着流云身后飘着的一个个鞍包,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你从家里拿回来的吗?”流云的家不在中心城,所以他不得不回到家乡去拿一些以后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比如……他的乐器。 “是啊,有点多,”蓝色独角兽满脸歉意,“很抱歉,不过,我已经尽可能地把需要的东西压缩了,没想到还是需要这么多……” “不过说起来,家里的空闲地方还是不少呢,”我接道,“把这些东西都放下不是什么问题。” “那真是万分感谢。”流云谢过我开始搬运他带来的东西。 仔细想想,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流云还是帮了我们很多忙:比如在夏日节庆典上的合奏,是他的小提琴帮我们解决了缺少乐师的难题,还让演出大获成功;比如他和伊索管家的完美搭配,成功解放了伊索管家,以前他一马做起来吃力的事情,现在做起来省力不少。爸爸也夸他,说这匹蓝色独角兽让他想起绿地——我的表哥,只不过年龄稍微大一点。 “能有流云这样的小马,是我们星光家族的荣幸!”爸爸在婚宴上说。 “想什么呢,姐姐?”小妹妹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没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脸颊微微泛红,“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说话时,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肚子上。里面的小宝宝已经有近九个月了所以我在想,什么时候会到产期呢?虽然它(还不知道性别呢)不是我的孩子,可是看到它,却总让我有种亲切感。 “上次去检查,医生说还有两三个月左右,”银光费力地把身体转到另一面,“现在这都快到尽头了,为什么还没有反应呢?”或许小妹妹不知道,临产的时候,那可是要经历巨大的痛苦的。依稀记得她出生后,我和爸爸追着刚出手术室的妈妈,她的眼角还留着泪珠,实在是让我难过。那时的我,还以为医生们做了什么会让妈妈伤心的事情…… “现在距离那个时候肯定是不远的,”我安慰小妹妹,“它可以是马上,可以是一天后,也可以是一周后……”不过相比去在意何时临产,我更想知道银光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妈妈眼角的泪珠还是对我那颗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的。 “还是越快越好,”白色独角兽叹口气,“每天都要带着这么大的肚子做事,我觉得实在是有点——”话音未落,她突然大叫起来,看来是快要生产了。 “发生什么事了?”脸上写满惊慌的流云破门而入,看到银光痛苦的样子,又看看我,他马上就明白了。“我去找个担架!”我也没有闲着,我一边点亮自己的角将银光飘起,一边通过魔力场为她注入镇定魔法——一种可以用于麻醉的魔法。 “担架来了!”流云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根长竹子,上面放着两层床单,还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我一边将小妹妹转移到担架上,一边用浮空术托着她,以防这个简易担架被压坏。忽然之间,我觉得在家里预备一些急救设施是十分必要的。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很快再出现,但至少在送达医院前,我们或许有能力让患者的情况改善一些。 “快,直接送入手术室!”在医生和急救小马(还有我和流云)的合作下,银光被径直抬入了手术室。事实上,手术室一般是不允许外马进入的,这是为了患者着想。不过现在,银光身下的液体正在越来越多,我们也不得不暂时无视医院的规矩…… “好了,你现在可以解除魔法了。”为银光注射完镇静剂,医生对我说。我顿时觉得自己悬着的心落了地,感觉全身的气力好像都被抽空了一样。 但是生产的过程还没结束。在宽敞的手术室里 我忽然看到一个两匹马长,一匹马宽,而且装满温水的浴缸,似乎是特意为银光这样的产妇准备的。银光从手术台被转移到浴缸中,她的体型刚好可以把浴缸的水抬到和浴缸壁相平的位置。我想医生的用意很简单,让她在水里完成这个生产的过程。 尽管注射了镇静剂,小妹妹的意识和神智还是清醒的。似乎是刚才的喊叫消耗了她大量的气力,浴缸里的她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好像镇静剂注入得有点多的样子。我看到她的前胸起伏得幅度很大,或许是因为在承受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亦或是因为自己的疲惫而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我宁愿是第一种情况。 “你会没事的,亲爱的,”流云一边紧紧攥住银光的蹄子,一边对她耳语道,“你可以的,银光。你一定可以的。”有些时候,我真的有点嫉妒小妹妹,尤其是在她嫁给流云之后。如果她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她可以向流云倾诉,而流云既可以安慰她,又能让她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而我呢?我只能和我的影子一起,或是悄声地哭出来…… 是的,我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结系,但是我不懂。在我的眼里,这样的情景本是不应该存在的。我能看出,银光的状况并不是难产的表现,所以她没事。因此流云也不必去握住她的蹄子,安慰她。可是从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是我太单纯吗?还是我明明知道,却不愿去接受?老师总说,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可我现在觉得,好像每一件事我都不太了解……可是看到银光的神情放松了些许,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啊,啊——”银光的叫声似乎达到了极点。而紧随而至的,便是小马驹的哭声。是孩子!银光要当妈妈了!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好像只剩下那只小马驹,一心全都放在了它的身上:一匹水蓝色鬃毛的小独角兽,看上去和我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是鬃毛的颜色稍浅一些。可爱的小家伙,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你还好吗,银光?”几个小时后,我和流云又回到银光的床铺前。她看上去气色很好,但是刚刚用尽全身的气力不久,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一旁的小独角兽则睡得正香甜,它已经被黄色的毛巾包裹着,放在银光的枕边。 “是只小雌驹!”流云兴奋地向他的妻子宣布,“快想想,我们给她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要我说,我就起名叫希冀,”小妹妹打趣道,“我希望她能明白,生活是充满希望的。” “我想起名叫闪星,”流云笑着摇摇头,“我希望她能像我们一样,在各自的领域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其实,我觉得……两个名字都不错,只是好像还都欠缺点意思。嗯……是不是改到我起名字了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姐姐?” “就叫她闪翼吧,”我说,“一方面希望她能像你们一样,在属于她的领域中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另一方面,希望她能有一双追梦的翅膀,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匹小马而努力。”我的话同时得到了银光和流云的认可。而一旁熟睡的小独角兽,她的脸上似乎也露出了笑意。多么动听的名字啊。亲爱的小闪翼,愿你也能有一双逐梦的翅膀,为梦想而去不断努力…… “闪翼,闪翼……”对暮暮而言,这个名字很生疏,甚至是毫无印象。紫色天角兽只记得,失去妹妹后的银星和她分开睡觉了,她的屋子里好像就有一张闪翼的照片。那上面的金色眼眸的独角兽,或许就是闪翼吧。时间太久,这些记忆也只剩下些许印象深刻的碎片。 “不知道银星,她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呢?”她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地问自己。 第58章 悠悠华章 4月12日 真是的,明明是东方清明节的日子表演,偏偏却被推迟了整整一周。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这可是星光家族第一次为一场歌剧演奏。歌剧!但,不是普通的歌剧。似乎是哪匹小马也去了江南,被那里秀美的景色和美丽的传说吸引,于是有感而发写成了这样一部歌剧。我虽然是星光家族的一员,但并不是星光乐团的一员。而我能做的,便是和爸爸妈妈,还有小妹妹一起为排练做准备——至于闪翼嘛,把她交给流云可是个不错的主意。 抱怨归抱怨,排练还是要如期举行的。我站在爸爸妈妈身旁,专注地看着乐手们调整自己的乐器:弦乐手在调试琴弦的松紧,管乐手检查管内有没有异物,至于钢琴,只要是妈妈参加的演出,调音和演奏都会由她来完成。而银光,我的小妹妹,她现在是乐队的二号钢琴演奏者。为了能让她出演,爸爸安排她吹笛子。 不过,除了一些气势恢弘的伴奏,还有一部分是需要我们和其他乐团合作的——一只来自东方的民乐团。他们擅长的都是当地的乐器:琵琶,古筝,古琴,诸如此类。西方的小马们从来没听过这种音乐,这样的融合也是初次尝试。只不过,排练时两支乐团单独排练,合练时才会在一起演奏。我真的好想听听那些来自古老东方的声音,它们让我想我起那几次到东方的旅行,承载着我的七情六欲的旅行。 可能……我对排练的过程不太感兴趣吧。调教工作还未完成,倦意便肆无忌惮地入侵我的脑海。我招架不住,于是留下爸爸妈妈和银光,想要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得好一点。 排练的位置是中心城的自然歌剧院,这里距中心城中心的皇家歌剧院——最后表演的地方,还是有些距离的。较之城中央的繁华,这里傍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很僻静,不会让演员感到很大的压力。另外,听爸爸妈妈说,森林里的回声会给你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这里引吭高歌,是放松身心的一种绝妙方式。“自然”嘛,正如其名。 “啊,娘子!请宽恕我的不敬!我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一个声情并茂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悠悠地传入我的耳中。这匹小马念的,好像是剧本的台词。我立定在原地,警觉地竖起耳朵,等待捕捉下一个声音的机会。根据声音的大致位置,我可以找到他们排练的地方。 “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不要去庙里祭拜,”这是雌驹的声音,“为什么你偏要逆我心意?难道,你是不信任我不成?”接着传来阵阵哭哭啼啼的声音。这一次,我没有停步,而是循着声音不断小跑。待到话音消失,我也刚好来到了他们排练的地点——树林里的一小块空地。一雌一雄两匹雌驹用惊讶的神情看着我,似乎害怕他们的排练被其他小马打扰。 “你是……”雄驹注视着我,仿佛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他是匹浅绿色独角兽,身穿一件蓝底色的东方样式的长袍,扮演的应该是男主角;雌驹是匹桃红色身体的独角兽,一头金色的鬃毛让她看上去颇具魅力。她身着一件素白的长裙,包裹后蹄的那种,演的好像是……《白灵传说》中的白色幻形灵。我还没有看剧本,但我想,这次要上演的剧目,应该就是《白灵传说》了。这么说来,站在我面前的两匹小马,应该就是主演了。 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我的翅膀却先不由自主地张开。我不是有意要炫耀自己的身份的,但是若想避免更多的交谈,直接张开翅膀表明身份应该是最简单的做法。 “是……是公主殿下!”雄驹看到我的翅膀,脸上的神情好像见到了鸡头蛇身怪一样。他连忙向我鞠躬行礼,一旁的雌驹则有点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也马上收回表情向我行礼。唉,最矛盾的感觉,就是当自己接受其他小马的行礼时。若是他们向我鞠躬,我又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若是不行礼,这又是对公主的不敬…… “请问……你们刚才念的是什么啊?”我忽然看到雌驹身旁的草地上放着一沓纸,好像是他们的台词。我将它飘到两匹小马面前,想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 “是我们的台词,”雌驹接过话说,“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叶红芳,身旁这位是木叶光华。”浅绿色独角兽听到自己的名字,向我点头致意。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另外,他们看上去,好像一对情侣呢。 “那么,你们要演出的剧目是什么啊?”我继续问道。 “《白灵传说》,”雌驹轻描淡写地回答,“这是一只幻形灵混迹在小马中寻找爱情,却最终被抛弃的故事。”嗯,果然是它。虽然没见过真正的故事的模样,但在我的东方之行,我还是略微了解了一些。不过……如果把它搬上舞台,又会是怎样的效果呢?我十分期待。 “嘿,”雄驹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我们为您表演一小段?” “嗯,我想不必了,”我礼貌地回给他一个微笑,“我更希望你们能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能力。”没错,在舞台上。总觉得……我这样的“不请自来”,分明是打扰了他们的排练。因为今天晚上,大家就会在中心城的皇家歌剧院演出,一切不容有失。 “那……那好吧……”雄驹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舍。我想,他肯定想向我展示他最擅长的东西,但是我没能给他机会。我和他们挥蹄告别,并祝愿他们演出成功。 较之已经烂熟于心的剧情,我更想听到别样的歌曲。一台歌剧中,歌唱的部分是整个剧目的灵魂。没有歌,舞台就失去了活力;没有歌,就不能体会到其中强烈的情感。没走多远,我便听到金叶红芳的歌声:“雨丝连成线,牵出几世缘……”不像管弦乐中的高音那样高亢,又不像低音那么沉郁,而是一种清亮的,温暖的声调。雌驹的声音刚落,雄驹的声音跟着响起:“回眸有多远,指尖已过千年……”我不曾听过和它一样能让我有想哭出来玩感觉到歌曲。仿佛这白灵,生来就带着些许伤感;仿佛她的命运在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不知是我多愁善感,还是我自作多情,这些感觉给了我很强烈的冲击。 这首歌正是整个剧目的灵魂。它悠悠地道出了白灵那颗纯善的心,同时也道出了她不被理解的无奈与愁怨。每每想到它,我便会情绪失控。从苏拉的那本《江南梦忆》,到真正前往东方,再到东方的传说故事被改编成剧目在中心城上演,似乎我和东方之间的联系,已经变得越来越紧密。若心中的愁绪难以排解,我一定会想到东方。那里可以是我心灵的安居之地。 带着期盼和思念,我回到排练的地方,爸爸妈妈和银光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姐姐 你到哪里去了?”小妹妹嗔怪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差点就想去找你了!"听到这里,我还是有点愧疚的。爸爸妈妈和小妹妹都在牵挂我,我却悄无声息地离开,感觉……有点过分呢……塞拉斯蒂娅公主说过,即使是公主也不能率性而为,我感觉我好像违反了这一点…… “好了,还是专心眼前的演出吧,”爸爸对她说,“你姐姐又不参演,她只是陪着我们来的。”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应了一声,又去收拾她的乐器。莫名地,一阵兴奋感涌上心头。很快,我就能再次见到木叶光华和金叶红芳了。我有预感,他们的排练片段那么精彩,正式也出一定会比排练表现得还要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基本上都是在哈欠和睡梦中度过的。是的,睡梦中。一到让我监督排练的时候,那些本该在凌晨蠢蠢欲动的睡觉念头却在这时一齐出现,让我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地打个不停。甚至于木叶和金叶再次排练时,我都没有注意到。当小妹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只能垂下耳朵,口中发出无谓的叹息。 不过,睡觉也不都是坏事。除去养精蓄锐,我还在梦里想象出舞台上的场景:白灵站在断桥上,含情脉脉地等待着心上马的到来。我能看到她的眼眸中有期许,还有几丝幽怨,似乎是在无声地责怪他来得太晚。而当他出现时,那个倩影,那个苦苦思念他许久的身影,终于投入他的怀抱…… “姐姐,来了!”小妹妹的声音把我叫醒,“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现在是在后台——也就是演员们在后面预备的地方。正在不知所措之际,舞台上已经传来剧本中的台词:“想不到小马国竟有这样美丽的景色!”我眼前一亮,这是金叶红芳的声音!似乎我忘记说了,她可是全小马国最负盛名的演员,有她的剧目,注定是会掀起一场浪潮的。 为了能更好地观赏这场歌剧,我用瞬移魔法将自己移到大概几十米外几乎贴近入口的地方。这里或许看不清演员的形象,但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辨别出念台词的声音和伴奏的声音。因为表演的缘故,灯光全部聚焦在舞台上,观众席的位置漆黑一片,因此我无法找到小妹妹的位置。有时候我真希望,在演出背后默默付出的的伴奏也应该被曝光一次,最热烈的鼓蹄声应该送给他们。 开始了,开始了。幕布被缓缓拉开,但站在大家面前的不是我期待的金叶红芳,而是一匹灰色独角兽——旁白。“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方,有一座名叫钱塘的小镇……”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如果他的声音再响亮一些,几乎就和中心城的皇家口音无异。很显然,我没有专注于眼前的表演。没有苏拉(她很喜欢看歌剧的,但是我并没有告诉她),没有朋友在身旁,即使是在座无虚席的歌剧院里,这匹多情的小马竟也能感受到些许落寞。是的,落寞。 我不记得,从多大时起,我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就如同听到那个凄美的故事,会令我悄然落泪一样。我一直都以为,那只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现在,如你所见,我好像变得十分敏感。是因为这翅膀吗?我找不到答案。虽然老师曾经提醒我,要学会去试着接受周遭和自我的变迁,但我一直把那当作未来需要去做的事情。只是想不到现在,我就需要去慢慢接受了。毕竟,世事无常,你又怎能保证下一秒不会出现变故呢? “啊,娘子!请宽恕我的不敬!我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一句熟悉的台词忽然传入我早已不在舞台上的脑海中。我猛地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已经到了剧目的后半段。再看舞台上,一袭白衣的金叶红芳正在呵斥木叶光华,“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不要去庙里祭拜,”这是雌驹的声音,“为什么你偏要逆我心意?难道,你是不信任我不成?”接着又是哭哭啼啼的声音。啊,是那段情;啊,是那首歌,那首一直在我心中回荡的歌。我听出了钢琴的声音,那精湛的蹄法,流畅的,几乎哼唱都能唱出来的,每一天都在练习的旋律……是银光,真的是她。之前我还以为,在这样规模宏大的演出中,她的声音会因此被埋没,但是现在我才明白,是我想得太多了。看歌剧就是看歌剧,何必去想那么多呢?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又怎能成为一匹深受小马们爱戴的公主呢?或许,我和翅膀的牵绊,也一如白灵和她的心上马之间的爱情,虽然有苦涩,却也在苦涩中享受其中的甜蜜…… 令我破格意外的是,我还没怎么欣赏,剧目就已经结束了。带着些许遗憾,和往常一样,逆着走向出口的马群,我前去迎接爸爸妈妈,小妹妹,还有那些演员们。他们正站在舞台上,谈着演出过程中的趣事。看到我,小妹妹马上就笑逐颜开: “你去哪里了,姐姐?”小妹妹正帮其他成员收拾小提琴,“我还以为你和观众一起回去了呢。”怎么会呢,我的妹妹?作为星光乐团的继承者,我当然希望你能延续家族的荣耀啦。如果有些东西会在生命中留痕,那我想,见证你的成长一定是其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我一直都在。”我眯着眼睛,露出温和的微笑以示回应。或许我并没有记住剧目中的内容,但学会去珍惜你身边拥有的,我想这就足够了。 6月30日 “那么……您难道就没有过孤单的时候吗?”我放下飘起的餐具,面向我曾经的老师,塞拉斯蒂娅公主,“那露娜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又是怎样度过的?”说话的时候,老师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而当我念到旁边的靛蓝色天角兽的名字时,她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她的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干草团和胡萝卜的碎屑。 “当然有了,我的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边笑,一边飘起叉子,把一大块菠萝布丁送入嘴里,我甚至都能嗅到淡淡的菠萝香气,“一千年那么长,我又怎么会没有孤独寂寞的时候呢?”咽下布丁,公主的脸上渐渐出现哀伤的神态,“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就坐在窗户边,看着月亮上的那个印记……”老师似乎说到了动情之处,倘若是我,或许我早就哭出来了。 不过,好像有小马不同意她的观点。“你不是说,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吗?”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露娜公主会不高兴,在大家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公主形象,或许只有在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时候,她才会展现出自己的真性情吧。 “我只是随口说说,”公主辩解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较真呢?”听起来……塞拉斯蒂娅公主说的有道理。但我更想听听露娜的解释。 “才不是呢!”靛蓝色的天角兽嚷道,“我看过你的梦,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不在身边,你玩得不亦乐乎的场景!”声音之大,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这恐怖的声音。我猜,如果是用中心城皇家口音,效果会更明显一些。另外,如果露娜不是公主,这可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那只是个梦!”公主还特意把“是个梦”强调了一遍,“你就这么相信梦里发生的事情?”我有预感,如果她们吵得再激烈一点,说是一次温馨和谐的早餐会变成一场唇枪舌战都不夸张。不过,露娜似乎并不想和姐姐吵架。靛蓝色天角兽又把头埋进碗里,像匹小马驹一样继续啃着她的早餐。 “算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喝口茶,继续说道,“很抱歉让你觉得失态,银星。不过,这就是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发生的事情。”等等,每天早上吵架?若是饶舌帮还在,这可是条能够轰动全小马国的大新闻。不过相比它带来的惊讶,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为了沟通吗?露娜公主可是曾经在月亮上被囚禁整整一千年,如果说这样的转变还需要一千年,这一点都不过分;是因为分歧吗?如果两匹小马之间的关系非常差,他们在交谈时就会经常吵起来。 “这个问题,还是你和她解释吧!”露娜抬起头,我注意到她有很重的黑眼圈(我也有,不过我从来没在意过)。她飘起自己的碗,放入一旁的水池中,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走去,最后又“嘭”地一声重重关上门。老师的脸上稍稍露出些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温和的面容。 “不必太在意,”塞拉斯蒂娅公主摆摆蹄子,脸上的神情逐渐落寞,“说心里话,银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很孤单。虽然我流着泪送走了我的妹妹,可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尝试去接受这样的结果。” “哦,得了吧,塞拉斯蒂娅!你根本不需要这个碍事的妹妹!”老师一边说一边摆着蹄子,表演得很形象,我甚至都怀疑她还有表演天赋,“你根本不需要她!谁会想每天都看到一匹十分敌视自己的小马呢?”如果这些话被露娜听到,不知道她又会作何感想?我饶有兴致地听着老师的讲述,然后飘起一块布丁送入口中。有点酸,还有点麻嘴,但是甜蜜的感觉遮盖了它的苦涩。我想,公主姐妹当时的情况或许就是这样。 “但是我后来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失去了露娜,我就不得不同时面对升起太阳和月亮的难题。尽管对我来说,这不像是个难题,”塞拉斯蒂娅公主望向我,同时她的魔法飘起一块布丁,“但是,总觉得少了些趣味。”我看着公主的眼睛,似乎能想象出她叙述的场景。 “以前,我升起太阳,她升起月亮,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但是,每当我们中的一个升起太阳或月亮的时候,另一个都会在身边陪伴,并给予对方鼓励。可能我们几分钟前刚刚吵过架,可能我们已经好几天对对方互不理睬,但只要到了这个时候,那些烦心的事情都会被抛到脑后,烟消云散。”只是,我从老师的话语中听出的不是温暖,而是更深一层的失落和孤独。 “而现在呢,只剩下我自己。于是从那时开始,我才发现自己十分孤单。连续好几个晚上,我都是以泪洗面。我无法安然入睡,我嚎啕大哭,甚至因此招来了外面的卫兵。但我还是睡不着。一直这样,大概三四天。”三四天……老师的抗挫能力和我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倘若是我,怕不是要将自己哭到昏厥过去才会停下。 “当极致的悲痛过后,我的思维好像一下子就明晰了。于是我知道了,我不能因为伤心而让自己意志消沉。我是小马国的统治者,我还有我的职责。所以,我慢慢变得乐观了,也慢慢学会了看淡生死。”看起来,这种心性的修炼是作为一匹合格的天角兽所必须的。但是很显然,我现在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所以,是的,银星,我也有过孤单的时候。这便是我的答案。”公主啜了一口茶,润了润她有点干涩的嗓子。老师释怀了,可我却糊涂了。我也会像老师那样,被迫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但我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我最后也会像您一样,经历这样一个内心的转变吗?”塞拉斯蒂娅公主看着我有点天真的面容,苦笑了一声,又发出一阵悠长的叹息。似乎,她并不想告诉我真相。 “是的,韵律会,暮暮会的,你……也会的,”公主垂下耳朵说,“我不想这样说,但我要告诉你,成为了天角兽,你就像是被时间束缚了一样,永远不得解脱。而你的朋友们,会渐渐离你而去。你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任由这一切发生……”这是老师用生命总结出的箴言。我想,这段话就将是我接下来的生命最真实的写照。但,不是最完整的写照。 “虽然很痛苦,但你还有一个抉择,就是怎样去看待这样的结局,”这时我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食物几乎被吃光了,包括我盘子里的菠萝布丁,“我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那么,你的答案呢?”我想要开口,却被老师制止了。 “别着急,我的小马驹。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有的是时间,”公主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呆滞(可能是故事听得太多了)的我,“等到我所说的那一天到来,你再回答我也不迟。”接着,她将目光转移到这场早餐会上——一场长达一两个小时的早餐,还有一桌子空空的盘子,以及一张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容——她是怎么做到一边聊天,一边将这些东西悉数吃光的?! “真是一次美妙的餐会,不是吗?”公主飘起蹄帕,优雅地擦着嘴上的食物碎屑,“我可是第一次觉得这些餐点不太够呢。”面对笑容满面的老师,我却只能错愕地点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叫出声了…… “呃,银星你好像没吃饱,是吗?”我本来还想掩饰,但那个不争气的肚子又发出一阵不愉快的声音,它让我羞愧至极。“是……是的……”我红着脸回答。公主似乎注意到什么,匆忙用蹄子捂住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或许,冰箱里还有一点蛋糕,”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用魔法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一块涂着黄色奶油的蛋糕——好像是柠檬口味的。“这个……就给你吧。”我看到塞拉斯蒂娅公主脸上流露出的不舍的表情, 似乎……这块蛋糕对她来说很珍贵。可即便如此,为了我的肚子,我也不能极力推辞。于是我谢过公主,将它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虽说得到了公主的许可,我却仍然觉得有些愧疚。就好像……这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可能这就是一块很重要的蛋糕)。它应该被放在冰箱里,等待下一次老师心情好时将它吃掉,而不是进入其他小马的胃中。但是转念一想,老师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我,我要学会修炼自己的内心,让它变得更坚强。这样才能淡然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 啊,离开老师的庇护已经有数年光景了,我却仍然那样喜欢塞拉斯蒂娅公主为我授课的时候。现在,我已经成长,我也已经用行动证明自己不负团结精华之名,但不变的,是那些似夜空中的明星般耀眼的那些瞬间~ 第59章 窈窕淑女 8月11日 “所以……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等待,对吗?”我看着旁边的暮暮问道,“欢迎来宾……好像不是件难事。”这忽然让我想起暮暮在水晶帝国微笑和挥蹄那次,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些。不过和暮暮不同,这次没有朋友在身边,只是欢迎队伍中又多了一位公主。 和上次不知来路(可能只有我不知道)的贵族们相比,我的第一场考试的难度要稍微简单一点——我要迎接的,是一位来自沙特鞍拉伯的王子,他来与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商讨贸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我参与政务的讨论。刨除这些,我的职能就相当于沙特鞍拉伯的仪仗队一样,只不过我们的相对要更高级一些。 “是的,”一旁的老师笑着提醒我,“专心点,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我才不期待什么王子呢,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忧自己的表现。银星你这个小傻瓜,你可是小马国的门面,如果你搞砸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最有可能的结果,肯定是给他们留下一个坏印象。 “沙特鞍拉伯流沙王子已到!”远远地听见卫兵的喊声,我们两侧列队吹号的卫兵也奏起他们的乐器。伴随着车队的缓缓靠近,我终于有机会目睹瞥见这个神秘国家的一角:因为生活在沙漠地区,最前面拉车的两匹马的身上穿着棕色的长袍,估计如果是在奔波的路上,他们一定会把头藏在那宽大的兜帽里;马车是宽敞且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一眼就能看出它与众不同的气质;另外,身后的仪仗队中的卫兵,每匹马的身上都有宝石和黄金(也可能不是)饰物的点缀,仿佛他们是一群生活在金山上的小马。这么多珠宝,价值不菲啊。 车子行到距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车门打开了,从里面下来一匹有着长长的角的全身都有饰物的靛蓝色的雄性独角兽,他示意仪仗队和拉车的马不要动,然后自己向前走去,向我们走来。时候已到,塞拉斯蒂娅,露娜和韵律同时张开翅膀,这也给了我和暮暮一个信号:该迎接客人了。虽然我们相对来说资历要浅一些,但身为天角兽公主,这样的活动我们是必须要参加的,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话说,这是对来宾的尊重。 我们走到距离王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按照小马国统治者招待贵宾的礼节,我们,或者说是代表,要向来宾行礼以示尊敬。说来有趣,当我还是匹独角兽的时候,我常常向各位公爵和伯爵先生还有塞拉斯蒂娅公主行礼,弄得我现在身上带着翅膀还习惯于向塞拉斯蒂娅公主行礼。老师也不生气,每次都用翅膀尖将我的头轻轻扶起,好像我是她的亲女儿而不是学生——和老师在一起的日子,让我受益良多。 和我料想的一样,一切在平和中结束。不过,几位公主难得相聚一次,塞拉斯蒂娅又怎么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在老师和露娜回来前,我一直和韵律还有暮暮在厨房喝茶。早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韵律相当于是暮暮的姐姐(当然还曾经是她的保姆)。许久不见的姐妹,总有许多话要说。等待的几个小时里,我看到暮暮脸上洋溢的笑意,看到韵律公主和善的笑容,还有她们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的茶杯。而我呢?我像个傻瓜一样,除了喝茶和点头 就是一直在听她们不停地谈天说地,而这些趣事,又通通与我无缘。 直到两位公主出现,餐桌上摆满了佳肴,我有些抑郁的心情才稍稍得到缓解。可惜,那种感觉马上又回来了,就好像有小马在你面前一直监视着你,而当你以为他马上要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只是因为无聊去散个步而已。或许我并没有被纳入聊天的队列中,但我也收获颇丰——一个圆圆的肚子,还有一个连一块干草屑都不剩的盘子。 这就结束了吗?不,当然不是。韵律公主因为路途遥远,餐后先行离开我们。除了晚餐,还有晚茶和点心。暮暮只是喝下一杯茶就匆匆前往住处,她可能只是想休息一下。于是,整个餐厅里就只剩下我,塞拉斯蒂娅和露娜,而我还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授意留下的。很显然,老师有事情要和我探讨。“公主,您有什么事情吗?”看着老师粉色的眼眸,我忍不住问道。 公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给了我一个微笑。“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吧?表现不错,”她吃下一块点心继续说道,“不过,你在这方面的练习实在是太欠缺了。身为公主,出席一些外交活动也是必要的。只不过,参加外交活动有外交活动的要求。你是一匹懂得并乐于遵守规矩的小马,但我觉得在某些方面你可以做得更好。”老师顿了顿说,“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让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像一匹高贵的小马一样?”嗯……其实我不是很愿意那样做。不过,既然老师向我这样推荐,或许我也应该尝试一下。毕竟,虽然是贵族出身,但我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贵族的印记,倒更像是一匹普通的小马。 “那……那我试一试吧。”我最后说道。 “这可怎么办?”我一边在城堡的图书馆里踱步,一边和暮暮说着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提议,“要我表现得像一匹贵族小马那样,这怎么可能啊?”踱步时我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暮暮,紫色天角兽似乎不太认同我的看法。 “可是你不就是一匹贵族出身的小马吗?”她放下书反问我。 “呃……我的意思是,公主要我时时刻刻都做到优雅,得体,这怎么可能?”我向暮暮解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匹害怕公共场合的小马,尤其是当我成为焦点的时候……”那简直比提雷克用他粗壮的手臂扼住我的咽喉还要可怕。 “这没什么,”暮暮放下书站起身安慰我,“你想啊,优雅得体,不也算是一条规矩吗?老师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尝试着把优雅得体也作为一条规矩,加入你日常需要遵守的规矩的清单中,”看着暮暮紫色的眼眸,我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你不是一直是一匹遵守规矩的小马吗?”嗯,有道理。经暮暮这样一说,优雅得体……好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谢谢你,暮暮,”我感激地说,“不过……我应该怎么做呢?” “嗯……”她想了一会儿说,“从现在开始,怎么样?” “《贵族的行为举止》?”看到我用魔法飘着的那本书,暮暮忍不住笑道,“拜托,银星!你可是贵族家庭出身的小马!怎么还需要这种书呢?”说着便要去用魔法把书拿走。 “快还给我!”我焦急地说,“虽然我出身贵族家庭,但是,但是……”我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爸爸妈妈只教了我一些面对客人的基本礼仪,其他的繁文缛节我一概不知……”在爸爸妈妈看来,遵守规矩却不拘泥于规矩,这才是合格的贵族小马;但要说完成这个挑战,那可是相当有难度。所以我才会想到这本书。 “这样吧,”暮暮提议,“你把书给我,我来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如何?”我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许可,紫色天角兽迅速浏览了一遍书的大致内容,然后把书翻到第一个方面:行——或者说,是走路姿势。“书上说,行走时应先向前踏出左前蹄和右后蹄。踏出第二步时,两只前蹄间的距离应不超过十厘米,同时左前蹄和右前蹄间的夹角应在60到90度之间;走路时身体要保持直立,不能前倾……”就像我说的,这些要求十分繁琐,而且还不是十分必要。暮暮一边说,我一边按照书上的要求来完成所需的姿势。但是无论我怎么做,我的姿势都,嗯……用暮暮的话说,就是“欠缺美感”。甚至在一次尝试中,我还因为身体僵硬而直接摔倒在地上。暮暮看着我摔倒的样子,她忍不住用蹄子捂着嘴笑了出来。 “不许笑!”我看着暮暮绽放的笑脸,又气又羞。我生气不是因为她取笑我,而是因为礼节的繁琐;我羞愧是因为自己没能好好练习,导致自己在暮暮面前出了丑。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挑战而起。但是既然我已经接受了,就没有中途放弃的理由。 “再来!”我从地上站起来对紫色天角兽说,“我一定要练得和那些遵守这些繁文缛节的贵族小马一样好!”刚才的动作,我又重复走了好几次,但还是没能赢得暮暮的认同。她甚至亲自按照书(她可是对书上的内容深信不疑)来为我调整姿势。“别动!”她一边用魔法维持我的身体不动,一边把我的左前蹄又收了一点。对我来说,这——好痛啊!然后我还不能叫出来…… “很好,下一个!”待我终于满足暮暮的要求,我感觉身下的四只蹄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按部就班地,接受下一项训练…… “下一项,站姿,”暮暮还特意把“站姿”两个字加了重音,“银星——”经过刚才的虐待式练习,这个练习听得我脊背发凉。站姿……莫不是要站上好几个小时?!我想走,却被暮暮的魔力罩住了。论魔法,我肯定不敌她。于是我像偷偷跑出去玩却被抓到的小马驹一样被拖了回来,当然,少不了暮暮的严苛训练: “挺胸抬头!” “头不要歪,脖子要直!” “站姿要端正,不要忸怩!” ……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接受过的最困难的挑战!现在会是,以后还会是! 喂,喂!醒醒!你还在吗? 我希望我还在。因为,我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当我看着自己,每一步,每一步都完美地契合着中心城的小马们眼中的,窈窕淑女的形象。只是这样的练习还不够,最重要的,是把我带到像时装秀或是贵族晚宴等公共场合去检验一下练习成果。 “嗯,我向塞拉斯蒂娅公主要了一份最近皇室要出席的活动,”暮暮飘着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来到我的面前,“比较凑巧的是,今天晚上六点,在皇家宴会厅就要举办一场晚宴,是关于一位侯爵先生的,”她的意图很明显,“要不,我们也去试试?”啊,如果说刚才我还对这副躯体抱有一点希望的话,现在就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那个我不熟悉的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幽幽地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喂,银星,你怎么了?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我看到自己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一刻,飞到中心城的时间很充裕。和暮暮交换过眼神,我们缓缓鼓动翅膀让自己腾空,然后从城堡的露台飞向远方。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由血与肉组成的容器中,我被处处限制着,控制着,失去了我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它接受其他小马的旨意,跟随他们一起行动。 在我的记忆中,贵族家庭的规矩虽然很多,但绝不是像其他小马想象的那样,每天愁眉苦脸地生活。相反,贵族小马,尤其是女孩子们,她们都是多才多艺,能歌能舞,而且落落大方的小马。和她们相比,我倒觉得自己是个特例了。记得我还小的时候,爸爸带我到一位侯爵家中做客。和我们家一样,侯爵也有两个女儿,她们都比我大好多。爸爸当时还指着她们告诫我,一定要做一匹守规矩的小马。现在,我也是守规矩的小马了。只是,在遵守规矩的同时我也已经失去了自我……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们来到宴会厅的门口,塞拉斯蒂娅公主已经在等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暮暮和塞拉斯蒂娅公主是同谋。她们共同策划了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子的计划。 “我们的小银星锻炼得怎么样啊?”不同于以往略带严肃的问候,公主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颇有感触呢?”我看到自己向老师行个礼,然后声音轻柔地说:“是的,公主。”啊,我甚至都忘记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或许操控我的小马都不知道,我已经是匹天角兽,不需要再向公主行礼了(尽管我觉得只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看来你学到了很多,”公主微笑着用魔法飘起门把手,“请吧,这次晚宴的举办者很快就到。我期待着你的表现。”嗯,既然只能无所事事地在这里旁观,我还是略微期待一下另一个自己吧,希望她能够完美地通过这个测试,早点让我重回我的身体中去。 本以为是我在屋子里等待来客,没想到这来客居然反客为主:侯爵和他的两个女儿正坐在圆桌的对面。不错,正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侯爵。他已经很老了,以前坚定的宝蓝色里,更多透着的是慈爱,而不是一位一族之主的严肃。两位姐姐大概比我大七八岁,曾经的小马驹(其实我也是),如今已经出落成窈窕淑女。我已然不记得她们的名字,更不记得当时她们的长相,只是觉得这肤色有些眼熟。我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坐在靠近门的左侧的位置,右侧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座位。待公主就座,暮暮便点亮自己的角将门关上。好吧,考验开始了。 我刚刚要入座,侯爵却忽然和两个女儿一同站起来。“参见公主殿下。”他一边鞠躬一边说。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用料很考究的西服,两个女儿的碎花裙看上去也十分优雅。塞拉斯蒂娅公主不必多提,一身皇室的装扮足以证明她的身份。我忽然觉得,或许我也需要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只是,我并不能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心理变化。哦,我差点忘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 “请坐吧,各位。”直到老师开口,他们才最终坐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侯爵应该是全小马国最恪守贵族家规的家族。他们将先辈立下的规矩视为准则,无论什么时候,言行举止都不能僭越。餐点还未上,我的第一个考验,便是言语。 “殿下最近可否安好?”侯爵问道。根据贵族礼仪,面见公主时应是长者先发言,发言时晚辈不得打断或插话,被问的一方也是如此。只有当问题问到你的时候,你才可以回答。 “一切安好。”公主飘起厨师准备好的茶杯,啜饮了一口。对贵族来说,在其他小马和与自己同等级别(平民,贵族或是皇室成员)的小马面前表现得优雅得体是一门必修课。但我不喜欢这样。幸运的是,在这次挑战之前,我还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课程。只可惜,我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修正这一切,重新让自己掌控我的身体。 我本想飘起茶杯喝一口,但飘起它的姿势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一般小马们(主要指独角兽)喝茶的时候,都是直接把茶杯飘到嘴边啜饮,而贵族呢,他们要让茶杯在胸前停留一两秒钟再来到嘴边。优雅得体,这是一个贵族所必需的。很明显,我现在的一举一动,就是后者的表现。似乎侯爵和公主之前有过交涉,他一边看着我的表现,一边微微点头,幅度小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喂,你听得到吗?”我大声地呼喊着自己。四周空空荡荡的,而且还漆黑一片,仿佛我被关进了一个不透光的黑色囚牢中,除了我自己,没有小马知道我在这里。我忽然有点后悔接受这个挑战了。让一匹已经养成了属于自己习惯的小马去矫正自己的一言一行,这实在是难为对方。而且,还要接受其他小马的审视…… 没有小马回应。我只好坐下来,继续看我的表现。 再注意到时,宴席依然正式开始。我看到自己像贵族那样,高高地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盘子里被切为两段的草卷,在胸前稍作停留便送入口中;我看到自己飘起纸巾,轻轻地按着嘴边,优雅地擦嘴;我看到我对面的三匹小马,他们也在做着和我差不多的动作。哦,我明白了,这就是贵族。我今天才明白。 再次重新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已经是宴后。我走在前面,同时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到侯爵对我的举止的评价。作为小马国最有威望的贵族家庭之一,他的话将决定我这次挑战能否成功。当然了,我肯定希望是成功的。学习礼仪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您觉得,她的表现怎么样?”公主发问道。 “嗯……她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完美,”侯爵想了想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浮现出微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把所有的贵族礼仪烂熟于心,真的是不可思议。”我想,他已经认可我的表现了。回到小马镇的家,我应该就不用继续这样了吧…… 只是坐火车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我的表现仍然是在皇宫那样。这一次不同,我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景物,不看暮暮,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这不禁让暮暮有点担心。“你怎么了,银星?”面对她的关照,我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我很好。”我听到自己轻声说。很好,是啊,真的“很好”。 “你看上去不太正常,”暮暮说,“好像,好像……好像患了什么病一样。快告诉我,银星,刚才你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很抱歉,暮暮。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尽管我讨厌着现在的自己,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的身体,早已经不属于我……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下面,轻声抽泣着,也不知我是在哭,还是在笑。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当初爸爸说过,没有强迫我们学习贵族礼仪,就是为了让我们能不受家族的拘束,能够让我们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如果你想要学习它,我也可以教你,”他说,“只是从学成以后,你就要和其他贵族一样,永远遵守它,传承它,你愿意吗?”听到这里,我立即摇了摇头。那大概是我十岁的时候,可能我还不懂那是什么,但一想到它会像无形的锁链一样束缚我,我就觉得这不是什么让马舒适的东西。而自从那次去侯爵家后,这种感觉变得更为强烈了。 “银星,你还好吗?”暮暮匆匆忙忙地冲进卧室,看到床上那一团(就是我)说道,“难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听到蹄子声由远及近,看来是在靠近我。谢谢你的关心,暮暮。不过很抱歉,我现在想要自己静一静,和我内心那个我讨厌的自己交涉一会儿。 “请让我静一静!”我没有看暮暮的位置,但我能感觉到,我的魔法准确地将她飘起来,然后送出了卧室。对不起,暮暮。到时再向你道歉。 我颓唐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曾经有小马说,永夜会降临小马国。那时我觉得,黑暗无边无际,漆黑不见四蹄,仿佛潜藏着一只能将我一口吞没的猛兽。因此,我畏惧黑夜,甚至有时候要在房间里微微留点亮光。不过现在,我对黑暗已经很熟悉了。或许不及露娜公主那样,每天与之相伴,但或多或少也从黑夜中得到了些许感悟。 而现在,只要把藏在黑暗中的作祟的那个家伙揪出来,我的生活就会恢复安宁了。 “快出来吧!”我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喊道,“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了。”我以为它仍然不会给我答复,不曾想我居然听到了一阵邪魅的声音,她的奸笑让我毛骨悚然。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黑影从不知何处(上面,下面,左面还是右面?)突然出现,她全身都是漆黑的,唯独眼睛的位置是纯白色,而且并没有像我那样的眼仁。她笑起来的声音像匹小马驹,但却并不能让你感受到小马驹的天真无邪,而是极致的恐惧。 “你……你是谁?”我吓得后退好几步,“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意识里?”我越是后退,她越是想要靠近我。退了几步,我跌倒在地上,而她的蹄子已经举到了我喉咙的地方。 “我就是你啊,”她戏谑的口吻让我感觉全身都在冒冷汗,“难道老师没有告诉过你,每匹小马都有属于她自己的阴暗面吗?”阴暗面?我曾经以为镜像世界里小马都是阴暗面。现在看来,或许那面镜子里的内容被谁篡改过。而我面前的她,才应该是属于那面镜子里的东西。 “每匹小马的忍耐程度到了一个极限时,他内心的阴暗面便会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时占据上风,”黑影收回蹄子,继续说道,“不过在你这里,这个规律好像完全不适用。多亏了你的昏迷,我才得以重新控制身体!”与其说她是我的阴暗面,倒不如说她是我最讨厌的自己的样子。两面三刀,狂妄,而且非常阴险。我感觉如果不能打败她,恐怕我剩下的时光都要成为其他眼中的“窈窕淑女”了——那简直比现在就让我死去还要可怕。 我点亮自己的角,对着她射出一道蓝色的光束。她踉跄着后退好几步,立定后也点亮自己的角,只不过那角上荡漾的是黑紫色的光芒:“你这是向我宣战吗?”不必回答,我再次在角上凝聚魔力。在一个无马知晓的虚空中,一光一影,两匹小马将在这里决出胜负,但只有一个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中。 我虽然不是魔法精华的持有者,但我的魔力也不弱。我在角上用魔力凝聚成一把弓,同时用意念幻化出几只箭将它们搭在弓上一齐射出。黑影中了两箭,但是她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射出一道黑紫色的光束。威力之大,即使我升起防护罩也还是不得不后退好几米。很显然,她掌控的力量比我的要多不少。 “你赢不了我的,放弃吧,”她张开黑色的双翼(她居然还有翅膀?!),向正在不停喘气的我走来,“我很欣赏你的执着,但是你别忘了,现在是我在控制这副身体。”她说的没错。但那又怎样?夺不会身体的掌控权,我决不罢休。我开始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好好想想,银星。好好想想。如果仅凭借你自己的力量无法击败她,那就借助谐律精华的力量。但是……要怎样才能借到呢?我想到了朋友们。 是啊,朋友们。我持有的谐律精华是团结,团结让小马们在困难面前同舟共济,团结让大家一条心,团结让一股股微小的力量逐渐汇聚得更加强大。同时,团结的力量还能与其他六个精华产生联系,从而激发出谐律精华更深层的力量。我想,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击败面前这个冒牌的我。 “我承认,你很强大,”我张开翅膀,闭着眼对她说,“但站在你面前的,不只是我自己。我还有朋友们。”无论我的周围是否会出现其他的谐律精华,我都能感受到,它们的力量正在我的血液中流淌。我忽然睁开眼睛,头顶的魔力光束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向黑影。她也毫不含糊,立刻升起防护罩,企图接下这一击,但是她错了。这股力量穿透了她,将她的形体打散,化作无数道细微的光芒,让我睁不开眼睛…… “你还好吗,银星?”暮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我才知道现在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掌控了身体。我惊讶地看着她,紫色天角兽看上去一副十分憔悴的样子,鬃毛也乱蓬蓬的,黑眼圈也很重,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你在被窝里睡了一天一夜,我真的好担心你。”什么?一天一夜?!我吃惊地从床上坐起来,转头望向窗外,现在正是夜晚,一弯新月正在空中闪耀。 “我,我居然睡了那么久……”话音未落,暮暮却将我一把抱住。 “对不起,银星,”她垂下耳朵,似乎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太严苛了,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子……”我记起来了。为了接受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挑战,我让暮暮帮助自己训练成一匹货真价实的中心城贵族小马,但是却也让我深深地讨厌我变成的那个自己…… “没关系的,暮暮,”我对她耳语道,“那只是一个小测试。”窈窕淑女?那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其中的细节,但至少,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我。 第60章 不负韶华 4月2日 “姐姐?我举办的音乐会你想不想去看啊?”趁着那个小宝宝睡得正香,银光悄悄蹭到我的身旁问道。妈妈曾经就说,小妹妹的性格有点像长不大的小马驹,我觉得这很好啊。这么多年,凡是我在家的时候,我基本上都看不到她脸上挂着伤感的表情。而我和她,就是我们家中的两个极端——一个常常顾影自怜,一个每天像萍琪那样快快乐乐。 “不去,”我一口回绝道,“公主也是普通小马,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再说爸爸妈妈又不是第一次举办音乐会,咱们仅是靠门票的收入就已经让许多贵族羡慕不已。而且啊,最近爸爸妈妈不是一直在休假嘛,不然你和我怎么会这样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所以——” “等等,你说你要举办一次音乐会?!”别看我平时说话柔声细气的,喊起来时我的声音绝对不亚于萍琪。没等声音传出去,小妹妹一把用蹄子按住我的嘴,示意我别吵醒闪翼。哦,对啊。吵醒那个小家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我真是无话可说。刚才我都没有注意到,银光说的是她自己。不过,她也是时候证明自己的能力了。按照星光家族的传统,当新一代的音乐家拥有足够的实力后,他需要通过一场自己组织的音乐会(邀请的必须是名流和贵族而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来得到大家的认可。当然,必不可少的邀请对象还有公主们(我?)。听爸爸说,他当时可是紧张的很。 “如果仅仅是演奏层面那些技术性问题,那还不算什么,”他对我们讲道,“最难的是你要学会把自己融入到乐曲中,真正让他们觉得你是一位优秀的音乐家。否则,即使我们老一辈的退休,真正到你们上位的时候,他们也很难认可你的能力。”贵族们可是音乐会的常客,他们的听觉神经和对音乐的领悟力可不是一般小马能比的。 而小妹妹呢?虽然她一直信心满满的样子,但因为她不是家中的长女(是我啦~),求其他的贵族会很麻烦,所以只好向我求助,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可是……你要我怎么帮你啊?”现在该轮到我犯愁了,“我又没有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那样的威慑力,你让我怎么去请?”对于这个类似某些地方成马礼似的活动,父母是不允许干涉的,但我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求求你啦,姐姐~”银光用鼻尖轻轻蹭着我的脖子。都二十几岁的小马了,撒起娇来却比二十几个月的小马驹还厉害。可是,她是我的妹妹啊。哪有妹妹不请姐姐帮忙的呢?尤其当你的姐姐还是位公主的时候。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我想想办法吧。”答应下她,我睡觉的兴致几乎都没了,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想想怎么邀请。希望家里还有其他小马可以帮我。 嗯,我是不是忘了谁?那匹日夜操劳,却不求回报的小马;那匹几十年如一日,毫无怨言的小马;他是我和银光的挚友,也是我们的导师——伊索管家。当我想起他时,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午睡。尽管他仍会在新年时回到自己的家中,但在我们眼中,他就是我们家的一员。 “管家先生?”我把嘴悄悄凑到他的耳旁说。睡觉时伊索管家的耳朵很敏锐,一点声音就可以把他唤醒,“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嗯?怎么了,大小姐?”他突然睁开眼睛问我。我一直不喜欢“大小姐”这个称呼,因为在我眼中,那是浮夸和矫揉造作的代名词。但是伊索管家说,这是他对年轻的女孩子的爱称。 “小姐您是我见过的第一匹配得上这个称呼的小马。”他这么一说,我的脸“唰”地就红了。 “小姐有事要求我?”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问,“在这里陪你们有快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你们求我。”嗯,是啊……说来惭愧,伊索管家可以说是我们家里唯一一匹几乎每天都被忽视的小马。只有当一桌出自他蹄的佳肴摆在你面前时,你才会想起他。 “您……应该知道我们家族继承乐团的规矩吧?”我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啊,”他慢慢坐直身子说,“那时你的爸爸妈妈刚结婚不久,你爸爸就赶上了继承。在你爷爷和一众贵族面前,他神情自若地吹奏了爷爷最擅长的曲子。在那之后,大厅里的鼓蹄声足足响了五分钟才停息。”哇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小马可以让听众为他的演奏鼓蹄长达五分钟之久。现在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知道你想求我什么,”管家笑着说,他脸上的皱纹伴随着笑容逐渐绽开,“银光来求你帮她邀请贵族和名流,而你来求我帮忙。事实上,在找到你之前,她也找过我,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既然是要成为乐团领袖的小马,就应该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 “但是她又请了你帮忙。这就不一样了,”管家说,“我会帮你的忙,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为银光提供的帮助只能是适度的。”起初我还惊讶于管家的未卜先知,不过现在,他似乎借这个机会,也给我上了一课——更多时候,你需要依靠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小马。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邀请的对象是花花短裤,中心城社交界的名流。瑞瑞在中心城的时候曾经非常仰慕他,而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异性。英俊的外表,成熟稳健的言行举止,公共场合下的优雅得体,都是他吸引异性的地方。 只不过,我对他并无多少兴趣。首先他是位名流,但不是我们要的贵族;其次,我们只是想借助他为银光的音乐会做一个宣传;最后,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心城小马,他身上的傲气和与生俱来的那种优越感始终令其他地方的小马(还有包括我在内的一部分中心城小马)感到反感。或许银光亲自请他会有点难度,但是有我和伊索管家,这些困难就迎刃而解。 来到他气派的宅邸,我还是有点担心能不能成功。他的住宅距离爷爷奶奶家很近,而且是在同一个别墅区。门前的两侧各有一对大理石雕刻的扶手,上面同样用大理石雕刻成一个球形作为装饰;门前有一个很有特色的门铃,伊索管家告诉我,按动那个酷似单镜片眼镜的镜片,门铃就会响。 “我当年跟随你爷爷演出的时候,”他笑道,“他就经常跟着他的父亲来音乐会,还想要学习一门乐器呢。”我喜欢和管家在一起,他就像一本行走的故事书,从他的视角,我可以看到过去的中心城的剪影,还有属于爸爸和爷爷的那个时代的一切,这也正是在变化如此迅速的中心城所难以寻觅的,过去的印记。只有像别墅区这样,居住的小马相对固定的区域,才能觅得我最想要的朴素和宁静。 伊索管家上前按下门铃,不出三分钟的时间,门开了,花花短裤亲自来迎接我们。“是伊索先生啊,”他的穿着依旧那么干净整洁,但语气中满是崇敬,“不知您今天和公主殿下(我猜他肯定参加了我的加冕仪式)突然到访,有何贵干?”而朝着屋子里望去,鸢尾正坐在一旁的柔软的沙发上。鸢尾是中心城有名的模特,她姣好的身材可以最大程度地显示衣服的魅力。为了请她,许多设计师都要花不少金币。记得瑞瑞上次和我抱怨,请鸢尾一次实在是太贵了。 “那花掉了我将近三个月的收益!”她这样向我抱怨。 至于花花短裤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并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们可以借机会多邀请一位名流。毕竟,只有他们灵敏的耳朵才能检验银光的实力。 “不知二位,可否愿意到寒舍一坐?”出于邀请鸢尾的目的,我答应了。记得有一次,暮暮和朋友们在中心城并未受到像塞拉斯蒂娅公主那样的尊重,这不禁有点让我怀疑,公主的身份是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不过老师解释说,贵族和名流对普通小马的歧视一直都存在。即使你是土生土长在中心城的小马,如果你的身份不够尊贵,贵族们一样会轻视你。而这也是我和暮暮最大的不同。我的家族——星光家族,可是中心城声名显赫的贵族,即使我不是位公主,他们也绝不会在脸上流露出些许嫌弃的神情。 花花短裤为我们斟茶,同时还让鸢尾换到了侧面的位置。淡粉色鬃毛的高挑独角兽一开始有点不情愿,但经过花花短裤一番解释,她主动为我们让出两匹马的位置。她换到旁边的沙发后,我和她的眼神刚好对上。或许我的预感并不是十分准确,我从那一瞥中看到了些许不满和疑惑,或许她正在想,这匹独角兽有什么理由霸占属于她的位置。 “我想隆重地为你介绍一下我们两位客人,”花花短裤落座后,他一边对鸢尾说,一边向伊索管家鞠躬,“这位是我父亲一直敬仰的老艺术家,伊索。他当年可是星光乐团的中流砥柱。”嗯,据伊索管家自己说,他在乐团的地位“没那么重要”,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乐手”。我觉得,这多半是他的谦辞。因为如果他的水平非常一般,那花花短裤的父亲也不会那么敬重他。 “您,您就是伊索先生?”鸢尾似乎也听过管家的名字,她脸上的惊讶一时间展露无遗。 管家点点头。“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他说,“不过我很欣慰,能有小马仍然记得我。”某种程度上,我觉得那些老艺术家(比如爷爷奶奶,还有像伊索管家这样的小马)不应该被忘记。他们在中心城发展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他们理应得到大家的尊重。这这方面,我和管家的想法是一致的。就像多年以后,也会有小马记得我的父亲一样。 “但这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管家一边说,一边用魔法变出一份请柬(这应该是银光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用魔法递给花花短裤和鸢尾,“我们此行,是想邀请你们参加银光举办的音乐会。你们也知道,星光家族有这样一个传统。”记得管家说,上次是他和爷爷出面,所以来了很多贵族,不知这一次……我的影响力能不能和爷爷相提并论。我是最小的公主,所以在影响力上,肯定是不及其他几位的。那和爷爷这样声名显赫的老贵族贵族相比呢? “……我会考虑的。”花花短裤飘起请柬,注视了片刻,他似乎还是不太情愿去音乐会。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我们到时候也不强求他。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管家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说,“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我的茶杯已经空了,于是我也站起身,跟着管家离开花花短裤的宅邸。实话实说,我还是想多驻留一小会儿,看看他的品位的…… “二位慢走。”他看着我们慢慢距他越来越远,然后关上门。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次的计划还算成功吧。至少,他没像我想象的那样,直接回绝了请柬。或许是顾及我们的身份,也可能是真的对银光的音乐会感兴趣,他能够收下,这就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而我和管家,也得以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下一位是林荫公爵。他和爸爸妈妈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只不过我和青茵并不相识。还是和在花花短裤那里一样,伊索管家按下门铃,然后我们在门口等候。要我说,几乎所有中心城的贵族都认识伊索管家。不是因为他的名望,而是因为他当年的表演深入马心。而当年认识伊索管家的贵族们,也会把他的事迹告诉他们的后代,也就是如今掌权的小马们。自然,他们便会恭敬地迎接我们的到来。如果只是我自己,我想我一定没有他这么强的号召力。 “是伊索管家和公主殿下啊,”开门迎接我们的是青茵。见到我,浅绿色独角兽立刻鞠了一躬,“二位请进,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嗯,我觉得如果再多去几个地方,或许就没有说明来意的必要了——贵族之间消息的传递都是很迅速的。 “请问,林荫公爵在家吗?”我开口问道。既然是青茵,那我就不必请管家开口了。毕竟,我和青茵只有几岁的年龄差距,彼此间的生疏感很低,更多的是一种亲切感。而且,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刚刚参加过她的婚礼。 “家父出门了,”浅绿色独角兽回答,“如果你们有什么要事的话,还是先请回吧。” “我们想邀请他来参加银光举办的音乐会,”管家开口了,同时他棕色的光芒中飘着一份请柬,“等他回来的时候,请你把这个转交给他。”但愿公爵会想来吧…… “好的。”林荫家族的千金点点头,用魔法轻轻关上大门送别我们。除了这两位,剩下的贵族我基本上都不认识了。而这时候,伊索管家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他曾经和爷爷在乐团共事,因此凭借他的名望,我可以拉近与其他贵族间的距离。我还是不敢相信,如果没有伊索管家,我和花花短裤之间的对话该如何展开,我又怎能让林荫公爵欣然前往银光的音乐会。 “那么……然后呢?”因为奔波的劳累,我和伊索管家来到一家茶饮店,这里有管家最喜欢的绿茶。一壶茶斟上,我象征性地吹了几口气,便将其一饮而尽。是啊,然后呢?他们只是我们相对熟识一点的贵族和名流,那其他的呢?当初爸爸得以继承爷爷的位置,靠的是他真诚、耐心地一遍遍向名流和贵族们发出邀请,最后打动他们;若是银光的能力不足以打动他们,那我和伊索管家的努力就只能付之东流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努力的成果最后就这样被浪费,我多少还是有些惆怅的。 “不必过分担心,小姐,”管家倒是很自信,他只是慢慢呷了一小口,“我们能为银光做的,远不止这些。”嗯,我想也是。我还没有和管家尝试过,又怎么能这么早就下定论呢?如果要评“最保守的公主”,我猜我肯定是第一位。在管家的脸上,我丝毫看不出慌乱。这有一部分可能是年龄使然,也可能……管家也有什么不愿意和我倾诉的事情吧。 “如果你觉得邀请花花短裤和鸢尾就已经很难的话,”管家又斟满一杯,一饮而尽,“那我想你见到依靠宝石起家的吉斯莫尔大公爵后,你会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管家的话听上去很轻松,却着实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吉斯莫尔公爵在贵族中的地位相当高,许多地位低的贵族家庭成员见到他,都要像见塞拉斯蒂娅公主一样鞠躬的。那我们…… 但这也是个机会。如果能征得他的同意,那我们就可以通过吉斯莫尔公爵,让更多的贵族知道银光的音乐会。她的音乐会会在下周日举行,届时贵族和名流一定会悉数到来。尽管这样的想法,更像是一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但是不敢想,又怎么会敢去做呢? “那,你知道去吉斯莫尔公爵宅邸的路吗?”伊索管家点点头。 “饮尽这壶茶,我们就出发!”管家飘起茶杯,吹散一部分茶水上方的热气,然后慢慢地喝尽。“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话,似乎还真的很灵验呢。 有小马认为贵族小马的身份地位都是一样尊贵的,但事实并不是那样。根据影响力的不同,贵族小马被分为三类。第一类数量最少,但在小马国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的爵位前面一般都会加上一个“大”字来修饰,而且这个字是由公主(塞拉斯蒂娅或者露娜)加封的。若是说要影响力,这一个“大”字就足矣。 第二类是像我的星光家族和林荫家族这样的大家庭,我们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影响力不及第一类。但是,我们这样的贵族有悠久的传承历史,而且一直被皇家器重。就比如说我们星光家族,我们的先祖曾经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护卫,后来立下战功,被册封爵位。这听上去和音乐没什么关系,是不是?没错,但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星光家族真正在贵族中取得如今地位的,是这位先祖的后代。他们因为高超的技巧和超群的实力得到皇室和其他贵族的认可,然后才有如今的影响力。而且通常谈论我们的发家史,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严格来说,小马们通常讨论的贵族,应该说的是第三类贵族(第三类贵族影响力小而且数量多,某种程度上你就可以把花花短裤这样的名流也归入其中)。他们没有深厚的历史积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不过,这些都是可以随着时间而慢慢改变的。但所有的贵族家庭都有相似之处:严谨而不保守的家风,以及适宜而不繁冗的规矩。 作为小马国最大的,几乎垄断中心城宝石加工产业的家族,吉斯莫尔家族的影响力几乎无马不知。而作为一族之长,吉斯莫尔大公爵的宅邸自然也要远胜我们,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装饰布局:和我们在郊区以及林荫家族依山傍水安家不同,他们的府邸位置更接近中心城的一个宝石矿洞。一眼望去,洞里似乎还闪烁着宝石的光芒;和简单的大理石雕刻装饰不同,他们把一种很稀有的粉色宝石妆点在上面,而且这一用就是十几颗!要知道,那些宝石一小颗就需要将近十袋金币的价格,而这些,再加上其他的宝石,比我们家族的总资产还要多! 这一次,我彻底没有了敲门的勇气。以他们的条件,怕是连一些地位不高的皇室成员,都要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还是伊索管家,他来到面前,像以往一样,郑重地敲了三声门,并没有小马立刻前来。按理说,这么大的贵族家庭,里面的管家的仆人一定不少。但我们等待了三分钟,却一点回应也没有,这让管家有点疑惑。 “这个时候,公爵应该是在家里才对啊,”他疑惑不解,“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都保持这个习惯,下午一点到四点都在家里的。”或许,他也可能只是不想见我们吧。 “再敲一次试试吧。”我再次来到门口,“咚,咚,咚”地又敲了三声。这一次,大门打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居然是吉斯莫尔公爵本尊。这是一匹白色身体,绿色眼眸,还有一头橙黄色鬃毛的独角兽,他穿着一件十分奢华的衣服,可爱标志是一块宝石,旁边还有一个鉴定宝石用的仪器。他看上去有点老,可实际上他和我的父母几乎同岁,尽管他们的年龄也在逐年增长。 “你们是——”为了能让他认识我们,我特意张开了翅膀。有的时候,我觉得这对翅膀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当你需要使用你的公主身份时,如果不向其他小马展示翅膀,他们似乎根本不会相信你是一位公主,尤其是那些中心城和马哈顿的名流。 “原来是公主殿下,”他看到我的翅膀,立刻向我鞠躬,“没能及时向您行礼,是我失礼了。”伊索管家正打算向他鞠躬,忽然看到我张开翅膀,他连忙把鞠躬的方向朝向我。有时候我觉得,小马们面对公主时不分场合地行礼着实有点可笑。可是你若不这么做,就表示不尊重公主。以前我还觉得这很可笑,但是成为公主后,我对这种做法有了新的认识。 “起来吧。”我对他说。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怪异。 “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何贵干?”公爵问道。凡是贵族们面对公主,他们都是这样发问的。 “我在此邀请你参加星光家族的未来的领袖,银光的音乐会,”这次由我变出一张请柬,然后递给吉斯莫尔公爵,“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更多的贵族。” “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他起身接过请柬,然后在我的允许下进了屋。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伊索管家正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我看着吃惊不已的管家说,“帮助银光,我们两个都是不可或缺的呢。”我露出了一路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看着我笑,管家的脸上也慢慢绽放出笑容。是的,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能看银光自己的能力了。 “姐姐,你们去哪里了?”看到我们回来,小妹妹连忙从琴凳上过来问候,“你们去哪里了?我几乎一天都没看到你们。”我们又没在家,她当然看不到我们啦。 “帮你召集贵族和名流们,”管家替我答道,“不过,更多的还是要依靠你自己。真正能打动贵族们的不只是实力,还有那份你对音乐的最纯粹的热爱。”是的,就像爸爸说的,如果仅仅是演奏层面那些技术性问题,那还不算什么,最难的是你要学会把自己融入到乐曲中,真正让他们觉得你是一位优秀的音乐家。如果没有这份爱,原本高雅的管弦乐中就多了些许铜臭味,原本用来放松身心的音乐,也因为其日益增长的功利感而渐渐令小马们听起来感到烦躁不安。伊索管家说的最纯粹的爱,便是告诫银光,要在表演时全身心投入其中,勿忘初心。 “嗯,我明白了。”银光若有所思地回答完,便又去研究她要演奏的曲目。但愿银光的出山作品能够赢得他们的喝彩和认可。我知道她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因为那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如果能尽可能早地完成自己要做的任务,那匹小马不会为为自己高兴呢? 终于,周末还是如期而至。按照银光请柬上的地址,她将这场音乐会放在中心城的皇家大礼堂举行。为了面对贵族们,公主们一律穿上了万马奔腾庆典上的礼服,我也不例外。通常情况下,小马们是不穿衣服的(有一身毛皮为什么还要加衣服呢),穿上衣服(特指礼服)都是为了面对一些十分重要的场合。 “你准备好了吗?”其他四位公主都已经入座,而我还在后台和小妹妹谈话,今天下午是属于她的,“你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银光着一身纯白色的礼服,她的粉色鬃毛被设计师盘起来,上面还点缀了些许时令花朵,一双蓝眼睛中满怀希望与憧憬。 “当然了,姐姐!”她笑着对我说,忽然又垂下耳朵,“真抱歉麻烦你和管家了。要不是你们,今天的音乐会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座无虚席的……” “没关系的,银光,”自从我离开小马镇,我就很少直接称呼妹妹的名字,但是今天,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带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伸出蹄子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我有理由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这样的话,我甚至都很少对自己说。不过今天这份祝福,是我必须给出来的。 “谢谢你,姐姐。”看着银光转忧为喜,我也笑了。短暂的告别后,我回到了观众席上属于我的位置,刚好挨着暮暮和韵律公主。 “看起来你对她很有信心呢,”暮暮说,“平时我很少看到你这样充满希望。”紫色天角兽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说我在鼓励其他小马这方面如此见长,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当作那匹“其他小马”,试着去鼓励一下自己呢? “无论结果如何,”我回道,“我都为她感到骄傲。”相信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一定能为观众们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是我们这些挑剔的贵族和名流。 幕布缓缓被拉开,演出开始了。为了考验银光,这次就连伴奏的乐团都不是星光家族的,也就是说她需要和乐团重新磨合。不仅如此,这一次考核的标准也会变得更严格,公主们(我除外)会当众对她的表现进行评价,最后由我们综合评定她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和以往的乐团演出不同,这一次伴奏的乐团被安排在幕后,舞台上就只有银光自己。她演奏的是钢琴,也就是说她要凭对乐谱的记忆达到和乐团的完美契合。毕竟,我们这些观众的耳朵都是十分灵敏的,倘若出现一点差错,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观众席离舞台比较远,因此我看不清银光脸上的神态和蹄子上的动作,只能听到如水般的琴声。我闭上眼睛,静静聆听这首曲子。似乎是她特地为今天准备的,这首曲子我以前从未听过。它带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带着她在爷爷奶奶家外面的花园里玩耍,听妈妈弹琴,听爷爷和伊索管家讲故事的日子…… 然后便是一段有些伤感的旋律。我们过着现在,我们追忆过去,但过去的一切不会回来,离我们而去的小马也不会归来,这多少令我有些惆怅。接下来是一段婉转的旋律,仿佛一匹小马带着她至亲好友和家人的期盼,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前行。或许他们不能在身边陪伴自己,但她早已经参透,那颗凝聚着大家期许的心…… 曲终时,整个观众席一片寂静,大家慢慢睁开眼。银光朝着观众席的方向鞠躬,此时的她心中一点充满着不安和激动。毋庸置疑,包括我在内的在座的所有小马,都深深陶醉在这首曲调多变的曲目中。钢琴家们往往不喜欢多曲调的曲目,因为这对他们的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而银光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到小马们一同爆发出热烈的鼓蹄声,有的贵族的眼角甚至有了泪珠。我能看到银光脸上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这应该是她近二十年钢琴学习历程中最辉煌的时刻。今天下午属于银光。 “感觉怎么样?”当天晚上,我和银光同床共寝,我忍不住问起她那时的感觉。 “那感觉真是奇妙!”小妹妹感叹,“你知道吗,姐姐?我当时以为自己的表演漏洞百出,大家因为我拙劣的技艺而没有为我鼓蹄。但是当蹄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声音已经打动了你们。我做到了!”是啊,她做到了。那种感觉,绝对是所有小马都梦寐以求的。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什么,“你今天演奏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不负韶华》,”银光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这是我学习钢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哈欠~感觉到荣耀的时刻……”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进入了梦乡。她太累了。我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脸上慢慢浮现出微笑。那是对银光的赞美、肯定,还有期许。 是啊,不负韶华的小马们…… 第61章 别样保姆 3月13日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来带闪翼一段时间?”我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菠萝,“在我的印象中,年轻妈妈不是一般都愿意把小马驹丢给自己的爸爸妈妈抚养吗?”话虽这么说,但我很清楚银光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在乐团里多停留一段时间。按照乐团的规矩,前团长可以在新团长继任后择日选择退休。而银光很显然不希望父母这样,爸爸妈妈不仅是乐团的一员,他们也是出色的作曲家。而小妹妹呢她只是一位演奏家而已,失去他们是乐团的重大损失。伊索管家年纪太大,她又不放心其他小马,所以她找到了我。 “你知道的,姐姐……”她粉色的鬃毛顿时失去了光彩,她也垂下耳朵,祈求我的同意,“我还是想让爸爸妈妈在乐团里多停留一段时间……”流云很支持她,蓝色独角兽现在就在乐团里担任小提琴手,而闪翼,那个刚刚三岁的小家伙,正依偎在母亲身旁,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这个长相奇特的亲戚:天蓝色的鬃毛,荡起柔波的同样是天蓝色的眼眸,还有一对硕大的翅膀,比飞马的翅膀还要大。她金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当然会支持你,”我说,一边说一边用翅膀挑逗闪翼,“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不是长久之计。”一匹健康的小马在他们幼年的时候,是需要有父母来指导的。这里的“健康”指的不是身体健康,而是心理的健全。 “嗯,我明白。”她点点头回答,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妈妈,你要去哪里?”金色眼睛的小独角兽奶声奶气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远离妈妈。 “妈妈要和爷爷奶奶去做重要的事情,”银光在闪翼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答应妈妈,和大姨好好相处,可以吗?”小独角兽用力点点头。 “那好,妈妈走了。”银光走的时候,闪翼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自闪翼出生以来,我很少和她见面,大概几个月见一次,彼此间并不是那么熟悉。所以当她被送到我这里(我在小马镇的家)时,有生疏感是正常的。不过,虽然我忙于看书,但带孩子我还是有时间的。至少,闪翼比那些刚满月的小马驹好弄多了。而且据银光所说,闪翼是一匹相当乖巧的小马驹,从来不会惹麻烦。这让我紧张的心情缓和了许多。小马驹们可以说是最能调皮捣蛋的一群小马,他们要是来图书馆里,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轰出去。 现在,闪翼,那匹可爱的小独角兽,就站在我的面前。她通体白色,这和银光很像;她的鬃毛是更淡一点的天蓝色,这和流云也很像;可最不相同的是,她居然有一双金色的眸子,这也是她最吸引其他小马的地方。她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渴望能快速融入这个新环境。 “你好啊,小家伙,”我开心地和她打招呼,“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你应该称呼我什么呢?” “嗯……姑姑?”很显然,银光没有。 “不是大姨,是姑姑。”好啊,我居然把它们说反了。好吧,相比称呼我大姨,我更喜欢姑姑这个称呼。因为大姨听上去……听上去有点太老了。 “好的,姑姑~”小独角兽开心地笑了。她眯起眼睛笑的时候真可爱。 “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我对小独角兽说,“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床铺。”严格意义上说那并不是一张新床,而是斯派克的床;现在我们所在的房间也不是我自己的房间,而是暮暮的。他们去市场采购还没有回来,而我恰好在这个屋子里。所以……也许我应该和他们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作主张是很容易伤害彼此间的感情的。 “银星,我们回来了~”虽然屋子的位置比较靠里,但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暮暮的声音,“猜猜我们买了什么?你最想要的薰衣草三明治哦!”哦!是那个只有中心城的高档餐厅才会有,而且用料考究,价格不菲,而且每天限量的三明治?暮暮真是匹值得信赖的小马! 只不过……我现在还站在她的屋子里呢,而且旁边还站着闪翼这个小家伙……我不能说谎。我要为闪翼做表率。另外,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谎了,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我正打算去和暮暮交谈,却不想在我动蹄子前,她和斯派克已经先来到我们的面前。他们都对我身旁的这只小独角兽好奇不已。如果说是带孩子,那他们还真是第一次。 “她就是你妹妹的女儿,闪翼?”鉴于我们家族在皇城的地位,暮暮即使对整件事一概不知,她也能从小马们的言语中听到这些消息。她打量着闪翼,然后又看了看床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和她在我的屋子里住?”小龙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紫色天角兽。我们都明白但却没有说破,所以斯派克根本不明白。若不是暮暮说破,斯派克根本看不破我们的想法。因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公主好!”闪翼一边问候暮暮,一边低头向她行礼。我不知道小妹妹在百忙之中都教了她些什么,但基本礼仪(就像闪翼刚才表现的那样)绝对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这可以让暮暮增加对这只三岁的小独角兽的好感。 暮暮给了我一个“我很满意”的眼神。很明显,她同意了。“真是匹乖小马!”紫色天角兽主动上前用翅膀逗闪翼,然后便传来小独角兽咯咯的笑声。看到她露出笑脸,暮暮又把头面向我。 “看起来她不会给我们惹麻烦,”从暮暮的口型来看,她如此说道,“不过你还需要给斯派克再弄一个窝。”嗯,这不算什么问题。说话时,我又瞄了斯派克一眼,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看上去垂头丧气的,鳞片也没有光泽。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闪翼,公主带你到图书馆去玩,好吗?”暮暮问小独角兽。所谓的“到图书馆去玩”,只不过是到图书馆的藏书室去,陪着暮暮看她喜欢的书(比如无畏天马系列)。暮暮之前也问过其他的小马驹,但她们的答复都是对书本不感兴趣,所以也就回绝了她。但是喜不喜欢这样,我可不知道。但愿银光在忙里偷闲带孩子的时候有考虑到这方面。 “好呀好呀~”好吧,答案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难得她喜欢书,刚好可以给暮暮做个伴。趁着这个机会,我还要安抚一下受冷落的斯派克。他对自己的待遇似乎不太满意。上一次斯派克露出这幅表情,好像还是奥罗威刚来图书馆的时候。 “那,跟我来吧!”在紫色天角兽的带领下,小独角兽一蹦一跳地朝着图书室走去,还有几段欢快的谐律从她的口中哼出。嗯,不愧是音乐世家的小马。现在就剩下我和斯派克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属于我和小龙的时间了。 “你嫉妒人家闪翼了?”我调皮地问斯派克。小龙一直沉迷于追求瑞瑞,相对来说他对我并无太多好感(当然我也没有瑞瑞那么,呃……有魅力),但被问的时候,他的脸“唰”地就红了。 “没有,绝对没有!”他辩解道,“我可是很希望家里能有位新成员的,我保证我没有说谎!”我挑起一侧的眉毛,看了他一眼。我肯定不需要担心小家伙的安全,斯派克又不是只坏龙。我担心的,是他会像对待奥罗威那样暗中排挤她。不过,我猜他也不敢,至多也就是表露出一点不受重视的失落和无奈。 他又露出一个充满诚意的笑容,我才打消疑虑,不再追究。 “算了,”我说,一边说一边朝图书室的方向走去,“我要去看看闪翼和暮暮相处的怎么样。”和暮暮交朋友,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你要学会容忍她整天泡在书里以及包容她对书的执着。我想闪翼既然喜欢书,那她们的关系就不会太差。再者,只要不是匹热衷于调皮捣蛋的小马驹,那匹成年小马会不喜欢呢?只要……她不强求小闪(嗯这个昵称不错)就行。 好吧,一切好得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带小闪看些魔法理论类的书,这种书实用性极强,但是艰深晦涩,听说很久以前独角兽魔法学院的高等法师曾经用《古代魔法理论》的一部分作为课本,当时就吓退了不少学员。倘若我给闪翼看这样的书,她是不是……不出三天就会对银光说我有多么多么坏呢? 但暮暮就不会了。我到图书室时,她正在给闪翼看画册。我不知道那画册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因为暮暮比较喜欢它,所以把它带到了现在的图书室?我偷偷来到她们身旁,那上面画着森林,溪水,还有野餐和追逐嬉戏的小马们。对于一匹三岁的小马驹来说,识图是一个很必要的学习过程,这对他们学习魔法和识字都有很大的帮助。 “你来啦,银星,”看到是我站在她们后面,暮暮用蹄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出乎我的意料,她好像很喜欢这本画册。”嗯,看来暮暮也发现了。 “那本画册……”但我的关注点不在闪翼,而是在画册上,“你是从哪里弄到它的?” “哦,这个啊,”暮暮笑着回答,“你可能没见过,但是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里面的图画,让我很是着迷。那时候,我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魔法上的天赋。再次翻开它,又是一种新的体会。”我有理由相信,小闪也听到暮暮的话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可能只会对其中的图画感兴趣。不过说不上什么时候,我相信她也会想起这些记忆,想起这段时光。 画册的页数并不多,小独角兽很快就将它翻到了最后一页。当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画册,用水汪汪的金色大眼睛(她的眼睛真漂亮)看着我们时,我就知道她还想看其他的东西。 “姑姑,还有书嘛?”她看着我问道。 “你回头看看?”我对她说。小独角兽回过头,只见她眼前的几个柜子里装满了书,而且它们都按照门类,被分类摆放的整整齐齐,这让小家伙不禁感叹一声。这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书,除非她去过了中心城的图书馆。 “这些书……我都可以看吗?”她用期许的眼光看着我。我眯上眼睛,回给她一个笑容。当然不可以啦,亲爱的孩子。有些书,你长大了以后才能看呢。 “银星的意思是,”暮暮向她解释,“你应该先选择适合你的书来看。”她的说辞不错,既说出了我要表达的含义,又不至于让闪翼伤心。 “比如……这本?”她从桌子上飘起一本书,那是暮暮喜欢的《无畏天马》系列中的一本。暮暮看到这本书,脸上就开始迅速升温。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焦急。她可能……是怕那本书被闪翼抢走吧?记得她跟我说过,她最近要重温这个系列。 “嗯……我陪你一起看,好吗?”紫色天角兽见状,连忙问闪翼。 “好啊好啊~”小家伙高兴得跳了起来,“有公主姐姐陪我看书,那就更好了!”刚到家不久,对暮暮的称呼便由“公主”变成了“姐姐”。我忽然发现,在这一点上,她和银光真的很像。我的小妹妹就是匹热情的小马,曾经一到她放假的时候,她的同学们都喜欢到爷爷奶奶家里来玩,这都是她的功劳。和我这匹常常孑然一身的小马相比,我有时真的很羡慕。 “我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些什么。”实际上,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脱身而已。我已经是匹快三十岁的小马了,可在带孩子这方面,我一窍不通。我现在想找到斯派克,和他谈谈我的感受。不能说是被冷落,而是希望他能为我提供些建议,比如调整自己心态的建议。 “真是想不到,你会向我寻求帮助,”斯派克刚洗完一个苹果,正在大快朵颐,“可是,我也没有带孩子的经历啊,我该怎么帮你呢?” “不是说在这方面,”我垂下耳朵说,“而是在调整心态这方面。你知道的,暮暮常常会有慌乱的时候,而你总是可以帮到她。所以,我在想……”说话的时候,灰灰忽然来到我的身旁。它蜷起身子,在我旁边休息,“我在想,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次。”我猜,倘若我不是公主,恐怕以我的性格,恐怕很少会有小马愿意向我伸出蹄子。 “这……”他犹豫了一下,但我猜他应该不会拒绝我,“那我尽力吧。” “如你所知,每当面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考核前,暮暮都会有焦躁不安的时候,”小龙说,“要说最简单的方式,肯定是朝着一个纸袋不停地呼气吹气这样,知道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觉得这种方法在你身上并不适用。”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他,“这些减压的方式,不都是通用的吗?为什么说这些不适合我?”我相信如果暮暮可以用,那我也可以,虽然我和她是两匹不同的小马。 “因为……”小龙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觉得他是不想让我难过因为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伤到脆弱的我。表面上我看上去像是一匹坚强的小马,可一遇到中伤自己的时候,我的心便会瞬间变得像碎玻璃那样,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已,就像被还没有可爱标志的可爱军团歪曲报道,导致我一连伤心了好几天那次。 “因为和暮暮的夸张表现不同,”斟酌再三,他终于开口道,说话时还特意低下头,害怕被我看到他有点难堪的神情,“你的压力更多地表现在无形中。它会给你沉重的心理包袱,让你很难放得下一下可能对你无关痛痒的事情。”还是斯派克了解我。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他还是非常了解我的。和初到小马镇时相比,他除了长高了一些(大概……也就是十厘米?),无论是相貌和性格,甚至是外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所以呢,”小龙最后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抛却多余的想法,全心投入一件事情中去。”既然斯派克都这么说,那我也确实应该试着改变一下自己了。 可是从哪里开始好呢? “比如说,从照顾小马驹开始?”当小龙说出提议的时候,我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他有点愧疚地低下头,想避开我的怒火。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这句话,多少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我把闪翼带回来可不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来抚养,想要让她形成健全的性格,暮暮和斯派克的帮助(其实最好是雄驹)也是十分必要的。 “我要回去看看她们。”我嘱咐过斯派克,便回到图书室。刚才我答应暮暮和小闪的。 “姑姑!”刚推开图书室的门,闪翼便径直冲向我,紧紧搂住我的蹄子不肯松开,“姑姑,书本好无趣啊,还是和您在一起有意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疑惑地看了暮暮一眼,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紫色天角兽先是给了我一个“对不起”的眼神,然后又示意我看看她身边的书——足足将近五本。看得出来,她只是在相对很短的时间里看得太多了。 “没事的,小闪,”我轻轻蹭着她的鼻子说,“你只是书看得太多了,才会觉得无趣的。”想起刚才斯派克的话,又想起我对银光的忠告,我觉得,我应该和闪翼独处一段时间,想和她……和她说说我的心里话。小孩子是最擅长倾听的,是吧? “那怎么样才能让看书重新变得有趣呢?”她问。 “这个啊,”我故意诱导她说,“姑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如果是我和暮暮,我们这种喜好安静的小马多半是不愿意出去的,但是在闪翼身上,我看到了潜藏的无限的活力,就像……就像萍琪派那样。 “好啊好啊!”她一边高兴地叫着,一边蹦蹦跳跳地出了门,还和暮暮道别,“暮暮阿姨别急,我还会回来的!”一句话把暮暮弄得哭笑不得。她这样笑起来,可是十分罕见呢。 “嗯,好吃!”闪翼对面前的食物赞不绝口,“姑姑,这是什么啊?”听到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想偷偷笑出来,但是我没有。据我所知,一般来说,想要让一匹外地小马熟悉你所在的地方,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当地的美食来改变对方的第一印象。尤其是像小闪这么大的小马驹,他们可不会说谎,所有的评价都是发自内心的。 “雏菊三明治,”我看着她金灿灿的眸子说,“这可是小马镇的特色。”我这么说,其实还是我比较喜欢。事实上,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三明治,只是因为一匹小马的情感,就变成了她眼中的“特色美食”。至少,闪翼对此并不排斥。 “你喜欢吗?”这种问题如果是面对稍微大一点的小马,它可能根本就不屑于回答。 “喜欢!”小闪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小马的注意。似乎是因为没见过,所以他们才会对这只通体洁白,天蓝毛色,还长着一双金色眼睛的还没有可爱标志的小马驹感兴趣。和小妹妹一样,闪翼一点也不怯场,甚至她可能还有想和他们问好的冲动。 “喜欢就好,”我示意她不要那么大声,她心领神会,“你喜欢星星吗?” “喜欢,喜欢!”她特意把“喜欢”这个词说了两遍,“妈妈还说,我就是被星星送到她身旁的呢!”听到她这么说,我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小妹妹居然还很会编故事,而且这故事居然让小闪深信不疑。看来我小看她了。 “那,等太阳落山,姑姑带你去田野上看星星好不好?”和刚才的回答一样,她回答我的还是“好啊好啊!”。从她的身上,我看不到一丝愁绪和难过,有的只有阳光和笑容。冥冥中好像注定了一样,我希望小闪能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不,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无论我去哪里。我想有些话,应该对她说出来,说出来应该就不会让我太难过了。 待到黄昏时分,我们刚好来到田野上。如果说中心城是我出生的地方和故乡,小马镇是我的第二个家,那么田野,或者说是如田野这般清静的地方,便是我的第三个家。暮暮曾与朋友们在这上面赏过流星雨,我则是常常来到这里沐浴星光。这光虽清冷,却并无寒意倒也让我多生出些许喜爱之意。闪翼坐在我的身旁,痴痴地望着远处那一片璀璨。 “好漂亮啊,姑姑!”她禁不住赞叹。我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从十几岁开始,我就常常来到这里,不求什么,只是希望它们能陪伴着我。当暮暮带着一天的倦意沉沉地睡去,当斯派克和小宠物们慢慢进入梦乡(奥罗威晚上会飞出去,所以并没有考虑它),我就会在有星星的夜晚,独自站在城堡的了望台上,倾听星星们的歌唱。 只是,星星并不会说话,它们只会眨眼睛。每一次闪光,都是它们在展示自己的才华。我曾经痴痴地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永远快乐。 只是这些幻想,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破灭了。我拥有了翅膀,从此再也不能成为星星中的一员。曾经听老师说,如果你心爱的小马,或是你的至亲如果已经不在,那么晚上看看星空,或许你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光芒。之所以我还没有找到,可能……可能只是因为,我所经历的实在是太少,还没有见证过与我相关的生离死别吧。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垂下耳朵。 “姑姑 你怎么了?”小独角兽想知道我的内心,“有什么我能安慰你的吗?”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惊讶。她的声音依旧稚嫩,她的身躯还十分娇小,但她这句话,却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匹小马驹的爱。我强忍着泪水,没有回应,只是将一只翅膀覆在闪翼的背上,它大得足可以包住她。闪翼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离我又近了一些。 “姑姑……”她好像有话想对我说,但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听着,孩子,”我把嘴凑到她的耳旁,用极细微的声音对她说,“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有远远眺望星空,独自思索的那一天。到了那时,我希望……”我欲言又止,但总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我希望,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对待星光。”可能闪翼听不懂我的话,但我不希望,她会向我这样,一见到星星就满是伤感,我希望她能成为一匹乐观的小马。 “一定会的,姑姑,”她用慵懒的声音回答,“我一定,一定会……”看来她是太困了,就这样坐在地上睡着了。我看着她可爱的睡姿,不禁露出了微笑。说到底,她是银光的孩子,不是我的。但我希望,她能够拥有一颗乐观的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苦,她都能像今天这样乐观。 我打了个哈欠。夜深了,现在,也是时候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时,闪翼仍然在我的怀中睡得香甜。我不愿吵醒她,却又不得不把她带回去。彻夜未归,暮暮和斯派克一定很着急。我点亮自己的角,用传送魔法将自己和小闪送回到我的卧室,然后将小独角兽放在床上,然后帮她把被子盖在身上,好像昨晚她睡得很香。事实上,暮暮并不是非常在意我有没有睡觉,因为我和她经常直到深夜还没有就寝,不过小闪就不一样了,她现在还小,必须好好休息。 正在我准备推门时,小闪醒了。她伸了伸自己的蹄子,然后又用那双水汪汪的金色大眼睛看向我。“我们怎么在这里啊,姑姑?”似乎她并没有记住自己在田野上的事情,这给了我可乘之机,如果暮暮问起,刚好也可以找个理由应付一下。 “给你讲个故事吧,小闪,”我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第62章 一世辉煌 5月9日 “哇哦,银光,你还真是……”我看着面前已经大变样的妹妹,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一年多不怎么见你,你这变化……未免太大了吧。”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一头乱蓬蓬的鬃毛,我真想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与其相信她是我的妹妹,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生得一副年轻面孔的乞丐。那双眼睛看上去也是迷离的,没有一点神彩。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姐姐,”银光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了,如果不是她说自己就是银光,我根本不会相信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但是当你看到我的新作品赢得了满屋听众的喝彩,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好吧,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迫切地想知道过去的一年零两个月里她究竟做了什么。倘若她以现在这个样子去见闪翼,我打赌小家伙也一定认不出她来。 “难道……”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把闪翼托付给我就是为了这个?”银光正在筹备一场音乐会,她要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创作的新曲目演奏给大家听,扩大星光乐团的名声。或许我们的家族乐团在中心城很出名,但银光的梦想是让它成为全小马国瞩目的乐团。 虽然爸爸妈妈曾经在小马国各地巡演,但过去的几年里,他们都没有离开过中心城,因此星光乐团的影响力,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下降。而银光的志向,就是要恢复那种盛况——当然,不一定非要借助巡演来完成这个心愿。 “姑且算是吧,”她叹了口气,“只是家庭和事业,你总需要学会去放弃另一个。”我并不认同她的说法。诚然,我确实没有照顾我的家庭,但是我把闪翼照顾得很好。小家伙已经三岁了,她需要更多的是父母的陪伴,而不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姑姑——我根本就不会带孩子。 “其实我有点很难相信你会选择后者,”我不太高兴地回答她,“你在家的时间比我长,按理说应该更在意家庭才对。” “其实我也想,”说话的时候,她居然还咳嗽了两声,这在以前可是相当罕见的,“正是因为你的悉心照料,我才得以在音乐中如此自由。” “所以,与其你来劝我,不如帮助我实现我的志向,怎么样?”好吧,我居然被她说服了。可如果她需要我跟着她全国各地地跑,那我可不同意。 “如果你是请我跟着你到处跑,那还是算了吧,”我略带不满地说。虽然我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我可不放心小闪自己留在小马镇。”银光听了,连忙过来安慰我,“我知道,我知道,姐姐。这件事本来是我的错。”我低下头不再开口,然后就很久没有说话。 “嘿,”银光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我请你来是帮什么忙吗?”听到她的声音,我连忙抬起头,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她确实没提到目的,因为我刚才一直在抒发自己的不满…… “不知道,”我只好摇摇头,“你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要知道,咱们家里的乐团可是管弦乐队,而不是摇滚乐队,”小妹妹说,“较之后者,管弦乐相对高雅一些,是阳春白雪一类的,自然也会受到地域的限制。”她这句话我还是很认同的。就像在苹果鲁萨,你若为他们表演管弦乐一类的东西,他们根本不会十分在意;但如果你给他们表演那些具有浓郁乡土风情的音乐,他们会跟着打打牌子,甚至随着节奏跳起转圈舞来。 “所以,”银光着重强调了后面的话,“我们要用乐曲和技艺征服那些偏僻地区的小马。如果我和乐团是一把火,我就要让这把火烧遍小马国!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让它烧得灼热,烧得炽烈,让全小马国的小马都知道我们星光乐团的名号!”似乎是说话声太用力,她不禁连连咳嗽了几声。好在乐团的表演是不需要开口的,若是她现在这副邋遢模样,真要是上了台,那可怎么办啊。虽说观众听的是乐曲,但是难免会有些小马要看演奏者的。 “话虽如此,”我说,“可是你现在这副模样,第一关都可能过不了。”就像她在贵族面前证明自己时那样,如果她的外貌不够精致(至少也要看上去是匹健康的小马),不能在中心城火起来,那到其他的城市只会更糟糕。银光应了一声,但是很明显我觉得她并没有听进去。如果让我来猜她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样子,我敢说这很可能是她通宵编曲,然后还整日练琴的结果——她这样做,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就像一支蜡烛,燃烧自己来换取一时的光明。 “容貌的事,我还是有办法的,”银光说,“但是这次我可不是请你回来请贵族们的。自从上次之后,每逢演出,还有贵族成了咱们的常客呢。”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糊涂了。那请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有一件事是我做不到的,”银光话锋一转,“那就是魄力。我虽然是乐团的领袖,但我现在能够专注的也只有作曲和专心练习自己演奏的那部分。可是你知道吗,姐姐?发掘一个好的音乐家,不仅需要它有才华,还需要有能够赏识它才华的小马。而且,姐姐你可是位公主。就算不是公主,以你星光家族长女的身份,也可以达成许多我无法达成的目标。” “我明白了,”我打断她的话说,“你是想借用我的身份,来吸引更多的小马前来,好达成你一把火走遍小马国的目标?”而银光给我的回答,则是她的拍蹄子叫好。我就知道。 “所以,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往常我肯定是会同意的,不过这一次,我拒绝,“不可能每一个地方的小马都会有像中心城这样的从众心理。如果你到了一个不喜欢管弦乐的地方,那我估计他们朝你扔东西这种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所以,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呃,”小妹妹诧异了一会儿说,“那好吧,那你就只在中心城帮我,可以吗?”这个条件还不错,于是我点头同意了。相比她的演出,我更关心她的身体。银光看上去很憔悴,我担心她会在某处表演的时候昏倒在地上……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银光兴奋地说,她的表现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年龄,“来嘛,我请姐姐喝咖啡!”从小到大,印象里我就没有拗过她的时候。刚好也快到午餐时间了,去了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不过我好像理解错了咖啡的概念。她居然把我领到全中心城最贵的咖啡厅,还点了两杯最贵的咖啡!家族一直流传的节俭风尚呢?!得知价格后,我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小妹妹也知道我的心思,连忙赔笑道:“我知道姐姐向来不愿意奢侈,但这次来的客人可不止姐姐。他们安排我在这里会面,我也只能答应呀。”哦,原来还有其他小马。不过,在这么贵的地方设宴,对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银光小姐。”说话间,一个身影出现在咖啡桌旁边。待我定睛一看,发现这位访客居然是耀光公爵,小马国几位地位最高的贵族之一。小妹妹见了他,连忙站起来准备迎接。不过看到我,他立刻又恭敬了起来,“银星公主。”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 “本以为这件事只有我和小姐两匹马,没想到公主亲自前来,实在意外。”公爵一边说,一边让侍者为他找来一把椅子,朝着面向墙壁的方向坐下。好吧,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事情的发展。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请问,你们要磋商的内容是——” “实际上,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我来交涉的,”耀光公爵说明来意,“小姐希望能借皇家广场一用,她希望能在那里举办音乐会,让更多的小马听到乐团的声音。” “哦。”我应了一声。看来银光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在我眼中,她一直都是匹热情胜过理智的小马。虽然每次收到她的信说自己按时休息了,可是我根本不信。可能是因为我回家的间隔很长,根本没发现她的变化。直到这一次,她的变化……让我一时不肯相信她是我的妹妹。 磋商的事情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喝着咖啡,静静地,静静地听着。银光不时摇摇头,又不时在说些什么。真是奇怪,明明我很清醒,她口中的话我却一句也听不到。大概一直这样,直到外面的星星挂上天幕吧。我听到服务的小马说,我们是她见过的时间最长的小马。 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等我出来时,银光正在门外等我。这时我注意到,她除了把鬃毛好好梳理了一下,眼睛旁的黑眼圈还没有被遮住。 “他走了?”我问银光。 “嗯,”妹妹点点头说,“三天后,音乐会就会在皇家广场举办。”所以……我用不用帮她“招揽”一下听众呢?毕竟,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虽然我对音乐不怎么了解,不过磋商成功了,我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小妹妹现在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地位。我不经常在她的身边,不过她的成长,我们有目共睹。 “不过……”银光忽然垂下耳朵说,“只是公爵说,中心城的贵族们常年听管弦乐,即使是新的曲子,似乎对他们也没有太大吸引力。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在融合一些其他元素进去。” “对了,姐姐,”她突发奇想,“我记得咱们家只有你还没有在舞台上表演过。不如……” “让……让我上台表演?!”我大声叫道,这一喊吸引了周围不少小马,我感觉我的脸热得都能煎熟一个鸡蛋。要说害羞,小蝶根本比不了我(不过这是什么荣耀的事情嘛?)。 “嗯,”银光说,“不如……你到台上唱歌?”唱歌?!我可是从来没唱过,从小到大,因为我的羞涩,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给过(或者说让我参加)这样的活动的机会。我曾经记得爸爸说,如果她不愿意和小马交谈,那和星星交谈也不错。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因为它让一个害羞的小女孩知道,有小马还是爱着她的。 “那……那我唱什么?”我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嗯,我这里刚好有一首歌,”小妹妹说,“我一直想为它填词,但是我却一直没能想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是,我还没答应她我要上台呢。 那就是她默认了…… 正在我准备发怒时,我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过要帮她的话。那也就是说……上台唱歌,这是我帮助她的一种方式。必须承认的是,这绝对是个好方法。既然说了,我就一定要做到。 “好吧,”我叹口气说,“那我就试试吧。”回答我的则是银光的欢呼声。 夜深了,小妹妹的房间里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可我坐在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点亮自己的角,借助角上的光浏览银光给我的曲谱。我轻声哼唱起来,发现我的音准似乎并没有问题,也没有什么跑调的情况。只是光听旋律,我并不知道这首曲子想表达些什么。 真是让我头痛。这样的时候在此前的读书生涯中从未有过。因为它,我睡觉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趁着大家都在睡觉,我带着谱子悄悄地溜了出来,想在夜色中找到曲子的内涵。 我见过中心城的夜晚,不过不是这样寂静,而是一片繁华。不过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自然没有什么娱乐和喧闹。除了路灯,其他店铺的灯光都已经熄灭。这样的静谧,正是我一直青睐的。和其他小马喜欢热闹不同,我更喜欢独自一匹马,安安静静地。 嗯,没错,安安静静地。 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奶奶家所在的别墅区。站在奶奶家门口,我再三犹豫,却还是没敢进去。一方面我不想打扰他们两匹老马,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他们的休息。毕竟,这件事我们并没有告诉他们,另外也不需要他们插手。思考再三,我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坐下,眺望远处的星空。 星空的美自古就为小马们所熟知。无论过去多少年,它都是那样灿烂。再一次地,我眺望着它们,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与此同时,我在口中哼唱这首歌的旋律,没想到词句竟然脱口而出: 让思念的泪光,随光辉向远方 让慈爱的目光,抚慰你的心伤 我看着你的成长,一点点褪去迷茫 褪去了青涩惆怅 想念你,慈爱的模样 和曾经一起共度的时光 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旁 一起看那闪烁星光 不得不说,我对歌曲中的感觉越来越熟悉了。我忽然觉得,银光可能也是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象,才最终完成的这首曲子。旋律还很长,而且我觉得这点填词根本不够: 还记得,你模样,温暖又慈祥 似柔波,似光华,我心生神往 每一天的守望,盼再见你模样 和你身上辉光 想念你,温柔的模样 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我盼望,你能回到我身旁 一起看那璀璨星光 飘着的曲谱上忽然就多了几滴泪痕。因为害怕会忘记,我连忙用魔法将填词复制在曲谱的背面。我相信,银光也一定和我听出了相同的感受吧。 “虽不能,再和你共度时光,我仍会将你放在我心上……”似乎是沉浸在乐曲中无法自拔,我面对着别墅区的夜空,将旋律唱了出来。我以为我的声音会非常难听而且跑调,可实际上它听起来是出奇地干净、温柔。似乎它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不过为了避免被其他小马发现,我还是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可家里迎接我的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灯火通明。正在我疑惑的时候,细微的琴声忽然从楼上传了出来。 是银光。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上,轻轻用蹄子碰了几下门,然后藏在门的一侧。放置钢琴的屋子里有隔音墙,因为爸爸妈妈的房间离得比较远,所以他们很难能听到。据说在关上门在里面吵架的话,外面的小马根本听不到。 不出所料,银光中计了。她推开门,正想知道是谁在敲门。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用魔法将她推入房间内,再用最小的力气关上门并用魔法锁住。 “你这是在做什么?”看到明亮的屋子,我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旁边的钢琴堆放着厚厚一叠谱曲用的纸,上面略略地画着许多音符,看上去这是她正在创作的曲目。 “姐姐,我……”她想要辩白,却被我直接打断。 “你……”我很生气,但是理智告诉我我需要冷静。现在我知道,银光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憔悴了。一夜,两夜,一天天地,每一个,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夜晚她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为了作曲,为了星光家族乐团的发展,她一天天地消耗着自己!我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甚至脸上一点哀伤的神色都没有。 “好吧,既然你都看到了,”银光垂下耳朵说,那一刻我的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好像被谁重击了似的。她就像是一朵被暴风雨打残的花朵,急需呵护和滋养。马上就要到演出的日子了,我却又担心起来银光的演出。如果我让她感到受伤了,她会在演出上搞砸吗?明明我刚才还很生气,现在却……唉…… “对不起,姐姐,”银光忏悔似地说,“是的,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度过的。我知道你不愿意,也肯定不想看到我像蜡烛一样消耗自己来成就乐团的辉煌。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相信自己,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所有的小马都知道,我也是一位优秀的演奏家。”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眼中的决心,还有泪珠。我的好妹妹,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看着你成长,看到你阳光开朗的笑容,看到你与生俱来的乐观,我便相信你一定可以大有作为。在我的心目中,优秀是不能用成绩来衡量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不优秀,但是老师仍然把我当作她的私人学生,而且最终让我加冕成为公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不希望以失去你为代价,换来家族的辉煌…… “姐姐,那我……我回去睡觉了……”银光愧疚地想要离开,但是我拦住了她。 “先等等,”我低下头,用长长的鬃毛挡住噙满泪水的双眼,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我来帮你,让你的巡演有个美好的开始。”说真的,我不愿,也不想站在银光的对立面。如果偏偏要和她争吵,两败俱伤,闹得如此不愉快,我倒不如全力帮助她,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是,泪水却从我的眼眶中慢慢流下。 “那,你是说……你同意帮忙了?”银光又惊又喜地问。 “嗯,”我点点头说,“当然,我也会献唱的……”说到这里,我的脸又红了起来。 “哈哈,姐姐你只是怯场而已,”银光笑道,“别忘了我们可是管弦乐队。你只要唱歌的时候闭上眼睛,自然就不会害怕啦。而且,闭上眼睛还有利于你联想歌曲的情景,一举多得。”嗯,她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肯定也是要经历彩排的…… “那彩排……”我担心的其实是彩排。我看过乐团的彩排,那是很严格的,每个成员都必须达到标准。据说在爷爷那个时候,彩排不合格是会直接把你排出参加演出的名单的。如果……如果我仍然像现在这样怯场,又该怎么面对台下的听众呢? “彩排我来应付就好,”银光笑着对我说,“你只要全身心投入去练歌就好。”看她有点迷离的样子,真不知道我是该担心还是高兴。或许,我应该问问乐团的其他成员,他们或许比我了解得更多。毕竟他们都是经历两代领袖的小马,不仅有资历,而且有威望。 无独有偶,第二天一早,趁着银光不注意,我偷偷溜到了排练的音乐厅。排练上午八点开始,而我七点半就已经就位。虽然早,但已经有十几个乐团成员在为音准做调试。他们看到我,都连忙上前行礼。乐团中的成员大多是和爸爸妈妈一同在音乐学院毕业的小马,他们和父母一同缔造了乐团的辉煌。因为我比银光大六岁,而且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我到乐团参观,所以他们很熟悉我。不过,我的身份已经变了,所以行礼也是不可或缺的。 “不知银星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乐团中的一位小提琴手笑着问道。她和我她比我小很多,是加入乐团的第二批成员。 “也没什么事,”我走到她身边说,“只是想问问你们眼中的银光团长是什么样的。”雌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可能我和银光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对我们的印象都很好吧,根本不像是会发生冲突的小马…… “她对我们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雌驹说,“记得她升任团长后的第一次合练,她向所有小马感谢了一番,就向我们提出了她自己的要求。不仅如此,她还带头去做,颇有她父亲的风采。”看来,她对自己和乐团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呢。 “团长对音乐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又一匹小马来到我们身边说,她是乐团里演奏竖琴的小马,“最近快到巡演的日子,每天我们看到团长时,她的眼眶总有一层厚厚的黑眼圈。我们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最近彻夜练习,睡得很晚。”银光似乎总是想把自己的痛苦掩藏起来,留给大家美好的印象。但是她这么做,就像是把自己变成了一根弹簧,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它的限度,彻底崩断…… “团长来了。”忽然有小马指着我身后说。回头一看,银光已经梳洗完毕,还特意把鬃毛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她的脸上还是有些憔悴,但是眼里的自信却是我在家中不曾看到的。她一出现,包括刚才和我交谈的小马,全都飘着或是挨着(倚靠着)自己的乐器,等待她开口。看到我在这里,银光似乎猜到了我的来意。 “姐姐来得很早嘛,”小妹妹看向我,又看着屋子里的其他小马说,“既然姐姐也来了,那我们就准备开始排练吧。”银光肯定猜到了我的想法,但是她并没有说。乐团的成员们开始逐渐走向舞台,在他们应该坐的位置坐好。我正打算站到台前,但是银光伸出蹄子,示意我到幕布后面去,那里没有小马能看到。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用心良苦。幕布那里唯一的听众是一杆拖布,无论我唱得多糟糕,它都不会说我什么。只是在排练的时候,歌手也是要和乐队一起的,这样他们才不至于出现歌手唱错旋律的事情。我站在幕布里,稍稍清了清嗓子,准备听音乐声响起。 “让思念的泪光,随光辉向远方……”刚刚第一句,我就体会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就像是我自己就是这首歌的一部分……或许我的声音不会告诉我这些,可是所有的情感,都是倾注在歌词里的,这或许就是作者唱自己的歌时最大的优势。 第一次合作进行得很顺利。乐团的小马们做得很好,银光也当着大家的面夸赞了我的歌声。“姐姐做得不错,”她说,“那么,试试拉开幕布再唱呢?”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心慌起来。不知是畏惧舞台还是什么原因,我似乎没有勇气去面对台下的小马们。仿佛我一开口,就有千万句刀子一样刻薄的话钻入我的心中。 “可是,我……”我犹豫地说,“我觉得我不行……” “你一定可以的,姐姐,”银光没有安慰我,而是不断给我信心,“只要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你就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了。不信你试试?”她的话忽然让我想起了我一气呵成写出歌词的那个晚上。正是因为我没有顾及周遭,将情感全部投入创作中,我就可以写出优美的词作;同样地,当我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歌唱中,那一刻我就是最耀眼的明星。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像她说的那样准备好第二次排练。 可能是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感觉自己在气息的控制上更加游刃有余了。那些音符在我的脑海中徜徉,当它们碰撞在一起时,便是一片漫天的星光,还有那个满怀期待与思念的身影……这比我想象的结果还要好。 两天后的晚上,演出如期而至。为了这次传递火焰的演出,银光特意为我选了一套裙摆非常长的礼服,说这可以体现出我优雅大气的气质。我接过礼服,在两匹小马的帮助下勉强将它穿上。嗯,正如她所说,果然很长。大概臀部后面二三十厘米长度的布料都是裙摆。上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我没有化妆,因为我觉得真正的美丽是不需要妆容来凸显的。换言之,本来的模样才是最完美的。 “女士们,先生们,在这个星光灿烂的夜晚,让我们以热烈的鼓蹄声,欢迎这次巡回音乐会的开始!”在主持的介绍声中,幕布被缓缓地拉开。我和银光,还有乐团的其他小马一起出现在听众们的面前。随着音乐的响起,我咽下口腔中积聚的口水,酝酿好情绪,闭上眼睛,准备将我心中歌,用最美的声音唱出: 让思念的泪光,随光辉向远方 让慈爱的目光,抚慰你的心伤 我看着你的成长,一点点褪去迷茫 褪去了青涩惆怅 想念你,慈爱的模样 和曾经一起共度的时光 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旁 一起看那闪烁星光 乐曲的间歇,我听到了台下小马的鼓蹄声。你听到了吗,银星?他们在鼓蹄,他们欣赏你的歌声,他们在鼓励你做得更好,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还记得,你模样,温暖又慈祥 似柔波,似光华,我心生神往 每一天的守望,盼再见你模样 和你身上辉光 想念你,温柔的模样 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我盼望,你能回到我身旁 一起看那璀璨星光 当乐声沉寂,鼓蹄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我来到舞台的中央,为所有的听众鞠躬致意。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歌声,成功地俘获了台下小马们的心。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的荣耀时刻;对于银光,这将是她辉煌之路的开始。那个晚上,我的身体即使是在睡觉时也在不住地颤抖着。那种感觉,真的是无法复制。 去吧,银光。你的第一站,姐姐已经为你打好了基底。我相信你一定能带领乐团,创造出更美好的明天,你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一世辉煌!只是看着小妹妹远去的背影,我又不免忧伤起来:她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第63章 刹那流光 8月19日 “唉,最近感觉特别累。”银光推开门从外面回来,也不问候闪翼,直接就躺在沙发上,好像要倒头就睡。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眼圈已经比巡演开始前深了不少,而且感觉……她的脸色好像也一直维持在蜡黄的状态。这几天恰逢流云出门,他把我请来帮忙照看闪翼。结果照看一个四五岁的小马驹不说,还要额外操心一个已经快三十岁,但是还是和小姑娘一样的妹妹……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家里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为了能让“退休”后的父母安心生活,银光和流云没有留在他们那里,而是在爷爷奶奶所住的别墅区又买了一套房子(当然他们还不知道)。银光说,等到小闪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在这里总比在家中要安静些。所以,她用巡演赚得的钱在别墅区买了这间房子。当然,小马镇没有事情的时候,我也会来这里放松一下。 “你昨天怕不是又熬夜了,”我一边洗盘子一边说,“之前我在你的屋子里发现一个没有洗的咖啡杯,你说,是不是你弄的?” “才没有!”妹妹矢口否认,“就……就算我特别喜欢熬夜,也不至于大半夜还要喝咖啡来提神。不信你去问小闪,她肯定不会说谎的。”真是的,如果真的喝了,直接承认不就可以了? “小闪,”我转而朝屋子里喊道,“你妈妈房间里的咖啡杯是谁拿的?”屋子里的小独角兽打开门,看着我回答: “妈妈说,她想要喝咖啡,特意让我为她冲一杯的。”她无辜的眼神告诉我,她肯定没说谎。不然……打屁股可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银光补充,“她的水温不太够,还有好多咖啡粉没有冲开呢。”好吧,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既然她都承认了,居然还面不改色地躺在这里。我打发闪翼回房间去,放好洗好的盘子,悄无声息地来到银光面前。等她反应过来,我已经用魔法在攥着她的一只耳朵。 “疼疼疼疼,姐姐我错了!哎呀,轻点!” …… “你这样怎么行?每天都是一副透支自己的样子,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想银光是知道的,她也不希望我生气。但是每次看到她在工作中全情投入的样子,我就隐隐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她会在一次表演中因为过于疲惫而直接昏倒在钢琴上。 “可是,爸爸妈妈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银光费力地争辩道。确实,担当乐团的领袖是需要花费很大心血的。但是在爸爸妈妈那里,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像银光那样不顾一切地透支自己,榨干自己。若是累了,他们也会选择休息一天来陪陪我。 “那不一样……”看到银光憔悴的脸,我欲言又止。银光好像生气了,她转过身去,赌气不肯和我说话。她总是这个样子——尽管只会在我面前这样。 “算了,”我叹口气说,“你还是节约些体力吧。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下。”话音未落,我已经来到门口准备离开。我想出去静下心想想办法,不让银光这样掏空自己。思来想去,或许我应该先找一位长者来帮助我。 “您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小姐,”伊索管家慢慢地呷一口茶润润嗓子,看着我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困扰着您的心事?”还是管家了解我。我三十几年的记忆中,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都是他陪我度过的。管家也将近八十岁了,爸爸妈妈为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让他继续做事,但仍然留在我们家中。他的地位几乎是和爷爷奶奶一样的。我本不想劳烦他的,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能为我排忧解难的小马…… “银光又熬夜了,”我直截了当地说,一边说一边困顿地看着茶杯,“我希望她能改变一下这糟糕的习惯,可是她只是表面答应,却从没有这样做过……” “我知道,您是一直爱着二小姐,关心着她的,”管家说,“不过您也清楚,她也已经成年了,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曾经也很不认同小姐您熬夜,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好吧,可能管家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要劝银光,而是想帮助她减轻一些负担。 “我并不能替您做决定,”管家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您不同意我的看法也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处于家事的中心。若是需要我,我勉强可以建言;若是不需要,我也就是继续自己的生活。”看到他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我真的好想哭出来。 “谢谢您的建议。”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向他道谢,然后转身离开。虽然起到了些许作用,可是我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当天晚上,我特意睡在银光的房间里。我希望能和她来一次促膝长谈,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同时找个机会劝说她不要继续这样透支自己。我们是姐妹,但是某种程度上又感觉不像是姐妹。流云不在家,伊索管家退休,爸妈也不在身边,应该轮到我劝导她了。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等到银光,反而把我自己等睡着了。再醒来,银光已经睡在床上,她深深的黑眼圈告诉我她昨天又熬了一夜。我感觉怒气正在迅速涌上心头,可是一想起银光在巡演途中给我写的那些信,我又不免生出些许怜悯——哎呀,真是矛盾。 直到闪翼出来吃饭,我才看到她邋里邋遢地来到餐桌前:蓬乱的鬃毛,深深的黑眼圈,还有耷拉下来的眼袋;脸也没有洗,昨天穿的指挥服还套在身上,而且她似乎并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不仅如此,吃饭的时候,她甚至头都快要低到饭里了。银光吃饭的速度本来不是很快,可她那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让我感觉露娜公主好像在催促她一样。一片面包只是被她胡乱咬了几口,就被留在盘子里;牛奶也还剩下足足半杯。似乎是昨天没睡好,银光将指挥服脱下来,扔到不远处的凳子上,又有些站不稳地回房里睡觉去。看着这些有些令我意外的举动,我不禁觉得银光的压力真的好大——大得连你想要发泄的方式都没有。 “你妈妈……她这样有多久了?”收拾餐具的时候,我问一旁看乐谱的小闪。 “大概快半个月了吧,”闪翼“哦”了一声,然后回答我,“自从妈妈回来,除了嘱咐我练琴和为我准备饭食,其他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在钢琴屋里研究什么,有时很晚才出来。”半个月……这么说的话,银光从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作息,而且她吃的还很少……我觉得这样不行。我需要想个办法改变一下她糟糕的生活习惯。 又一个早上,正是银光休息的日子,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经过长期随性自由的生活体验,我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比银光早起两个小时左右。当我准备好早餐的时候,就是她刚刚起床的时候。这一次,银光没有穿正装,看来她今天真的不出门。我还像往常一样在桌旁坐下,等待她落座,然后开饭。闪翼和我一起起床,她现在已经在屋子里做她的事情。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妹妹啊,”我喝口茶说,“你说,如果在声名财富和健康自由里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或许她已经习惯了我这样自言自语,或许她只是因为疲惫而不愿意开口,也可能是因为担心我又说教她而感到反感,她将三明治慢慢送入口中,头也没有抬。 “姐姐,”银光头也不抬地把面包卷起来塞进嘴里,与其说是吃,我觉得那更像是吞,“你都知道我会怎么选,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啊?”好吧,她这句话一时间把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对于她的态度,我确实是有些恼火的,可是我也知道,银光为了那次巡演付出了多少,准备了多少,承担了多少……让我既心碎,又无奈。 “只是……问一问,”我努力露出笑容说,“自从一世辉煌过后,看你好像更忙了。” “成了名的小马,哪有不忙的呢?”银光像是抱怨一样嘟囔着,“这次虽然不是巡演,但我不会错过每一个机会。如果我们不来,就会选其他的乐团,比如说皇家鼓乐队……”论实力,我们的乐团绝对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可是论影响力,我们差远了。或许能像鼓乐队那样众马皆知,就是银光(也是乐团的历代团长)最想看到的吧? “这一次我准备了新曲子,”银光盘子里的三明治已经只剩下面包渣,但她并没有再来一份的意思,“现在排练内容都是这个。而且,我也会作为乐团中的一员,用钢琴搭配管弦乐,从而达到完美的和声效果。”这样的搭配以前很常用,不过爸爸妈妈相对更喜欢让钢琴作为其中单独的一环,而不是参与合奏——乐器之王的音色,永远是最明显的那个,不用合奏也能自成一家。真可惜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坐在那里听着银光给我娓娓道来。 “所以呢?”我好奇地期待她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她又绕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所以,我还要接着熬夜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为了更动听的音乐,姐姐,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好吧,我输了,这场博弈是我败了。我不想继续阻挠了,这样让我平添烦恼,弄得银光也不高兴。也许我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照顾闪翼,尽量不让她的生活因为妈妈的缺席而发生太大的变化。有时候,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因为其他的小马都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而常陪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伊索管家和姑姑。自从她出生后,我都很少在小马镇住,经常是和银光,流云一起住在别墅里。她才是匹四五岁的小马,我不希望她那么早就经历本不该由她来承担的一些东西。 是因为她每天透支自己一样地工作导致的疲倦吗?是因为年龄的渐长而对我稍显幼稚的问题感到不屑吗?还是因为她并不想和我交谈呢?我不喜欢强迫其他小马说出自己的感受,那样的感觉我再清楚不过。可我希望银光能明白,我并不是想要窥探她心中的秘密,而是想要帮助她,让她的心情放松一些,不像暮暮那样一次次地走极端。我是匹热衷解释的小马,但有时候解释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现在的我们,就像是我站在一条路上,目送银光与我渐行渐远……我和她的共同话题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那……那就由你来吧……”可能我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银光也快要三十岁,她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小妹妹了。可能吧,可能我的思维确实是幼稚单纯了一点(当她直言不讳地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有点不能接受),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接受我的好意。 某种意义上说,我觉得我已经被“定格”了——当其他的小马仍然在生长,成熟亦或是衰老,我的一切,我所拥有的一切却几乎没有变过。我已经是一匹三十岁的小马了,按理说我应该成熟矜持一些,至少在某些问题上应该有明确的立场。可事实上我没有。我做不到。即使我已经拥有了很大的年龄,我的思维仍然停留在过去。或许是因为这样,银光才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吧…… 如果就这样看着银光一天天压榨自己,耗尽自己的生命,我一定会满心愧疚的。只是,很自私地说,虽然我们姊妹的生活还有很久,但我希望她还能多陪我一会儿,再陪我很久很久……我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我不希望这第一次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当天晚上,我彻夜未眠。星星的光芒很微弱,却让我觉得十分刺眼。就在那一刹那,似乎遭受了什么巨大的触动,我马上就变得泪流满面。大概是我的心绪太重,需要发泄了吧?或许是的,银光的事情我操心得太多了。亲爱的妹妹,希望你能理解姐姐的好意,好吗? 11月6日 按照安排,今天又是银光的演出日。不知为什么,现在一到她的演出日,我就开始担心起她的身体。几个月前我曾经告诫过她爱惜自己,她听过几次,但也有被我抓到的时候。我知道她很忙,可这不是牺牲自己健康的借口。现在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她是一块被榨干的西瓜皮。 闪翼也快五岁了,她的教育也需要被提上日程了。在我的记忆中,大概三四岁起,爸爸妈妈就开始教我一些礼仪,还有一些家里的规矩。同样的年纪,这些是每一个贵族小马的必修课。不过看到在画画的闪翼,我又有点于心不忍。一方面我希望她能像我一样跳出这个圈子,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遵守家中的规矩。爸爸说,有些规矩是不可以改变的。即使你不愿意,你也需要去接受它。我想,贵族礼仪就算其中一块。 当我们的课程结束时,墙上的钟响了九声。也是同样的时间,大门开了,流云扶着银光慢慢进了公寓。这样晚归的情景我已经司空见惯,可能唯一不理解的地方就是,为什么她和需要流云搀扶——以她的身体,自己走回来应该没问题啊? “银光,你这是……”我欲言又止。 “我还好,姐姐,”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说,“只是有点头晕。”流云注意到我,回给我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知道,他不希望我继续问下去。有许多个晚上我看到她深夜才回来,脸上总是带着疲倦,眼睛里也少了往日的光彩。我很心痛,可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我熟悉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样。是荣誉吗?还是其他的东西? 无论我怎么去问,银光都不肯回答我。为了能读懂她的心声,我只得向魔法求助。在翻阅典籍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魔法——读心术。使用这种法术,不需要拷问,你就可以看到地方心中所想的一切。法术很简单,不过我需要一个可以施法的机会。还好,银光给了我这个机会——流云扶她进了卧室休息,她肯定会睡上一觉。悄悄地推开卧室的门,来到她的床边,我的角上渐渐泛起蓝色的幽光。亲爱的妹妹,请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吧。 像是露娜公主踏入小马们的梦境一样,我也魂魄似地钻进了银光的思绪中。本以为会见到的是她在礼堂里指挥大家排练的身影,没想到我与她的会面竟是在病房里。思绪中的她躺在病床上,脸上十分憔悴。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温暖的银光透过窗户射入病房里,很温暖,可是却无法温暖银光的那颗心。她的脸颊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我不禁心痛起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忧心忡忡地来到她的床边,伸出蹄子想要去摸一摸她,本以为会感受到她蹄子的体温,但我什么也没摸到——这时我才想起我不属于这里。那……我呢?属于这里的我在哪里?如果我摸不到银光,那她又能否摸到呢? 没等我见到另一个我,一封信却先用传送术送到了银光的床上。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可以恢复神智的力量一样,银光蓦地睁开眼睛,飘起那封信读上面的字: 亲爱的妹妹: 有些事情,并不是不可挽回的。只是可惜,我顿悟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很抱歉,我一直在敦促你养成良好的习惯。可是你也看到了,你是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和我大吵一架,再不肯与我相见,任凭昏倒在舞台上,你也不肯再向我透露一点消息。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自责。我想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妹妹,而不是一个被生活压迫地支离破碎的妹妹…… 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去看你了。就以这封信,作为我们和解的标志吧。也希望你,能在心中渐渐淡忘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原谅姐姐,好吗? 你的姐姐, 银星 其实银光的内心也很煎熬。当我还小的时候,爸爸曾经去过一次葬礼,那是为了悼念他英年早逝的一位同行。回来时,他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们究竟是要为了生活而放弃了生命,还是为了生命而放弃生活?”妈妈一时无言,我和管家也一言不发。见没有小马回答,他也就闭口不再谈这件事。然而今天,银光所做的一切给出了这个问题的一个答案:我们可以为了生活而放弃生命。她是在用行动践行这个结局:日夜颠倒,不规律作息,还有巨大的压力。闪翼在一天天长大,而她在一天天消瘦。 几个月前过她二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有些气色的。那时正是乐团的间歇期,她每天都开开心心地陪着闪翼,小独角兽的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我也得以有时间闲下来睡个懒觉,放纵一下自己。生日那晚,我悄悄问她许了什么愿,她说希望让我们的家庭一直这样和睦下去。那时没有小马知道,几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要说最大的转变,应该就是巡演回来之后了吧?如她所说,这一路颠簸了两个多月,但也是收获颇丰的两个月——星光乐团,这支由我们家族好几代小马经营的乐团,终于将声名传出中心城,传遍整个小马国。而这其中,银光的贡献功不可没。我听流云说,银光以几十首新曲目和贴合当地风格的音乐,成功俘获了不少小马。起初我对此并不惊讶,因为乐团里的小马就来自不同的地方(核心成员都是我们家族的),他们戮力同心,肯定能创作出多样的曲风。即使我看到拿回来的一大堆乐谱,我也没有太在意。要说最大的变化,也不过是银光的脸色苍白了些。那时我以为,她只要好好休息就能缓过来。 而现实是,现在的她,似乎正在重走父亲那位同行的路。只是,她的过程比那位同行要稍稍快一些。父亲说,他最近几年在乐团中平步青云,工作逐渐增多,熬夜的次数慢慢地多了起来,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也被挤压殆尽。几乎是毫无预兆地,他倒下了,然后再也没有起来……当时父亲作为抬棺椁的一员,看着同行平静安详的样子,他潸然泪下…… 我收回读心术,有些沮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唉,一面是一厢情愿,却毫无办法的我,一面是坚持工作,不知道休息的银光。我该怎么办才好?我随意地飘起一本书扣在脸上,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唉,我想安静一会儿…… 昏昏沉沉中,我隐约感觉到有一只蹄子在我身上抚摸。我不情愿地呻吟两声,想要伸出蹄子把那只蹄子弄走。可是它非但不走,还从我的肚子上一直抬到头顶,触碰我的角。我承受不了对方这样的挑弄,猛地睁开眼睛,却又忽然怔住——站在我面前的小马,居然是流云。 “流云?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错愕地支起身子,想知道面前的蓝色小马在想什么。他对家庭的忠诚就像我对魔法的虔诚一样,是不可能垂涎我的。可是,他的举动又让我心生疑惑。难道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抱歉,银星,”他温和地向我道歉,一如往常的样子,“可能你还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什么?一天一夜?!那银光呢?我还要继续关注她呢,这样子怎么行! “银光呢?她现在在哪里?”我慌张地看着他问道。 蓝色独角兽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抱歉,我没能说服她。她打算在这周末再办一次音乐会,而且连地点都已经定好了……”好吧,这不能怪流云。银光有多固执,我比和她相伴五年的流云更了解。她可以执拗地把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钢琴旁边,也可以顶着全家的压力一天天地操劳,一天天“销毁”自我……阻止恐怕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关注她的身体状况。上次巡演回来,在我的强制要求下她去了一次体检,当时医生特意嘱咐她不要太劳累。她的身体机能,现在只能和一匹有些虚弱的老马差不多。现在,她的情况只能比原来更糟。 “带我去她排练的地方。”我对流云说。蓝色独角兽应了一声,转身去找闪翼,告诉她我们要去找她的妈妈(流云正在教闪翼魔法,当然,这也是我安排的)。 在音乐厅里看到银光并不能令我吃惊,但让我吃惊的是银光的状态。在家里萎靡不振的妹妹,到了音乐厅居然一扫颓废,就好像完全换了一匹小马。有条不紊地指挥,四处奔走地查看乐器的摆放,甚至其中一些弦乐器她还要亲自尝试调音,看看音准有没有问题。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眼泪无声无息地就流了出来。亲爱的妹妹,音乐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是真正无价的,是你的健康啊。趁着其他小没有看到,我示意流云带我出去,不要打扰她排练。流云不肯,但他也看出了我已经破碎的心。苦苦地恳求已经无用,或许我只能……只能在梦里寻找我想要的银光吧? 为了她的事情,我连续失眠了两个晚上。我总是梦到自己恳求她不要继续这样,然后又被她狠狠推开,留下我痛苦地哀求,然后突然惊醒,睡下后就又是这样的梦,如此反复。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恳切地对我说,我的心态有时太脆弱,要学会去努力承受,努力变得坚强些。可是我亲爱的老师,我觉得我已经有些绝望了,您能不能帮帮我呢?我现在倒觉得,先去看医生的会是我而不是她…… 时间匆匆而过,在我的忧虑中,一周的周末如期而至。这一次,我不仅会出席,还会以贵宾的姿态出席。我换上了在庆典上穿的华服,在鬃毛的样式上精心做了妆点,争取把最好的姿态展示给大家。流云很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穿上演出时穿的衣服,简单打理了一下。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这样是为了让银光注意到自己,希望她不要再这样用生命工作。哪怕……哪怕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小马,我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流云陪在我的身边,他是来观察银光的情况的,同时也为她的音乐会做一些小小的准备。音乐会开始前他站起身去帮忙,剩下我坐在位置上等待幕布被拉开。看看这周围畅谈的小马,和他们相比我就显得落寞许多。我的个性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热衷安静和独处,而不是一次次地步入喧嚣;我向往音乐,却只喜欢静静地欣赏,而不是面对雷动的鼓蹄声。似乎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变好,但我就像是被从时间洪流中被刨除的一个微小的粒子一样,没有谁在意,没有谁记得。甚至我曾经收起翅膀,当面问过其他小马知不知道小马国有第五位公主,他们的回答一概是“不知道”。我甚至幻想有一天我就直接消散了,没有小马知道,也没有小马记得…… 流云重新回到座位上,又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音乐会如期而至。银光站在听众面前向大家鞠躬,然后落座。随着指挥棒的挥动,旋律也跟着倾泻而出。银光的部分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可钢琴声响起的时候,几乎所有小马都知道那是她的旋律,那是属于银光的声音。她的旋律哪里不一样呢,就是即使你不去看她演奏,你也能从旋律中听出她倾注的情感。钢琴家们会在演奏的时候将情感融入曲中,可是如果论投入,我还没有谁能像银光一样。甚至你会有种错觉,她不是坐在面前的钢琴旁演奏,而是她是整首曲子的一部分。 这样的融合,恐怕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吧? 我的心忽然一震。我明白为什么她每天都在拼命地练习,谱曲,为音乐会做准备,原来是,原来是为这一次演出做的铺垫。或许台下的观众仍听得如痴如醉,可我能从中听到,她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这,有可能就是她最后一次演出。她的心血已经被熬干,她的气息正在渐渐微弱。我痛苦地捂住脸,任由泪水如何划过我的脸颊。 最后一首曲子名叫《流星》。沉郁的前奏告诉我,银光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看过这首曲子的谱子,大概只要三分钟就能演奏完毕。只是和原本的节奏相比,银光似乎刻意放慢了这首曲子的速度。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到了这首曲子,音乐会也已经到了尾声,没必要这么拖延下去,但这首曲子比既定的时间多了大概两分钟。当音乐停下,鼓蹄声消散,银光将要鞠躬的一瞬间,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着大家的面,银光没有向前鞠躬,而是直接向后仰了过去,观众席中不禁想起阵阵惊呼声,舞台上的伙伴也连忙前去查看她的情况……我心碎地捂住脸,泪水簌簌地滴落在地面上。 本该风光无限的生涯,却变得像流光一样短暂。 属于她的故事,结束了。 银光,我的妹妹…… 第64章 星光永存 4月2日 亲爱的妹妹, 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了。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遵从医生的嘱咐啊?姐姐忽然想你了,好想好想。或许是因为见识过了葬礼,亲身体会过那种关系亲密的小马离你而去的感觉,才会让我倍感担忧吧。 你的病情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好转些?精神恢复了多少?能下床走动吗?记得上次你写信给我,说时常会感觉头晕。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要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呢?我偷偷从你的乐团的其他小马那里了解到,你一天要忙碌十六七个小时,这太过分了!即使是爸爸妈妈领军的时代,也没见过他们哪天忙碌到后半夜。不说他们,就说我自己,我成为公主前,也不曾像你现在这样每天拼命地练习和作曲,身体会承受不了的…… 可是现在,我又能苛责你什么呢?毕竟,你的努力得到了许多小马的认可。你让大家都知道了,银光,星光乐团的新领袖,用刻苦的练习和娴熟的演奏技巧,再加上日日夜夜的呕心沥血,将星光乐团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就这一点而言,你是我的骄傲,也是星光家族的骄傲。我经常会责备自己,为什么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如果有的话,我或许还能帮你分忧,为家族的乐团做出自己的贡献的……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在信里和你说这么多。你现在好些了吗?我会等你的回信的,一直等着,哪怕是等不到再与你见上最后一面…… 你的姐姐, 银星 放下羽毛笔,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快一年了,妹妹只给我回了一两封信,以前我知道她很忙,所以不经常写信打扰她,直到她被确诊的那一天。 “什么?!”我看着诊断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癌症晚期?!”我怒不可遏地看着病榻上的银光,她苍白的脸色让我不忍心继续说下去。流云伸出蹄子拉住我,又摇了摇头,示意我算了。闪翼好奇地眨着水汪汪的双眼,好奇她的妈妈为什么会在病床上躺着不起来。可要说最伤心的,还是爸爸妈妈——星光乐团好不容易有了继承者,她的生命却又即将消逝……我特意留心了一下他们的鬃毛,好像鬃毛上的银丝都是这几天出现的。妹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我愤怒的样子,她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姐姐……”她的声音细微得仿佛一传入空气中就会消散,“你……会原谅我吗?”原谅?!原谅。我不禁失声痛哭,还是流云帮我擦干眼泪,还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那一刻我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姑姑,你哭了。”小闪看着我流泪,上前安慰我,“妈妈怎么了?她为什么躺在床上不起来?我还想听她弹琴呢……”最让我心如刀绞的,还是闪翼的话。她才五岁,却要失去自己的母亲……我相信不只是我,流云也知道这一点。或许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合适的理由,以后用来搪塞她。 “姑姑只是想起些伤心的事情,没事的,”我对小闪说,“现在姑姑想和妈妈单独坐一会儿,你先和爸爸出去一下,好吗?”虽然伤心,但我不能抛弃自己的温柔。现在小闪需要坚强,我更需要坚强。闪翼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出了病房。流云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蓝色独角兽的脸上也多了一份无奈。待他合上门,就只剩下我和银光了。 “姐姐……”她刚要开口,便一把被满脸是泪水的我抱住。十九年,十九年了,不管你还记得多少,我和你,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分隔两地。你在中心城,我在小马镇,偶尔会回去看你一两次,或是一起做点事情,看看戏,出席父母的音乐会,甚至拜访一下不怎么联系的表哥……他现在估计都已经鬃毛斑白了吧?我有太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想说的话,想诉的情,却被一道无形的墙阻隔。我哭着,我只是哭着,任由眼泪流淌,润湿了银光的鬃毛,溅湿了医院的床铺。我相信,小妹妹现在,也一定和我一样凄怆。只是,她乐观的一面不会让这一切轻易流露。 “别哭。哭什么啊……”她伸出一只蹄子,轻轻抚摸着我的鬃毛,好像妈妈安抚哭个不停的小女儿一样。这么多年了,我经历过羽管键琴先生的离世,史密夫婆婆的葬礼,甚至朋友们的宠物的葬礼,当然,也包括索雅的,都没有过这么激烈的反应,而这一次,感觉好像是自己的心脏被剜去了一块一样,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或许也是第一次,我觉得姊妹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虽然我们现在正紧紧地依偎着彼此。 “姐姐……”银光的声音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你……会因为我的拼命而讨厌我吗?”当然不了,小妹妹。你的付出的那些个日夜,你的挑灯夜战,一定会被小马们铭记的。没有你拼命的创作和苦行一般的反复练习,又怎么会有今日星光乐团的辉煌呢?只是在其他小马看来,这样的代价似乎太沉重了些。 “不,当然不会,”我握住她的蹄子说,“我不会讨厌你的,永远也不会。你永远是我的小妹妹,永远是星光家族的骄傲。”我强压着泪水说道。她的蹄子很凉,好像刚刚在雪地里冻过一样。“但是,你的蹄子怎么会——”停顿了好久,她才给我答复。 “……心冷,”银光轻描淡写地回答,“总觉得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却又患上了这样的疾病……”我的眼眶湿润了,全然不顾外面的小马,我真想嚎啕一番,把那些我未曾向她表露的情感一齐发泄出来,可我做不到。似乎我天生就是匹多愁善感的小马,不论我是独角兽还是天角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还是团结公主,这个特质都不会改变。 “姐姐,你觉得……我还能陪伴你多久?”银光气若游丝,但她仍不忘关注我的心情。我的小妹妹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关心自己呢?!忽然想起之前你写给我的那些信,那些或许都是假的吧。你为了不让我担心,虽然写来信安慰我,却只是想让我认为你没事……如果我知道真相,你也知道我不会轻易原谅你。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很久,好久好久!”我的情绪又失控了,这次爆发似乎令小妹妹猝不及防,“我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直到你老去,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现在我只想发泄心中的苦闷,哪怕被外面的流云和小闪听到又能怎样呢?我相信,他们是理解我现在的感受的。 我伏在银光的床边,像小马驹撒娇那样贴在她的身旁,不肯离开,眼眶里还有泪珠在打转。“姐姐……”银光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吃力地伸出蹄子,摸着我长长的鬃毛。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在其他小马面前,我是备受他们尊敬的团结公主;但是在小妹妹面前,在家人面前,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员。时间在流逝,我们牵念的小马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相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翅膀已经化作云烟,而对小妹妹的牵念却依然未变。银光,不要走,姐姐想你,姐姐好孤独,姐姐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我刚刚出来,流云和闪翼便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想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只可惜,我的眼里满是泪水,只想自己静一静。“姑姑,妈妈都说了些什么啊?”这不解风情的小闪啊,我难以抑制眼眶里的泪水,于是抱住闪翼,任由泪水打湿她胸前的鬃毛。什么身份,什么名誉,什么体面,在亲情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无用。 我是匹敏感的小马,和小蝶一样,生活中只要出现一点波澜,就会让我心生些许烦扰。我有时候觉得很惭愧,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在其他小马那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而到了我这里,我却会为此悄悄流泪?或许我的心表面上看是完整的,但是实际上,它却是用无数次破碎后的碎片重新拼塑的…… 擦去眼泪,我没有和流云交谈,径直从病房向医院外的花园走去。我想,是时候给她们一家一些时间团聚一下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那感觉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不愧是中心城最好的皇家医院,它毗邻山坡上的一小片树林而建,环境优雅,尤其是夏天,习习凉风穿过森林的重重阻隔,把凉意带给医院里的每一位患者,让他们安下心来康复。我展开双翼,悄声飞上医院的房顶。在这里,我竟偶遇了露娜公主。她孤身一马站在那里,眺望着夜空,似乎是在思念某匹小马。 “露娜公主?!”看到靛蓝色的天角兽,我倒是倍感惊讶。平时在皇宫里,都很少能见到她的身影的,今天怎么突然……“您为什么会忽然来这里呢?” 谁知道,露娜公主却忽然笑了起来。“银星啊,”她笑着对我说,“我是夜晚的守护者,自然要在黑夜中现身啊。不过,今天我是受姐姐的委托来看你的。”等等,看……我?不是我的妹妹吗? “或许你会觉得是来看你的妹妹,”她接着说道,“但是姐姐看得出,你最近很痛苦,而且有时候心神不宁,浑浑噩噩的。”是啊,自从妹妹被确诊癌症,我都快一个月没有回过一次小马镇的家了,暮暮甚至还特地写了信问候我。 “嗯,”我垂下耳朵,点点头表示认同,“银光患病后,我的时间和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甚至在看书的时候,眼前也会不时浮现出她的影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匹敏感而又多情的小马。我感觉,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露娜公主将一只翅膀放在我的背上,轻声安慰我:“我不想苛求你,”她低下头,闭上眼睛,似乎回忆起什么曾经让她快乐的事情,“但是,你不能因为妹妹的重病而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我经常会聆听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教诲,却很少能听到露娜公主开口。或许,她只是不愿说,亦或是没有小马却倾听,就如同那些闪耀的星星,但它们却不能开口…… “该逝去的,终究会逝去,”她长叹一声,“而我们,早已凌驾于时间之上。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无法去改变。”她张开翅膀,飞向远处皎洁的弯月。唉,看来,我终究是需要用时间来进行内心的修炼啊。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老师的话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一只天角兽,意味着我再也不会为寿命而担忧,却也会从此让我忘记,真情到底是什么。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分别,虽然这只是时间问题,但我还是希望小妹妹能陪在我的身边,越久越好…… 我回到病房门口,银光已经在里面静静地睡着了。我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开病房。回家的路上,两行泪却无声地留下。时间已晚,我安排流云和闪翼先回去,自己则再驻足一会儿。医生说,她的病症虽不是很严重,但发展得很快。可能,她现在已经进入了生命终结的倒计时。 亲爱的妹妹,无论你现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你都要记得,姐姐一直陪在你的身旁……泪,几乎已经流尽。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愿,这条不归路她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8月14日 曾以为,这一天会推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长。只是可惜,这样的奢望只给了我一百天。终于在夏天的夜晚,我亲爱的小妹妹,带着眷恋,离开了她牵挂的世界,离开了深念她的姐姐,从此与天上的繁星为伍,成为浩瀚星辰的一部分…… 近三个月,她的气息在一天天地微弱,可是我并不能终日守在她的身旁。我住在小马镇,不能经常回到位于中心城的疗养院(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特别批准的)来照顾她,更多的时候,只能由流云来陪伴她。 我曾经以为,妹妹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直到老去。可现在,这简直是痴马说梦。银光她才只有二十七岁——二十七岁啊!一个钢琴家最好的年华,就要画上休止符了。每每想起,总有无限的感伤。不过,银光自己倒还是很乐观。 “别那么难过,姐姐,”她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在你的身边嘛。”好妹妹,你的心意,姐姐领了。只是,这并不能洗去我的伤痛。我知道,你在努力与病魔抗争。可是你知道吗,虽然近在眼前,但你我的心,却相隔得越来越远…… 还是仲夏夜的时候,你偏要像以前一样到田野上看星星,说不想错过这一年只有一次的盛况。我和流云借来轮椅,费力地将你扶上去,带着闪翼,推着你,一起来到那片熟悉的田野。星光灿烂,月色如水,这景致似乎专门为你而设计,它比过去几年我们一同看过的每一片夜空都要绚丽。闪翼兴奋地在草坪上笑着,跳着,流云拿出他的小提琴,似乎想即兴演奏一曲。而我呢?我想歌唱,用动听的歌声将我的情思表达出来。或许你也看过我的日记,你知道我不善言辞,却愿意把情思都用笔记下来。我记得你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哀婉。 “最后看一眼了,”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你的叹息声却像是垂垂老矣的小马发出的,“真希望,明年我还能和你在一起看星星。”刚刚一两个月前,医生就曾经下过病危通知书,不过我们谁也不愿意接受。闪翼更是噘着嘴,直接对医生说:“坏医生,坏医生!我妈妈还好好的,怎么会病危?”一时间让医生无言以对。流云一边捂住她的小嘴,一边把她带离银光的病房,转而由我来交涉。 “很抱歉,公主殿下,”医生还是把病危通知书飘给了我,“但鉴于银光小姐的病情,我还是建议您慎重考虑。毕竟,癌症是极难治愈的一种疾病,而且症状很可能会反复,所以……”我默默地收下通知书,点点头,示意医生可以出去了。 “是病危通知书吗?”银光就在离我两三米的病床上,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嗯……”我点点头,但不敢看她的眼睛。要直接告诉自己的亲妹妹她将不久于世间,我做不到。或者说,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终于轮到我了吗……”银光苦笑两声,心碎地闭上眼睛。不久前,刚刚有两匹小马去世。他们临终前都曾收到病危通知书。我真的很担心,小妹妹会是下一个…… “希望会吧。”我仰望着看了十几年的星空,怅然地回答。我参加过羽管键琴先生的葬礼,见过史密夫婆婆的寿终正寝,那时我只知道生命是有限的,值得我们去为它填色,让它变成一幅缤纷多彩的画作。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生命中竟也有如此不幸,就好像你正打算画一幅大作,却突然没有了颜料一样。 我一直不是匹乐观的小马。就像小蝶那样,周围的一点小事可能都会让我多生几分几秒的烦闷。除了朋友们,最能帮助我体会乐观精神的,莫过于银光。从前我忙于自己的学业,不曾注意过她的变化,直到这次大病。 “那就好……”她说这句话时几乎没开口。流云来到她的身旁,轻轻送上一个吻。这是他们在婚礼现场之后,第二次当着我的面接吻。金色眼眸的小独角兽悄悄来到我的身旁,看着她的妈妈和爸爸纵情一吻…… “姑姑,爸爸妈妈在做什么啊?”她用魔法轻轻拉着我的鬃毛问,“看上去好好玩的样子。”小傻瓜,不用那么羡慕,你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他们在接吻,”我用翅膀摸着她的头,露出和善的样子说道,“等你长大了,过了十六七岁,也会有像你爸爸那样喜欢你,真心追求你的小马来和你接吻的。”现在说这些,对一匹五岁的小马驹来说似乎还有些早,但小闪还是点点头,好像她完全能听懂我的话一样。 那夜,是我见过的,最开心的你。 “是银星公主吗?有你的加急信,你妹妹写给你的!”当邮递员将那封信递给我时,我的心忽然沉了下来。我知道,这将会是你我此生的最后一面。我没有告诉暮暮,但我想她能理解。紫色天角兽听说我们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知道我这时离开意味着什么。站在城堡的露台上,我展开双翼,腾空而起,向着疗养院飞去。你要等着我,银光。一定要等着我。 到达目的地已是夜半时分。大概八九点种,快要睡觉时送来的加急信件,从小马镇飞到中心城最快也要半个小时,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了。疗养院周围的森林一片漆黑,远处建筑里零星的几个亮着的方块型区域告诉我,这里就是疗养院。我深吸一口气,从一百米开外一下子冲进一楼的大厅。值班的小马惊讶地看着我,她可能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顾着喘气,根本来不及和她交谈。 沿着通往楼上的楼梯,我一路朝着银光的病房跑去。疗养院晚上是有医生执勤的,一楼走廊的灯都还亮着,只是因为少有小马行走而显得静悄悄的。通往楼上的楼梯,也是静悄悄的。我不忍破坏这静谧的氛围,于是从二楼起,我就放慢脚步,尽量不把蹄子抬得太高,以免有些耳朵非常敏感的小马被我走路时发出的声响吵醒。这样一直来到四楼。我刚来到四楼,流云已经在楼梯口等着我了。“你可算来了,”蓝色独角兽催促我赶快进去,他的眼圈都红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但是她还有话想要和你说。”得知小妹妹的情况,眼泪又扑簌簌地从脸上流下。我连忙进入病房,银光身旁监测心跳的仪器显示,她现在的心跳很微弱。 “银光,银光!你看谁来了?”流云呼唤他的伴侣,蓝色独角兽的声音让我心碎。小妹妹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眼皮仿佛已经不再留恋这个世界。她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而我也渐渐地映入她的眼帘。“姐,姐姐……”开口了,小妹妹开口了。我的泪水几乎是瞬间喷涌而出,但我强忍着痛苦,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真是对不起,姐姐,不能和你一起看星星了……”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只想着看星星。不过,这可能是你现在唯一能期盼的事情了吧…… “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来,我担心他们见到我会承受不了……”白色独角兽说着,两行泪从她的眼中流下,打湿了她有些黯淡的粉色鬃毛,“只是要麻烦你,把我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了……”银光想多了。在她住院期间,全家小马都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葬礼的事,也事先有所准备,只差时间而已。 “流云,”她轻声呼唤自己的伴侣,我相信她一定很怀念他们相遇的那天,“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小闪以后的路还长,而我却要先离你而去了……”外面的星光忽然黯淡了,似乎也在为这个悲伤的场景造势。 蓝色独角兽连忙握住银光的蹄子。“你不要怎么说,”他忍住泪水,但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伤感和痛楚,“你不在的日子,我会尽力让小闪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的。”一只蹄子,他握了足足五分钟才肯放下。 小妹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闪翼,你过来。”声音很轻,但金色眼眸的小独角兽还是听到了。“什么事,妈妈?”她还是那么天真,白皙的脸蛋上看不到一点哀伤。 “妈妈要去和天上的星星一起旅行,可能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你答应妈妈,听爸爸和姑姑的话,明白吗?”五岁的小马驹,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她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妈妈还会推开家门,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一样。 “这就好……”似乎,交代完这些,银光也不必再为其他事情而烦扰。她重新闭上眼睛,带着微笑,流下两行热泪。仪器上的波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大概一两分钟过后,银光脸上的眼泪顺着脖子,滑落到洁白的被罩上。而仪器上也不再有波动,小妹妹脸上的表情也就此定格。 她走了。 “妈妈……”闪翼伏在银光的床边,希望妈妈能在临走前再回答她一次。但是,没有下一次了。我终于伏在她的床边,任由泪水打湿了被罩和床单。我不在乎,这些我都不在乎。失去银光,仿佛我的心也失去了一块……我来到窗户旁,打开窗子,眺望远处的星空。虽说是星空,却只剩一片暗蓝色的天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但从中,我还是看到一颗十分耀眼的星星。或许,那就是银光的化身吧,正如她强烈的求生欲一般。 五天后,葬礼在中心城的大殿内进行。和往日在此举办的婚礼和加冕典礼一样,许多小马都出席了,包括小苹花,甜贝儿,飞板璐,一些银光曾经的玩伴,同学,还有她在音乐学院的导师,甚至云宝,瑞瑞,小蝶,阿杰和暮暮也出席了——多半是因为她们的妹妹的缘故吧。最不能少的,当然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伊索管家,流云和小闪。小妹妹曾经私底下告诉我,她希望像一片落叶一样,待到归根的时候,自然地随之而去,不必办什么隆重的仪式。但是亲爱的妹妹啊,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为多少小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这里的亲友们,还有无数因为你的音乐而深受感动的小马,他们也为你的离世感到十分难过呢。 因为是贵族成员,这场葬礼由塞拉斯蒂娅公主主持。大殿的中央摆放着银光的棺椁,小妹妹平静地躺在里面,双眼轻闭,粉色的鬃毛搭在她的脖子处。棺材里放了枕头,她静静地躺在上面,蹄间怀抱着一束雏菊,安然地接受大家最后的致敬。大殿的外面,星光乐团悲怆的奏乐响起,向这位年轻的星光乐团的领袖致敬。为了不让小马们看到我流泪的样子,我特意穿上了一顶带有黑色面纱的帽子,一身黑衣,胸前还挂着一朵白玫瑰。时间差不多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张开双翼,向出席的小马们致以悼词: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沉痛地哀悼我们最挚爱的音乐家——银光。在爷爷奶奶的眼中,她永远是那匹可爱的小马驹;在父母眼中,她是星光乐团的新一代继承者;在姐姐的眼中,她永远是那个愿意追随自己的小妹妹……”说到这里,现场已经有了些许抽泣声。印象里,每次我做什么事,银光真的总是愿意跟着我,即使她长大后也是一样。 “她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本可以有一身受大家敬仰的荣誉,但病魔无情,她的生命在二十七岁戛然而止。世事难料,我们不能去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在此,愿她的精神常驻你我的心中,愿她的灵魂能在地下安息……”站在老师的身旁,我隐约感受到了她宣读时的伤感。但奇怪的是,老师并没有让这种情感轻易地流露出来。 到了送别的时候,小马们排成长队,将佩戴的白玫瑰摘下来,放在她的棺材前。最先上前的是可爱军团,小苹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嘴里的白玫瑰放在地上;甜贝儿的眼圈红红的,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只能独自咽下;飞板璐放下花,伸出翅膀,轻轻拍了拍棺材。许久不见,她的翅膀已经十分有力,看上去就像是一匹闪电飞马。而实际上,她已经成为了闪电飞马位置的有力竞争者。我想银光知道这些,也会为她感到高兴吧…… 要说心情最沉重的,还应该是和银光最亲密的小马——她的家人。或许是习惯了离别,又或者他们已经习惯了岁月的流逝,相比泣不成声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神情要更平静一些。他们献过花,在棺椁前停留了许久。 “真是可惜了,星光家族多少代了,才同时出现两匹如此有才华的小马。可惜,可惜啊。”爷爷长叹两声,然后和奶奶一起离开。最后献花的是伊索管家,银光可真的是她从小带大的,他们之前的感情,丝毫不亚于爷爷奶奶和我们。“愿您安息,小姐。”他轻轻给棺材一个吻,转身离开大殿。我站在公主的身旁,视线久久不肯离开那棺木。 “还是不想走吗?”公主来到我的身旁,用翅膀轻轻安慰我,“马上,你的妹妹就要下葬了,你再陪她一会儿吧。”公主刚要出大殿,但我及时叫住了她。 “您曾经对我说,有些事,我是不会懂的,”我垂下耳朵,几乎要把一直藏匿在心中的情感都发泄出来,“可我想知道,我不懂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事情呢?”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将翅膀搭在我的身上。我知道,她的话一定会给未来的我造成不小的影响。 “现在的你,才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别,”公主柔声说,“时间久了,你的心绪也会慢慢地麻木。我想你也感受到了我话语中的哀伤,但你却看不到我将这种情感流露出来,那是因为我早已习惯了这样,我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而你和暮暮,你们都会经历这个过程。”留下这段话,公主离开大殿,应该是准备去安葬的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星光家族作为贵族,家族成员去世后是会被安葬在一个特殊的公墓的,里面只有这个家族历代成员的墓碑。 我本不愿前去。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是天角兽了啊,不会再像独角兽时那样自由了……我垂着耳朵,难过地摇摇头,也飞向墓地。至少在你下葬前,还能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会儿。 墓地里,小马们站成三排,无声地等待着灵柩的到来。他们中有的正悄悄擦拭着眼泪,担心还没等最后的仪式开始泪水就已经决堤;有的闭上眼睛在默念着,似乎是在为银光祈祷;还有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我站在那块属于银光的石碑前,反复地浏览上面的铭文:“银光,音乐家,母亲,妹妹。”下面还刻着一行字:“愿天上的繁星永伴你身边。”我认得,这是她生病时我常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原本是希望她的病情能够好转,现在却成了诀别的话语…… 天阴沉沉的,似乎正是为了这场葬礼而阴。数十米开外,我听到车轮碾过沙粒的声音,是灵柩,一同陪伴的还有塞拉斯蒂娅公主。包括我在内,所有的小马都向太阳公主行礼。简单的行礼后,老师来到我的面前,用浮空术轻轻地将棺材飘下,放在我的面前。她点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我又看了银光一眼,一滴泪水悄然无声地落在面前的土地上。 “愿天上的繁星永伴你身边。”我点亮自己的角,将棺材慢慢送入事先准备好的深坑中。这一葬,葬的不只是我挚爱的妹妹,还有我美好的年华…… 仪式结束,小马散去,唯独我还留在原地。塞拉斯蒂娅公主轻轻用翅膀拍拍我以示安慰,也转身而去。或许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我还需要经历时光的洗礼,才能像她一样坚强。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中会经历怎样的苦痛…… 我不懂。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失去挚爱的妹妹,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个路牌。而远在天边的小妹妹,就像漆黑的夜晚天空中闪亮的明星,永远陪伴我继续向前…… 第65章 山高路遥 9月11日 记忆中的八月从那天起便寒冷了许多。 连续半个月,我都提不起精神。我相信,如果哪匹小马丢失了一件拥有了二十多年的物件,我相信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惜代价地找回来——物什尚且可以找回来,可是至亲的小马呢?当他们离开后,我还能找回来吗? 显然是不能的。因为这件事,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暮暮看得到我的凄怆,可是她爱莫能助。解铃还须系铃马,这样的伤痛只能由我自己来慢慢化解。为了不麻烦流云,我提议让闪翼和我一起生活。蓝色独角兽同意了,银光的离去,似乎让他十分自责,这些本可以避免的,可是他似乎并没有让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他走的时候,闪翼似乎很留恋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对她来说,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比妈妈长得多。 “爸爸……”她有些难过地看着蓝色独角兽。那双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似乎希望他能留下来。而实际上流云对我说,他希望能用时间去弥补这缺口,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些。比如一年,两年,也可能是更长。他们在一个星夜下相遇,流云或许是想要找回那样的感觉吧?我没有多言,只是告诉他我支持他的决定。不过条件是,必须每年至少回来看闪翼一次。 “别哭,小闪,”他轻轻蹭了蹭闪翼的鼻尖,每当她伤心难过时他就会这么做,“爸爸还会回来看你的。”小独角兽点点头,尽力露出一个微笑。此时,他已经备好行李准备出发。流云说,他要走遍小马国,争取谱写出一首歌来纪念这段快乐的时光。 流云又把目光转向我。“麻烦你了,银星。从今往后,闪翼就是你的亲女儿。”他的眼眶湿润了,声音也有点哽咽。为了避免传播更多的负面情绪,他飘着行李转身离去,也不知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此情此景,我又怎能不想哭呢?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闪翼的新妈妈,我不能哭,我要承担起她的责任,让闪翼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直到流云的背影消失不见,闪翼才转过头面向我。在那之前,她痴痴地目送父亲离开,也不知她心里又作何感想。从今天开始,或许她还会称呼我“姑姑”(虽然一直都是错的),但我却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承担义务。对于不曾想过为母的我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挑战。 “姑,姑姑……”小闪回过头,小小的眼睛里尽是迷茫。短短五年,她曾经美满的家庭在不到一个月内变得支离破碎,这样的凄苦,怎能由一匹五岁的小马驹来承担!迷茫,自然是在我意料之内的。不过我也想告诉她,你的前路才刚刚开始,你还有无限的可能。别畏惧现状,有姑姑在,你的未来一定会光明可期。 “爸爸要去忙他的工作了,”我安慰小家伙,“还有姑姑在呢,快去玩吧。”闪翼应了一声,就跑到屋里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说这样安慰她可以让她不那么难过,可是骗得了其他小马,却总也无法躲过来自自己的拷问。“你真的希望她从小就生活在谎言中吗?”一个冰冷的声音问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无法回答。因为总有一天,她是要接受真相的。时间能做的,只是淡化曾经的伤痛。 我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过去寻找另一半。一方面是我比较羞涩,不擅于交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去承担一个母亲的角色。记得妹妹说,在怀上闪翼之前,她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在怀孕,但她很少上床休息,而是在图书馆里寻找各种各样的教育和调养类的书籍,努力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育婴方法。从闪翼的变化来看,在育婴方面她做得相当不错。与此同时,她也让小闪度过了婴儿期,为我减轻了不少压力(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一直陪在闪翼身边,而不是抛下她而去)。 有小马曾经说,亲人离世带来的痛苦,会在一匹小马身上停留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的时间。表面上闪翼仍然带着笑,也几乎没有因为银光的离开而哭泣,可是她真的像想象中那样坚强吗?坚强到可以一直忍着这伤痛吗?我本想去看一眼闪翼,又担心她正在伤心的时候——当你爱的小马伤心的时候,不要在她伤心的时候靠近她,让她慢慢宣泄自己的情绪,然后在情绪稳定后安慰她更有效果。唉…… “咚,咚,咚!”笃定而缓慢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这让本就沮丧的我心情更加烦躁。葬礼之后,我已经宣布两个月内闭门谢客,朋友们也答应不会来打扰我,那外面敲门的又是谁?对方又有什么来意?我走到大门旁,带着好奇心推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绿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可以不失时机地出现在我的家门口。许多年不见,他变老了一些,不过面部特征仍然十分明显。我以为他是来拜访我的,不过当我看到他带来的东西时,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而来——他飘着两束雏菊,应该是打算来祭奠银光,但又不知道她被安葬在哪里。 “是你。”久别重逢,激情已经被时间磨去了棱角。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都是几十岁的小马了,肯定不会拥有那么多浪漫。更何况,现在的我和他也疏远了许多。父母已经很少谈论关于他的消息,可能是因为都知道,他本不是我们家的成员,如果我们强留他,反倒会有一个不好的结果。 “你长大了。”出乎意料,他回给我一个温暖的微笑。八月的风其实很热,可能是因为我心情比较忧郁,所以才觉得很冷吧。时间久了,亲情也淡漠了,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话。原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的我们,如今似乎已经成为了陌生马…… “进来坐吗?”我稍稍靠边站了一点,为他让出进门的路。这个时候,我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他的相貌上:十几年一过,他确实老了些,胡子尖的位置微微有点发白,整匹小马看上去好像憔悴了些,可他的眼神依旧坚定。看来,时间并没有磨掉他一直追求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嗯。”他欣然踏入,来到沙发旁坐下。或许他很意外,这个曾经养育过他的,有些陌生的家庭,这么多年过去后仍然欢迎他回来。父亲曾说,绿地也曾经是我们家的一员,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要用同样的待遇对待他。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期待与他重逢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我们的相遇居然是在一场葬礼之后…… 我飘起壶要为他斟茶,他却推辞不用,显然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的。“银光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也已经知道了。我是回来祭奠她的,”他把带来的花摆在我面前说,“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她被安葬在哪里。所以回来找你,希望……”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可惜,银光临走前没能再见绿地一面…… “那,我带你去。”我站起来对他说。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来带路吧。” 可是当我真的拉着他到了银光的墓前,他反倒开始装傻,怎么也不肯承认这是银光的墓。“不,这不是银光的墓。”他喃喃道。我惊讶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这就是银光的墓啊,几个月前我亲蹄在这里将我深爱的妹妹送入深沉黑暗的地下,我又怎么会不记得?若是我一时发狂,我甚至可能会把墓碑拔起来给他看看,把银光那依旧沉睡的容貌给他瞧瞧,告诉他这里就是银光的墓的所在地。 “不,这不是银光的墓。”他一边摇头,一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怎么会?”我忍不住反驳他,“如你所见,这就是银光的墓。你凑过去看,她的名字就刻在那石碑上。”可绿地还是摇摇头,和我重复了同样的话。我长叹一口气,不愿继续和他辩论。这样的强词夺理,无论你怎样试图去说服,他也不会相信的。可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直站在我的身旁,似乎别有用心。 我猜不透。“那你说,她的墓在哪里?”我反问绿地。蓝色独角兽摸了摸下巴,给了我一个令我惊讶的答案:“跟我来,你就知道了。”这哪里是想要来祭奠银光,这分明是有些事情想要单独和我说,但我毫不知情!开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我也只好尾随他,到他选择的地方去,看看他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绿地转过头,朝着中心城郊区的方向走去。难道……他要带我去他的小屋?这么久不见,难道他一直在小屋里做他的研究吗?走的路越远,疑惑也变得越来越多。似乎我了解的绿地,只是真实的他的冰山一角。 走过了很久,他确实把我带到了一片森林中。不过不是他隐居的那片山上的森林,而是中心城山下的森林。对于未曾见过中心城的小马来说,若是看到它在山上的位置,一定会惊呼奇迹。但实际上,这不过是公主们一点点魔法的功劳。中心城下面的那片森林历史也很悠久了,虽说没有猛兽,却也十分恬静自然。每到夏天酷热的日子,贵族小马和名流们(普通小马也会的)就会到这里游玩,或是携友而来,或是独自出访,并努力留下些来过这里的印记。我们家也有这个传统,因此爷爷在这树林中建了一座小木屋,只要我想去,它的大门就一定会为我敞开。爷爷奶奶或许不在那里,但他们会把钥匙留下。所以我现在怀疑,绿地是不是把我拉到这里来和我谈论事情。 “这是……”当我终于站在那小屋前,我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幢有年头的小屋的,他将我带到这里,然后身子一侧,做了个弯腰鞠躬的姿势:“请吧,银星小姐。”他这一下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好像我是他的主人一样。虽然他曾经寄住在我家,但对我来说,所有的小马都是平等的,这样的上下级关系,只有在我行使公主的权力时才会用到。 我来到小屋前,简单察看了一圈,飘出爷爷奶奶藏好的钥匙。从小到大,我一直就不是一匹热衷书本的小马,虽然生在城市中,我却向往着森林中的幽静。这里曾经是爷爷奶奶避暑的地方,后来是爸爸妈妈寻找灵感的地方,现在,现在……现在爸爸妈妈仍然会来这里,但他们到那里是为了维护小屋和度假,而乐团的事一直是银光在打理……居然又想起这些伤心的事。带我故地重游,也不知道绿地有什么想法。 我邀他进去坐下,刚想用古朴的茶壶泡茶,绿地却摆了摆蹄子,然后飘出一袋茶叶——很显然,这是他最喜欢的茶。我勉强朝他笑了笑,然后飘起他带来的茶,到厨房去沏茶。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壶古色古香的茶出现在桌上,茶香溢满了整座小屋。 “所以,把我带到这里,你想说什么?”我呡一口茶问绿地。面前这匹中年小马看了看我,没有答复。或者说,他认为我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不肯说出来。可事实是,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童年的很大一部分时间你都在这里度过,没错吧?”仿佛会读心术一样,我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我想要反驳,奈何他说的就是事实。没错,银光出世的前六年,我的暑假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爷爷的竹笛,奶奶的小提琴,还有爸爸的长笛,妈妈的琴声,这些都是我记忆的一部分。那……所以呢?这和银光有什么关系吗? “是。”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木然地应一声。 “那么,银光的童年,也是在你的陪伴中度过的,没错吧?”他接着问道。 “是。”我点了点头。直到和我一样大的年龄,我才离开她去魔法学院过上独自居住的生活。初次离家,那个晚上整夜都是想念(虽然离家并不远,但终究和家不一样),不曾入眠。后来的事情,都是爸爸妈妈写信告诉我的。银光长大些了,我也就去了小马镇,开启新生活,同时也收到了来自银光的信。说起信件,她的笔迹我现在还留着呢…… “那我说,银光是你不愿割舍的一部分,没错吧?”绿地继续问。不知怎么,我忽然有种想要摔杯子离开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对他的问题感到反感,又或许是想到了银光离开前的样子……总之,我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重起来,看他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单纯。 “是。”我继续配合他。 “请跟我来。”他忽然站起身来到小屋外。为了摸清他的意图,我跟了过去。奇怪的是,他哪里也没有去,只是站在小屋附近的栅栏旁,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水。绿地变成熟了,这是我再一次见到他时的第一印象。我想知道过去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让他面对亲人的离去而处变不惊,眼中依旧平静如水。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便站在他的身旁,像学生期待老师答疑解惑那样等待他开口。 “看到这水,你想起了什么?”绿地回头问我。我一时语塞,想要揣摩他的意图。但要说这水,平静,波澜不惊,像音乐会开场前的沉寂,像银光脸上平静的神情……啊,思绪像喷泉一样从心底涌起,我的思绪顿时纷乱起来,再看绿地时的眼睛都是花的。等我冷静下来,他不但没有可怜我,反而露出了笑意,让我顿时又羞又气。 “你这是做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多么想忘记我十几年来习得的贵族礼仪,对着绿地怒吼一次,好好宣泄一下我压抑的情绪。他这样调戏我,我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却仍然不理解他的意图,然后,然后……然后我还被他戏耍! “抱歉,小姐,”他努力憋住笑,故作正式地清了清嗓子说,“但是我发现你的问题了。你的问题是——你心思太重了。”什么?!他是怎么揣摩到这些的?难道真的像听说的那样,会读心术的小马都有神秘的魔法? “你总是在想事情,心中的事情太多,”他接着说道,“无论喜怒哀乐,你都喜欢藏在心里。时间久了,心情也变得敏感起来。”绿地叹了口气说,“你想知道这十几年,我经历了什么吗?”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我点了点头。因为不只是我,许多小马的心头都有难言之隐。若是让他们找个机会说出来,反倒会让他们好受些。 “说一说也无妨,”绿地叹口气,“或许在你过去的印象中,我是一个隐居在森林里整日面对动物的书呆子,但是我不是。在你们离开后不久,我的研究完成,然后我遇到了我的伴侣。那是在一座咖啡厅里,不经意的一个对视,让我们结识了彼此。似乎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安排吧,我和她谈得很投机,于是慢慢熟悉起来。不用几个月,我们就成了相守彼此的伴侣。”这么一说,绿地的生活还是很美满的啊。可是,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憔悴呢? “可能你觉得,我们的生活应该是如此幸福,就像银光和她的另一半前几年那样,”绿地的眼中渐渐现出悲伤,“但是我的妻子和银光一样,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垮了她,那时我们的婚姻不过开始了四年而已。历经一年的奋斗,她日渐消瘦,但是脸上地笑容却始终常驻。临别的那个正午,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阳光射入病房,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她微笑着看着我,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她是……她是笑着离开的……” “自那以后,”绿地看着湖水上漾起的波纹说,“我就一直在独居。现在的记忆中,她的影子正在越来越少。”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那平静的下面暗流汹涌,似乎有一阵强大的力量在压制他的悲伤。我为他的镇定而感到惊讶,却也为他的痛苦而感到同情。 “那么,你又是如何走出悲伤的呢?”不知我怎么变得这样痴傻了,现在的我仿佛根本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他记忆中那个刚出世不久的小妹妹。 “走出吗?”他看着我笑了笑,“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向时间妥协。她离开后的第一周几乎每个夜晚我都是以泪洗面。时间久一些了,思维又慢慢地回归理性。是的,我确实深爱着她,可是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的生命还要继续,我的路还有很长,我不能因为她而止步不前。若要说纪念,或许用余生思念她,就是我对她最隆重的纪念。” “你的经历和我不一样,”绿地的话刚好说进了我的心里,“银光对你来说,应该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我或许不能帮助你调解情绪,但是我想告诉你,你的路还很长。山高路遥,不要为了一时的坎坷止步不前,不要为了无谓的事情过于动容。当你到我这样的年龄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放下了,就释怀了。”第一次,只是第一次我觉得绿地像是一位智者。他站在我面前 看着不时漾起波纹的湖水,和我分享着他用时光换来的阅历。他的话让我想起另一句话:这世间最难忘怀的便是情。绿地已经释怀了,而我,却仍然在情中徘徊。 “那我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我困惑地看着绿地。 “你不需要去改变什么,”蓝色独角兽像古时的四叶贤者那样对我说,“你只需要记住,山高路遥。和往常一样地热爱生命,热爱生活,让脸上多挂些笑容,忘掉那些悲伤与不快,我想你会改善很多。慢慢地你发现,朋友并不能伴你终生,他们只能是你生命旅途中的过客。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学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好吧,我不得不说,我没有听懂他的话。也或许……懂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如他所说的,我的心思很重,或许……我应该去问问公主。虽然绿地也给了我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或许我还需要更多小马的帮助。 “谢谢你。”离开这让我怀念的小木屋前,我轻声对绿地说。 “不必谢我,公主殿下,”他忽然又换了种腔调说,“如果我的话能帮助你排解忧愁,那就足够了。”但他后面用的是“你”而不是“您”——也就是说,他在故意让我找那种优越感。正在我准备生闷气的时候,他忽然用一只蹄子按住我的背,开始像爱抚小马驹那样用另一只蹄子搓揉我的鬃毛——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那一瞬间仿佛我还是他的小妹妹,他是我一直念想的大表哥。我们都是曾经被情感挫伤的小马,我们都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光。当命运和我们开起玩笑,让我们痛不欲生时,彼此的相遇便是一剂良药。而且,因为我和他并不能经常见面,所以这样的相遇,我只能珍惜它,感谢它。 那个晚上,我终于露出半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觉,我特意去了银光的房间过夜。虽然有道不尽的伤痛,但爸爸妈妈还是抑制住了强烈的悲伤。他们选择将银光所有的物品留下,而不是将它们全部扔掉或者烧掉。在她的房间里,我并不觉得十分悲伤,反而觉得自己释怀了,开朗了。我的思绪像丝线一样,将记忆的遗珠一颗颗串起。大概银光出生一周后,妈妈带着她回到家中休养。第二天早上,趁着爸爸妈妈还在熟睡,管家在为一家的早餐忙碌,我悄悄推开房门,看到床上被裹在襁褓里的小银光。一小撮粉色的鬃毛,雪白的魔法,似乎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冥冥中许给我们的小天使。为了不惊醒她,也为了不被大家注意到,我又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这样,大概几个月左右,直到她早上可以睁开眼睛迎接我。这些日子里,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每想起,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偷笑。 七八岁的年纪,我对她的印象就开始不再那么深刻。更多的记忆停留在万马奔腾庆典上,跟在爸爸或者妈妈的身边接受公主的觐见。鉴于父母都是出名的音乐家,所以每次我们来到庆典,公主都会向我们问好两次。银光年纪小,和妈妈在前面,我和爸爸就在后面。当庆典正式开始时,伊索管家又会悄悄把我带走,带到乔那里享用甜甜圈,银光则跟在父母身旁,与三教九流的小马见面,听他们的谈话,也许……还会回答一些问题?总之,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每次阖家出席时,所有的爵士和小姐们都会惊讶于我们的不同:大小姐略带羞涩但文雅有礼,二小姐相对要热情开朗一些。可正是因为我们的不同,才让星光家族有了不一样的明天。我不希望家中的小马千篇一律,就像祖训中写的,我们将永远是不凡的那颗星。 当我来到小马镇开始新生活,我和她的关系终于开始生疏了。银光放假回家,我们之间的话题大多是自己的生活经历而不是有什么想要一起做的活动。我喜欢安静,而银光若不是沉浸在音乐中,她一定会想找姐姐(没错就是我而不是管家或是爸爸妈妈)一起做点什么。我记得阿杰的话,姐妹之间的情感,就像是苹果派,酥皮和馅料缺一不可。只是曾经甜如心脾的味道,如今慢慢在变得寡淡。少年时的我们,因为各自的事业,交集几乎是两条平行线。她在学校住宿,而我在小马镇,彼此间没有交集。太久没有见面,即使是曾经最亲密的姐妹,相遇时的笑容也会渐渐冷淡。每次见到银光我都心怀愧疚,因为我远在小马镇不能和她相见,但她每次都原谅我。“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为什么要急着见面呢?”这是她的原话。是啊,当我们到达了各自梦想的彼端再相见,一切不就都圆满了?我一直将她这句话记挂在心中,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结果,那一天真的来了——当银光接下父母的接力棒,我已然成为风度翩翩的天角兽。她成功的那天,我就在现场见证她的辉煌。 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然后就是报纸上铺天盖地关于银光过世的内容。按照我们的要求,银光过世的内容只刊登在一份报纸上,我们不想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到现在,只有贵族小马圈子内的小马还记挂着这件事。我们不希望她这么快就被时间淡忘,但我们希望长久流传的是她舞台上的每一刻而不是其他的消息。 “这些……已经足够了吧?”我换个方向坐在床上,然后仰面倒下。这床还是那样的舒适,虽然冷清了些,寂寞了些。不会再有小马缠着我说心里话,也不会有小马在日上杆头的时候忽然掀开被子叫我起床……这些熟悉的场景,终于和我说了再见。 不过如绿地说的那样,山高路遥。生命不会因熟识的小马的离开而结束,生活也不会因为踏入不熟悉的圈子中而画上休止符。所以,我还要重新找回往日对生活的热情啊。 “睡吧,睡吧。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翻到这里,暮暮忽然读到银星留下的一句批注。看来她不只是写,写完也会回味这些往日的记忆。如果真像她这么说的话,那银星是不是也为了让她见到一个更好的自己,然后选择离开的呢? “但愿吧,”暮暮放下书,转身去厨房准备餐点,银星的字迹让她找回了些对生活的热情,“若是她讨厌我,我也愿意陪在她的身旁。她就是我的余生的动力。” 第66章 为马师表 秋天,冬天,又一年过去,小闪又长了一岁,我也又过了一年。可能是因为魔力的缘故,我并没有感觉时间在我身上留下什么印记。倒是小闪长大了不少。清早起来,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姑姑,姑姑”地叫醒我,然后我开始做早餐,换斯派克陪她。两顿饭之间的时间,她或是看书,或是和小龙下棋,再或者缠着我和暮暮讲故事,一天的生活大抵如此。虽然不至于无聊,但千篇一律的生活似乎也无趣了些。 当我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时,塞拉斯蒂娅公主忽然给了我一封信。十几年过去,公主再一次给了我来信。出师后,我和公主的联系就少了许多。不知道这一次,她会有什么事和我说呢?当着大家的面,我拆开了信件: 亲爱的银星: 但愿你已经走出了感情上的阴霾。 你或许会想,失去很多之后,心已经开始慢慢变得空洞了,但不是这样的。成为天角兽,磨练心性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一颗坚强的心,怎么能去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怎么能成为一国之主呢?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好了,让我们谈一谈其他的事情。出师许久,我觉得你也有能力成为一位合格的导师。你温和谦逊的品格,正是成为一名导师不可或缺的。如果你愿意,看到这封信以后,就来皇宫吧,具体的事情我们再面议。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 “哇哦,所以……塞拉斯蒂娅公主想要把你也培养成一个导师?”斯派克看着信说,“然后让你也给其他小马传授魔法知识,教会他们友谊心得,再培养出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天角兽,周而复始?”我感觉……他形容的好像有点太严重了,天角兽岂是能随便当的。 “那怎么可能,”我笑着对他说,“我哪里有老师那样赐予其他小马翅膀的能力。” “所以,你要离开我们一段时间?”暮暮用翅膀抱着闪翼问。 “是的,”我略带遗憾地说,“很抱歉,各位。闪翼要先拜托你们照顾了。”岂止是遗憾,我这是愧对银光对我的期望。若是她知道我又把闪翼托付给其他小马抚养,她会怎么想?肯定是失望,说不尽的失望,但碍于我是她的姐姐,她又不会直截了当地把这样的情感表达出来…… 我来到小独角兽面前,她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地看着我。“小闪乖,姑姑要出门一段时间,记得要听暮光阿姨和斯派克的话哦。”纯真的小马驹不会看到,我深情背后的伤感。如我所想,她用力点点头,然后倚靠暮暮靠得更近了。 “你只管去吧,银星,”暮暮说,“还有我们呢。”我谢过他们,带上行囊,抓起一些羊皮纸,急匆匆跑出图书馆,然后鼓动翅膀朝中心城飞去。或许,老师知道我会来,已经在等着我了。 “好久不见了,我的银星,”确实,刚刚飞到皇宫门口,公主已经亲自出来迎接我,“看样子你伤的很深,甚至去年剩下的的庆典都没有出席。”是啊,您说的没错。即使有了绿地的安抚,我也没能鼓起勇气重新去社交,至今我仍然无法摆脱社交时的恐惧感。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就像谁曾经说的,时间是疗愈心伤最好的一剂药。 “不过,看看现在的你,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看着我脸上重新展露的微笑,塞拉斯蒂娅很高兴,“很高兴你带着良好的心态来接受这个成为导师的考验。”等等,考验?我不是已经出师了吗,难道还有额外的考验? “这里不太方便,”我刚要开口,老师示意我不要说话,“到我的卧室来谈。”我看懂了她的意思,连忙点点头,然后尾随公主前往她的寝宫,一路上再无交谈。 和聊天闲谈时一样,一壶茶两块蛋糕摆在床头柜上(也不知道厨师是怎么照顾老师这个特别的习惯的),但我只是喝点茶,仍然不肯动蛋糕一下——初入皇家独角兽学院学习时,一次路过后厨,我看到了公主贪婪地吃着蛋糕的场景——所以还是不要去碰的好,无论它看上去多么有诱惑力,无论它闻上去多么让你着迷。 “就像你知道的,”塞拉斯蒂娅喝口茶说,“每年秋天独角兽学院都会有大型的招生考试,通过考试的小马才能入学。若是遇到天赋异禀的独角兽,我会专门为他/她进行指导,就像你和暮暮。”不管公主怎么说,我都不承认我是匹天赋异禀的小马。如果说暮暮的特点在于魔力强大,那我的特点,应该就是擅长的魔法比较特别吧? “不过这一次不同,”公主放下茶杯说,“学院里绝大多数小马都是中心城城区的独角兽,但我相信能力出众的小马并不只在中心城城区内。所以,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在中心城的郊区和其他地方一同寻找天赋异禀的独角兽。也许他们不会成为你和暮暮,但是他们至少可以成为我身边的大法师。”依照老师的意思,大法师的角色就像很久以前四叶贤者和白胡子星璇那样,有强大的魔力,有渊博的学识,可以更好地帮助公主治国理政。而我要做的,就是帮助老师寻找具备这样潜力的小马并将他们培养成大法师。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对这项新任务(挑战?身份?还是什么?)有些心动了。 “别急,”公主不紧不慢地说,“至少让我先享用完这份下午茶。” 我以为,老师说的出发是我们直接飞出去去郊区。不过没想到的是,老师居然执意拉着我步行。虽然不太理解,但我还是要照做。谁知道公主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呢?毕竟以前庆典的时候,老师说被搅得一团糟的庆典——几乎所有小马都在“奔腾”的庆典——才是最好的庆典。我想这一次也应该会有吧。比如说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关注一下某匹小马。 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当我和公主毫无遮掩地走在街道上,所有的小马都会将目光投向我们。除了不适应,便是被一大群小马围着不便行事的烦恼。走过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我们马上就把披风披上,掩马耳目。大概一小时后,我们抵达中心城的郊外,这里除了茂密的森林,便只有附近的一户村落。其实每次到林子里都能路过这地方,不过我从来没进去过。公主伸出翅膀向我示意,示意我们先从这里开始寻找。 “那……您打算选多少小马?”我看着公主的侧脸问。我是个没有经验的导师,如果一次带太多小马,恐怕会适得其反,毕竟他们如果向我这样,可能最后的成就会比我还要高,让我这么一个没经验的导师来带他们,未免有点屈才了…… “不多,就三匹,”公主说,“但我希望是三匹在魔法上各有独到见解的小马。你知道的,魔法是殊途同归的,这就是我们的评判标准。”有老师帮忙,我就可以心安了。 刚进入村口没多远,我看到泥土地上有一些被刻画过的痕迹。仔细一看,这些是某匹小马驹的画作。比较简单的小马的样子,好像还是匹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将一块小石头成功漂浮在空中。画虽然简单,却猜不透画作要表达的含义。是为了说明什么,研究什么,还是单纯为了好玩?我觉得好玩不太可能,因为小马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可以画出无数稀奇古怪得比这副画还要稀奇古怪的东西,没必要费力气这么画。 “喂,轻羽(Lightfeather)!你倒是说说,你这画的是什么意思啊?”说话的是匹小雄驹,他远远地看着地上那些奇怪的图案,质问画作的作者——一匹粉色鬃毛的小雌驹,“每次玩你画我猜你都画这么难猜的东西,不和你玩了!”雄驹有些嫌弃地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图案说罢,转身回家了。名叫轻羽的小雌驹则走到画前,深深思索着什么,一边还自言自语: “明明就只是最简单的画,他却猜不出来,”她有些遗憾地说,“这不过就是一直正在练习浮空术的小马。有什么难的?”哈哈,原来是这样。不过说实话,如果她不这么说,我也猜不到她到底画的什么意思。一匹小马飘起石头可能的情形太多了。可以是一匹小马在野外考古,捡起一块石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可能是一匹小马为了保卫家园,飘起一块石头舍身抵抗;还有可能,是一匹小马飘起揉皱的纸团,准备丢进垃圾桶……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站在一旁的我悄悄问老师。 “不要急,再看看。”按老师说的,我们继续站在那里悄悄看她的一举一动。确实,这个没有提示太难猜了,于是轻羽点亮她的角,在她画画的范围内设下一个圈,然后将魔法覆盖到整个圈内。大概十几秒之后,地上的痕迹便全然不见。整个过程我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但塞拉斯蒂娅公主好像很兴奋,她一直在用翅尖拍我的背。 “您这是怎么了,公主?”我疑惑地看着老师,不理解刚才动作的含义。 “主攻古代魔法的你应该知道,以前小马们教书的时候,可是没有黑板擦的,”老师提醒我,“为了擦掉留在地面上的污渍,白胡子星璇和其他大法师一起发明了一种魔法,这也是一直沿用至今的魔法之一。”老师的话音一落,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好吧,可能是我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我不觉得这个魔法有多高深。 “这是黑板擦魔法,”我说,“不过,您为什么对这个魔法感到如此兴奋?” “因为不是所有小马都可以把这个魔法运用自如,”老师说,“你可能知道入学考试考的是穿透魔法,但你不知道这个魔法在相关书籍中的标注等级是三级。虽然能够进入魔法学院的小马都是同龄独角兽中的佼佼者,但能将三级魔法运用自如的小马还是少之又少。”被定级为三级说明这个魔法难度不小,所以公主想说的是……这匹小马很有魔法天赋? “您的意思是,她很有魔法天赋?”尽管听上去很傻,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是的,这也是我如此兴奋的原因,”公主说,“看上去她年龄还不大。这样年纪的小马就有能够修习黑板擦魔法的天赋,实在不简单。”虽然公主很欣赏她,可村子里的其他小马并不怎么喜欢她。轻羽仍然在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画一幅新的画。 “过去看看。”公主一边怂恿我一边推我过去。一直来到轻羽的身后,小独角兽甚至都没有察觉。直到她画完整幅画,才发现身后站着两匹马。 “你好,小家伙,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了缓和气氛,我先开口问道。历来这样的时候,我都是红着脸站在一旁,等着和我同行的小马开口。 “轻羽,”她的声音很清脆,“你们是谁?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外地来专程看我画画的吗?”她的问题让我觉得很尴尬。按照公主的设想,我们会循序渐进地用其他方面的问题引出魔法的问题,进而得到轻羽的见解,然后再决定她会不会成为我的学生。但是她这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着实让我意想不到。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塞拉斯蒂娅的救场让我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下轮到轻羽好奇了,“是与不是是两个绝对的对立面,要么是要么不是,为什么要是既是是又是不是呢?” ““如你所见,我们来到这里找你,但不是为了看你画画,这可以说是不是;但是来到这里,我们看到了你在画画,而你也问了我们是不是专程来看你画画,这说明你认为我们是来看你画画的,所以说是是。””这样的逻辑若是稍有走神就会被绕进去,不知道如何是好。轻羽沉默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同意了老师的观点。 “好吧,”她说,“如果不是为了看我画画,那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们希望你把刚才擦去画作的魔法重新展示一遍。”公主向她说明来意。 “现在吗?不行,”这匹小马驹要求还不少,不过如果她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可能就看不到她这样的天赋了,“你们先猜猜我的画是什么意思再擦,画一幅画是要很长时间的。”确实,来的时候还好,现在饥饿感已经弥漫全身。 “好,我们答应你。”公主点点头,然后我们把目光转向那幅画。这幅画也很简单,大体上只能看到一匹飘着木棍(或者笔?)的小马。看上去很简单的画却是最难猜的,因为它可以有很多种联想,就比如……刚才轻羽擦掉那一幅。 “那么请你们说说,这幅画的内容是什么?”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不客气。既然这么问,那问题的答案她当然也最清楚。不过,如果我们想要清楚,就要想办法摸透画作的内容。 “这是你在画画。”这是我脱口而出的答案。为什么这么说?我是用联想的方式来猜的,首先是一匹小马,这是她画里肯定要有的;其次,那匹小马飘着木棍一样的东西,如果说那是教鞭,太短,而且没有什么依据,所以只能是木棍。最后也是最好猜的地方——既然她都这么画了,那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猜她自己呢?哈哈~ “你……”轻羽呆呆地看着我,很明显我猜对了。她还来不及回过神,我已经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好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旁边这位对你刚才使用的魔法很感兴趣,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是怎样学会它的?”按照老师的说法,轻羽能学会这种魔法很难得,那我就来问问她是如何学会的,这样也便于了解她的学习能力。毕竟,她以后会是我的学生嘛,老师只能帮助我,却不能取代我。 “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她用纯真的眼神看着我,“那本书在家里,你们到我家来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我点点头,尾随,呃不,跟随她来到村庄里比较偏的一幢小屋。轻羽眨眨眼睛,告诉我们这就是她的家。虽说这位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倒也能理解。一匹没有谁愿意理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的小马,被其他小马排斥也正常。 粉色鬃毛的小马驹敲敲门。“妈妈,有客人来了!”不到一分钟的间隔,一匹紫色鬃毛的雌驹走出来,看到身披斗篷的我们。“羽,跟你说过了,不要带陌生小马回家!你现在天天在村口画画,大家都知道住在村子边的一个大户里有匹整天画画的奇怪小马了!”呃,这还真让我出乎意料。本来是想借书看,结果居然遇上妈妈训斥孩子? “但是,他们只是来借书的啊……”小独角兽脸上写满委屈。 “借书?”雌驹又看了我们一眼,语气缓和了些,“那让他们先进来吧。” “你们要借什么书?”雌驹带我们来到餐桌前坐下。这既是餐桌,也是家中商议事情的地方。轻羽没有理会她的母亲,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去拿书。借着她翻找的间隙,我们有机会可以向她的妈妈了解些情况。 “你的孩子似乎对魔法很感兴趣,”我先开口道,“她在我们面前展示了一种一直很少见的魔法。”我努力表现出公主那样的语气,可我也只是个新手“妈妈”,而且这样的说话方式把我的嗓音变得很奇怪,有点像……像小马驹夺权篡位还大声说着“我是公主”的感觉。 “魔法?!”她的妈妈倒是满脸惊讶,“我可没看出来。八九岁的年龄了,村子里很多小马都去外面学习,只有她成天在村口画些奇怪的画,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此行不仅收获了一匹有天赋的小马驹,还顺便收到了她妈妈的一肚子牢骚。 “找到了!”轻羽飘着书高高兴兴地跑出来,“就是这本!”拿来浏览一遍,原来这是本记载古代实用魔法的书,我的《古代魔法纲要》里包含它的全部内容。只不过我学习的并不是这些相对简单的魔法,而是那种涉及空间传送和空间领域的魔法。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很惊讶,确定书的内容后,她朝我使个眼色,授意我将她拿下。 “请问,这本就是你们要借的书吗?”小独角兽的母亲问。 “是的,”我点点头说,“不过,我们还要把你的女儿也借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费解地问。不需要解释,当我用魔法摘下我和老师身上的披风展开压抑许久的翅膀时,她们的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阿杰家产的大苹果。没办法,是时候告诉她我们的身份和此行的真实目的了。 “公,公主殿下……”雌驹吃惊地看着我们,愣了几秒然后连忙和轻羽一起鞠躬。 “抱歉向你们隐瞒了身份,”我说,“你的孩子在魔法学习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因此我们希望能将她带到皇家魔法学院去学习。”似乎不住在中心城的小马(严格来说的城区的小马,因为城区的房子地价很贵,而一般来这里打工的小马只能挤在公寓里)对“皇家”这个词十分向往,可能是因为他们平时并不能看到皇室成员,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其实,皇家的一建筑设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皇家魔法学院,它只不过是由塞拉斯蒂娅公主创办,所以被扣上了“皇家”的帽子。不过,它的实力确实是全小马国的魔法学院中的翘楚,因为——中心城曾经是独角兽王国的都城,这里的小马个个精通魔法,他们的后裔亦是如此。 “所以,轻羽,你愿意跟我们去吗?”一旁的塞拉斯蒂娅公主问小独角兽。轻羽的眸子顿时迸射出某种光芒,仿佛找到了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她用力点点头。 “我愿意!”这是普通小马永远也得不到的机会。除非迫不得已,不然谁会愿意放弃呢? “可是……”轻羽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们,“可是中心城城区的生活费用很高。而且我们家的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我担心……” “这个问题您不用担心,”我向她解释,“我们会为她安排住的地方,而且每个月还会有补助,足够她每个月的生活。”这样的待遇说起来也不奇怪,我和暮暮还是公主学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待遇。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小马都有这样的待遇,只有得到老师青睐的小马(比如我和暮暮)才会有。按照老师的想法,我会带两三匹小马,像老师带我们那样让他们出师。只是目标不是友谊魔法,而是成为大法师(友谊魔法也不会落下的)。 “那就放心了,”她说,一边说还一边不舍地看着轻羽。 “好耶!”轻羽高兴地跳起来叫道。收获这样一个学生,发自内心地说,我也很高兴。她和小闪年纪差不多大,如果她们能见面,或许会是很好的玩伴呢。待妈妈和轻羽交代好需要注意的事情,我们便带着她离开村子——当然,还是以进来时的方式。我们可不想这样的秘密行动最后闹得沸沸扬扬。 “那么,我们就这样回皇宫吗?”轻羽好奇地问我们。 “当然……不会,”我朝她卖个关子,“还会有两个小伙伴会和你一起回去。而现在,我们就要带你去找他们。”我们的原定计划就是这样,一次把三只小马驹都带回去。所以要说幸运,轻羽才是最幸运的,她可以一路跟着我们玩个够~ 现在,我们已经坐在前往马哈顿的火车上。老师变出她在皇宫常用的茶具和茶叶,在火车上为我们每匹马沏上一杯;轻羽趴在窗边,看着火车经过的窗外风景;至于我,我开始翻阅轻羽的那本书,重新温习一下我曾经联系过的魔法。哈哈,要不是老师慧眼识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会是一匹在古代魔法上很有天赋的小马。 “轻羽,你听说过马哈顿吗?”放下书,喝口茶,我问小独角兽。我本身并不是匹喜欢开口的小马,可是为了我的学生们,我要努力变得话多一点,再多一点…… “马哈顿?是那个和中心城一样繁华的城市吗?”她用好奇的看着我。 “是的,”塞拉斯蒂娅公主替我回答,“它繁华得令你惊讶。”我觉得,老师的这句概括十分贴切。虽然我在中心城长大,曾经我也很高兴我的家乡可以这样美好,直到我跟着爸爸妈妈去了马哈顿。其实,马哈顿的名流也不在少数,甚至可以和中心城分庭抗礼。不过论身份,还是中心城的名流尊贵一些,因为中心城名流中的相当一部分还有贵族头衔。贵族的头衔可不是平白无故册封的,它们是贵族们的先祖通过功勋获得的,每一个贵族头衔的身后,都曾经站着一位小马国的英雄。 咳,话说回来,马哈顿的繁华主要是时尚,潮流。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大胆前卫的服装设计风格,看到城市未来发展的方向,甚至是小马生活方面的革新。这里的小马很多都有开放的思维,愿意去接受新事物,所以我也就明白为什么瑞瑞把时装店开到这里后生意红火了。 到达马哈顿,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而我们中午一直空着的肚子也用行动回应我们——它奏起“美妙”的《饥饿进行曲》,告诉我们现在是晚餐时间。我和塞拉斯蒂娅公主还好,不过我没想到轻羽也和我们一道挺了这么久。听爸爸说,以前想要当法师的小马要承受忍饥挨饿的磨练才能掌握强大的魔法,随着时代的改变,这样的要求已经被淘汰,不过看得出来,轻羽确实有能力成为大法师——至少和我们同道时,她一句“饿”也没有说。 这趟旅程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订的,吃什么自然也由老师来定。走进一家中档餐厅,老师带领我们坐在能做四匹马的桌前,简单翻了翻菜单,随手点几个菜,不一会儿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盘子,还有蛋糕,茶和水果。惊讶于样式之多的同时,我也惊讶地发现公主的食量确实不小。至少,当我和轻羽已经有饱腹感时,她仍然面不改色地吃着蛋糕。至于茶,自然是要放在最后喝的。华灯初上,餐厅外也开始热闹起来。有小马曾经说,来到马哈顿,最不可错过的就是这里的夜晚。马哈顿的夜大胆,豪放,总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不过对于没有夜生活的我们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喝茶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接着寻找下一匹小马?”安抚轻羽睡下,我喝着茶问老师。 “当然,”公主看着熟睡的小独角兽说,“我们要在旅途中把他们培养成亲密的伙伴,这样回去以后,他们可以同心协力地学习和生活,让未来变得更好。”不得不说,老师在教导小马这方面的经验远胜过我。我对此十分庆幸,却也十分不安。我担心,我没法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很好地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传授出去。 “你好像在担心自己不能很好地指导他们。”公主把头转向我。 “嗯……是的。”我放下茶杯。在老师面前,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你又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可不可以呢?”公主反问,“他们还小,你要做的就是教会他们最基础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你需要做的也会越来越少。”虽然是真挚的教导,可我似乎从中听出了些许恶趣味。比如后来公主很少和我联系,这算不算呢? “睡吧,银星,”公主慢慢躺在床上说,“明天又是奔波的一天。”想想时间可能已经不早,我也不再说什么,下床刷牙洗脸,收好茶杯,熄灯睡觉。 “银星,银星,起床了!”等我不情愿地从被窝爬出来,塞拉斯蒂娅和轻羽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好尴尬啊……我像忽然恢复神智一样坐起身,连忙下床准备出门。“今天我们要去哪里?”我学着暮暮的样子勉力挤出一个笑容。 “城市里没有什么修习魔法的地方,”公主说,老师似乎对这里不太满意,“许多小马觉得只要学会浮空术就足够应付生活。想要找到合适的小马,我们可能要去郊区。”不得不说,老师好像很会选我在。马哈顿郊区是公园的汇集地,那里少有小马,却有相当数量的公园。春天和夏天,这里草色翠绿,树影婆娑,是野餐休憩的好去处。附近像中心城但比中心城布局要分散些的公寓里的小马常常在周末全家出游,通过野餐来增进感情。爸爸妈妈没有在这里置办房子,不过来这里旅游也走够了。 为了“蹲守”,我们准备了野餐垫,蛋糕,水果,点心,饼干,茶还有面包,俨然一副来野餐的样子。野餐不能穿斗篷,于是我们不得不想办法遮掩自己的翅膀,比如……在腹部系上一块布料把后背遮住,其他照常。为了掩人耳目,公主戴上花哨的太阳帽和墨镜,我则是把长长的鬃毛梳起来捆成辫子,还特意叮嘱轻羽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似乎是特地选定日子而来,还真有一户小马和我们一起来到草坪上野餐。这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妇,一匹和轻羽差不多大的小雄驹,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妹妹。可能是因为离家比较近吧,他们的野餐方式别开生面:一大壶茶,几个茶杯,一盘饼干,还有……四本书?!在公主和轻羽狼吞虎咽(甚至还为一块蛋糕差点吵起来)的时候,我悄悄在旁边观察。他们的杯子里斟满茶,如果谁看书渴了,就飘起茶杯喝一点;如果饿了,就放下书(书里有书签)吃块饼干接着看。而且,四匹小马,看书的神态也各不相同。父亲气定神闲,一只蹄子握住茶杯,另一只扶住用魔法飘起的书,也不知是什么书让他看得这样津津有味;母亲目不转睛,她翻页的间隔很长,似乎在模仿书中的内容,我感觉那可能是一本关于厨艺或者是纺织的书;小妹妹的蹄子下按着一本带插图的童话书,她似乎很喜欢这本书,以至于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要说最特别的,还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说的这匹值得留意的小马。他戴着一副圆片眼镜,脖子上系着一条蓝丝带,茶也不喝,饼干也不动。而他看着的是什么?《古代魔法原理》!那本被认为是古文献中极艰深晦涩的书目之一!我惊讶于他阅读能力的同时,也为他的天赋暗暗赞叹。这样的独角兽,最差(就是什么高级魔法也不会)也可以当一个图书馆讲解员,而上限可以是几乎和白胡子星璇比肩的大法师。我很中意他的专注,打算把这些告诉公主。 “想办法和他交谈几句。”公主一边和我打手势,她正在不顾形象地和一匹小马驹抢蛋糕吃。我们之间大概相隔十几米,但我觉得这一家小马已经注意到我们不顾形象的行为(呃……)了。我按兵不动,继续关注那匹戴眼镜的小马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家的主人似乎发现了我,他们对着雄驹交代几句话,然后那小马驹就朝着我走了过来。为了避免尴尬,我也上去主动迎合他。 “打扰了,小姐,”雄驹的父亲说,“很抱歉打扰你们的野餐。不过你似乎很欣赏犬子。”哇哦,一开口就是一口彬彬有礼的贵族腔调。从小出生在贵族家庭,又当公主当了这么久,我对那种咄咄逼人的皇家腔调和贵族腔调仍然一窍不通。他这一说让我一时间好不羞涩。 “我……我只是好奇他在看什么书,”我努力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你知道的,带着书来野餐而且是全家都在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对方若有所思,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哪里是什么有道理啊,我只是慌得在说胡话! “野餐时看书我我们家特有的习惯,”这位父亲向我介绍,“因为公园就在家附近,所以我们野餐都是先看书,如果有谁饿了,就直接回去拿野餐篮出来。”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匹小雄驹,“他叫风语(Windwhisper),我的儿子。如你所见,他在家时也是这样。不是我们刻意要求,而是他似乎就是对魔法感兴趣。甚至,他还会给我们展示魔法书中的一些魔法。”等等,我听到了什么?展示?这不过是一匹八九岁的小马驹啊,居然可以模仿古书中那些艰深晦涩的魔法?!为了让他证明他不是在说胡话,我要求证一下。 “请问,可以让他现在展示一下吗?”我问。 “如你所愿。”父亲招呼风语道,“风语,麻烦来一下。” “爸爸,什么事?”小独角兽用魔法飘着书走过来问。 “有小马想看你展示魔法。”父亲对他说。风语转头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这个要求仍然抱有猜忌。对于一匹素不相识的小马来说,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奇怪。 “请问,您希望。能看到什么样的魔法?”他用蹄子推了推眼镜问。 “嗯……具象术怎么样?”我将一个苹果飘到他面前。具象术,顾名思义,将面前的事物变成你心中所想的事物。比如说我把苹果变成橙子,那么我只要把角对准苹果,心里想着橙子,射出光束击中苹果,它就会变成橙子。面对苹果,小独角兽不假思索地射出光束,红彤彤的苹果立刻就成了橙子。不过,这个魔法还有没有完成,还要看我的检验。我飘起橙子,直接咬上一口。“别!橙子还没——”话音未落,一口带着橙子皮的橙子肉已经进了肚。 “苹果的味道和质感。”我最后对他说。很显然,他对这个魔法还没有掌握到精髓。这个魔法表面上把苹果变成橙子,但里面的果肉还没有变。我“不留情面”的评论似乎伤到了他,也让他的父亲十分尴尬。可是,我必须这么做。对于想要成为法师的小马来说,严谨是必须具备的能力,每一个魔法都必须到位,不行就是不行。那个苹果变成橙子的魔法暮暮用了三天学习,而风语,大概只要再练习一周左右就可以熟练掌握。 “请不要灰心丧气,”我安慰风语,一边说一边用翅膀安慰他,“你的天赋我能看到。而且你似乎很擅长魔法理论。不过,魔法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中心城学习。在那里,你会遇到能够和你一同成长的伙伴。在学习知识的同时,也收获一份弥足珍贵的友谊。”小雄驹心动了,不过他的父亲似乎对我不太满意。 “请等一下,这位小姐,”他拦着我说,“请问我如何能够知道,我的孩子确实是去跟你学习魔法而不是被你拐走?”虽然在中心城拐卖小马驹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但短短的几句交谈显然并不能让他相信我。和轻羽不同,风语的家境很殷实,而且他还小,魔法并不是他的唯一出路。所以他怀疑我,我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唉,又要再一次展示身份了。我用魔法飘起身上的绸布,然后解下绑辫子的橡皮筋,露出我的翅膀本来的面貌,再满怀自信地张开翅膀。和我料想的如出一辙,他们呆呆地注视我几秒,然后俯下身向我鞠躬。见伪装已经暴露,塞拉斯蒂娅也不再隐瞒,她摘下太阳镜和帽子,和我一样露出翅膀。 “真是抱歉,公主殿下,”风语的父亲向我道歉,“我居然没有认出是您和塞拉斯蒂娅公主,而且还怀疑您,真是失礼,请您原谅。” “不不不,不必这样,”我连忙让他们起身,“既然您能同意,我觉得就已经足够。” “谢谢殿下,”他站起来向我致谢,然后转向风语,“你要认真,孩子。跟着公主们,你可以学到很多。”他似乎还想说更多,但是欲言又止。父爱总是这么深沉,他们的话很少,但是每一句都很有份量。即使,是在表达思念的时候……风语的母亲和妹妹也在场。不过她们的心情要比父亲更激动。剩下的时间,公主来到风语一家的野餐垫上和他们交谈,我则带着轻羽和风语两匹小马,让他们互相认识。轻羽对新来的伙伴很热情,不过风语相对来说就要木讷一些。他很像我,不太爱说话,终日热衷看书和钻研魔法。在我的构想中,这三匹小马应该是各有优缺点的:风语擅长理论而不擅长实践,轻羽二者兼具但不擅长和其他小马交往(嘿,好像小时候的我)。那么我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匹擅长使用魔法但是理论上有所欠缺的小马。嗯……不知道那匹小马会在哪个地方等着我们。野餐结束,我们也将继续踏上旅程。 令我惊喜的是,轻羽和风语开始慢慢熟悉彼此。刚刚野餐的时候还很少交谈,甚至刻意保持距离,但是很快,他们就开始有说有笑地在一起。对我来说,友谊可真是奇妙,上一分钟还素不相识的两匹小马,下一分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现在,两个小家伙正捧着《古代魔法原理》一起阅读里面的内容。彼此间虽然交谈,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让他们可以以如此完美的同步速率完成一页甚至一个篇章的阅读。倒是我和老师,在他们的身旁开起了小茶会,丝毫没有顾及他们。 “那么,最后一站我们要去哪里?”提出这个问题后,老师第一次在旅途中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其实,这最后一站应该由你来决定。”确实,公主只是帮助我,我才是这些小马驹的老师。物色有天赋的小马并把他们带回中心城,这些事情本应该是由我自己去做的。所以公主才会让我来选择。可是在中心城以外的地方,独角兽所占的比例并不是很大,再要从中找到有天赋的小马,谈何容易。我低下头,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实,不一定非要去中心城以外的地方,”公主的话提醒了我,“如果可以,你甚至可以从学院的新生中寻找一位崭露头角的来作为你的最后一位私马学生。”似乎是一直在被老师的决策牵着鼻子走,我好像连自己决断的能力都没有了。看来,我这个老师还需要多一点阅历才行啊。 “那我们回去吧,”我对小马驹们说,“也许你们的最后一位伙伴就在中心城等你们呢。” 啊,中心城,又回到了我熟悉的区域。在外面寻找有魔法天赋的小马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为什么不回到中心城这座宝库里来呢?回到中心城,我先带两匹小马驹来到银光曾经的住处(现在它属于我了)安顿下来。我暂时不打算让他们一匹小马一间房子那么住,他们现在还是小马驹,而且以后会一同学习成长,他们需要的是互相熟悉彼此。我嘱咐他们放好行李,然后跟着我去外面散步。名为散步,实则是一起去寻找我的最后一个学生。 说真的,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才是最痛苦的。你觉得你有很明确的目标,你有完成任务的决心而且你也付诸行动了,但你就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大概一下午的时间,我带着他们在银光公寓周围方圆几百米的区域都走了一遍,可就是没发现心仪的小马。或者说,是像轻羽这样热衷奇怪(不常见的魔法在普通小马的眼中就被认为是奇怪的)的魔法,或是像风语那样专注魔法理论的小马——事实上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我连在看魔法书的小马都没有。这样徒劳的工作不仅让我精疲力尽,还让两匹小马驹的肚子也叫个不停。我想,这事情不如先暂时放放,过两天再继续也行。我拉着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餐厅。和其他餐厅不同的是,这家餐厅为食客提供魔术表演。不过在法师面前(当然我不是,这是我知道这些把戏怎么变出来的),这些一眼就可以被看穿。不过,魔术主要是给外地的小马和一些不会魔法的贵族看的,或许……给两匹小马驹当娱乐节目也可以。只是,今天的表演者有点奇怪——一匹小马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马国是不允许十六岁以下的小马工作的吧? “非常抱歉,小姐,”但我没想到的是,小马驹居然向我致歉,“今天师父有事来不了,请允许我代替他来表演。”哦,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表示接受,距离餐点上桌还有很长的时间,这足够他让两匹小马驹开心了。他首先拿出一朵花和一块手帕,然后将手帕盖在花上,随即点亮自己的角。经过魔法的作用,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手帕小马的东西的形状都变了——再掀开,里面就是一枚硬币。两只小马驹开心地鼓起蹄子,但是我没有。这些把戏,一下子就能拆穿,只是对方借着手帕遮掩了自己的易物术而已。当然,面对一匹小马驹,必要的时候要学会克制,克制。他又变了几个戏法,虽然足够让轻羽和风语高兴,但是我觉得这一点也没有技术含量。崔克茜的魔术尚且有点意思,但是这匹小马的和她比要差远了。至少,她不会凭空变出一大堆烟花来。 不过等等,他不就是我想要的热衷实践的小马吗?虽然这些魔法都很低级,但是热衷于使用,这些简单的魔法也能驾轻就熟,也能在生活中起到一定的作用。所以我觉得,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当餐点一样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叫住了他。“请等一下,”我说,“你介意再饭后为我们再表演一次吗?”他对我的要求感到很诧异,但小马驹还是点点头。 用餐完毕,小马驹好像已经等不及了,他急不可耐地开始向我们展示他所有的魔术。不只是我们,甚至周围的其他小马也被吸引过来。表演结束,小马们的喝彩声充满了整个餐厅。不得不说,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易物术,变形术,甚至隐形术,这些简单但是很少被小马们使用的魔法通通出现在我的面前。待周围的小马回到座位上,我特意把他拉到我的身旁。“这些魔术都是你自己学习的吗?”我问他。 “是的,”他肯定地点点头,“我参照师父给我的魔法书一点点学习,然后慢慢可以在小马们面前表演,借此赚取生活费。”我就知道,这匹小马就是属于有天赋但没有条件的小马。其实,抛开表象看本质,我的目的就是找到三匹有魔法天赋但没有家庭条件的小马,并亲自辅导他们,助他们成为未来的大法师。 “你很有天赋,”我称赞他说,“不过,将你的魔法仅仅局限于这些简单的魔法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我希望,你能够接受一些魔法理论的学习,同时掌握更多的魔法知识和高深的魔法,让你的天赋发挥更大的作用。” “真的吗,真的吗?”小独角兽先是兴奋起来,转而又陷入失落中,“可是,可是我没钱交学费……”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我已经替他想好办法了。 “没关系的,”我说,“我会带你去皇宫里,帮助你在那里学习。”我的话让小独角兽十分惊讶。他疑惑地看着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您,您是……”在他的惊讶中,我慢慢展开我的翅膀。 “银星公主?!”在他的惊讶中,我微笑着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现在该轮到我问他了。 “我叫煦风,”小独角兽回答,“您旁边这两位是……” “他们是你未来的伙伴,”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带你一起回去。” “一起来吧,煦风,”轻羽对他说,“你的魔术太精彩了,我迫不及待期待能看到更多呢。”风语也对他说了类似的话。是的,我能感觉到,他们开始慢慢有接触了。只要经过精心调教,加以耐心和时间,小马国新增加三位年轻有为的大法师指日可待。 “嗯。”煦风点点头,脱下他表演的服装坐到我的身旁。我买了单,顺便给煦风的师父留下一封信,告诉他我已经将他带走。很可惜,煦风没能经历之前那样有趣的旅游时光。不过没关系,他还小,以后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公主,我想要回家去拿一下东西,可以吗?”出了餐厅,煦风拉着我的尾巴问。 “当然可以,”我爽快地回答,“我会带他们和你一起去。” 我原以为他的家会在很远的地方,可实际上,他的家就在银光的房子所在的别墅区附近的公寓群那里。虽然名为公寓,可是因为年头比较久,这里的房子相对市中心的公寓已经算很旧了。总有小马觉得只要是中心城的小马,对待其他地方的小马就会有种高人一头的感觉,其实不是的。中心城的小马也分三六九等。 来到一幢墙皮有些褪色的公寓前,煦风敲了敲门。少顷,一匹黑色雄驹打开门。“这些是你的朋友吗,煦风?”小雄驹点点头,向他介绍另外几匹小马驹,“这些是我的新朋友。” “那您是……”黑色雄驹把目光转向我。没等煦风开口,我已经将翅膀展示在他面前。他想要鞠躬,但是被我阻止,“不必了。您就是煦风的父亲吧?”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公主殿下到来,有何贵干?”哈哈,对于没见过公主的小马来说,他们总是会问起这样的问题。不过,我是确实有事情才会来的。 “公主要带我去皇宫学习魔法,”煦风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回来拿行李的。”他的父亲惊讶地看着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我只是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先生,您没听错,我确实要带他去皇宫学习魔法,”我温和地对他说,“煦风是匹很有天赋的小马,他可以将许多小马们平时不触及的魔法运用自如。所以我希望,他能够多学习一些魔法理论方面的知识,兑现自己的天赋。”煦风的父亲也是通情达理的小马,听完我的陈述,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煦风,”他语重心长地对小雄驹说,我能看得出他渴望喷涌但一直在克制的情感,“不要辜负公主对你的期望。”他的话,差点让另外两匹小马流下眼泪。毕竟,他们和煦风相比更是离家远行,来到皇宫学习魔法。这样的祝福,他们三个都值得拥有。 煦风进了房间,我则带着两匹小马驹和煦风父亲坐在他家的圆桌旁闲谈。煦风父亲为我们斟上茶,然后慢慢说起他们家的故事。煦风的母亲曾经是魔法学院的一员,她与他相识,后来还拥有了今天的房子。只是,生下煦风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大概几个月后,她便撒手人寰。煦风的父亲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克制,他慢慢变得沉默寡言,和同龄的小马相比也要更老成几分。失去至亲的感受我已经体会过了,经他一说起,我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所以,煦风才会去餐厅打工,贴补家用…… 在大家的帮助下,煦风将行李用鞍包装好架在背上,和他的父亲告别。我们和他的父亲告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正式成为我的学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最好让他们彼此熟悉一下。而我想到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在一起生活,同吃同住,最大化地增进感情,同时也可以第一时间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回到家,趁着他们在一旁玩耍,我躲进书房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信: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感谢您一路的帮助。在您的帮助下,我顺利地找到了三匹极具魔法天赋的小马。他们或许各自有些缺点,但只要他们能够各取所长,我相信他们都可以成为年轻有为的大法师。 您的学生, 银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我拥有了怎样的身份和地位,塞拉斯蒂娅公主都是我的老师。我相信,我可爱的学生们也会有这样的一天。虽说不至于桃李满天下,但能够让魔法遍地开花,我也是十分高兴的。他们还小,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我是个新晋的老师,他们是新晋的学生。那么,不妨我们一起努力,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第67章 往日韶光 8月13日 有了几个学生以后,我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收获喜悦,反而收获了更多的烦恼。当然,这个烦恼并不来自三匹小马驹,而是来自我少得可怜的自由时间。似乎我已经习惯了陪闪翼时的自然醒,面对时隔许久重新响起我总是觉得不适应。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一直睡到中午,可是现在不行。即使不至于一周七天五天上课,我也不能放着三匹小马驹不管。他们的年纪比闪翼大不了多少,但更难管理。要是他们调皮捣蛋起来,一天下来肯定会精疲力尽,什么也不想做。不过还好,他们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至多也就是抢抢书,因为某些问题拌拌嘴,争执一番,过后就又恢复如初。 我还是不想起床。夏天的被窝谈不上什么舒适,但是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出同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呼唤着你,指引着你,像是黑夜中的烛火,为你照亮一条前进的路。那个声音对我说:“银星,你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再走过面前的这段路,你将到达那个奇幻的世界!”我回头看了看那些蛮荒的景象,是它们让我坚定了走入那良辰美景的决心。就在我即将跨入其中的那一刻—— “老师!老师!起床啦!”三匹小马驹,还是异口同声地喊出这句我现在最不想听的话。似乎,小马驹的嗓子是根本喊不坏的,可爱军团那三小只小时候可没少喊叫,不过后来她们的声音都很好听。只是,我脆弱的耳朵无法承受啊!!我怒气冲冲地坐起身,想要用魔法抓住他们中的一个拷问一番,可是他们已经先我一步跑远。照镜子一看,眼睛里还有不少血丝。我已经开始在想,要想把他们调教成我理想的样子,不知道要费多大力气。 唉,没办法。生活带给你收益的同时,也剥夺了你的懒觉。抬头看看挂钟,八点一刻,该做早饭了。以前如果我睡过头,就不会去考虑错过的那顿饭,可是现在不行。我这里还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马驹,生活不允许我这么做。拿出切好的面包,洗好菜,备好酱料,这就是简单的早餐。哦对了,还有几个水煎蛋。因为不喜欢煎蛋油腻的口感,我改成了用平底锅和水煎蛋。它保留了煎蛋的样子,还有煮鸡蛋的口感。我不会特别计较食物的味道,所以早餐的这些组成都很清淡。为了调理小马驹们可能挑剔的口味,我特意准备了酱料。 小马驹们早已乖乖坐在餐桌前等待。我不知道他们在家里吃什么,但是就像在外地求学一样,要适应的不是学校,而是你自己。对我来说,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食物我还是完全能够接受的,虽然我平时都是选择一些清淡的食物。食材端上桌,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享用。因为口味清淡,所以我可以通过早餐来了解他们的口味。不过有趣的是,每匹小马的三明治里都有酱料。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吧?我一般不会加酱料,但是斯派克会。 吃饱喝足,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不会像皇家魔法学院那样有严格的要求,一周必须上课五天,每天必须五节课,我不会那样。之前的几个月我一直在教他们魔法理论,也就是魔法的产生原理。在魔法学院,这是修学魔法理论的小马最重要的一门课程。学院按照分类,将魔法这门科目分为应用魔法,魔法理论和魔法应用三个分支。第一个分支旨在将复杂魔法简单化或是将一些古老的魔法实用化;第三个分支重点研究实用性强的魔法,比如浮空术,瞬间移动术,图书检索术(这个我就经常用)等等。另外,这个分支也负责将新魔法或是古老魔法的推广;最后就是魔法理论,被称为皇家魔法学院王牌的这个分支。它旨在研究魔法产生的原因,同时也是开发研究新魔法最重要的组成。我最开始选择的就是魔法理论,暮暮好像也是。不过,对于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要求是这三个分支的学习的内容要全部掌握。作为从老师的标准中受益的学生,我的要求也是一样的。不过,他们要学的可多着呢,不可能像在魔法学院那样学习五年就毕业。不然,我也不会足足在老师身边学习十年才有今天。我可以尽可能地为他们讲更多的知识,并将我自己所学分享给他们。 不过呢,现在是暑假。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小马驹们没有回家。虽然是暑假,不过小马驹们似乎并没有回家的意思。毕竟,想要来中心城(特指中心城城区)的小马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真正有机会的小马凤毛麟角。另外,对于小马驹来说,中心城各式各样的新鲜事物也会让他们无法抵御诱惑。 和我想象的恰恰相反,这三匹小马驹没有一匹是爱玩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不是说他们不喜欢玩耍哦,爱玩可是小马驹的天性。只不过,没有一匹小马是愿意出门玩的。难道说……我这次出门是带了三个未来的书呆子?天哪,最好别,我可不想天天和他们黏在一起——因为我就是那种,嗯,那种不太愿意出屋的小马,我不希望我的学生们以后也是这样。我可能会是个优秀的法师,但绝不是个优秀的友谊培养师。不然,老师让我教的可就是友谊魔法了。 又到了每天必备的一小时读书时间。其实,这个时间并不是我规定的,只是看到他们这样爱看书,我也就把这个不成文的规定真正变成了规定。有意思的是,他们都默许了这条规定,每到上午十点他们就会乖巧地捧起书来读。起初我怕他们会不愿意做,自己还特意拿本书做样子。不过,我想我是多虑了。前几天我还是拿着书,后面便放下书悄悄观察他们,甚至是把书扣在脸上打盹,他们都丝毫不受影响。看来,我的学生们还是很听话的嘛。我看了一眼给他们安排的时间表,发现看书时间过后他们还有事情可以做,便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逃跑时机。午餐的三明治我已经提前备好装在野餐篮子里,到时候他们自己拿就可以。今天是和朋友们聚会的日子,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一起了,我怎么能食言缺席呢? 聚会在瑞瑞在中心城置办的别墅里举行。这几年随着生意蒸蒸日上,她已经搬到中心城来居住,一年大概八个多月的时间住在这里。为了方便管理自己的店铺,她把甜贝儿安排到小马镇去,自己则留在中心城。瑞瑞虽然生在小马镇,可是她的心似乎根本不属于那种应该一辈子住在小马镇的小马。她优雅高贵,追求美丽,这与中心城的高雅气质不谋而合。她不住在这里,实在是与她的气质不符。不过,虽然她也在中心城生活,可我和她的交集并不多。一方面她整天外出(上次给我写信她这么说的),另一方面因为要抚养闪翼,我住在小马镇几乎不怎么出门,闪翼也是。有了三个可爱的学生后,我出门的次数就更少了。若不是朋友们都来,可能,可能……我就会想办法推辞掉这次聚会吧? “好久不见了,银星!”阔别许久,瑞瑞还是刚来时的样子。我还没有进门,她已经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推进屋内,“快进来吧,大家马上也会来的!”沙发旁的茶几已经摆好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而我被瑞瑞送到了最大最舒服的那个单马沙发上。 “跟我讲讲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吧,”瑞瑞飘起茶杯说,“这么久没见,你肯定也有很多故事分享吧?”虽然她这么说,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这些年大概能分成两个部分吧,前一段时间我和斯派克小闪住在一起,那时我的生活和一个家庭主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我不曾当过妈妈,也并不是很清楚闪翼究竟需要什么。这期间流云回来过几次,他没怎么变,不过他不和我们一起住,而是自己租一间房子独居。如果小闪想他她就会去那间屋子里玩。后来流云说,他回来的间隔可能要更长一些。我们无能为力,只得听从他的安排。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回来。小闪对他的感情似乎不是很深,更多的时间是黏着我;后一段时间找到了这几个有天赋的小马驹,我走出了家庭主妇的圈子,但是这样的生活似乎更忙碌了。早上起床做饭,备课,再招呼小马驹们起床。某种意义上,我觉得现在是三匹小马的妈妈。不过,我的“孩子”们变得大了一些。其实我也觉得,塞拉斯蒂娅公主就像是母亲一样,只不过她给了我很多的自由,感觉……完全不像是在学习。 “倒也没什么,”我化繁为简,“不过是照顾闪翼,做些家庭主妇的活计。”我并不打算将带学生这件事告诉她们,或许等她们大一些了,我会带他们去了解谐律精华的故事。对他们来说,打好魔法的基础更重要。 “哈哈,那你的一天肯定很忙碌吧。”瑞瑞笑着说。她笑的时候你才能发现她脸上被妆容遮挡的皱纹。平凡的小马们都会有老去的那天,而为了留住这份美,瑞瑞似乎下足了功夫,却还是抵不过那隐蔽的皱纹。现在算算,她也接近四十岁了吧,脸上有皱纹也是正常的。同龄的小马有些已经做了多年母亲,她却仍然是孑然一身,似乎并没有成家的意思。那些妈妈被生活的沧桑折磨得多了许多皱纹,但瑞瑞没有。或许,她是想永葆青春,直到她老去的那天?我很希望能看到她那样,但愿吧…… “说起我啊,”瑞瑞笑着说,笑里透着些伤感,“大概几年前从设计师的位置上退下来,我便不再钻研服装设计,只是做个品牌专卖店的小业主。”她说得倒平淡,可是到了我心里却像平地惊雷,一时间打得我不知所措。为什么?!设计可是瑞瑞的最爱啊,她真的能割舍得下这门让她拥有辉煌的技艺吗? “我就知道你会很惊讶,”瑞瑞看着我脸上浮动的情绪说,“我不得不承认,我正在慢慢变老。有一天我起床准备上妆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上多了怎么也无法处理掉的周围。你知道对雌驹来说,皱纹意味着什么吗?衰老。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永葆青春,但是我错了。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变老;我苦苦地追求盛名,鲜花和掌声,可是到头来除了已经厌倦,或者说厌烦之外,仍然不能阻止我变老。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事业交给甜贝儿搭理。她也长大了,是时候接手我的工作,让我的品牌延续下去。而我则退居幕后,成为她的坚强后盾。也正是因为这样,你今天才能看到我。”也就是说,瑞瑞只是不再设计新衣服了,她仍然在经营自己的生意。 “你呢,银星?仍然还是拿着公主每个月的津贴生活吗?”我点了点头。老师给的津贴不少,不过我并没有要那么多,足够生活就可以。而且,我也不是那种热衷各种物什藏品的小马,没必要在那上面大费钱财。 “你不是那种贪财的小马,”瑞瑞笑着说,“你是我见过的对钱财看得最淡的小马之一。” “嗯,”我点点头说,“不过谈了这么久,其他朋友呢?她们有事来不了吗?” “当然不是,”瑞瑞说,“我也希望她们能一起出现在眼前,但是那不可能啊。所以就只好一位一位地等待。”正在说话时,开门声响了起来。顺着大门的方向看去,面前是一匹粉红色的雌驹——是萍琪!不过,她没有之前那样吵吵闹闹了,只是安静地进来,安静地坐下。虽然容貌是没多大变化,可是这,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萍琪派吗? “好久不见了,各位,”萍琪这变化可着实吃我一惊,“多年不见,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嘛。”我仍然能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调皮的味道,但是那感觉是越来越少。若不是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甚至都会认为这是萍琪的替身。萍琪还是萍琪,不过打扮看上去更成熟稳重了些,鬃毛也不再是之前的形状,而是在脑后扎成一个辫子。我忽然想知道,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 “哇哦,萍琪,”瑞瑞忍不住调侃道,“你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想的,”萍琪说,“曾经我也觉得,小马镇已经是我最好的去处,我可以在那里生活一辈子,欢乐一辈子,傻笑一辈子。但是从某天起,我忽然发觉我的生活不应该止步于此。于是我离开糖块屋,到马哈顿去当糕点学徒,以求能学到更多。后来我留在马哈顿继续经营店铺,期间我也就适应了那里的习气,就是你们看到的今天的我。”原来如此,马哈顿,这个似乎和萍琪格格不入的城市,没想到居然能将萍琪同化。只是……现在的萍琪,和算是欢笑精华的持有者吗?因为我发现,她脸上天然的笑容消失了。从前萍琪板起脸的时候那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要是板起脸,那就是真的在严肃地和你讨论。 “好吧。”瑞瑞自讨没趣地说完,又不肯继续说话。刚刚还可以的氛围,一下子因为萍琪的到来僵化了许多。可是,萍琪她并没有板起脸啊。相反,我看到了她脸上出现的像小蝶那样的微笑,很简单,很质朴的微笑。这和爱大笑大闹的萍琪一比,给我的反差可着实不小。 “萍琪,你现在更喜欢微笑还是大笑?”我试探性地问粉红色小马。 “当然是微笑,”萍琪轻描淡写地说,“微笑代表你外表的和善和内心的愉悦。其他小马知道你的心情很好心中是高兴的,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就会来找你;大笑可以畅快地抒发感受,但是这也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萍琪的变化真的让我始料未及。谈话的过程中瑞瑞一直没有理会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身上那无形的架子让瑞瑞很恼火。本以为还会有什么交集,接下来却是一阵长长的沉寂。本来,我们三个的交集就很少,再经历些分别,彼此间的感情就更淡了。相比她们的无所谓,我更想知道下一个进来的是谁。是暮暮吗?还是阿杰?有没有可能是云宝呢?难道是小蝶? “吱呀——”门开了。进来的是云宝。她换了个造型,身上还穿着件酷似闪电天马训练服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只哨子。不用说,她已经成为闪电天马的教练了。她成为闪电天马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们,还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她解释说,她希望能更脚踏实地一些,而不是沉浸在过去的荣耀中。看到我们,她并没有见外,还是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坐下。“这里气氛似乎有点冷啊。”她调侃道,但是我们三个都没有接她的话。 “好吧,还真冷,”她只好自圆其说,“话说,就没有谁讲讲自己的故事?”她看着我们,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问。当然她不知道,我们三个都已经讲完了各自的故事。 “好了,知道你成为闪电天马的教官了,”瑞瑞不耐烦地看着她,“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云宝顿时就翻脸了,“这么久过去,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刻薄了!” “别这样,云宝,”我站起来劝蓝色飞马,顺便向她解释,“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分享过各自的故事了,现在就差你了。”蓝色飞马不满地回到座位上,撅着嘴扭过头去,不想看瑞瑞。 “好吧,”云宝说,“瑞瑞都说出来了,我也就不必重复了。不过,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再看瑞瑞,她肯定是不接受的。我也没办法,现在和她们也没那么亲密了,我也就没有再劝瑞瑞如果能有匹健谈的小马进来,屋子里的气氛估计就能缓和不少。 可是没有如果。无论是后面来的暮暮,阿杰,还是小蝶,没有一匹是健谈的小马。明明可以有些话题的,可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都是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仿佛周围没有其他小马。若是把东西掉到地上,也没有小马去理会。我真的不明白,明明都是要好的伙伴呢,为什么关系变得这么僵了?我悄悄向暮暮问了问小闪和斯派克的近况,得知他们没事就先行起身离开。这样压抑的地方,我不想留在这里,这纯粹是浪费时间。 为了不让负面情绪感染小马驹们,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爸爸妈妈和管家住的公寓。敲开门,家的温暖再一次将我环绕。身在中心城,这可能是最让我感到温暖的事情吧?开门的是伊索管家,他的鬃毛已经全白了,不过精气神还在。只要他在一天,就会按我是大小姐对待一天,即使老了也是如此。就像他当初他和爷爷一起在乐团一样。 “大小姐回来了。”管家的声音依旧温暖。我给他一个拥抱,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啊,不得不说,真舒服。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忘掉聚会时的不快,忘掉早起的疲倦,如果需要,就在这大床上再睡一觉,再睡一觉……可能我并不想睡着,但是经过一早上和中午的轰炸它似乎已经不堪重负。于是,我还是睡着了。我倒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多一些,虽然我曾经也拥有很多,但那些日子都被我拿来熬夜了…… 另外,睡眠也不能让我彻底心爱安。在我的梦境里,我仍然能看到自己忙碌的身影:那个我似乎面对着一大堆图书要摆放归类,可是我越是摆,却越摆不完。甚至,这些书还调皮地从书架上自己滑下来,故意让我再费力一次把它们送上去…… “你呀,连书都摆不好,难道你还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事情吗?”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我向来很难接受打击,所以当这句话在我脑海中萦绕时,我被迫睁开了带着血丝的眼睛。本以为睡一觉会缓解些许,结果却适得其反…… “小姐,晚饭时间到了。”刚刚醒,伊索管家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我本对吃饭意兴阑珊,可是肚子传出的叫声让我不得不起床。我不想梳理鬃毛,也不想洗脸,蓬头垢面地出现在父母面前。他们不会在意这些,更关心的倒是我为什么这样。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妈妈看着我,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努力表现出还好的样子,甚至挤出一个笑容,“可能只是太累了。”话音刚落我就把头埋在餐盘和鬃毛里,努力不让自己的痛处表现出来。 “你不必掩饰的,孩子,”爸爸说,“我们知道你一直牵挂着银光。可是,时间不能倒流。即使是公主,也不曾拥有过这样的魔法。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出来。”我确实想说了。那些苦涩的记忆和时间带来的失落,把我脆弱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 “我……我好怀念从前的日子,”我咽下口中的食物,推开盘子,掩面哭泣道,“现在银光走了,朋友间对待彼此冷淡了,总觉得我的心已经在和他们貌合神离……”说出来吧,说出来吧,心中的那个声音一直催促着我,现在我终于说出来了。爸爸没有开口,而是伸出蹄子轻拍我的背安慰我。我也不再努力去支撑那个架子,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直接扑进爸爸的怀中。我早应该知道,父母一直都是懂我的。这样的时候,以后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了吧? 爸爸妈妈和管家很想把我留下。可是,我现在的身份是老师,家里还有三匹小马驹等着我。不过,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了。我只是说还有事情要忙,推辞了他们的好意。现在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成长也已经悄然而至。以前的我受到打击,肯定是一蹶不振,需要很长时间恢复的,比如那次小苹花他们写报纸抹黑我们那次。不过现在,那颗心依然柔软,但是它的外壳已经在慢慢坚固。它可以抵御一部分的打击,从伤痛中站起来,继续为着目标前进。公主曾说,成长是带着痛的,现在再来回味这句话,原来如此。 回到家,小马驹们已经困得趴在地上睡着了。我上前摸了摸他们的小肚子,嗯,还是满的,再看看野餐篮子,里面基本上是空的,不过还特意留了一个三明治,好像是给我特意准备的。我飘起它,慢悠悠地吃着。这是孩子们的心意,我不能不领。我将他们一个个送上床,为他们盖好被子,悄悄关上门。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一个好妈妈,因为我不曾像银光那样,用身体,用十月怀胎,用悉心的哺育来换得小马驹的依恋。对我来说,我只能尽力给他们提供像家一样的温暖,因为这里,毕竟不是家。 这个夜晚,我辗转难眠。或许,我还没有适应这样的身份的转变。以前我是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不断成长;现在我是老师,是指导小马们的小马,应该是他们的表率。很显然,我还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当我心情忧郁的时候,却没有小马来帮助我开导……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写信给我。”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话忽然飘过我的脑中。我从床上一把坐起,坐在桌前准备下笔。因为天热,我的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凉爽的夏风吹过我的鬃毛,将一天的烦闷和愁绪通通卷走。我梳理好鬃毛,看到窗外闪烁的星星,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放下笔,收好羊皮纸,关好窗户。你清醒一点,银星。别忘了,你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只是一直以来缺乏的自信阻碍着你。万事开头难,如果刚刚开始就失去信心,那你十余年来的经历,岂不是泡沫一场? 是的,我需要踏出那个一直给我温暖的圈子。或许艰难,但这是我必须做的。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就像是对我的另一场考核。不过,它不像是用友谊魔法就能解决的。它需要的,是你从跟随老师起就一直在磨砺的魔法,还有学到的为人处世的一切。因为他们不是你,而是小马国的未来,新一代的希望。根据考证,似乎在很多年前,公主们就已经取消了大法师这个职位,取而代之的是魔法研究协会。只不过,是否要改变这一切,还要看我的能力。轻羽,煦风和风语,他们就是引起这改变的希望。 “是时候睡下了。”我悄声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是被他们“老师起床啦”弄醒的一天。仔细想想,这样有小马呼唤你起床的日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呢…… 暮暮忽然想起了什么。紫色天角兽放下笔记,来到银星的房间。因为她的每天打扫,这里的东西摆放整齐不说,桌面地板上也没有积什么灰尘。她来到书桌前,想要用蹄子拉开最中间的桌柜,但是拉不开。她忽然想到魔法,于是点亮自己的角,用光圈包裹住把手。不出所料,它被轻轻拉开,那里面是银星放照片的地方,从小到大,从兄妹到父母,到朋友们,再到学生们,那可以说是她仅存的照片了。多少年之前,她就已经不再出镜于聚光灯下,更何况是保留一台照相机了。暮暮飘起一张照片,那上面仍温存着魔法的力量。没有魔法,它们是不会留存到今天的。那是一张她和学生们的合影,那时的他们,多年轻啊。银星也是,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全然不似她在那些字迹中读到的心碎的样子。 “你总是将我拉回过往的回忆中,”暮暮笑着说,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打在照片上,全然无损,“你将这记忆封存,怕是永远不想再回忆起吧,我的银星。” “我不求你能即刻回来。我只求,一个你尚且平安的消息。”正感叹,外面却又忽然打雷下起雨来。雨声急促,不知宣泄着谁的愁绪。 第68章 无病呻吟 9月2日 心情很烦躁。一方面,忙碌的备课过程让我十分焦虑,总是在想着如何让上课的体验更好,但效果总也达不到预期;另一方面,来自朋友们的压力也让我感觉喘不过气来。听说,阿杰和瑞瑞又闹翻了,这次不是因为穿衣品味,而是因为互相的不理解。瑞瑞不理解为什么阿杰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却还是一副土里土气的样子,阿杰则不满瑞瑞整天把虚浮的美挂在身上。按照暮暮的愿望,我去拜访瑞瑞,结果是她差不多把火气全部撒在了我的身上才平复情绪,而倒霉的我即使是被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也只能暂时忍耐。 愁啊,愁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甚至在幻想,能不能请个假,让暮暮来带她们,而不是我。一年过去,小马驹们进步明显,让暮暮这位更渊博的老师前来,总比我这有些蹩脚的老师好得多。因为一起学习的时候,我有很多问题都是在暮暮的帮助下解决的。而且,老师的身份对暮暮来说,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对了,我还收到了来自小闪的第一封信。虽然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过我仍然能辨认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大致是说,她又读了许多书,而且她有些想我了。过去的一年我很少回小马镇,基本上不是和孩子们一起,就是和父母一起。顺便,因为懒惰,我甚至还养成了周末到爸爸妈妈那里蹭饭的坏习惯。我会带着小马驹们到爸爸妈妈那里,他们会为我们呈上最棒的午餐。吃饱了,他们在一旁玩耍,我就和爸爸妈妈还有伊索管家聊聊他们的近况。有些时候会提起爷爷奶奶,偶尔也会提到深埋地底的银光。不过,伤痛毕竟只是暂时的,小马嘛,总是要想办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不仅是午餐,晚餐也是如此。吃饱喝足和爸爸妈妈还有管家道声再见,下周六的门口还是那四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我忧郁地坐在床边,想知道如何来缓解这些压力。我感觉自己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就好像病了一样。病了,病了……等等,我可以找个借口让暮暮来代劳啊!好主意,银星,现在就实施计划!我从书桌上摸来羊皮纸和羽毛笔,借着微弱的月光写道: 亲爱的暮暮,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你,斯派克还有小闪现在还好吗? 就像你知道的,我现在正在教三只小独角兽学习魔法。他们天赋异禀,学起来很快,而且各有各的特色。和他们在一起,我的生活很充实。 不过这一次写信,主要是希望你能暂时接替我的位置。不知道是我在变老还是忙碌过度,最近我总觉得精神萎靡,还总是闷闷不乐的。为了不耽搁他们的学习进度,我希望暂时能由你来传授他们魔法知识。等我修养好了,自然会重新执教的。我已经把课程的进度用笔标记好,你从那里开始讲起就好。但愿你能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爱你的, 银星 我将写好的羊皮纸卷好,用魔法传送给暮暮。现在,是时候等待回音了。只要她第一时间看到信,就一定会及时回复我的。第二天早上,她有可能就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口。好了,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又该做什么呢?当然是——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个卷轴从天而降,直接砸在我的鼻子上,把我从睡意中唤醒。不情愿地爬起来,揉揉眼睛恢复意识,打开卷轴,上面是暮暮的字迹,似乎字迹上还有紫色的微光: 亲爱的银星,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很难过。我马上就要到中心城了,希望你不要太担心孩子们。另外,教学很重要,但是养好身体更重要。回来吧,闪翼在等你呢。银光走后,你就是她的妈妈。 爱你的, 暮光闪闪 内容很简短,不过我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银光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虽然绿地帮助我抚平伤痕,但是想想闪翼的未来,我还是想哭。但愿,这样的经历能够将她磨砺得更坚强吧。我不是她的母亲,但我愿意指引她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 孩子们还没醒,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我连忙下床去开门,暮暮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感觉怎么样了,银星?”因为疲倦,我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所以她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还好,只是感觉特别累,”我一边说,一边看着那扇关着的卧室门,孩子们在里面睡得正香,“孩子们还没醒,你先去准备早饭吧。” “保重,银星,”暮暮攥紧我的蹄子,眼中满怀希望,“我等着你回来。”我点点头,缓缓走出家门。待暮暮关上门,我走出大概一公里后,在一个没有小马的角落里尽情地欢呼。现在,我是匹自由的小马了,我要回去找小闪,好好陪陪她! 一帆风顺地飞回小马镇,站在城堡门口,我几乎要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心情。斯派克,小闪,不知道你们还好吗?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闪翼她一定很孤独吧?我推开大门,城堡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这要多亏斯派克的辛勤打扫。来到我的卧室,里面的东西还是往常的摆放方式,床也铺的很整齐,但是没有落灰。我正要去找斯派克,一股浓郁的鸡蛋味道从厨房飘了出来。看来,他正在烤蛋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闪也应该在他的旁边。顺着香气,我悄悄来到厨房旁。悄悄探出头一看,斯派克正在烤箱旁等待,而小闪则乖巧地坐在餐桌旁,等待香气四溢的蛋糕的到来。 “好香呢,斯派克!”小闪挥着蹄子说,“我好想现在就把它吃掉!” “那可不行,小闪,”斯派克笑笑说,这么多年,小龙除了个子长一点,剩下什么也没变,“刚出炉的蛋糕甚至烫得你都无法下口,要放凉了才能吃哦。” “好吧,”刚才手舞足蹈的小闪忽然泄了气,“但,这个蛋糕的味道总会让我想起姑姑呢。姑姑最喜欢烤这个蛋糕,分给我,爸爸,还有妈妈……”她说的是我最喜欢的柠檬薄荷蛋糕。看来,为了让闪翼留住对我的记忆(这是我悄悄嘱咐暮暮和斯派克做的,努力让小闪记得我,万一我很长时间不回来,她恐怕连我的样子和声音都会忘记),斯派克想出了烤我常做的蛋糕这个办法。其实,蛋糕谁来烤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谁最先将这份味道带入一匹小马的记忆中,谁就是她最爱的那匹小马。 “那,小闪,你最喜欢的是哪匹小马啊?”斯派克接着问道。 “当然是姑姑啦,最爱姑姑了!”小闪的脸上又恢复笑容,“姑姑性格温柔善良,又喜欢帮助其他小马,而且特别关心我,最喜欢她了!”虽说童言无忌,但这些话着实令我十分感动。因为,这是她的真情流露,也是足以证明“姑姑是我最爱的小马”的有力证据。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按捺住对小闪的思念,直接走近厨房,斯派克一扭头看见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在他身前的小闪也转过头,看到我以后,她立刻朝我扑过来。 “姑姑!”她一把抱住我,黏着我,始终不肯离开。我想这时,已经不必再强忍我压抑的情绪,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小闪的皮毛。离开这么久,你一定很想我吧,小闪?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但你还有我。“姑姑”会一直帮助你,指引你,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这时候,我特意看了看她的臀部,看来她还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 “咦,银星,你不是病了吗,怎么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样子?”斯派克疑惑地看着我问。 “是啊,”我笑着对他解释,“我确实病了,病的是心。所以,我专程回来修养。” “可是,我总觉得你像是在无病呻吟……” “怎么会呢!”我连忙解释,“我可是确实生病了的。回来前那几天,我整晚没睡好觉不说,还因为压力大而导致心情焦躁。不然,我就不用特意给暮暮写信请求她代课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次跑回来我真的有点无病呻吟的意思。换个说法,就是装病,嗯,好像不算…… “咦?姑姑生病了吗?”小闪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只言片语,她插嘴问道。恰逢此时,烤箱里传出“叮”的一声,我知道是蛋糕出炉了。斯派克带上手套将蛋糕取出,屋子里顿时溢满了蛋糕的香气。不过,因为斯派克是条喷火龙,他没法给蛋糕降温。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会降温魔法啊。我点亮自己的角,对着蛋糕略施法术。马上,蛋糕上冒出的热气就消失了。 “才没有呢,小闪,”我一边故作生气地说,一边切下好大一块蛋糕,但是放在自己而不是闪翼的面前,“你看我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小闪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摇摇头。 “算了,”我的计谋成功了,所以又把蛋糕推到闪翼面前,“作为奖励,我这块蛋糕就给你吧!”哼,小孩子嘛,好哄也好骗。看着小闪享用的样子,我倒是希望她一直是这样简单天真的模样。毕竟,当你逐渐开始变得心机,可能就再也找不回天真的乐趣了。 “你不来一块吗,银星?”斯派克切下一块放在盘子里,又把盘子推到我面前,“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蛋糕。”是的,我知道,斯派克。蛋糕本身的甜,柠檬的酸,以及薄荷的苦,结合在一起就是我每天的心情。习惯了苦涩的感觉,才能更好地面对甜蜜吧?我将盘子移到我旁边,用叉子切下一块,慢慢在嘴里抿着。慢慢地让味道全部散发出来,是我最喜欢的方式。 到了午睡的时间,我把斯派克支走,自己和小闪留在房间里。可能,正是因为很久没有见面,她一直依偎着我,还紧紧地抱着我的尾巴。不过,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呢: “好啦,现在是银光的午休时间喽!”几乎每个中午,妈妈都会不失时机地出现在我的卧室门口说这句话,“睡好觉才能有力气陪银星玩呢!”每每到这个时候,银光都会紧紧地抱住我的尾巴,虽然那时候我的尾巴还不是很长。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妈妈,示意她抱住了我的尾巴。 “哦?那么银星也想和她一起睡午觉吗?”那时我也有十一二岁了,虽然不会像小妹妹那样一天十个小时,但也会睡上一小会儿。为了和她在一起,我用力地点点头。 “那好吧,你们要乖乖的哦!”妈妈说完便轻轻关上门。再看银光,她已经悄咪咪地睡着了。“姐姐,姐姐……”不知她是在梦里,还是在哪里。总之,一定是有我在身边的地方。再后来,那些可以称之为“一起”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 我轻轻摩挲着小闪的头。不知为什么,看到那双金色的眸子,失意,苦闷,不安,伤感,这些负面情绪似乎通通都没有了。难道,这是她身上所特有的魔法?我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也感觉困了,就睡在她的身旁。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的意识中迷迷糊糊感觉有谁一直在晃我。我微微睁开眼,紫色和些许绿色填满了我的眼睛。是斯派克,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龙可能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睡了很久却没有醒,是不是生病了。我肯定没有病啊,但是我并不想起床,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银星,银星,你醒醒啊!”随着耳朵渐渐恢复听觉,斯派克的呼唤声也传进耳中,“你不要吓我啊,银星!”喂喂喂,斯派克,你这是做什么?我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一副我都要没命的样子?虽然恼火,可是我还是不想起床——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起床。 “斯派克,”我不开心地看着他,“我没事,只是觉得很累,让我再休息一下。”我看看身旁,闪翼已经不见了,她肯定是去看书或者去玩了。玩可是小孩子的天性,想让他们安稳地睡上一觉可不容易。至于我,我就是不想起床。要不……假戏真做?嘿嘿,斯派克,麻烦你啦…… “你没生病吧?”他把爪子伸到我的额头处,温度刚刚好,他长舒一口气,“呼,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吓死我了。”虽然这样消费他的好意不太好,可是,让我也体验一次被关爱的感觉好不好?总觉得心里有个洞无法填补,可能就是需要爱来把它填满吧…… “你没事就好,”小龙准备离开,“嗯,要是不舒服你就先躺下休息吧,我来照顾闪翼和打扫卫生。”不愧是暮暮的头号小助手,真的是贴心呢,过了这么久还是一样。等斯派克离开,我直接把被子往身上一盖,脑袋一蒙,沉浸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那感觉真美妙~ 不多时,斯派克端着吃的走进房间,不知道他看到我这副慵懒的样子会作何感想。等他把盘子放好,屋子里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我便撩起被子去看他都给我带了些什么。嗯,有小面包,三明治,还有我最喜欢的鲜草饼。不只是这些,小龙还特意煮了一壶柠檬茶来缓解我吃过东西后嘴里的油腻感。哈哈,不愧是小助手~现在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和闪翼差不多的小马驹,整天赖在床上等着斯派克伺候。我不是瑞瑞,但我一样可以让他服侍我~ 我把被子披在头上坐起身,满脸幸福地咬着三明治。不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让这样的享受不那么幸福了。小闪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房间,还特意坐在我面前的地板上,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似乎想从我这里讨食吃。哼,很自私地说,即使你是妹妹的女儿,我也不想把我的点心分给你。这些是斯派克为我贴心准备的,想要就自己去找斯派克要嘛。 “姑姑,我也想尝尝……”她努力抑制着嘴里的口水说,“一小块就好……”想撒娇?不给。可是……吃独食好像不太好吧?如果斯派克在场,他会不会也劝我给小闪一块呢? 我不要他替我做决定,我要自己来。为了一劳永逸,我索性直接把一个完整的鲜草饼塞给闪翼。小独角兽开心地飘着它出了我的卧室,剩下的就都难逃我的胃。一本满足地吃完,肚皮似乎也微微隆起。将被子飘到胸前,向后一仰,被子一落。啊,饭来张口的生活真好~ 等斯派克来收拾餐具,看到那一块残渣也没有的盘子和一滴也没有的茶壶,他肯定会非常惊讶。很多年以来,我一直给他一个似乎十分高贵圣洁的形象,因为我有高贵的出身,也有翩翩的足够让我在贵族晚宴上一展风姿的仪态。或许从今天开始,他就会对我有个新的印象吧?曾经觉得距离十分遥远的小马,居然是匹馋嘴又爱睡懒觉而且还喜欢撒娇的小马?嘿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让他对这个印象深刻一些,再深刻一些呢? “银星该不会是吃饱就躺下了吧?”斯派克看着我这个奇怪的姿势自言自语。确实如他所说,我吃完就直接躺在床上裹好被子,嘴角的碎屑也没擦。本来应该睡平躺在床上的,但是因为我是仰面躺下,所以头的位置也不正当。至少,我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学习的时候半弯着腰,甚至坐着都能睡着的我,这样又能算什么呢? 当天晚上,我直接把小闪叫到我的床上来睡。小独角兽很亲昵地搂着我,似乎想要找回那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为什么抱得这么紧啊,”我温柔地对她耳语,“是不是想姑姑了?” “是啊是啊,”闪翼撒娇似地说,明明六七岁的小马驹了,还这么爱撒娇,“妈妈不在家,爸爸也不在,斯派克的怀里不够温暖,只有姑姑的怀里我最喜欢。”究竟是我太脆弱,还是小闪的话分量太重,每一个字打在心上,我都觉得喘不过气来。闪翼还小的时候确实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后来我也是重复了这个习惯,让小闪一直和我睡。她本就是只缺少关爱的小马驹,这样做应该可以弥补一些。可是平心而论,闪翼的话真的触击了我心中那道伤痕。即使过去了接近两年,我仍然无法释怀。我始终认为那是我的错,抚养小闪长大就是我在赎罪。 “姑姑也想你啊,”思来想去,我最后从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小闪的出现给了姑姑不曾得到的东西。”这“不曾得到的东西”,其实是来自闪翼内心的纯洁和天真。我一直觉得,想要让生活变得充满乐趣,最重要的就是拥有一颗保存天真纯粹的心。小马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最初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大家还都是普普通通的沙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有些变成了水泥,有些变成了玻璃,有些则成为了价值连城的瓷器。我们所处的周遭的世界会一点点将我们塑造成偏离我们心中所想的模样,最后变成适应这个世界的模样。于是各种各样的观念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和信条也出现了。这也是我没有敦促闪翼学习音乐的原因。我期待她成为下一个银光,因为乐团一直承载着我们家族的荣耀。可是,我更希望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不为家族牵绊,不为前程束缚,哪怕只是快乐地度过一生我也愿意。 “那,我究竟给了姑姑什么东西呢?”她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我问。在黑暗中,她那双金色的眸子似乎还能反光,让我可以清晰地看见。 “这个啊,姑姑也说不清,”我努力哄着她,“不过和小闪在一起,姑姑觉得很开心。” “那,小闪希望,姑姑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稚嫩的声音说出藏在心里的话语。我回给她一个微笑,金色眼眸的独角兽微笑着慢慢进入梦乡,睡觉时也是带着这样美好的笑容。可是她笑了,我却哭了。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多么简单美好的愿望,对我而言却成了奢望。 “睡吧,”我忍住哭腔,用翅膀盖住她,还为她唱摇篮曲,“只要姑姑有时间,一定天天陪着你。”小闪,我的孩子,如果你缺少爱,就请让我化作你遗失的那份,填补你心中的空缺…… “姑姑……”沉浸在我的歌声里,我和小马驹一同悄然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悄悄起床。如果说是准备早餐还是为时尚早,往往都是七八点天亮多时才开始一天的忙碌。我现在要准备的是早茶。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喝早茶的习惯,不过太久没有见面,我有些话想避开小闪单独和斯派克说。悄悄地为闪翼盖上被子(她一个晚上都在我翅膀的庇护下睡着),打开门,我来到厨房拿出茶具和茶叶,接好水准备泡茶。起床时我尚带着一点困意,不过我相信这杯茶可以让我恢复精神。什么?为什么不去叫斯派克起床?不用,等一会儿他自己就会上钩的~ “唔啊~是谁煮了我最喜欢的红茶?”小龙的哈欠和着困意一同向我袭来。不过我不怕,我有红茶。虽然是早茶,可是餐点也是必备的。两个小号的鲜花三明治,足够我们拿来消磨时光用。斯派克揉揉眼睛,看到我准备了一半的餐点,伸出爪子就要去拿,被我逮个正着。“不行哦,”我摇摇头说,像是妈妈在阻拦自己的孩子,“要等茶煮好才能吃。”小龙闷闷不乐地坐到餐桌前,闻着茶叶的香气,坐等那浊色的提神液体的到来。我敢肯定,如果没有这茶他一天都不会精神起来,仍然是个一天睡半天的龙宝宝~ 三分钟后,斟满的茶杯和装着三明治小碟被摆在斯派克面前。他可能以为这是早餐吧,一把将三明治丢进嘴里,然后吹几口气又将茶一饮而尽。“就这些吗?”吃完之后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我。而这时我的眼神却已经从期待变成了嫌弃。好嘛,原来他这点意思都没明白…… “银星,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斯派克注意到我的了我的表情变化。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我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可是又一时说不出口。”也并非说不出口,只是我觉得把所有的话都和一匹年龄尚小的小马驹说似乎有些不合适。斯派克虽然是龙的幼年,可是他几乎可以把我们都送走——我和暮暮除外。龙的寿命有上千年,他现在才刚刚过去寿命的几十分之一,我们的和他比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尽管说出来啊,”斯派克把我的那份三明治拿走说,“说出来心情总会好起来的。”可能……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吧。说出来,把情绪发泄出来,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那好吧,”我答应道,“我总觉得,我对小闪亏欠了许多。明明银光交代要我好好照顾她,但我却抛下她一直忙于教其他小马魔法。她需要母爱,我没有办法给她;她需要父爱,流云也独自去远行没什么音讯。唉……”可怜的小马,和她一样命运多舛的小马应该不多吧? “话虽如此,”斯派克说,“可是小闪并没有怨你的意思。她甚至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小龙说的没错,她确实很开心。可是,这开心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只存在于肤浅的表面呢?因为家庭变故,她似乎比其他小马成熟一些,也更乐观一些。 “但愿吧,”我说,“只希望她不会埋怨我。”我啜了一口茶,这次感觉这茶不似从前,是苦的。曾经有匹小马说,茶,喝的是你心中的味道。因为心甜,所以茶水就甜;因为心苦,茶水喝起来就觉得苦吧?我将茶一饮而尽,苦得感觉我马上就要吐出来。 “其实……”斯派克喝光茶,为我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斟上一杯,“我觉得你不用这样多愁善感的。我觉得,有些事情即使去担心,也不会对它有什么影响。比如说闪翼的未来。很抱歉我要和你提起这个让你心痛的话题。”他特意停下来看我的反应,似乎在犹豫他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其实不必的。绿地已经为我按摩过,虽然伤感,但总是要习惯的。甚至有一天,我可能还会笑着和其他小马去谈论这件事。 “你继续说吧,”我的眼中碧波荡漾,“心痛总要过去的。” “那我继续说,”斯派克也叹口气,“虽然你不是她的生母,可是依我看,她几乎就是把你当妈妈,虽然嘴上仍然叫着姑姑。” “是啊,”我接道,“我想的是,指引她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是这个想法还没实施,公主就让我去当导师,为几匹有天赋的小马传授魔法……”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对不起闪翼和银光的地方。我本可以拒绝,但我不想拒绝。对我而言,老师能传授的不只是知识,还有哲理和温暖。每次站在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或是面前,我都觉得心里有股暖流在流动。 “没关系的,”斯派克回给我一个微笑,这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你和暮暮就是她成长中的引路小马。自信点,你能教好那些小马驹,你也一样可以带好闪翼。”谢谢你,斯派克。没想到走过了三十几年的生命历程,到头来还是需要其他小马(龙)来帮助我按摩情绪。 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无病呻吟。明明不大的一点事,却总要反复提起。现在想想,或许……也并不是那样。可能,我只是沉浸在一个圈里,它不断地放大着我的负面情绪,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不过现在我觉得好多了。如果天角兽真的是永生,那么有一天当所有我认识的小马都离我而去,或许找到一匹理解我的小马,就是我最大的奢求吧? “咦,姑姑,你和斯派克在做什么啊?”正在沉默时,小闪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我们相视一眼,似乎觉得是时候开始一天正常的生活了,虽然比往常稍早了一些。 “你怎么醒了?”我温柔地问小马驹。 “就是睡醒了不想躺着,然后就起来,发现姑姑不见了。” 我用翅膀轻轻摸了摸她的背。“先回去等等吧,早餐做好再叫你。”小闪回去了,我和斯派克洗刷好杯子和茶具,拿出食材,开始为新一天的早餐忙碌。 第69章 体验生活(1) 4月28日 “孩子们,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进了门,我正在小马驹们面前宣布一个令他们激动不已的消息,“经过一周的交涉,我们正式成为小马镇麦片汉堡店的实习员工了!”没想到我一说,小马们刚刚还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就沉寂下来,转而发出一声满是疑惑的“啊——” “为什么啊,老师,”轻羽带头问道,“中心城里有这么多店铺,为什么要去小马镇呢?” “因为我们不是去打工,而是去体验生活,”我调皮地看着她,“中心城或许繁华,但也不是什么都有。有些最简单纯粹的东西,反而要到乡野小镇去寻找。”她或许现在不懂,不过很快就会懂的。作为我的第二个故乡,这里的回忆竟多得胜过了我真正的故乡。这次回小马镇确实是我精心安排的,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他们这么快就认识我的朋友们——谐律精华的持有者,而是从最平凡的做起。另一方面嘛……即使我整天嚷着要减肥要控制体重,可是放纵自我一把,也并不是不可以呢…… “好吧。”轻羽似乎不太高兴。要一匹整天与书为伴的小马,那实在是件麻烦的事情。不过还好,他们可不是正式的职工,所以忙活到什么时候完全由我们决定。如果孩子们累了,他们就会来换班,而给我们休息的机会。我也是汉堡店的老顾客了,再加上我的身份,要到这些易如反掌。当然,收益并不是目的,锻炼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答应他们,如果汉堡店出现亏损,我来支付亏损的那部分。 不过呢,我不会直接把她们带到汉堡店去。因为,他们还有随身携带的行李。难道会有小马觉得,实习只是一两天的事情吗?当然不会。这次可是足足占用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换来的则是汉堡店一个月(前提是不亏损)的收入还有三十顿的免费三餐。不过,设备虽然在那里,吃什么还是要自己动蹄子去做。 于是很意外地,我的学生们,和闪翼就此不期而遇。当三匹十一二岁的小马遇到八九岁的闪翼,又会发生什么呢?呐,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看到这个可爱的妹妹也没有多想,只是彼此间进行了友好的互动。而且,暮暮教小闪的时间是和我错开的。所以他们也基本上见不了几面。当然,节假日除外。不过,五月份可没有什么假期~ 很凑巧,到达小马镇那天是星期天。汉堡店从周一早上开始由我们接管,早上八点开门,每天营业十一个小时。店的位置离家稍微远,但到图书馆的距离就要小不少。好几年了,不知道暮暮有没有为这座承载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图书馆添置些新书呢?肯定会的,我相信她。 “喂,我的小书呆子们,起床了!”一大早我就冲进暮暮为他们安排的房间,一个一个亲自叫醒,包括睡觉时把自己蜷缩得像只蜗牛的轻羽,“我们可是早上八点就要上班的哦~”我故意用很温柔的声音调戏轻羽,作为唯一一个女孩子,她撒娇赖床的样子真是可爱~ “啊?这可是比平时上课都要早!”她一边叫一边从被窝里爬起来。这样抱怨可不行哦,这是实习,又不是上课。第一次不明白很正常,下一次就会明白了。不只是她,早在几分钟之前,两匹雄驹已经完成了和她差不多的情景。之所以最后才叫她,其实也是因为一点点偏爱吧,这两年她进步迅速,身上颇有暮暮拼命学习的影子。 “那也要赶快起来啦,”我略带不满地说,“我们早饭直接到餐厅去吃。” 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自己做。你肯定会想,汉堡店里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不过就是汉堡,炸干草,还有一些配食,以及单一的饮料种类和蔬菜,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对我而言,店里最让我期待的宝藏不是炸锅,不是各式各样的酱料瓶,而是那个可能老板都不太喜欢的铁板煎锅——其实就是一块大铁板。这个东西一般用来煎鸡蛋,或者是煎一些微焦的草饼,那可是每一个草汉堡的灵魂。没有草饼,一个美味的汉堡顿时就让小马失去吃掉的兴致。 小马镇的汉堡店装潢并没有多么精良,反而是很简约的那种,顶多是在房屋上面多钉一块木板来挂上汉堡店的名牌。走进店里,王直接动用魔法将所有的设备打开,同时也调整好灯光,这才让小马驹们进来。为了表示我们是正式营业,我们甚至还穿上了汉堡店的制服——一件围裙,还有一顶帽子。这副着装看上去……呃,好像有点羞耻呢……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利用短暂的时间尽快结束实习,争取在八点之后第一位顾客到来时能够准时出餐。所以在我做早饭的时候,我就特意让他们围过来观摩学习。我正在煎鸡蛋,于是就把他们都叫过来。打开铁板直到温度足够,我将一个鸡蛋打在平板上,鸡蛋落在上面发出类似烤火时木炭的爆裂声。不过,我想他们估计都已经看傻了吧,因为我在铁板上少放了一样东西——油。但我并没有准备油,而是准备了水。我直接用魔法飘起一小团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下面已经烙得基本凝固的鸡蛋上,而上面尚未凝固的蛋黄则还是呈现着橙黄的颜色。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将鸡蛋翻起,这一次是蛋黄那一面接触铁板。用同样的方式,我一共煎了四个鸡蛋。不过,和它们配着吃的并不是汉堡,而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三明治。嘿嘿,毕竟三明治才是我的最爱嘛~让他们吃得健康一些也是我的任务呢,不过有了这个铁板,我又能做不少在家里想做却做不成的东西。但在那之前还是先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再说。 “我们需要有分工,”吃饭时,我对三匹小马驹说,“一方面后厨面积有限,另一方面合理的分工可以让效率更高。那么,需要两匹小马在前台招待顾客,另一匹则随我留在厨房,学会这些设备的使用方式,并做到能够独当一面。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一个小时正式营业,我们药在那之前准备好二十个汉堡,二十份薯条以及至少二十个的餐盘等等一些配合食物的东西。对我来说,这些事无巨细的事情交给风语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留在前台准备所有的物品。”风语毛遂自荐,我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剩下的两个位置就麻烦了,因为无论是煦风还是轻羽,他们都有将这两件事中的一件做好的能力。不过,我更需要的让他们得到历练,而不是生活在自己舒适的圈子中。毕竟,有过留学经历的我对那段美好的时光的感触还是很深的,过去接近二十年也不能让我将它遗忘。 那么……“轻羽留下前台招待小马,负责点餐之余还要为顾客送餐。”我知道轻羽肯定不太愿意,不过我的命令她还是要接受的。至于煦风,因为他在餐厅打过工,我就想让他做我的副手,让他真正体会一下做食物的感觉。一切准备妥当,是时候为今天的备份开始忙碌了。 制作汉堡,煎好草饼是一部分,但还有另一部分,精确和美观。草饼焦的一面要被上层面包盖住,上面要挤出一小层酱料,酱料上方还要放生菜;摆放的时候草饼要放在面包中央,和面包边缘的距离不超过3毫米。小马们喜欢麦片汉堡店,不仅是因为食物美味,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精益求精的态度。这样的标准或许有些苛刻,但只有这样的历练才能叫实习。顾客不会对这些细节吹毛求疵,但这样要求自己才能让每一个成果问心无愧。距离开店还有十分钟,现在汉堡和薯条都已经准备好放入保温箱中,饮料也已经制好,就等待顾客的到来。当墙上的挂钟敲响八声,我用魔法将门锁打开,等待顾客的到来。没几分钟过去,一个粉色的身影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店面,直接来到我们面前。等我定睛一看,这小马正是萍琪。被朋友们知道是现在这副样子,我顿时觉得很尴尬。 “银星?!”粉色小马诧异地看着我,虽然年纪大了不少但她的活力依然那么足,“你在这里打工吗?身边这些小马驹是谁?”我眼睛看着萍琪,翅膀却悄悄鼓动小马驹们赶快就位。他们得到指示,连忙起身准备去忙碌。“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每天在家里太无聊,于是就想到找些事情做。”我肯定不会告诉她体验生活的事情的,至少先让她放下心来安心地吃完回去。萍琪瞪着我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重新恢复温和。 “好吧好吧。”她说着坐下来,“我要两个麦片汉堡,一炸干草,还有一杯燕麦奶昔。”接到任务,我转身走进后厨去忙碌。拿出刚刚做好的汉堡,掀开它的上层面包撒上一层麦片,这就是麦片汉堡;再加上准备好的炸干草和奶昔,只用两分钟就完成今天的第一份出餐。既然是我的朋友,那肯定这个过程要特殊些。本应该是由轻羽送餐,但这一次我亲自将餐点送到她的面前。看到粉红色小马享用的样子,我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笑容。餐毕,她留下相应数目的金币,又蹦蹦跳跳地朝着糖块屋的方向回去。好吧,其实这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我转头去看三匹小马驹,用眼神问他们有没有明白这个流程,他们点了点头。 “很好,”我微笑着说,“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这句话说完,我便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面前悄悄观察他们的表现。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没有给我安排考勤的任务,的但我需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真正的历练。也许某一天,我也会成为顾客中的一员,那他们岂不是要呆住?所以,我必须让他们自己掌握整个流程,这也是实习的一个目的。 不过,早上并不是汉堡店营业的高峰期,中午才是。早上剩下的时间在孩子们的看书中度过,我则翻起我可爱的日记本。瞧瞧它吧,从我十四岁起拥有它起,它就一直陪着我。若是按我真正写过的字数来说,它早就已经写满了。所以,为了留住它,也为了我那些珍贵的回忆,我自学了保存纸张的魔法,以及可以将无数纸张压缩在一个笔记本中的压缩魔法,它们能让我这笔记本装下更多的页数,多到你想都想不到。只是,虽然我已经写了很久很久,但我还没有怎么认真翻过那些写过的东西。现在看看,有笑,有哭,还有说不出的感动。原来,这么多美好的瞬间都已经被记录,都已经写下。每看到一篇,我就用魔法将其中的景象编织,然后悄悄移植在每一张纸页间。无论是我,还是以后的某匹小马,当他/她看到这些时,或许也会为我那时的感动而心生感慨吧? 像开闸的水坝一样,从某一个时间起,小马们潮水般涌入店内。来的时候我重新梳理了发饰,还掩藏了翅膀,他们认不出我的公主身份。不过,一些老顾客还是发现了异样——从服务员到厨师,所有的小马都被换掉了。当然,这些情况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我只是嘱咐他们不要随便开口,送餐时仅用几句简单的答复即可。他们都是为了吃饭来的,所以服务周到就能赢得他们的欢心。而事实确实如此。中午最后几匹小马出门时,我听到他们对我们的称赞:“虽然店面里服务的小马都换了,不过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能得到这样的称赞,我很高兴,说明我们的服务还是很到位的。作为奖励,我亲自为他们做了份午餐。吃过饭,他们趴在收拾好的桌旁小憩。下午大概三点钟左右开始工作,在这期间为了应付前来的顾客,我亲自来到前台招待。小马驹们体力有限,忙上一天是吃不消的。前一天晚上我特意问过他们,要不要轮流跟我一起值班,他们点了点头。所以,活计相对轻松的风语现在和我站在一起。他负责接待和送餐,我负责食品的制作。在炸制的间隙,我留心观察着轻羽和风语的一举一动。和轻羽相比,他做事更加细致,每一根吸管的摆放,食物的布局,这些像是拿着各式各样乐器的乐手们在听候指挥的差遣,奏出一段完美的乐章。轻羽的话,她做得很努力,也做的很好,只是看起来不如风语沉稳。我感觉她有些焦躁,急于把事情做好。不过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弄出什么意外。我想,晚些时候我可能需要做一下她的思想工作。 在我的记忆中,如果我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她会指出我的错误,但不会用那种呵斥的方式,甚至还会事先准备茶点,然后等我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始谈话。这些历历在目的瞬间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也想到给轻羽做思想工作的的最佳方案。 晚上歇了工,我特意把轻羽叫到厨房。是厨房哦,不是我的卧室。在小马驹疑惑而带着疲倦的目光中,我沏好一壶茶,又拿出事先准备的糖块和牛奶,将它们一起混合在杯中。奶茶的香气氤氲在厨房里,熏醒了轻羽,也让我为之陶醉。 “老师,您这是……”我没有答复,而是微笑着将调好的奶茶推到她的面前,“累了吧,来喝点茶精神一下。”她想要推辞,但是她不能不喝。如果不喝,不知道我说到哪里她可能就会睡着。自然,咖啡是最提神的,不过让她彻夜不眠也不是个好主意。在我的印象中,如果一整晚不休息,说不上什么时候你就需要休息还债。所以我并没有调太多,只有那一小杯。我并不喜欢奶茶,剩下的配料还是明早留给斯派克解决吧。 轻羽诚惶诚恐地抿了一口。奶茶的香气在她的嘴边飘着,一点点透过身体的缝隙,直达大脑,让她从疲倦逐渐转为清醒。慢慢地,她看完的眼神也变得有神许多。我带着微笑看着她,看得粉色鬃毛的小马似乎有点脸红。“老师,您……”她还没说完,我便用蹄子按住她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的伙伴们正在熟睡,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打扰到他们。轻羽点点头,脸颊还是红红的。这样就可爱了嘛,我的小轻羽。现在呢,是不是该让我教育一下了呢? “我想问你件事情,”我故作无知地说,“你以前有去过快餐店吗?”为什么说是“无知”呢,因为我可是不止一次看到轻羽飘着买来的三明治大吃特吃的模样。要说馋,她和我可是真像。既然三明治没少吃,汉堡也不会少吧?毕竟,中心城也有汉堡店,不过不像这里味道这样浓厚,还是比较清淡的,价格也和三明治相差无几。 “去过啊,”轻羽回答,她显然还没意识到我要说什么,“中心城的快餐店味道都很棒的。尤其是夹奶酪的三明治,一口下去回味无穷。”哈哈,馋嘴的小马,你这回可逃不掉了~ “那么,”我话锋一转,“既然你喜欢快餐,那为什么又不喜欢它的制作过程呢?自己做出来的食物,不应该是更符合自己口味的吗?”轻羽一开始也觉得有道理,不过等她品出我是在批评她不全心全意工作时,脸颊已经烫得甚至可以煎熟鸡蛋。 “我,我只是……”她害羞地想要避开我的视线,但即使我不看着她,她也会因为自责而不敢正视我。很多时候害羞确实很好用,但我这里不行。至少,必须给我一个不想做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所做的这些似乎与修习魔法没有什么关系,”既然躲不开,那轻羽也只好说出心里话,“可能我只是想尽早让这段生活结束,所以做起事来才会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想也是,轻羽。不过你知道吗,学习魔法的苦,远比这要多得多呢。 “其实,这是一个历练的过程,”我语重心长地说,“学习魔法的过程中遇到的苦,远比这要多呢。如果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有怎么能让我相信你会吃得住接下来的苦呢?”似乎是受到了些许触动,轻羽垂下耳朵不肯吭声。我将茶杯饮尽,然后催促轻羽回去睡觉,直到把杯子刷洗干净才上床。但愿明天,轻羽能给我些许改观。老师常说,一个老师教的好不好,并不取决于她为学生传授多少教诲和箴言,而是在学生被批评后改观了多少。我想,是时候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很幸运地,第二天我成功看到一个干劲十足的轻羽。她耐心地为顾客送餐,将我们做好的食物平稳地放进餐盘里,脚步也平稳了,看上去相当端庄。哈哈,言语果然是最有魅力的东西呢,竟然能让一匹小马几乎是由内而外地发生变化。歇了工,我特意现场为她做了一个奶酪三明治作为奖励给她。轻羽一边满怀感动地看着我,一边轻轻慢慢地咬着我给她的三明治 这一幕羡慕坏了身后那两匹雄驹,他们就没有这个福分。 “老师,我们也想要……”他们故意露出很可爱的样子想要打动我。不过,我都已经把东西放进冷库了,哪里来的食材去做额外的三明治呢?“但是,今天的材料都用光了呢,”我故意露出惋惜的神情说,“要不什么时候你们的干劲也这么足,甚至超过轻羽的干劲,我也做三明治奖励你们,还不好?”这很简单吗?当然不,轻羽的一丝不苟可是抢走了风语不少活计,结果抢回来的话,轻羽就又会因为偷懒而被我拉去开导,最后他们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什么?!”两只雄驹异口同声地叫道。 “好啦好啦,”最后还是轻羽来摆平,“我把三明治分你们一些吧,别惦记了!”看着他们分食三明治,我才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因为友情,就是在这些不经意的小插曲里产生的。 5月27日 “孩子们,还有两天,我们的打工生活就要结束了哦。”今天早上比较特别,我特意在餐桌旁而不是餐厅里安排了这顿早餐,就是为了通知他们这个重要的消息。得知了这个消息,小马驹们似乎都很不情愿,仅仅一声叹息就能让我听出他们的不满。 “为什么这样的时间不再长一点呢?”轻羽问,“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也很好。” “可这是约定,”我说,“我和老板谈判许久,他才答应让我试用一个月,而这一次我就没再和他弹起借用的事。”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也许他们的父母会很高兴能够自食其力,能够用劳动赚取金币,会称赞他们向着自立迈出一大步,但这是不对的。因为,我带他们是为了修习魔法,若是让他们打工就背离了初心。更何况,明明还有无限的可能在等着他们,为什么现在就要扼杀这些无限的可能呢? “而且啊,”不过轻羽既然说了,那我也免不了要调戏她一番,“不知道是哪匹小马一开始不愿意做这份工作呢?”煦风和风语的眼睛一齐看向轻羽,雌驹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这样的事就不要说了嘛!”她难为情地看着我们。 调侃归调侃,工作照旧不能马虎。现在,有几个经常来的顾客和我们已经很熟了,我们之间的言语互动也多了起来。如果是风语送餐,他们会礼貌地和他问好,还会问他累不累,或是最近有没有新品售卖;如果是轻羽,他们会和她打招呼,会悄悄朝她多要一点酱料(这是我无意间看到的,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能还会称赞一下她,粉红色鬃毛的小马的干劲,或许就是在大家的鼓励下慢慢累积的吧。 不仅如此,我们的营业额也和一个月前相比增长不少。小马镇的餐厅不少,价格和麦片汉堡店相近的也不少,而且因为做法问题,汉堡店从来不是小马们的第一选择,往往是那些小马驹和比较年轻的小马会光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也当一回美食家,把招牌的麦片汉堡换成了乳酪和干草碎,增加厚重的口感的同时保存燕麦的口感。这个新品似乎很受小马们青睐,当天我们多卖出大概二三十个汉堡。每晚离开店面前,我都会将一天的收入放进袋子里,一开始微微露出金币的袋子,现在已经无法装下一天的收入。我敢说就算我不申请,老板可能也会想让我们把生意继续经营下去。毕竟,哪匹小马不爱滚滚来的金币呢? 只是金币虽好,但我们并不贪恋。很久以前就有小马说过一句箴言,金钱或许可以买到许多东西,但成长的过程是无价的。不能为了金钱,就毁掉一匹小马的成长道路。我是一位导师,确保他们的健康成长是我的职责所在。若是没能完成任务,我一定会非常自责的。 抛开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谈,今天店里来了一匹奇怪的小马。它带着一顶帽子,鼻子上还架着墨镜,身穿一副长长的大衣,和周围的小马似乎格格不入。即使看上去觉得奇怪,但服务还是要照做的。轻羽像往常一样站在服务台的位置,随时等待它点餐。餐厅内尚有空位,对方也没有外带的打算,而是直接来到台前。“中午好,先生。请问您想点些什么?”因为装扮看上去像匹雌驹,她便用“先生”来称呼。出乎意料地,对方并没有开口,而是从兜里摸出一块写了字的裁好的纸,上面写满了所有它想要点的东西。轻羽看到这单子着实有些惊讶,她不敢相信这匹小马能够吃下相当于三匹小马的份量的东西。轻羽一面佩服它的饭量,另一边则将关注点放在对方的吃相上:通常来说,小马们的吃法分为三种,独角兽会把所有的东西慢慢放入口中,一点一点地吃完它们,斯斯文文的;飞马和陆马因为没有独角兽的魔法,他们会用蹄子拖着食物送入口中,至少也是看上去十分得体的方式;最后一种就要狂野得多,比如萍琪,用几乎是吞一样的方式将食物毫不客气地丢入口中,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在她面前消失。这位来客采用的便是这种方式。只见它同时飘起两个汉堡,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全部消失;燕麦奶昔则是一杯接着一杯,甚至你能感觉到它有点勉强的神情;至于炸干草,那才是它的恐怖之处,这东西被它吃得连一个渣都不放过。几乎是在所有食客和三个孩子惊诧的目光中,它将所有东西吃完,还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只是,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因为它一仰起头,蓝色的鬃毛似乎就不自觉地从帽子下面窜了出来。而仰头时,那张熟悉的脸刚好又被孩子们看到……哎呀,看起来露馅了呢。 “老,老老老老老,老师,是您?!”我摘下帽子,露出我喜爱的天蓝色鬃毛,摸着圆圆的肚子,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哈哈,回来一个月了呢,我想我也应该找个机会放纵一下吧?这样的暴饮暴食本是不为我所接受的,因为在我的家族中,几乎所有的小马都反对这样吃饭。不仅是因为形象不雅,更是因为它会对你造成不小的伤害。不过,这次就算破例吧。只不过……小马驹们好像借机刷新了对我的认知。毕竟,这样的老师实在是有点可怕。 不过中午的时候,我还是冲他们发了脾气。明明看到了,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呢?搞得屋子里的小马几乎就要骚动起来了。我虽然身负一双翅膀,但除了飞行和魔法(现在这两项技能可以说是用的越来越少),我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只天角兽。如果被小马们发现,我想那一定是相当糟糕的。所以,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做法呢。不过啊,明天就是打工生活的最后一天了,他们肯定会有很多不舍的回忆吧?我倒是十分期待,他们会不会为了这一天特意准备些什么。 再起床时,三匹小马驹确实有了不少变化。比如说整个早餐时间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过我在想哦,难道他们不憧憬接下来的学习生活吗?虽然忙碌,但我并未让他们松懈对于魔法的学习。实践可能要差一点,但理论仍然可以学习嘛。 “怎么,对这段忙碌的生活感到不舍吗?”我看着他们问。这样一直愁眉苦脸的可不行哦,还有那么多食客等着看到他们阳光的笑容呢。有一天晚上目送两个食客离开时,他们是这样说的:“你觉得和以前比,哪一伙服务的小马更好些?” “还是现在这伙吧,看上去还是小马驹,但是服务周到,也很热心,不过似乎并不是一直在这里。真希望他们可以多在这里停留一阵。哪怕一周也好。” “还好吧,”轻羽说,“之前我可能还并不想参与其中,现在却想再来一次……”我觉得他们当中感触最深的应该就属轻羽,经过中间稍稍地一点拔,她做起事来变得专注许多。原本她就是我最青睐的能够成为大法师的小马,相信今天过后她能迎来属于自己的一次成长。 “我们到了,”站在汉堡店的门面前,我对小马驹们说,“今天也要做到最好哦。”小马驹们点点头,穿好汉堡店的围裙,和一个月前一样就位,等待顾客的到来。 仿佛是一场轮回,这个早上萍琪再次第一个出现在我的店里。除了因为有事太忙,每一次她来都是我亲自送餐。来的次数多了,她平常点什么我也都一清二楚。“两个麦片汉堡,一份炸干草,一杯燕麦奶昔,没错吧?”我一边问一边看着她。 “没错没错,就是这些!”粉红色小马高兴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会点这些的呀?” “因为你每次都会点这些啊。”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飘着,但我没有说出来。我默默地将食物端上桌,在忙碌的间隙悄悄用余光看萍琪一眼,又在后厨悄悄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不知怎么,心里就莫名多了种悸动。如果第二天,小马们发现我们像蒸发了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是不是会对我们有所怀念呢?或许,如果不能做一个简单的告别,留下些字迹倒也不错。因为,后天我们就要乘车离开了,明天还要收拾行李回家。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时间暮暮和斯派克并没有认出我们。小龙中间倒是来过一次,不过那时我在后厨,他也并不认识那几匹小马,他也只是打包一份东西就走了,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当晚歇了工,小马驹们靠在床边看夕阳,我则伏在桌旁写下我要写的东西。这些文字,姑且算我对这一个月的总结吧: 亲爱的伙伴们, 承蒙厚爱,这一个月我们收获颇丰。这离不开你们的喜爱和支持,还有大家对我们的认可,对此我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并非这里的员工,还有属于我们的事情要做。从明天开始,汉堡店的运营又会恢复正常,实在抱歉。在此,我代表小马驹们感谢你们的支持与理解。 我将它写好,锁门时粘在大门的玻璃上,但没有留下名字。我想,应该没有这样的必要吧?我们是为了体验生活,而不是为了被小马们记住。更何况,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也许会有短暂的分别,但终归会有重逢的日子。也许下一段重逢的时光,就离我们不远了呢。 第70章 真心流露 1月25日 夜深了。躺在床上,看着小窗口不断落下的雪花,我就是无法入眠。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失眠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吧?我的眼角总是伴着一层黑眼圈,任凭暮暮劝,我也经常是后半夜才睡,有时候甚至通宵不眠。如果把知识比作水,我比作一个壶,恐怕这水多得我根本装不下呢。为了能尽可能多装一些,我宁愿把睡觉的时间也拿出来看书。以前在图书馆的时候(图书馆还没有被毁),一楼的灯总是亮着的。 我打了个哈欠,倦意在空中形成极微小的液滴,慢慢落向被子和床。冬天的卧室,没有火炉可是很冷的,不过我有领域魔法。在那里,我可以将温度改为最舒适的温度,这样我就不会受外界的干扰,每一晚都会是好梦。只是,今天我并不想使用它,似乎更希望这样的寒冷一直持续下去,让我的神志一直保持清醒,直到天亮。 这一次我没有让学生们留下。他们也有各自的家,也有各自的生活。还记得几个月前在餐馆打工的日子,那时轻羽就流露出想家的意念。女孩子嘛,我能理解,想法总是比雄驹要多,也没有煦风和风语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当时老师告诉我,她会让我像培养我那样培养他们。换句话说,就是用时间来一点点开发内在的潜力。在魔法理论中,有这么一条相当重要:对独角兽而言,魔法能力的开发并不是一时能够完成的,不同的小马对魔法的掌握能力也是不同的。魔法学院存在的目的,一方面是教会学生们理论知识,另一方面则是在实践中开发他们蕴藏的魔法潜力。只是,大多数小马毕业后,开发便进入瓶颈,最终只能是成为一匹普通的小马,而非过去在小马国地位举足轻重的大法师。我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魔法天赋,但从普通的独角兽蜕变为天角兽仅仅用了十年的时间……毕竟是十年的时间,很多东西,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不小的变化。所以我相信,我有能力用这些时间让三匹小马都成为大法师。 不过提到学习啊,今年小闪应该到了去学校的年龄呢。只是我一开始打算在家和暮暮一起教她,后面因为接手轻羽他们,就只有暮暮和斯派克带着她。从暮暮的反馈来看,她学得还不错。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有爸爸妈妈的音乐天赋,斯派克有只口琴,某次小闪在房间里翻到,飘起来随口就吹,吹出的旋律还很好听。不过,我现在还是在犹豫,该送她去学习音乐还是留下来学习魔法。乐团现在父母还在撑着,不过解散可能是迟早的事按照家族惯例,后辈是应该继承父母辈的位置,像是世袭一样。但是到我这里,一切规则都开始发生变化。先是我并无多少音乐天赋,后来是银光展露天赋,因此她得以进入音乐学院,而我则是去了魔法学院。按理说,我也应该有个子嗣的,不过爸爸妈妈理解我,也就没有催促我结婚(其实我本身也不想)。这些事情的定论,恐怕要等闪翼拥有她的可爱标志才能有。我不会强迫她去遵循那些世袭的规定,我只希望她能一直快乐下去,由内而外地。 唔啊~天气太冷了。不如就不睡了吧?我从床上坐起来,点亮被熄灭的烛火,又一次伏在桌旁。虽然曾经是图书管理员(现在图书馆仍然需要打理,不过一般是我去。我回到中心城后斯派克每周会去一次,暮暮自己也经常在里面添置一些新书),但我对书籍规规矩矩的摆放倾向却是越来越反感。你想想,有些本可以信手拈来的书,却偏偏要一次次被归位,以至于我是总也找不到它们。这样有些自私,不过考虑到图书馆还经常有其他小马光顾(毕竟它不属于我们,而这城堡里的书我们随便摆倒是无所谓),我也只好学着去接受。 夜晚很长,也是我最喜欢的伴侣。我觉得我是匹生性喜欢孤独的小马,因为很多时候,我的想法并不能和其他小马契合。好像是最近的一次万马奔腾庆典吧,暮暮询问我有什么看法,但我提出的看法里有不少是和她相悖的。拜托,如果意见过于不合,那这庆典可就没法办了!最后我提出放弃自己的观点,成全暮暮和朋友们,还有那些热爱着这次庆典的小马。一年一度的盛会,从来都是小马们的焦点。众口难调,但如果很多东西都与之不同,又不愿去主动改变,这样的小马即使遇到再热烈的氛围,可能也不会让他(她)高兴起来吧?虽然我不参加,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叙旧,但我觉得我和这些小马还是有不小的距离的。虽然我常常多愁善感,但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样可以坚强地站起来。 “睡吧睡吧,夜晚虽长,但明天还要事情要做呢。”有个声音悄悄对我说。在小马间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谚语,健康的身体胜过数不尽的财富。以前我对这句话并不在意,那时候总是在想,睡觉是多么无趣的一件事,二十四小时可以做二十五小时的事情,为什么偏要休息呢?有时候我和暮暮都会熬夜熬到很晚,但暮暮准备休息的时候我却仍在忙碌,第二天又是同时醒过来。久而久之,眼眶旁边就多了一道浓厚的黑眼圈。 直到后来,我深爱的妹妹离我而去,我才明白好的习惯是多么重要。听流云说,她几乎每天都要忙碌到深夜,还经常性地彻夜未眠。我还记得她憔悴的样子,那可真让我心疼。我可能不会像妹妹那样与世长辞,我是天角兽,强大的魔力可以不断支撑我使用治愈魔法对伤势进行自我修复。但其他小马呢?那些将我视作榜样的小马呢?我不是普通的小马,我只是一个特例。因此,为了成为榜样(即使并没有多少小马会把我当作榜样),也为了能少消耗些魔力来修复身体,除去失眠的日子,每个晚上我都睡得比原来早了不少。 不过,爱赖床的习惯恐怕是过去多久也不会改过来。如果说以前赖床是因为睡得太晚尚且情有可原,现在则是因为只想在床上无所事事二选择赖床。没有银光,还有我的学生们;没有学生们,还有我的小闪。她们就像不需要上发条的马型闹钟,对时间的监控可谓是一点也不差。比如说这个清晨。当我沉浸在梦中的理想世界时,一双小小的蹄子悄悄来到我的背和腰部,轻轻地摇晃着我,那触感过于温柔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半点感觉。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直到我的耳朵恢复听觉,一声带着稚气的“姑姑,醒醒”传入耳中,我才有些不情愿地起床。揉开眼睛一回头,小闪的蹄子立马缠上我的腰。要说撒娇,在同龄的小马里闪翼应该能排第一吧。“好啦好啦,是不是肚子又饿啦?”我让她松开我,然后温柔地问道。 “没有啦,”她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好久没有和姑姑这样亲切,想……想再尝试一次……”她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哈哈,想不到小闪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好吧,我已经满足你啦,现在是不是应该乖乖睡觉等待吃饭呢?小马驹起这么早,睡眠不好可不行呢。 “好吧,”我笑着对她说,“不过,现在可不是该接着和姑姑黏在一起的时间哦。现在小闪要做的,就是乖乖睡觉等待吃饭。起得太早会很累的哦。”似乎是我满足了她的愿望,所以她才会这么乖巧地服从我的安排吧?小闪开心地点点头,然后自觉地钻进尚存余温的被窝进入梦乡。看到她睡熟,我才悄悄地离开卧室去厨房。这样将情感和重心都放在生活上的日子,已经有多久了呢?很久了吧,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不过寒假的时候,另一匹小马也会在家,她就是暮暮。图书馆复原后,我本打算搬回去住,不过暮暮执意将我留在城堡,于是,后面无论经历多少波折,我在小马镇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暮暮还在睡觉,不过我还是要拜访她一下。和我不一样,她喜欢开着门睡觉,而且熟睡时睡得很沉,有东西掉在地上可能也只会让她翻个身。我悄悄站在她的身前,俯视她熟睡的样子:仿佛是沉浸在某种场景下,看上去她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紧绷的状态。我也不忍心打扰,于是又蹑手蹑脚地走出她的房间,奔着厨房而去。也许我不一定会吃,但这份早餐一定要做。我要尽力去留住这种感觉,家的感觉。自从银光逝世,我变得敏感了,脆弱了,需要某种方式来谋求持久的慰藉。做好饭,你会听到门外的水声,那是斯派克和暮暮在洗漱;也能微微听到小闪的鼾声,看来她现在睡得很香。而我呢?累了,用力眨眨眼就又不累了。几分钟后,两匹大马,一匹小马驹,还有一只小龙便全部围坐在桌边开始一天的早餐。简简单单,就是我最喜欢的。 “昨天睡得还好嘛,暮暮?”找点话题,至少不会让早餐时间太寂寞。在我过去的记忆中,早上是父母长辈教导我们的时候。一般是在吃饭的时候,在餐桌旁讲上一两个小故事。小马驹嘛,都喜欢听故事,每次妈妈要讲,我都会静静地用蹄子托着脸听。在妈妈温柔的谈吐中,那些小故事也充满了别样的情调。“妈妈,”有一天我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和您一样的声音呢?您的声音很温暖,让我觉得很舒服……”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在我遇到老师之前,妈妈一直是我想要成为的小马。温柔,善良,给予小马们需要的温暖。 “星儿喜欢这样温暖的声音吗?”妈妈看着我笑着问,我用力点点头。似乎,每匹小马还是小马驹的时候,都会对父母有不小的依赖。如果说与小蝶的相遇是善良的不断升华,那么妈妈就是我善心的启蒙老师。私下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对妈妈称赞有加。“星儿,你要向妈妈多多学习哦,”他调侃我说,“你妈妈可是相当受大家尊敬的小马,我想你也可以的。”我只是懵懂地看着爸爸的笑脸,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其实呀,”妈妈一边说,一边用蹄子触碰我的鼻尖,“星儿也有这样的潜质哦。只不过,缺少一个展示的机会呢。”妈妈说得我脸上泛起红晕,而年纪尚小的妹妹不懂这些,只是一边慢慢吃,一边看着妈妈和我说话。“姐姐,你的脸颊红了。”她指着我的脸颊说。 “善心就埋藏在你的心底,”早餐结束前,妈妈最后告诉我,“只要有机会,请你一定不要吝惜它。我们的善良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多么舒适,而是为了让小马们,让我们的周遭有更多的笑脸。”也许那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现在,我多少懂了些许。善良不是用来谋取利益的工具,那种发自内心给予其他小马的温暖是无价的。 “唔啊~不算太好吧,”暮暮发牢骚似地说,“明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后半夜又做了梦,不仅心情不好,还惊出了不少冷汗。”确实,看她脸上不大自然的表情以及屋子里弥漫的热气就能看出,她似乎在梦境中很痛苦。我也想帮忙,不过,我不像露娜公主会那种在梦境里穿梭的法术,也不知该怎么做。这样事无巨细地问也不好,所以,就先告一段落吧。但是,我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亟待其他小马(小龙)来转移话题。我总是这样,他们如果不吭声,我会觉得很尴尬的…… “对了,银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暮暮反问我。 “嗯……”我犹豫一下说,“昨天晚上看你睡得不太踏实,所以就想问问。”我又把目标转向闪翼,“我们可爱的小闪昨天睡得怎么样呢?”此时的小独角兽,正忙着收拾盘中的早餐呢。 “我睡得很好呢!”她一边说一边飘起叉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有大家在,小闪每天都会睡得很好的!”哈哈,这样纯真的小闪,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我也不再问下去,默默地吃完盘中的早餐,然后开始各自一天的忙碌。但是,我仍然要在心底为闪翼送上祝福:纵使时光流转,希望她纯真依旧,即使是鬃毛花白的那天,也能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2月11日 如果累了,那就休息一下,但绝不会是一去不返的那种休息。大概几周前我还在和小闪斯派克享受着家庭的乐趣,现在我则是又回到银光的(或者说……我的?流云不在,他们的财产便都交付我处置)家中,和三个可爱的学生一道。不过有时候,我并不想给他们上课。可能是因为我太懒惰了?也可能是我其实并不想教他们课程?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老师是将你引入知识的殿堂的小马,但剩下的路就需要靠你自己去走。作为一个称职的老师,我也必须这么做。每次见到老师,或多或少会有些怯畏感,可能是因为我和老师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多吧?老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榜样,我也要成为她那样的老师。 有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老师只是安排我培养能够成为大法师的小马,而不是可以像暮暮那样深谙友谊魔法之道的小马。一开始可能想不到什么,而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间的感情似乎淡漠了许多。上次暮暮和我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和朋友们见面了。我问她现在还想不想,她却只是摇摇头。真是没想到,让友谊渐渐淡化的居然是生活。 至于我,我觉得我过得还算自由。不上课的时候,到父母那里吃点饭,闲谈几句,或是到暮暮那里陪闪翼玩,消遣的方式多的很;如果需要上课,那就先上课,然后带着孩子们在中心城的市区里走一走,顺便搜罗点好吃还不贵的美味。 其实,我一直都没把自己当作一匹成熟稳重的小马。尽管,我正在做着需要成熟稳重的小马才能做好的事。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即使我的身体已经不是小马驹的模样,即使我仍然看上去年轻但已经缺少很多孩童的稚气,即使……即使我仍然想成为孩童而自己却永远也回不去孩童的样子……那,我也愿意。因为,天真的心不是为了让周围的小马觉得你愚蠢应该被嘲笑而存在的,它更多是让你学会用乐观的眼光去看待周遭的世界。我曾经是一匹非常害羞的小马(现在也是),也曾经被逼进角落里被欺负、被羞辱,但我不再失望了,不再为自己的无能而意志消沉。因此,如果我的学生们在情绪上或是心理上出现什么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和他们谈话的,这样才能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在三匹小马中,和我交谈最多的当属轻羽。不只是因为她是唯一的雌驹,更是因为她的身上有些与我很相似的地方。同样执着于魔法,同样在努力着,同样不分昼夜地汲取知识……但是,她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有时会想,几然谐律精华能够将暮暮,我和朋友们联系在一起,那么魔法是不是也可以将我和这些可爱的学生们联系在一起,并让我们一起拥有一段独一无二的记忆呢? 深夜,如往常一样失眠的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你知道吗,亲爱的日记本,每到深夜的时候,我所处的小马国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小马前来打扰,但也没有小马能够与我交谈。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地面的积雪上,反射出一个个小小的光圈。我没有睡觉时拉窗帘的习惯,所以月光会肆无忌惮地照进我的房间。若是照得时间久了,也许我就不会想去睡觉了吧?是不是因为魔力的加持,即使我连续几天都不眠不休,魔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拯救我那具不堪重负的身体呢?应该……会吧,我相信。 若是无事可做,那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吧,那样似乎也不错。只是,我这样其实只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吧。毕竟,小马驹们都已经睡熟,只有我仍然睁着眼睛。似乎是因为静思的时间有点长,我渐渐感觉喉咙里一阵干痒。看来,啥时候喝点水了。小马国的冬天也是干燥的,虽然外面正下着雪。 当甘甜的水像叮咚的清泉一样流过嗓子,我顿时觉得舒服不少。不过我刚刚走出厨房,就察觉到屋子里有异样——好像有一个房间的灯没有熄灭。是忘记了吗,还是谁有意为之呢?我也不多猜想,径直来到有亮光的房间门口——原来是图书室。走近一看,居然是轻羽。桌子上摆着几本和魔法相关的书籍,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顿时愣在原地。 “轻羽?”皎洁的月光映入室内,即使不点蜡烛屋子里也很亮。我走到她面前,露出和善的微笑——如果我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她一定会很害怕吧,“这么晚了,还不想睡,是有什么原因睡不着吗?”小马驹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懂的知识还太少,所以就……”即使真的是这样,我想也不必这样没日没夜地学习。高效的学习方式才是小马驹最需要的。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多的事情。 “我不相信,”我直截了当地说,努力不嚷自己的眼神看上去不那么冷漠,“如果你有什么心里话,直接和我说出来就好。都已经做我的学生这么久了,也不用刻意掩藏的。”可能是我太过愚钝,我甚至还没意识到她几乎没和我交流过自己的心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从零开始吧,以为以后这样子应该会是常态。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难过地垂下耳朵。 “你想家了吗?”我猜测道,“虽然这里里郊区不远,但经常不会去,还是会很想家的吧?” “有一点吧,”轻羽说,“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但是我答应过她,学成之后我一定会回去看她的!”这句话的感觉,像极了我初到小马镇那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在这里像在一个新的魔法学院一样,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回去。可是谁又能想到,在那古老传说的背后居然能有那样的使命呢?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知道第七个谐律精华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许对轻羽他们来说,再走一次我那样的轰轰烈烈的冒险只是一厢情愿的奢望,但我觉得,培养魔法师们并不是非要在那样极端的条件下。以正常的方式,他们也同样可以。 “还是说,你在为自己的魔法能力发愁呢?”很少有小马驹会像轻羽这样既有天赋又有打磨自己的决心。和两匹小雄驹相比,轻羽几乎可以说是“勤奋”的代名词:也许她不能起的比我早,但是从早饭之后,她几乎是一直在书房里。午饭之后我会安排他们睡午觉休息,但她甚至把睡午觉的时间也拿来看书;还有就是现在,在他们睡觉的时候还要抢跑。也许我并不能敦促她改变自己的习惯(因为我也经常这样做,可能就是最近的几年才不熬夜了吧),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够高效利用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这样。 “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吧,”她说,“我觉得我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比不过他们。和我相比,风语对每一种魔法的注意事项记得更准确,煦风在魔法的掌握程度上比我更精进……”也许是害怕我批评她,轻羽欲言又止。 “可是在我眼中,你才是更好的那个,”我一边说,一边摸着轻羽的头,“因为,优秀也有不同的种类。你可以在某一方面优秀,也可以是每一项并不突出,但是综合能力优秀。”其实,去相信自己优秀很容易,可是在相信的同时又能做的很好就很难。对轻羽来说,可能一两次失败就会让她失去信心怀疑自己。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她保持一个平稳的心态。 只是,她终归是要成长的。我可以暂时抚慰她的心灵,但是以后不能。如果她真的成为了大法师,平稳的心态就更是不可或缺。那时她能够依靠的,应该只有自己吧? “真……真的吗?”轻羽不解地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我温柔地对她说,“老师相信你,更相信你们。既然我选择了你们,我就不会因为你们的成长低于预期而对你们失望,也不会因为你们的愚钝而选择放弃。”我想即使我不能把他们培养成大法师,也要让他们对自己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换言之,我一定要让他们对自己成为合格的法师而感到骄傲。很久以前我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位老师,她并没有因为我的愚钝而将我放弃,而是给了我比暮暮长出数倍的时间去发掘我、培养我,这才有了今天他们面前的这匹天角兽。如果不是那样,或许现在的我还只是匹普通的小马吧。 “那么,老师也曾经像我们一样吗?”轻羽注视着我问,“像我们一样,离家远行到这里学习魔法吗?”哈哈,当然不是,亲爱的轻羽。我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大小姐,却很意外地走上并不属于我们家族的这条路。但是在学习上,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悉心教导对我影响很大。她知道我对古代魔法颇感兴趣,就把皇家图书馆放置古代魔法典籍的地方特意为我留出来,让我能够更专注地研习。虽然我不似其他小马那样拿到了毕业证书,但我觉得,这双承载着荣耀的翅膀,就是我奋斗过的证明。 “曾经是,但也不是,”我笑笑说,“我的家庭本是音乐世家,但是我却又阴差阳错地走上了魔法修习这条路。我曾经像你们一样,在老师的身边努力学习。虽然我并不是成绩优秀的那个,也并不总是能够达成老师的心意,但是老师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她为我开辟属于我自己的读书区,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导,以及可以称之为美妙的回忆。” “然后啊,也许是觉得我需要魔法以外更多的东西,于是又让我开始了一段快乐且充实的学习时光。在小马镇我遇到了和我一样为了魔法而修习的伙伴,也认识了不少小马并和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当我们的力量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啊,据说甚至可以重塑小马国的秩序呢!”我一边和她交谈,一边注意着轻羽的表情变化。是的,我能看到她瞳孔里隐藏的那份憧憬和向往,但是我是我,她是她,她一定会走上和我,哦不,和我与我的朋友们不同的道路。小马们需要友谊,需要友谊公主,也需要那份强大的魔力来保护他们。但是啊,谐律也并不是总会陪伴着我们,不是嘛?当我们这一代的小马入土为安,也许谐律也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被埋藏或是被遗忘吧。毕竟,老师让我培养轻羽这些孩子,就是为了能够替代谐律来保护小马国。当我认识到这份重担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我不应该像之前那么懈怠了。我应该做一个勤奋的老师,为培养明日小马国的栋梁而感到骄傲。 “轻羽?”话音刚落,小马驹已经伏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而窗外的光亮似乎也愈加强烈。是的,马上就是新一天的清晨了。但是轻羽这个样子……唉,想想还是算了吧。 “那今天也好好休息吧,轻羽?”我一边看着她一边打了个哈欠。唉,陪着她让我自己也觉得困了。我也要回房间去,好好做一个美梦,让冬天不再寒冷……哈……欠…… 第71章 宴会二三事 5月26日 “咦,后天是爸爸的生日?”看过日历,我才发现父母并不是特意来到我这边的别墅的。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想我,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方面我惊讶于事情的突然性,另一方面又觉得愧疚,这样的事情居然没能提早想到然后做准备…… 抛开其他要做的事情,最重要的当然是所谓的“寿宴”。因为我们家是名门望族的缘故,每年要出席的宴会数不胜数。以前是爷爷奶奶,然后是爸爸妈妈,再后来是银光,现在……终于轮到我了。最近我还给学生们放了假,就是为了准备这些事情。 可是说起宴会啊……我真的不是匹热衷宴会的小马。虽然场地不是问题,但这毕竟不是家宴。因为父亲的缘故,我们家同许多贵族名流都有交集,这些时候他们是一定会来庆贺的。想想吧,银星,一场合格的宴会都需要些什么:占地庞大的会场,精致的地毯,考究的桌布和装饰,以及数不胜数的镌刻着花纹的餐具和优雅的用餐氛围。这些东西父母都有做准备,只要租借或者是包用一下场地就可以。但现在让我头痛的,是宴会上的细节。比如,宴会应该设计一个怎样的流程,有什么样的安排,以及如何让嘉宾都参与其中。为了办好这些事情,我临时将小闪和学生们都托付给了老师。唉,贵族小马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其实按理说,寿宴的流程还算简单。只是平时游离于贵族交往之外的我,对这些几乎是一窍不通。和经理商议的结果总是不尽我意,这也让我很是难过。明明已经好转不少的失眠,最近几天再一次来到我的门前拜访。还是要感谢他们,提前为了这寿宴做了许多的准备,让我不用那么忙碌(但实际上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走出预订的场地,长舒一口气也不能缓解我心中的重压。仿佛为了重要的魔法考试备考的学生一样,只有考试结束的那一刻才能让我放松下来——当然,我还是希望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我亲爱的妹妹?爸爸妈妈都很想你呀。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一瞬间就在病床上诀别,我觉得换作是谁都是难以接受的。葬礼结束的那个晚上,哀怨的哭声几乎是一直回荡在公寓里。大概,直到两三年前他们才走出这个阴影。因为,新的挑战正在等待他们——闪翼现在应该是入学的年龄了,但是究竟是去音乐学院还是魔法学院,我现在还没有下定论。独自带闪翼的时候我也会让她用银光他们留下的乐器练习,在城堡时魔法方面的训练也不会落后。我希望她能成为一匹多才多艺的小马,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必须做出取舍。 处理好糟心的事情,我来到场地附近的咖啡厅小坐。和咖啡相比,还是茶的味道让我能够让我提振精神。呷着这浅棕色的微苦液体,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飘过。 “别来无恙啊,银星,”说话的小马身旁还跟着一匹可爱的小马驹——是苏拉,“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这里休闲的吗?”我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算是吧,”我垂下耳朵说,“为了一点宴会的事情到这里来……” “宴会?那不是很容易吗?”我的难处在苏拉面前似乎根本不是难处,“预订好场地,宾客全部入场之后讲话,然后菜品一道一道地送上来,用餐过后做一个简短的总结,大体的仪式就是这样的呀,很难吗?”很抱歉,对我来说真的很难。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是啊,”我说,“但是……” “哎呀呀,你这是一次也没去过宴会吗?”她一边说一边摆弄我的鬃毛,明明都已经是年龄不小的母亲了,却依然这么有活力,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真实年龄…… “如果你很少去宴会的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苏拉说,“你都是天角兽了,大家敬仰的公主,这点事情应该很好学。”我也不再辩白,只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祝你好运。”苏拉刚走没多远,我便听到那匹小马驹在谈论我。唉,即使拥有那双为大家称道的翅膀,它又能有什么用呢?诚然,这是我拯救小马国以及出师的证明,可是它并不能帮助我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公主也会有烦恼的事情的,不是吗? 坐在原处,连喝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唉,不知道能找到几个像我这样的办宴席弄得一塌糊涂的笨蛋小马……可能只有我自己吧?倒也不至于那么糟糕,不过要说表扬那还是差远了。仔细想想,请柬爸爸妈妈已经递送出去了,现在差的就是宴会上的那样一个招待宾客的仪式。我这次一定要做好,不能让爸爸妈妈丢脸。虽然,我现在的身份和名头都要比他们响亮,但是,就算谁也不会指责我,我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结果还是索然无味地回来了。带着颓丧的心情走进门,仅是通过爸爸妈妈看我的目光都能察觉到异样。“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还在为宴会的事情发愁吗?”爸爸看着我问。爸爸的鬃毛也不再是纯色,斑白的鬃毛和皮肤上不可隐藏的皱纹都开始让他老态尽显。只是,他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改变。可能经过了许多别离的小马,内心都会变得坚强起来吧?在他的眼中,我永远都是匹乖巧的小马驹。 “是的,”我也不藏着,直截了当地告诉爸爸,“只是觉得这个仪式的流程太难想,时间又这么紧,总觉得会办不好……”大概从我进入魔法学院学习开始,父母就没有再因为犯错或是一些消极的想法指责过我。不过,他们会给我不少建议,顺便按摩我的心灵。这一次,如果黔驴技穷,那也向爸爸妈妈求助一次吧,能给他们留下美好的回忆我就很高兴。 “不会的,我的孩子,”爸爸温柔地对我说,对于他对我的理解和支持,我感激不尽,“我们可不是那么在乎形式的小马。我觉得,如果流程能够迎合场景,这就可以了。”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要我自己来想。我谢过爸爸,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嗯,我觉得有想法了,我要把它们写在纸上,规划一番就可以拿来用了。还有一天时间,明天就按照这个流程来尝试一下。让我想想……都需要有什么流程呢? “嗯……先是嘉宾入场,然后就坐,接着是主持的开场白(爸爸借的场地是有主持的。不仅可以露天,还有顶棚可以用,如果天气不是很好就会提前打开顶棚),”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接着应该是我致辞,妈妈致辞,最后爸爸欢迎全体到来,最后是上菜,结束时主持再说一遍……”这大概就是我的构想,我觉得还有可以优化的地方……是哪里呢?第一次,感觉我的想法一瞬间就用光了。要不要……再来一点小插曲呢? “要不要加一首音乐演奏呢?”我一边摸着头一边想。或许我很想,但是去掉爸爸妈妈,似乎家里已经没有谁能够担任演奏的重任。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爸爸妈妈是主角,闪翼年纪尚小,而且这曲子她也不会,时间又紧迫,我又是家中的“另类”,对这些乐器一窍不通。这种时候我莫名地怀念银光在的日子。如果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那么,现在还有谁能够帮助我实现我的构想呢?恐怕没有了吧? 等等,我记得还有一匹小马,目前星光乐团的代理团长——维斯先生。他的父亲维斯伯爵是爸爸的老朋友,也是在他的引荐下维斯进入了乐团。妹妹和流云走后,他担任代理团长至今(按照家族传统,其实这个头衔应该是我的。但是……让一匹对乐团一窍不通的小马来领导,不太好吧)。我给维斯写了封信,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他的答复。爸爸的生日会,维斯伯爵一定会出席的。借着这个机会,让他看看自己的孩子多么优秀也不错。 “那么就这样吧,”我放下笔和纸到床上去休息,“只希望明天能够顺利。”现在时间尚早,但我觉得我可能明天早上才会醒过来……睡吧,不要想那么多。 “就是这里吗?”一大早,我直接约维斯到场地去。看着周围素雅的环境和摆好的桌椅,他略带惊讶的问我。虽然他也是登上过皇家音乐厅舞台的小马,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演奏恐怕还是第一次。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事业腾飞的时候。他能够答应我,或许也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前途吧?贵族小马之间的竞争往往是无形的,银光曾经私下对我说,学院里所有的小马都会想方设法地去登台,希望能够让自己之后的道路平步青云、一帆风顺。话虽这么说,但是音乐学院也是全小马国淘汰率最高的学院之一。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小马从学院毕业后又荒废了自己的本领,到头来一事无成。作为学院优秀毕业生的维斯,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是的,”我说,“爸爸妈妈还没有来,你可以现在这里练习。”维斯点点头,飘出小提琴摆好姿势开始练习。中心城的生日会不会像在小马镇那样开大派对的,大家更喜欢的是那种雅致的宴席。华丽的礼服,美妙的奏乐,还有值得细细品味的菜肴,这些都是宴会不可或缺的。我喜欢宴会,美食是一方面,氛围才是最重要的。典雅,温馨,亦或是平淡的喜悦,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可能,我就是一匹中心城的小马吧,尽管萍琪的派对也很好,但总觉得比家乡的差些什么。差些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呀…… “银星!”爸爸妈妈的呼唤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回头一看,爸爸妈妈掺着伊索管家一起来到会场。去年爸爸妈妈辞退了管家,但是为他在爷爷奶奶那里安排了住处。爷爷奶奶希望让爸爸来主导自己的生日会,所以这次不打算参加。而为我们鞠躬尽瘁半辈子的管家,自然是要被请来的。我很久没有见到管家了,这一刻我放下贵族的头衔和公主的仪态,直接送给老管家一个温暖的拥抱。管家也不见怪,仍是像过去那样搂着我,亲昵地抚摸我的头。 “小姐还是没有变呢。”他一边笑一边对我说。是啊,我没变,也不想变。我的身上有管家留下的印记,我的成长里有管家的笑容。即使知道会离开,也希望能让这个过程慢一点,再慢一点。生命匆匆,许多事情,许多记忆,我都还没有回味…… “既然都到齐了,那我们也开始吧?”爸爸站出来对大家说。是的,确实应该开始了。为了爸爸,也为了大家。每一匹小马只是一个个体,如果只有它本身的记忆的话,无论如何经历过的时光都会是不完整的吧?世界这么广阔,个体又有这么多的局限,终究还是不可能全部体会到。但是,幸好身边有这样一群小马陪伴着我们。他们可以是至亲,是挚友,甚至可以是互相对立的小马。它们围在我们的身边,让一份共同的经历变得完整,让这段时光变得值得珍藏与回味。我想,这应该就是生日中蕴藏的含义吧?只是,我并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如果有一天我能开开心心地过生日,那该多好。即使……我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即使最后我会忘掉自己的名字和过去,我仍然还会是我熟悉的那个我吗? “喂,银星,别走神啊!”维斯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宴会的开场白:“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再一次地,那份久违的幸福像暖流一样注入我的心间。时间的指针又转满一圈,父亲的年龄也又长一岁,离我而去的步伐也又迈出一步。其实,很多小马都是这样被目送着离开的吧?他们走的时候是幸福的、安详的……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平淡地接受这一切…… 我想这就够了。平静地到来,平静地离开,这就是大家的夙愿吧。 8月13日 又是宴席。而且这一次不是作为主办方,而是作为客人前去。上一次因为忙碌,我甚至连件像样的礼服都没有穿。这一次,为了维护我的身份,我一定要穿一件既符合身份又不至于过于显眼的衣服!不过这一次呢,其实我也只是受邀出席。因为,是维斯伯爵请爸爸出席,而我只是跟在他的身旁……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如果有一位漂亮端庄的大小姐在身旁陪侍,一定可以成为大家的焦点。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要说做一名大小姐,我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让我在大家面前表现出那种端庄沉静的模样,我……我可有点做不到。虽然年纪已过三十,可是那一副少女的模样不免让外面的小马产生些臆想。我以为年纪大了,我的容貌也会稍微也会有点变化,结果并不是,似乎……还比之前又年轻了些?再看一眼面前的自己,十五六岁的模样赫然出现在眼前。 “星儿,你这个模样看上去,其他的小姐会不会嫉妒啊,”爸爸一边说一边看着我,即使老了些他的笑容依然和蔼,“快四十岁的小马,容貌却还是像少女一样。和你这相貌同龄的大小姐们,不会嫉妒得满脸通红吧?”他一边说一边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随便啦,如果能被同龄的小马羡慕和嫉妒,倒也是不错的感觉。爷爷常常教导我们不要骄傲,不过在这种地方,小小地骄傲一下似乎也不错呢…… “好啦好啦,”妈妈一边说一边看着衣橱,“即使变老了些,气质也是不能少的。你们也快选一选礼服,把我们一家的风采展现出来!”妈妈还是老样子,经常想在宴会上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以前我很少参加晚宴,但是现在,这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也不得不参与进来。用爸爸妈妈的话说,我现在就是星光家族的门面,优良的传统必须从我这里传承下去。 “还是演奏时常穿的西服吧,”爸爸飘起他音乐会上穿的衣服说,“符合身份又不失优雅。”那件衣服上有一个特别的金质胸章,那是爸爸最珍视的东西,选择这件衣服也是意料之中;妈妈选了一件紫色的晚礼服,不过我记得啊,以前妈妈都是穿粉色和黄色这些浅色的礼服的。是因为年龄大了吗?总觉得因为年纪的增长而被迫放下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事物,也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呢……如同我所想,爸爸看到妈妈的选择也是有些惊讶。 “月儿,不打算穿你喜欢的浅色礼服了吗?”爸爸看着她问。 “当然打算,”妈妈的赌气和倔强还是在这一刻全部蒸发,“只是觉得,现在还穿这种颜色的礼服,会不会有点和年龄不符……”果然,犹豫的地方还是在年龄上。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气质,”爸爸一针见血,“即使穿着浅色的礼服,只要气质犹在,大家也都会觉得很美的。”最后,妈妈还是欣然换上浅黄色的礼服。至于我……除了天蓝色和白色的那件(之前瑞瑞做的,不过后来又请保养衣服的小马翻新了一下,之前爸爸的寿宴上穿过一次),别的可能真的不适合我。从小到大,天蓝色和白色就一直伴随着我。一个是纯洁的颜色,一个是宁静澄澈的颜色,一如现在的我,宁静、纯粹、温文尔雅。就像爸爸说的,服饰只是锦上添花,自身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我现在这样。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觉得我是个合格的,哦不,大家都敬仰的大小姐吧? 宴会是在全小马国最豪华的酒店举行的。这里来往的大多是贵族和名流,有时也作为迎接外交使节的酒店,有全小马国最好吃的宴席(也是最贵的……)和最舒适的体验。虽然不似度假酒店那般一应俱全,但是如果你来过一次,你就知道它有多么不可思议:皇室城堡风格的建筑(这是老派的建筑,足以说明它历史悠久,而且以前它就是这样的功能,有时候即使是公主的寝宫也比不上这里),看上去不大的空间里却有精致的客房,舒适且可以定制的枕头被罩等等床上用品;富丽堂皇的多用水晶(货真价实的!还有那种高质量的水晶玻璃)装饰的餐厅,以及室内泳池,这些怕是找遍小马国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听说公主们体验过一次后,亲自为创造它的这个家族送上爵位。对,而且还是伯爵,和我们家族一样。小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过这里,这么多年它还是老样子。 我并不是那种流连于贵族和皇室生活的小马。在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我就曾经向往着到乡村去看一看,而在梦想实现后,即使失去了至亲,我也一直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只要生活允许,我仍然会选择留在乡村。小马镇的经历一直让我无法忘怀,也是我决定留下的原因。我已经出师,所学到的东西(魔法和友谊)也在生活中得到运用,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都已经到了这里,今晚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几乎所有的小马,除了有急事的,来到这里都会选择留宿一晚。两间客房,一间属于爸爸妈妈,另一间属于我。晚宴的时间将至,我觉得还是保持自己的仪态比较好。像其他的小马一样,我只是端庄地坐在床上,一边思考宴席上可能遇到的情况,一边想着今晚怎样度过。上一次,我记得我在这里玩的很开心。那么这一次呢?如果抛开那些繁琐的礼仪、无聊的谈话和不必要的小心,我应该会像闯进舞池的萍琪那样吧?哈哈,既来之,则安之,试着体验一下不一样的视角也不错。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举办宴席的场地,而维斯伯爵正在门口等着我们。互相行礼问过好,我们被安排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不过,我还是不太习惯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在宴会上。确实如爸爸妈妈所说,来这里的大小姐真的不少。我并不想展露自己的天角兽身份,不过我觉得明眼的小马都能看到那对贴在腹侧的翅膀——应该没有谁在意。 片刻过后,维斯走过来接替他父亲的位置,维斯伯爵则来到我们身边坐下。即使化过妆,隐隐约约也能看出些皱纹的痕迹。因为他是主办宴席的小马,所以他一坐下,许许多多的目光便朝我们投来——确切地说是我。不出所料,小小的骚动开始在马群中酝酿。 “这是星光家族的大小姐吗?好漂亮……” “是两位的小孙女吧,看上去还是少女的脸,居然长得这么标致,身材也不错。” “是吧?只是听说他们的孩子是姊妹两个,应该会一同出席吧?所以应该是小孙女!” “听说星光家的大小姐都是教导有方、优雅得体的淑女。你看她就文静地坐在那里,好羡慕。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该多好……”哈哈,被比我还年轻的小马嫉妒还是第一次。不过说出真实年龄似乎不太好,还是让她们自己去臆想吧~ “银星小姐,似乎大家的关注点都在你身上呢。”公爵先生忍不住调侃我,而我则是因为害羞而满脸通红。和小蝶一样,我也不喜欢在马群面前展露自己,总觉得下一个瞬间就会出丑。记得有一年生日,我对着蛋糕偷偷许愿,希望我能够永远是站在其他小马背后的小马。不过,出于年龄的增长和家庭的需要,我最后还是要接受“站在台前”这一事实。于是就有了这个站在大家面前的有着双面心灵的我。究竟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您过奖了。”我缓缓起身向公爵先生行礼。不过,回应我的却是公爵先生的回礼——好嘛,我居然忘记自己是身份高贵的天角兽,这下会不会有更多闲谈的话题呢…… “不过,”我问伯爵,“宴会是你们办的吗?为什么看不到主办的小马……” 伯爵朝着我摆出一个“嘘”的姿势,然后小声对我说:“虽然我只是说邀请大家赴宴,但其实我们还不打算让其他小马知道目的。即使告诉您,也请不要转达给父母。”他的声音很小,在音乐和脚步声的映衬下若不是耳朵特别灵敏是很难听清的。伯爵告诉我,这其实是一次纪念会,纪念先前过世的伯爵夫人。因为他和爸爸关系很好,再加上我经常不在中心城(或者是因为要教孩子们魔法和照顾闪翼),我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按照以往,纪念性的参会是不会请陌生小马和其他贵族和名流来的,他们的服饰和到来与纪念的目的不同。但是在维斯的坚持下,他希望给妈妈办一场热闹的餐会,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赴宴。我一直相信,那些深沉的小马都是有故事的小马。伯爵先生,绿地,爸爸,还有伊索管家,他们都很少吐露自己的心声。你看到的是他们的温柔和深沉,但是在这温柔的背后也有与之同等的伤痛。或许是被时间磨平了棱角,他们学会了隐忍,厌倦了宣泄,只有找到能够走入他们内心的小马,才能够让这份感情真切地流露出来。 伯爵先生让我想起同样深沉的伊索管家。在我的记忆中,他没有一次因为我们发过火,生过气,甚至你都看不出他有要动怒的意思。就是这样一位和善的管家,终究还是迎来他休息的那一天。因为他对我们家有恩(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服侍),所以我们安排他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上次见到他虽然苍老不少,不过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 回归正题,其实在宴会上展示自己是一件非常糟心的事。即使大小姐们都是从小培养这种优雅得体的气质,可是实际做起来总是和现实相去甚远。你希望能够从容地完成后撤步提裙和点头致意三个动作,但是总会有一个做起来很僵硬;你想要用最柔和的语气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但是说出口的话总觉得会让自己觉得恶心……虽然我喜欢这种由轻音乐构成的氛围,但如果在享受它的同时还要接受条条框框的束缚,换作是谁都不会愿意的。 食物从来都不是餐桌上的焦点。对于锦衣纨绔的贵族和名流们来说,如果不是像小马镇或是其他地方那样有别具特色的食物,他们通常是不会在意的(但是很可惜,中心城的食物很多小马都看不上)。对我来说能有喜欢的点心、菜品或是茶水,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宴会也只是社交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说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一种社交方式。但是经过友谊的洗礼,我开始对这样的社交多了不少厌倦。可能,就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友谊只是流于形式这样吧?我们的长辈还好,我们也还好,那么以后呢?小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吗?总觉得随着谐律的老去,曾经喜爱的、渴望追忆的友谊正在慢慢离我远去。这一天虽然命中注定,但我希望能有小马能够继承它,把它传递下去…… 宴会结束,回到房间,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感觉身上的疲乏都被这种柔软的触感所吸收。随着身体的重量缓缓压向床垫,我觉得今天晚上可能我再也不想离开它。我还不觉得困,回顾过去的这一天,都是在围绕“宴会”展开。对贵族和名流来说,宴会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虽然不会每天都参加,但是缺少它的生活便会索然无味。华灯初上,穿上晚宴礼服,与好友一道,在宴会上谈笑风生,也算是一种情趣。只是对于走在灯火之外的小马来说,宴会并不能为她带来享受。或许,独处才是她最想要的。 “算了吧,”我对自己说,“既然不能改变周遭,倒不如去改变自己。这样的宴会,公主们也会乐在其中。为什么不试着享受一下呢?”朋友们更多喜欢的是萍琪办的那种派对,不过随着大家年纪渐长,办和参与的兴致也渐渐不再。不过很可惜,两种宴会都不能打动我。可能,我还是喜欢独处。就像我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总有一天我认识的小马会离我而去。从那时起,我就将开始独处。也许,是时候需要重新认识寂寞了呢。 “睡吧,”我对自己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宴会,暮暮的脑海中模糊地呈现出明亮的餐厅和碰杯的情景。虽不似银星那么好静,但她很少参加宴会,像瑞瑞那样华丽地亮相和一直摆出一副优雅得体的样子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和朋友们作别,大概就是她的最后一场宴会。既送别了挚友,也送别了自己的过去。 不过想到宴会,她也想起那些和小马们快乐相处的瞬间。这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她好讨厌。“如果这世界上所有认识你的小马都已作古,还有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她又想起银星对她说过的这句话。也不知道那匹心伤比她还要深的小马,现在在哪里呢? 暮暮正打算翻开下一页。不过,那页上写着的却是一段话:“明明知道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可是当那一天到来时,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不及永诀的那一瞬间……” 第72章 别了,管家 3月18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今天还有比生日更重要的事——家庭会议。凡是星光家族的小马都要来参加,这是家族决定重大事项的一贯方式。虽然我平时接触家族的小马很少,但是每逢这种时候,他们一定会现身。通常和我产生交集的这些小马,比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妹妹和闪翼,这些严格来说算是我的直系亲属。但在那之外,便是乐团的各位——以前也许没说过,不过这里面有很多我的亲戚,只是我很难用辈分去称呼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比我年长的仍然用敬称,和我差不多的还是一如既往,至于比我小的……如果是亲戚,也就是不让他们像觐见公主那样对我行礼……莫名觉得,亲戚在自己面前行礼是很尴尬的事。 亲戚们前天就已经做好准备,他们只是今天才到我家(为了找个宽敞的地方,家庭会议在银光“送”给我的那座别墅里举行)。似乎是特意为了会议做准备,伊索管家特意从爷爷奶奶家提前来到我这里。他早已经鬃毛全白,眼神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了,但是穿上西装一眼看去,还是管家特有的儒雅气质。大概从某一天开始,爸爸妈妈就没再让管家服侍他们,而是将他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去住。虽然听说今天的会议与他有关,但是不知道是和哪一方面有关。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也许他也不愿意告诉我…… 即便如此,管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并在我的房间门口守候。当蹄子叩在门板上时,我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伊索管家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的,他的鬃毛已是全白,脸上的皱纹也非常深,但是那个温暖的笑容始终没变。“早上好,小姐,”他一边说一边为我用魔法拉开窗帘,“您睡得还好吗?早餐已经准备好,请您慢用。” “谢谢你,管家……”我一边揉着眼睛撒娇一边猛然想起,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管家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我从迷糊中唤醒,一瞬间冷静下来却觉得空虚不少。可能在内心深处,我仍然希望他是我的管家,我仍然怀念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坐在床上,怅然的失落感不断吞噬着我。我难过地低下头,刚才的依赖和喜欢瞬间消散。 “小姐?”愣在原地半晌,管家的呼唤声又把我拉回现实。不情愿地下床把乱糟糟的被子丢在一边,洗洗脸收拾好心情来到餐桌前吃饭。伊索管家也坐下来,就在我对面一边吃,一边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这种生活的变化,管家看上去有点失落。“小姐,您看上去好像有心事。”管家放下刀叉平静地看着我说。 “是的,”我低下头难过地说。尽管不愿意吐露心声,可是我仍然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本以为他会和爷爷奶奶一起安度晚年,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会回来继续当管家呢?”抛出这个问题后,我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不少。只是,不知道管家会不会伤心呢?也许他很享受这段服侍的时光也说不定呢…… “如果您想,我仍然可以继续服侍您,小姐,”管家一边说一边向我点头致意,“追随您的祖辈和父辈再到您,我见证了你们的成长,伊索此生无憾。如若能一直伴在小姐身边,亦不胜荣幸。”所以,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接着服侍我,还是在毫无义务的情况下。 “您……您不打算告诉我,为什么会和大家聚在一起吗?”考虑再三,我还是说出这句心里话。以我和管家的交集,如果不能真诚地对他,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管家摸了摸我的头,脸上露出微笑。“那你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这种会议吗?”我只能以摇头来回答。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我从未经历过。也可能,是家里开会的时候我无法抽身才错过的吧?不过,我还是想得到管家的答复。一个准确的答复总是能让我安心。 “一般这样的会议,会在家族中有重大变故的时候召开,”管家向我介绍,“比如说家里要大婚,孩子要出生,或是得到公主表彰之后,这些是好的方面。不好的时候也会召开会议,比如说失去贵族头衔之后,再比如家族的掌门小马过世,又或是家族破产在分道扬镳前讨论财产划分……”给你说一个我亲历过的,你的爸爸妈妈在结婚前,家里特意开了好几天会。最后不仅同意了婚事,而且还对他们大力支持。那是我见过的你爸爸脸上露出的最幸福的笑容之一。”如此一来,其实家里也应该开过几次会,不过我每一次都不在场…… “那这次会议的内容是——”话音未落,管家就对我做出一个“嘘”的姿势。 “抱歉,小姐,这是机密。不过开会的时间在即,您马上就会知道的。”既然管家守口如瓶,那我也不再强求。会议将至,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也许这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会议。 上午九点,会议正式开始。在伊索管家的陪同下,我缓缓以贵族的姿态来到我自己的位置前坐下,伊索管家则挨着爸爸做。妈妈坐在爸爸的左侧,小闪坐在我的身边,至于剩下的亲戚,我可能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这并不影响会议的进行。按照惯例,如果不是由亲戚们提出的某些议题(比如说,如果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与他们相关的),他们所起的也不过是一个赞成还是反对的作用而已。如果不是和他们利益相关,他们都会选择赞成。 “欢迎大家前来参与星光家族的家族会议,”父亲向大家致辞,“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伊索管家应该被纳入家族,成为家族中的一员。”听到议题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管家是因为这个才被爸爸妈妈送去爷爷奶奶那里的。爷爷奶奶和伊索管家是好友,他们的交集远比现在爸爸妈妈和这些同事要多也要更深刻。其实冥冥中我明白,这算是父母对管家一直以来悉心照料的报答和感谢。不过方式上有些特别。 即使我是家中的大小姐,即使我是千金,也不能改变这个决策的结果。会议主要是爸爸妈妈在阐述观点,以及征求管家和亲戚们的意见,至于我和小闪,我感觉只是来凑数的。但是因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我没有到场,会议的结果就不会有说服力。 会议结束,结果已经不必重复。如我所想,管家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不过,对于管家的过去,我了解的却不是很多。或许是时间太久,又或许是曾经在讲述时并没有用心去听,才会有我如今的迷茫和不解吧?距离午餐还有些时间,于是我叫住打算去沏茶的管家,想要从他那里对他了解更多。“能……能为我讲讲你的故事吗?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提过几次……” “那是因为,小姐的事情更重要,”管家一边说一边咳嗽两声,似乎是之前的发言让他有些疲乏了。记忆中的管家每天忙前忙后,但是几乎没有过什么大病。但是到了现在,他的身体似乎开始走下坡路,也就无法继续供他支配去做完全符合心意的事情,“作为管家,小姐需要做的事情才是最优先的。”管家啜一口准备好的温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看到管家露出微笑,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好吧,那我们就讲一讲,”管家说,“那么,小姐希望我从哪里讲起呢?” “嗯……从您一切的开始讲起,如何?”其实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请管家把自己的成长故事讲给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缠着管家听故事也不符合我现在的身份,所以只能以这种恭敬的方式来请求。管家也不计较,只是笑了两声,然后又咳嗽两声,喝一口水,微笑着看着我:“那就从我的出生开始吧。和您一样,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中心城小马。我的家族也曾经是一个音乐世家,不说太远的先辈,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是在乐团里担负要职的小马。在这样的氛围的熏陶下,我也从小就开始接受乐器的学习。不过不同于你们的专精,我学过很多乐器。钢琴,小提琴,长笛,萨克斯,圆号,甚至口琴和竖琴都学过。倒也没有什么精通的。虽然我会的很多,但是在音乐学院里,当你发现自己没有一样专长的时候,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想要竭尽全力去把它做好,但却越做越糟。” “不过在学院里,我遇到了一位非常好的朋友——就是您的祖父。当时我还不像现在这般沉稳,而是有些自卑的。某次我在树下练习长笛,他便凑过来听我练习。互相熟悉之后,我和他就经常一起讨论音乐。您可能不知道,您的祖父在乐理方面的知识非常渊博,他滔滔不绝地讨论的样子深深折服了我。受他的影响,我也开始钻研乐理,并尝试自己谱曲。” “来到音乐学院的目的,是为了进入中心城数不胜数的乐团。当时父母并没有自己的乐团,虽然还算有点地位,但毕竟还达不到贵族的水准。毕业前夕,我为自己的出路冥思苦想,而您的祖父向我伸出了橄榄枝——他邀请我加入星光乐团。那时的乐团还不如现在这般出名,不过是和一些会音乐的亲戚一同组起的小乐队,有时甚至练习和谱曲都是从零开始。但是他学过乐理,我学过很多乐器,于是需要谱曲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讨论和钻研。您的祖父每创作出一段旋律,我就会用我会的几种乐器尝试演奏一小段,从而选出最合适的乐器。大概就是从那之后,星光乐团的名声开始渐渐有了起色。从进入中心城皇家音乐厅演奏的那天起,我们的地位用扶摇直上来形容都不足为过。纷至沓来的演出请求,以及数目不菲的出场费,都在诱惑着刚刚有起色的我们。我曾经也打算怂恿您的祖父前去,但是他的一番话让我清醒过来:取得成功并非爆发性的偶然,而应该是不断积累的必然。我和他包办乐团全部的谱曲和编排工作,凭借这样的方式来保持高质量的曲目。再后来……” 管家喝口水,沉默片刻。“后来没过多久,他将一匹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雌驹带了过来,这位就是您的祖母。他们的交往同我并无多大关联,但是作为同学,我还是以同学的身份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此后工作重心的转变也让他们对乐团的事情有些许力不从心,照顾您父亲的部分担子就落在我的身上。他和您一样,在父母的教育和影响下从小就开始接受乐器的培养。直到您的父亲能够在乐团独当一面,这期间一直由我和您的祖父支撑着乐团。” “我曾经和您提过自己的身份。曾经我也是音乐世家的小马,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它也早已名不副实:父母因为患病相继离世,而家中又再无继承的小马。大概四十几岁的时候,我便是孑然一身。为了能让我有家的感觉,您的祖父特别允许我在他家住下。后来,因为感觉自己是时候给年轻的演奏家们让位,我便退出了乐团。但是为了留住我,他们决定让我为您的父亲做管家。这些事情……都是在您出生之前发生的。”嗯,我知道。管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和稳重,我想这其中必有他多年来学会的隐忍和沉默的功劳。但是,他真的是逆来顺受的小马吗?我并不觉得。也许,我应该再去问问爸爸。 “那么,您是如何做到不悲不喜,处变不惊的呢?”我记得自己说过,管家和绿地,还有维斯伯爵,他们都是深沉的小马,不愿意把悲伤向其他小马倾诉。老师也曾经教导我,成为天角兽的终极目标之一,就是做到不悲不喜,处变不惊。甚至,在生离死别的时候,也要将全部的悲伤埋藏起来。稍微想一想,每到葬礼这种悲伤的时候,我的情感都会喷涌而出,总觉得……好像应该再收敛些。所以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管家吧。 “您希望知道吗?”管家露出哀伤的眼神,“与其说是主动地学会处变不惊,不如说是被迫的。身为管家,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要学会隐忍和承受,在斥责中磨练出宽广的胸怀。不只是您,管家的素养也代表着这个家族的门面。如果小姐您彬彬有礼,而身边的管家却是不修边幅、言语无忌的话,我想您也不会高兴的。”所以,其实管家能够做到处变不惊,更多的是因为他身为“管家”的需求和职业素养。只是管家是有先例的,那么公主呢?公主有先例吗?我觉得没有。塞拉斯蒂娅公主,露娜公主,韵律公主,暮暮还有我,每一条成功的道路都是不可复制的。与其被这样每天瞻仰地活在小马们身边,我觉得还不如让我走一条大家都有可能成功的路。尽管……这样的路很可能没有。 “您还要继续听吗?”沉默片刻,管家又开口问我。是的,我要听,我要听下去。如果这些事最后能被记录下来,我想那也就足够了。没有多少小马的名字会被写入历史,但是我相信管家会是其中一个。思忖片刻,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就是小姐和您的故事了,”管家笑道,“也许您不一定记得,但我还是很清楚的。”管家捋着胡子说,“和您初次见面,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那时的您小小的,依偎在夫人的怀里。和其他小马爱哭闹不同,您的表姐是很安静的,甚至让医生怀疑是不是有问题……” “但是得到医生的检查结果,您还是很健康的,这样父母便放下心来。在医院小住几日,回到家,您还是那样的安静。起初有些惊讶,不过后来便习以为常。小小的您常常呆呆地面向阳台坐着,有时候能一直坐到晚上。”啊,听长辈说起这些有趣的事情,总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那时候我还是匹小马驹,而现在,从年龄上来看,我已经是一匹成熟的、即将步入暮年的小马了。若不是像瑞瑞那样悉心保养,微笑时脸上的皱纹说是条条绽开也不为过。至于我,似乎被某种能够保持年轻的魔法所牵绊,即使已经是四十几岁,我仍然有着如同少女般的容貌。看着朋友和家人们一点点变老,我的心里真的很难过。 似乎被这种情绪所触动,管家后面讲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听。等他讲完,差不多也该到午餐时间,后续还有下午茶,这些都需要管家来做。似乎察觉到时间已经不早,他主动站起身,蹒跚地走向厨房。他勉力站起身的样子让我心酸。如果从外表来看,管家仍然是高大、硬朗的,但是他的动作似乎很僵硬,就好像……得了什么病一样。只是,就算我想知道,管家也会刻意向我隐瞒。深沉的小马,从来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难处,他们只会选择默默承担。 不过,我还是希望管家能够向我们敞开心扉。无论是受到太多的伤害而选择封闭内心,还是没有朋友不愿意吐露心声,又或是习惯了沉默不愿开口,我都希望他能说出自己的难处。在我们眼中,在这场家庭会议之前,他就已经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员了。 我不知道在今天之后又会什么时候再见。但是,感谢您的陪伴,谢谢您。 6月21日 “管家先生住院了?!”当我从父母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惊讶、难过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我惊讶于管家的健康状况,他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怎么会突然住院;他的住院让我很难过,因为我希望管家能够早些康复;至于愤怒,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我才知道。父母并没有说明消息的来源和时间,也就是说,管家先生很有可能已经住院多时,但是父母似乎并没有告诉我。很罕见地,我在父母面前发了脾气。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个消息?!”家族的家训我必须遵守,但如果管家这样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小马都要这般对待,故意不让我知情的话,那未免也太冷漠无情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伊索管家是对我有着数不清恩情的小马,我决不允许这样绝情的事情发生。爸爸妈妈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惊讶,似乎也很委屈。是的,连缘由都没有说,就无缘无故要承受我的怒火这未免有点太委屈了。可惜愤怒时的小马,从来不会冷静下来。 “很抱歉,孩子,”父亲向我解释,“可是,这消息确实是管家刚刚才告诉我们的。”果真如我预想的那样吗?强烈的失落感顿时将我淹没,我不禁难过地垂下耳朵。“伊索管家是深沉的小马……”啊,对啊,正是因为他深沉,所以他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把病情告诉我们吗?!得知这重要的消息后,我即刻前往皇家医院去看望。据说治疗不仅是他自掏腰包,爷爷奶奶也在一定程度上资助他不少。在父亲的再三追问下,爷爷才肯把这一切告诉他。而今,最受管家宠爱的那个大小姐也知道了,她也一定要见管家一面。 医院里不能大声喧哗,而爷爷奶奶又在里面陪护,我也没有办法进去。如果我进去了,就表明爷爷将这些事告诉了我们,没有遵守约定;如果不进去,我又会心存愧疚。但是方法总是有的,我相信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关心管家。如果白天是爷爷奶奶陪护,那么晚上他们休息的时候,就由我来悄悄守护。到达医院的那个晚上,好不容易熬到爷爷奶奶离开,整座医院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已经完全沉浸在露娜公主安详的梦境中。我悄悄用魔法推开管家病房的门,走到他的病床旁坐在地板上。管家睡的很香,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出现,因此我也可以这样一直看着他。管家老去的历程,其实也是我成长的历程。能够接纳他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其实是必然。我有理由相信,管家的家庭曾经就和贵族一样。而现在,他更配得上这个名为“贵族”的头衔。贵族的头衔,可不是哪一匹小马都可以得到的。它象征的不仅仅是去世后能够和家族成员合葬这么简单,更是这个家族对他贡献的肯定——三代小马的肯定。就像我们对待管家,即使从来没有明面说过,但在我们心中,我们就是一家小马。 管家的故事,我曾经也提起过很多次,可是总觉得,他的一生应该有些像是总括一样的话,用它们来高度概括一匹小马几十年的生命历程。我曾经亲历过数次葬礼,不过这一次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和一直陪伴我的妹妹不同,伊索管家于我,亦师亦友,亦是我的管家。在外面的小马看来,他只是个普通的、按规矩办事的有点刻板的管家,但是他的温柔和体贴,以及缜密细腻的心思,不熟悉的小马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大概我出生起,他就肩负着照顾我的责任。断奶之后,每天的奶粉和其他食物和配比都是由他来做。不过,和照顾爸爸不同,我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孩,管家是无法通过交流了解我的想法的。从哭泣(在管家的记忆中,我抽泣的时候更多,这和其他小马驹哭闹非常多一点也不一样)到微笑,大概一瓶奶粉就足够。这是我生命的前几年时光。 又是长女,又是音乐世家,很难想象爸爸妈妈会去刻意为我制订其他的方向。他们希望我继承家族传统,成为一名足以肩负整个家族乐团的辉煌的小马。不过,很不走运地,我似乎在音乐上并没有多少天分。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培养我练过钢琴,在妈妈的教导下,多少还是略知一二。不过,大概五六岁起,我便再也没有接触过乐器,因为我发现了新的兴趣——魔法。和它的相遇很奇妙,也很意外。仅仅是在收拾书架时发现了一本魔法书,我便津津有味地直到将它翻完才肯走出房间,而且还学会了几个比较简单的魔法。那时我开始觉得,也许我更适合魔法而不是乐器。对于后者,弹错音几乎是家常便饭,而这是表演中不允许的。 不过,我更适合魔法这样的话,并不是由我亲口告诉爸爸妈妈的,而是由管家代为转达的。因为,在我享受使用魔法的过程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但是管家注意到了。无意间我听到他对妈妈说,希望也为我考虑一下魔法学院。 “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我的拙见。小姐在练习魔法的过程中很快乐,所以我觉得,她可能在魔法上比音乐更有天赋,还希望您能考虑考虑。”当时妈妈似乎并没有告诉她结果,不过没过多久,可爱的妹妹降世,妈妈便下定了决心,将我送进魔法学院进修。 是的,从那之后,管家就成为了监护我的小马,放学后就会形影不离地陪着我。不过陪伴归陪伴,许多事情我还是喜欢亲力亲为的。比如,上学自己背书包,作业自己写不要管家指导,吃饭自己吃……如此种种,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管家也很乐意我把他晾在一边,每次只是看着我忙前忙后,也不多说些什么。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很感激管家那时没有帮我。不知道如果真的让管家每时每刻都介入我的生活,那么还会有今天的我吗? 有许多生命中的记忆片段我现在已经无法去回忆。但是,管家仍然在帮我记着它们。不知怎么,我的思绪就忽然飘到了万马奔腾庆典上。想起一个小小的、时刻贴着管家的身影,她在庆典最热闹的时候,并没有一同与舞池里的小马们狂欢,抑或是像其他小马驹一样,在偌大的会场里转来转去,而是在管家的陪伴下,坐在甜甜圈店的一角,独自品味着平静——是的,就是平静。她不是匹好动的小马,她喜欢安静。爸爸妈妈也知道她喜欢,便也不去强求她和其他小马在一起。这个时候,若是看上一本自己喜欢的书,那将是莫大的享受。而伊索管家,就像是她在黑暗的甬道中疲惫地前进想要落脚歇息时那盏可以倚靠的路灯。他不好奇她会看些什么,只是露出他特有的微笑,将一匹小马驹的心里话和悄悄话全部倾听。对她而言,这不仅是一个忘年交,也是一匹永远值得信赖的小马。 在小马镇的时光大概是我和管家相隔距离最远的一段时间。虽然在家的时候,管家并不会对我百依百顺,什么都一匹马包揽,不过到了这里,还是会觉得很寂寞。是的,经常陪伴左右的小马不在了,多少都会觉得有些孤独吧?我有时也会回家看看,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和父母、妹妹用书信联系。管家会看到这些信,但他不会主动给我写信,也不会在没有小马托付的情况下替谁回信。作为管家,越职可是大忌。从工作上来说,伊索管家绝对算得上是管家中的标杆。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想我。只是,表达的方式会有所不同。可能是某一个瞬间更温和的笑容,可能是某一天更加周到的服务,又或者是一份特别的小灶。和他在一起,你可以充分体验到平和富足的生活。在贵族家庭里长大的我,似乎对这样的照顾毫无抵抗力。甚至我做梦都会想,要是在小马镇的时候,管家也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后来,当我长大以后,和管家之间的关系便开始慢慢疏远。我能够理解管家的心情,因为在某些家庭里,管家开始衰老,工作能力下降以后,他们便会将他/她扫地出门,转而雇佣更年轻的新的管家。虽然,管家和爷爷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不代表爷爷不可能会这么做。不过,当得知管家能够留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我很高兴,这位一直陪伴我的、尽职尽责的管家,将以真正的家人的身份陪伴我左右。对此我感激不尽。 第二天早上,就如同我计划的那样,在伊索管家醒来之前,我便来到他的身边陪护。晨光透过窗棂,将稀疏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很难想象,曾经很精干、也很结实的伊索管家,如今竟被病魔侵蚀得如此虚弱。我轻轻握住他的一只蹄子,不愿和他分开,担心若是下一秒我离开,他就会离我而去——其实我知道不会这样的。只是,现在的我也开始不自觉地体会到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我对管家的牵挂的表现方式吧? “呃……老朋友……”管家喘着粗气的声音悄悄传入我的耳朵。趁着他还没睁开眼睛,我把他的蹄子握得更紧了。他或许还以为,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爷爷呢。我心中感到一阵窃喜,又像依恋爷爷的小孙女一样,把头悄悄靠近管家,等待他为我送上熟悉的爱抚。果不其然,管家感觉到了我的头的存在,他用另一侧的蹄子轻轻地抚摸我的头,这种依赖感是如今的我最不想失去的。“管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呢。”我忍不住感叹。但也就是这一声,让我露馅了。 “小姐?!您,您为什么会知道……”管家看着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也应该知道的呀,”我一边说,眼角一边积蓄泪水,“也许表面上您只是我们的家仆,但是家里的所有小马都把您当作这家中的一员。关系家人,不是必须的吗?”我一直对自己糟糕的表达能力感到自卑,但是在家人面前,这样的状况就会改善许多。而且,在和管家交谈的时候,我并不会有戒心或是自卑的感觉,而管家也不对我说的话深究,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他害怕我担心,所以没有告诉我病情。但是不说出来,反而会令我更担心呀。 “我知道,”管家说,“但是,我还是想看到小姐您的笑脸。现在的家里,您应该是家主,作为家主,每一天一定都过得很疲惫吧?而且,自从银光小姐离开后,您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不希望您被这些痛苦束缚,希望您的脸上一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的,管家,但是我做不到。分别是痛苦的,它一点点噬咬着我脆弱的内心,慢慢将其破坏、粉碎。当曾经与你形影不离的小马悄无声息地告别,再也不能相见的时候,又怎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呢?那岂不是太无情了!我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的哦,”管家又摸着我的脸说,“正因为知道分别痛苦,所以才希望活着的小马能够快乐地活下去。小姐您也是呢。”这一次,我不肯说话了。或许,我也应该改观一下自己的心态,思考事情的时候不那么悲观,往好的方向想,多一些积极的、乐观的观点。 他的话忽然让我想起逝去多时的妹妹。或许已经知道姐姐是匹容易悲观的小马,但是她没有埋怨过,也没有放弃过,一直以乐观的姿态展示在她的姐姐面前。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的热情多余,不过细细回味才明白,那是胆怯的我所做不到的事情。面对生离死别,平和的心态是最重要的。仅有的一次别离,似乎让我的精神承受了不小的创伤。自那之后,我对一切伤感的东西都十分敏感,甚至有时候会击垮我,夺走我的一天。也许,我是时候改观一下自己的心态了。时间是变化的,但是也会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容貌也好,魔力也好,若是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公主,没有坚强、平和的心态,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嗯,我会的,管家先生,我一定会笑着活下去的。”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尽管眼角还挂着泪珠。管家看着我有些滑稽的样子,伸出苍老的蹄子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您要是哭了,可就不漂亮了。”他像安慰小时候的我一样对我说,一时间竟令我哭笑不得。我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直到太阳将温暖散布在病房中。我该离开了。一方面,我不想父母知道我偷偷来看望管家;另一方面,既然他们选择隐瞒,那我也应该尊重他们的决定。正是因为管家于我的恩情是在太深,所以他们会怕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吧?也好。我是匹能够认识到自己不足的小马,但可怕的是我并不会因为认识到错误而去试图改变。明明已经经历过生离死别,却无法接受它再一次发生。至少,面对一匹小马死去的整个过程对我而言还是有些勉强。老师曾说,时间会帮助你缓解这一切。也许成长,就需要经历这样漫长的阵痛吧? 离开时,我深情地回望管家一眼,一时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至少有几分钟。大概是因为今天爷爷奶奶他们没有来吧,我得以在上午和管家共度相当长的时间。爸爸妈妈也明白,若是告诉我管家重病的消息,便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前去看望。总而言之,这样的时光实属难得。我还是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无法保证下一次见面还能见到管家。曾经多愁善感的我,也开始对自己狠心起来。仿佛被名为“家庭”的无形的丝线束缚着一样,我极力地想要斩断它们,但是几十年的深厚羁绊,又怎能是我短时间内能够摆脱的呢?或许在送别管家的同时,我也送别了一个我自己吧?一个停留在现在的、用来祭奠过去的时光的那个自己。这次离别之后,不知道何时还会相见。 大概两个月后,管家过世了,八十余年的生命在两个月内逐渐走向终结。他的一生,曾经拥有缺憾,但又被新的满足填满;曾经有过幸福,而老了之后又有了新的幸福,余生将他不完美的前半生点缀得十分华美。在葬礼上,我终于再度见到了那位为星光家族穷尽一生的管家。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平静地、平凡地迎来离开这个他眷恋的世界的最后一程。一向喜爱着白衣的我,这一次换上了庄重的黑衣和素净的白玫瑰。作为受益最多的家主的父亲,这一次亲自飘起指挥棒,为这位管家送上一曲挽歌。星光乐团的成员悉数参与,他的美德,他的尽职尽责,所有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小马都看在眼里。在庄重的氛围下,我来到他沉眠的位置,轻轻用蹄子拂过他苍老的脸颊。亲爱的管家,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您会一直伴随着我。而当我长大后,才明白小马们都会有生老病死,都会告别他们所眷恋的这个世界。我亲爱的管家,如果我们的分别是命中注定,那我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够微笑着,快乐着,如同您一直对我期望的那样。我也会,努力绽放笑容的!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花了四五天时间从悲伤中走出来。我不知道,老师对我的变化会有什么感想。是无奈吗?是欣慰吗?还是一点感伤呢?我并不想成为老师或是露娜公主那样于危机中拯救小马国于水火,或许也无法成为韵律公主那样散布爱与和平的公主,亦不能像暮暮那样(尽管她也还没有成为一位像前几位那样的公主)的公主,但我是我,我应该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想想看呀,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呢,但是到那时候就只剩下你自己了呢。所以振作起来吧,总有一天你要学会自己迈出阴影。 我感谢曾在我生命中走过的每一匹小马。是他们,让我在漫长的生命中保持自我的纯粹。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我自己,成为一匹浑浑噩噩的小马,或许他们也一定会难过吧?无论是妹妹还是管家,他们都不会期待我变成这样的。那么,我自己也要加油。现在的我还有可爱的闪翼,有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还有属于我自己的学生们和朋友们。在他们的围簇下,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温暖,感受到爱。今后,也请带着这份温暖继续前行吧,银星。 第73章 认知危机 3月3日 “我不想继续钻研魔法了!”轻羽把魔法书丢在一边,趴在桌子上说,“没想到古代的魔法居然比现代的还要繁琐、复杂!我不想继续钻研了!”我理解她的心情,因为她现在就和我一般大。我的天赋不及她,甚至从老师那里出师都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平时虽然也会抱怨,但像这样抱怨之后放下再也不管还是第一次。 “你不是一直都对成为魔法师心怀向往的吗?”我用温柔的声音劝她,“既然心中有明确的目标,又为什么要放弃呢?”此前这样的话倒也说出过几次,不过轻羽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我也一直觉得这样的激励很有效果。不过,这次好像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因为,古代魔法理论实在是太难理解了,”轻羽抱怨,作为一个优秀的老师,了解学生情绪波动的根源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那时对魔法起源的理解,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或许我没有和他们说过,古代魔法理论其实是魔法理论中很重要的一门基础课程。不过,学院里讲的和老师教我的难度是完全不同的——我学到的知识更多、更全面,足够让我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不过对于三匹小马驹来说,我可不打算让他们仅仅会魔法理论一方面的知识——魔法理论、魔法应用和应用魔法三方面的知识都要掌握,这也是私马学生与一般学生最大的不同:作为被老师器重的弟子,他们要学的知识是其他学生的数倍。 “也许,你应该尝试再坚持一下,”煦风捧着书说,“你总是缺少些必要的耐心,比如,在某个艰难的环节上的定力。”他是想说之前做过的一个锻炼忍耐力的游戏,那个游戏每次都是轻羽最先输掉。轻羽自然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改不掉这样的习惯。 “理解起来很难,”风语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们,“不过若是放慢速度,相对来说还是容易些。”他的书翻的可是最慢的,轻羽读了大概十分之一,煦风读了十五分之一,而他估计刚刚读了十几页。我很喜欢风语的踏实,不过为了让进度保持一致,我还是会要求他提高效率。轻羽是最快的那个,风语则是最慢的那个。 “你看嘛,你的伙伴们也在认真学习呢,再耐心一点吧,”这一次,我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我知道,每一匹小马都有自己的习惯,都有各自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可能你会觉得 我作为老师,这些内容对我来说了如指掌,其实并非如此。当我还是老师的学生时,虽然我对它抱有浓厚的兴趣,可我平平的天赋不允许我和天赋异凛的小马一样,仅仅花上一两个小时就能把这些艰深晦涩的内容理解透彻。不过,我想你最好能够再坚持一会儿。如果觉得烦了,不妨换个内容吧。”学生们也是在长大的,烦恼也会渐渐增多。这些我都能理解。曾经的我们,面对那艰深晦涩的内容时,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呢? “我出去一下,”我对孩子们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仍然能够看到大家认真学习的模样。”三匹小马没有答复,仍然在钻研他们的学习内容。其实,我要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看望小闪而已。音乐学院有规定,周末可以允许亲属前去探亲。这条规定一直都有,不过银光似乎从未和我提起——大概是因为我会特别想念她吧?那时虽然我们有着六岁的年龄差,但在某些地方却有一致的想法。虽然很难用言语形容,不过大概就像是“分开是为了遇见更好的彼此”的感觉吧?而且我们做到了——一位是乐团的领袖,另一位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高徒,拯救过小马国,亦是一位尚存无限潜力的公主。 或许我并不应该这么关注小闪。曾经有小马说,父母那充满殷切期盼的目光,反而会将孩子的内心刺得满目疮痍。大概,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就是在扮演那个满载殷切期盼目光的母亲吧?小闪一直在叫我姑姑,不过在她孑然一身的时候,嘴上虽然叫的是“姑姑”,其实在心中想叫的是“妈妈”吧?她有过父爱,有过母爱,现在却又一无所有。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她填补空缺的母爱。 站在音乐学院的门口,我忐忑的心情无处躲藏。这里是妹妹修习了四五年的地方,按理说我应该对这里充满留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其他小马眼中的思念之地,却是我的痛苦之地。站在这里我就会想起那个曾经小小的身影,想起她蓬乱的鬃毛和连日熬夜留下的黑眼圈,想起最后一别时那个复杂的表情。谢谢你,对不起,原谅我,种种情感交错在一起,让我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封存在心中。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够把那些话说出来。 “小姐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学院门口的保安小马问我。 “哦,”我马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要找闪翼,钢琴专业的闪翼。”在那么多乐器中,她偏偏选择了最有难度的钢琴,这也是银光曾经最喜爱的乐器。有妈妈的优良基因在,加之后天的苦练,让她的技艺突飞猛进,十五岁就能达到和妈妈同样的水准。我不求闪翼能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现或者功绩,哪怕只做一匹平凡的小马也好。我时常在想,对于我们这一支,这一支一直承蒙皇室恩泽的贵族,或许终会迎来属于它的末路,只是时间问题。无论是过往的辉煌的过往,还是现在没落的模样,亦或是贵族们口中的一声声叹息,星光家族的名号和家风,从未改变。正是因为这份传承下来的精神风貌,才让家族的后代即使在贵族之名没落的那天,也可以高昂着头,不卑不亢地,以平凡小马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音乐学院里教授的乐器种类非常多,为了便于区分,就为学生们进行专业的划分,闪翼学习的是钢琴因而被分到钢琴专业。不过,按照现在的分类,爸爸应该是长笛,妈妈应该是钢琴,爷爷是小提琴,我的话……大概是声乐吧?虽然我唱歌并不好听…… “好的,您请稍等,”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教学楼去传话。没过一会儿,那匹金色眼睛的独角兽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的出现让她感到喜出望外,她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满载喜悦的心情看着我,叫出那个我最熟悉的称呼:“姑姑!” “你怎么来了?”闪翼站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还是我第一次前来拜访。这里是寄宿制学校,只有周末可以回家,而且即便闪翼回来,为了不打扰我教书,她会直接到爸爸妈妈那里去。他们虽然老了些,可是从乐团隐退后,照顾起闪翼却是相当地认真和用心。有一次我带着孩子们去吃午饭,恰逢闪翼在家,换了个造型的她我差点没认出来。然后,由于这个“姑姑”的称呼,孩子们似乎成功地误会了我们的关系……算了。 “有点想你,就过来看看,”我带着笑容解释,“寄宿生活是怎样的呢?没有亲人在身边,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还能习惯吗?”看似是关心的话,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客套话。别忘了,星光家族的家风,就是把每一位家族成员都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小马的那种。不过,对闪翼来说,“爸爸妈妈”或是“父母”这样的词,我一直都极力避免去使用。妈妈过世,爸爸出走,爷爷奶奶年事渐高,管家驾鹤西去,不知道对闪翼来说,这是不是已经算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她现在还小,而等到她从这里毕业的时候,我希望她能够成为一匹能独当一面的小马。 “姑姑不用担心我啦,”闪翼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学校里的小马们都很友善,闲暇的时候大家会在一起唱歌、演奏,教学楼里总是充满美妙的旋律和欢声笑语。”啊,说起来,直到去世,我也没有问过银光,音乐学院里究竟是怎样的氛围。现在的闪翼,和她那时候太像了。我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和负面情绪,挤出一个笑容回给她。 “那就好,”简短的见面后,该道别了,“回去吧,有机会再来看你。”我不善于表达,或许这样的一句话……就足够了吧?毕竟,还会有下一次呢。 “嗯,姑姑再见!”听到道别的话,我便转身朝别墅走去。孩子们还在等我呢。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偷偷用了一个魔法来观察身后闪翼的反应,发现她直到我的身影从学院门前消失才赶回去。是的,她一直在关心着我,记挂着我。那我就放心了。 “老师,您回来了!”煦风和风语知道是我,一早就已经堵在门口等我进来。我很高兴他们在等着我,当然也非常希望轻羽能过来,但是她并没有。是又在某个房间里自暴自弃般地发泄情绪吗?还是因为和我的对话而感到不安吗?又或者……是和煦风还有风语发生了矛盾?我也猜不到,还是要亲眼见到才能知道。 轻羽还在看书,还是捧着那本名为古代魔法理论的书。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居然积极主动地捧起她并不喜欢的书,耐心且没有一点怨言地捧读起来。这一点也不像她。 “轻羽?”站在门口,我叫了她一声。 “老师?!”她喜出望外地看着我,“您终于回来了!刚好,我也有话想对您说……” “你想说什么?”我仍然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我想说,对不起……”本来露着欣喜的脸马上就转变成了愧疚,耳朵也听话地随之下垂,“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老师的心意。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摆脱自己倔强的那一面。总是想要和对方争个高下,总是想一次次用行动证明自己是错的……”经轻羽这么一说,我竟觉得她的话也很有道理。或者说,环境会影响小马们的个性,在不同环境下长大的小马,性格和处世态度也大相径庭。我不知道在那个小村落里,轻羽经历过什么让她逐渐变得逞强,但我知道若是好好利用这份倔强,还有她那份难得的天赋,虽然无法成为公主(虽然我也是学习魔法出身,但和暮暮不同,友谊魔法并非我的全部。对我来说,能够成为像老师那样的出色的老师就是我最大的目标),但成为小马国的大法师绝对没有问题。 “没关系的哦,”我仍然保持着平和的笑容,这不是伪善的笑容,而是真心的,“师生间会有矛盾也是很正常的。有时候相比互相说服对方,各退一步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嘛,”我调皮地话锋一转,“如果你能把这份倔强用在对自己能力的提高上,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啊,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掩饰内心的那份纯真和所谓的幼稚。我也想做一个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做事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而不是遵从周遭的眼光。在其他小马眼中,我们这一支贵族从来都非常另类。我的先祖如此,对我们来说仍是如此。不过也正是这样,我们才能在小马国的贵族中成为独树一帜的存在。我会将这种家风延续下去,直到这个家族的所有的小马老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谢,谢谢您……”轻羽害羞了。这样的表情,我大概还是第一次见。经过这一次,我也有了些许的经验。若是下次另外两个孩子有了同样的忧虑,我也可以用类似的方式来开导一下。虽然我觉得……其实我好像什么都没做。不过,一天天看着他们长大,总感觉又做了一次妈妈。只是,这一次,我又能否胜任母亲的角色呢? 5月7日 难得的休息日。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做。忘掉工作,忘掉照顾小闪,忘掉下一顿饭,忘掉明天的安排,忘掉自己是一位公主……如果呼吸也能够忘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忘掉,忘掉,统统忘掉……我已经很久未有过意愿如此强烈的时候,那种心愿几乎马上就要冲破我的身体,解除我的理智,让我陷入解脱的漩涡中。试想一下,那种几乎完全淹没在柔软的大床中的感觉,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来一次啊……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愿望是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的。但是当我再度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真的是一片空白。我是谁,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这里又是哪里……一连串的问题让我的思维瞬间崩溃,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放弃思考。 点亮自己的角,站在镜子面前,对着镜中的自己默念咒语。虽然我在魔法这方面不似暮暮那样颇有造诣,但许多她不曾掌握的古代魔法,我却都可以驾轻就熟地使用。当然,这个遗忘术也是其中之一。许多古代魔法之所以没有流传下来,有些是因为术式过于庞大复杂,有些是因为在当代没有实用价值,还有些则是因为它们过于危险或是老套,现代的魔法咏唱可以用更简便的方式达到同样的效果。遗忘术属于中间那种。原本,这些魔法已经属于禁忌,若是有小马修习的话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不过自从我成为公主后,老师似乎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在修习它们。以前我只是先从理论上学习,然后是一些简单魔法的使用和尝试,那些被称为禁忌的术式与我还有很远的距离。不过现在,作为研究者的我再去尝试这些魔法,就已经没有什么限制了。如果要对此负责,责任也是全部由我自己承担。 这种魔法耗费魔力不提,就连发动条件都被限定在沉睡后醒来。不过,它虽然会抹除一部分我的记忆,但也只是暂时的。像这样一次小规模的施法,持续效果刚好是一天——一天,足够我用来休养生息了。在公主的身份中陷的越深,就越是期盼能够过一次普通小马的生活。 惯常的午休结束,当我再次从睡梦中醒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来到镜子前,两只翅膀依然长在我的身上,但我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上。 “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内心有个声音对我说。虽然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似乎并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暮暮的城堡。不过我又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并住在这里的呢?嗯……想不起来了。 “似乎连学生时代的记忆也被一起抹除了呢……”那个声音用带着些许遗憾的语调说。不知道它对我的记忆和身体做了什么,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本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也忘记了。尽管我想要质问它,但那个声音只是幽幽地从内心的某处传来,我连提出问题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先暂时接受现在的状态吧。有小马问起的话,佯装不知道就好了。推开房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暮暮。作为一位在魔法方面颇有造诣的公主,问问她或许会有点头绪。但是把城堡里所有的房间都找个遍都不见她的影子,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现在有事外出——这个想法直到我看到她房间里的日历才得到印证。向前三天,向后三天,再加上今天,她要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去参加一些交涉的会议。 “算了,也许就这样放着不管,记忆也会自己回来。”面对现状,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银星小姐,今天您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气质。”因为觉得即使忘掉也无所谓,所以我打算凭借现有的记忆继续过原来的生活。墙上的挂钟告诉我,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仔细地从现有的信息中搜罗线索的话,原来的那个我似乎并不会在意有没有下午茶。想起来就喝一次,没想起来就不喝。而当我来到常去的那家店时,侍者忽然对我说出前面那番话。 “有吗?”借着桌边的小镜子,我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呀。”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据我所知,您的身上常常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质,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散发的是颇为灵动的气质。”这位侍者的话有时很晦涩难懂,不过对于习惯了阅读古文的我来说,她想说什么我也大抵有了了解。 “你应该是想说,我的性格有了很大的变化吧?”我看着她的眼睛问。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侍者喜出望外,“在我看来,您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的确有吧。”我想了想回答。不过因为忘光了先前的记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看到您重新露出笑容,我也很高兴,”和她谈得很愉快,差点就忘了点餐,“啊啊,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刚才和您聊得很开心,差点忘记点单了。您要点些什么?” “嗯……那就咖啡和栗子酱三明治吧,”我瞄了一眼菜单说,“麻烦再配一点砂糖和牛奶。”说完餐品,侍者不仅没有动身,反而以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那个,请问……您真的是银星小姐吗?”她忍不住问道,“我所熟悉的银星小姐,她……她从来没有点过栗子酱三明治。”毫不夸张地说,这位侍者一定是第一匹察觉到我的异样的小马。不同于往日的气质,截然不同的选择,即使穿着同样的衣服,长着同样的脸,也很难说这是印象中的同一匹小马。我还是我,但又不完全是我。 “如假包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餐点什么时候能好呢?我有点饿了。” “这就去为您准备。”侍者离开了,我也终于能够找到机会终结这个话题。 终于逃离了侍者的纠缠。来到街道,环视四周,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路过的小马,各式各样的建筑,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叫卖,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大概,对这里的种种印象,都停留在我学生时代的记忆中吧。 “咦,银星,是你吗?”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回头一看,居然是瑞瑞,“有段时间不见了呢。你最近一直在小马镇吗?”还记得瑞瑞的名字,那也就意味着我还没有忘记朋友们。不过,成为公主之后的事情我几乎全部忘记了,所以,对她的印象大概还是停留在学生时代相识的时候吧。说来奇怪,为什么有些细节能够记得很清楚,有些却已经毫无印象了呢?可能,这与施法者自身有不可或缺的联系吧。遗忘术是施法者主动发起的魔法,因为每匹小马想要忘却的记忆不同,因此遗忘的部分具备一定的随机性。不过大体上来说,只要是施法者不想保留的记忆,法术都会帮忙暂时忘掉。也就是说,在内心里我还是希望记住朋友们的,尽管现在的交集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 “嗯,最近休息了一阵,”我努力编了个理由,“因为……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的嘛。” “银星,怎么感觉你变了,”瑞瑞用狐疑的眼光一边打量我一边问,“感觉……你比之前变得活泼了许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是不是我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以至于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两匹熟悉的小马都发现了我的异样。果然,应该再多保留一些记忆吗? “那个……有吗?”我一边摸着头一边问。 “当然有!”我还是难得遇到瑞瑞这么较真的时候,“难得见到你这么开朗外向的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快四十的小马,”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哀叹起自己,“啊,瞧瞧现在的我!周围激增,年老色衰,一点都没有模特的风范!”说话时,她还特意做出夸张的动作。那样的瑞瑞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大概是因为她明白了什么,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吧。 “哈哈,虽然当不了模特,但你仍然可以做一个追逐梦想的服装设计师呀,”我鼓励她说,“毕竟,模特是一份靠年龄吃饭的职业,而设计师则不然。只要心灵仍然是年轻的,就还会有无穷无尽的灵感涌现出来,即使是白发苍苍的暮年也一样可以站在时尚的最前线。”总觉得这些话并不像是平时的我能够说出来的,或许这也是遗忘术带来的好的一面吧。 “你果然变化不小呢,”瑞瑞感慨,“不像以前那样终日垂头丧气,反而变得开朗了许多……”她一边说,一边把鼻子凑到我的眼前,“肯定是我看漏了什么地方。”说完这句话,她便摆摆蹄子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直到她离开,我才得以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掩饰了。 现在我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尽快找到解除法术的方法,凭现在的我,要是坚持一天的话,肯定会有穿帮的时候的。而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要赶快回去才行;二是尽量避开与认识的小马接触,越是熟悉我的小马,就越是能够察觉到我的异样,比如那位侍者,比如瑞瑞,她们都是我在小马镇时经常能够见到的小马,能够识破我也是在意料之中。为了避免出现纰漏,我也只得想办法避开他们,直到我恢复记忆。若是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把小马镇闹得天翻地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我只是……只是想体验一下不当公主的一天是怎么样的而已。 不过这样这么好吗?有个声音在心底问自己。之所以想要忘记,是因为自从成为公主之后,所经历的痛苦和悲伤远比学生时代要多得多。生老病死是无可奈何的,但有时小马们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 “嘿,银星,你今天看上去有点萎靡啊,发生了什么事吗?”走着走着,我又遇到了阿杰。与任何一个朋友的相遇都在我预料之中,不过一天之内遇到两次,这是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没什么,只是在为一些小事烦恼而已。”我尽可能想办法搪塞道。 “是吗,那就好,”阿杰压了压帽沿说,“那,有机会再会。”似乎从小苹花离开之后,她和大麦两匹马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之前是,现在也是。除了常住在小马镇的几位,像是我,暮暮,还有瑞瑞,我们和其他小马见面的次数就要少很多。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友谊魔法的尽头,究竟会是什么呢?像我们几个这样的友谊,不仅是罕见,而且是极少数。或许,彼此间的情谊其实在选择分开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渐渐分崩离析了。现在的我们,由于仍然是谐律精华的持有者,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其实是小马国的秘密武器吧。真是没想到,都已经快四十了,持有这份力量的小马居然还是我们。 不过,现在的我们呀,已经不复当年了。日渐老去的身躯还有心灵,会让我们与守护者的位置渐行渐远。我自己也不例外。犹记得老师对我说过的那番话,这对翅膀上将背负相当沉重的记忆和情感,只有心灵强大起来,才能够真正驾驭它。现在想想,老师真的很有远见,或许那也是她数千年来见证相遇和离别所得的体验吧。 回到房间,什么也不想地躺在床上,就这样双目无神地凝视那空有色彩的天花板,一直等待明天的到来吧。肚子偶尔会叫两声,但身体却像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推动力一样,想动却动弹不得,慢慢地浮上身体的就只有倦意和困意。也不知道时间走过了多久,只是躺在床上,成为公主后的点点滴滴便一点一点重新出现在脑海中。或许,随着施法者的主动回忆,这种法术的效果也会变得越来越弱。因为无事可做,所以那些记忆便一点一点重新出现了吧。我想比起奇怪的行为举止,今天收获更多的还是,学会放下包袱,尝试以轻松的心情去看待同样的事物吧。心情越是沉重,这翅膀上的负担自然也越重;相反,心情轻松了,翅膀也变得轻松起来,自然又可以翱翔于蔚蓝的天际。 第74章 六十年 7月23日 “老头子,你还记得下周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嘛?”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进屋内,照得整间屋子暖洋洋的。这样的闲暇时光,当然要来一份同样悠闲的下午茶才行。奶奶品一口茶,放下茶杯,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爷爷。奶奶口中的“老头子”看了她一眼,像作回应似地也啜一口茶,慢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呀,总是惦记这日子。不过,那确实是特别的一天,这我不会忘的。”其实那天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不过不同的是,下周是六十周年纪念日。我完全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且不谈多少小马会有一个六十周年的纪念日,仅是一匹小马的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六十年呢?我想至多一个吧?有的小马甚至没能活到六十岁…… 我对纪念日向来没有多少期待。通常来说,在某些重大的纪念活动上会需要公主致辞,随之展开一系列大型的纪念活动,这些都会登上当天的报纸。话虽如此,但老师似乎并没有让我出席的打算,她明白我不适合这些事情的。以往的结婚纪念日,无论是爸爸妈妈的,还是爷爷奶奶的,其实我都没有参加过。为什么?一方面我并不擅长在宴会上讲话,另一方面则是爸爸妈妈为我考虑。这样的纪念活动无非就是一场相对重要点的宴会,不需要我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不出席,我也就很幸运地一次没有出席过。 “记得就好呀,”奶奶笑了笑说,“我要让它变成最难忘的回忆!” “你总是这么说,”爷爷也笑了,脸上的皱纹一时间全部绽放开来,“结果哪一次不都是很快就忘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大寿或是纪念日办一次家宴就足够,没必要请那么多小马来。虽然曾经都是乐团的核心,但他们谢绝了老友的拜访和赠礼,只是欢迎我们一家四口。可能,他们老了,也想享受清静了吧?这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家宴,想要记住还是太难了。 曾有小马为不同年限的婚姻做过界定和称谓。若是到了六十年的婚姻,那大概已经可以被成为钻石婚了吧?他与她两情相悦,结下良缘,六十年来任凭风风雨雨,那份爱却始终不渝。这样的婚姻是圆满的、幸福的,理应得到大家的认可与祝福。 为了这仅有的一次纪念,作为家主的我还是打算把它办得隆重一点。若是不请其他小马倒也没问题,但如何能让爷爷奶奶难忘,或许才是最难的地方。美食也好,雅乐也好,对他们来说,六十年,哪有什么他们没尝试过的的事物呢? “姑姑,不妨你也试着演奏一首曲子,唱一首歌?”恰逢闪翼休息,她忽然提出这样一个点子,“太爷爷太奶奶一定很想看到姑姑唱歌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听过姑姑唱歌。就唱一次,可以吗?”小闪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她身上的稚气似乎还没有脱去。虽然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很难顺从她的心愿。一方面是因为我害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的家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让我开心地唱歌的理由了。亲爱的妹妹,敬爱的管家,他们都听不到我的声音了。爸爸妈妈也在衰老,爷爷奶奶六十年已过,而他们正在不如这样一个阶段。再过不久,小闪将会继承乐团,而在那之后,乐团又将如何发展下去,这个家族又将何去何从,一切都是未知数。苦心经营几代的家族乐团,难道就要断送在这里吗?我不愿这样,但我也知道,变成那样将是大势所趋。没有音乐天赋也子嗣的我,即使坐上团长的位置,大家也绝不会同意的。哪有团长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呢? 啊……思绪又开始乱起来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现在的想法,大概就是打破常规,尽力地请一次宾客,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吧?虽然,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而这也是我出现在爷爷奶奶身旁的理由。身为宴会的主办者,在邀请亲朋好友和宾客这方面,我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我只是个代行者,而非决策者。一手包办的宴会在他们看来,也一定是非常无趣的吧?那样可就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驰了。不过,爷爷奶奶一直在聊天,我除了赔笑,大概也只能等待机会吧?打断老者讲话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他们的话题大多是些过去的事情。是啊,作为小马已经活过了那么久的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某件物什,而是他们所拥有的记忆。作为那时尚未出世的小马,这些记忆是我们了解过去的非常重要的途径。或许你可以从一张照片,一份刻录成唱片的录音,或是从某本书里了解到过去,但这些听起来,都不如与某段历史的亲历者攀谈留下的印象深刻。那些仍然留在爷爷奶奶记忆中的小马,一定是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或是亲人。 “你听说了嘛,风语家那边最近也总是传出些不好的消息,”奶奶叹息道,“听说最近,他们的家主过世了。”这样的消息并非谣言,而是确有此事。父亲作为好友前去吊唁,回来时他的眼睛红红的。没想到爷爷奶奶也知道了这件事。对我来说,这大概就是我为数不多能够听明白的事情之一。那些过去的名字、地点,还有发生过的事,我一概不知。曾经的中心城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古老的地方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他们的只言片语让我深感困惑。越是知道他们会不久于世,这种心情越是迫切。担心他们下一次便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担心他们下一次就会身体抱恙,担心……担心这样的时候不会再有下一次。 “唉,命运无常啊,”爷爷忍不住感叹,“谁不希望能多活一阵子呢?只是,寿命的长短并非是由谁所施舍,活到多少就是多少呀。”我倒觉得,正是有这种豁达的心态,爷爷奶奶才能一直相守到今天。如果,我也能找到那样的小马的话…… “爷爷奶奶,这一次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借着短暂的沉默,我立即抛出我的话题。 “哈哈,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奶奶笑了笑说,她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但是就算我们想要从简,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吧?”奶奶的话没有错。对老马来说,这大概是为数不多能够得到大家祝福的时候;而对我们来说,这是铭记长辈的一种方式。当我们回想起那些和他们在一起的瞬间时,我们是幸福的、感动的,而不是仅仅将印象停留在病床上那苍老瘦削的模样。所以这次办得盛大一些,让更多的小马知道也不坏。 “尽管去办吧,”爷爷说,“说到底,从简也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倒也想借这个机会,见见那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呢。”啊,朋友。谈到朋友,我就不免觉得有些难过。自暮暮她们之后,我再没能找到能够交心的朋友。说到底,她们也不完全是凭借我自己的努力而成为我的朋友的,这和暮暮肯定脱不开关系。只希望我还能交到朋友吧。因为我的身份,我不可能不被大家关注。在我仍然能够和小马们交流,能够和大家产生必要的交集的时候,让我找到一个能够填补内心空缺的伙伴吧。那颗正在分崩离析的心,正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慰藉呢。 “那我先行一步,”我一边说一边叫上闪翼,“我要为这场难得的宴会做充足的准备。”当然,策划是肯定离不开小闪的帮助的。距离我成为公主也有二十年上下的光景了,策划这种事居然一次都没做过,真不知该说是羞愧还是什么。既然已经出师,塞拉斯蒂娅公主想必也不会事事都要我和暮暮去做,又不是培养接班的小马。都是拥有无限寿命的小马,不存在接班的说法。只要她们愿意,永远维持小马国的繁荣昌盛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家,我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脸颊。策划……怎样去策划啊?我对这方面可以说一窍不通。严格来说的话,也就是停留在“举办活动之前必要的准备”这样的理解层面上(不过通常来说,这样就够了,又不是策划什么活动)。我只要想明白宴会的规模就可以了,不需要什么主持,也不需要发言。那样反而感觉失去了意义。多给爷爷奶奶和他们的老友们一些时间,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也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 “姑姑不打算唱首歌吗?”小闪坐在我的身边问。如果她再小一点,可能我会让她躺在我弯下来的后蹄上,然后用翅膀摩挲她的鬃毛。虽然长大了,但我还是想这么做。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哦,”我一边说,一边用蹄子去碰她的鼻尖,“如果小闪真的想听的话,我可以单独给小闪唱哦。”我一向不愿意把自己所谓的才能摆在大家面前展示,而且对爷爷奶奶来说,这首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要是给他们多留一些对话的空间,我觉得那是更好的办法。虽然盛大,但我不打算加上娱乐活动。纪念性的日子应该隆重一些,正式一些,最多最多……从乐团请几个伙伴伴奏吧,要是找小马来唱歌那就破坏了气氛。在餐厅里通常都是现场演奏的纯音乐或者提前准备好的唱片,不会有小马选择有词的曲子的。 虽然百般不情愿,闪翼不再提唱歌的事。不过对我来说,我可能更想借着邀请的机会,看一看其他小马的眼中的爷爷奶奶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朋友们来说,可能我是个很好的朋友;对于闪翼来说,我虽然不是她的妈妈,但照顾她也像妈妈一样;对我的学生们来说,我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从奶奶家离开的时候,我顺带借走了几份写着老友们联系方式的卷轴。本来是打算写请柬的,但是奶奶说,自己的朋友要自己来请才有诚意。而且,似乎是早就猜到我会主动请缨,所以奶奶特意把写好的请柬递给我,还给了我联系方式,打算让我代替他们去送。 “小闪,姑姑要去帮太奶奶送信,你来嘛?”拒绝小闪总觉得好像亏欠些什么,那就…… “要!”听到要去送请柬,小闪忽然兴奋起来,“带我去带我去!” “好,好,”我连连答应道,“不过,这次送请柬都是给长辈们,你一定要注意礼貌哦。” “一定!”话音未落,小闪已经起身,黏着我让我赶快起来。 第一位是布伦特公爵家。我没记错的话,老布伦特公爵彬彬有礼的绅士,也是爷爷的老相识。他们在同一所音乐学院毕业,还曾经和他同台演奏。后来爷爷说要继承乐团,布伦特公爵也是相当支持,甚至爷爷还特地给他留一张前排的票。不过,爷爷奶奶隐退之后,他们的交集似乎就少了不少。但是,有时候还是能看到他托后辈送来的礼物。 我对这位公爵稍稍有些印象。记忆中的某个夏天的日子,他来爷爷家做客的时候刚好被我撞见。那时的他看上去就和爷爷的气质非常像。若是现在回想的话,虽然身体已经变得老迈,但是你仍然能感觉到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自信。 “这位小姑娘是……”他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 “这是我的小孙女,”爷爷一边笑,一边摆摆蹄子让我过去,“银星,和布伦特爷爷打个招呼。”我一边点头致意,一边将脸转向公爵: “贵安,布伦特爷爷。”这样的行礼在贵族家庭的教育中非常常见。如果是身着礼服的话要用提裙礼,如果身上穿着便服(或者不穿)的话就按照对方的辈分行礼。懵懂的我从小自然也要接受这样的教育,不过那只是为了在其他贵族面前不显得另类的一种敷衍——时间过得越久,经受礼拜的次数越多,我越是这样觉得。 “好啊,好啊,”布伦特公爵笑着说,“银星小姐,希望以后,你能和你的爸爸妈妈一样出色。”如他所说,我确实成为了和爸爸妈妈一样出色的小马。但是我莫名觉得有些空虚。看着不再成长的身体,不再变化的容貌和声音,我的存在,似乎就定格在了二十四岁那一年。不知道看到现在的我,他又会作何感想?也许会为我喝彩吧。 站在公爵家门口,我郑重地走上前,以习惯的方式敲了敲门。门打开,布伦特家的管家出现在我面前。“小姐,请问您找哪位?”他的相貌看上去,就像我刚认识伊索管家时,管家的年龄那样。管家走后,爸爸妈妈甚至都没有找新管家的意思。 “我是来送请柬的,”我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受家中长辈之托,请您将这份请柬转交给布伦特公爵。”我用魔法将请柬递给管家。管家接过信,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外面有客人吗?”管家正要进门,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屋里传来。 “请您稍等,”管家对里面的小马说,“我这就把转交的东西交给您。” “不用麻烦了,”对方一边说,一边朝我和闪翼走来。那鬃毛,那眼睛,不会错的,那就是布伦特公爵。再过三十年,他也还是他。 “贵安,布伦特公爵先生。”我仍然像过去那样向他行礼,谁知他却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哎呀呀,现在该是我这把老骨头对您行礼才是啊,公主殿下,”老公爵逗趣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我说,“我还真没看错,小姐你呀,现在已经成为和爸爸妈妈一样的小马啦。”同样的内容再过三十年听到,心里究竟是感动和喜悦,还是说不清的伤感呢?布伦特公爵也是见证过多场生死离别的小马了,拥有爷爷奶奶这样的朋友,他也一定很高兴吧?我真的很想哭,但我忍住了。在喜宴面前,是不能哭鼻子的。 “是你爷爷的纪念日吧,”布伦特公爵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虽然我对公爵不是很了解,可是在爷爷奶奶的谈话中,每每提起他,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样能够让他们高兴的小马,一定是他们的挚友。 “非常感谢,期待您的到来。”我拘谨地道过谢,便匆匆忙忙地拉着小闪前往下一个地方。 “姑姑,你刚才看上去好像很紧张,”路上,闪翼忽然问我,“刚才,在那个爷爷面前,你好像不是看上去很不自然。为什么会这样呢?姑姑认识那个爷爷吗?” “认识呀,”我笑着对她说,“不过呀,那是太爷爷奶奶的朋友呢。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不如回去以后问他们吧。”正是因为曾经有过交集,才会在会面的时候紧张。那么多年了,想要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的心情从未改变。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嗯嗯!过去的事情听起来总是这么有趣!”或许吧,但是如果你深究故事背后的情感,又会被它弄得遍体鳞伤。我有时候希望小闪可以一直这样天真下去,希望她不会为这些纷扰伤感、苦恼。那一点也不值。这些苦恼,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下一位是七星公爵。这位我不太了解,只是每次演出结束,都能看到他在爷爷奶奶身边道谢。我没和他说过话,也和他没什么交集。不过,七星家族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段也曾经有过一支优秀的乐团,但是现在似乎没落了,也很少有新鲜血液加入他们。因为乐团的事,想必公爵也是没少费心吧?我们的乐团现在也很艰难。爸爸妈妈明明可以隐退了,但是失去了妹妹,他们不得不再一次从幕后走到台前。 站在七星邸门口,我的兴奋、恐惧和担忧交织在一起,令我不自觉地就全身颤抖。飘着装有请柬的篮子尚且还算平稳,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一直在波动的魔力流。对普通的小马来说,他们看不到也感知不到魔力流的存在,而对于我们这些对魔法进行深入研究的小马(也就是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来说,魔力流是检验你使用的魔法的稳定性的重要指标。在暮暮还是学生的时候,她曾经尝试过用仪器将魔力量化来对其进行研究,进而对魔力稳定性方面的理论进行完善,不过最后这项研究始终没能取得重要的成果。至少,现在魔力流的波动预示着我紧张的心情,而在危急情况下,不少独角兽都无法顺利使用魔法的原因,我想也一定和魔力流的波动有关吧? “咚,咚。”笃定的两次叩击后,我等待着管家出现。大概两分钟后,一位年轻的管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不过俨然一副资深管家的样子,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容易说话。但即便如此,请柬是一定要送到的。必要的时候,借助一下皇室威严也未尝不可。 “两位小姐,请问你们找哪位?”温柔的声音和冷峻的面孔,这样的反差着实令我惊讶。不过,虽然还是年轻时的身体,但是逐渐老成的心态也告诉我,我早就不是什么谈恋爱的年纪,小闪则是对这方面毫无兴趣。如果非要说的话,她现在的心理年龄或许还只是个孩子。 “我们找七星公爵,”我向他说明来意,“长辈六十婚庆将至,在此诚邀参加寿宴。”通常来说我不需要展露翅膀,用敬语就足够应付这些贵族。 “请稍等,我去叫太爷爷出来。”太爷爷?!管家的话令我大吃一惊。居然是让自己的曾孙来做管家,七星公爵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嘛,每个贵族家庭都有属于自己的家教方式,对也好,错也好,我们这些外马是无权对其评头论足的。 “太爷爷,有客人找您。”管家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挽着一匹老马从房间里出来。不会错的,那身衣服,那眼神,即使鬃毛苍白,即使满脸沧桑和皱纹,我也不会记错。不过和布伦特公爵那时一样,七星公爵见了我,竟不顾一切地想要行礼,然后被管家拉住。 “你这个不肖孙,快放开我,”公爵生气地对管家说,“在殿下面前不行礼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对于这一点,难道你就没有点作为贵族的觉悟吗?” “但是,太爷爷,您的腿脚也不允许您做这样的动作了……”管家百口莫辩。 “不不不,您就不必了,公爵先生,”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想办法打圆场了,“我只是星光公爵的小孙女,想邀请您参加爷爷的六十年纪念日。”老者的眼中似乎多了份温柔,那种温柔不是多么温柔善良能够做到的,而是经历过时间的积淀的。那是信任友情的温柔,是感谢的温柔,当然也是,不受时间所拘束的温柔。 “这可能,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场盛大的宴会了吧,”虽然我极力想要离开,不过老公爵执意要请我和小闪喝杯茶再走,“回首这一生,办过的宴会很多,出席的宴会更是不计其数。虽然有琳琅满目的菜肴,可是仔细想想,那些真正能够抓住你内心的宴会,却正是自己所办的一次次家宴。食物无论贵贱,食材无论好坏,那份意义就能够让它成为唯一。”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那些话,我却都非常明白。妹妹去世后,我索性提出再也不办家宴了,却出奇地得到了包括爷爷奶奶在内的所有亲人的支持。不过每到重大的纪念日,或者是银光的生日,我们都会去看她。虽然她现在和先辈们在一起,不过没有我们,她是不是也很孤单呢?我想一定是的。没有家宴,没有谁记得,最后成为大多数不会被提及的先辈之一,银光她一定不想这样的。可是,不会这样,我们又怎能开开心心地把宴会办下去呢? “公爵先生……”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哈哈,不管怎样,先祝愿他们幸福吧!”明明刚才还在感叹命运无常,一下子就扫清脸上的不悦,然后笑呵呵地对我说着话,公爵的表现一时间令我十分诧异。有一种说法是,小马们老了之后,就学会了掩饰和欺骗。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老迈,不希望为子女填麻烦,竭力欺骗着行将就木的自己,希望这样能让那张孤独的脸上重新拥有笑容。据我所知,七星公爵的儿孙早早过世,只剩下曾孙陪在他身边。爸爸也很同情他,不过公爵的脸上却常常挂着笑容(爸爸说的)。而习惯了孤独和悲伤的他,一瞬间从伤心变成高兴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我无法劝说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或许,他会就这样一直欺骗自己,直到生命的尽头吧?即使痛苦,却也无能为力。妹妹那时如此,管家那时也是如此…… “姑姑,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好像还很难过的样子,”辞别公爵去下一家的路上,小闪紧贴在我身边问,“是姑姑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吗?”有时候我甚至想要苦苦哀求小闪不要和我对上双眼。那双金色的眸子,那双金色的眸子,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的善良、纯粹和天真,早已经是我这个满身污秽的小马所无法触及的领地。年龄在增长,小马也开始逐渐学会掩饰和欺骗。我就算努力装出一切安好的样子,惴惴不安的心也无法平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掩饰和欺骗,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希望其他小马涉足这块领地。 “没有啦,姑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我厌恶着自己的话,但是我也无法否认。我想让小闪一直年轻下去,不希望她承受那些成长带来的烦恼和痛苦。我很清楚,身体的改变是不可逆的,那就让她的心智不再有大的变化,这样总可以了吧? “是在想,为什么公爵先生的表情突然变了吗?”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我的咽喉,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不行,我不能向她表露心迹,虽然,欺骗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但是为了小闪,我也只能这样说了。 “不是哦,”我一边说,一边用翅膀尖轻轻抚摸她的头,“姑姑在想,接下来要去哪一家。”我一边说,一边把篮子飘到她面前给她看,“还有这么多,我们可要加油呢!”闪翼似乎受到了触动,也跟着我兴奋起来。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让她认识一下小马国的贵族们也不错。 …… “姑姑,还没选好衣服嘛?”经过一周的等待,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一向讨厌宴席的我,这一次还是不得不穿上盛装,争取以最美的姿态,努力办好这次宴会。说是要找衣服,其实衣柜里几乎是空的。是的,我只是不想面对,不希望爷爷奶奶也像妹妹和管家那样先我一步而去。但是,即使我的寿命有限制,爷爷奶奶也必然会先我一步离去。我这样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勇敢一些接受现实呢?为什么我不能再释怀一些呢? “哦,来了!”我连忙拿出那条珍藏的礼裙,套上之后便匆忙地出来。这件礼服是以前瑞瑞做给我的,因为平时很少穿,所以或许款式会过时,但它的质量是毋庸置疑的。中心城的小马们通常喜欢时尚的衣饰,而我觉得喜欢就好。或许它会过时,但因为那份喜欢的心意一直都在,所以穿上它的时候,我就是最开心的那个。 宴会的规模正如我所想,很正式、很隆重。十来张将桌布铺得整整齐齐的圆桌,一尘不染的场地,还有流连其间的、虽然已经老迈但气质依旧的爷爷奶奶的朋友们。平时我可能会以为,许多小马老了之后就会变得温和,进而慢慢放下年轻时的性格和气质,一点点地步入属于自己的老年。但是看到他们,这样的想法便开始产生动摇。他们只是一群身体上老迈的小马,而在苍老的外表下,奔涌的、炽热的灵魂仍旧和二三十岁时一样。你仍然能听到富有底蕴的声音,那是爷爷的歌唱家朋友;你仍然能看到他们像以前那样畅谈,轻松地、释怀地谈着过去的事情。我也很想这样,但是我背负的东西似乎不允许我这样做。偶尔若是提起某匹过世的小马,大家也只是沉默些许,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上。“原来,小马们老了之后就学会了释怀呀。”我在心里默默感叹。 “啊,你来了呀!” “你也是呢。” “在那之后几十年没见过了吧?你还是老样子呢,也就是老了些。” “是啊是啊,一把老骨头了,都别客气,别客气!” 有些老相识带着他们的亲眷,有些则是独自赴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是我见过的最别致的一场宴会。它没有那么拘束繁琐的礼数,没有吵吵闹闹,没有那种作为贵族的浮华,而却有了那种被时光纪念的深沉。或许,再过几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这宴会厅里就会有小马永远地告别。这是属于爷爷奶奶的宴会,我和爸爸妈妈,还有闪翼,似乎都成为了局外马。虽然老一辈的小马之间有很多交集,但是父辈的交集却并不是很多。若是爸爸妈妈和布伦特公爵的孩子说起话,那一定会非常尴尬。 “初次见面,我是布伦特公爵二世。”正在思索时,一匹和爸爸年纪相仿的小马走过来向父亲问好,“承蒙此次宴会,家父特地委托我前来答谢。” “不必了,”父亲谦虚地推辞道,“能有这份心意便足矣。” 真是意外。明明是初次见面,但是从话题上来说,他们一点也不像是刚认识,而是像多少年未见的挚友。年迈的小马们聚在一起,中年的小马们聚在一起,年轻的小马们也聚在一起,两代小马彼此间的交流倒是不多。恍惚间我感觉我迷离了,在这个由宴席托衬出的美好氛围中,我浑然不觉自己竟是最孤独的那个。大家都有可以相互交谈的对象,大概只有我是孤独地坐在宴会厅的角落处,慢慢品尝今晚的菜肴,慢慢地品味那份失去的辛酸。老一辈的小马失去过很多,青春,梦想,职务,甚至是独立谋生的能力和温暖的家庭。但是没关系,待到老去的那天,无论曾经多么孤独,他们都将重新萦绕在温暖与幸福中。而我呢,我大概也只能向我的日记本倾诉自己的心声了吧?暮暮还有属于她的朋友们,还有属于她的家人。而我呢,我失去得更早,也更多,终究我也会因此由内而外地毁灭。 “姑姑,为什么你会独自坐在这里呢?”啊,是闪翼。一开始我还没有注意到她。或许是玩累了,现在她乖巧地坐在我的对面,似乎在等我开口。 “姑姑在想事情,”我把刚刚用叉子挑起来的时候送进嘴,咀嚼后咽下对她说,“在想……为什么这道菜做的这么好吃。”小闪笑了笑,然后用金色的眸子注视着我。 “姑姑肯定是在想别的事,”她半开玩笑地说,“姑姑吃饭的时候,脸上可不是这样的表情哦。”啊啊,你这个小家伙,终究还是被你说中了。是啊,明明是在为自己的存在忧愁,却又不肯坦率地把真实的心意告诉闪翼。我知道她不会笑话我,但她也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我渴求心灵的安慰,但也不希望这样的安慰只是一厢情愿。 “被你说中了,”我只好露出秘密被发现一样的笑容,“总觉得呀,只有自己坐在这里,感觉好像有点寂寞。”既然闪翼不嫌弃,或许我可以尝试着向她倾诉? “不会的,姑姑,”闪翼飘起餐具,也和我一起,“如果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和小闪说说的,小闪会认真地听的。”啊,如果这句话能对我早些,再早些说出来该多好。我早就应该这样做的,我早就应该这样做的……或许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抹杀小闪天真以外的东西,而是她自己选择了现状。当一匹和我同样失去了很多的小马以微笑面对其他小马的时候,她的内心又承载着多少悲伤才能笑得出来呢?我真的应该对她肃然起敬。 餐毕,我将盘子推到一边,从角落里悄悄地看着热热闹闹的周围。没有音乐,没有司仪,有的只是大家的聊天声和与之相比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的咀嚼声。好想一直留在这里,好想这一天不会结束,好想再经历一个这样的六十年……我又在说梦话了。明知道有些事无法改变,却还是按耐不住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情。因为失去过,所以才希望能够多留心身边,让每一个点滴瞬间能够成为美好的回忆,不给自己留遗憾。 4月7日 那天之后我的头就一直在痛着。老师寄过来几封信打听我的情况,似乎还知道我头痛,特意寄过来一点药。我没有吃,给学生们放了假,也没有去理会爸爸妈妈,大概他们现在比我还要痛苦。留下闪翼守在我身边,我躺在床上,用毛巾敷住头,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样消沉下去可不行,银星,有个声音告诉我,现在正是应该振作的时候。现在已经是第四次离别了吧?我本应该习惯的,但是我从未习惯过。曾经我以为痛哭已经是表达痛苦时最难过的方式,但是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现在的我,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我想,可能还是因为我无法舍弃,无法断绝那份于我有着无数挂念的情感和记忆。爸爸妈妈,可爱的妹妹,亲爱的管家和爷爷奶奶,还有那位很少联系但是仍然记挂着我们的义兄。每一匹我曾经遇到过的小马,每一匹曾经给予过我一段回忆的小马,我都想尽力地想要记住他们。记住他们的名字,相貌,乃至他们是如何帮助过我的。只是,就算有魔力的加持,我也无法做到将生命中的全部记忆都留存在脑中。我有时候会抱着日记本想,它现在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偶尔翻开去读以前写下的东西,那上面是我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和快乐;再往后,那是我用自己的苦修换来的荣耀和名望;再往后,是拥有的幸福,是面对新生的喜悦;而现在,它只是我用来宣泄苦闷和烦恼的工具,是我用来减少泪水的一件工具。我很庆幸它未曾遗失,未曾毁坏。那次劫后余生,险些将我的过去全部掐灭。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在日记本上施加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它不会损坏,不会变旧,无论被遗忘在何处都会顺着魔力的反应回到我身边……我实在是太想留住它了。它仿佛就是我的第二颗心脏。一匹小马若是失去了心脏,那么它还会继续活下去吗? 真是的,头又开始疼了。我真的很想忘记这些痛苦,但我做不到。就像老师曾经对我说的,这些痛苦和离别,都是在磨练我的心性。天角兽也是普通的小马,他们除了那些和魔力相关的东西外,作息生活与普通小马无异。会笑,会哭,会生气,会难过,也会对逝者表示思念。只是,他们身上的使命实在过于沉重,以至于他们选择了压抑感情,冷淡地面对痛苦,收起自己无谓的泪水,在短暂的悲伤过后便转而进入下一件事务中。我曾经很难理解,因为在我的面前老师几乎从没有哭过。听暮暮说,大概就是迎接露娜公主归来时哭过那么一次。老师可是经历过数个千年洗礼的小马呀,而我一个千年还没有经历过呢。我很向往成为老师那样,却也害怕成为那样。如果我就此对一切变得漠然,那我还会是我自己吗? “姑姑,公主寄信过来了!”闪翼飘着信纸来到我的床边,“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念吧,”我无力地吐出几个字,“让我听听上面写了什么。” “亲爱的银星,现在你的头还在痛吗?依然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吗?很抱歉,虽然无暇抽出时间和你见面,但我还是觉得应该问候你一下。最近你的情绪一直非常不稳定,身体似乎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很担心你。我明白,现在让你像我这样强压悲伤根本做不到。你的阅历,你的性格,都在告诉我你不会也不能成为我和露娜那样。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忘记悲伤,继续向前。若是不想在漫长的时光中迷失自我,就一定要找到能够让自己一直坚持下去的,不会止步不前的理由。我相信你,银星,你是我的学生,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的老师,塞拉斯蒂娅。”我很感谢老师的问候,可是想要从记忆中走出来,谈何容易…… “最近感觉身体有点跟不上自己的想法了,”奶奶一边说一边飘着茶具和茶壶,那茶壶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歪倒然后茶水会流出来茶壶盖会打碎的样子,“看来我也老了呀。”我能感觉到,奶奶的笑其实很无奈,很伤感。因为,小马们会变老,但是有的小马选择接受,有的则选择与之抗衡。即使身体的机能在一天天老化,他们的心灵却依然年轻。而这大概也算是某种悲哀:他们拥有往日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志向,却已经没有足够强健的身体为之努力。他们会倒在继续追逐的路上,在痛苦中慢慢结束自己的余生。可即便如此,星光家族的小马也一直都是站在抗衡的这一面。以往的家训中有这么一句话:即使已是风中残烛,也决不能舍弃心中的理想。大概,爷爷奶奶就是属于那一辈的小马吧?到父亲这一辈时,家训中已经没有这句话了。而他们,自然也会将家训贯彻到底。 “奶奶,要不我来帮您拿吧,”我上前想要用魔法把茶壶和茶具接过来,“您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我来帮您一把。”奶奶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但是帮忙归帮忙,和她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我却能从中感受到其中的炽热。或许奶奶的身体现在已经接近耄耋之年,但内在的灵魂却依然和年轻时一样。就像我说的不服老一样,星光家族的小马永远不承认自己老了,爷爷奶奶如此,爸爸妈妈也是如此。他们仍然在本应该退休的年纪,将心意全部浇筑在热爱的事情上。 “那真是谢谢你啦,我的银星。”面对我,奶奶似乎有想说的话,但最后她还是一言不发。管家走后,再也能够和他们每天聊天的小马。因为担心的他们的身体状况,爸爸妈妈还是想再雇一位管家,却被爷爷一口回绝。然后,他们便开始过上“自力更生”的日子:自己买食材,自己做饭,自己吃饭,自己散步,亲自去做一些曾经会由管家来做或是需要管家协助才能做成的事情。那之后的日子我们便一心做着各自的事情,不去互相约束对方。 但最近,爷爷奶奶看上去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们,我有时候会让学生们过来帮忙,刚好他们年龄渐长,正是能够帮忙的年纪。偶尔,闪翼在家里的时候,我和闪翼也会帮助他们。两位老者对此都很高兴,为我拥有这样能干的学生而高兴。不过,每每想到美好的事情时,他们总是不忘先我一步离去的妹妹。“如果银光那孩子还在……”每每话题中有这样的字眼,我便一言不发地前去回避。学生们会来问,当然我也不会回避他们。只是,一个是音乐的范畴,一个是魔法的范畴,即使和他们说,他们也很难理解。最多最多能告诉他们,我的妹妹很久前就过世了,仅此而已。听多了之后,他们也对这些话没了感觉。当然,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在前去帮忙之前我特别提醒过他们,不要去参与我的家事。 恰巧今天闪翼在家,我便让学生们都去休息了。闪翼和爷爷一起去买食材,而我则留在家里陪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两匹曾经关系很好的小马如今坐在一起,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我们。不仅没有共同的话题,而且就连眼神也很难对上。很多次我想要尝试去搭话,去主动引起话题,可是看到奶奶脸上的深情,便知道我根本没法顺利地以自己熟悉的事情引起话题。我所擅长的是魔法,而奶奶擅长的是音乐,若是银光的话,或许沟通起来不会有什么障碍,现在这样尴尬的氛围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姑姑,我们回来啦!”闪翼一边飘着好几个纸袋一边说,“这次又买了一周份的食物!”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爷爷奶奶平时吃的很少,那些材料足够吃一周了。我将袋子接过去,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一件一件地清点买来的东西:条形面包,片状面包,番茄,黄瓜,奶酪,牛奶,还有不少花。我们全家都喜欢带花的三明治,有时候花的味道可能会把草本身的味道遮掩些许,不过作为一种能够调剂伙食的美味,它还是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将这些食材一一放好,我便回到客厅,坐在爷爷奶奶的另一侧。 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气氛可是要比刚才尴尬得多。无论是我和闪翼,还是爷爷奶奶,都没有主动引出话题的意思。四匹马坐在一起,仿佛时间空间都一起定格了。若不是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在走,说眼前的景象只是幅静止画我都觉得不为过。爷爷奶奶的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前方,我勉力地露出还算和蔼的笑容极力掩饰自己的忧伤和苦恼,闪翼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很空洞,仿佛一捅就破的纸窗户。我迫切地希望能够有小马忽然出现,然后说几句话缓解下现在尴尬的境况,但是那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如果不做主动些什么,这样留在这里和呆在监狱里无异。束缚着自由,还无法达成自己的心愿。 “爷爷奶奶……都饿了吧,我去做饭,”我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小闪……小闪也一起来吧。”闪翼点点头,跟在我身后一起进了厨房。做饭是假的,距离吃饭时间还早,所以我打算安排闪翼先为他们泡茶消磨时间,然后由我来做一顿精致的晚餐。 “不用了,我们还不饿呢。”奶奶露出笑容对我们说,“要是饿了的话,我来做晚餐吧。”和长辈互相推诿可不行,但我也无法反驳奶奶。他们希望让我们看到,自己是能够应付自己的生活的,不需要我们来插手。明白了这些的我有些苦恼地重新坐下,这一次任凭时间怎样流逝,我们也都不肯挪动一步。我们从下午坐到晚上,从黄昏坐到黑夜,当闪翼说自己肚子饿的时候,是奶奶进厨房做了一盘热气腾腾的三明治;当茶壶里的茶饮尽的时候,是爷爷起身去烧水泡茶。我和闪翼就像被粘在沙发上一样,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们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事情。我很苦恼,却也无计可施。好好的一天,最后却被这样浪费掉。 “所以,你们最后还是没能插进去,是吗?”第二天的饭桌上,和爸爸妈妈谈起这个话题,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和我们昨天差不多的表情。本以为是最爱的小孙女就会有所改变,结果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大概老马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倔强。 “如果不能迫使他们改变,那在他们可能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忙如何?”我提出一种方案,“这样一方面可以起到帮助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可以很大程度上顾及到他们的面子。” “不过你想想,平时爷爷奶奶做事的时候,哪些事情是需要我们帮助的?”爸爸的回问一时间令我无以应对。因为当所有的可能在脑海中浏览过一遍后,我发现我所说的这些……一件符合的事情都没有。换言之,这只是我在钻牛角尖而已。 思索过后我不悦地低下头。“那,要是我们帮他们做些平时很少做的事呢?像是铺床,打扫卫生这些?”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 “很抱歉,但是这个提议也不行,”爸爸委婉地否决了小闪的提议,“若是被他们看到你们忙上忙下的样子,他们肯定会抢过来干的。”不愧是父亲,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父母。在这个过程中,妈妈始终没说一句话。我本以为她是另有想法,可一问才知道是她更没有办法。 “其实我也希望能有想法,”妈妈无奈地说,“可是他们对我们的说辞是,让我们专注于各自的事业。小闪再大点也快到了接班的年龄了,所以其实我们也没有很多事情可做。一旦闲下来呀,空虚和寂寞瞬间就会顺着这些缝隙钻进来。当热情燃烧殆尽的时候,心中也开始觉得冰冷。我想他们也懂这些话的,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去做事情,甚至不惜勉强自己。记得有新闻报道说,一些老马患上了痴呆症的症状,意识涣散,记忆也模糊,但是对某个印象深刻的片段特别执着。或许他们也是害怕变成这样才会那么做的。”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就像现在,在关心爷爷奶奶的同时,我也会担心爸爸妈妈的情况。他们也在衰老,也在渐渐离我们远去,总有一天送别的双方将会是我和他们。不过,大概不会再有像银光那样的遗憾了。这一次,我会让他们一直看到最后,看看他们的女儿,在告别的那天,将会出落成什么样子。 几番商讨无果,帮助爷爷奶奶的想法只好暂时告一段落。过分插足对方的生活,即使本意是好的,但是作为被打扰的一方,他们又会怎么想?可能是因为我的这种帮助欲强得有些过了头,才会诞生这样的想法吧?可是一想到他们年纪大了,我又开始放心不下…… 我的担心并非多余,而且这个结论马上就得到了验证。仅仅在一个月之后,我就在小马镇收到了来自父母的加急信件,大概是说爷爷奶奶同时住院了,需要我前去帮忙照顾。说心里话,得知这一消息时的我差点就要哭出来。明知道小马们的寿命有限,明知道大家都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却还是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的身边多陪一阵,再多陪一阵。虽然长大以后很少回来看望爷爷奶奶,但是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欢是不会改变的。我很害怕,害怕他们像妹妹那样突然就离开我,却也不想他们像管家那样经历漫长且痛苦的过程才离开……啊啊,真是颗充满矛盾的心啊,明明一切还没有成为定数,便开始无端的臆想和猜测…… 当我几乎是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冲进医院时,在场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都用极为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他们在看什么呢?是因为我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行为吗?是在看我那奔跑的姿态吗?还是什么其他的部分吸引了我呢?我不在乎。我现在脑海中所想的,只是两匹已经八十有余、正躺在病床上平静地等候命运到来的老马。 “爷爷,奶奶!”和我认为最理想的见面时说的话就差这一句,但是它一直噎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一方面是因为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另一方面……看到他们的嘴上都戴了呼吸面罩,仪器的数值也在不断变化,虚弱的样子看上去几乎与将死的小马无异。此情此景,又怎么能喊得出来呢?“你来了,星儿,”是母亲,她似乎一直守在这里,“真是的,都说了马上就会来,怎么就忽然睡过去了呢……”母亲的话仿佛一道惊雷打在我的心上,让我以为我来晚了,爷爷奶奶已经,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即使去强忍泪水,也无法将这份悲怆的感情抹杀。本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仔细一看,他们的胸口都还有起伏,我也得以如释重负。看样子,是妈妈将他们带到医院来的。那爸爸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他们只是睡着了,”母亲露出一个憔悴的微笑,“爸爸去医生那边确定病情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明明,父母他们自己就已经很老了,却还是照顾着更老的爷爷奶奶,却还是将已经年近四十的我当作小孩子来看。即使我的容颜依然是年轻的,心智却依旧在随着时间成长。我只是想知道,那样的我,会不会给谁,或者是给自己带来很多的困扰呢? “目前,他们没事,”过了一会儿,父亲带回了好消息,“不过,病情的发展并非谁能够预测的。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是暂时还好。再过一周,甚至只是一天,可能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医生特意提醒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们的年纪也很大了……”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父亲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的,他现在的心情和我一样焦急,甚至比我更甚。只是作为父亲,他选择了一贯的沉默。沉默而深沉,这便是我记忆中父亲的爱。我明显感觉到他憔悴了许多,一方面是年龄渐长,另一方面是持续的高强度工作,这两者让他的变化十分明显,有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老态。 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我仰着头,任由鬃毛凌乱地散在周身。现在的我,就仿佛是刚从酒会上走出来的、喝多了的醉汉一样憔悴。时隔多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每每这时,我总会想到银光。距离她过世也有将近十年了吧,可关于她的记忆,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仿佛,她已然成为了我的精神支柱一般,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亲爱的妹妹,我该怎么做……爷爷奶奶,他们生病住院了。再加上年事已高,医生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我该怎么做……”啊,不知何时,我居然发现自己在流泪。从来,我都不觉得泪水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高兴会流泪,伤心难过会流泪,所谓的有泪不轻弹不过是在佯装坚强罢了。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才会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吧。 “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匹一无是处的小马了……”我长叹一口气感慨。 “并不是哦,姐姐,”阔别十年,我竟然还能够听到那个声音,“世事无常,有些事即使是姐姐也无法做到呢。所以,请不要责怪自己。生老病死本是常态,莫要为此感到悲伤。”与其说这是我的魔法制造出的幻象,我宁愿相信这是我的内心在进行自我慰籍。 “当初你病重的时候,也是这样安慰我的呀……”我长叹一声说。 一个月后,他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甚至,父母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我。那时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不想让我知道,可能也是出于这点考虑的吧。没有见到爷爷奶奶的最后一面,这让我很是愧疚。但他们却安慰我说,没关系的。 “是他们特意嘱咐我,不要让你来的,”父亲以沉重的语气对我说,“他们怕你太过于担心,反而耽误了你原本要做的事。”望着父亲那苍老的面容,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何时,我的眼圈已经泛了红,泪水似无声的溪流般不停地流淌着。母亲也知道这些事的,但他们谁也没有对我说。照顾爷爷奶奶的这段时间,我甚至没有在家里见过他们。这样刻意地躲着我,我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心意,果然还是我自己太迟钝了吧。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吧?那就继续向前吧。前行会让你渐渐忘记往日的伤痛。更何况,这不死之身,本就要以失去一切为代价。这是时间对我的惩罚,这道枷锁,将由我一直背负。 第75章 折翼之鸟 4月23日 在我的悉心培育下,三个孩子无论是在魔法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犹记得刚刚将他们带回中心城那时,他们还都只是偶然与魔法结缘,对其产生兴趣的小马,现在的话,以他们的能力,作为在皇家魔法学院里进修的一年级新生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不对……话倒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小马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提前积累了差不多能够达到毕业标准的知识和魔力量。但,魔法的主要目的在于应用,所以很多精通魔法理论而在实践上鲜有建树的小马,都没能得到他们应有的尊重。老师在教导我到时候,也是采用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方式,而到了我教自己的学生们时,更多地却是以理论为主。并非我自己不擅长魔法的应用,只是受限于周边环境,我没法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展示出来罢了。举个例子,如果我要是在家里释放一个威力巨大的爆破魔法而不提前做任何准备,不仅孩子们会受伤,就连我周围几栋别墅的主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是不会轻易展示魔法的。况且,孩子们的天赋也都很出众,掌握它们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是进入皇家魔法学院就读的小马,至少也要在里面经过三年的积淀,更何况是这些从未与其他学生接触过的内弟子们呢。 不过正因为是我,他们在考核上也与其他小马不同。不同于学院内的笔试和实践结合的考核方式,我的考核方式是直接在自己释放的领域内进行。考核的主要形式不是像入学时用魔法打开龙蛋那样,而是确确实实的战斗。他们的对手,就是我。用他们习得的各种魔法对我发动攻击,只要能够将我的防护罩削弱一层就算阶段性考核通过。当然,有些魔法是用于非战斗用途的,这时我才会采用老师的那种实践考核的方式。当然,还是没有笔试。 笔试并非没有它存在的意义,而是我觉得,没必要在上面浪费过多的时间。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翻翻小马国的史书,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有一本是小马国的大法师名册,那是在建国初期的一千年中被记录下的、最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们的名字。后来随着王国的发展逐渐稳定,小马们的生活转入和平,大法师一职便成了虚职,后来则干脆取消了这个名号。但,王国的发展永远是动态的,也许有一天,这个称号还会重新出现在记载中。 作为老师,虽然应该秉持平等相待的原则,但不对任何一匹小马有偏袒,我肯定是做不到的。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将孩子们向着最适合自己的方向引导。多年已过,现在再看的话,他们三个的发展方向也已经非常明晰了:煦风钟情于魔法的应用,他希望能够将许多有趣但缺乏实用性的魔法应用到生活中,提高它们的实用性;风语热衷于那些晦涩的古籍,我看出他对咒语的形成和法术的发动颇感兴趣,便引导他多读这方面的专着——其中有不少都是我从落满了灰的收藏室里面“抢救”出来的。因为保管不善,许多典籍的纸张已经老化、破碎,在它们遭到进一步破坏前,我一连几天都在图书馆里和老师一起抢救这些书。在抢救的过程中,我也就渐渐掌握了这些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小马问津的知识。看着这些珍贵的资料重见天日,我的内心颇有成就感;轻羽是三匹小马中唯一的雌驹,也是我最关注的小马。她和我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甚至一不注意我就会把她当作是过去的自己。她喜欢古籍,喜欢捧着晦涩的书籍钻研,有时靠在床边有时趴在地板上,有时坐在书桌旁,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我就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见过面。 夜深马静的时候,总有一个身影会身处黑暗中,凭借她角上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和一腔热诚,在静谧的夜晚享受只属于她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主人,正是轻羽。当我因为思绪过多难以入眠时,我总能够看到她的身影,或在放书的房间,或在宽敞的大厅,甚至有一次我夜里想喝茶时在厨房也遇到了她。有时我会和她讨论几句,有时则只是默默地看着。轻羽也不见外,见到的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有时候我也很心疼她,明明都已经那么晚了,她却仍然在看书,长期这样下去肯定对身体不好的。可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也没有资格去对她说教。因为和她年纪相仿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做的。但这样做并非是做无用功,而是切切实实存在成果的,阶段性考核几乎每次都是第一名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我隐约觉得,应该多给轻羽一些休息的时间。和其他小马相比,她付出的努力更多,但身体上的消耗也比她的两个伙伴更多。只是,如果我给她放假的话,她又会利用放假休息的时间继续阅读和练习,大概直到自己累到倒下才肯罢休吧。 有时我会带着他们出去游玩,虽然身在屋外,但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出,她的心仍然停留在那个房间里。从刚认识她的那时候起,这份有点莫名其妙的执拗便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不过,过分的执着也会起反作用,有时候很难改变她的想法。我尽可能地想办法让轻羽多休息一会儿,不过似乎收效不大。既然身为她的老师,就一定要对她负责。我不希望这几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有什么闪失,尤其是轻羽。 但,有时生活就是这样,与你的期望可以说是背道而驰。某天休息时,轻羽忽然对我说她的心脏有些不舒服。因为一直关注着她的健康状况,对于她忽然说心脏不舒服这件事,我还是十分警觉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什么急病出现的话,大概率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能够帮助她继续实现梦想,我带着她和另外两个学生一起来到了医院。我姑且算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这里也是我的伤心地:妹妹,爷爷奶奶,两次离别都在这里发生,让我对此难以释怀但比起病危的他们,我想轻羽的情况应该能好些吧。 实际上我还是想得有些太乐观了。因为在医院进行各种检查的第三天,轻羽便开始出现发烧呼吸困难等一系列症状。似乎因为长期的过度劳累,她出现了一点心力衰竭的症状,具体是哪一阶段,需要等待后续的检查进行验证。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不敢相信此前还和我们一起说说笑笑的轻羽一下子就变得虚弱了许多,甚至只是卧床也会感到不适。我一边让两个孩子去和轻羽的父母报告情况,一边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天角兽即使突破了寿命的界限,能够以不断流动的魔力来净化自己的躯体,能够以强大的法术令小马们为之惊叹,却无法逆转小马们的生死——非要说的话,那已经是黑魔法的范畴了,而且,也无法将死者变回原样。 比起悲痛和责备,我现在更多的是自责。多年来的培育,换来的却是一张病榻,这让我无颜面对轻羽的父母。我是匹爱哭的小马,经过几次伤痛的侵袭后,我曾经以为我已经不会随意流泪了,可当轻羽的父母站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比起安慰自己的孩子,他们却选择了先安慰我,还告诉了我过去的事情:轻羽的病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早有案底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因为身体不好多次住院,直到我带她离开的一两年前才略有恢复,而紧随而至的高强度学习似乎让先前的休养生息都化作了泡影。我很想责备轻羽,但我说不出口。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做不到。比起责备,我更多的是心疼。 因为病情还不算稳定,所以这段时间轻羽必须入院治疗。而作为惩罚,我将她在读的所有书籍都关进了用魔法特制的笼子里,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安心休养。当然,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她一次,借此确定她的恢复情况。至于治疗的费用,这些全部由我来负责,因为如果没有我的选择,就不会有现在的轻羽,当然也不会(至少是不一定)发生这样的事了。 “公主殿下,您的恩情,我们真的感激不尽,”倒是轻羽的父母,对我的慷慨和关心十分感激,母亲甚至差点就要向我行礼了,“不知,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 “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只要轻羽能够一直健康,我就心满意足了。”或许是被自己的外表欺骗了吧,和她的父母交谈时,我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的年纪其实和他们差不多大。曾经有小马说,只要心态是年轻的,即使容貌是垂垂老妪也一样是年轻的。比起轻羽父母脸上的皱纹,我的相貌看上去就像少女一般。 没有了消遣的方式,轻羽只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或是下地围着病床小转几圈,权且当做一点点锻炼。有时我会让煦风和风语为她带去慰问品,有时是我亲自前去,有时我们三个则一起去。当然,并不只是为她带东西,我还会给她带去最想看的魔法书。看到书的时候,轻羽萎靡的脸上立刻就来了生气,那如饥似渴的眼神甚至胜过了彻夜苦读的时候。但为了她的健康着想,我每次都会限制时间,最多也只有一个小时。一开始她表现得非常抗拒,甚至想要用魔法保护书,但和我相比,她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胜利自然也属于我。反复几次,执拗的轻羽最后也没了脾气,只能任由我乖乖把书收走。 “不行哦,轻羽,你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每次拿走书的时候,我都会这样告诫她。 “好吧,听您的。”粉色鬃毛的独角兽无奈地叹口气,又躺在床上休息。 但,短暂的欢乐并不能改变到来的严峻形势。轻羽的健康似乎在每况愈下,虽然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笑脸相迎,但背后的情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我之前询问过医生,如果万不得已的话,还有没有能够治疗的方法。医生思考了几许,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但同时也告诉我,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千万不要这么做。 “以她的情况来看,是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一边用蹄子擦额头的汗一边对我说,“但,心脏移植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而且目前缺少合适的供体……另外,即使移植了心脏,也不能保证效果,而且余生都要与药物相伴……”他说得没错,比起这种苟活的姿态,更多的小马希望能够一了百了,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不知道轻羽又会怎么选呢? 这是个残酷的选择,因此更不应该对当事的小马隐瞒。和我预想的一样,比起死去,轻羽更希望活下来。无论在我还是在她看来,这场别离来得还是太早了。现在的她还不到二十岁,甚至比我出师的时候都要年轻,属于她的未来还未开始。原本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她不肯接受,我也要想办法让她活下去。而听到肯定的答复时,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也想和老师一起,再多一点共处的时间呢。”她回给我一个浅浅的笑容作为答复。 “什么?轻羽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听到这个消息,另外两个孩子都张大了嘴。 “是的,”我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们,“所以在她病愈出院后,你们要注意一些,不能像之前那样吵闹。”两匹雄驹点点头,又去忙各自的事情。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他们对轻羽的病情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听医生说,心脏移植后能够延续的生命通常不超过十年,在条件得当的情况下,活过十五年也是有可能的,希望我做好心理准备。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得知天角兽秘密那时,其他小马在我眼中不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个个正在倒计时的计时器。有些已经可以预知最后的结果 有些则还不能。即使我想要去改变这种残酷的认知,可看着身边的小马一点点老去,我实在是做不到。现在,轻羽也是其中一员了。 很遗憾,我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能默默地祝福轻羽,希望她能够多陪我一段时间。 5月17日 手术最后还是被提上了日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然奇迹般地找到了合适的供体,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的。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关心的是轻羽的身体状况。自从手术后,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医生说,这颗移植的心脏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体,而且因为轻羽本身身体情况不算很好,因此他们为她用了麻醉魔法和催眠魔法来确保恢复效果。魔法被应用于医疗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时在麻醉剂效益不佳的情况下,医师便会借助催眠魔法进一步增强效果,保证手术能够顺利完成。 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我莫名地渴望着能够喝一杯咖啡。比起咖啡,我自然是更喜欢茶,不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奔波和忙碌,还是咖啡能够将我的疲乏一扫而空。不过,在这一无所有的医院楼下,我也只能暂时把自己的需求放在一边。仰头一看,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洁白的,春末夏初特有的稍带热意的微风吹过,轻轻地推着云儿飘向更远的地方。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想到,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就和这云一样呢?没有风儿的吹拂就不会前进,没有外界的变化就选择踌躇不前,只是做一匹没有自我的小马。不,与其说是没有自我,倒不如说是放弃了自我。就算已经忘记了做出如此选择的缘由,但果然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得知轻羽平安无事,两个学生也松了口气。为了能够以更好的状态开课,我干脆给他们放了假,上课的时间后续再通知,这段假期长得甚至足以让他们回家休息。至于我,当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我会变老的话,现在怕是已经满脸皱纹了吧。 尽管身边还有父母,但他们沉浸在父母过世的忧伤中,再去打扰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音乐学院找闪翼。一方面她是除了父母外唯一的亲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忙于轻羽的事情,太久没和她见面了,总觉得有些愧疚。 “姑姑!你怎么来了?”恰好今天是休息日,这让我有了约小闪出来的理由。对于我的到来,小独角兽非常高兴,“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姑姑一次呢!” “现在不就见到了嘛,”我一边微笑,一边带着她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想不想喝点什么?” “那……我想让姑姑带我去咖啡厅!”嗯……居然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怎么说呢,颇有几分母女的感觉,虽然既是母女但也不是母女就是了。 “好,好,”我一边答应一边说,“那就去我比较常去的地方吧。” 说是常去其实是假的。比起咖啡,我还是更喜欢茶。苦涩的味道不至于像咖啡那样浓烈,而且提神之余还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清新感。不过我现在开始觉得,是喝茶还是喝咖啡其实都无所谓了。习惯了那种苦涩,喝什么其实都差不多。我给小闪点了加奶加糖的咖啡 自己则点了一杯原汁原味的咖啡,这样的咖啡更能够缓解我的疲劳。 “你之前没来过咖啡厅吗?”我一边用勺子搅着咖啡一边若无其事似地问。 “来过呀,”小闪说,“有一次讨论演奏的事情时,和同学们一起来的,那还是我第一次喝咖啡。咖啡是一种神奇的饮料呢,虽然喝下去的时候能尝到很酸很苦的味道,但下咽后停留在口腔中,又是如此地难以忘怀,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 “那,你喜欢咖啡吗?”这样无意义的问题我也不想问,但发自内心地说,肯定是我想尽量不让氛围那么尴尬吧。长久不见,就连想说的话都变得难以出口了。 “喜欢!姑姑呢?”小独角兽反过来问我。 “我……也喜欢。”我啜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比起经历过的事物,咖啡的这点苦涩微不足道。反而是来自生活的苦涩,才会真真切切地深入心灵,难以忘怀。 “姑姑最近没有在上课吗?”短暂的沉默后,换小闪问我问题了。想必她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她。 “没有,最近感觉有些累了,休息一阵。”对一个年龄比轻羽小几岁的孩子说出学生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我不希望她对我产生无谓的担忧,也不希望她受到什么事情的影响导致分心,这也是我一直没有让闪翼和学生们接触的原因。尽管专攻的方向毫不相干,但多一匹熟悉的小马,就会多一份牵挂。如果以后她会因为这件事斥责我,我也心甘情愿。终有一天她也会离开我展翅高飞,所以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呢。 ““是因为讲课的过程太艰难了吗?”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问。 “并不是,”我说,“只是因为每节课传授的知识都很多,而对需要准备相应内容的我来说也要消耗很多精力,时间一长就很容易觉得累。”我尽可能用言简意赅的话语解释,一方面是为了让小闪听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圆回之前的谎言。 “那,姑姑会休息多长时间呢?”闪翼的眼中迸射出希望。即使不作为一个母亲,一直放着孩子不管也未免有些过分了。原本在成长历程中就缺少父母关爱的她,正需要一匹小马能够陪在她身边来弥补这些缺失的爱。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多陪陪她,至少不至于让她觉得,有没有我在身边都无所谓。 “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少也有半个月吧,”我想了想回答,“你们最近没有课程吗?”我不是很了解音乐学院的规定,不过在记忆中,正在上课的时段还是要在校内住宿的。而从小闪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很想和我一起住,或者是出去和我一起做些什么事情。 “最近都是自主练习,课程已经结束了,”闪翼说,“只要有乐器就可以练习。而且,妈妈以前的家里不是还留着钢琴吗?”嗯,这一点她还真没说错。为了纪念银光,我留下了和她有关的多所有物品,钢琴自然也在其中。不过,它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钢琴可能需要重新调音,没问题吗?”我问。 “没关系的,还能用就行,”闪翼说,“所以,这段时间……我想和姑姑在一起。”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就知道,她是为了这个才会想要和我在一起的。 往返于医院和家的时间是忙碌且充实的。清早起床时,闪翼的钢琴声就是最好的闹钟。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听着悦耳的琴声,还有简单美味的早餐。似乎是因为我提起了咖啡的事,早餐的饮料正是咖啡,旁边还贴心地准备了牛奶和砂糖。 “姑姑,你醒啦,请用早餐吧!”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微笑着对我说。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厨艺,吃起来的味道和口感意外地合乎我的口味。喝上一口咖啡,很明显是用咖啡机和咖啡豆精细制作出的产物。让我比较好奇的,应该是哪里来的咖啡机吧。 “这咖啡味道不错。是你用咖啡机做出来的吗?”我放下咖啡杯问。 “是的,”闪翼说,“爸爸妈妈购置了一台咖啡机,我用新买的咖啡豆做的!”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技艺,但对于她的成长,我还是感到十分欣慰的。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她在成长的同时,还保留着天真烂漫的本心吧。这一点,倒是和银光非常像呢。 和闪翼一起生活的时光是我难得觉得创伤得到了慰藉的时候。似乎在学院的生活让她改变了不少,也学会了很多技能,这些都是我此前不曾教过她的。我有时候会想,既然是自己自说自话地提出要做她的母亲,那么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呢?至少就现在而言,答案是否定的。银光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而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成为她。 一个月后,当我得知轻羽终于醒来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小闪也看出我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感觉姑姑好像轻松了不少。”她说。 “是啊,”我微笑着对她说,“有一种,否极泰来的感觉。” 7月22日 轻羽做心脏移植手术的事情除了老师以及极少数知情的小马,没有其他小马知道。而且,在一个月的昏迷期中,先前为了手术而剃去的毛发也已经长了回来,就算疤痕未愈也很难能够知道。出院前医生特地嘱咐,每天都要按时服药,还要有规律的作息,避免熬夜和剧烈运动,还要控制饮食,避免刺激的食物。在万般嘱托和不计其数的药片的搭档下,轻羽终于得以出院。不过她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很多,还少了些许活力。可即便如此,当魔法学院为毕业生进行能力评定的时候,她还是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参加了,而且取得了瞩目的荣誉。那大概,是我成为老师以来最骄傲的时候。 对毕业生进行能力评定已经是魔法学院的优秀传统。通过对学生的能力进行综合考量,得出其相应的能力评级,以此作为学生能否毕业的标准。因为魔法这一学科的特殊性,无论身处什么行业,它几乎都不会对行业本身造成影响,因而即使不从事魔法研究,从学院毕业后也能够正常地就业。所以,只要能够取得相当于合格的评级,就可以顺利毕业。 评级一共有九个档次,从零基础的一级到可以被称为大法师或是大贤者的九级,其跨度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想要顺利毕业的话,至少要达到三级——入门才可以。顺便一提,进入学院前的入学考试是魔法应用能力的评定项目之一,虽然用魔法打破龙蛋的魔法实际上需要达到四级才能熟练运用……据说后来老师修改了考题,就是为了避免和暮暮类似的情况发生。 评定的指标繁多且复杂,魔法学院的老师们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为评级做工作。而在更久远的存在大法师的时代,评级是一项神圣的使命,每一位毕业生的评级也都是由他们亲自评定的。尽管评定的标准始终在改变,甚至在大法师一职废除后评定也失去了相当程度的权威,但老师仍然每年都会组织评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魔法对于小马国不言而喻的重要性了吧。顺带一提,入学前暮暮的评级是二级(后来改为九级,失控的暮暮还是很可怕的),我的则是四级——而实际上,我的评级也被修改了,现在的评级也是九级。也许老师当时收我们为徒,也是因为有考虑到这份恐怖的力量吧。 不过,评级并非能够决定一切,破例评级的情况在记载中并不少见。最为吸引我的是一位大贤者的故事,他在入学前的评级是二级(一般来说,一级的学生几乎是会被学院直接拒收的,因为能够进入学院的小马中是不可能有零基础存在的),直到毕业时评级依然是二级。他并非不会魔法,而是比起实践,真正能够让他开花结果的还是理论。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因为毕业的事情和他有过谈话,虽然已无法知晓谈话的内容,但通过最后的结果来看,想必是被他留下的论文打动了,他也因此被破格评定为九级,甚至在日后编修各类理论教材时,也经常能够从中找到他的成果。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论年纪的话,三个孩子刚好是毕业生的年纪。为了能够检验多年培养的成果,经过和老师的商议,我安排了他们三个参加这次评定。而且这一次,将由我、塞拉斯蒂娅公主和老师们共同拟定考核的标准和形式,让这次的评定成为一次魔法的盛会。 首当其冲的便是笔试。不同于那些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考试,这项考试本身就不存在所谓的范围和题库,因为数千年来所有的魔法典籍都可以是范围,而身为学习魔法的小马,无论是出色的记忆力还是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我依稀记得当时为了准备入学考试,从图书馆借阅了超过十本的相关书籍(入学考试的笔试有范围,而面试的考题是不完全一样的,也不存在范围一说),做准备的时间也超过了两年。有些和我同龄的小马当时已经学会了一些更复杂的魔法,而我在使用基础魔法上仍然有困难。 为了避嫌,我特意让老师把我和我的学生们分开,由我监考另一部分小马。魔法学院的课程并不算很多,相对来说空余时间也很充裕,但最重要的还是学生的自学能力。坚实的理论基础是完成实践的必备条件,在这场考试中,孰强孰弱一目了然。面对厚厚的试卷,有些小马从头到尾都在抓耳挠腮,有些小马的笔则一直没有停下。平心而论,理论考试的难度不算高(也不允许高),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极为广泛的知识面和均匀的考点。在限定的三个小时内,要把一份浓缩了数千年魔法理论的厚厚的试卷做完且做对,对他们来说还是略有难度的。依稀记得,这样的考试我和暮暮也都做过,比起暮暮,我的成绩还是逊色了许多。老师说,我太专注于古代的魔法理论,对现代的魔法了解较少,这种知识体系上的“偏科”导致了笔试的落败。另外,笔试虽然重要,但在评定的份量上却依然不如面试。因为,魔法是一门实践为主的学科,比起实践,理论还是太小众了。 最后的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很可惜,煦风和风语都没能发挥好,反而是轻羽,这孩子出院后仿佛重获新生了一般,无论是理论学习还是魔法实践,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匹小马。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换了心脏的缘故呢。据说在移植心脏后,被移植的小马会越来越像心脏的原主,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性格,会变得越来越像。而出于保密关系,接受移植的小马无法知道心脏的原主,双方的家庭也绝不会允许互相见面。但,这样的假设未免有些太荒谬了。你想,怎么会有小马具备相当程度的才华,然后英年早逝,还不会被其他小马知晓呢?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并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报道。 笔试结束,接下来便是实践。这一次,我将会退出考官的行列,转而作为观众来见证这些毕业生的学习成果。我丝毫不担心三个学生的表现,因为按照培养他们的方式来看,即使是非正常发挥都会有四级到五级的水平。而实际上,按照他们的天赋来衡量的话,达到七级或者是八级,差不多是高级法师的位阶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担心的地方的话,大概还是轻羽的心脏吧。医生嘱咐过,即使顺利出院也不能剧烈运动,需要终身服用药物来维持心脏在体内的正常运转。在笔试之前,老师似乎就看出了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是在担心轻羽吗?”她看着我的眼睛问。 “嗯,”我沉默地点点头,“我担心在实践考试的时候她会出意外……” “不必担心,既然她已经站在了考场上,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公主一边说,一边为我递上一杯茶,“我们能做的,就只是静静地等待结果的到来。无论她以后能不能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老师的话或许不只是在说轻羽,也是在说我自己。这么多年过去,我保守的性格一直没有变过,也让朋友们和老师一直很担心。甚至现在,我连露出笑容的时候都变少了。不只是老师,我自己也察觉到了,轻羽的身上正有我学生时代的影子。但是,她却要比我坚强很多,自信很多。 半个月后,和大贤者尚且存在的那时一样,塞拉斯蒂娅公主将那几乎被遗忘了的受勋仪式——也就是如今颁发毕业证书的仪式,重新复现在了学院的礼堂中。所有的在校生和老师们都在座位上翘首以盼,等待每一位学子的上台。虽然不能在其他小马面前公布评级的结果,但只要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收到专属的证书,就意味着已经可以顺利毕业了。作为我的内弟子,轻羽他们的证书被按照我的要求放在了最后。尽管这对他们有些不公平,但比起让他们“享受”一众师生的惊讶目光,我更希望这一切能够悄悄地结束。 仪式结束的当晚,我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一桌佳肴。这是属于他们的庆功宴,也是对他们多年来努力学习的回报。当三个孩子回到家中时,面前的一桌佳肴让他们惊讶不已。“老师,请问这些……都是您做的吗?”轻羽露出十分诧异的表情问道。 “当然了,”我一边脱下围裙一边对他们说,“不仅是简餐,复杂的菜品我也会哦。”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展露厨艺的次数太少了。大概是由于个性使然,我在吃上很不讲究,平时也因为懒惰很少做复杂的菜品。不过,今天的菜是为了犒劳孩子们而做的,一想到他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想要放弃的我继续下去,直到所有的菜品做完。 “说心里话,我也没见过如此擅长做饭的老师。”风语一边摸着脖子上的丝带一边说。 ““这是为我们做的吧,”煦风想了想说,“为了……庆祝我们顺利毕业?” “准确地说,是‘出师’,”我替他纠正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是我的学生了。” “怎么会这样!”轻羽发出一声哀鸣,“我还想和老师在一起,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大概,还是这句道别说得有些太突然了吧。仪式结束,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看了三个孩子的评定结果,那时我就明白他们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轻羽是八级,煦风和风语是七级,他们将会成为未来几十年内小马国魔法界的中流砥柱。而实际上,我教给他们的东西也只有最基础的理论而已,魔法的实践和成果的转化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来完成。 “别担心,不是要赶你们走,”我笑着对她说,“在你们拥有自己的住处之前,都可以留在这里哦。”对他们而言,这里就像是第二个家,如果就这样赶他们走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原来是这样啊。”轻羽的脸上重新展露笑容。 “对了,轻羽,你今天穿上的那件法袍很漂亮诶!”煦风忍不住夸赞道,“金色的镶边和白色的布料,怎么看都和你太相配了!”此话一出,轻羽不满地扭过头,风语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我也笑了,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八级法师的法袍都是这种款式,而七级的法袍则是浅黄色。颜色的变浅意味着对魔法运用程度的精熟,这是过去法师们的信条。 “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呢?”风语咽下口中的食物问,“既然要生活,就需要有收入的来源。我们不可能总是依赖着老师。” “那,明天你们就去尝试到学院去应聘吧,”我提议道,“学院很欢迎毕业的高材生回来任教的。”实际上,优秀的导师一直是皇家魔法学院所缺少的,在我上学之前便是如此,甚至很多课程都是由公主亲自教的。不过,由于很多毕业生并不会从事魔法相关的工作,所以导师的数量一直都非常稀少。就当下的形势来说,在学校任教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事实上,在最初培养他们的时候,我就一直是以导师为目标培养的。现在能够有实现梦想的机会,自然会推荐给他们。从明天开始,他们将踏上各自的道路,就像是长大了的雏鸟,虽然生自同一个鸟巢,但未来会在何处安家落户,谁也不知道。大概我现在能够期待的,也只有祝福他们前程似锦,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了吧。 第76章 交错的轨迹 3月6日 秋冬一过,在春天刚刚来临之际,我的家里又“多”了一位“新”成员。当我带着闪翼回到别墅时,三个孩子全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闪翼也很好奇,她似乎认为这栋原本属于我的别墅已经易主了。“姑姑,我们是不是进错房子了?”她看着我问。 “没有哦,”我朝她笑笑说,“这就是我们的家。”自从闪翼开始在学校住宿,房间一下子就感觉变大了。不过,此前我一直在托付父母照顾她,而现在他们也失去了至亲,我自然不会勉强他们。再加上房子的空间足够大,五匹小马完全住得下,甚至还可以再住下一位管家。 “老师,请问这位是……”风语看着面前的金色眸子的独角兽问,“是新的学生吗?” “不是,”我说,“这位是我的侄女,闪翼。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一起生活了。”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闪翼的关系,不过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就顺水推舟,借由“姑姑”这个称呼,直接说这是自己的侄女(虽然她应该称呼我大姨)不就可以了。作为相依为命的家人,即使并非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在我的眼中也已经如同亲生的一般。 “大家好,我是闪翼,从今天开始和大家一起住!”小闪向大家介绍自己。 “欢迎你,闪翼!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还是轻羽先开口表示欢迎。比起不善言辞的雄驹,还是雌驹更容易和她相处。当然我也明白,仅仅是见面是不够的,我还是要把小闪的情况讲清楚才行,这样他们才能接受这个“新”住户。 “也就是说,她现在也是音乐学院的毕业生,是吗?”风语正在逐渐整理信息。 “是的,”我说,“和你们一样,从学院毕业不久。不久后她会进入乐团,成为其中的一员。在你们到来之前,这里就是她的家。对你们来说,认识更多的小马也是成长中的重要一步。现在和过去不同,我不会让你们去其他的地方修行,中心城对你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去处。友谊魔法并不适用于每一匹小马,每一位法师都有属于他独有的魔法体系。”闪翼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比起讨论,更多的还是要靠亲身体验去适应。 “闪翼比你们小,所以要好好照顾她哦。”留下这句话,我便转身出去买菜。 时间尚早,买完菜不妨坐在外面来杯茶或者咖啡吧。正值初春,喝些温暖的东西既能温暖身体,又能安抚心情。来到那家熟悉的餐厅前坐下,点上常点的三明治和茶,就这样小坐片刻,倒也别有一番情调。如果我一味地留在房间里,他们之间就没有互相熟识的过程,到头来也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小马。 不知道如果你见到了这副光景,你又会作何感想呢,我亲爱的妹妹?你所挂念的那个小闪顺利地从音乐学院毕业了,和你一样,和妈妈一样,都是十几岁便能够崭露头角的小马。不过,你有没有期待过未来的她的样子呢?如果你还在的话,大概会让她继续进修,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小马吧?小闪很天真,也很善良,我不希望这样的她被改变,也不想她就此被我的期望所束缚。现在她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我希望这能够让他们对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 “您回来了,老师!”推开门,屋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小闪在和轻羽讨论书中的图画,煦风坐在一旁翻阅他感兴趣的书籍,风语似乎是在发呆,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闪翼,似乎对她感到很好奇。看到我回来,三个学生一齐向我问好。 “欢迎回来,姑姑!”闪翼也向我挥蹄致意。 “看起来今天买了不少材料呢,”轻羽一边说,一边上前接过买来的食材,“老师今天也打算做一桌佳肴吗?”自从他们毕业后,我犒劳他们的次数就变得频繁了起来。在学院里授课的工作似乎很顺利,因为我从老师那里获悉,轻羽已经可以给初学魔法的小马驹授课,而煦风和风语还需要稍微沉淀一段时间,习惯一下学校的工作环境。或许正是因为理解这份辛苦,加上已经从老师的职务中解放出来,我才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来钻研厨艺。 “当然了,”我笑着对她说,“今晚将会是一桌庆祝新家人到来的宴会!”我不仅准备了三个学生喜欢的菜,也准备了些小闪爱吃的东西。对我来说,他们就是现在和我关系最亲近的小马。也许相伴的时间并不长,但一点一滴的回忆,都是在这段时间里创造的。 既然说好不会让他们失望,我自然也不会食言。当最后一道菜上桌,满桌的盘子和明丽的色彩告诉我,这将是一桌无可挑剔的料理。 “嗯,姑姑的菜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味!”还是闪翼先开了口,金色眼眸的独角兽一边咀嚼,一边对我的厨艺大加赞赏。要知道在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只会做三明治的见习厨师,而真正让水平飞速提升的时间,还是在最近的一两年。似乎是因为平时没有小马在意过,包括我的学生们在内,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厨艺的变化,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是熟悉的老师的味道……”轻羽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见他们如此这般,我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于是也试探性地尝了一口,“没什么特别的呀。你们尝到了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那会不会,是名为‘爱’的味道呢?”轻羽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爱……吗?”听到这个回答,我顿时羞红了脸。从小到大,因为无法率直地表达内心的情感,我常常会露出羞涩的表情,借此来想办法逃避,这次也不例外。轻羽口中的“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师生之间,也会有爱恋的情感吗?尽管不能直接给出答案,但我冥冥中觉得,这样的感情肯定是有的。比如我自己,即使到现在也仍会时不时地依赖老师,而以后,我的孩子们也会像当时的我一样,在需要我的时候来依赖我吧…… 7月12日 “致银星:近期我正在筹备搬家。我邀请了阿杰、小蝶还有你来帮忙,今天下午六点,我们在糖块屋集合,萍琪。”收到这封信让我颇感意外,因为我一直以为萍琪的家就是糖块屋。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每每到糖块屋买东西或是做客,只要粉色小马还在,就一定少不了她的热情招待。不过,自从我因为学生们的事情长留在中心城,彼此间的联系就相对少了很多。偶尔会在对方生日的时候寄去祝福,或是在暖炉夜送去为对方挑选的礼物。岁月催马老,见过瑞瑞和阿杰之后,我有些畏惧见到萍琪的模样。就算她依然充满活力,但那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了。情感会淡漠,记忆会流失,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问题是,我不能抛下学生们不管。而且,我其实是不想让他们见到我的朋友们的。虽然她们作为谐律精华持有者,是友谊魔法最合适的代言,但我并不是要教她们这个,而是实实在在的魔法。如果说学习的是小马国历史,那肯定少不了她们;而既然是魔法,就没必要这么早去了解她们。但如果不带她们去的话,总觉得让我有些不太放心。 “姑姑,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吗?”还是闪翼最先看出了我的心思。时光飞逝,距离上次见到萍琪,已经过去了多久呢? “你们……想不想去小马镇玩?”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们。 “想!”四匹小马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教学方式的关系,他们很少会跟着我外出,所以无论是进修还是娱乐,每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都不想错过。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我说,“六点之前,带你们在小马镇游玩一番。” “哦,这是你的学生们吗?”我和学生们刚刚踏入小马镇,便已经看到萍琪在等待我。粉红色小马的鬃毛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很难相信她居然是和我年龄相近的小马。再次相见,我们都已经是半老的小马了,什么悸动,什么思念,早都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时间洗礼后留给彼此的一个有些伤感的微笑。 “老师,这位是——”轻羽轻轻拍着我的翅膀问。 “这位是萍琪派,”我向大家介绍,“我们曾经一起为了小马国的和平四处奔走过。”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口就引来了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他们那仿佛是在发光的眼中似乎在对我说,老师老师,能不能再多讲一些她的事情呢?但很遗憾,我做不到。因为,友谊魔法自从我们为了各自的梦想各奔东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来看的话,友谊公主这名号,不过是名存实亡而已,就连暮暮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为什么?因为这样的友谊来得太过理想,太过突然,它可以拥有一时的美好,却并不能让这一切成为永恒。大家都有着各自的梦想,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禁锢于这小小的圈子中。我想,在成为公主许多年之后,暮暮也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吧,不然她是绝不会对这一切放任自流的。 因此在介绍萍琪的时候,我并没有她是谐律精华的持有者,而是说自己曾经和她一起东奔西走过。现在的小马国已经不需要依靠谐律的力量去守护,倒不如说,一直以来都是不需要它来守护的。就目前而言,既然没有后继者,它们也就不会再被启用了。 “对了,说起来,你在糖块屋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忽然想搬家了?”我看着萍琪问。粉红色小马的脸上似乎失去了年轻时的那份生气,看上去与她的年龄一点也不相配。 “哎呀……这个待会儿再和你说吧,”萍琪一边摸头一边说,“两个蛋糕都快要结婚了,再加上蛋糕夫妇,房子里这么多小马在一起生活,未免有些太拥挤了。不只是我,大家都在为房子忙碌着,希望能把这房子还给蛋糕夫妇。”我觉得,萍琪现在告诉我的只是真相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大概是不方便在孩子们面前说吧。“在忙碌之前,先进来稍作休息吧。” “这茶,好香。”喝下一口,轻羽轻声感叹。 “萍琪泡的茶一直都这么好喝。”我笑着告诉轻羽。放在以前,招待我们的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茶水,而是些更加奇幻的东西。不过,能够让萍琪变成现在的样子,想必她也是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吧。比起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更坚强了,但却也更阴暗了。就像是生活在一片无边的阴影中,盼望着能够有阳光照进来,将我重新拉回这个温暖的世界。 “冒昧问一下,萍琪小姐和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风语问。该说不愧是书香门第吗,问问题的时候居然这么讲礼数。大概还是因为我的公主身份吧,它的存在让我和与我相关的小马在其他小马面前都显得有一种距离感。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你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萍琪像老婆婆一样给孩子们讲起了故事,“那天刚好是夏日节,我们在那个因为一次聚会相识。那时的露娜公主还被成为梦魇之月,为了拯救她,我们一同激活了谐律精华的力量,净化了梦魇之月,帮助她重新回到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身边。从那天起,我们便常有往来。而且,还成为了谐律精华的持有者。”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小马国已经不需要我们去战斗,我们只需要过好平凡的每一天,这样就足够了。”如我所想,萍琪也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重要。虽然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不过相信她大概也不会想告诉她们太多。 “好了,休息结束,我们该准备东西了,”萍琪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指了指角落处的一堆已经装好的箱子,“这些都搬到门口的马车上,马车会带你们去我的新家。现在呢,我有些话想和你们的老师说。”原本我也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愿,这么长时间了,想必心里都有很多话要对对方说,许多想法想要倾诉吧?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她们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见萍琪已经将我带出了屋,我一边跟着她一边问。 “去我的新家,”萍琪笑着回答,“有什么话,在路上就可以说出来。” 我问了她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大概在十年前,听闻双亲过世的噩耗,萍琪一直没能走出来。尽管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但作为父母,基本的感恩之心还是难以磨灭的。回到小马镇,小马们都说已经看不到萍琪的笑容了,尽管做蛋糕的手艺还在,却只是做出了糕点,而无法再传达自己的心意——这是一个糕点师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另一方面,随着两个小宝宝的成长,糖块屋也不再缺少帮手,自觉已无多大价值的萍琪心生去意,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想要搬家的吧;至于生活,她似乎并没有找到另一半的想法,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事物充满热情,而是希望每天平和些,安定些。听她说,就连芝士三明治都已经在某处落了脚,派对之类的事她已经不想去做了。 “真的变了好多呢。”看着绽放的花儿,我忍不住感叹。 “是啊,”萍琪说,“你不是也一直在变吗?尽管外貌上没有任何变化,却也能够明显感觉到你的不同,大概这就是时间吧。”她苦笑着对我说,而我竟无言以对。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来到了新家门口。不得不说,新家的规模还真不小,看上去似乎有岩石农场的三分之一那么大了。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萍琪要买这么大的房子,但既然是在郊区,又是这么大的面积,想必一定花了她不少钱。 “这房子一定很贵吧。”我忍不住感叹道。 “不贵,”萍琪说,“买房子的时候有附加条件,只要答应这个条件前房主就会帮忙支付一半的钱。”不过,这么大的房子,会有什么样的附加条件呢? “老师,您来了吗!”正思索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将我的目光拉回眼前。迎面而来的是一匹小雌驹,她的年龄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而且居然还称呼萍琪为“老师”…… “嗯,我来了,”萍琪回给小雌驹一个拥抱,“今天有没有做个乖孩子呢?” “有的,老师!”小雌驹兴奋地回答,她开朗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闪翼,“大家都在等着您呢,都说非常想您!您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这里了吗?”“大家”?看来不只是萍琪自己,还有其他小马驹也住在这里。难道说……这里是座孤儿院?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解地看着粉色小马。 “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们进去说吧。”萍琪提议。我当然没有异议,于是点头答应了。 “老师,欢迎回来!您身边的这个姐姐是谁?长得好漂亮呢!” “老师老师,今天您还回去吗?我听说您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这里了,这是真的吗?” “老师老师!您带来的这位是客人吗?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有客人呢!”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问题,这让养过两次孩子的我也有些难以应付。 “银星小姐是客人哦,大家不能让客人太困扰!”待孩子们稍稍安静下来,萍琪对他们说道,“现在,老师有话要和银星小姐说。在谈话结束之前,还是要做个乖孩子哦。”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来谈吧。”萍琪一边说一边示意道,“这边走。” 难以置信,这间房子的内部比我想象得还要大。不用猜,这些房间肯定是为住在之类的孩子们准备的。相应地,肯定也会有多余的房间留给萍琪。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她和这些孩子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会称呼她为“老师”? ““你是在想,我和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萍琪看着我沉思的模样说,“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长话短说的话,就是在我最迷茫、最失落的时候,房主成为了我的心灵支柱。他推荐我来当孩子们的老师,教他们学习还有做糕点的技艺。这里的孩子们都是他收养的孤儿,起先我只是抽空来这里帮忙,不过时间一长,就和孩子们之间有了感情。再加上自觉糖块屋已经不再需要我,便想搬到这里来。”无论今后的生活如何,我都尊重萍琪的选择。如果孩子们能够疗愈她灰暗的内心,那么留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那么,以后你都会住在这里了,是吗?”我问。 “是的,”粉色小马点点头说,“原来的房主年事已高,想要低价将这座孤儿院转让,但碍于地理位置实在是没有小马愿意接受,最后还是我接受的。从今往后,我就是这里的院长了。”萍琪在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在他们能够自立或是被其他小马收养之前,我都会照顾好他们的。”这样的事我一直觉得小蝶来做会更合适些,不过对萍琪而言,是这里拯救了她,这份想要报恩的心情,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去看看行李吧,是不是已经搬过来了?”萍琪对我说道。 “差不多了,”我说,“我们出去迎接他们吧。” 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载满货物的马车这才姗姗来迟。原本如果乘坐马车的话,我们可能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到这里,但是载上了这么多货物,就只能开得很慢以免货物损坏。所以直到现在,乘着马车的学生们才刚刚来到这里。为了避免像刚才那样引起孩子们的好奇,我特意拜托萍琪先让孩子们回房间休息,等忙完再让他们出来。 “辛苦你们了,”工作结束,萍琪向我们道谢,“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来自朋友的帮助了。” “只要我们还是朋友,需要我的时候就一定会来帮你,”我和萍琪约定道,“我们之间的羁绊,即使没有谐律精华也一样深厚。”诚然,为了生计的我们选择了放下彼此,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大家会重聚在一起,围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讲述各自的故事。 “早点休息吧,今天已经很累了,”我说,“我们准备回去了,再见,萍琪。” “再见,银星,期待下次和你相见。”粉色小马挥着蹄子向我道别。 “老师,总感觉您还有话没有说一样,”回去的路上,轻羽看着我问道,“是因为在意萍琪小姐的想法所以才没有开口吗?”不是的哦,轻羽。对于萍琪的选择,我无权做决定。只是,我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她抛下自己熟悉的故乡,来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想必,她在搬家就已经和其他朋友说好了吧,最后才肯通知我,一定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会反对她的。是啊,我有时就会觉得,自己的善良并不是善良,而是披着善良外衣的放纵。而真正的善良,是不允许这么做的。所以,代表善良的谐律精华才选择了小蝶,而不是我。 “算是吧,”我回答道,“不过,现在的我们,已经算不上朋友了。”时间在一次次考验着我的心灵,我甚至无法准确地说出,究竟什么才是朋友。能够一起做这些那些事的小马,能够同甘共苦的小马,能够感同身受的小马……小马驹们能够轻轻松松说出的话,到了我的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因为,我长大了吗?还是说,我已经与友谊分道扬镳了呢? “可是,老师,您不是也鼓励我们之间成为朋友吗?”轻羽问,“难道说,即使是成为朋友这个过程,也是带着某种目的的吗?” “当然不是,”我回答,“如果小马们之间只是因为各自的利益而成为朋友,有些事情一定是做不到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我所传授的只是魔法,而并没有传授友谊。其原因就在于,那份和萍琪,还有其他几位之间的友谊是不可复制的,是只属于这个时代的小马国的奇迹。奇迹是不可被复制,亦或是复现的。” “从今往后,你们的路还会很长。不过,比起我,你们将更擅长去寻找属于各自的友谊。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已经不再是我的学生,但他们依然是我最亲爱的孩子们,是失去一位有一位至亲后的我的唯一的慰藉。 “一定会的,老师。请期待我们的表现。”轻羽信心满满地回答。 已经很久没有像最近这样充实地度过每一天了。孩子们的毕业,与萍琪的再会,这些似乎都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也许我无法评价它究竟是好是坏,但新的开始便是一个新的契机,是接触我所不知晓的世界的另一面的好机会。 但,会是以怎样的形式去接触呢?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的孑然一身吗?大概是吧。老师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成为天角兽,就意味着要学会孤独。学会习惯孤独,学会享受孤独,学会沉浸在孤独中。如今的我,还有暮暮,都正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想必,塞拉斯蒂娅公主也一定是体会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才会这般教导我们的吧。 躺在床上,无论怎样翻身,我都无法入眠,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最近这几年的事情。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现在拥有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如果是在几年前,我一定会回答,“是的”。但是现在,随着心态的转变,我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因为我太贪婪了,总是想着能够拥有全部而不需要做出取舍。事实上,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曾经我失去了亲人,然后拥有了学生;而今我正在拥有着学生,却又失去了曾经的朋友们……有得到就一定会有所失去,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放弃数年来所建立的牵绊,也还是让我感到十分不舍。如果说,曾经我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谐律精华联合在一起,那么如今我就将亲自切断这些联系,重新从团结变回孤身一马。那样的我,将不再是团结公主……不,那样的我,只是匹天角兽罢了。就连公主应有的责任,我甚至都未曾尽到过。我几乎不会出现在小马们的话题中,甚至如果不展开翅膀,都不会有小马相信我的身份。这样很好吗?我并不觉得。但不知为什么,我竟还对这样的生活抱有一丝期许和幻想。我就是那个无名的公主,那个不被小马们所知晓的存在…… 啊……眼睛好痛。是张得太大了吗?还是因为用眼过度有些疲惫了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越来越难以入睡,越来越难以平复心情。这些微不足道的变化,大概也正是我心境的一个写照吧?我似乎在憎恨着、厌弃着什么,却又在思念着、追寻着什么。这份烦恼,丝毫不亚于那些年轻的孩子们。看来,我的未来也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呀。 “哈欠——”我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合上眼。 “原来,你也曾经烦恼过啊……”暮暮一边看着银星的字迹一边小声说道。虽然时间久远,但银星的字迹就像是一根线,悄悄地将那些暮暮已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记忆重新牵回她的视野中。那段时间,暮暮也有着同样的烦恼,但她并没有去和朋友们沟通,只是兀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彼此间的感情……现在还能算作友谊吗?即使是友谊公主,也已经无法给出答案。 “这就是时间的代价吗?”暮暮轻叹一声,翻向下一页。 第77章 再一次,绽放光彩 7月9日 “致我爱的银星:许久未曾联系,不知你可安好?能够收到我的信,你一定会很意外吧?哈哈,我曾经也想过提笔写信给你,给飞板璐,给小苹花,或者是瑞瑞,但想好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写下来。想要说出口,相隔却又太遥远,无法让你们听见。” “多年过去,我依然感谢你能够给我一个在乐团歌唱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平台,相信是不会有如今的我的。不过思量再三,我依然觉得唱歌并不是我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离开,离开我曾经熟悉的聚光灯,离开那些喜欢我的歌声的小马们。现在,我过着有些寂寞但尚且还算安逸的生活,虽然冷清却也别有生趣。”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来我的住处小坐。信中附带了地址,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吧。那就来吧,我等着你。甜贝儿。” 从轻羽那里接过信,我反复将它的内容读了几遍,直到确认这确实是甜贝儿的字迹才将它重新放在桌上。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也几乎没有在中心城见过她的身影。大概二十年前,她来到中心城追寻梦想,曾经在我们家族的乐团当过一段时间的伴唱。而那之后的事情,我并没有去过多了解。家族在没落,仅凭我自己独木难支,而且因为我不会乐器,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我对乐团几乎不怎么关心。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等闪翼再长大些,她就可以像她的母亲那样成为乐团的领袖,不过现在,她还需要更多时间的积淀,才能变得更加成熟些、稳重些。 “寄信的小马是老师您的朋友吗?”轻羽看着沉思的我问。 “是我朋友的妹妹,”我说,“很多年不联系了,忽然收到她的来信让我也感到十分意外,”我看着她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还能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她的报道,后来就看不到了,”我一边说一边翻找书籍,“不过,她邀请我周末去她家里做客。你们想去吗?” “想!”四匹小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没有事先和她联系,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不会介意我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的。至少,甜贝儿并不讨厌小马驹们。 万幸的是,甜贝儿并没有搬离中心城,她只是选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地方居住。循着她给出的地址,我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她住的地方是一片别墅区,不过和我家的那种不同,这些别墅更适合那些喜欢隐居的小马。这里毗邻一片林区,环境相对冷清,因为位置偏僻,许多贵族不喜欢这里,所以相对来说价格也会便宜一些。甜贝儿的家是一幢两层的别墅,外观上看上去有些古朴,墙壁上还长了些植物。我有预感,这别墅后面就是一小片开垦的田地,里面可以种植各种蔬菜水果。或许对甜贝儿来说,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咚咚!”我用蹄子轻叩两声大门,等待里面小马的回应。 “来了~”是熟悉的声音。不过,不知为什么多了几分经历时间磨洗的沧桑感。大门打开,时隔多年,我终于得以再次见到甜贝儿。不过和那时候相比,她变了很多。身体上的成长暂且不谈,原本顺滑的鬃毛变得有些蓬乱,看上去像是刚睡醒还没有打理的样子;翠绿色的瞳孔中也失去了光彩,变成了风尘的模样。尽管声音依旧,却很难让我将她视作甜贝儿。 ““啊,是银星啊,好久不见!进来坐吧!”说话时,她的目光又转向我身边的孩子们,“哦,还有闪翼,也是好久不见了!这边的几位是?”她看着轻羽他们问道。 “他们是我的学生,和我一起来的。”我向甜贝儿介绍。 “今天的小屋有点热闹呢。”她一边轻声感慨一边说,“都进来吧。” 不只是房子的外表,就连里面也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若是深呼吸的话,你甚至能够闻到原木的那种香气。墙壁上挂着些收藏品和画作,不过这些怎么看都像是原屋主的喜好,而不是甜贝儿自己的。这倒也能够理解。买下别墅或许很便宜,但重新对其进行装修可就是一大笔费用。若是要节约支出,保留原样就是最好的选择。环视一圈下来,我没有看到任何与音乐相关的物件,甚至连一张乐谱纸都找不到,与其说甜贝儿是买下了这幢房子,不如说她是嫁到了一位有一幢这样的房子的贵族的家中。也许她自己也不喜欢这套装潢吧。 ““为什么感觉,这间房子一点也没有甜贝儿女士自己的喜好呢?”轻羽看着周围的装饰品问,“这些装饰看上去更像是属于一匹雄驹的。” “轻羽说的没错,”风语摸着他的蓝丝带说,“就像是刻意用这些物件在掩藏着什么一般。” ““是真心吗?还是某些不肯言述的过往呢?”煦风问。对他们而言,也许确实有必要向甜贝儿问个清楚,不过见到她那憔悴的模样,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各位久等了,请用茶。”不一会儿,甜贝儿飘着托盘和茶壶出现在我们面前,盘子里是六只茶杯。倒茶时茶叶散发出的香气与原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整间房子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香囊,让我们深陷其中流连忘返。这样久违的茶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办过了。 “好香。”风语品一口后忍不住感叹。在贵族家庭中,茶会是陶冶情操、培育优雅气质的主要途径,也是小马们眼中展现上流社会风采的重要方式。一壶好茶往往能够赢得一桌小马的青睐,这样的一次茶会也会被视为是非常成功的。不过,我去过的公共茶会不多,都是做客或是朋友们团聚时的茶会,这样的茶会还是以增进友情或是叙旧为主。 “很高兴你能喜欢,”甜贝儿说,“是很有名的一种茶哦。” “听上去很贵呢,”闪翼说,“甜贝儿小姐是怎样买到它的?”此话一出,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即使做了短暂的沉默也没有给出答复。茶会的气氛瞬间变得非常尴尬。 “甜贝儿,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努力想要调节气氛,却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顺势随口问一句。 “这个……我一会儿再和你说吧。”甜贝儿避开我的视线回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茶会结束,孩子们在客厅玩甜贝儿找来的飞行棋,而我则被她请到里屋听她讲自己的经历:“如你所知,我去了你们家族创立的乐团,在那里担任和声。那是段很快乐的时光,因为乐团里的每一匹小马对我都很好。甚至乐团里的前辈还会对我进行发声指导,让我的声音更有表现力。我在乐团工作了三年,但我并不满足于只做一名和声,我更希望自己能够像儿时所想的那样,成为像宝蓝莎莎那样的歌星——她现在估计都已经鬃毛斑白了吧。” “所以我提出了辞职。乐团的小马们也鼓励我去追逐梦想,于是接下来的半年里,我不断地尝试写歌,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写不好,谱出的曲子也只是一堆杂乱的音符——似乎我并不擅长作曲和作词。还是乐团的伙伴们,他们向我介绍了一位词作,我将歌曲的内涵告诉他,由他来进行作词,同时还联系到一位作曲家。算上录制,前后一年多的时间,我的第一张专辑正式发售。专辑虽然广受好评,但销量却并不理想,总的销售额大概只比我在乐团时一个月的工资多一点。不过,我并没有认为那是一次失败,于是趁热打铁,又连续出了一张专辑和两支单曲。虽然是半路出家的歌手,但我还是得以凭借自己的表现拿到了签约,签的正是宝蓝曾经的那家公司。不过,我和她的特点完全不同,所以并没有像她那样赢得小马们的欢迎,相对而言只是一个不温不火、有点特长的小歌手。签约的前三年我只出了两张小专辑,大概只有一张专辑一半的歌曲数目。公司似乎也明白我不会成名,也就并没有在我身上倾注多少精力。甚至曾经有一个月,我一次出场的机会都没有,虽然拿了钱但什么都没做。” “三年之后,又有一位新歌手签约我的公司。似乎是见我既有资历又无事可做,就让我对她进行指导。她的进步很快,短短一年时间就出了两张专辑,而且还有好几首畅销曲目。但相比之下,我一整年下来却几乎没有产出,这让公司方面十分不满。而且,因为资源倾向于新歌手,我和她因为意见相左有过很多次争吵,合作也都不是十分愉快。这样一来,到了第五年合约到期的时候,我选择让位主动离开,还特意换了家公司。” “这一次,我终于得以站上梦寐以求的舞台开一次演唱会。不过因为已经不是当红的歌手,前来的观众并不算多,收回的门票也只是勉强没有亏损。自那之后,我再没有过开演唱会的意愿。即使换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灵感,我却又变回了那个籍籍无名的我,不同的是我失去了往日的激情。这期间我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因为年岁在不停地增长,或许我应该先组建一个家庭,只是这样一来,大概余生我都将在相夫教子的日子中度过,那样我也就失去了努力的意义,所以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继续事业。这期间也谈过另一半,但并没有我中意的小马不提,中心城的名流们更喜欢与那些有名气又年轻漂亮的小马交流,而二者都不具备的我在宴会中只是个碍眼的存在。几次三番下来,我也变得身心俱疲,对这座曾经让我实现梦想的城市感到心灰意冷。但我不能回去。因为瑞瑞还在这里,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失败了。即使到现在,她大概也依然觉得我是匹成功的小马吧——怎么会呢。” “厌弃了聚光灯生活的我盘起鬃毛,像其他来这里打拼的小马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我做过服务员,做过洗碗工、清洁工,那些名流们不屑一顾的活计,那些外乡小马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我都或多或少地体验过。加上当歌手时挣下来的钱,我在这片偏僻的郊区购置了这幢别墅,又在城里买下公寓出租给其他小马,这样即使不用去工作也会有收益。这样一晃……大概也已经有过五六年了呢。”甜贝儿的脸上露出沧桑的笑意。的确,她的相貌和她这个年龄的小马相差无几,并没有做很好的养护,看来是投身于工作中无暇(或者说是无心)保养才会变成这样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我们,是因为她正在忙于打工无暇抽身,她想要逃避这个纸醉金迷的中心城,去寻找它最独特的美好。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忍不住感叹道,“那,现在的你过得幸福吗?” “算不上幸福吧,”她苦笑着说,“我已经三十几了,大龄,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孑然一身,大概这辈子我就只能做到现在这样了吧。” “或许吧,”我说,“你仍然对中心城心存芥蒂吗?” “或许这是我余生都难以忘怀的事,”她说,“那纸醉金迷令初来乍到的小马心生向往,却也在无声无息中扼杀着无数小马的梦想。当你渴望站在聚光灯前时,灯光却无情地挪向你身边比你更有资格的小马。这是个竞争的社会,被淘汰的结局就是这样残酷。”我能明白她那种无法释怀的心情,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特意给我写信呢? “那,为什么要请我来做客呢?如果对中心城心灰意冷的话,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释怀的。” “大概在内心的某处,我依然牵挂着这里吧,”甜贝儿苦笑道,“即使已对这生活心生厌弃,却依然在苦苦坚持着。”大概对甜贝儿来说,除了中心城,她已经没有所谓的“家”了吧?就连瑞瑞也将工作的中心放在中心城,而且姐妹间的感情也疏远了很多。这件事我曾经听瑞瑞提起过,因为甜贝儿不肯回市中心住,她们为此还吵了一架。在那之后,她们似乎就没来往过。 但对于她们的事,我也没办法插足。从局外马的角度来看,家事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来解决。唯一不同的大概是,现在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直接地将一句“对不起”说出口了。 渐渐觉得没了话题,彼此间就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但是看看外面,孩子们玩得正尽兴,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带他们回去。直到他们嚷着说肚子饿了才不舍地离开。我不愿意去过多干涉其他小马的生活,如果这是甜贝儿想要的,那我倒是愿意支持她。只是看到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会想起意志同样消沉的自己。失去的事物不会复得,在这无穷尽的历程中,我将会失去很多,甚至失去一切,但我的脚步永远不会后退。 抱歉,甜贝儿。但是,我必须要继续向前。 12月7日 “雪原上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洁白的大地。我倒在地上,咬着牙不停地向前爬行。我的身体在渐渐失去温度,意识也渐渐变得涣散。仿佛今夜,这片雪原就将成为我的安息之地……”故事还没有念完,轻羽已经进入了梦乡。我轻轻用蹄子揉了揉眼角,用魔法合上故事书。因为一些原因,轻羽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医生说她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但是需要住院调养几天。心脏的情况尚且良好,看来她每天都有在按时服用药物——器官移植所带来的排异反应是无法消除的,只能通过不间断的药物补给来进行抑制。得知轻羽没事,我终于长舒一口气。此前因为她的身体原因我担心了好久,甚至一度考虑要不要让她进行休养,不过被她拒绝了。她是个认真且有点固执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同意我的提议的。看到她学有所成的那天,我感动得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如果她的身体状况良好,未来成为小马国的中流砥柱也说不定。毕竟,当时老师和我一起寻找的,可是全小马国最具魔法天赋的学生。 “轻羽的身体怎么样,不要紧吗?”不知其他小马是怎样得知这个消息的,正当我在外面稍作休息的时候,煦风和风语带着闪翼慌张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显然他们也很担心轻羽。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注意休息。”我告诉孩子们。实际上,这已经不是轻羽第一次身体出现问题,此前的心脏问题一方面是遗留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她糟糕的生活作息。我不想让她难过,但这样的身体状况是没法当好一位法师的。 “真抱歉,老师,又让你们担心了。”回到病房里,轻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说。 “比起让我们担心,尽快康复和调整你的作息才是最重要的,”我严肃地对她说,“既然都已经有过前科,为什么还不肯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一不小心就又进行了一番长篇大论,不过轻羽哪里也去不了,就算是不想听也只能听下去。直到我说完看到她那有些涣散的眼神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时间好像有点太长了。 “算了。光是生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叹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吃饭的时间正在悄悄到来,而我也必须离开轻羽回去给她和其他孩子们做饭。虽然他们没有我也能够做到,但这种亦师亦母的感觉让我十分享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的某个时候,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只是那样的感觉转瞬即逝,甚至在我未曾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消散了。能够重新拥有它,让我感激不尽。 “姑姑!”刚一进门,我看到的却是在迎接我回来的孩子们以及一份已经装好的食物——一盒三明治。平心而论,要说我最会做的东西大概还是三明治,从小马驹到学生时代再到现在,我所做过的三明治数目早已经数不清了。作为半成品,加工和制作都很容易的三明治自然是曾经醉心于书本的我的绝佳搭档。不过受我的影响,孩子们也渐渐学会了这门技艺,导致的结果就是如果哪天我采购的时间太久或是出门的时间很长忘记了做饭,孩子们就会把冰箱里的食材翻找出来无一例外地将它们做成三明治,甚至不肯吃我费尽心思想出来的新菜谱。 “把这个带去给轻羽吃吧!”金色眼眸的独角兽将饭盒递到我的面前。明白了她们的想法,我点头示意后便转身前往医院。回到轻羽的病房,粉色鬃毛的独角兽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刚好看到我随身飘着的三明治。 “这是……为我准备的吗?”她看着饭盒问我。 “当然了,”我来到床边坐下,然后打开饭盒,“这是小闪她们的成果。”我将一整个三明治分作两半,一半递给轻羽,另一半由我自己品尝。不得不说,当每一层食材特有的味道在口中混合在一起时,散发的香气比分别享用的时候要更加浓郁。也不知道是因为氛围的缘故还是因为孩子们的心意而感动,虽然是同样的食材,却总觉得他们做的要更好吃些。 “好吃。”轻羽也忍不住称赞道。当伙伴们将心意融入其中,即使是最普通的食材吃起来也会觉得是最美味的。这些三明治我们吃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才不舍地吃完。 “你喜欢就好。”我露出慈祥的笑容对她说。 “但是,丢下闪翼他们不管,就这样一直陪着我,真的没关系吗?”比起担心自己,轻羽想得更多的还是伙伴们。很欣赏她这种品质,但我也同样希望她能够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心脏移植手术进行得很成功,经过几次复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医生还是特意叮嘱注意休息。也包括这一次住院,让我感觉心中潜藏的母性在逐渐显露。 我不是个好母亲,或者换个说法,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母亲,我并不知道孩子们最需要什么。是无微不至的关照,是些许的放任,还是对他们的认可,这些我并不清楚。或许是出于女性的本能,又或许是我对轻羽非常在意,这份情感既无法掩饰,也无法顺利地通过言语表达,只能用行动来传递我的心意。 “相信他们,他们没关系的,”我用翅膀尖轻轻抚摸轻羽的脸颊,“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没有老师也一样可以的。”这种能够被依靠的机会,对轻羽来说还是很难得的。因为家里不只有她自己,还有煦风和风语,在他们面前肯定不好意思做出这些事。 “能够遇见老师,我真的感到不胜荣幸,”轻羽忽然说道,“您之于我,就像是我的第二个母亲一样。有我不曾体验过的温柔以及知性,给予我学识上的指导的同时,也通过言行来纠正我自身的不足,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这些应该都是她的真心话,而那些经历,也都是我们之间真实发生过的。不过,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一时间还真的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应该说,现在的我能够以她眼中的知性存在于此,还是要归功于良好的家教。不过,这背后应该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努力。我的老师常说,善于阅读,热爱阅读的小马,会通过其自身的行为,带给对方一种知性的气质,而气质不是魔法,也不是什么能够凭借金钱或是其他物品交换能够得到的事物,而是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如同可爱标志一样,每一匹小马独有的特点。 “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我轻轻抚摸着她的鬃毛说。 “偶尔也让我称赞一下老师嘛,”轻羽面露微笑地说,“老师看上去总是一副忧愁的样子,应该多笑一笑。”这还是第一次小马直接地对我说应该多笑一笑。我也想笑出来,但我做不到。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释怀地笑过,所以已经忘记了怎样去笑吧?如果非要我笑的话,那种面部揉作一团的神情还能称得上笑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我曾经也和轻羽一样年轻,不过那时我的身边尚有朋友们陪伴,而如今的我虽然谈不上众叛亲离,却也已经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回头时已经看不清身后的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过放弃。抛却没有尽头的寿命,现在的我其实已经在与所生活的周遭渐行渐远。很快,我的朋友们会老去,我的双亲会与我诀别,我所生活过的中心城和小马镇,乃至整个小马国,都将以我不再熟悉的模样呈现在我的面前。 “老师?”一不小心就会想多,还是轻羽的声音才将我拉回现实。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我努力搪塞道。 “会不会,就是因为老师总是在思考,想的事情太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对于轻羽的说法,我既不能肯定也无法否认。如果说还在教他们的时候是在为了他们的发展而思考,那么现在就是在为未来的自己而思考。尽管我有着普通小马所憧憬的全部,我却始终无法露出释怀的笑容。我想,比起为身边的事物而忧愁,真正让我难以敞开心扉的其实是背上的这对翅膀。如果每认识一匹小马,就告诉对方我将会永生,那么还会有小马愿意接触我吗?我想不会。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其实也好。至少,我不必再去经历痛苦的离别,也不用为伙伴或是至亲的永诀而过度悲伤。正如塞拉斯蒂娅公主所说的那样,成为天角兽是一个消磨心性,抚平情绪的过程。我曾经很仰慕老师处变不惊的样子,但现在的我却越来越讨厌这样。 “或许吧,”我说,“但是,想要重新露出笑容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没关系的,老师。期待能够等到那一天。”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微笑着对我说。那天晚上,我趴在轻羽的床边睡着了,而且睡得意外地香甜——直到第二天正午我才不舍地醒来,甚至轻羽都已经打完了一针。据说,原本医生是想要叫醒我的,但见我睡得太香就放弃了。 见轻羽的气色尚可,我便回了家休息。确实如我所想,长大的孩子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仅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可以做出无论从观感还是味道上都很棒的菜肴。我回来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既然早饭也没吃,不妨就一起算在午餐里。 “老师,轻羽的情况是不是有所好转了?”煦风看着我问,“您昨天一直在陪她,都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担心她。”担心是肯定的,因为轻羽心脏的问题,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害怕她住院是因为心脏出了问题,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算是吧,”我如释重负般地回答,“不只是她,你们也要多注意休息哦。” “知道了,老师(姑姑)。”有了轻羽的先例,孩子们也应该会对自己的健康负责吧。至于我自己,也应该更自信一些,更乐观一些。毕竟,在漫长的岁月中想要保持本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积极的心态是不可或缺的。尽管厌恶着现状,但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也能够成为让老师刮目相看的公主,我如是相信着。 第78章 时间闭环 4月11日 “还没有睡吗,银星?已经很晚了哦。” “我很想睡,但是睡不着……”犹记得那是我出入塞拉斯蒂娅公主门下,作为老师的学生的时候。虽然也是豆蔻年华,但在老师面前会经常表现出小马驹的样子。比如晚上缠着老师给我讲故事,“要不,老师给我讲个故事吧,或许这样我就能够睡着了。” “好,好。”这时公主总是很耐心地答应下来,并且用翅膀盖住我的身体,用她温柔的声音开始讲故事。故事的内容多种多样,有的是小马国的历史传说,有的是魔法知识科普,还有时是颇具警示意义的寓言故事。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关于回到过去的故事: “你知道吗,银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时间是不会停止的,就算是使用了能够让时间停止的魔法,也做不到彻底让它停下。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时间没有实体,它处于我们的认知范围之内但又超出认知范围之外,这种独特的特质让我们能够观测到它,却无法将其利用和占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溜走。” “因此,回到过去之类的论断是不可能成立的。就算有,最后也会因为时间的不可逆性导致未来发生改变。你还记得暮暮曾做了一次回到过去的实验吗?因为受时间修正的影响,她只能与过去的自己交流五分钟。而实际上,在尚未形成完整魔法理论体系的时代,也有小马尝试着回到过去,甚至回去的时间比暮暮的还要长。这匹小马曾是白胡子星璇的一位门徒,在研究老师的魔法时偶然打开了回到过去的传送门。不过,他回到的却是白胡子星璇出生之前的世界,而在白胡子星璇之前,还没有小马能够创造出系统的理论体系。因此,他来到皇宫见了当时的我,并在小马国内传播了他从白胡子星璇那里学来的全部知识。”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故事呢。” “但是,他的这种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原有的时间线。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已经无法通过时间魔法回到所属的那个时代。为了改变这个局面,他尝试着在来到当前的时代后在不同的时间点使用魔法,但最后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最后,深感绝望和悔恨的他放弃了回到当下,在那个似乎永远无法改变的世界中度过了余生。”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白胡子星璇也不能救他吗?” 公主摇了摇头。“在他回到过去五分钟后,他就已经与原来的世界割裂了。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并非是单一的一根线,而是无数在某一时间点之前充满同一可能性的世界的集合。而在改变这一可能后,所处的世界也会随之发生变动。这种干涉不是仅靠小马都变动就能够达成的,而是从超过了五分钟到界限起就已经生效的。白胡子星璇虽然也想救他,但他同样束手无策。加之他在另一时间线中的多次穿越,将原本顺势流动的时间变成了一个闭环,每到达闭环节点的时间,处于闭环中的他就必然会做出回到过去的举动。如此反复,像是受困于一个无形的笼子中无法脱身。直到几年后,当白胡子星璇的时间理论完成,他的所作所为才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因为时间线的修正,他的经历从回到过去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定格了,至今在这位门徒的档案中仍写的是失踪。而真相被记录在白胡子星璇的一份笔记中,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大家都对他的失踪深信不疑,没有小马相信这份笔记的真实性。” “自此以后,时间魔法就成为了禁忌,和黑魔法一起被封印在某处。而现行魔法的效力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分钟,这是时间魔法的极限,也是白胡子星璇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的结果。”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该睡觉了,银星。” “嗯。晚安,塞拉斯蒂娅公主。” “诶,原来小马国还有过这样的故事吗?”听罢我的故事,三匹小马异口同声地感叹。 “当然有,”我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们细心翻阅魔法书籍的话,就会发现现在关于时间魔法的内容已经无处可寻。在这件事之后,老师将一直时间魔法视为危险的魔法,不仅封印了相关的内容,也不再允许其他小马学习和使用它。” ““可是,这个魔法不应该也有它的价值吗?”轻羽问,“没有价值的魔法究竟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总觉得许多古代的魔法到了今天,都已经失去了它的实用意义。” “因为这些魔法都是顺应时代而出现的吧,”风语摸着胸前的蓝丝带说,“当有了成熟的魔法理论体系后,创造魔法将不再那么困难,只需要根据理论结合自己的实际需求,将必要的元素加入魔法中就可以实现了。也是在那之后,魔法的数量才会大规模增长。” “说得非常好,”我忍不住称赞道,“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曾经用用武之地的魔法,尤其是具备战斗性质的魔法,都因为失去了使用价值而被弃用,即使是现在,魔法学院中的许多学员,甚至是讲师都不一定会使用它们。” “当然,也有一些魔法是难以被运用的,因为它们——” “哦?你是在说我的魔法吗?”是个熟悉而又令小马讨厌的声音。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为了将他驯服,我和朋友们花了多大的力气。至少,在朋友们忙于各自的事业后,他就再没有出来作乱。不过,今天他突然出现在我这里,实在令我有些费解。 “无序?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对这个许久未见的“老伙计”,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啊,好伤心,小星星你就是这样对待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的吗?”我大概有一二十年之久没听过有小马叫我“小星星”了——不对,上一次这样叫的就是无序,那时应该还是敌对状态。 “老师,这位是——”我忘了,在我们和无序斗争的时候,学生们可能才刚刚出生没几年,他们对无序一点概念也没有,甚至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些事。 “看来有必要进行一下自我介绍呢,”无序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吾名乃无序,混乱的缔造者,是小星星和她的伙伴们曾经最大的敌人——不过,我现在已经从良了。” “虽然你从良的心意确实是真的,”我用蹄子揉着额头说,“但你自由散漫的个性可以说是从良变化中最大的障碍。”至少,最近十几年他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他在做些什么我也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在给小蝶帮忙的话,大概就是在某处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吧。像他这种来自混沌的造物,除非自己消失,否则他的寿命和小马相比,用永生来形容也不足为过。不然,它为何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存在,又为何过了这么多年而容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喂喂喂,不要在你的学生们面前这样贬低我啊,”无序露出很忧伤的表情说,当然因为之前的事,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在第一时间信任他,“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惹是生非了。” “这就是无序吗?”煦风看着这个全身由各种动物拼凑而成的怪物说,“好怪的生物。” “嘛,你没说错,至少我还是个生物。”无序用带着明显讽刺意味的语气说。 “他看上去……似乎没有老师说的那么坏。”风语也对我的话表示怀疑。我并没有给他们讲过去我们如何打败梦魇之月、无序、提雷克这些外敌的经历,一方面打败他们的主要力量是暮暮和她的朋友们,我在其中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的目的是为了传授他们魔法,而不是这些宣扬友谊即是力量的故事。如果他们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皇家图书馆借阅几本有参考意义的书来看,这比我讲的片面故事要好得多。 “长话短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我依然没有改变对无序的敌意。现在的我不是以谐律精华的持有者的身份面对他,而是以一个迫切想要保护学生们的老师的身份面对他。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无序说,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打扮成了穿大衣戴帽子和墨镜的旅行者模样,“之前我一直在四处游玩,现在忽然想念小马国了,所以就回来看看。” “你说的是‘小马国’而不是‘小马镇’,对吧?”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他话语中的疑点,“至少你现在还不能让我打消对你的疑虑。”毕竟,无序的话是可信度最低的。 “啊,真是的!”他甩掉刚刚用魔法加上去的衣物抱怨道,“为什么让你相信我一次就这么难?!之前也好,现在也好,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没有信用的吗?”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自知之明。”我忍不住评价道。 “既然难以用言语来说明的话,”无序又打了个响指,而这一次我们被忽然从位于中心城的家里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中。和我的领域魔法类似,但很明显这是更复杂的魔法。我们的面前立着一扇不知将通向何处的门,也许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通过这道门,“那就用行动来说明吧——好的听好了!你们将穿过这道门前往目的地,那里会有谜题在等你们。只要能够在一周之内解决谜题就算是你们赢,否则的话——” “你们就再也别想回去了——”他忽然露出十分狰狞的样子,把我的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这种办法对他们有用,对我可不一定,”我以丝毫不退让的口气说,“话说回来,既然给了一周的时间,就意味着我们要解开的不是那么轻松的谜题吧?” “是的,没错,”无序不紧不慢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换上了侦探服,“不过别担心。只要走过去你们就会发现,生存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这一点我可以以我混沌之主的称谓担保。”虽然油嘴滑舌,但行为举止上姑且还像个绅士——至少在我们的面前是这样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就算他们不乐意,现在恐怕也不得不接受无序开出的条件。毕竟,面对这样阵势巨大的魔法,想要破解它肯定是费时费力的,而且无序也会从中阻挠。 “我们出发吧,”我对他们说,“没有什么谜题是解不开的。” 虽说是进入了谜题,可步入门之后才发现,门后面的地方居然还是我我们的家,不同的是无序不见了。既然是和时间相关,我也不免开始注意墙上的时间。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事发生在上午九点多,而这里的时间也是与讲完故事的时间分毫不差。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同时将我记忆中已有的房间的形象用魔法进行了大规模扫描比对,结果令我出乎意料:完全一样。我相信无序的魔法水平,但比起这个,如果他连我在什么地方放了哪本书都知道,那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因此合理的解释是,我们回到了所处的现实世界,但谜题另有形势。 “所以……我们这是又回来了吗?”轻羽环顾四周后问。 “目前来看是的,”我想要安抚他们的情绪,因此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目前来看还不清楚谜题的形势,我们暂时就按照正常的计划去做就好。” “也就是说……一切如常?”煦风问。 “差不多,至少今天先一切如常。”我想了想回答。 “那……按照计划,今天轮到我去买午饭和晚饭所需的食材。”轻羽看了一眼日历说。 “嗯,不要太勉强自己,”我对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说,“身体是第一位的。”这两年轻羽的情况有所好转,在药物的帮助下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我一直提醒她不要勉强自己,但轻羽并不想让我一直对她另眼相待,而是将她和其他学生一视同仁。况且,正是因为担心她,我才会把她和两匹雄驹依然留在身边,按理说他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在轻羽外出采购期间,我和两匹雄驹就只是无所事事地呆在房间里,偶尔抽出一本感兴趣的书读一会儿,感觉无聊便把书扣在脸上小憩一会儿。如果是出于兴趣而去读一本书的话很快就可以读完,而如果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而读的话,那就是无与伦比的煎熬。更何况,其中的一些书是我们最近刚刚读过的,对里面的内容还记忆犹新。 两个半小时后,轻羽用魔法飘着一袋又一袋食材回来了。这里离卖菜的市场还比较远,再加上东西比较多,一来一回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有没有发现外面有什么异常?”我问轻羽。 “没有,”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回答,“目前还不能断定无序有没有对外面做些什么。” “嗯……那就按照原计划,先把今天过完。”我沉思良久,最后想到这样一个方案。 午餐是面包片草叶沙拉配上特制的苹果酱,和小马镇卖的果酱不同,这是以苹果为主,其他水果为辅熬制的杂果酱,虽然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口味的丰富程度和不同水果所带来的层次感让它有着非常广泛的受众,这也是纯粹的苹果酱做不到的地方。不过,多样的口感同时也意味着会有许多小马不喜欢它的味道。虽然我很喜欢,但对身边的两匹雄驹来说,这就是他们始终难以克服的障碍,他们还是更喜欢纯粹的苹果酱。 饭后趁着午休,我一边回想着塞拉斯蒂娅公主给我讲过的故事,一边想着无序那所谓的谜题,不免陷入了沉思。之所以要耗费一天时间来探究谜题,是因为如果不知道“谜面”,也就是谜题产生的原因,直接尝试去解谜不仅无法找到答案,还会适得其反。而偏偏设下谜题的又是无序——那个最难以揣测的对手。再度过波澜不惊的晚上和辗转难眠的夜晚,这样的一天就过完了。依照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臆想也毫无根据,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似乎是因为和无序斗气消耗了不少精力,总觉得今天好困,睡下之后就一直不肯起来。等我完全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半——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因为昨天我们起得都很早,不可能一觉睡到九点半。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无序因为不知道我们先前做过什么,所以为了能够让谜题成立而依照自己的判断为我们改了剧本。 “老师?您也是刚醒吗?”轻羽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来找我。 “我也是,”我一边说一边加速思考,“也许这里并不是我们所想的现实世界。”但也很难说,因为按照前面的推断,无序是没有能力完全复现我们所在的房间的。但如果换个角度想想,可能无序只是在屋里施了魔法,而并没有改变屋外的情况,虽然对他而言这些都只是小意思。 “说起来……今天是几号?”谈到时间,就一定要注意日期,说不定无序就是打算把我们困在某一天或者是某几天内,如果是后者的话就不得不加快探索的速度了。 “4月4日,”轻羽回头看了一眼日历说,“和昨天一样。” “看来我们被困在这一天了,”我说,“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就必须找到破绽。” “可是破绽该去哪里找呢?”轻羽也毫无头绪,“他根本没给我们留一点线索。” “轻羽,今天该轮到你去买食材了!”煦风也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日历然后提醒她。 “那……按照计划,今天轮到我去买午饭和晚饭所需的食材。”同样的话再次出现了。我想,无序所施加的魔法和先前将暮暮和朋友们洗脑的魔法类似,不过比起那一种的立竿见影,这种魔法作用速度很慢,但效果会比前者好上不少。 “嗯,不要太勉强自己,身体是第一位的。”没错,我们都被洗脑了。重复着同一天的事情和话语,如此反复,经过一周的试验,我们将成为无序完美的傀儡。站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舞台上,为他表演一出一点都不好笑的舞台剧…… 和昨天一样,轻羽出门了。而我要尽全力找到破解的方法。根据老师在故事中讲到的时间闭环理论,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时间还是进入了循环,也就是说这是在无序外界力量的干预下,强行将原本顺势流动的时间变成了闭环流动,将时间一直锁定在上午九点半到第二天这十几个小时里。而重复着同样事情的我们就算做出了某些举动,也无法改变时间将在第二天轮回的现实。那么如果是我的领域魔法呢?它可以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空间,而在那里面,时间的流动是由空间的创造者所掌控的——通常就是维持和外面一致的时间。仅靠我一匹马的力量还不足以建立体量颇为巨大的空间,如果是许多小马参与这一个术式的构成的话,想要干涉时间也并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样会消耗更多的魔力。 趁着这段时间,我没有像昨天那样无所事事,而是着手查找文献,企图找到无序构建这个术式的蛛丝马迹。虽然我很想让另外两个学生帮忙,但始终按照预订计划行动的他们,恐怕已经被洗脑完成了。除了昨天做过的事,其他的他们大概都不会做。 两个半小时后,轻羽又拎着一袋又一袋食材回来了,但是仔细检查一下会发现,这些食材中有些和昨天的是不同的,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如果这是在无序自己构建的世界中的话,他肯定会因为缺少相关的信息而对其进行修正的。就算午餐做的菜和昨天不同,“吃了午饭”这一既定事实也不会被改变。如此一来的话,也许就能够找到突破口。 今天的午饭是全麦面包、糖渍桂花酱和鲜草沙拉。由此可见,只要“吃午饭”这件事成为事实,就算是把食物全部换个样也没有关系。糖渍桂花酱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酱,它没有特别浓郁的甜味,却有着桂花的清香。因为产量比较少,所以这是中心城的稀有品。为了感谢它,今天的面包的每一片的每一面都被我涂满了糖渍桂花。 到了晚上,我一改昨天的闲适,开始整理从昨天获得的关键线索:“讲故事,外出买菜,午饭,读书,休息,晚餐,然后是……又一天,”我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知所处的空间具备一定的洗脑能力,在关键的事件上若不及时做出改变,到了第二天就会被洗脑,然后在这几天中不断循环……”但就现状而言,我暂时还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我放下笔,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根据昨天的情况,一到十二点我应该就会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睡着。我努力地睁开双眼想不让它合上,但午夜的第一声钟鸣响起后,我便毫无征兆地趴在桌上睡着了。没错,下一次醒来又会是九点半了。 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第二天再看一眼挂钟,正是九点半的时候。这样一来,每一天的规律就被摸清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根据这些重要的事项来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按照计划,今天轮到我去买午饭和晚饭所需的食材。” “嗯,不要太勉强自己,身体是第一位的。” 最后一个需要证实的地方是,在我所创造的领域中,时间的流动究竟是追随无序的空间还是与外界相同。如果是和外界相同的话,那现在应该是三天后了。不过因为没有参照物,我无法确定明天将会是下一天还是今天的重复。目前来看我受到魔法的影响最轻微,尚且能够控制自己的意识。既然如此,今天的剩余时间我都会在这里度过。 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第四天到来时,我在自己构建的领域中依然保持着清醒,而三个学生却已经进入梦乡。如果我尝试迈出领域的话,恐怕我也会因为力量的修正而陷入睡眠。另一方面,领域的情况告诉我,无序的魔法正在和我的领域进行对抗。如果不及时构建的话,大概两三天后我就会再次受困于这个无形的囹圄。 但是找到了症结后,又该如何改变这个局面呢?破坏领域吗?这是个可行的提议,但无序的魔法究竟强度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当初我们凭借谐律精华的力量才将他封印,如今仅凭我自己的话,恐怕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加上我的学生们也一样;如果通过领域来建立额外的出口呢?这是我比较中意的方案,可如果不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他额外构建的一个异空间,盲目地建立通道很有可能一去不返——虽然无序肯定会把我们捡回来就是了。 掌握了控制时间的窍门,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一半。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学生们被洗脑到了什么程度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想要破解谜题,强行破坏领域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权衡再三,以我现在所处的领域为术式的核心,在白天提前构建魔法阵,以这种方式来降低魔力的损耗,同时在魔法的启动过程中加入强化破坏力的法术,同时在领域构建的术式中加入自爆的法术。我能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我的角上聚集,整个领域摇摇欲坠,颇有几分即将坍缩的感觉。聚集的魔力向四周扩散,震起的强大气场掀翻了身边的书籍和桌上的纸张。没关系,就算这真的就是我们的家,也可以在破解谜题之后再修复,不过大概会让学生们大吃一惊吧。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有着如此破坏力的魔法了。 “轰”的一声巨响,我在中心城的这幢别墅中几乎是开了个大洞。被魔力烧毁的纸张,散落一地的书籍和羽毛笔,还有天花板那个难以修复的大洞——这些都是刚才构建的术式的成果。再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依然是正常的时间,但仍然不知道今天是几号。 “哇哦,这就是团结公主的力量吗?房子被破坏后,无序终于再次露面。虽然我能够预感到他一定会出现,但他的口气听上去却并没有为自己的魔法被破坏而感到惋惜,反而是有一种在替我感到惋惜的感觉,“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房子都敢拆。”也就是说,我刚刚给自己住的别墅的天花板上轰开了一个大洞——没错,这个术式仅存在于我的家里。 “你赢了,”无序看着我说,“虽然时过境迁,但是宝刀未老啊。”他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了,只剩下我和学生们还有那个大洞。没办法,这么贵的房子要是请其他小马修的话那可是一大笔支出,我还是自己想办法用魔法来修复吧。加上被毁掉的书籍,这可是项大工程。 “唔……”当轻羽揉着眼睛出现在大厅时,眼前满地木头碎屑和残缺不全的纸片瞬间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天哪,老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什么天花板上会有个大洞?!”她想问的问题似连珠炮般一个接一个砸向我,而我唯一的答案就是有沉默。 “这……是个意外,”我努力向她解释,“来帮我一把,修复这个洞是个大工程。” “您这是进行了什么疯狂的魔法实验吗?”轻羽想要弄清事情的缘由。 “对了,轻羽,能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吗?”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今天的日期。 “今天是9号,”轻羽说,“您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吗?”看来,破坏掉房子和术式的同时,连带着把轻羽他们的记忆也给消除了。如果我现在问起的话,恐怕他们都不知道这几天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这大概就是洗脑被解除后留下的“后遗症”吧。 “没什么,”我将这件事一笔带过,“先去叫煦风和风语吧,告诉他们天花板坏了,一起来帮忙修一下。等天花板修完我们再吃早饭。”轻羽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里面的房间。 虽然这次解谜是我赢了,但是……代价还是有点高昂呀。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无序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好玩吗?还是因为太无聊想和我们玩个充满他的恶趣味的游戏呢?我想,答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如果他不肯说的话。 日子还要继续,时间依旧在向前。修好房子,吃过早饭,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79章 羽落无痕 2月9日 “你还好吗,轻羽?”在我的带领下,煦风和风语同我来到轻羽的家中。说实话,作为他们三个中我最中意的学生,轻羽的习惯是我最为推崇的: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是规规矩矩的。不仅如此,就连自己的屋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书架上的书按照一定的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用过的羊皮纸被卷成一个个卷轴,摆在书桌旁的一个纸箱里;没用过的则铺在桌子上,旁边放着两小罐墨水和几只羽毛笔——这些用品摆放之整齐,让我感觉像是在梦里。 出乎意料地,轻羽没有回应。按照常理,听到我的呼唤,她会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满心期待地等待我给她委派任务。可是这一次……整个一楼都不见她的影子。很显然,她还在,或者说,她正在休息,所以才没有答复。 “老……老师?”我听到轻羽惊讶的声音。好姑娘,你在哪里呢?快让老师看看。自从你做完手术,我每天都在牵挂着你。一想到你的心跳声,我就觉得痛心。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我能看到你的潜能,你的努力大家也有目共睹,你甚至还成为了魔力仅次于五位公主的大法师。但你仍然觉得不够。你说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说你不想让自己的一生碌碌无为,你说你也想成为那匹能够青史留名的小马…… 我不懂。很多事情我都不懂,包括你这样的想法。我曾经和你谈过自己的学习生活,虽然我也喜欢熬夜,我也喜欢伴着星光入睡,或许这看上去不是十分规律,但坦白地说,某种程度上,我并没有把学习知识当作生活的全部。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我的成绩并没有多么优秀,甚至在我来到小马镇后有些魔法学院里的小马已经超过了我,我仍然很高兴,因为我在学习的同时收获了快乐。 我知道,你也喜欢着学习,你也以学习为乐。从这个角度看,你和暮光公主很像。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她也曾经像你这样偏执,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是如你所见,现在的暮暮也不会终日挑灯夜战,也不会给自己制定太严苛的任务。轻羽,我最亲爱的学生,老师只想告诉你,学识重要,健康更重要。我不愿看到有一天,你伏在桌子上,悄然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径直来到轻羽的卧室。粉色鬃毛的独角兽正靠着床头的护板,还靠着一个很厚的靠垫,保持她的身体重心位置在一定的高度;似乎是因为心脏手术的影响,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身体也应该比较虚弱,不然她不会在刚刚初春的时候还盖着严寒地区冬天才盖的厚被子。 “你们……” “我真的好担心你,轻羽!”煦风毫不隐晦地表现他对她的想念,“你没做手术之前,每次研究问题时,总少不了你的见解。不久前我和风语去查阅资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轻羽轻轻咳嗽两声,这让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煦风。 “轻羽才刚刚做完手术恢复一点,说话声不要太大,她还不能适应呢。”我小声提醒煦风。 “知道了,老师……”绿色独角兽低下头,似乎对刚才的行为有点愧疚。 “谢谢你们来看我,”轻羽的声音仿佛一传入空气中就会消散,“和前过去相比,我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颗心脏跳动的节奏,但是我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它的声音。”有时候忽然想到轻羽,觉得她也是匹十分可怜的小马。当年我为了寻找符合心意的学生寻遍小马国,在无数小马驹中发现了轻羽,煦风和风语他们三个。我的标准很高,绝不会随随便便地将天赋平平而且毫无进取心的小马带回中心城。以我当时的观点,他们三个都算是有天赋的小马,在学习知识,魔法和应用方面造诣都会很高;另外,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一点暮暮的特质:热衷于孜孜不倦地学习,甚至废寝忘食。而他们三个中,最能将这一特质体现得淋漓尽致的,便是轻羽,而某种程度上,这样的特质造就了现在的她。 “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用近乎恳求的声音对另外两个学生说。煦风和风语交换一下眼神,但好像还是没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和轻羽独处一会儿。”两匹雄驹面面相觑,然后快步走向门口,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老师,您——”轻羽还想问,但我用翅膀示意她不必继续说下去。 “你……”原本已经成形的想法,一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成为公主这么多年,即使面对过出席活动、演讲发言这样的情况,我也从未怯场到一个字也说不出的程度。而现在,面对虚弱的轻羽,我最亲爱的学生,千言万语的心里话却只变成了一个冰冷、生硬的“你”。 “老师,你哭了。”轻羽善意地提醒我。这并不重要。在他们面前,我已经哭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哭过不止一次。无需多言,我是为轻羽的境况而哭泣:她是幸运的,她在魔法有着优异的天资,甚至已经超过我,几乎和暮暮一样,也因此成为全小马国最年轻的大法师;轻羽又是不幸的,在她本该盛放的季节,她却成为一朵即将凋谢的花。她的心脏,即使已经经历过手术,也无法继续承受这种超负荷的运转…… “你害怕自己会离开这个世界吗?”如果把回答这个问题的对象换作一匹健康的小马,我想为时尚早;但若是问现在的轻羽,这个问题就很合理。医生说过,即使换了心脏,她的生命也只能延长一小段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现在,预期的时间已经走完,而轻羽的生命,似乎也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粉色鬃毛的独角兽笑了,笑容使她年轻的面容上多了些许疲倦和老迈。“曾经我害怕过,”她用几乎耳语的声调说,“但是经历心脏手术后,我更多地是去珍惜,珍惜自己存在的每分每秒。”她的话不禁让我鼻子一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居然还能这么乐观地面对自己既定的命运。我将蹄子伸入被子中,去摸她的蹄子,很凉。我原本以为修养会让她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可实际上……这个过程好像十分艰难。 “您……您是在为我的蹄子而惊讶吗?”不愧是最好的学生,也是最了解我的学生。是的,但我不愿说。我知道,她现在就很痛苦。或许吧,乐观的天性会让她不那么痛苦,可是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苦痛,又怎能是匹二十几岁的小马能够轻易接受的呢? “这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句话。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她在逞强。我隐隐觉得,我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我们的心(指的是这几位公主),一早就已经注定要经受更多的磨炼。譬如老师,正是她千年来的千锤百炼,才使得她不会轻易地因为一点情感上的创伤就痛哭失声。而这,也会是我和暮暮最后变成的样子。走在中心城的街道上,不时会听到有小马议论公主悲喜不形于色,可是只经历一生的小马,又怎能懂得她们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呢?怕是永远也不会懂吧。 “可是你的身体状态……”我忧伤地看着她。 “对不起,老师,”轻羽终于垂下耳朵,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似乎在崩塌,“可是我忍不住。没有读书和学习的生活,我,我一天都无法忍受……”我理解你,我的小小马,我不怨你,从来不曾怨过。我想,可能你只是太寂寞了,却又无法和我们倾诉…… 很抱歉,轻羽。我不是个好老师。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希望我成为像暮暮那样的小马,成为其他小马的友谊导师。但是相比这个,我对你们的成长更看重。来的时候,你们还都是八九岁的小马驹,现在呢?轻羽已经是最年轻的大法师了,煦风和风语也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你们成长的点滴,我都历历在目;你们的携蹄并进,让我重温了那份阔别已久的感受。谢谢你,也谢谢煦风和风语。我惆怅地看着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她渐渐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但愿,有了我们的鼓励,她今夜能做个好梦吧。 “祝你好梦,轻羽。”我推开门,走出卧室,又轻轻把门合上。客厅的餐桌旁,煦风和风语看着我,似乎想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 “就这样结束了?”煦风直截了当地问我,“我们都听到了。可是,轻羽她居然一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谈?”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绿色独角兽,还以为他们只是在痴痴等待。煦风的脸上写着不解,更写着失落,似乎他从未想过轻羽会向自己隐瞒这么多——因为他们是朋友,心贴心的朋友。风语站在一旁,似乎想要劝慰,却一直没有开口。 “这是轻羽的选择,”我张开翅膀,闭上眼睛,仿佛重新找回了公主的威严,“有些事情的结果,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煦风脸上的躁意消失了,但他看上去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样。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我知道,他对轻羽的倾心也已经不是一时的事情了。 “我们回去吧。”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不过,心里却多了几丝惆怅。轻羽是匹好小马,我从未见过和她一样,几乎是用全部心血去钻研魔法,甚至是透支自己。是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更改。我能做的,就是避免再出现同样的错误。如果我还能遇到和她一样出色的学生,我一定会尽力避免她再走上轻羽这条路。 那个夜晚,我忽然在梦中见到了轻羽。她仍然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身上多了一对缥缈的翅膀。我想要用魔法拉进她和我的距离,但我越是施法,她却离我越来越远。 “轻羽!”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是我太多心了吗?还是…… “轻羽……”我怅然地又念了一遍这个重新为我带来十几年欢愉的名字,虚脱一样地重新躺回床上。不要走,轻羽。有你的日子,每一天我都很快乐…… 6月11日 轻羽走了。 这是一场意外,也是必然。 现在,我看着那张黑白的遗容,心中不知涌起多少感触。记得她与我的初次相遇,记得她初露锋芒,记得她和煦风、风语一同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记得她一次次地突破自我,记得她穿上象征大法师的袍子,记得她从医院醒来的惊诧……或许她在我脑海中留痕的片段并不多,可每一幅画面,每一段回忆,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眼神,给我留下的印象都十分深刻。 “有些曾经忘记的事,不去刻意回忆,也能很容易就想起。”或许是我太专注于记住老师的话,以至于每每遇到挫折,我就会想到她的教诲——她的教导非常适合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要重新回溯到那个开始,我和她相遇的开始。接受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任务(或者叫作提议),我第一次没有用翅膀走遍了中心城,第一次感受到些许失落:或许中心城的魔法学院确实声名在外,却不能找到哪怕一匹我心仪的小马。就在我打算离开这里时,她出现了。我第一眼看到她时,九岁的小独角兽正在和她的伙伴争论着什么。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在为一幅画而争论。起初可能只是我的主观臆断,而真正发现她的才能时,那已经是她成为我的学生一年多之后的事情了。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一个关于和轻羽相识的梦。那时的我们还没有相遇,轻羽仍然在和伙伴们争论着什么,但争论的焦点却是谁才是小马国最伟大的法师: “白胡子星璇才是最伟大的法师!”她急得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伙伴们也不再争辩,只是任由她在原地平复情绪。凑巧,这一幕被我看见了。 “小家伙,是你刚刚提到了白胡子星璇吗?”为了更容易地阐明我的来意,我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展开背上那对算得上硕大的双翼——对她来说似乎太大了些。她大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站着的,居然是小马国的五位公主之一。 “您……您就是银星公主吗?”她一边问,一边慌慌张张地行礼。看到她忙乱的样子,我的脸上不禁多了些许笑意。很久了,很久——至少有三个月,我的脸上没有露出过自然的笑容。我用翅膀尖将她的头抬起,让她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白胡子星璇,是吗?”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他是最伟大的法师,可是朋友们都不肯相信我!”难得遇到对魔法这么感兴趣的小马,如果我错过她,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你想成为像白胡子星璇那样的大法师吗?”我接着问她。 “当然想!”她憧憬地说,“我想用行动证明,白胡子星璇才是最伟大的法师!”哈哈,可爱的小家伙。如果你超越了他,那你就是最伟大的法师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轻羽,”小独角兽一边说,一边给我看她的可爱标志,一片羽毛,“妈妈说我小时候对浮空术特别感兴趣,所以得到了这样一个可爱标志。”嗯,一片羽毛。是因为无足轻重吗? “跟我来吧,轻羽。”我挥蹄向她示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了,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银星公主!”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等我醒过来重新回忆这个梦时,我真的觉得它饶有趣味,也确实很符合我的个性。其实无论相遇的机缘是什么,既然因为魔法而走到了一起,那我必然会尽一切努力让轻羽如愿以偿。而初遇的那时谁又会想到,我们的情谊会在日后成为一段佳话呢? 第一次课程,她的表现便让我刮目相看。九岁的年纪,一般的小马大都在努力学习浮空术,就像获得可爱标志前的暮暮,他们对魔法的领悟力和操控能力还不够,以至于不能轻松地释放法术。轻羽则不同,她很轻松地飘起一本书,还飘着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我想那时的煦风和风语,也一定很羡慕她有那么高的天赋。是的,有些东西确实是需要天赋的,比如……魔法。小马们常说暮暮没有天赋,可倘若她没有天赋,又怎么能驾驭谐律精华中那无穷无尽的魔力?正是因为需要天赋,真正能够驾驭魔法的小马才只占少数。我很庆幸,我能有轻羽这样极具天赋的学生。我相信,如果全力培养她,她一定会成为比我和暮暮还要出色的法师。只是,我们没有权利给她一双翅膀。 “你说,学习魔法,是为了什么呢?”又一次看到轻羽孜孜不倦地学习魔法,我忍不住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只是她,我和暮暮在塞拉斯蒂娅公主麾下时,老师也曾经问过我们同样的问题,但我们的回答是不同的。轻羽和我们都不同(她身上暮暮气质要多一些,就连强迫自己做事都和暮暮有几分相像),所以我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学习魔法,是为了充实、丰富自己,也是为了让其他小马的生活更美好。”我依稀记得自己的答案,大概是说用魔法锻炼心性,进而更圆融地和这个世界相处;还有老师的神情:公主一边点头,一边露出满意的微笑同样地,当轻羽说出她心中的答案时,我也像老师那样,一面露出微笑,一面赞许地点点头。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当她登上领奖台的那一刻,我觉得那是我最为她感到骄傲的时刻。白胡子星璇曾经创立过穿越时空的魔法,不过持续时间很短。而轻羽在他的基础上对原魔法进行改良,让这种魔法的持续时间增加到了五分钟——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不只是我自己,当我的老师,塞拉斯蒂娅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她也非常高兴。 “似乎你的学生在某些方面比你强呢。”老师调侃道,而我只能以略带为难的笑容作为回应。嗯,因为,老师也不是匹万能的小马啊。老师也曾经对暮暮说,在友谊方面她还有许多向紫色天角兽学习的地方。 当她飘起象征着大法师的法杖时,我忽然想起了银光。不知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某种程度上,我正是因为失去至亲后的哀伤和空虚需要去平复,需要去填补,才听从老师的建议,招收几匹天赋异凛的小马作为学生的。曾经我以为他们会长时间驻留在我的记忆中,让我的生活重新焕发光彩。可我没想到,第一次分别来得竟是如此突然。 “老师,轻羽在图书馆里突然晕倒了!”煦风的声音回响在整座建筑里。由于事发突然,得知消息后我便直接用瞬移术抵达图书馆。正如煦风告诉我的那样,那只粉色鬃毛的独角兽昏倒在地板上,旁边还散乱放着许多书——很显然,这是晕倒时魔法失效导致的。 “老师!”一旁守候焦急地对我说,“轻羽她——” “发生什么事了?”我来到粉色鬃毛的独角兽面前,将一只蹄子放在她的胸口。没有反应。我的心一沉,这可不是个好预兆。“告诉煦风,到医院去找我!”我立刻飘起轻羽,同时释放瞬移魔法,立刻将她送入急救室抢救。冥冥之中,这次昏倒似乎注定了她的结局。 我不记得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怎样度过的。我已经派卫兵通知了轻羽的家人,他们对我和医生都表示理解。煦风和风语想要陪我,但被我送了回去。我知道他们很关心她,但刚刚做完手术的轻羽是无暇理会他们的,而且他们(也包括我)会被禁止进入重症监护室。 “心力衰竭?!”我看着诊断书上明晃晃的几个字,用质问的口气问医生,“你确定诊断没有问题吗?”身穿白大褂的卡其色独角兽摇摇头,心情沉重地对我说: “很抱歉,殿下,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他低下头,像犯了错一样站在我面前说,“但是您的学生的心脏确实很虚弱,我建议您让她做一次心脏移植手术。相比用尽办法让这颗心脏回到原来的状态,换一颗心脏或许更有效果,也能让她活更长的时间……”我不是她的父母,但我必须做这个决定。很自私地说,我想留住轻羽。这样天赋异凛的小马,不应该就这样走完她的一生。哪怕只有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能和她共度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如果我的决定使某匹小马因此失去了宝贵的生命,那我愿意背负这份沉甸甸的罪恶感。 “那就……尽快开始吧。”我吩咐医生道。 大概在医院驻留了半个月,轻羽才被允许回家。临行的那天,我,煦风和风语都来看她。我带了一张照片,那是他们三个还小的时候拍摄的;风语带来一条蓝色绶带,将它系在轻羽的脖子上;煦风最过分,浅绿色独角兽直接飘起一束花塞给她,真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她的爱慕。轻羽没有说什么(她心脏的状况不允许她说太多),只是微笑着收下这些礼物。大病初愈,她是坐在轮椅上,被我们护送着回到家的。那时我还天真地认为,她的病情十分稳定,而接下来的生活也印证了这一点。又过去一个月,她又像原来一样,全身心地投入魔法的研究中。我们都以为,她的病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距离她当时昏倒的那天不远的几天后,她再次进了医院。而这一次,她没能再收到那些来自朋友和老师的礼物。 “为什么不早点送来?!”医生嗔怪道,“为什么偏偏在病症严重的时候才想起到医院来?!”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太疏忽了,没有监护好轻羽的生活。可令我不能理解的是,明知道能力已经不如从前,她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拼命? 医生叹了口气。“这是病危通知书,”他递上一张纸,“考虑一下,然后签个字吧。”这一次,我没有再越权。因为,我有必要让轻羽的家人知道她的情况。粉色鬃毛独角兽的状态很不乐观:医生说,她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换过一次的心脏也是有自己的寿命的,即使是在药物的帮助下,它现在的状态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感谢您的付出,公主殿下。”当轻羽的父母在医院大厅里热泪盈眶地握着我的蹄子时,身上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要窒息。不,这不应该是她最后的结局。她不该就这样离开。我不知道在他们热泪盈眶的背后,究竟对我有怎样的怨言。 “难道你们不觉得我是匹负罪的小马吗?”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它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我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他们的嘴上,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出这些话。同样地,我也没有。 “是我的失职,让她,让你们亲爱的女儿即将与这个世界诀别!”送走他们,这个声音忽然又出现了。我来到镜子前,才发现幕后真凶:另一个我,那个有些危险的,站在善良的对立面的我,她正在和轻羽的父母争吵。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开口了,刚才的幻象也随之消失。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 “该去看看轻羽了。”我一边想,一边向着轻羽病房的位置走去。 “这是我的选择,爸爸妈妈,请不要为我伤心……”这是轻羽略带抽泣的声音。刚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她的声音便传入我的耳中。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自责的不只是我,轻羽或许也会为她的选择而感到自责。明明可以用一生去学习的魔法,却偏偏要连夜攻坚,伤害了自己,还葬送了本该美好的前程。 “孩子,妈妈不怨你,”这是轻羽母亲的声音,“只是没有了你,这个家便再不觉得是家……” “不是还有妹妹吗?”轻羽苦笑道,“很遗憾,我不能回去了。只希望,她能以我为鉴吧……”这是何等的镇定,这是何等的平静,可以把死亡看得这样简单、平常。朋友们逐渐离开我的时候,我都不曾这样平静过,那时的我尚未有这样的心性;而现在,目睹过一代小马逝去的我,脸颊上却又不经意间留下了泪痕。是的,我很久,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一次了。 听到轻羽父母的声音,我连忙将自己隐藏起来,直到他们离去,远得无法发现我,我才又让自己显形。是时候,去看看我的轻羽了。 “是您吗,老师?”刚刚走到门口,轻羽就好像预言家一般猜到是我。不必多言,我和她共度了十几年的岁月,她对我再熟悉不过了。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看着她羸弱的身体,我不禁为她担忧起来。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容告诉我,她的状况似乎比两年前还要糟糕,而且糟糕很多。我不想再苛责她什么,既然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岁月,就让它平静地结束吧。 “我很好。”她仍然眯着眼睛,回给我一个纯真的微笑。此时此刻,半掩的窗帘似乎都已经挡不住外面明媚的阳光。几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轻羽的脸颊上。这种感觉很温暖,却也让我觉得十分伤感。在我所经历过离别中,只有萍琪的离开是在温暖的阳光和和蔼的微笑中进行的,其他的朋友们,多多少少都会带上一点苦涩。恍惚间,我看到一匹满脸皱纹,但笑容不减,说话声音依旧响亮的粉红色雌驹坐在床上,朝着我微笑。难道说……轻羽也希望我能够乐观地生活下去吗?嗯,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老师,您……怎么了?”她看着我的面容,一边咳嗽一边说,“您的眼角,怎么多了两颗泪珠……”居然被你看到了。是的,轻羽,我想哭,我确实想哭。我想紧紧地抱着你,毫无保留地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但是我不能。见证过五位朋友的离去,已经让我的心变得十分脆弱,但同时也抚平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的,或许还会有我深深挂念的小马离开我,但我却已经不会再哭泣。希望你,能原谅我外表的冷漠…… “没,没什么……”又一次,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只能吐出可怜的几个字。我连忙转过身,走向门口,突兀地结束了本该漫长的谈话。不知道,轻羽心里又会作何感想?或许在这之前,我是她敬仰的老师,但是现在,我只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我甚至都觉得,到了她离别的那一天,我甚至都没有颜面去见她。 可是这一天,总会到的。 似乎是对自己的离世早有预感,轻羽特意给我写信,让我把煦风和风语都叫来。十几年同窗,终到了分别的时刻。为了避免大家情绪过于激动,她决定让爸爸妈妈和煦风一行分批进入。而我,是安排到最后一个进去的——她可能想把最后的一眼留给我。 “对不起,爸爸妈妈。轻羽要先行离开你们了……”两匹马的抽泣声充斥了整个病房。我有时会想,生离死别,这本是常情,为什么小马们总是伤心得不能自已?只是,直到我看到自己的翅膀,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我永生不灭的躯体。这样的感觉,只有我们几个会懂…… “开心点,”我听到轻羽苦笑着说,“要是你们每天满面愁容,妹妹可怎么办啊?”尽管只是站在外面,我们的眼眶都已经听得有点泛红了,风语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蓝色绶带。可怜的轻羽,倘若再来一次,我宁愿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学生,这样她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也不一定会这么拼命地去消耗自己了…… 接下来应该是风语和煦风进去。轻羽的父母走出病房,脸上还留着未擦去的泪痕。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好像老了不少,看上去也一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的,我不懂。老师曾经告诉我,这世间有许多事,是我究其一生都不会懂的。或许吧,或许正是因为这对翅膀,它们让我看到更多的生离死别,同时却也让我的心更难以被打动——这正是成为一位公主所必需的。我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那么惧怕离别。 同窗之间,往往是些日常生活的话题。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心里话没有说出来。我现在才开始怀疑,是不是不应该让煦风和风语过早见到轻羽。这一谈,便是一个多小时。我偷偷看了看轻羽的父母,他们好像也很理解这两个同学。至于我?如果轻羽愿意把最后的告别留给我,我一定不会让这最后一面留下遗憾。 终于轮到我了。和以往的谈话不同,这一次,我悄悄用了声音扩散魔法,这种魔法可以使被墙壁和房门阻隔的声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因为轻羽的父母和她的两个同学都不会进来,所以我打算用这种方式让大家最后记住她。 “轻羽……”我的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 “老师,请不必为我的离去感到悲伤,”她开口了,我想这句话,她一定在脑海中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句话,这句告别的话语,“我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轻轻地飘落,最后化作虚无……”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从她有些干涩的眼眶中留下。她慢慢地重新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似乎越来越弱。我看着那仪器,希望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能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而这终究只是奢望。 病床旁的机器上原本应是波动的直线。但现在,它静默了,变成了一成不变的直线。床上的轻羽,带着微笑,沉沉地睡去了。她的脸上,还留着两道泪痕。 一片洁白的羽毛就此从空中落下,逐渐消散了形迹。 和银光的葬礼,还有爷爷奶奶的葬礼一样,无论我有多么哀伤,我都必须要出席——下葬前的遗容,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真容。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只是众多前来吊唁的小马之一,主持葬礼的是轻羽父母请来的司仪,他们不希望我背负太大的压力。 “今天我们聚集在此,纪念小马国伟大的大法师,轻羽,”司仪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她是一匹真正全身心投入学习的小马,是益友,是亲人,更是我们最仰慕的小马。她的老师称赞她聪颖刻苦,她的同窗称赞她意志坚定……”我闭上眼睛,轻羽的记忆随之涌入我的脑海中。我看到她伏在桌边挑灯夜战的身影,看到她有点明显的眼袋和黑眼圈;我看到她接过法杖,并高将它高地举起;我看到床上那个虚弱的她,心中充满了不舍。 常常听说,小马们去世后,不是会回归到星星中去(这还是我骗小闪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会到一个没有束缚的地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知道轻羽身上的翅膀,能否将她带向一个满是魔法理论书籍的房间,继续她的求学之路。 或许,我再也见不到那张充满求知欲的面庞,但我还可以送她最后一程。 在初夏一个阴天的日子里,一场葬礼渐渐已经到了尾声。宾客和亲友将那透明棺盖的棺椁缓缓送入土中,然后在魔法的作用下将地面复原。在那块镌刻着羽毛图案的石碑前,无数白色的鲜花排列地整整齐齐。而我,作为宾客中最特别的一位,我将自己的白花插在土里,希望它能一点点长大,开出更多的花。或许不只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轻羽倘若看到,也一定会露出笑脸吧?我已经看厌了那愁眉不展的模样,我希望生活处处充满希望,而不是失望。 “就像你曾经和我说的那样,”待司仪和宾客全都散去,我面对这块墓碑,喃喃自语,“你只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片羽毛。这句话,我一直没能给你我的答复。但我想说的是,只要你选择了正确的事并一直为此努力,小小的羽毛也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而在我的眼中,轻羽,那匹粉色鬃毛,有着蓝绿色眸子的独角兽,便是那改变世界的一片小小羽毛。 再见了,轻羽。我拭去眼角的泪珠,朝着回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第80章 何为幸福,何为家 8月10日 致敬爱的老师, 离开您已有数年之久,总觉得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实在是有愧于您多年的栽培。我一次次提起笔,却又一次次放下。如果没有您,可能我依然只是匹在餐厅里凭借变戏法打工的小马,但遇到您之后,我的生命仿佛得到了新生一般。 不知您现在有没有从轻羽离去的悲伤中振作起来呢?说心里话,有时我真的真的感到很嫉妒,因为总觉得您实在是太偏爱她了。在她闹脾气的时候用心劝慰,在她不肯学习的时候努力帮助她找回学习的兴趣。不过,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我慢慢意识到这是您对她的独特教育方式。正所谓因材施教,相对于意志坚定的我们,轻羽的意志相对要薄弱一些,而您很好地帮助她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她的才华也得以完全施展。 轻羽的离去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我明白,您现在正是需要依靠的时候。但很遗憾,我和煦风在轻羽过世后,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多了不少,总觉得是有意为之。不过,也许您其实需要的是周遭和内心的平静也说不定。离开中心城后,我也和煦风说了这件事,他提议由我写信来向您汇报近况。我们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我很感谢您,也真的非常想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见面吧。 您的学生, 煦风,风语 “姑姑,您在看什么呢?”闪翼来到我的身边问。这几年,她虽然平时依然面带笑容,可提起轻羽或是家里的事,她的脸上总是会露出些许伤感。即使是如同萍琪那样的小马,终究也还是被时间磨去了棱角,更何况是小闪呢?即使她已经成年,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未免也有些太沉重了。而同样苦恼的还有我,比起让她展露笑容,我更想知道该如何维持这个家。它曾经是完整的,曾经是幸福的,然后几经破碎和缝补,但心中的空缺终究是无法填补的。起先煦风和风语还在的时候,闪翼至少还有点共同语言,但当他们离开后,闪翼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有几次我遇到乐团的小马,他们告诉我闪翼在工作结束后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煦风和风语的信,”我回答,“告诉我们不用担心他们。” “你想他们了吗?”我似乎猜到了小闪的心思。 “嗯……”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垂下耳朵说,“总感觉……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那,你觉得家里还缺少什么呢?”思考再三,我问闪翼。如果只是问她想要什么的话,我想这并不能让她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明白我的忙碌,自然也不愿意为了些物质上的东西而麻烦我。她不想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而给我添麻烦。 “如果……能有个幸福的家就好了……”闪翼想了想回答。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她所祈求的,正是一直以来我没能或是无法给她的。自妹妹去世后,她的父亲将她留在我身边,而后又彻底放弃了这个家。到头来闪翼所拥有的幸福,也只有生命中最初的那五年而已。即使有卓越的才华和颇高的成就,却没有能够与之分享,没有能够真正走进内心理解她的小马。不论从什么角度考虑,孑然一身都是相当痛苦的。闪翼尚且能够改变现状,而我已经无法回头。所以,我不希望她最后变得像我一样。 “乐团也不是太忙碌吧?”我接着问道。 “嗯。最近没有什么演出,大家都在休息和自主练习。” “那,你想不想让家里再添一位新成员?”我故意挑逗这闪翼的兴趣。 “是小动物吗?”她的眼中一下子便有了光彩。那双金色的眼睛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露出美丽的光芒,如果整天愁眉苦脸的话是看不到的。 “不是哦,”我摇了摇头,“是我想给你找个小妹妹。”和轻羽他们道别后,总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了和小马驹在一起。没有他们的生活似乎单调了许多。 “可以吗?”小闪对我的决定感到十分诧异,“姑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小马驹了吧。” “没关系的,”我面带自信地对她说,“养小孩子的话,我还是能够应对的。”和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不同,小马驹缺少的是一个能够给予父爱和母爱的环境——虽然我也只能提供不太称职的母爱而已。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心希望能够和小马驹在一起,去找回那份我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失去的纯真和笑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自己不会笑了。 “但是,要到哪里去找可以收养的孩子呢?”小闪问,“而且以我的年纪,当她的姐姐似乎有点不太合适。这么大的年龄差,我觉得当妈妈都绰绰有余了。” “我觉得都可以呀,”我笑着提醒她,“不过,不同的身份要承担的责任也会更重,尤其是面对身心已经稍有发育的小马驹。比起做妈妈,我想还是做姐姐更适合你。”不要着急,闪翼,成为母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你要先学会爱上另一匹小马——不是亲情,而是爱情。然后,渐渐地与对方加深感情,了解彼此,步入婚姻的殿堂,从此以后为了生活而忙碌和奔波。然后和所爱的小马共同孕育爱的结晶,完成从女士到母亲的蜕变。尽管年龄上早已不再是少女,但闪翼的心似乎依然是那个喜欢围着我转、喜欢黏着我的小马驹。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我在高兴之余总能从中看到些许妹妹的影子,她们真的有很多相像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像。甚至有时和闪翼对上眼,我看到的不是金色眸子的小马,而是身穿婚纱头戴纱巾的银光……她美丽的身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从来不曾遗忘。 “比起这些,要到哪里去寻找可以收养的小马呢?”闪翼问。 “正巧,我有认识的小马可以帮这个忙。”我用笑容回答她。 “容我再次向你确定一次,银星。你真的要收养这里的孩子吗?”对于我的提议,萍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萍琪自己:五十几岁就已经斑白的鬃毛,眼角一层又一层的褶皱,略微有些蹒跚的步伐,还有仿佛是蒙上了什么东西一样的蓝色眼睛,实在让我难以相信这是萍琪。即使是多年前刚搬来那会儿,也看上去比现在更有生机活力。 “是的,”我点点头回答,“家里实在是太寂寞了。先前的那些孩子都长大了,不在身边呀。” “这样啊,”萍琪说,“那,你想要收养谁呢?我这里小马驹的数量还是不少的。”我接过花名册,一个接一个地查看孩子们的信息。这些小马驹中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而我的目标是六七岁的小雌驹。让一匹小马驹熟悉陌生的环境是个困难的过程,几乎每个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希望能够被好心的小马收养,但许多小马的命运并不会这般一帆风顺。而还有一些小马排斥我们这些意图收养他们的小马,他们更希望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 “嗯……”面对这份名单我沉思良久,却不知道该选谁。收养是一项繁琐且需要耐心的工作,你所选择的小马驹将自己的未来交予你,而你要做的则是以自己全部的心意将他/她抚养长大,就和其他生下孩子的家庭一样。也许会因为出身被欺凌和嘲弄,但对于孩子的那份爱,即使并非亲生的,也是当作自己家的孩子来看待。当然,我的容貌因为魔法的关系不再变化,所以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是这副年轻的模样,至少小马驹们也不会因为相貌排斥我。 “你似乎很纠结选谁呢,”萍琪凑过来看着皱眉的我说,“是都不想选,还是都想选呢?” “两种想法……都有吧,”我有些犹豫不决,“我希望能够找个适应自己的,或者说让孩子们来选。我担心,如果我选的不合适,那无异于毁掉了他/她的余生。” “那,要不我帮你选一个吧,”萍琪一边说,一边伸出蹄子指着花名册上的一个名字,“夕云(Dusk Cloud),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在我看来还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虽然还不知道这匹小马驹的相貌和性格,但我相信萍琪,她比我更加了解这些小马驹。 “那……就这匹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夕云——”听到萍琪的呼喊,一匹蓝色身体,绿色眸子,臀部有着一片橘红色云朵的灰色鬃毛的小独角兽从楼梯上走下来,来到我和萍琪的面前。看来,这位就是萍琪口中的夕云。 “老师,您叫我吗?”小马驹注视着萍琪问。 “有小马愿意收养你,”粉色小马开门见山,同时将我和闪翼介绍给她,“这两位将是你的妈妈和姐姐。”小雌驹似乎有些怕生,她站在我和萍琪面前一边看着她的老师,时不时将目光偷偷瞄向我。不过看我们的表情没有恶意后,便逐渐开始正视我。 “你是……我未来的妈妈吗?”她迟疑地看着我问。 “是的,”我面带微笑地说,“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是否愿意,这件事必须交由孩子来选择。虽然彼此间并不了解对方,但只要这份心愿足够强烈,无论这些孩子们来到这里之前有过多么痛苦的过去,他们也会敞开心扉,勇敢地去选择新生活的。 小马驹又看了一眼萍琪,似乎是想要寻求帮助。 “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去吧,”萍琪鼓励她道,“属于你的幸福很快就会到来的。”夕云点点头,小雌驹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然后抱住我的蹄子。 “妈……妈……”我听到她轻声叫我“妈妈”,还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但我想,这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喜极而泣。我微笑着爱抚她的头,她的鬃毛很顺滑,精心打理的话也可以梳一个漂亮的发型。虽然我想哭,但经历了太多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哭出来。犹记得几年前弗兰奇一家的葬礼上,虽然我担任着司仪,却始终无法为之动情。 “姑姑……”闪翼看着我,自己也悄悄擦了擦眼角。这种感觉她应该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刚刚失去母亲的她,依偎在我的身边时的感受。从那时起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一位合格的母亲。现在看来,我距离这个目标依然很遥远。 “我想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萍琪露出笑容对我说,“你和小闪要照顾好她哦。” “我会的。”这一次,我露出自信的笑容回答。 “妈妈,这个姐姐是谁?”待小马驹平复情绪,她伸出蹄子指着闪翼问。 “我是你的姐姐哦,我叫闪翼,”金色眸子的独角兽也和我一样温柔地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而不变的是她结交新伙伴时那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萍琪,给了我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临走前我对粉色小马说。 “没什么没什么,”萍琪摆摆蹄子说,“比起这些,你一定要让夕云获得她需要的幸福哦。” “我会的,”我信誓旦旦地回答,“我会让她真正成为家里的一份子。”这不是我的盲目自信,而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选择了她,她选择了我,所以我不应该,也不能让她失望。 “剩下的手续我来帮你办吧,”萍琪说,“等夕云收拾好东西,你就可以带着她回去了。改日再见,银星。”不知这改日将会是何时。可能是不久以后,也可能是再也不见。 “也请你保重,萍琪。”简短的寒暄后,当夕云带着两大包行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意识到她在我们家的新生活将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 “一天天这样衰老下去,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撑多久呢……”没走多远,我听到了萍琪的叹息声。这座孤儿院易主也是迟早的事,但那是很快还是很久以后,我尚不得知。现在,萍琪马上就要离我而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切…… 3月25日 夕云来到家里已经有半年多了。对于我们这些突然闯入她生命中的小马,她的接受程度意外地很快。当我们带她回到别墅门口时,那幢气派的别墅一时间让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再看到屋内的装潢和自己漂亮的房间时,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吃饭的时候,虽然桌上的菜并不算奢华,但她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食物,迟迟不肯动刀叉。 “再不吃就要凉了哦。”闪翼微笑着提醒她。 “妈妈……难道是很有钱的小马吗?”沉默许久,她终于说了来到家中后的第一句话,问了第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姑且算是吧。”我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回答。对我而言,钱就是身外之物,就算有再多也无法让我产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家境一直都很殷实,另一方面则是爷爷和父亲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教导,即使是富裕的家庭也要勤俭节约。虽然别墅的装潢和摆放的家具看上去很奢侈,那只不过是营造的效果罢了,用的材料还是比较便宜的。 不过对夕云而言,这大概会是个难以拒绝的诱惑吧。对于习惯了在孤儿院清苦生活的小马驹一旦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想要再适应过去的生活是非常困难的。对我自己来说,这只是为了省下买房子的钱,同时也是为了纪念我过世的妹妹。这里不仅是一处居所,更是承载着我过往记忆的象征。它几经粉刷,但主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吃过饭,我带她去了属于夕云的房间。这里以前是间空屋子,旁边挨着的是管家以前住过的房间。我会定期收拾这里,让它看上去不那么陈旧。管家的房间左侧是银光的房间,现在它属于闪翼;而我的房间在银光的对面,旁边是闪翼父亲的房间。这些房间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已经弃用很久了,留下它的目的几乎只剩下了纪念。 推开门,里面是我提前摆放好的床和书桌。书桌是一张很宽的木桌,上面摆了一个小书架和几本夕云可能喜欢的书,旁边还有一个用来放垃圾的小垃圾桶;床是一张单马床,夕云自己睡绰绰有余,如果是和我或者闪翼一起睡的话就会显得拥挤些。不知道这样的房间陈设她会不会喜欢。并不是我刻意为之,而是我并不知道小马驹们都喜欢什么。书本,玩具,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因为没有去过小马驹们的房间里,再加上轻羽他们几个都是每天抱着魔法书长大的,我的家里也就只有各种各样的书。这些书有的是从暮暮的藏书里匀来的,有些是我自己买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小马镇图书馆的地下室里取出来的,这其中以从地下室取来的那批最为珍贵,历经烈火和岁月的洗礼,它依然存在于此属实不易。 我想,夕云应该不会提什么特别为难我的要求。一方面是她和我们还不熟,不敢和陌生的小马提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失去难得能够爱她的小马。我从萍琪那里了解到,夕云是一对父母因为离婚导致家庭破裂,离婚后母亲又没有扶养能力才将她留在这里的,她自然是非常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的。依据这一点,我才得以自信地为她布置了这样的房间。对小马驹来说,摆满玩具和充满童话风格的房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但那样一来也会让他们对这些东西产生依赖。虽然这可能并不符合夕云的预期,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喜欢。 “先熟悉一下环境吧,”我对夕云说,“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叫你可以吗?”其实接下来是下午茶的时间,不过小马驹的话应该不适合参加这项活动吧。作为回应,夕云点了点头,大概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在别墅里的生活。可惜了,她没能赶上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喝茶的时候,闪翼对我的做法提出异议,“再怎么说,以后她也是和我们一样在贵族阶层生活,虽然不算真正的贵族,但这些基本的礼仪她总该会一些吧。” “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我说,“但是这才来到家中的第一天,应该先让她熟悉环境。而且,习惯是需要时间去养成的,我还是很担心我们所处的这个阶层会把夕云变成什么样子……”我的担心绝不是多余,而是在现实条件的基础上进行的深思熟虑。之所以怎么说,主要是因为名流和贵族小马对其他小马与其说是偏见,不如说是歧视,在学校里尤其如此。身在这样的氛围中,如果不能够保持自我,是很容易被这样的氛围所腐化的。之所以没有选择具有魔法天赋的小马,不是因为我不想培养优秀的魔法师,而是希望就此做出改变,不再将魔法当作生活的全部。诚然,它的确可以帮助我逃避现实,但如果想要真正磨练出像塞拉斯蒂娅公主那般坚强的心灵,我必须学会直面现实。 “也对,”闪翼一边品味着我的话一边回答,“可是,我们该如何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呢?像她这个年纪的小马驹,绝大多数都已经开始上学了。”虽然现在让她入学也还赶得上,但我不希望这么快就让她去学校,至少也应该帮助她塑造一个相对成型的价值观念才行。就像是一匹洁白的布,经过各种染料的浸染便会失去其本色,培养小马自然也不例外。我的想法是先让她在家自学一年,然后再去学校上学。 “不过,如果是姑姑的话,一年时间连最基础的课程都能教完呢。”闪翼这样评价我的想法。听到她的回答,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闪翼在刚刚入学的时候,因为我的关系她已经提前学完了最基础的知识,若是她没有选择音乐学院,而是像其他小马那样进入普通的学校学习,肯定会被当成可以跳级的天才吧。 “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马驹应该学些什么内容啊。”我努力为自己辩解。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闪翼笑着说,“那,姑姑你希望她成为什么样的小马呢?”作为家长,对孩子的期盼自然是数不清的。我们总是在期待他们在这样那样的方面能够出类拔萃,却忽视了孩子们自己的想法。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夕云自己知道。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的话,她也一样会和你去音乐学院,然后成为一名演奏家……”我并不想把这些构想,那会被认为是一切都是遵循我的意志而行动,就像是养了一个傀儡一样。 “哈哈,不过姑姑确实很喜欢音乐呢,这么想把她送进音乐学院,是有什么必须要这么做的缘由吗?”从父母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完成父母始终未曾做到的事。就比如我,因为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有限,因此在小的时候就放弃了音乐。而后,妹妹,管家,爷爷奶奶,还有挚爱的学生的离去,让我几乎把自己的内心封闭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中,不再试图去和外界交流。而重新唤醒我的,正是闪翼和夕云。 “还是因为……喜欢吧。”我挤出一个笑容对她说。 没想到下午茶的时间过得也如此之快,总觉得我和闪翼之间的话题才仅仅是个开始,就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我对于吃并没有太多的讲究,做法简便、营养健康的食物是我的最爱,也正是因此,我才会经常做三明治当作某一餐,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的晚餐……是三明治吧?”毫无悬念地,闪翼说出了今天的晚餐。每到时间不充裕的时候,我都会做三明治来当作晚餐,在其他小马看来这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表现,但我却恰恰相反,我非常享受制作的过程。把自己喜欢的材料堆叠在一起,然后一口咬下去,不同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富有层次感的口感和味道都让它成为了难得的美味。不过出于健康考虑,我的三明治不会刻意多加调料,所以味道会淡一些,也难怪闪翼会不喜欢。 “被你猜到了,”我说,“今天的晚餐我来做,你要和那孩子亲近一下吗?” “乐意之至,”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回答,“希望她能够和我们再亲近一些。” 等三明治制作完毕,我便呼唤闪翼和夕云下来吃饭。但意外的是,她们都没有回答我。我正觉得蹊跷,便飘着三明治来到夕云的房间。没想到的是,夕云居然倒在闪翼的怀里睡着了,身边还放着一本画册,看来是看书的时间太长有些累了。至于闪翼,她居然也跟着睡着了,这倒是令我始料未及。不过仔细想想的话这倒也合理,毕竟她的身体虽然已经长大了,内心却依然保留着小马驹的部分。那是她面对挫折时的坚强,同时也是她最纯粹的一面。我曾经自私地想,如果她永远也不会长大会怎样,一直做我宠爱的那个小闪该多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明白那只是我的一己私欲,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闪翼的感受。所以,我理应让她自己来决定,决定她将成为什么样子的她。 “真是的,我先把盘子放在这里了,睡醒了一定要记得吃哦。”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盘子放在书桌上。等她们醒过来,应该就会把三明治都吃掉了。 时隔数年,我晚上再一次经历了失眠。晚上我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仿佛祈祷般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它们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看上去是如此地美丽。自从我因为生活的变故而选择沉沦,我便失去了眺望星空的兴致。年轻时看星星是觉得它美丽,认为它有着无限的可能;现在再看星空,则是有种独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孤独渐渐吞噬了我,让我手足无措,让我忧心忡忡。我一直和其他小马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距离,在闪翼长大后对她也是如此。我害怕,害怕她会像妹妹那样不辞而别,会像轻羽那样天妒英才,会像……痛苦的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即使时间会将这些事淡忘,心上的伤痕却始终不曾痊愈。 “话说回来,我又为什么会想当夕云的妈妈呢,”我用自嘲的口吻问自己,“是自己的善心泛滥了呢,还是真的希望得到家人的慰藉呢?”也许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没法回答。时间不仅不会告诉我答案,甚至会将原本已经寻得的答案无情地破坏掉。在这场没有尽头的旅途中,我将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别离,经历灵魂的毁灭与重塑,即使变成我再也不曾熟知的样子,我也依然会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我终于明白这场旅程的意义。 “姑姑,醒一醒,醒一醒!”冥冥中我好像听到了闪翼的声音,她好像……还在摇我,“已经是早上九点了哦!该起来准备早餐了!”唔……这感觉……好像不是梦…… “唔……我睡了很久吗?”我一边用蹄子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闪翼,“现在几点了?” “已经快九点了,”闪翼回答,“夕云刚才说她都饿了。”好吧,看来这并不是我的幻想,而是切实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我轻轻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前往厨房。 “新的一天将从美味的早餐开始。” 暮暮已经记不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自从萍琪过世后,她便行使公主的权力接管了那座孤儿院,虽然没有像收养夕云那样收养其他小马驹,但每年拨给这里的资金都相当丰厚,足以让那里的小马们幸福地生活到成年。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对过往友谊的一份纪念吧。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银星提到过所谓的“友谊魔法”了。但是换一种思维去想的话,白色独角兽所经历的旅途才是正确的,而她的这份力量,或多或少有些太过理想化了。在彻底失去朋友们之前,她从未想过没有谐律的自己会是怎样的,而她的朋友们以生命为引子,告诉了她答案——一蹶不振、萎靡涣散的暮暮。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现在只能希望不要重蹈覆辙。随着日记阅读的深入,暮暮发现自己渐渐认识到了银星不曾为自己所知的一面。而且这一面……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谢谢你,银星。”她由衷地在心中感慨。如果银星回来的话,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倾诉给她,告诉她自己依然在以乐观坚强的心态生活着…… 第81章 一抹青空 5月12日 “恭喜你毕业,夕云!”一大早,家里便是一派喜庆的景象。这当然不是什么补办派对,而是正式庆祝夕云从学校毕业。在她求学的这十年间,我从未像对轻羽那样严格要求过她,甚至近期的测验全是不及格也没关系。中心城的繁华会让她渐渐失去本性,转而寻求所谓的功名利禄和纸醉金迷的生活。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她还是足够优秀的。 “谢谢妈妈,也谢谢姐姐,”夕云腼腆地回答,“不过,现在庆祝是不是还有点早呢?今天还要办毕业典礼呢。”所谓的毕业典礼只是一个仪式,什么时候可以将自己所学的知识学以致用,就说明你已经足够优秀,是真正意义上的毕业了。 “只不过……”夕云说,“我既不是像姐姐那样从音乐学院毕业,也不是像妈妈那样从魔法学院毕业,毕业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我仍然感到十分迷茫。”虽然成绩尚可,但对于未来的职业这一项,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世上的确存在着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的小马,但更多的还是能力并不突出、相对平庸的小马。此前我曾希望夕云能够像闪翼那样一心投入音乐,但其实我也清楚她对音乐其实并不感兴趣。思量再三,我最后还是把她送去了普通的学校。原本夕云的命运就应该由她自己来做决定,不是吗? 小马们所从事的职业与他们的特长毫无关系,能够决定他们从事哪些职业的,是他们对这份职业的适应性。有许多不明白自己可爱标志含义的小马都做着与天赋毫不相干的工作。比如夕云的可爱标志,乍一看她可能适合从事天气预报或是和云相关的工作,但实际上她对这方面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真到了求职的时候,即使是我也还是会感到担忧的。 “要不要……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尝试?”吃过早餐,我对夕云说,“有很多小马都会在假期从事一些兼职来赚取生活费或是贴补家用。”对她这样的刚毕业的小马来说,兼职也是提前体验社会环境的一种方式。在中心城或许并不需要这么多兼职的小马,但到了小马相对少一些的地方,比如小马镇,那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了。 “比如商店里的服务员?”夕云问,“虽然可能有点累,但我想去。”很好,至少她并不排斥这些工作。虽然在小马们的眼中,这些工作可能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分成三六九等,但实际上,它们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当然可以,”我回答,“只要你中意它就好。”夕云点点头,旋即出了门。等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收银员的工作,此时距离她出门甚至还不到两个小时。对于这种情况,我其实一点也不惊讶。或许我从来没有提过,中心城的小马中有四成都是一般小马眼中的精英阶层—)有自己的住所,能够维持一定程度的高额开销,做着相对体面的工作。很不幸,我和暮暮的家庭其实都属于这个阶层,我的家庭是精英中的精英,即小马们眼中的贵族和名流。正是因为精英们不愿意放下身段去做诸如收银这类的工作,中心城才会不断地招收从外地前来务工的小马,他们的行当几乎囊括了小马们日常生活的所有需求,衣食住行无一不缺。 “超市老板说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夕云高兴地跑回来对我说,“工资可以日结,也可以按月算!”我听着她汇报情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方面是因为夕云找到工作而高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还只是她迈出的第一步。对她而言,她不应该止步于收银员,而是去做更多门类的工作,并从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现在倒还好,如果年龄再大一点,她肯定会不满足于这份工作的。与其到那时在改变,不如近期就找到合适的机会主动求变。 “恭喜你,夕云,”我笑着对她说,“希望你能够很快适应这样的生活。”尽管我没有正式地参与过某一项工作,但我很清楚工作生活和学习生活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大不相同的地方。比如说,工作和学习都需要掌握相关的知识,不同的是前者所学的知识都与自己要做的事息息相关,必须掌握;而学习的内容有相当一部分是了解性的知识,即使没有掌握也没有关系。陆马和飞马倒还好,但独角兽就不一样了,许多事情他们都需要用魔法来完成,所以学习维持基本生活所需的魔法还是非常必要的。比如大规模卸货的魔法,物品轻质化的魔法,强化力量和眼部视力的魔法……常言道术业有专攻,这些魔法都是法师们并不常用的魔法。 “姑姑……你好像在担心夕云,是吗?”等夕云离开,闪翼看着我问。 “还真是瞒不住你呢,”刚刚还是满脸笑容的我,听完闪翼的话立刻便面露愁容。“我一定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她会像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小马们那样……” “没什么可担心的,”闪翼劝我说,“您不是也期待着她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嗯……嗯。”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一个过度宠溺孩子的母亲,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固执己见,害怕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这样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明明还是第一次…… “还是稍稍期待下她的表现吧。”小闪最后对我说。她的话让我想起了闪翼还是小马驹的时候。那时的我似乎每天只想着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母亲,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自己的感受。不过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也一定是欣然接受的吧。 我常常会想,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算不算是个合格的母亲。我并没有结婚,也没有体验过生育的痛楚,唯一拥有的是和母亲一样的包容心和善心。很难说我能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因为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总觉得我在孩子们眼中只是个替代品。甚至我会在心里暗自期许着他们喊出“你才不是我妈妈”这样的话。这份感情究竟如何,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我答案。诚然,我并不缺时间,但能够给出答案的小马们却是有时间限制的。 我相信终有一天,在他们的生命走向尽头之前,我能够得到那个答复…… 11月12日 今年入冬后的温度骤然下降,似乎是近几年来最冷的一次。已经习惯于“一丝不挂”在冬天外出的我也不得不穿上皮袄戴上棉帽才能够在这满地的积雪中行走。并不是负责打扫的小马们太懒了,而是气象的变化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最近两年闪翼和夕云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我便把事情全部交给了她们,自己则回到小马镇度假——或者说是稍作休息。毕竟天角兽的寿命太过漫长,如果生命中的每个阶段都是忙忙碌碌的,想必即使是我们也会被累垮的吧。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曾经对我们说,她有段时间并不会亲自处理政务,而是让秘书帮她代劳批复,只有最为重大的事项她才会亲自出面解决。 虽然我也幻想过这样的办法,但我们毕竟不是执政的小马,这些琐碎且繁杂的事务若是没有进行过一定程度的熟悉,肯定是应付不来的。而且按照老师的说法,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尽管这样的说法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不具有说服力。 而我自己呢?想必我也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吧。失去的事物已经太多,我甚至来不及去挽留就已经消失。而在潜意识中,我也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就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我曾经的朋友们,我曾经的伙伴们,我和她们的联系已经很少,无论是过生日还是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随着我们卸下守护者的担子重新投入生活,彼此间的联系就变少了不少。无论是暮暮、老师还是我,都清楚谐律精华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终有一天随着持有者的离去,它们的力量也会随之消失。其他的倒还好,主要是我的谐律精华,它的力量并非是其他小马能够轻易驾驭的。而随着她们的离去,恐怕我将无法再同其他小马一起使用它。 但那又怎样呢?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只想守护好身边的简单的幸福。哪怕我的家族只剩下我自己,我也一定会传承它的荣光。而曾经陪伴我一路走来的小马们,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奶奶,还有管家和其他的至亲,我将以这双眼睛,亲眼目送你们离去。 闪翼似乎也没有想要孩子的意愿 对她而言,与异性进行深入的相处似乎还是有些困难。两三年前她辞去了乐团的工作,转而留在中心城当一名音乐老师。似乎对文化艺术方面有兴趣的小马还不少,加上她的水平高超,性格热情温柔,许多小马驹都很喜欢她。我没有向其他小马打听过她的授课水平如何,但小马驹们无一例外地都喜欢温柔的老师。在小马们年纪还小的时候,过于严厉的老师会非常打击他们的求知欲和学习兴趣,而如果用循循善诱的办法的话,就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据说音乐学院的小马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学习的。 总是就这样不自觉地想起些往事。喝着热茶,我就会想起些过去的事。明明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做的事情却和同一年龄段的小马相差无几。毫不夸张地说,我现在和那些半老的婆婆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的身体素质。她们这个年龄做不了的事情,我都可以轻松胜任,就和那些年轻的小马一样。魔法可以锁住我身体年龄,却无法阻止我的心态转变。 今天要去的是一家养老院,那里有我曾经的一位伙伴。二十多年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这消息还是同样许久没有见面的小蝶告诉我的。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够联系上我,无序绝对是功不可没。上次“拜访”了我在中心城的家后,他悄悄记下了地址,然后让小蝶给那个地址寄信。所以当闪翼告诉我收到小蝶的来信时,我感到十分惊讶。 不过在和她的交流中,我也得以知晓其他伙伴的近况:瑞瑞退休幕后,把店交给其他小马打理,自己则只在幕后进行指导,甚至还到中心城的服装学院做指导老师;甜贝儿同样选择了离开,不过和瑞瑞丰富的生活不同,她每天只是待在家里读读书,偶尔唱唱歌或者去公园散步,虽然要比瑞瑞年轻不少做的却像是远比自己更加年迈的小马们才会做的事;小苹花不负众望地继承了农场,阿杰和大麦则专心过上了卖苹果酱和苹果酒的生意,他们家的产品有一部分出口到了中心城,因为品质好而且保质期短而价格偏贵。我记得闪翼曾经和我提过这件事,她在商店见到了阿杰家的苹果酱,它的味道还是她熟悉的味道,同样尝过这味道的夕云也对其称赞有加;小蝶自己则投身于宠物经营中,她自己在小马镇开了宠物店,不过和普通的宠物店不同,她这里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宠物,而且它们会以这里为繁殖基地繁衍后代。因为自己的木屋空间不够,她还特意麻烦无序把自己的木屋改造成了能够饲养更多宠物的别墅。不得不说,曾经的混乱之主如今竟成为了小蝶的得力助手,在她因为年龄增大做许多事情显得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便会及时帮她一把。虽然她曾经担心过无序这样“离经叛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存在,但无序说没关系的。随着和小蝶相处的时间的增多,他渐渐明白这样平和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果然,小蝶的力量深不可测呢。 不过在她的信里,并没有交代云宝的去向。我当然也问过她,但小蝶的回答却是她也不知道。据说她后来真的成为了闪电飞马的一员,而且也曾经十分辉煌过。只不过,辉煌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好像仅仅五年左右,她在一次比赛中受伤,从此不仅淡出了队伍,同时也彻底失去了在天空中驰骋的愿望。出院之后,虽然媒体曾经报道了一段时间,不过没过多久便杳无音信;飞板璐的经历似乎更加曲折,虽然自己不能够正常飞行,但她选择了加入特技表演队,在小马国各地通过各种表演来赚钱。而在一次表演中她因为失误而意外摔伤,不得不常年卧床休养,据说几年前去世了,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匹认识的小马为她送行……似乎为了各自的梦想,曾经关系十分密切的孩子们也终究分道扬镳了啊……我再一次感叹时光的残酷,它终究要夺走我熟悉的一切,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展现给我,然后在我已经对那里产生依恋的时候再度将它从我面前夺走…… “那,云宝现在怎么样呢?她又在哪里,你有头绪吗?” “嗯……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帮你询问一下。你要去看她吗?” “是啊,总觉得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如是写道。我当然不希望这是最后一面,我怎么可能希望见到的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呢?但,这么多年过去,云宝是不是还愿意见我,我们之间是否还有着些许共同语言,我也很难说。我当然想叙叙旧,不过恐怕也已经没什么值得叙旧的事情了吧。从打败提雷克开始,谐律的力量便不曾再度被使用过,那时候我已经隐约有预感,谐律精华将不再被小马国视作武器而使用,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使用意义。 “那我帮你问问吧,”小蝶写道,“我想她应该会愿意见你的。” 虽然没有得到云宝的答复,不过小蝶还是告诉了我她所处的位置。这里是小马镇附近的一座镇子,虽然地图上没有很具体的命名,但它离小马镇的确很近,走出小马镇大概半小时的路程就到了。它之所以没有名字,是因为这里依旧归小马镇管理,某种意义上说它依然是小马镇的一部分。和萍琪管理的那家孤儿院一样,这里的养老院也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虽然位置偏僻,但在这里生活的小马其实并不在少数。许多年迈的小马都被送到这里,因为这里的费用相对低廉,而且护理的小马也非常尽职尽责。虽然住宿的条件相对于中心城的养老院(没错,中心城也是有养老院的。父母虽然年龄见长他们还能够独立生活,我才没有把他们送过去。现在年纪更大了,但是闪翼和夕云也长大了,她们将替我照顾他们。而且,中心城养老院的价格是一年超过五万个金币……)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这里的小马们对此已经很满足了。我来到前台,向接待的小马打听云宝的情况。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匹名叫云宝黛西的小马?”我向接待员问道。 “请您稍等,”接待员翻了翻花名册说,“有的。请问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远房侄女。”我随口编造了一个身份回答。不论是谁把云宝送来的这里,都会在入住时填写云宝的交际关系。既然接待员知道她没有孩子,那我就更不应该用孩子的身份去应对,那样直接就会露馅的。接待员的眼神似乎在怀疑我的身份,但她很快就打消了疑虑。“这位小姐,我必须提醒您,云宝黛西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让我吃了一惊。脾气不好?是因为她在这里的关系让她变得脾气暴躁了吗?似乎从她被迫退役开始她就性情大变,不仅变得缺乏耐心,而且似乎还有些许暴力倾向。年轻的时候放任不管倒还好,老了之后守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对护工还是对照顾她的小马而言都是个巨大的考验,喜怒无常的脾气会让对方遭受难以想象的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我努力挤出个微笑对她说。 “她住在305号房间。“接待员摇摇头,告诉我云宝所住的房间号。这里一年的护理费只要一万金币,再加上离小马镇很近,照顾她的小马想必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把她送来这里的吧。 “好的,谢谢你。”我谢过接待员,然后朝楼梯走去。 虽然算不上高档,但这里设施齐全,而且每个房间独立成房,就像是旅馆的房间一样,对年迈的小马非常友好。在前往云宝房间的路上,我遇到许多年迈但精神抖擞的老马,他们还友善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笑着向他们挥挥蹄子致意,这里的小马真的很温柔也很善良。不过,我并没有向他们询问云宝的事,她现在的情况应该由我亲自来确认。 “咚咚咚!”我叩响了305号房间的大门,“云宝,你在里面吗?方便开下门吗?”回应我的只有沉默。我不清楚她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根本不在里面,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同样地,回应我的还是只有沉默。难道说,云宝其实根本不想见我或是其他的小马吗? “啊呀,这位小姐,你认识那里面的小马吗?”一位面容慈祥的婆婆看到我在敲门,便走上前问道,“不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这个问题一时间把我问住了,就外表上的年龄差异而言,我肯定不能回答说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在面对接待员时我已经欺骗过她一次了。如果无法回头的话,那恐怕……就只能这样一错再错地错下去了。 “我是她的亲戚,”我努力编造着假身份,“母亲不久前忽然告诉我我的姑姑在这里,让我来看望她……”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谎撒得简直漏洞百出。我能看到婆婆正在眯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咀嚼我刚才的理由,她肯定会直截了当地说我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这样啊,”婆婆过了一会儿说,“可能你妈妈其实并不是很想告诉你她的存在吧。” “此话怎讲?”我好像从婆婆那里得到了有趣的结论,“姑姑难道……是一匹令其他小马讨厌的小马吗?”这个情报可是让我始料未及,似乎云宝在这里的小马中评价不是太好。 “你想知道吗?”婆婆看着我问,她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我想,”反而是我坚定了决心,“请务必告诉我。” “那不妨来我的房间坐坐吧,”婆婆说,“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来这里的还是很少见的。”其实婆婆并不知道,我其实——也已经五十多岁了…… 婆婆的房间很干净,而且看她精神的样子,这应该也是自己打扫的。婆婆邀我坐在她的床上,还特意为我递来一杯茶。我谢过婆婆,等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后,她给我讲起了云宝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但这里几乎所有的小马都讨厌她,305号房间的门也很少打开:“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吧。有匹橙色的小马推着轮椅,十万火急地把她送到了这里留下五六袋金币就匆匆离开了。后来接待的小马和院长数了一下,这些钱足够她在这里生活二十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但被送来的小马却是一副十分倔强的样子,似乎对自己被丢在这里感到十分不满。起初每当有小马来给她帮忙时,她都会对对方恶语相向,有时甚至还会十分抗拒地把对方赶走。现在护理难做呀——好多来这里的小伙子和小姑娘本就是些家境不太好的小马,想着出来早点赚钱给父母减轻些生活压力。结果他们却要在这里忍气吞声,还经常遭到她的辱骂和殴打。别说是小姑娘,就算是小伙子也很难承受啊。护理她的小马换了一个又一个,以至于我们这些老住户都看不下去了。” “我们当然也批评过她,甚至还大声斥责过她,但她仍然不为所动。但出于小马们的善心,就算被这样恶意践踏,也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只不过,护理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前:每天只是在固定时间来看她几次,定时送饭,收拾垃圾,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交流。护理的小马们面对我们时还面带笑容,面对她时直接就板着脸。” “这……”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婆婆的话,印象里云宝的脾气可从来没这么恶劣过,即使被无序的力量蛊惑变成满嘴谎话的伪善者也不会这样。还是失去梦想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吗? “我们当然也不希望这样。不过一想到孩子们被欺负,就会不自觉地默许这种事发生……”婆婆将茶一饮而尽,然后长叹一声。她肯定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我想门应该没锁,”婆婆说,“为了方便,我们拜托院长拆掉了305房间的锁。她脾气这么差,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容易第一时间就发现。”我谢过婆婆,离开她的房间再一次来到305号房门前,按下门把手的同时推了一下门——没错,门开了。但整个房间都被黑暗笼罩着,云宝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自己则面朝窗户的一侧,视线所对着的并不是窗外,而是窗帘那蓝色的布。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醒着。 “云宝……你现在醒着吗?”我试探性地问。但很遗憾,她并没有给我答复。就在我以为她睡着了打算过一会儿再来时,却听到了她沙哑的声音:“为什么……要来?” “云宝!”我喜出望外,“你没事真是——”没事?不,事情大着呢好吧!瞧瞧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皱得不成样子的脸,还有连撑都没法再撑起来的翅膀,她看上去简直糟糕极了。再加上这阴森的氛围和她暴躁的脾气,怪不得小马们都不喜欢来她这里。 “别用这种假惺惺的话骗我了,”云宝面对着我,冷冷地说,“自从被飞板璐扔到这里,就没有小马来看过我。所以,你为什么会想起我?因为可怜我吗?” “当然不是,”我努力尝试向她解释,“是因为——”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她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包括其他任何小马!为什么你们一个接一个地跑来这里,给我做这做那,打扰我仅有的安宁?!”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云宝让我感觉十分可怕,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轮椅上跳下来撕咬我一样。而根据她的话来看,她其实并不希望入住这里,更不希望小马们照顾她——她大概只是一心寻死,但是又无从施展自己的想法吧。“呐,云宝。我问你,你是不是……特别想去死?”我一改之前的胆怯,该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质问她,“不然的话,你在这里闹得这么久、这么凶,又是为了什么呢?” “哼,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吧,银星,”云宝也冷笑着回答,她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轰然倒下,不仅不能再飞翔,甚至余生也要和这轮椅相伴,你又会怎么想呢?我们飞马可不是独角兽,没有魔法作为辅助,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亲自靠蹄子去做。这样的你,是不可能跟我产生共情的!所以就算我想去死,你也没法体会我的那种痛苦!”看来她并不否认这个说辞呢,不过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成行,看来这里的小马们也确实在用心地照顾她呢,虽然对她而言这实在是有些残忍。 “可就算你想死,这里的小马们也不会放任你肆意妄为的,”我说,“近十年来你都被束缚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并不想让她变回原来的云宝,但我希望她至少能不那么偏激,能够和我以比较平和的方式进行交流。这也是其他护工都做不到而我能做到的事。 “是啊,我知道,”云宝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所以我放弃了,选择了在这里苟且地活着。不想见任何熟悉的小马,包括你和暮暮在内。” “我知道的,”我说,“所以我也不会把见你的事告诉其他小马。” “真的吗?”云宝迟疑了一下,面带感激地看着我问。 “当然。这会是属于我们的秘密。”总感觉,那一瞬间我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我熟悉的云宝。我不求她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但至少,希望她能够对那些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小马们好一点。 “呐,银星,有件事我很好奇,”临走前,云宝忽然问我,“果然你和暮暮……也会像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公主那样吗?”这个问题狠狠地击中了我的软肋。但在这匹看上去在逞强其实内心和我一样脆弱的小马面前,我还不能哭。哭了会让她感到难过的。 “应该会吧,”我最后回给她一个微笑,“但没关系,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读罢银星和云宝的故事,暮暮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一般。有许多事银星并不会亲口讲出来,而是写在了日记本里。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其他小马翻阅自己的笔记本,应该是不愿意的吧。相处的时间越久本以为彼此间的秘密就会变得越来越少,没想到现实却是和臆想完全相反的。她紧紧地抱住笔记本,那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银星的魔力。白色的天角兽离开图书馆已经多久了呢?她也不记得了。但她明白,现在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再会。 “我等着你,银星。你也一定要等我啊。” 第82章 思凡,不凡 3月19日 “呐,暮暮,我问你,成为天角兽,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我觉得是代表责任,权利,还有对我们的肯定吧,”紫色天角兽笑着回答,“你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再也没有增加过哪怕一匹天角兽,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觉得在天赋这方面,有比我们优秀的小马也很正常吧,”我说,“难道说是因为和平过于长久,以至于没有了属于他们的展示自我的空间吗?” “怎么会呢。你想想我成为天角兽那时候,不就是在和平的时候吗?不过那只是在弥补我自己犯下的过错罢了。非要说的话,还是我来到小马镇之后的积累打动了公主吧。” “我想也是。不过老师对我们还是很宽容的。” “啊啊,怎么忽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了。今晚的夜空不好看吗?”暮暮看着我问。 “好看啊,”我也面带微笑地回答,“不过比起看星星,我可能更想多和你说说话。” “你是觉得寂寞了吗?”暮暮忽然变了语气,似乎有几分想要调戏我的意味。 “当然不是,”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总觉得我成为老师之后,我们彼此交流的机会、次数还有时间都变少了许多,有时甚至每天只是对视一眼,感觉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小马一样……而我并不希望这样。难得有一位能够长久相依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 “银星……”暮暮看着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像这样的聊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多久呢?我已经不记得了,甚至潜意识里会觉得这只是第一次。但,我始终相信着自己曾经做过类似的事。那时还是在图书馆的时候,我们坐在地板上,隔着那扇小小的窗户眺望夜空。那时彼此还不是很熟悉,常常一言不发地就度过一个晚上。而现在虽然能够有话题讨论,却感觉彼此间的关系生疏了不少。 小马们不就是这样的吗?曾经很要好的朋友许久没有联系,再见面的时候无论是能够共同讨论的话题还是亲密的程度都比过去少了不少。终究,我们是要和其他小马成为过客的。既然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倾注那么多的感情。即便是现在,我也仍然会有很刻意地和其他小马保持距离的时候,我害怕残酷的离别再一次在我的眼前发生。 实际上在中心城的时候,因为我的公主身份,我时常会收到一些邀请函,它们是邀请我前去为葬礼做主持的。那一套说辞我甚至能够倒背如流,但每次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地带入现场的氛围,以至于有时候直到结束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哭得很伤心。 我相信没有一滴眼泪是没有意义的。在这别离的场所,这是活着的小马们与他们的至亲或是与之相关的伙伴的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不将这份情绪完全地发泄掉,它就会一直困扰着你,在你迷茫无措的时候,在你悲伤难过的时候,你总会想起那匹小马。 ……我又想起了爷爷奶奶和银光,总觉得他们离我而去还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即使永生于我而言是命中注定的一场又一场离别,我依然做不到像老师那样处变不惊。因为,他们都曾经在我的生命中留痕,成为我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 “银星,银星?”暮暮轻声呼唤我。明明刚刚还在聊天,我居然又走神了。 “嗯,什么事,暮暮?”我用木讷的神情看着紫色天角兽。 “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暮暮问,“我刚才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回应。” “看来是呢,”我努力赔笑道,“即使时间过去了许久,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啊。”走神和发呆的习惯是在妹妹去世后开始有的。因为过度悲伤,我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一直是恍恍惚惚的,似乎还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到了管家和爷爷奶奶那时候,虽然出现的次数变少了,每次持续的时间却变长了。我明白这是心病,只能是我自己去克服。但……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样。 “总觉得,你常常会陷入这种状况,”暮暮看着我的侧脸说,“也许这并不是成为天角兽所带来的影响,而是你自己的内心希望去这样做的呢?” “我想也是。只是成为天角兽以后,我的情绪似乎变得更敏感了。”我垂下耳朵说。 “我想这不是你的错,”紫色天角兽安慰我,“从环境到性格再到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影响一匹小马的因素有很多。与其说是你生来如此,不如说是你所经历的这些时间和事件共同造就了今天的你。天角兽虽然代表着永恒,但并不意味着一成不变。或许你并没有注意到,你和我,在这几十年的岁月中都经历了很多事,也慢慢收获了成长和蜕变。” “那,你说,我们最后会变成像老师那样处变不惊的小马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想会的,”暮暮想了想回答,“怎么,难道你害怕变成那样吗?” “嗯,的确害怕……”我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我害怕时间会剥夺我表达情感的能力,害怕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害怕来自小马们的批判的目光……”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面对情绪濒临失控的家属,我能做的就只有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那种想哭却又不能哭的复杂心情,又有多少小马能够理解呢! 越是想哭,面部的表情越是僵硬、扭曲,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无法正视自己的脸,就像在梦境中所见的扭曲的自己一般,仿佛我自己也已经变得完全不是自己了一样。 “很遗憾,银星。我很想对你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暮暮也垂下耳朵,轻轻用翅膀拍着我的背说,“也许,克制这种想象的发生还是只能依靠你自己。” “我明白的,暮暮——我本应该明白的,但是我做不到……”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我害怕……”那之后我们都沉默了。暮暮只是紧紧地抱住我,而我则依偎在她的怀里哭个不停。泪水打湿了毛发,模糊了视线,仿佛在这已经被时间抛弃的世界中,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伴侣。 我相信暮暮对此也一定是有自己的感受的。积极接受也好,充满恐惧也罢,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说出来。或许,她只是不希望我伤心,又或者是她自己对此也没有定论。 “感觉好点了吗?”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暮暮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问道。 “嗯……”我没有回答,只是吱了一声以表回应。天色似乎渐渐变亮了,感觉我应该是哭了很久。虽然不至于睡着,但似乎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小马们起床的时间了,而对我们而言,现在应该是睡觉的时间。 “该休息了哦,银星,”暮暮轻声对我说,“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睡醒了再说也不迟哦。”我没有出声,暮暮则像是我默许般将我带回房间,还贴心地为我盖上被子。或许就差一个睡前吻了……不,我肯定不会想要这个的。可是躺在床上,我依然辗转难眠,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恢复过来。如果说刚出生时的我是一张无垢的白纸,长大后的我是一张绘满了色彩的画作,成为公主之后的我是一张随着年月而褪色的画作,现在的我就是被时间漂洗得渐渐显出那无垢的本色的白纸。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有的只剩下一个失去了情感和色彩的空壳——不,应该说那是我最后的结局吧。正因为不希望变成这样,我才会害怕变得处变不惊,害怕变得失去保有的自我和情感…… 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因为,即使是老师和露娜,她们也并没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样极端,不如说她们在二者之间保持了很完美的平衡。那么我也能做到那种程度吗?现在的担心或许还有些多余,而真正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对天角兽而言,思考未来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终点,所以也就没有思考的必要。如果我有一本想看的书,而碍于现有的时间我无法顾及它,那么没关系,我可以等上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几十年,直到我有时间静下心来把它看完为止。可是其他小马呢,他们是没有这样余裕的时间的,因此他们必须对每一件事都做好规划。 是活在当下还是活在未来,曾经这是一道值得深思的选择题,而现在它却变成了一条单行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接受的权利,但还有选择的机会——是就这样在负罪感中虚度光阴,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别离中坚持自我,永远以坚强乐观的面貌活下去呢? “我想,究竟应该选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吧。”一个声音从我的心底传来。 “嗯,我明白的。”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因为不凡所以向往平凡,因为平凡而向往不凡,这是几十年来小马们始终未曾改变过的想法。而我,又是属于哪一方的呢? 7月3日 “别管我,我不要继续在这里学习魔法了!”难得来到中心城魔法学院一趟,我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一匹小雌驹哭着从我眼前跑开,不知道她究竟打算去哪里。回家吗?感觉不像,因为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回家的意思。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孩子往往都会有一些心理创伤,在被其他小马嘲笑时就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来维护自己,总觉得她也是这样的情况。只是因为还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我并不想因此妄下结论。 “你看到那孩子了吗,银星?”正在我目送她离开时,塞拉斯蒂娅公主不失时机地出现在我面前。许久未见,她依然是那样地美丽,向外不停散发着作为一位王者的气质。而与之相比,我身上的那对翅膀就没有这样的气魄了,如果不去展现自己作为天角兽的威严的话,就算是被认作普通的独角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您找她吗,老师?”我问道,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了解事情的全貌。 “是啊,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跑走了,”公主叹口气,“原本我还想劝她再考虑考虑的。” “您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直接的起因。 公主摇了摇头。“这孩子名叫翡翠,在班级里是很热爱学习的小马。不过因为家庭的变故,她遭到了其他同学的嘲笑,虽然我也劝了她,但她用很恶劣的态度对我喊了刚才那句话,然后就跑开了。”一直以来,老师都是以循循善诱而着称的,而这次她似乎遇到了麻烦。 “此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我问,离开,学院后我便再不关心这里的事,有很多曾经记得的事情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了。在魔法领域的最高学府中,出现这样的事实在是让小马们感到意外。虽然我并没有隐藏的意思,但放任这件事发展下去,无论是对翡翠自己还是对学院的声誉来说都是个损失。至少,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还算圆满的解决方案。 “不妨你去试试规劝她,银星?”暮暮不在身边,我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选择。实际上,和暮暮相处的时间长了,我或多或少会有一点自卑。如果说塞拉斯蒂娅公主是耀眼的太阳,露娜公主是静谧美丽的月亮,暮暮就是那明丽而璀璨的星河,而我只是那星河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无论是天赋还是学习能力,她都远在我之上,所以我能做到的事,我相信暮暮能够做得更好。但,为什么老师经常找的是我,而不是暮暮呢?还是说,我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 “为什么是我呢?”藏在心中的疑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你和她肯定更容易沟通,”塞拉斯蒂娅说,“比起我和暮暮,在这方面你似乎更容易和她有共同语言。而且,你所独有的那份温柔是我们无法学到的。”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我还是接受了老师的提议。和其他小马驹交流,这样的日子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离开魔法学院没多久,天渐渐阴了,时不时还会从那一片乌云中落下几颗雨滴。毫无疑问,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再过上一两个小时肯定会是一场大雨。那样的话,找她的时候会不会更容易一些呢?她很有可能会孤零零地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着身体不被雨淋湿……我会不会想得有些太悲惨了?这样的事情在中心城这种繁华的城市中并不多见,即使是那些来自外乡的打工小马,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避风港。像我想象的那种场景,它大概只会出现在过去的小说里吧。那时候无论是小说还是一些写实作品都是畅销书,而现在…… 咳咳,还是专注于老师交给我的事情吧。因为我也曾经当过老师,所以对小马驹的心理还是稍有了解的。只不过,孩子们比起他们的家长,小马驹们似乎更不喜欢老师的说教。有一种说法是,老师们站在讲台上常常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对于小马驹们来说就是一种相当的距离感。而在难以拉进彼此间距离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让双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而我的经历和其他小马是不一样的。首先,无论是我作为学生还是老师,我的学习和教学生活都仅仅是围绕那几匹小马而展开的,这和那些同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的小马们肯定是不同的,无法体会到那种众目睽睽之下被批评、被嘲笑的感觉。如果我是那其中的一员的话,小马国还会拥有我这匹天角兽吗?我想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吧。 见到翡翠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上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阴沉压抑的氛围和昏黄的光线几乎让我没能认出她来。但,她现在的处境却和我当初猜想得如出一辙:她蜷缩着身子靠在一条小巷里,鬃毛和身体似乎都被雨打透了,眼中也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我无暇对她的处境发表感言,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甚至都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你就是翡翠吗?”我没有用温柔的声音,而是用了冰冷的声音。就算我努力去装出一副同情她的样子,她也一定不会领情的吧。那样的话,我的这份善良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我,”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是公主殿下派来带我回去的吗?” “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我说,“在你解答我的疑惑之前。” “哼,区区老师而已,口气似乎还不小。”她对着我冷嘲热讽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强迫其他小马,但如果真的需要用权力来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也不得不那样做。 “我希望你能够收回刚才说的话。”我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回答她。 “难道你有什么可以说教我的资本吗?”她的反问犹如针刺一般扎在我的心头。 “把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劝慰当作耳边风,还如此出言不逊,你这是对公主的不敬。” “不过是天角兽而已,只是多了对翅膀就——”没等她说完,我的愤怒似乎已经积聚到了极点。我一边点亮自己的角,让魔法在周身掀起狂风,同时张开一直收在身体两侧的翅膀,将我天角兽的面貌完完全全地展现给她。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那恐惧和忏悔的神态。 “你似乎很讨厌天角兽呢,”我用一种毫无怜悯之心的声音对她说,“只是因为不愿意听老师说教吗?”强权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想办法逼迫对方去听自己说话。 “我……只是……”我常常会通过小马身上散发的气质来识别一匹小马都好坏,翡翠给我的感觉是她的本性似乎并不是一匹坏小马。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刺耳的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常言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那会是他们吗?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从盛怒恢复到温柔,我握住她的蹄子问。 “我,我……呜呜呜呜……”翡翠哭了。不知道是被我吓哭,还是回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我并不是小蝶那样传递善意的小马,但我依然可以用这份善良去帮助她。 “肚子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没等她回答,我已经拉着她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给她买了热可可和同样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三明治。似乎是忌惮我向前的行为,翡翠对我的施舍表现出十分谨慎的模样,起先还只是小口小口地品尝,发现没有异样便不顾一切地大口吃起来。在外面饿了一天,全身也都湿透了,我想还是让她先和自己过一晚吧。 “呐,我说,你是想和我共度一晚,还是回家去呢?”我看着她幸福的样子问。 “我不想回去,”翡翠说,“我没有家……”我对哄孩子并不在行,但我想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是有什么让你难以忘怀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和父母的关系不好呢?”我尝试去从更深的层次了解她的过去,通过先前的示威,她应该不会轻易拒绝我的要求。如果想要帮助其他小马,同时不失去自己对事件本身的正误的判断,了解事情的全貌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翡翠沉默了,看得出来她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我。 “您愿意随我去我的家里看看吗?”她用请求的声音问。 我自然是点头同意了。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做过家访,以前的学生们似乎也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我们的话题中除了知识的交流,剩下的便全是对生活的憧憬。 “老师,我以后想成为一位伟大的魔法师!”轻羽曾经对我笑着说。 “我希望,成为一匹像白胡子星璇那样博学的小马。”风语对我说。 “我也不会落下的,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成为一位优秀的法师!”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话语了吧。从我的记忆深处,从那被我上了锁的心灵中重新回到我的脑海中……每每当我想要舍弃一段情感的时候,它们便会无声无息地重新回到我的记忆中来…… “我没有忘记你们哦。只是啊,老师必须要向前迈进了呢。” 在翡翠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她的家附近。这里是中心城的平民聚居区,她的家就在这附近的一幢公寓楼里。从外表上看去这些楼房的装潢似乎尚可,不过因为外来的务工小马实在是太多,公寓的内部十分拥挤,有时为了省下些租金,他们不得不选择合租。 翡翠的家倒还好,但也是这些公寓中看上去相对比较老旧的那种。还没有进门,争吵的声音便已经从屋里传来。争吵的声音来自一匹雄驹和一匹雌驹,感觉像是翡翠的父母。 “你振作些好不好?女儿走了之后你每天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雌驹呵斥道。 “和她有什么关系!”雄驹则没好气地回答,“为了给她凑学费,我每天都很辛苦!”因为是寄宿制学校,所以翡翠大概是对家里发生的事都一概不知吧。 “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你挣这些钱又是为了什么?”雌驹的情绪很激动,“我能够忍受你整天不回家,却无法忍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如此冷漠!” “哪里的话!要办的事实在是太多,我根本没办法一件件兼顾……” “这让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着说着,雌驹居然先哭了出来,“我是为了孩子才选择的复合……如果翡翠她看到我们这样,心里又会怎么想……”这句话之后则是短暂的沉默。我用魔法捂住了翡翠的耳朵,让她听不见这些一直被隐瞒的心痛的事实。 “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全部告诉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谴责我,“她应该去接受这些现实。” “不,这对于一匹小马驹而言还是太早了,”我义正言辞地说,“如果现在就把这些事告诉她的话,只会对所处的环境更加绝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虽然她不想回家,但一定还是在期盼着父母能够复合的。”也许希望有些渺茫,不过或许保持现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回来,”雄驹说,“直到她能够自立之前,我都会支持她。” “结果还是要不断地伪装下去吗……”雌驹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是听过他们的对话,我却有一种心碎的感觉。想必,他们其实也不知道翡翠在学校里的遭遇吧?她不愿意回来,因为家里常常发生争吵而且环境压抑;渴求安宁的小马驹一位地想要保护自己,所以她像刺猬那样为自己武装了铠甲,用刺耳的话语来维护自己脆弱的内心。 “您看到了吗?”回去的路上,翡翠看着我问。 “嗯,我看到了,”我回答,“他们经常这样吗?” “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没有停止过争吵,”小雌驹垂下耳朵,难过地回答,“而且往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感觉很可怕,我甚至不敢接近他们,于是就把自己藏起来,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如果他们还在吵的话,也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在学校里的话我又总是被其他小马欺负,学习魔法也总是不得要领……”我不认为这些困苦的经历会妨碍她进取,非要说的话我认为还是她感觉自己被父母抛弃了,由此失去了努力的动力。想比被认可,她或许更想得到一个依靠。 走得似乎有点累了,我便带她来到家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正是盛夏,夜晚的风儿很凉爽,加上下午的时候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泥土的芬芳。雨后的夜空虽然不像田野上那样洒满星星,这纯粹静谧的靛蓝色却也有它独特的美。就好比有小马喜欢无暇的圆月,有小马喜欢弯弯的月亮,自然也会有小马喜欢这没有月亮的夜晚的。因为,这是属于星星的舞台,被月色的华美吸引的小马们自然是看不到它们的光彩的。但即便只是这一次,哪怕只能有一次,它们也会想尽办法去展示自己的光彩,希望能够被小马们所铭记。 我们想必也和这些星星一样吧,是小马国芸芸众生的一部分。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伟大的理想,没有什么改变一切的能力,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而那些有过丰功伟绩的小马就像那夜幕中的月亮,那华美的辉光让我们失去了自己本来的光彩。其实,我们每一匹小马,不也都是既平凡而又不凡的吗?相信自己的不平凡,接受自己的平凡,我认为这是每一匹小马最后都会走上的道路。现在的翡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凡,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的。而看着这一片美丽的星空,她原本破碎的心情似乎也恢复了不少。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漂亮,”她抬头看着星空梦呓似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没有月亮也这么美的星空。”一个月中没有月亮的夜晚也不过几天,注意到的时候就更少了。 “这些星星就像是我们自己,”我接着她的话说道,“我们都是平凡但又不凡的小马。要说为什么的话,虽然光芒不比月亮那般闪耀,却也有它独特的光彩。” “我想,虽然你现在还在为学业而苦恼,但你应该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会是潜藏着可能性的小马。所以,面对烦恼的时候,再乐观一些也是可以的哦。”那天晚上我们就一直靠在长椅上直到翡翠睡着。第二天醒来后,我又把她带回了学校。在分别之前,她答应我会好好考虑我说过的那些话的——“谢谢您的开导,接下来我会更加努力的!”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了。祝福你,困苦中不断前行的小马,愿你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愿你能够如同自己期许的那般,找到属于自己的不平凡。 第83章 昨日星光,今日孤星 1月26日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这片曾经属于小马国的土地上曾经有着无数股割据一方的势力。他们以城为营,他们各自为战,都希望能够凭借势力吞并对方,进而实现统治小马国的宏大目标。根据占有的土地多寡,这片大陆被划分成了六块,而其中位于最北方的便是由塞拉斯蒂娅公主率领的小马国。他们拥有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势力,其他势力希望通过合作来与小马国相抗衡,但他们的计谋却被一次又一次识破,彼此间的合作也因为互相猜忌而显得有名无实。拉锯的局势持续了一段时间,当塞拉斯蒂娅公主判断时机成熟,一场统一小马国的战斗便由此展开。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因为各方势力的顽强抵抗,小马国花费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将最后一片土地化为己有。在连日的征战中有很多小马牺牲,也有很多小马凭借战功发迹,星光家族的先祖便是其中之一。他在战斗中的表现为他赢得了财富和荣誉,塞拉斯蒂娅公主还亲自为他授予爵位。不过,他没有像其他小马那样继续他的军旅生涯,而是选择了急流勇退,凭借自己的乐器特长成为了一位演奏家。在他去世后,他的后代继承了他的爵位,并将音乐作为家族的主要发展方向。经过几代小马的积淀,星光家族已经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乐团,而凭借世袭的公爵的影响力,也就是贵族的身份,他们的乐团得以经常能够在重要的场合或是盛大的音乐会上受邀出席。也许曾经有小马对他们投以质疑的目光,但他们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他们配得上这样盛大的场面。时至今日也依旧如此。 而就在几十年前,星光家族迎来了他们的新一任继承者。不同于过去,这次的两匹小马都是女孩。其中他们的长女在音乐上天赋平平,却对魔法有着不俗的适性;次女则继承了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并被指定为乐团的继承者——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一切的转机要从那次在中心城魔法学院的骚动说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位学生的魔法似乎有些失控了。塞拉斯蒂娅公主赶到现场并安抚了那位学生,同时也意识到了她的体内存在的无限潜力。自那以后,她成为了公主的学生,而这是家族此前不曾想到的。他们所认为的未来只会是个平平无奇的魔法师的长女,居然成为了公主殿下的门徒。而且,她还有着不少尚未被完全挖掘的潜力。所以从这时开始,家族的发展便出现了分支——次女的目标不变,长女则向着成为德高望重的大法师而迈进。 十年磨一剑,经过公主殿下的不断历练,长女终于在那次几乎危急整片大陆的瘟疫中,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决心拯救了小马国,并最终蜕变为小马们所敬仰的公主殿下。自此,她依然属于星光家族,但却也完全跳出了星光家族的范畴。但毫无疑问的是,未来的家主依然会是她,不仅因为她是长女,同时也是为家族做出最大贡献的小马。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原本的愿景随着次女的病逝而成为了不可能实现的妄想。在那之后,由父辈苦苦支撑的家族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即便会有小马老去,即便总是被称作已经没落,他们也不承认这样的说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一辈的音乐家会离开乐团,但年轻一辈的音乐家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那盛大的场面。即便注入了新鲜血液,也仍然有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作为家族的一员,长女自然也希望家族能够复兴,但似乎已经晚了…… 我很难用言语来描述我现在的心情。当我飘起羽毛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泪水无声地打湿了笔记本的纸页,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泪痕。即使我丝毫不愿意承认,但对星光家族而言,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落幕了。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坐在偌大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挂在墙上的小提琴,摆在柜子上的长笛,母亲房间里的钢琴,还有我们一家的温馨合照……时间仿佛定格在某一年,那时候妹妹和管家还在,父母也不似现在这般苍老,乐团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落寞,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充满生机和活力……这样的时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呢?我已经记不清了。纵使是天角兽,也无法将生命历程中的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些已经是那之前的记忆了。无论我怎样去集中精神,怎样去调动魔力来激发自己的大脑,都无法回忆起这些事。或许它们被我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保护起来了也说不定。正因为这些记忆珍贵且独一无二,我才想要把它们长久留存吧。如果要做个比喻的话,就像是把它们装进了一个上锁的箱子,但连我自己也不记得箱子的钥匙放在哪里了一样。 放下笔,我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天花板,然后将咖啡借由魔法送入口中。现在的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与咖啡相伴,从前一直觉得它很苦,很酸,和微苦还带着清香的茶完全是天壤之别。而现在,我所品味的咖啡其实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啊。不断地摄入,不断地从困苦转为释怀,然后重复这个过程,这也是一种拷问自己的方式吧。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鬃毛凌乱,眼神憔悴,很重的黑眼圈已经让我的精神状态不言自明。呆在父母留下的这幢公寓里,没有暮暮,没有闪翼,没有曾经的朋友,也没有夕云和老师,只有我自己,以及父母留下来的有关岁月的记忆碎片。现在的我只想一匹马静一静,嗯,一匹马…… “你醒了,银星?”是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感觉眼皮好重,意识也不清醒,身体更是无法随着意识一起动起来。淡淡的香气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进我的鼻腔,原来是薰衣草的味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有匹已经在我的床边不停地呼唤着我,想要让我起床。 “姐姐,姐姐,快起来!快起来!”那是匹小雌驹,她一边推我一边用带着稚气的声音不停地叫着“姐姐”。嗯……姐姐……难道说她是银光吗?我一边想着,一边调动全身的力量想要坐起身。不过还没等我起身,那孩子就已经换了位置——我的头旁边。要问为什么没有睁开眼睛我也能准确地知道她的位置,当然是因为她跑过来用蹄子不停地摇我的头,还用蹄子不断戳着我的脸,“快起来,快起来!”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猛地一用力就睁开了眼睛。 “唔啊,姐姐醒了!”她先是吃惊地一叫,然后又跑到屋外,“妈妈,妈妈!姐姐醒过来了!” 我揉了揉几乎要被她戳歪的脸,坐起身观察四周。这里是我的卧室,模样似乎和我小时候的很像:干净的书桌上摆着几本魔法书,桌上的小书架上摆满了故事书,椅子和桌子的高度也相差不多,桌上还散放着几本画册,似乎是刚看完不久。 “姐姐,该吃饭了哦!”银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是的,就是她,很多年前就已经离我而去的妹妹,现在竟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她并不是我熟悉的样子,而更像是小时候,“妈妈在催促我们,快了吧!”我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循着银光的脚步来到客厅。不会错的,这里就是我们一直以来住的那幢公寓,只不过时间应该是回到了小时候。路过镜子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没有翅膀,没有黑眼圈,有的只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从现状来看,现在的我就是一匹有着少女时期的相貌和现在的记忆的独角兽。这里像是一个梦境,而我如果想要让意识回到所处的那个时代,就必须打破梦境,找到解决的办法。但,在对这熟悉而陌生的环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来到客厅,我再一次见到了年轻时的母亲。时间走得太快,而一直为了各种事情而忙碌的我却几乎忘记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只记得她很温柔,爱笑,而且非常疼爱我们姐妹。她是位钢琴家,因此举蹄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啊呀,你醒了,银星,”妈妈一边用魔法将餐盘送到餐桌上一边对我说,“虽然是周末,但也不要睡太久哦,到了下周会不精神的。”她喜欢面带微笑地做任何事,家务也好,教妹妹弹琴也好,出席宴会也好,台上表演也好,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在其他小马眼中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当然这也包括我自己。妈妈的眸子很漂亮,而且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姐姐你总是这样,”银光嘟着嘴说,“肯定是昨天晚上又熬夜看书了。”尽管我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但熬夜看书的确是我一直改不掉的习惯。小马们常说,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在我看来也的确如此。白天睡过头似乎是常态,甚至有时候上课也会打瞌睡,成绩也一直很不起眼,如果不是那次爆发了自己的天赋,恐怕我也就是中心城无数魔法学院毕业生中的一员吧。所以,看到那些拼命努力的小马,我不仅深有感触,而且还有相当的负罪感。不过是一匹爱好独特性格孤僻的小马,怎么就成为了小马国的公主之一呢? “啊,是吗。啊哈哈……”我努力想要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过她们似乎并不想放过我。 “这可不行哦,银星。要是你以后在外面工作,把要务睡过了怎么行呢,”妈妈咽下口中的食物对我说,“你看爸爸妈妈经常连夜谱曲,那也是要确保第二天能够正常演奏的。如果本来应该是上课时间,你却在这样的时候睡着了,缺漏的知识又该怎么办呢?” “嗯,我下次一定改正。”总觉得,这样的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可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我对此却是完全没有记忆。吃过饭,我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两眼无神地看着灰白色的墙壁,不时地将目光转向桌上的一家四口的合照。那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才照的,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看上去都很年轻,妹妹也和现在差不多大。 “姐姐,你还记得妈妈昨天说的话嘛?”银光推开门来到我的房间问。 “嗯?妈妈有说过什么吗?”这句话我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因为自己原形毕露了——明明什么都记不起来,又怎么可能把妈妈说过的话复述出来呢? “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姐姐你一定是睡糊涂了!”妹妹突如其来的指责一时间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那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 “啊,抱歉,银光。昨天睡得很晚,这些事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只能用苍白的文字去向她讲述忘记这些事的缘由。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妹妹是不一定会相信这些话的。可除了这样欺骗她,我还有别的办法吗?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记忆中,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地方。 “真是的,妈妈要带我们去看电影的事,姐姐这么快就忘了吗?”哦,原来是看电影。 “那,要看什么样的电影呢?”我接着问道,想从银光这里知道更多要去做的事。 “妈妈说是秘密,”妹妹回答,“到了电影院才会向我们揭晓。”印象里,看电影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甚至已经是超出我记忆范畴的时候了。想必,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这样吧。因为已经超出现有的记忆,所以我才无法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小马国出现电影也已经有段时间了。站在我现在所处的时代来说,放映机里已经可以放出彩色的电影。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是那么清晰,不过小马们依然乐在其中。不是默片,而是真真正正的由小马参演的、有声音的电影。我对这种新出现的娱乐方式不太感兴趣,我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和书本相伴,书中塑造的那些各异的小马形象,仅仅是凭借印象就能够构筑起来,又何必要求看电影呢?也可能,只是我对它不感兴趣,而其他小马都对此津津乐道。 不过说起来,我之前有听暮暮说过,小马镇曾经有过一个露天影院,是一个每年在作物丰收的时候举办的活动。小马们会提前在空地上搭好投影的屏幕,准备好放映的胶片,无论是来帮忙的小马,还是因为感兴趣而来的小马,都会来到空地上翘首以盼。露天影院有时候回放很有年代感的影片,有时甚至是默片,有些可能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但小马们依然乐在其中。我想,大家喜欢的可能不一定是电影,而是看电影的那个氛围吧。 中心城的电影院自然不会有那样简陋的设施,不仅电影院是在一处专门的房间里,就连各种服务设施也都十分完备。等候时的座椅,各种影片的放映时间和价格,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可供选用——这样的设施甚至比剧院还要好。毕竟,对电影感兴趣的可不止平民小马,中心城和各地的名流贵族中也有电影院的常客,相比之下我们家族则一直都是比较传统的那种,对新事物的到来往往持观望的态度。 我想妈妈也应该是最近才听说电影的事吧。毕竟,乐团里有喜欢看电影的小马,妈妈会知道电影的事也是在情理之中。我和妹妹常常会缠着妈妈让她给我们将乐团里的事,不过妈妈并不打算告诉我们太多,而是告诉我们长大后亲身去体验。 “能够在乐团里工作是一件美妙的事,”妈妈总是笑着说,“和大家一起为了一个宏大的目标努力,最后收获听众们的喝彩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每次妈妈在音乐会上的表现都非常投入,在妹妹出生之前,她那沉浸其间的身影自然也打动了我。只可惜,我并没有那样的天赋,即使是在代代相传的家族里,我也是相当的“异类”。不过,妈妈并没有因此而排斥我,而是鼓励我去找自己感兴趣的事。“下一代的辉煌将会由你来延续。即使不再与音乐相关,那也没有关系。我们不过是刚好在这个领域有一技之长,才会被冠以这样的印象的。”妈妈曾经如是对我说。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魔法。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魔法师的目标可能离我比较遥远,所以,不妨就成为一位小有成就的魔法师吧。 “想不想吃点什么?”妈妈指着一旁卖食物的位置问我们。今天爸爸要筹备演出的事没有和我们一起来,不然的话,一家子在电影院里坐成一排享受一部电影,那会是相当有纪念意义的一次体验。不过很遗憾,这次只能由我们三个来完成了。卖电影票的地方同时也提供各种零食和饮料,比如爆米花和薯片,还有盒装的雪糕,在餐桌上能看到的下酒菜和一些串门做客闲聊时打发时间的零食也都有。至于饮料,除了酒类、茶水和咖啡,基本上都有。 “我!我!我想要爆米花!”银光毫不避讳地举起蹄子回答。 “银星呢?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妈妈转过头问我。 “没有,”我摇了摇头说,“我更想好好地欣赏电影。”虽然我这么说,妈妈还是买了一份足够两匹小马吃个饱的爆米花还有三杯饮料——是汽水。毕竟是享受的地方,迎合大众的口味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当我将目光投向观众席的其他位置的时候,发现那些前来观影的名流和贵族喝的居然也是汽水——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愿意接受这样的饮品。这就是电影的魔力吗? 已经记不清电影究竟讲了什么内容,因为只放了十几分钟,我就开始觉得有些困倦了。在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便已经悄然进入了梦乡。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在影院里的觉睡得特别香,而且也没有做梦——不做梦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我的梦里总会把今天一天发生过的事和遇到的小马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进行缝合,呈现出一副明明不合逻辑但第一反应却十分合理的场景和画面,甚至有时候还会把小马们说过的话也一并放出来。 “今天的电影怎么样呀,好不好看呢?”回家的时候,妈妈在路上问我们。 “好看,好看!”银光抢着回答,“是个温馨的故事呢!” “银星呢?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妈妈又问我。 “唔……”这几乎就是我唯一的答案了。要说原因的话,当然是因为我一直在睡觉。 “姐姐你肯定没有认真看,”银光说,“这样的结局感动得我都要哭了!”我承认我的确没有认真看。不过,随随便便就能够打动我好像有些艰难。该说是不感兴趣呢,还是不会轻易动情呢,虽然我爱哭,但同样也经常表露出一副对事情漠不关心的神情。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其他小马欺负吧——欺负那些落单的、孤僻的小马,这样的事经常会发生。 “妈妈妈妈,今天晚上吃什么呢?”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妹妹和妈妈已经换了话题。 “晚饭爸爸来做,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妈妈说,“不过,肯定会有你们喜欢的。” “哦哦!那,餐桌上会有奶酪蛋糕嘛?” “这可是甜品哦,甜品是不会在晚餐时间出现的。”妈妈笑着回答。看着她们相谈甚欢,我的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感动。想要重温一次这样的情景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我竟还能够以这种别样的方式与年轻的她们再会……如果这是现实的话,我一定会感动得哭出来。 ……但马上就没有了下文,而与此同时我也睁开了眼睛。“……是梦。”我一边回忆刚刚遇到的种种细节,一边轻声给出自己的结论。或许我早有准备,又或许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不真实,虽然是我希望发生的事,但终究只能是一场梦。毕竟,除了我,这梦境中的其他小马早已经离我而去了啊……我不想哭,因为哭是懦弱的表现。无论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要做好平静地接受它的觉悟。天角兽不可以随意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这样很痛苦,不是吗?是啊,但我有其他的办法吗?也没有。只要是与时间相关的事情,我都是一无所有。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也没有能力去处变不惊地接受。虽然和其他的同龄小马相比,他们已经算得上长寿,但是作为他们的女儿,偶尔自私地希望他们活得更久一些也是可以的吧。谁又愿意看着共处了几十年的至亲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呢? 我从椅子上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找出了那张一直被放在相框里装裱保存得很好的合照。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送给我和银光的礼物,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已经忘记了,不过这合照一直被我小心地保存着,妹妹去世后更是成为了我的至宝,始终不肯让它被其他小马看见,仿佛那就是我有关妹妹的全部,其实并不是的。只是,总希望能够找到身边的什么东西来把这份飘忽不定的感情和日渐消亡的记忆留住,仅此而已。 我轻轻用蹄子抚摸那合照的相框,就像是在触摸照片本身一样。这是某次音乐会结束的时候留下的合照,那时的银光已经得到了钢琴比赛的冠军,大概就是在那之后拍摄的照片。虽然没有更年轻的时候的照片,但通过我以前写下的日记,我依然能够想起她的模样。要说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我在这日记本里施了魔法,将自己的记忆以魔力的形式存储在这日记本里。最初因为对魔法的运用还不成熟,能用的方式有限,后来随着学会的魔法种类越来越多,自己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像这种将记忆直接植入笔记本的做法便成了常态。 我很享受写日记记录这一切的过程,但我并不喜欢回顾这些事。虽然不会把每一件琐事都写在里面,但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会被记录在里面,譬如说第一次的万马奔腾庆典,暮暮成为公主,又比如我的加冕,妹妹、管家和爷爷奶奶的过世,酸甜苦辣一齐汇聚于此,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打开它、阅读它。我没有和暮暮提起过日记本的事,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对其他小马而言,这就是一本内容丰富的回忆录吧,他们肯定会很乐意去看的。 不过这也开始让我思考另一个问题:留下这些记录性的文字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我已经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不死不朽的生命,还有长久且不会消散的记忆,留下它们有有什么意义呢?是用来纪念过去吗?还是希望未来的自己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呢?我不明白。 不过同时我也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会弄清楚这一切的意义。而在那之前,我还不能够舍弃它们。因为,正是昨天的自己促成了今天的我。 2月4日 我总是在想,如果我真的变成了塞拉斯蒂娅公主那样的小马,我周遭的一切在我眼中又会是怎样的呢?会不会变成小马们眼中的怪胎呢?试想一下,当其他的小马正在哭泣的时候,你不仅一点悲伤也感觉不到,甚至还能够毫无悔意地露出笑容,这再怎么说也实在太残酷了。 我害怕变成那样。尽管暮暮和老师一直在安慰我,但我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因为,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我都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情感在变得愈发淡漠。虽然每一次别离都会过去很久,但正是这漫长的间隔才会让我愈加熟悉这种感觉。我想要努力挣脱,但我发现根本做不到。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我已经不会哭泣了。 冬天的风很冷,从葬礼回来的路上一直如此。闪翼脸脸颊上流过的眼泪还没有擦掉,寒冷的天气让她的鼻涕也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我没有哭泣,但是她几乎是一直在哭。明明都已经这么大了,哭得却还像个小孩子……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不是吗?毕竟,那可是她最爱的爷爷奶奶呀,这应该是她余生中最后一次和他们见面了。至于我,父母的分别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但我也同样难掩自己的难过和落寞。哭出来吧,葬礼上我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但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也正是在这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 “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双亲问。岁月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那变化令我也不禁感叹。尽管早些年的时候他们的鬃毛就已经全白了,但配上那满是沟壑的面容,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衰老。言语的模糊和腿脚的不灵便只是衰老的一部分,真正让我感到难过的其实还是发自内心地认同自己的衰老。 “没有,没有,好的很呢。”妈妈总是这样和我们说。我和闪翼都已经是完全的成年小马了,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当然也同样有义务照顾好抚养我们长大的父母,虽然对闪翼来说其实已经是爷爷奶奶了。自从妹妹去世后,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不是因为彼此间的感情变得生疏了,而是一下子少了银光之后一时间难以适应。无论是在抚养闪翼的时候,成为老师为孩子们传授魔法的时候,还是从小马镇的福利院领养回夕云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他们那份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到的心情,甚至有段时间我都没能和他们在家里见过面——他们用这辈子在演出时攒下的钱出去旅游了,而我对这些事浑然不知。 “真是的,出门旅游的话至少写封信告诉我一声呀,让我好担心的!”等他们回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像小马驹那样发了脾气。出于义务只是其中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对他们的关心和忧虑。忽然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让我以为是做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抱歉,抱歉,这次出门有些匆忙,忘记写信了,”父亲一边笑一边用带着歉意的声音对我说,“爸爸妈妈只是觉得在中心城呆着有些无趣,一时兴起就想出去走走。”爸爸,妈妈,感觉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称呼了。父亲母亲这类的称呼自然是不会出现在家中,但是感觉像“爸”、“妈”这样的称呼都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最近这些年我回家的次数变少了,爷爷奶奶留下的别墅也很少去,更多的时候是在妹妹的那套别墅里居住。我曾经想要让父母到爷爷奶奶的别墅里住,不过被他们拒绝了。理由是,这里有他们珍贵的回忆。这一点我自然是十分认同的。不只是他们,我和银光的最珍贵的回忆其实也在这里。只不过,很多贵族家庭中的长辈都热衷于住在这些位置离市中心较远的别墅里,可能对他们而言安逸才是最好的疗养吧。 不过爸爸妈妈并不这么认为。至少,在市中心的公寓里每天去听音乐会很方便,偶尔在街边还能够听到演奏乐器的小马。中心城有繁华冷酷的一面,也有亲民温馨的一面,即使是收入平平的工薪小马,也能够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据我所知,暮暮的家庭曾经也是工薪阶层,不过自从银甲成为卫队长和暮暮当上公主,工薪家庭这个词便与他们渐行渐远了。 而爸爸妈妈之所以拒绝我的提案,自然也是因为这种亲民的感觉吧。或者换个说法,烟火气。烟火气原本是用来形容乡村的,不过我觉得用来形容中心城也可以。毕竟,在外面的小马看来它是一座光鲜亮丽和冷酷无情兼具的城市,却一直忽略它原本的模样。据我所知,在两位公主选择在这里建都之前,她们的宫殿一直是在无尽森林那边的。那时的中心城还只是一座寂寂无名的山腰上的小镇。不过现在,虽然位置略显偏僻,它却是全小马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是小马国土地上最繁华的城市,连马哈顿都难以望其项背。 迄今为止,中心城作为都城的历史已经有多少年了呢?我也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中心城有了长足的发展,加上贵族和名流们的支持,这里变得一天比一天繁荣,最后形成了我和暮暮所熟知的中心城的模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私下里我却还是要向闪翼询问父母的状况。她现在和父母一起住,比我更加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小马们老了之后就不喜欢给已经长大的孩子们添麻烦,我的父母自然也不例外。一直以来他们都过着简朴的生活,我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不过,他们有时候不太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也是我让闪翼陪在他们身边的目的。在闪翼被我带走之前,她也曾经在爸妈那里短暂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她还只是一匹小马驹。自那之后,闪翼和爷爷奶奶共处的时间变少了许多,这样难得的重聚,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吧。在我的眼中小闪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而在父母的眼中,她想必就是银光的替代吧。明明那么有才华,明明还那么年轻,却在最好的年纪就此凋零…… 啊啊,记忆又一次涌入了脑海。如果银光现在还在的话,想必也已经是中年妇女的模样了吧?然后我就会调侃她的变化,而她也一定会笑着说我那些一直没有变的地方…… “最近奶奶总是在咳嗽,爷爷的腿脚似乎也没有先前灵便了。”闪翼毫不隐瞒地对我说。我不是医生,无法通过这些情况来推测他们的状况,但几乎每一次见面我都会提醒他们最好去看看医生。只是,拒绝的次数远比答应的要多。 “爸,妈,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身体比较好。年纪越大,越应该注意保护自己呀。”虽然他们每次都会答应,不过我偶尔还是能够从闪翼那里听到些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剧烈的运动之类的——并不是说他们不能这样做,而是这样做有风险。 “哎呀,我们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和我们强调,“比起我们,还是关注下自己的事情比较好。你看小闪天天忙里忙外的多辛苦,我们不用她天天这么操心,能够陪在我们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虽然有些过度保护的意味,但发自内心地说,我是十分期望他们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因为,小马们的衰老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即使是魔法也无力回天。而天角兽为什么能够永葆青春,这一直都是个迷。 换作以前,如果没有小马愿意听我的建议的话我可能就放弃了,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提醒他们,虽然最终决定是否去这样做的是他们自己,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他们改变心意。 而当闪翼告诉我,他们的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尝试最后依然没能够换来父母的认同。当他们先后因为出现的病症住进医院,我忽然对自己拥有的这份善良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如果我能够再严厉一点,如果我能够不顾面子说一些更刺耳刻薄的话来迫使他们做出改变,这样的事是不是就能够再晚一些发生呢?我知道,我们无法反抗时间,亦不能反抗它所带来的结局,所以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我已经部分接受了他们的离去。只是这对心理相对脆弱的我而言,一切还都是没有准备好的模样吧。 医院里的日子是忙碌的,是焦虑的。因为家里只有我和闪翼,因此我们只能不停地互换场景来同时照料入院的父母。因为病症不同,他们并不在同一间病房,而是分别在不同的病房和不同的楼层。医生们已经告诉了我们结论:这些都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病症,加上父母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去尝试医治是痛苦而且几乎不可能痊愈的,他们给我们的建议是保守治疗——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在微笑中目送他们离我们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那天晚上没有吃饭,只是默默地躺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盖着闪翼拿来的毯子无声地流着泪。在这方面,想必父母早已经做好了觉悟,但我却还没有准备好。金色眸子的独角兽无言地坐在我身边,她的眼中仿佛也失去了神彩。现在的我们并不是什么名流贵族,而是两匹为了照顾生病的家属而忙碌得精疲力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马。 “保守治疗……姑姑同意了吗?”她还没有睡,而我其实也没睡,只是因为忙碌了一天太过疲惫想要闭上眼睛而已。“总觉得姑姑不希望爷爷奶奶这样。”保守治疗不一定是只采用药物治疗,根据患者的表情,有些采取保守治疗的小马依然会住进医院,只是对他们而言这几乎是唯一能够同时保证生活质量和延续生命的做法了。医生们尊重每一位患者的决定,但爸爸妈妈始终没有开口提过放弃治疗的事,尽管从他们的神情上来看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同意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又怎么可能不同意呢?”只是医生告诉我,即便采用保守治疗的方式,他们也不能回到家里,要一直在医院接受健康监测,这是为了确保疗效的必要环节,我自然也接受了。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如果我做了忤逆他们心愿的决定,想必以后的我一定会对自己的这个莽撞的决定感到悔恨和自责。 “我呀,时常会怀念起和爷爷奶奶一起相处的短暂时光。”闪翼在笑,她一直都是这样乐观,从来不曾热泪盈眶,也不曾因为别离而感到痛苦,于我而言就犹如太阳一般。我害怕失去她,因为如果没有了她照亮我的内心,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其实明明知道,小马们都有各自的寿命,即使是别离也已经是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我想要感到难过,却始终无法流泪呢……”现在的我和她的心境几乎别无二致。而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希望能够露出微笑,而她希望能够流下眼泪。 “呐,姑姑。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不会哭呢……”我没有回答她,或许在她看来,我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吧。当然不是这样的,我亲爱的闪翼。一直以来,你的坚强和乐观都在努力保护着你,而如果你真的想哭的话,那就这样让眼泪流下来吧,哭出声吧,把你所有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只为了这一瞬间的宣泄。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 等我醒来时,闪翼已经在为新一天要做的事而忙碌了。我也连忙坐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有那么几次规劝父母的话语几乎都已经到了嘴边,但我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既然这是他们的愿望,那我自然不会去破坏它。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他们一次又一次满足我们的心愿,而现在,满足他们毕生所求的一点心愿又未尝不可呢?既然别离将注定发生,一切注定回不到从前,不妨就这样一步步地向前迈进吧,带着过去的所有美好和痛苦一起。 忙碌的两个月在令小马感到窒息的刺耳警报声中戛然而止。短短两周之内,父母先后离我而去。从入院开始他们几乎一直在保持沉默,最后也并没有向我交代什么,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是家族的合格继承者了。在治疗的最后,他们究竟是在昏迷还是依然保持清醒已经无从考究,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一定是认为我们能够做到最好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去的。 葬礼很冷清,只有我和闪翼还有被请来帮忙的小马参加了。之所以没有其他小马参加,一方面是因为和父母同期的小马已然离去,加上他们嘱咐过我们一切从简,甚至我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而在那个天空中飘着雪花的日子,小闪第一次流下了热泪,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动情地哭泣。我没有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两匹小马只是踩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一路沉默地回到父母一直居住的公寓里。作为纪念,我们是不打算卖掉这里的房子的,但现在整个家族只有我和闪翼,这么多的房子我们是住不过来的。思来想去,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将这里当作纪念父母的地方,但不会将它变成展览馆那样对外开放。休息没一会儿,我让闪翼先回了家,自己则依然坐在餐桌的椅子旁,仰头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结束了……”思来想去,这却是我唯一能够说出的一句话。现在的我,几乎已经是孑然一身了。妹妹,管家,学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有我熟识的小马都已经离我而去,而我也将会迎来一场只属于自己的变革——现在的路,将由你和闪翼来来走了。 我茫然地举起蹄子,极力想要去触及天花板。因为,他们正在那里等我,等着我的到来。 “银光,伊索管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类似的心情暮暮也有过,只是并不像银星这般强烈。譬如哥哥去世的时候,还有父母去世的时候,暮暮也没有哭,并不是因为不想哭,而是已经淡忘了该如何哭泣。某种意义上说,她和银星其实都是一句空壳,但因为有彼此的扶持,她们才得以一直保留自我。 暮暮对于银星的珍视程度是远胜过她的伙伴们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是唯一能够与自己交心的伴侣,更何况她们之间的缘分是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的。每个夜晚的星空各有不同,而她和银星就是那其中最闪亮的两颗,在这时刻在变的星空中互相守望彼此。 “我想你了,银星……”暮暮趴在桌上小声自言自语。 第84章 微风奇遇 5月16日 清风轻轻拂过面颊,又到了一年当中风仙子们迁徙的日子。这些小巧的生物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从外面的镇子来到小马镇作短暂的停留,然后在风儿的帮助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直到回到它们的故乡——微风山谷(Breeze Valley)。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过娇小,甚至用力吹一口气都可能打乱它们的队形,所以在观赏的过程中不能出声,更不能做打喷嚏之类的事。 阔别小马镇许久,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印刻着自己青春的地方。不过,我并不是为了看风仙子们而来的,而是为了我的挚友——小蝶。她最近在信里和我说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想借着这个机会见见我,害怕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 我自然是担心她的。不过,倒也不必感到如此悲伤。许久未能与伙伴们联系,彼此间的情况我早已经不了解。原本想问问暮暮,不过最近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就没有去打扰她——恐怕,她也在经历着和我类似的事情吧。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双亲的离去本应该是能够平静地接受的。但不知为什么,越是去想,越是觉得意难平。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吗?还是因为无法接受那些留存在岁月中的深刻记忆从此将作古呢? 见到小蝶的时候她已经比上一次见面老迈了许多。更多的皱纹,更加发白的鬃毛,还有已经无法让自己飞起来的孱弱翅膀,以及瘦削的身体,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戴上了老花镜——据她自己说,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我们是在小蝶住的那间木屋见面的,和年轻时被小动物环绕的热闹氛围不同,现在的小屋看上去有些凄清,甚至让我觉得有些破败:坏掉的屋顶只是用木板简单地钉了钉便敷衍了事,虽然能够挡雨却也效果有限;原本建在屋里的鸟屋被拆掉了,家具也只剩下一只单座沙发、一张饭桌和几把木制椅子,整间屋子看上去空荡荡的;二楼也几乎是类似的样子,床头放着的相框被打碎了,里面甚至都没有放照片;床上的枕头和被子像是用了很多年的样子,总感觉稍微一用力它们就会坏掉;屋顶的灯似乎是坏了,整个房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一直就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吗?”小蝶的生活环境不禁让我感到心寒。 “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体力和精力去修缮,就……”我比较担心的是她的视力,总感觉要是不戴眼镜的话,她可能连路都看不清,更别提去做其他的事了。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要去看风仙子吗?”我看着她不解地问。 “当然要去,”小蝶说,“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虽然每年都能看到这些小家伙,不过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比弥留之际的景色更值得留恋的吧。”当然有了,亲爱的小蝶。我希望你能够更乐观一些,像过去那样相信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想放弃的时候,你不仅没有放弃,甚至还愈挫愈勇,不是吗?明明有过那个辉煌的时候,如今为什么…… 我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她。在她的执拗要求下,我用轮椅推着她去了小马镇的中心,风仙子们似乎很快就要来了。小蝶视力不好,看不清这些小家伙的样貌,不过我可以通过耳语来和她进行交流告诉她这些小家伙现在到了哪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起把风仙子们送回微风山谷的事呢?那一次真的是一场美妙的奇遇。不过很遗憾,我只是经暮暮之口听到了这件事,却并没有实际参与其中。那之后虽然过去了很多年,我却一次都没有参与其中。既然是如此难得的机会,我想我自然是不能再错过了。 它们来了。在每一匹小马静默的笑容的见证下,风仙子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了小马镇。今年主办这一事项的小马我已经不认识,为了不让自己的公主身份暴露导致引起骚动,我还特意穿了一件斗篷。这些风仙子应该是看到了我们,不过在它们的眼中,小马都是庞然大物,或许它们没有因为我们而感到恐惧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暮暮曾说,每年的迁徙时间有限,如果没能按时回去入口就会关闭,那样它们就回不去了。 这样安静的小马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所有的小马都自觉地保持沉默,以至于你只能够听到树叶的婆娑声。我看得出神,甚至忘了小蝶还在身边。她刚刚应该是呼唤了我好几次,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应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小蝶?”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它们……现在到哪里了?”小蝶问,她的声音已经失去了甜美,有的只是时过境迁的苍老。 “正准备离开镇中心,似乎是往你家的方向去了,”我轻声回答,“要跟上去吗?”作为回应,小蝶点了点头。如果精力允许的话,她甚至不需要我推着,只要自己走就可以。 因为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所以我们只是以很慢很慢的速度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等会到家门口的时候,风仙子们似乎也准备要离开了。小蝶似乎觉得来不及,伸出蹄子想要去追,但马上她又放下了,似乎是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小蝶,你想……去找它们吗?”见到这心酸的一幕,我不禁提出了这个想法。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让自己和小蝶变成它们的模样轻而易举,而且不用担心魔法失效的问题。但,如果跟着它们进去的话,恐怕我们也没法按时回来。我想知道,小蝶她是否愿意这样呢? “如果能重新变得年轻的话,这样的尝试又何尝不可呢?”小蝶笑了。想必她早就知道死亡会如期而至,而且也做好了迎接那一天的准备。但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虽然我可以把你变成它们,”我用怀着隐忧的口气说,“但是如果进去之后回不来的话……” “没关系,”小蝶的回答十分干脆,“以风仙子的身份活下去也没关系的。”如果这件事成真,我不仅会失去一位重要的伙伴,而且进入微风山谷后她很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但这是小蝶自己做的决定,我没有权利拒绝她。所以——“如果你准备好的话,那就开始吧。” “我准备好了,”小蝶说,“请带我,去往微风山谷吧——” 我点亮自己的角,让魔力将我们的全身包裹。在魔力的作用下,我们的身形变小了,头上长出了触角,翅膀也变成了像蝴蝶那样轻盈宽大的翅膀,而非要说不同的地方——即使变成了风仙子,我的角依然得到了保留,这意味着我可以在风仙子的世界中使用魔法,同时也代表着我们依然有变回去的可能。虽然我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但小蝶的表现却很平静,似乎已经完全接纳了这副风仙子的身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忍不住感叹。不只是容貌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就连声音也回到了年轻时的音色。 “小蝶,总觉得……你像是焕发了新生一样。”看到她的变化,我不禁感叹。 “那是当然,”小蝶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由内而外的年轻的感觉了!”有一种说法是,年轻与外表和年龄无关,心理上的年轻才是真正的年轻。以乐观的态度处事,以积极的心态面对生活,这才是这种说法中所认为的年轻。而我想,小蝶现在也处于年轻的状态吧。不过,如果是小马的话,那恐怕她的心态要比自己的身体还要老迈。 “现在我们已经落后迁徙的队伍很远了,”我一边看着风仙子们离开的方向一边对小蝶说,“我可以用魔法追上它们,你也一起来吧。”米黄色的风仙子点点头,来到我的身边。我先是用魔法构筑起一个球形的护罩将我们全部裹在其中,随后借助空气的浮力将我们送向更远的地方。凑巧的是,现在刚好是顺风,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和迁徙的队伍会合。 乘着风儿飞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体验。那种感觉既像是在冲浪,又像是在飞行。尽管风仙子有翅膀,但碍于它们过于娇小的身材,想要像鸟儿和飞马那样驰骋在蓝天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我从古籍里了解到,这些风仙子就像是我们认知中的小蜻蜓一样,以朝露和昆虫喂食,是小而精巧的存在。据说,微风山谷里的那些栖息地也是它们的杰作。凭借那小巧的身躯,它们以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了一片得以生存的天地。 而和蜻蜓不同的是,风仙子们是有迁徙的习惯的。之所以要迁徙,是因为风仙子们要为了孕育下一代而汲取营养。它们会环绕几乎整片大陆迁徙,无论是幽深寂静的森林,还是热热闹闹的城镇,都是它们的必经之路。山谷里的食物有限,想要产下健康的后代,迁徙是十分必要的,这也是队伍中的风仙子全都是雌性的原因。至于雄性,他们要留在山谷里,将这片不毛之地变成适应它们生活的环境。风仙子的寿命最长也不过七八年,对于这种娇小的生物而言那已经是极限了。作为小马,我们可以存活几十年,而对它们来说,那已经是几代风仙子的程度了。如果小蝶以小马的身份死去的话,恐怕最后也只会是郁郁而终,或许能够活下去的时间会变短很多,但她最后会是以笑着的姿态离开的。尽管很不情愿,但我会支持她的选择——这不是放任,而是充分考虑并理解之后的让步。 近了,越来越近了。为了能够赶上迁徙的队伍,我甚至特意用魔法提了速,为的是能够更快地与队伍会合。结果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在离微风山谷很近的地方我们和队伍会合了。不过,估计迁徙的风仙子们都在急着和自己的伙伴团聚,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也跟着混了进来。 但,短暂的喜悦过后,它们马上就发现了异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领头的风仙子伸出一只触手指着我们问。虽然不排外,但风仙子们对于外面的来客十分警惕,担心他们的到来可能会破坏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 记得暮暮曾经说过,风仙子们有它们独特的语言,除了小蝶她们都听不懂它们在讲什么。而变成风仙子之后我发现,我们能够听懂它们说话了,也能够正常地进行交流了。这样一来,不只是和领头的风仙子(为了便于沟通,它们往往懂得我们所使用的语言)可以没有障碍地交流,和其他的风仙子也可以进行交流。而在疑问发出后,我立刻就听懂了它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期待: “呐呐,你看!那两只新来的风仙子好漂亮哦!” “是呀是呀!你看那个白色的,一看就是个美女胚子!” “黄色的也不差哦,看上去感觉像是会害羞的那种类型。怎么想都觉得好可爱!” 会有这样的期待我很高兴,但总觉得她们期待的方向是不是有些问题。嘛,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们的去留将会如何。 “我们……是迷路的风仙子,”没等我开口,小蝶抢先答道,“上一次入口打开的时候我们没能及时回去,在外面艰难生存了一年。碰巧在觅食的时候遇到了迁徙的队伍,不知不觉就已经回来了……”天哪,真是令我惊叹,小蝶竟然随口就说出了我想到但没能说出来的内容。如果直接告诉它们我们是小马变成的风仙子的话,一定会被它们拒绝吧。 而听完这番话,领头的风仙子也不禁肃然起敬。“天哪,那可真是了不起,”她一边说一边向我们伸出触手,“我是夕风,你们呢?” “我是银星,旁边这位是小蝶。”一直以来小马们都以为,风仙子们是没有名字的,实际上不然。只是因为无法理解它们的语言,根本不知道它们会有名字这件事而已。实际上,风仙子们起的名字也是多种多样的,并不只局限于某几个字词。 “很别致的名字,”夕风评价,“其他风仙子原地解散,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找个住处。”切实地观察一下才发现,原来微风山谷也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在附近的巨大的蘑菇样的植物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那应该就是雄性风仙子开凿出的住处;在山谷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湖泊,为整座山谷的风仙子提供赖以生存的水源;现在是春天,天气尚且微冷,不过山谷里的气候却是相当暖和,仿佛这里的时间流速都与我们不同。在夕风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处离入口有点偏僻但是环境很美的住处——一间树屋。和那些住在蘑菇中的风仙子相比,这可以算得上是相当豪华的住处:有着漂亮的树木纹理的内饰,崭新的床铺,这焕然一新的家具,这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一间客房,而像是一处刚刚修好的房子。 “首先,请允许我向在外艰苦生活的你们表示敬意,”夕风神情严肃地说,“不知道,你们现在还习不习惯在山谷里的生活。这里是给贵宾使用的客房,你们现在这里住上几天,习惯了这里之后就给你们换回普通的房子。”虽然我对欺骗她感到十分抱歉,不过为了能够尽快习惯这里的生活,无论她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要接受。在树上建房子的难度要远比在蘑菇上建房子高,那坚硬的树木组织对娇小的风仙子们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感觉,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待夕风离开后,我坐在床上和小蝶说,“感觉,像风仙子一样生活也会是件十分有趣的事。”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我内心还是不希望小蝶离开的。虽然我明白,能够与伙伴们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我依然希望,能够以最好的方式为她们送行。这样也算吗?我不知道。如果小蝶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我也会支持她的选择。 “我想一定会的,”小蝶也笑着对我说,“你知道吗,银星,以前我曾经憧憬着能够成为一棵树,因为大树它不用移动,也不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就那样既起眼又不起眼地矗立在那里。不过,我是一匹小马呀,自然是不会像大树那样一动不动的。自从那次帮助风仙子们回家后,我就开始对这种微小的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些年我时常会到其他地方去观摩、去学习它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虽然这些被圈养的风仙子不像野生的那样那么自由,但作为学习的材料也已经足够了。”实际上在建立动物园这方面,小蝶是坚定的反对者,因为虽然她会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但最终的目的是让它们回归自然,而不是让它们失去作为动物的天性。之所以没有选择将风仙子们放归自然,是因为圈养的条件对落单的风仙子更有利于生存。如果是在危机四伏的外面,恐怕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死去。 “休息一会儿吧,”我对小蝶说,“你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没事的,银星,”小蝶笑着对我说,“只是还没有习惯这副身体而已。”虽然声音变得年轻了,虽然容貌和身体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可是心智呢?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小蝶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蝶,只是她现在虽然有着年轻的身体,却依然保留着现在的心智。 “还是休息一下吧,”不顾她的反对,我把小蝶送到床上说,“不休息好怎么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呢。”这一次小蝶只是摇了摇头,仿佛早就知道了抗争的结果。 “真是输给你了。”她的笑容看上去依然带着些许老气,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什么,有感觉什么都没有变。时间会磨去过去的记忆,也会模糊自己的判断,从前的小蝶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坦率地露出笑容的。而看着她年轻时的模样,我总觉得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这是对久别重逢的感慨,也是对时光一去不返的无奈。 我们在这间豪华的树屋里住了一周的时间。这期间在夕风的带领下,我们基本熟悉了微风山谷的生态环境。实际上,这里除了作为食物的微生物和昆虫,这里便是风仙子们的天堂。没有捕食它们的天敌,没有恶劣的气候,是一片适宜它们生活的乐土。夕风还特意带我们尝了草叶上的朝露,按她的说法则是重新回忆起朝露的味道。作为小马,我们还是第一次品尝这东西,虽然尝起来有点凉,不过从中能够品尝到草叶的芳香,以及少许清晨的味道——用夕风的话来说,就是——“这是混合着清晨的清爽、草叶的甘甜以及大地的芬芳的佳肴。”不知道成为风仙子之后味觉是不是也随之受到了影响,本来只是一滴平平无奇的露水,尝起来却别有风味。还是说,如果我们的味觉如果再敏感一点,也能够尝到同样的味道呢。 “很好喝的哦,银星。你不想再来一些吗?”看到小蝶笑呵呵地将那朝露一饮而尽,我自然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说到底,这原本就是一场为她定制的单程旅行,如果连她都不享受的话,我再怎么高兴又怎样呢?这次旅行本身就没有意义了。 “不用了,谢谢。我更想尝一尝风仙子们的食物。”我微笑着婉拒了。 “我也想,”小蝶面带笑容对我说,“一定是很新奇,也很有趣的食物。”米黄色飞马虽然这样想,但我并不赞同她的观点。据我所知,昆虫们通常以微生物、草叶、水果,甚至是以其他昆虫为食,而一直被当作昆虫来看待的风仙子们又吃些什么,这让我感到十分好奇。如果我是个博物学者的话,我一定会把这段时间以来的见闻一字不落地写下来然后出版,让更多的小马去了解风仙子这种看似神秘其实并不然的娇小生物。 “来回忆回忆故乡的味道吧,”夕风一边说,一边给我们送来一篮白色的小果子和一小筐草叶。从这草叶的新鲜程度来看,感觉像是刚采下来没多久的嫩草尖,“熟悉的小白果和嫩草尖,是不是你们所怀念的味道呢?”因为这片安逸的环境非常适合风仙子繁衍生息,所以几乎所有的风仙子的幼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适合生育的年龄,雌性风仙子们就会离开微风山谷,为了补充营养而进行一场长途迁徙,这也是我们能够在小马国境内能够看到风仙子的原因。顺利生产后,一部分风仙子会留下来抚养后代,而还有一部分则会成为年轻风仙子们的领队,为她们细致地讲解迁徙的过程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夕风就是领队之一,从年龄来看她也应该有三四岁了。一般风仙子两岁左右才会具备生育能力,这对于平均寿命在六岁左右的它们而言非常重要。 小白果意外地很好吃。可能对它们而言这就是水果吧。虽然有果核,但也只是很小的一个,吃的时候稍微留心下吐出来就可以了。至于嫩草尖,我对它的赞美之词无需多言——即使是作为小马,我也未曾品尝过如此新鲜的草叶。 “看起来你们很喜欢的样子,夕风笑着对我们说,“这些都是刻在风仙子们记忆中的味道。”据她介绍,每只风仙子小时候都吃过这小白果和嫩草尖。不过,前者倒还算常见,后者则是为数不多的时令食物,过了这个季节就只能等明年。 “明明只是离开了一年,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小蝶的演技似乎变得更加精湛了,但是对风仙子们而言,这一年就相当于一匹小马十几年的时光,它又怎能不是漫长的呢? “我们的寿命有限,”夕风一边说一边看着树屋的窗户感慨,“所以,我们会把这次迁徙当作一生仅有一次的难忘旅程。如你们所见,我距离死去也不过剩下两三年的光景。但是,这段记忆会一直伴随着我,想必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吧。”啊,那是当然。对我而言,能够称得上难忘的回忆都已经如数家珍了。对小蝶来说的话,这样的记忆可能会少一些吧。并不是每一匹小马都期待着一生过得轰轰烈烈,对小蝶来说,平静地过完一生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应该都吃饱了吧。明天我就带你们去新家。”我们谢过夕风,和她笑着道了别。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而我甚至低估了我们的适应能力。短短一周的时间,就真的从小马变成了风仙子。我一面感叹自己的变化,一面又对小蝶的渐行渐远感到难过。如果,她在这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完全适应了风仙子们的生活,是不是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回到普通的房子,心中的那股抗拒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简朴的房屋和内饰,让我想起了初到图书馆的时候,那种只有我自己的清静感和舒心感一瞬间便从内心深处涌起。那明明应该是已经被忘却了的记忆,为什么会再一次出现呢?或许,这些记忆其实从未离开。只是因为经历的时间太久,拥有的阅历太多,以至于把许多看似不重要的记忆都放在了内心深处,只有在心情悸动的时候,才会和它们重逢吧。看到小蝶现在的样子总会让我回想起和朋友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而这些故事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咦,你们是新搬来的吗,之前从来没见过你们。”正式入住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住在相邻蘑菇屋的风仙子。从她的相貌来看似乎是一只老年风仙子,而夕风给我们安排的住处此前一直都是空的。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和小蝶自然是提前想好了对策。 “我们是此前在外面迷路的风仙子,这次在寻路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迁徙的族群就跟了回来。”小蝶把那套用的轻车熟路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虽然只是个杜撰的故事,但我们的新邻居却瞪大了眼睛,似乎对我们的经历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在外落单还能够回来的风仙子。”或许我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体型娇小的风仙子来说,落单之后回到族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也正是因为着看似经不起推敲的说法,我们才得以更快地和其他风仙子产生交流,促进我们融入其中。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对风仙子们而言,这已经是它们六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的寿命。当我们还是小马的时候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但在和其他风仙子的交流中我们才渐渐认识到,这一年对于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的话,就像是一匹小马驹从出生到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母亲一样。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一年的时间对它们而言都是一次从青涩走向成熟的蜕变。我也和一些准备参加迁徙的风仙子交流过,她们把迁徙看得十分神圣,就像小马们崇敬塞拉斯蒂娅公主那般崇敬。 风仙子们出发和返回的时间是错开的,出发的队伍会在五月份启程,而返回的队伍则会在六月份归来。我们是四月份在小马镇见到的风仙子,虽然那时暮暮没有说明她们迁徙了多久,但再次见到暮暮的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五月份,新一批刚刚成熟的风仙子即将像她们的先辈那样踏上这段神圣的旅途。 除了风仙子,这段时间我也在关心小蝶的变化。来到这里之后她变得更爱笑了,性格也不似从前那么阴沉和羞涩,变得开朗了许多。而且,热情好客这一点也没有变,有时她会邀请附近的风仙子们来家里做客,请它们品尝自己做的白果沙拉。因为这份热情,不只是周围的小马对她抱有好感,就连一些年轻的风仙子也会慕名而来,缠着她讲故事也好,想吃白果沙拉也好,家里的热闹程度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会想,或许这里才是最适合小蝶的地方。 “迁徙的时间就在下周,”我对小蝶说,“你……不打算和我回去吗?” “回去吗?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小蝶满脸歉意地对我说,“我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故乡,而且这里有这么多可爱的风仙子,我实在不忍心离开它们。” “可你也知道,你是一匹小马,而不是风仙子,”我义正言辞地说,“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而不是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 “欺骗?我可不这样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看到小蝶生气,“我本就是为了逃避而来,虽然我的确欺骗了这些风仙子,但我并没有欺骗自己。我的心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你应该明白的,小蝶。对你而言,这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总有会醒的时候。我知道你希望变得年轻,也看得出你很享受这里的生活,但是你不属于这里。再怎么样尝试去拉近和它们的距离,再怎样把自己看作风仙子,在内心深处你都是一匹小马。” “可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小蝶看了一眼镜子说,“你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我有多想回到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马国才是我所喜爱的小马国。” “我和你有同样的想法,”我劝道,“但是朋友们还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原来我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需求才留在小马国的吗……”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理屈词穷的我除了这些蹩脚的说辞又没有其他能够劝她回心转意的话。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对小马国的厌恶,不过看着自己熟悉的事物与自己渐行渐远,换作是谁都不愿意吧。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银星,”小蝶用万念俱灰般的语气对我说,“请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是风仙子小蝶。”我明白她心意已决,便低着头转身离开了。和那些青涩的风仙子们一起,我回到了阔别一年之久的小马国,并在某个恰当的时机脱离队伍变回了小马。现在,想必闪翼正在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而惊慌失措吧,得回去和她好好解释一下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离别的话。不过,如果那真的是小蝶的心愿的话,我也会发自内心地支持她的。我不会干涉她们的选择,只会目送她们做出一个个选择,走向各自的终点…… “小蝶!”我一边喊着米黄色飞马的名字一边尖叫着坐起身,不过眼前并没有什么微风山谷,也没有风仙子,有的只是我熟悉的别墅以及——被惊叫吓了一跳的闪翼。“姑姑,你是做了什么噩梦吗?刚才看你一副十分痛苦的神情。” “咦,有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你刚才还喊了小蝶的名字,”闪翼接着说道,“她对你而言肯定是很重要的小马吧。”啊,那是当然,她大概是朋友们当中关系和我最好的小马了。不过,距离上次联系好像也过去了许久,上次她还来信和我说,房子有些年久失修了,想要请小马来修一修呢。 “是啊,”我一边说,一边用翅膀轻轻爱抚她的头。闪翼也不小了,不过我很享受这个抚摸的过程,而且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自然而然地让我摸了,“现在是不是到午饭时间了?” “是的,”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回答,“看你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就没有叫你。” “饭都快凉了哦,姑姑也早点来吃吧。”闪翼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你先去吃吧,”我说,“姑姑先给老朋友写封信。” “好吧。”见劝慰不成,小闪似乎也放弃了。最近我吃饭的时间比较随意,有时甚至过了吃饭时间很久才想起来吃,有趣的是肚子却一点也都不觉得饿。我有时会想,是不是成为了天角兽之后,即使不用吃饭也没关系了呢?不过那样的话,我还能算得上是一匹小马吗?与其说是一匹高贵的天角兽,我认为那样的自己更像是一只不用进食的天角兽状的怪物。记忆会褪色,味道却会一直印刻在记忆中,无论过去多久都能够唤起心头的感动。 我来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羊皮纸,飘起羽毛笔,蘸上些许墨水提笔写道:“亲爱的小蝶,许久未曾联系,上次你提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关你,我,还有那些小巧又可爱的风仙子们的梦……”不知道,小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又会作何感想呢?虽然是一场奇遇,但很可惜那并不是现实,只是我一厢情愿般的臆想罢了。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小马发明了这种魔法,它又将被用在何处,未来的用途又会如何呢?比起这些事情,我现在可能更希望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每一份点滴都值得用心去对待、用心去珍藏,因为在下一次转身追忆过去的时候,它们很可能就成了再也找不回的记忆。写好信,我将它用魔法送向小蝶家的信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回复了。 第85章 为师之道 2月7日 “致亲爱的银星:再过不久就是车厘子老师的生日了,我们希望能够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我们都已经年事已高,能做的事情有限,不知能否请你帮忙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将感激不尽。从前的可爱军团,小苹花,甜贝儿,飞板璐。”没想到,曾经的三匹小马驹时隔许多年之后又给我写了信。初次见面那时小苹花还是匹光屁股的小马驹,现在她已经能够和阿杰一样享福了。苹果家族的小马数量众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阿杰他们三个都没有找另一半的打算,时间在年复一年的劳作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老了也还是孑然一身。我有担心过他们的情况,甚至还想让闪翼去帮个忙,不过我的好意被她拒绝了。年轻时的劳作所攒下的丰厚家底已经足够他们用来养活自己的余生,所以即使不用种树也没关系,不过阿杰并没有这么做,即使年纪已经接近婆婆,她依然精神抖擞地为为数不多的几棵树浇水,施肥,到了收获的季节还会像年轻时那样踢树。只不过,她的腿力早已不如当年,现在连让苹果动一下都变得十分艰难。从暮暮那里打听知道她的难处后,我便会在收获和种植魔彩苹果的时候前去帮忙,有时还会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其他事,像是把苹果装进谷仓之类的。 小苹花没有回农场,她在中心城买了一间小公寓自己住。在中心城她有自己的朋友,当然甜贝儿和飞板璐也在,虽然她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挫折,但到了年老的时候再来回首这些事,其实这一生过得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可能没有赚到很多钱,但是至少还能收获一份自我满足感,不是吗?有些决策是当时的我们没想到的,而现在再回头去看的话,又会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十分好笑。和其他小马不同的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我自己甚至都难以记住它们,但从体内不断涌现的魔力却会帮我这个忙,即使我不想去记住也会被迫留下印象。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总觉得夕云和闪翼在独当一面之后,我的生活忽然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看书吗?提不起兴趣,和暮暮在一起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翻书的速度明显变快了,从花上小半天细细品完一本书,再到只要用魔法翻一遍就能把内容记在脑袋里,这样一来原本作为消遣手段的读书也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就算我看书也只是当作例行公事,而不是享受了;散步或者是和伙伴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我已经深刻体会过了孤独的滋味,尽管内心渴求着同伴,可是明知道对方终究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每每想到这里便失去了想要这样做的欲望。现在和暮暮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能说的那些话很早以前就已经全部说完了。当我和暮暮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尴尬,仿佛两匹小马根本不认识对方一样。斯派克被夹在这微妙的氛围中间,总觉得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无法承受。小龙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当我和暮暮共处的时候,他就会识趣地主动离开,以免这微妙的氛围让自己发疯。 我有时会担心阿杰他们一家的健康状况,不过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看到他们都很有活力和精神,渐渐地也就对这些事不上心了。我想除了云宝,其他的伙伴们应该都在幸福地享受着晚年的生活吧。时间会流逝,小马们会变老,年轻时发生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也已经难以记住,与其继续以谐律的持有者自居,还不如放下这些纷扰回到生活中去。 那么谐律精华呢?这些曾经为小马国带来和平安定的宝物又将何去何从呢?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究竟是回归谐律之树,重新选择它们的所有者,还是跟随我的伙伴们一起成为历史的风尘呢?我更倾向于后者,老师也曾经和我提过,这些高洁的品质虽然会在未来的小马国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但如果想要像现在的她们这样凝聚在一起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就算会有,她们也绝不可能走出我们的阴影。而且,我和暮暮作为魔法和团结的持有者,这两种力量几乎是无可替代的,就算其他的小马之间能够产生羁绊,那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们结下羁绊呢?这些问题对现在的我而言似乎还是有些太复杂,所以我就把这些烦恼暂时丢在一边,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孩子们寄来的这封信上。能够长寿至今已经实属不易,而且 车厘子老师其实还比我大很多。我都已经在这世上度过了半世纪有余的春秋,更何况是车厘子呢?而且考虑到她们三个的身体状况,这份委托我自然是会接下的。 “我要出门去见见朋友。麻烦你留下来看家了,闪翼。”我对正在翻看乐谱的独角兽说。 “咦,姑姑要去见朋友吗?”听到我这样说,她感到十分好奇,“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的确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丢进图书馆消磨时间,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原本的感情都变淡了许多,被闪翼误会也是很正常的。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了,”我说,“她们有些事要拜托我去办。” “今天的晚饭我会等姑姑回来再做的,”闪翼说,“做你喜欢的黄瓜三明治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笑着回答,“要等我回来哦。” 说是委托,其实就是去购买生日会上所需的物品。我先去小苹花的公寓拜访了小苹花,她把要用的东西整理成了清单交给我,便于我查找和购买。她提前和甜贝儿还有飞板璐进行了联络,三匹小马对生日会这个提案一拍即合。若是放在以前,就算不用我们去帮忙她们也会兴致勃勃地去做,而现在她们年纪大了,就让我来帮她们一把吧。 需要买的东西很多,从消磨时间的水果零食到庆祝生日要用的蛋糕都算在内,虽然我能够凭借魔法取用自如,可这些东西对三匹老马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按照计划,由我提前将这些材料运到小马镇,然后小苹花她们会乘火车到达小马镇,会合的当天正是车厘子老师的生日。生日会当天的菜肴由她们来做,而我也需要把这些食材送到车厘子家里去。 说起来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到车厘子家去。在我和暮暮还是公主的学生时,因为一些事情偶尔会和车厘子老师产生交集,不过拜访她家还是第一次。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一座在镇子里随处可见的很普通的独栋房子,大概只是因为离学校很近她才会选择这里吧。我轻轻叩了几下门,没有小马回应,可能是声音太小没听到吧。我清了清嗓子,准备用皇家口音再尝试一次。这是门独特且几近失传的技艺,但对小马们而言或许大家都在期盼着它失传——极大的响度和破坏力让它为小马们所讨厌,而且那居高临下的腔调也让很多小马反感。不过我渐渐发现,这皇家口音用在和老马沟通上还是很有效果的。如果能够自如控制音量的话,原本需要重复好几遍的内容他们一遍就能够明白了。 “车厘子老师,您在家吗——”似乎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忘记了周围的道路上还有其他小马。他们用奇怪的眼神将目光投向我,这让我一时间感到十分……羞耻,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一件毫无廉耻的事情,在其他小马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感觉。 “来了,来了!哎呀,外面好像有点吵呢。”推开门的是一匹鬃毛全白的深樱桃色陆马,身体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消瘦了许多,视力和听力也有了相当程度的退化,她甚至把我的胸脯当成了家里的墙,“啊呀,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在哪里呢?我怎么只看到一堵墙呢?” “抱歉,奶奶给您添麻烦了,”一匹浅黄色毛皮,可爱标志是一串樱桃的陆马闻声从屋里走出来,一边搀扶着车厘子让她离开我的胸脯一边说,“奶奶年纪大了,眼神和耳朵都不太好,还请您多多包涵。”这匹小马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也就像我读书的时候那么大。 “奶奶,客人已经进来了哦,我们先进屋吧。”虽然这些话并不是真的,不过用来哄一哄老马们还是很奏效的。在那匹雌驹的示意下,我也跟着进了屋。车厘子家的装饰十分朴素,不过墙上挂着许多装裱好的照片,那看起来应该是她和学生们的合照。从十几匹小马驹的合照,再到和几十匹小马一起的合照,不仅教的学生变多了,就连教室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起初的教室规模很小,后来暮暮提议给教室进行扩建,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体量。因为车厘子老师不住在学校,所以一开始改造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增进层数。不过现在据暮暮说,现在的教室已经是有着三层楼的庞大建筑了,当然这是相对于小马镇的独栋住宅楼而言的。 浅黄色毛皮的小马先送车厘子回房间休息,然后又请我坐在沙发上,还给我沏了茶。红茶的香气氤氲了整间屋子,无论是闻上去还是喝下去的感觉,都像是一杯颇有年代感的茶。 “这茶很好喝,”我忍不住感叹,“似乎是很有年头的茶呢。” “您过奖了。这的确是奶奶珍藏的茶叶,”浅黄色毛皮的雌驹也坐下来说,“还没有向您自我介绍。我是樱桃派,是车厘子奶奶的孙女。”我经常会在中心城和小马镇之间来往,但我从未听说过车厘子老师结婚的消息。要说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一匹马在教书,平时的生活也极为简单,所以并没有什么有关爱情的邂逅吧。 “虽然这样问可能很无礼,”我接道,“不过樱桃派小姐,请问你的双亲在哪里呢?”出乎我的意料,樱桃派并没有感到难过,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很遗憾,我是个孤儿。是车厘子老师把我从福利院带回了家,还教会我许多知识。她对我有着感遇之恩,所以当她年纪大了以后,我就主动搬到她的家里来照顾她。” “老师很感谢我,不过她也希望我不要一心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平时也要多照顾照顾自己,多为自己考虑一下。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老师就是我的动力,现在已经有能力的我是时候用行动为老师做些事情了。”虽然,我也肯定会劝她说对自己好一点,但能够像她这样回馈曾经给过自己新生的小马实在是不多。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她露出了微笑。 见气氛有所缓和,我便把小苹花想要给车厘子老师办生日会的事情转告了她。虽然这个消息听上去可能有些突然,不过樱桃派欣然同意了。“这是老师的事情,我并不好插嘴。小苹花女士对老师的感情一定是比我要更加深厚的。”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是亲情,而这份授业解惑的师生情是亲情所不能替代的。据我所知,在小苹花她们情绪最压抑、被珠玉冠冠等小马嘲讽的最煎熬那段时间里,车厘子老师一直在鼓励她们。想必小苹花也一定对此感激不尽吧。 “你认识小苹花女士吗?”我接着问道。不知为什么,我好想再多了解些有关樱桃派的事。 樱桃派摇了摇头。“不过,老师曾经和我提起过她的名字。”说话的时候我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这其中并没有小苹花、甜贝儿和飞板璐她们的形象,第一张照片中的小马驹我甚至一个都不认识。而听樱桃派说,最初毕业的一些学生因为学校没有照相机,想要拍毕业合照的愿望落空了,后来还是车厘子老师自己拿工资买的。那台照相机只用了几次,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车厘子家的仓库里。后来照相的时候,车厘子老师特意请其他小马来照相,据说找暮暮的时候最多。退休之后,其他的年轻小马接过了她的教鞭,许多由她创立的传统被保留了下来,比如毕业时拍纪念照等等。而且,本来退休后就可以过上清闲生活的车厘子老师并没有享清福的打算,她还无偿地帮助许多小马补习,放假的时候她依然会回到学校开补习班,学校的老师们也十分欢迎——当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教他们的就是车厘子老师。 生日会本可以办的更加隆重。不过车厘子老师说,没必要为了她这样的小马大办宴席,一切从简就是最合适的。她婉拒了老师们的提议,转而希望平静地度过这一天。而在那之前,小苹花的信先到了,这也是樱桃派知道小苹花这个名字的契机。就现状而言,车厘子老师自然是无法对生日会提出更多的要求,但我们都希望她能够过得开心。 “对于车厘子老师的生日会,你有什么自己的打算吗?我可以把你的想法转达给小苹花。” “不,不必了,谢谢你。”浅黄色毛小马本来有话想说,但思量再三最后还是保持沉默。车厘子老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大概是不希望给老师添麻烦才会这样做吧。 “那好吧。这些是要用的食材。明天我还会来的。”我将要用的食材一袋接一袋送进房间,在离开之前向她点头致意,樱桃派则微笑着和我挥蹄告别。这期间车厘子老师甚至都没有露面,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和车厘子老师协调好这件事的。 生日当天,小苹花、甜贝儿和飞板璐如期出现在车厘子老师的家里。见到她们,车厘子老师喜出望外,尽管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尽管很难听清她们尽力喊出的声音,尽管生日会当天的氛围在其他小马看来十分尴尬,但时隔近半个世纪后的重逢,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感动。作为见证者,我和樱桃派也被这份感情打动了。这时我忽然发现,原本已经忘记了如何哭泣的我居然流泪了。这和以往的泪水不同,这是代表喜悦的泪水。 只是,喜悦的背后就是无尽的悲伤,因为这很可能是她们这一生中最后的相遇了。看到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样子,我想到了先一步离我而去的轻羽。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我和学生们的关系,大概也会如同今天见到的此情此景一般吧…… “谢谢你们,小苹花,甜贝儿,飞板璐,这个生日我很开心。”车厘子老师的语速很慢,但能够听到听到声音,再见她一面,我想小苹花她们就已经满足了。 离开的时候,樱桃派代替老师和我们告别。对车厘子老师而言,今天是难忘的一天,也是幸福的一天。我曾经也当过老师,对来自学生的回馈自然是十分享受的。我渴望再一次拥有学生,但我又害怕再一次面临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我希望变得坚强,但同时我也害怕变得坚强。这矛盾的心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解开呢? 12月25日 我从樱桃派那里得知了车厘子老师过世的消息。十个月的时间既短也长,总觉得为车厘子老师过生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还记得大家为老师唱了生日歌,看着她面带笑容地吹蜡烛和品尝蛋糕的样子,那是我这几年所经历的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而在樱桃派写给我的信中,她告诉我老师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住进了医院。“她在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看上去情况似乎很严重。”小马镇的医院虽然也能看病,但这样的水平显然是不足以应对摔伤这样的病情的。在暮暮的帮助下,车厘子被转送到了中心城的皇家医院,那里也是曾经为我的家人治疗的地方。我很清楚,他们的离去并不是因为医生的水平,而是病情的发展通过医学已经无法进行救治。那魔法呢?老师曾经多次教导我和暮暮,魔法对独角兽而言虽然是重要的工具,却并不是全部,因为很多事情是魔法做不到的。像是时间倒流和穿梭,死而复生这些,它们虽然能够通过魔法实现,但所达到的效果并不能和预期一致,甚至得到的结果还会扭曲原本的存在。简而言之,小马们的死亡是无法用魔法来弥补的。 “所以,你不用因为救不了他们而感到难过。生老病死,这些都是生命中的常态。即使你我已经获得永生的力量,也依然无法跳出这生命的轮回,至多不过是在这轮回中原地踏步而已。”老师曾经这样教导我。但是,那种无能为力的负罪感还是会让我感到难过。 直到车厘子老师来到中心城住院,我才知道她已经生病的事。除了因为摔伤所带来的并发症,车厘子老师的身体其实还算健康,只是对一匹老马来说,这种程度的摔伤也会变得非常致命。医院的收费标准要稍微贵一些,为了不让樱桃派花太多不必要的钱,我不得已在医生和护士面前亮出身份,并要求他们按照最低的收费标准进行收费。可即便如此,这个数字对樱桃派和车厘子来说也还是有些昂贵。尽管我希望减少支出,不过医生们似乎并不愿意这样。因为,收费的价格是与医疗条件息息相关的,皇家医院有着全中心城乃至全小马国最好的医疗条件,收费很贵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我正考虑帮她们垫付一部分医药费。银星你呢?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少出些钱吗?”暮暮寄给我的书信里如是写着。樱桃派还有自己的事情,无暇在老师身上分心,照顾她的事情便交给了暮暮。不仅如此,她还拉上了斯派克,他们一起的话护理就轻松了许多。 “非要说的话,就是减少饮食上的开销吧,”我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不妨考虑下带饭过去给车厘子吃?”无论是品质还是安全程度,自己做的饭都有相当的保障,而且像车厘子年纪这么大的小马,能吃的种类也不是特别多,做些易消化的食物就可以了。 学校的老师们也非常担心老师的情况。为了能让他们有时间去看望老师,我主动提出帮助他们代课。既然是教小马驹,那么这些课程我也能够胜任。在他们眼中我或许是位尊贵的公主,但在我自己看来,我和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我不是永生之躯的话。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我第一次为其他小马授课。此前给轻羽他们授课的时候,我渐渐明白了该怎样教小马驹。现在虽然要教的是我所不擅长的语文数学,但小马驹所学的难度对我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以前的我因为性格内向羞涩而不敢在其他小马面前说话,在成为公主后,原本性格上的缺陷得到了长足的锻炼,现在我可以自信地站在小马们面前,不过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少女的羞涩。虽然性格变得坚强了,但我的性情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第一次正式站上讲台我还是感到很紧张的,那种既期待又担心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考前复习的时候。如果老师没能发现我的天赋,现在的我又会在做什么呢? 我用魔法推开门,阔步走上讲台。台下几十双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小马齐刷刷地看着我,期待着这匹陌生的小马开口。我清清嗓子,从背包里取出课本,没有做自我介绍,也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开始讲课:“好的,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要讲的是……”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下课。”出乎意料的是,下课的时候我的课堂被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填满了。我还有事情所以并没有留下,而是讲完课就带着东西朝中心城飞去。我一般会给每位老师两到三天时间去探望,这期间的课程则由我暂时来带班。数学语文地理历史这些课程我都不在话下,虽然不能教我学的最深入的魔法课程,但我非常享受课堂上的时间。看着这些小马驹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我由衷地希望未来的他们都能够各得其所。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或者她就会成为皇宫里任职的小马也说不定呢。 “银星老师,您的课教的真好,孩子们也都很喜欢!”经常有老师围过来和我探讨这个问题,每次我也只是笑笑,谦虚地说一句自己还差的远。我喜欢小孩子,虽然他们调皮捣蛋,有时还十分吵闹,可是从他们的身上我却能够寻得自己失去的青春和活力。看看我,虽然是一副年轻的皮囊,内心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呀。如果小马们不以貌取马,他们又哪里知道我确切的年龄呢?同龄的小马有的已经子孙满堂,而我还只是带着过去的记忆在独自生活。这些记忆不会消失,而是会一直伴随着我,让我终身难忘。 “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这是樱桃派每次见到我时会问的第一个问题。对家人的关心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我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等待不过是一种煎熬。如果我能够做些什么的话,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管家,爷爷奶奶,乃至父母和学生带着病痛离我而去。 但现实是残酷的。越是成长,这份感觉就会变得越发深刻和强烈。正是这样的无力感,才会让我对永生感到恐惧乃至抵触。岁月无情,这是时间给我的惩罚。 “她的情况……不太乐观,”我没有撒谎的想法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老师的情况更好些,“医生希望你能够做好心理准备。”浅黄色小马点点头,沉思不语。我明白车厘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劝慰其他小马还是有些牵强,我只能期盼她能够早日接受这个结果,因为亲友的离世是无可挽回,也是不可阻挡的。 “谢谢您,公主殿下。”我向她道别,回到暮暮的城堡里稍作休息。忙碌的日子让我感到心力交瘁,而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有时我会在梦里梦到哀怨的樱桃派,有时是故去的伙伴和至亲,还有的时候则是对我冷眼相待的塞拉斯蒂娅公主。毫无疑问,这是噩梦,而且是无法驱散的噩梦。按照露娜公主的说法,这些是我自己的潜意识所产生的心魔,如果不能战胜它们,不仅心结无法解开,以后的夜晚也会经常遭遇这样的梦。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其实我已经放弃了。无论是在惊惧和满头大汗中醒来,还是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怎样都好。因为,我所牵挂的小马,我所喜爱的小马,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与其在现实中拷问自己,我宁愿在梦境中反复惩罚折磨自己。 “亲爱的银星,最近你那边怎么样呢?车厘子老师的病情似乎恶化了,她现在有时会不自觉地说些意义不明的话,也会有神志不清的时候,有时甚至不肯吃饭,明明喂到嘴边的东西也被她弄撒了。她经常挣扎着想要起来去什么地方,我和斯派克安抚她很多次才最终平静下来。现在她的情况相当糟糕,我甚至担心会给一直想要看望她的学生们带来伤害,许多前来探病的请求都被我婉拒了。请答应我,不要把她的情况告诉樱桃派,好吗?”暮暮是出于她的心情考虑,但我也曾答应她会如实向她转告老师的情况。暮暮当然也明白那是对她有恩的小马,只是这种时候善意的谎言不仅不会起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思量再三,我还是把实情告诉了樱桃派。就如同我预想的那样,浅黄色小马先是一愣,然后眼泪便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有谁愿意听到自己的至亲命不久矣的消息呢?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流泪,然后又因为太过伤心而昏睡过去。我先是让她靠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又用魔法把她送回自己的床上。我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而是去了车厘子的房间。老师的房间很整洁也很简约,没有书柜,不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小书架,里面摆放着几本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书,取来稍加翻阅才发现这是以前的课本,似乎是被她当作珍宝一直保存着。小马们总会想用一些事物来保留他们的某一段独特记忆,不过这些物品也是有各自的保质期的,只是时间的长短不同罢了。有些只能保存几个月或者几年,有的则可以保存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我用魔法飘起这本书反复把玩,它的书页已经泛黄,有些甚至还打了卷,但我依然对它爱不释手。只是,随便动其他小马的东西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所以我又把它放回原位。看到樱桃派已经睡熟,我也就放心地离开了。 那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得知车厘子老师的情况每况愈下的我不仅不觉得这雪很美,反而觉得只是在暗示她的结局。雪落无痕,润物无声,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的她就像这雪,不一定有小马记得她,但许多小马都曾经聆听过她的教诲。 因为一些事情,十一月的月末和十二月我都没能关注车厘子的情况。临近期末考试,老师们也回到岗位上,为考试做紧张的准备。暮暮和我之间的书信往来密切了许多,她大概每隔三四天给我写一封信,信中会告诉我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车厘子的病情。这一个月下来,车厘子昏迷不醒的时候变多了,为了保证她能够正常呼吸,医生不得已给她准备了呼吸机。戴上呼吸面罩之后的陆马看上去似乎比先前更憔悴了,但这是维持生命所需的必要方式,即使她并不愿意,樱桃派也希望她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因为有些时候,所爱的小马即使不在身边,只要知道对方依然健在,心情就会变得愉悦。 这段时间我只给樱桃派寄去过两次信,信上并没有说车厘子老师的情况,只是简单问候了她,并问了些有关她的情况。总体来说,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老师会离自己而去的结果,而她希望继承老师的事业,成为一名老师,成为小马们所尊敬和爱戴的小马。 “能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希望你也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在最近写给她的心里我写下了这句话,衷心祝愿她能够学有所成,然后像车厘子那样被大家所喜爱。 圣诞节的两周前我收到了来自樱桃派的信,信中告诉我车厘子老师在昨晚去世了。因为知道老师命不久矣,暮暮亲自去小马镇将樱桃派接到了医院,让她来见老师的最后一面。看着面带呼吸面罩的老师,她终于不再压抑内心的情感,趴在老师的床边失声痛哭。暮暮无奈,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她的身边设下屏障阻隔声音——正常来说这是会打扰患者休息的。车厘子老师一直在昏迷,她究竟有怎样的打算,又有哪些想对樱桃派说的话,我们一概不知。最后的那几天,樱桃派一直和暮暮他们一起吃住在医院,直至心率检测仪响起刺耳的声音。 车厘子老师去世的消息很快便经由樱桃派传到了其他小马的口中。许多小马为她的离去掩面而泣,这位老师生前教过几十届学生,除了早期的几届因为条件所限而没能留下合照,后面的毕业照她每年都不曾缺席,直到退休前不久她依然在照片里。她将这些照片收藏起来,选出一些自己喜欢的挂在外面。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记得许多学生的名字,曾经是她的学生的小马们也都记得她。小马们自发地为车厘子老师筹了些钱,但在樱桃派的劝说下改为了向学校提供捐款——毕竟直到摔伤之前,她都一直在记挂着这所学校。 按照车厘子老师很久以前的说法,葬礼一切从简,也不要请太多小马参加。所以,这次葬礼只有我、暮暮、银星和樱桃派参加,我和暮暮帮忙将老师的棺椁送进提前挖好的坑里,然后将一切复原。短暂的停留后因为天气原因,我们也不得不离开墓地。那天的雪下的很大,晚上再看窗外的时候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可能,这雪也是想安慰我们吧。 尽管失去了车厘子老师,但圣诞节的活动依然在正常进行。小马镇依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就连此前一直都在难过的樱桃派也重新露出了笑容,似乎已经走出了车厘子老师的阴影。受她的邀请,今年的圣诞节我是在她家里度过的,至于闪翼,她和我收养的夕云在一起过。虽然没有我家里可能会显得冷清些,不过樱桃派的盛情邀请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不仅是简简单单的邀请,也是她对我们照顾老师的一份谢礼。 “老师总是对我说,不用特别在意她。因为,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像以前一样帮助老师吃饭、换衣服、洗澡,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奶奶一样。她的离去让我很难过,但她也一定希望我能够笑着目送她离去。所以在葬礼之后我选择了振作,重新展露一直被压抑的笑容。”毫不夸张地说,她的笑容真的很美。而且,我也希望她能够多笑一笑,那那脸蛋不露出笑容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对于以后的路,你有什么想法吗?”我问浅黄色毛皮的小马。车厘子老师已经不在了,她没必要继续束缚着自己,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就应该大胆地去做才是。 “我也想成为一名老师,”樱桃派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因为老师的影响,而是我自己的想法。小马镇里老师教过的学生占了大半,而我也希望能够向她那样,成为崇高且为其他小马所尊敬和爱戴的小马。”成为老师的路途是十分艰辛的,但我相信她会克服困难将其转化为动力,以自己的努力成为理想中的模样。这个圣诞节,感觉比往年的要更温暖些。 第86章 朱颜依旧 7月19日 海岸城依然是那座海岸城。阔别这里几十年,偶然的一个机会和闪翼一起来到这里竟莫名地感觉轻松。如果再年轻二十岁的话,想必我们会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初显老态,早就不能像年轻时那样精力旺盛。现在正值盛夏,有很多小马会来这里度假消遣,因此海滩上显得很热闹。闪翼坐在带来的躺椅上,躲在阳伞下面朝我挥蹄。我回给她一个微笑,然后目视面前的大海。凉爽的海水打在蹄子上很舒服,我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我戴着草帽,穿着薄薄的纱裙,在不知道年龄的情况下,一眼望去就宛如少女一般。这身装扮会让我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匹名叫莱斯的小马。 那是匹雄驹,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曾和他见过面。记得那时我刚好来海岸城度假,当时的海滩也和现在一样热闹,小马驹们在沙滩上奔跑,玩耍,成年小马们则会在附近的浅水区游泳以及在海边做日光浴,整片海滩都被轻松的氛围笼罩。不过,这其中也有些喜欢独享安宁的小马,他们只是静静地躺在阳伞下面,任由一天的时间悄悄流逝。 我是在路过的时候遇到他的。他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虽然看不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过似乎也并不享受在这里的时间。和他年纪相仿的小马驹都在海滩上嬉戏玩乐,所以我就在想,他会不会是因为没有朋友一起玩才会一匹马坐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妨就由我来和他一起玩吧。在成年小马面前我可能会害羞,但在小马驹面前我会努力保持自信。 “啊呀,这是谁家的小弟弟呢,”我来到他的面前,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孑然一身呢?你的爸爸妈妈呢?没有小马陪你一起玩吗?”会不会是我的问题有点多,他依然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愿意理会我——也许我被他讨厌了。 不过,似乎是我想多了。那匹雄驹随后仰头望向我,然后害羞地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马驹很少有喜欢独处的,虽然我就是这样的“另类”,但面前这匹小马显然不是,他只是因为害羞而不肯把真实的想法说出口而已。那作为长者,我自然要引导他一番啦。 “那,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玩呢?”我面带笑容地问,“放心,姐姐会保护你的。”说是姐姐,以我的年纪甚至做他的妈妈都没问题。这副年轻的面孔为我带来了数不清的便利,同时也让我在某些时候变得十分尴尬。如果你经常能够见到一匹容颜不老的小马,你又会怎么想呢? “嗯……嗯。”虽然是雄驹,不过他还是扭扭捏捏地答应了。我的脸上展露出更多的笑意,随即带着他来到海滩上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堆沙堡,晒太阳,还有戏水,在偶尔路过的其他小马看来就像是一对母子一样。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禁又让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个合格的母亲。先是闪翼,然后是夕云,在她们的成长历程中,我总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原本就缺少爱的她们更需要爱去滋养干涸的心灵,但在我自己看来,我并不是个合格的园丁。 “我喜欢姑姑,姑姑就和妈妈一样温柔体贴。”偶然间我想起了闪翼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这番话。也许在她的眼中,即便时至今日,我依然是那个她最爱的“姑姑”。只是我自己依然不肯接受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心绪也变得更加复杂,想到的事情也会变多。 “现在不用想这么多,银星。现在你只要专心地扮演大姐姐的角色就好。”有个声音在心里这样对我说。不知道这样的相见会不会再有下一次,现在的我或许就应该享受当下。 直到夕阳西下,许多小马都已经收拾东西回家,我们这才在海滩上和对方依依惜别。“我该回去了,爸爸妈妈肯定在等我,”雄驹说,“今天和大姐姐在一起很开心。不知道……以后还能和大姐姐见面吗?”小马驹总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当他们长大之后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在妄想,生命中遇到的许多小马和我们都只有一面之缘。 “一定会的,”为了安慰他,我稍有违心地回答,“如果能和你再见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小马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那再见了,大姐姐,希望以后还能见面!”他笑着朝先前的方向跑去,而我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离开。不同的年龄只有一次,想必这一天会在他的记忆中长久留痕吧。 回到住处,我也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不知道我在担忧什么,总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体会。或许是因为失去的太多,我对于和其他小马沟通一直保持十分谨慎的态度。如果只有一面之缘倒还好,可如果这只是一段相遇的开始……我想我肯定会后悔这次见面吧。 海岸城是个绝佳的度假胜地。只是,我还有自己的事情,并不能经常光顾这里。再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几年,能够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景色,纵使相遇的都已经不是熟悉的小马,但能够风景依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了。来到上次停留时的住处,换上喜欢的草帽和纱裙,我又一次来到海边。夏天的海边从来都是阳光明媚,经过阳光的照射,海水也不似想象般那么凉,浪花打在蹄子上的感觉很舒服。虽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是海边的美好还是让我回忆起那些和伙伴们一同度过的时光。有时候我会很想她们,那样的美好恐怕就只有这一次吧。嘛,不过难得来一次海边,若是沉浸于回忆中不好好享受那就太可惜了。我撩起纱裙的裙摆,踏入迎面而来的浪花,在阳光下尽情展露本不属于我的阳光的笑容,哪怕只有这一瞬也好。 玩得有点累了,我便坐在海边休息。此起彼伏的浪花很美,它仿佛在轻轻拍着我的心房,向我诉说着它的故事。小马总是孤独的,只是因为寿数有限,他们并不能深刻体会到这种孤独。而对天角兽来说,孤独才是陪伴他们最久的朋友。无限的寿命终究是桎梏,将原本丰富的情感在一次次别离中渐渐变得漠然。我时常能够感觉到自己难以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是为了保护我,这张脸很少会露出笑容,更多的时候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然后我看到了他——已经长大的他。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只有我的一半高,现在他的身材已经和我差不多了。再次见面的时候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我则回给他一个“好久不见”的笑容,不过我觉得,过去了这么久,他应该是已经忘了我吧。 我面带笑容地走向他,而这次只有他自己,这样的接触多少令他有些抵触,而我则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意图在向他表达被遗忘的不满。 “咦,你在害羞什么?难道说你把姐姐忘了吗?”我垂下耳朵,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虽然这多少有点我一厢情愿的意味,但我还是觉得不高兴。 “当,当然没有!”那雄驹红着脸回答,“只……只是,你离得有点太近了……” “啊,以前的你才不会注意这些呢!”我嘟着嘴对他说,“长大之后的你居然会是这样,真是让我感到难过!”我赌气赌了好一阵,虽然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不过为了让我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匹年轻小马而不是一个有着年轻的皮囊和老迈的心灵的怪物,耍些小脾气这样的事我也是能够做到的。直到我消了气,我们重新开始话题。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坐在海边,我笑着对他说,“那天玩得太开心,以至于我都把这些事给忘了。”原本我觉得,只有一面之缘的小马记住名字是没有意义的,但既然有了第二次相遇,那很可能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以及更多吧。为了避免相遇时不知该怎样称呼的尴尬,记住对方的名字在这时还是很有必要的。 “莱斯,我的名字是莱斯。”他红着脸对我说,就像是面对同龄的异性那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为没有勇气还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同龄异性之间的接触总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模样,伴随而至的当然还有来自周围小马的异样目光。虽然能够理解,但他们真的需要再坦率一些,成功的可能性才能更高。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拒绝过很多小马,并不是因为我不好意思,而是因为我并不希望成为那样的小马。结婚,生子,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亲,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好的呢?当然没有,可是那对我而言还是有些遥远。我不曾遇到过真心爱着我的小马,更没有过能够交心的异性朋友,如果只是对我这副样貌感兴趣的话,这样的感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结束。我不愿伤害其他小马,但我更不愿看到得知真相后的失落。 “莱斯吗,是个有趣的名字呢,”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我叫银星,要记住哦。”如果能记住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此时此刻的我不再是位高权重的公主,而是一位海滩边的少女。 “记住……为什么要记住呢?”莱斯不解地问,“因为我和银星你,有过一面之缘吗?”这当然是出于我的私心,不过就算他能够记住,我也不一定能够记住他的名字。要说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我所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见过的小马自然也是数不胜数,像莱斯这样没有太多交集又没有很鲜明的个性的小马,想要记住还是有点难为我了。 那之后就是短暂的沉默。我时不时地会看他一眼,但他只是满脸拘束地面朝大海,全身上下的动作似乎都很僵硬。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我们之间的交流除了刚才的对话几乎没有,又或者,他其实正在思考该问怎样的问题,但是却羞于启齿。没关系的哦,莱斯,虽然外表的我依然是少女,但我内在的灵魂呀,其实已经是饱经风霜、处变不惊的老太太哦。 “说起来……银星你,今年多大了呢?”他终于肯开口了——虽然问的是一个相当失礼的问题。我当然不会把他的问题当作玩笑话,但实际上,这个问题我也很难回答。自从我的外表定格在获得翅膀的那一年,我就已经不再去看日历的年份,而是只关注月份和日期——对我来说时间是没有止境的,去记哪一年根本没有意义。 “这……”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也不记得了。总觉得上一次算自己的年龄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是实话,而且,还有很多善于保养的小马,即使年龄很大也很难从外表看出来。有时候我并不会把自己当作公主看待,而是视作一只不老不死的怪物——在其他小马看来,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当然,如果是天角兽那倒还可以另当别论,但是像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若是有海滩的常客,想必早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虽然没有进行言语上的交流,但莱斯还是主动拿来秋邀请我玩耍。我当然也没有拒绝他,先是球,然后是水,最后是沙子,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再一次在玩乐中度过。我慢慢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很有趣,只是我始终觉得彼此间有一道无形的障壁,它似乎在告诉我我们本不应该在这里相会的。就算会见面,也绝不可能会走到一起。不过,这些想法我都没有和他说,等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这些话我就能够自然地说出来了吧。 “真是有趣的一天,”当一天即将结束时,我们看着夕阳西下,他坐在海边对我说,“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没有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也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到这里就可以了。如果再进一步的话,肯定会有一方因此受伤。我看着他慢慢站起身,然后又目送他离我而去,临别前他还特意朝我挥了挥蹄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是玩累了,回到住处,我几乎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些事也就没有再去多想。当我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子醒来,昨天的记忆又似倒带般重现在脑海中。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根本就不会在一起,就算再多见几次面,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越是这样想,潜意识中就越觉得一定会再见面。果不其然,这样的机会再次出现了。那是我们上次相遇后的两三年后,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莱斯变高了,也变得更强壮了,若是再过几年,他应该就能有大麦那样强健的身材吧。至于我,我依然是穿着纱裙,戴着草帽的模样,想要认出我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当我在海滩边观赏浪花时,还听到几位海滩的老主顾在谈论我,主要是关于我这副打扮的: “那边的姐姐,总感觉以前在那里见过。” “好像,我小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她。她和那时一样,戴着草帽,穿着纱裙。” “可是她看上去似乎还是那么年轻。如果那时候你就见过的话,那她现在年纪应该很大了吧。是不是你记错了?”他们的记忆似乎都有些偏差。 “不可能的!那草帽和纱裙我记得非常清楚的!它们都没变,说明肯定还是那个姐姐!”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其实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姐姐的女儿呢?毕竟母女俩长得很像的例子也不鲜见,她看上去这么年轻,应该就是女儿吧。” “你说的也对。不过,她看起来和她的母亲还真像。”他们的对话令我忍俊不禁,因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坐在这里的其实就是本尊。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天角兽。 和莱斯的重逢让我十分意外,因为我没想到命运居然一直在眷顾我们。我送给他一个微笑,随即他也回给我一样同样温暖的笑容。我们的故事还将继续。 “好久不见,”我看着比我高出许多的莱斯问,“这次你是自己来的吗?” “嗯,”莱斯点点头回答,“借着假期,我就想着会不会能在这里见到你,没想到居然圆梦了。”我不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但独自一马在外,能见到熟悉的小马是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那天也是我们在上一次相遇后玩得最尽兴的一天。直到天空铺满繁星,我们都还意犹未尽。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沙滩旁,互相道起自己的故事。莱斯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经历都告诉了我。从他的家庭,教育经历,再到成长轨迹,我听他说了好多。明明身体已经能感到些许倦意,但头脑却依然十分清醒,似乎这个晚上不睡觉也没关系。 “那,银星你呢?虽然见过很多次面,但我一直觉得你很神秘。能不能把你的故事也讲给我听呢?”我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也不打算把真实的自己讲出来,而是讲了个故事: “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有匹小雌驹在旅行时路过这里,便对这里一见钟情。她不顾同行的小马的劝阻,执意要留在这里。她用身上所有的钱在这里找了住处和工作,日复一日,只为了能够停留在这里。每到夏天她就会戴上草帽,穿上漂亮的纱裙,享受这片海滩和这座城市的美。”这当然是假的。事实是,我只是和他一样来到这里度假而已。但是他相信了,相信了我这个骗子的话——从头到尾,或许除了心意,我其他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吧。 “听上去像是个亦真亦幻的故事呢。”听罢这个故事,莱斯忍不住笑道。 “的确很亦真亦幻,”我笑着对他说,“但是,如果莱斯愿意相信的话,那这就是属于我的故事。”自古以来小马国已经有了太多的传说,就算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我看到莱斯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是已经对我动了情。难道说,这就是名为“喜欢”的吗?我拒绝过很多小马,当然拒绝莱斯也是在我的算计之中的——毕竟,像我这样的存在是没法和他们在一起的。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看着漫天的星星对他说,“那就这样吧,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对我来说,如果这段关系就在这里画上句号,那也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银星!”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莱斯叫住了我,“我……我,我喜欢你!”他似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在这空旷寂静的海滩上喊出了这句话。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肯定会有许多小马凑过来围观我们,并最终看到他们所期望的结局——成功或是失败。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结局其实从一开始,从他打算向我表明心意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谢谢你。但是,我们是没法在一起的哦。”甚至没等莱斯问出“为什么”,我就已经小跑着离开了海滩,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那时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离开这里。都已经失败了,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呢?我不打算告诉他原因,也不打算再见他一面,就像是被爱的深沉的小马以最冷酷无情的方式拒绝了自己的心意一样。 不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当然不会。 又是一个夏天,我站在海边享受海风的吹拂,这时我再次遇到了莱斯。我站在沙滩上朝着远处的我挥蹄,而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主动来到沙滩上和我见面。他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有风度了,想必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来到这里的吧。我并没有多问,只是任由他用一种满怀感慨的眼神看着我。都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过去的那副模样,想必他一定对此很好奇吧。 你还是没变,”这一次,他伸出蹄子,摸着我的头感慨,“而我现在都已经是青年了。”我并没有拒绝他,而且也完全没有排斥的意思。这种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是啊,”我也像是附和般感叹,“就像是被时间禁锢了一般,从某一天开始我似乎就停止了成长和衰老。”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但究竟值不值得相信还要看莱斯自己。 “你不希望一直保持这样子吗?”他忍不住看着我问,“许多小马都为此感到求之不得呢。” “或许吧,我低下头,垂着耳朵,有些沮丧地回答,“但是看着其他小马在自己面前老去,这实在是太残酷了。明明自己也希望变成那样,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妖怪’……”说到这里我哭了,正因为见过了那样残酷的离别,内心才会变得如此脆弱。莱斯似乎读懂了些许我的心思,他无声地站在我身边,仿佛在说,“如果感到难过的话,不妨就凑过来依靠一下吧。”我没有拒绝他,而是主动靠上去,直到恢复心情才从他身边离开。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莱斯。”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莱斯说。 “你……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听完我的话,莱斯忍不住感叹。 “当然了,”我用相对轻松的口气回答,“莱斯你留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自然也就记住啦。” “是,是吗……”短暂的沉默后,他说自己还有工作便匆匆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前逐渐消失,心中竟涌起阵阵十分复杂的感情。那就是怎样的情感呢?是爱情,友情,还是什么我不知道名字的感情呢?总觉得他的背影十分惆怅,似乎并不想让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就此戛然而止。不过联想到我曾拒绝过他一次,这一切似乎也变得好理解了很多。 再相见的时候莱斯已经成为了父亲,而再次相遇的时候他正好带着自己的家人一道来到这里。联想到过去我对他做过的事,我装作和他不认识,转头便离开了。原本应该被忘记的我,不应该再一次出现在他平凡的生活中,像我这样的“妖怪”,本就不应该对其他小马庆祝过多的感情。我已经体会过了失去的痛楚,我不希望这样的感受一遍遍地被重复。 “她看上去好漂亮!”小姑娘高兴地对他说,“我长大了也想变得像她那样漂亮!” “好,好。爸爸期待能够看到你长大的那一天。那时的你一定会比那边的大姐姐更漂亮。”我还能做什么呢?想必也只有祝福他的幸福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了吧…… 日记的部分到此戛然而止。当暮暮还在好奇为什么没有后续的内容时,她在日记中找到了一叠被折起来的草纸,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事件的后续在这里,它的写作时间似乎要比日记上的时间晚了,许多,那大概已经是日记之后几十年的事情了: 7月3日 已经不记得那是第几次来到这海滩了。海滩旁的小马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我依然守在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一样。在来来往往的小马中我注意到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随即发现他其实正朝着我走来——不会错的,那就是莱斯,但他现在胡子拉碴,身上还有很重的烟酒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把那个曾经享受着幸福的他摧残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我把头转向海滩,故意不去看他,他现在的样貌实在让我心痛。 “你……”他只是缓缓吐出这个字,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没有等他开口,因为在我看来,他一定是依然记挂着我,因而失去了自己原本的的家庭。 “没关系的,就这样忘了我吧,”我转过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因为我是个不老不死的妖怪,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的。” “那……我的家庭的分崩离析——”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并不了解内情,但我希望他振作起来,而不是终日沉湎于过去选择逃避。 “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用做,”我哭着对他说,“每一匹,几乎每一匹倾心于我的小马最后都会以孤独收场。无论他们的生活是幸福还是悲苦,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地会来到这里和我见面,你也不例外,莱斯。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根本无法忘记我。”我能够感觉到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似决堤般喷涌而出,为什么想要忘掉一匹小马竟是如此困难的事。 “所以,忘了我吧。这对你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最后一次言辞恳切地对他说。 “可是我……做不到,”他拒绝了我的请求,“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位久未相见却一直记挂在心的朋友一样。让我就这样忘记你,我实在是做不到。”其实,一直没能够正视自己的,应该是我才对啊。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的实情,就这样一直用虚假的身份在哄骗他。我当然也明白他不可能忘记我,于是缓缓来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你要记住哦。我的名字,是银星。”我凑到莱斯的耳边,轻声对他说道。 “嗯,银星……”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记住,但我的举动一定会为他带来些许安慰。我们的见面并没有持续很久,而且他似乎也早有离开的打算。不知他是会重新振作,还是就此沉沦呢? “即便我是妖怪,你也愿意继续接纳我,记挂着我吗?”临别前我问莱斯,“有可能……这就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也说不定呢。”我当然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当然了。”莱斯笑了,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只是不知为何,那笑容有些哀伤。 海浪轻轻拂过沙滩,浸湿了一匹少女样貌的雌驹的蹄子。她依然戴着草帽,穿着纱裙,站在那不知已经等待了多久的海滩边。现在还没到旅游的时节,海滩上几乎没什么小马,除了她,那匹白色毛皮的“独角兽”。她天蓝色的鬃毛被草帽遮住了一半,让路过的小马很难看清她的相貌,尽管只是看了一眼毛皮,却也能对她的美貌略知一二。她像是在等谁一样,周围的小马走过了一批又一批,虽然有不少小马都对她感兴趣,但无论是呼喊还是驻足,这些都没能吸引她。她只是站在那里,痴痴地,痴痴地等待着她要见的那匹小马。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对莱斯而言,这里就如同是见面的暗号一样,只要他来这里,就一定能遇到我。 直到黄昏时分,一匹老马这才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来。他已经年老体衰,没有力气从高处走下海滩。听到这拐杖的声音,我转过头,朝他远远地露出微笑。老马只是慈祥地看着我,现在的他连挥舞蹄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短暂的,相见后,老马又拄着拐杖向前走,而我依然面朝大海,独享着这夕阳之下的海滩的美。它很美,也很伤感。 “你还是没能忘记我呢,”我感慨道,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痴情的小马,“但是就像我说的,我们是没法在一起的。”在那草帽和纱裙之下,是我一直以来隐藏着的角和翅膀。 第87章 星坠之日 2月29日 那是一句遥远的预言。 “在那个命定之日,一颗星星将坠落在小马国,将其夷为平地……”我不知道这是哪匹小马在何时留下的预言,但据我观测,的确有那么一种可能,来自外太空的陨石会坠落在小马国,然后将这里彻底毁灭……我无法想象那之后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这预言绝非杜撰——在我飘着的这本《小马国预言集》中,记载着许多多年之后顺利实现的预言。在当时的小马看来这可能就是一本满篇胡言乱语的书,但当其中的预言真正应验的时候,就没有小马会将其视作戏言了。而且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这本书一直被锁在禁书库里。 ——能够窥探这些禁书也是身为公主的职务便利之一。而且这么多年以来,负责禁书库管理的一直是我,这里面的书约莫八成我都看过。它们当中有些因为在那个时代内容偏激而被禁,有些因为涉及黑魔法的研究而被禁,还有的就是这种虚虚实实的文字,没有小马知道它会为小马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因此进入了禁书库。 那么,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条预言,我们又应该做些什么呢?书归原位,我坐在简陋的书桌前陷入了深思。这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在近期的天体观测中,我发现有一个陨石群正在朝地球,也就是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地方而来,不过因为地球自身的防御机制,许多陨石和小行星并不会波及我们,但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那种冲击力绝非是文字能够表述的,它带来的破坏亦要比自然灾害严重得多。我不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小马们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我希望,小马们能够对此有些危机意识。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暮暮曾经做过的那次时间穿越。你能想象吗,当那个狼狈不堪的暮暮见到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暮暮的时候她脸上露出的惊讶和无奈。这件事被我和斯派克当作谈资一直谈论了很久,直到某一天我们彻底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才停止。 只是小马们想必不可能会接受我的这些疯言疯语吧。现在的每一天过得都很和平、安逸,我不认为有哪匹小马会选择放弃现在的生活,去相信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在这条路上,我将会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没有小马能够理解,亦没有小马可以共情。但是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年岁的增长带来的是愈发坚强的心境,我的朋友们依然健在,我所爱的小马亦陪在我身边,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会感到难过呢?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愧对过去的那个我吧。过去的那个我害怕变成现在这样,而现在的我似乎已经能够圆融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了。愈发平静、沉稳的心境,愈发坚强自立的性格,我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一种好的转变,也许并没有谁能够给我确切的答案。因为最了解我的,还只能是我自己呀。 “致亲爱的暮暮,许久未曾联系,我竟有些想你了。我有时会想,都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半个世纪了,没想到我居然还会有怕寂寞的一天。哈哈,应该说我的心境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吗。总感觉这双翅膀像是锁住了我的成长,让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一天。” “外面出差的生活怎么样呢?是不是很辛苦呢?我没想到平时一直不参与政事的你,居然会被塞拉斯蒂娅选去进行外出访问。可能,这和你友谊公主的身份也不无关系吧。我不知道这个友谊公主的名号是否依然名副其实,但是当朋友们都已经老去,只剩下我们的时候,那份情谊却如同醇酒一般,持久地为我们提供着力量。”暮暮被老师派出去进行一个月的外出访问,这段时间我都是和斯派克一起住的,不过不是在小马镇,而是在中心城。原本我是和闪翼还有夕云在一起住的,不过因为暮暮要出差,她就拜托我顺便照顾下斯派克,虽然他早就已经不是龙宝宝了——他的体型随着年龄的增长稍微比过去变高了一点,当然也没有高出太多,喷出的火焰也更有威力了,不过从一条龙的生命周期来看,他依然处在幼年期。大概等再过个几百年他就能够长成一条威武的龙,再过几百年才会步入迟暮之年。我和暮暮想必也会见证他老去的那一天,不过作为他最长情的伙伴,我们的关系其实早就超越了友情,而是变成了更为深切、更为宝贵的亲情。如果在斯派克看来暮暮算是半个妈妈的话,那我就是妈妈最要好的姐妹,这样就好像有两个妈妈呵护他一样。 “咳咳,还是回归正题吧。最近呢,我在禁书库里翻到了一本《小马国预言集》,这里面其中一个预言是有关天体坠落的。它说在那个命定之日,一颗星星将坠落在小马国,然后将其夷为平地。我并不清楚这预言的真伪,因而希望能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回来之后一定要当面给我个答复哦。爱你的,银星。” 上次给暮暮写信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我也不记得了。我将写好的信用信封封好,然后用魔法寄了出去。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暮暮的回应,以及她自己的一些见解。现在纠结这些事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结果,不妨就暂时放松一下,转换一下心情。我本来想喝杯茶,不过当路过咖啡馆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来到这家咖啡馆坐下,点了咖啡喝蛋糕,坐在窗口看着过路的小马。现在已经是初春了,经过送冬迎春,不,甚至根本不需要这个流程,中心城的雪就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小马镇那种传统而又值得怀念的方式在中心城这样发达的地方早就绝迹了。我时常会幻想在这个时候感受一次春雨,那种乍暖还寒略带寒意的雨。不知不觉咖啡已经见了底,但是蛋糕还没动过,于是我又要了一杯。小马们总是认为咖啡可以提神,但我喝完之后却感觉更困了。我可以确定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成分,可能只是因为我太疲倦了吧。一年又一年过去消磨的正是我的意志,意志的不断崩毁会让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觉得看书都是件无趣的事情。 累了就好好休息下吧。我趴在桌子上,不顾还没动的蛋糕和喝了一半的咖啡睡着了。 可是醒来的时候,世界却已经变了个样。 本以为只是短短的一段小憩,谁成想再醒来时就连睡觉的地方都已经变了。睁开双眼,我看到的是一块有些破败的天花板,再微微挺挺身,能够看到一张满是褶皱的白床单,还有漆黑的四周。我想要起身,但刚刚坐起一点就感觉到阵阵如同电击一般的刺痛从身上传来,那大概是小腹的位置吧。我尝试伸出蹄子去摸,等蹄子伸回来时摸到的却只有一片血污。由于某种原因,我受了伤,然后被安置在了这里。但是,仅仅是受了伤,却并没有给我输液。隐约明白了当前情况的我用所掌握的魔法知识治疗好自己的伤口,从病床上起身准备探索一下周遭。总觉得这场景像是在战场中的废墟一样,但是我又究竟是怎样来到这里,为什么来到这里的,我对自己的来历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所有的结果都有其出现的原因。 在设施里转了两圈,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地下室内,房间里有一处门通向地下的另一处房间,还有一处楼梯通往地上,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这条路的上方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建材掩埋了。毫无疑问,我是从那扇地下室的门被送进来的,但是这道门现在被锁住了。凭我的能力想要强行破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认为熟悉周围环境才是最优先事项。为了确定地上的情况,我需要到上面去看看。我毫不费力地将原本被掩埋的道路又轰出了一条路,踏着一级又一级阶梯走向头顶的未知。似乎是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那洞口在我看来竟有些刺眼。但是越往上走就越容易发现,地表的光照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充足,仔细看去那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而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一片破败景象:玻璃尽毁的房屋和房屋残骸,荒芜的土地,毫无生机的周遭,这些似乎都在告诉我这里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没有看到其他小马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有小马在这附近生活的迹象,难道小马们都已经离开这里吗?还是说,他们都已经把生活区转移到地下了吗?另外,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是哪里?小马国又去了哪里?一个又一个问题在等待我解答,而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实在是又耗时又费心力。我当然也想找到种一劳永逸的方法,但那根本不符合当下的形势。走得有些累了,我来到一处残骸里小坐,却发现坐椅子和凳子早就是奢望,只有偶尔能够看到的几张没被摧毁的桌子能够用作椅子用。我掸掉桌面上的尘土,坐在上面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又应该做些什么。如果想要探寻其他小马的踪迹的话,或许回去打开另一扇门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就在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了其他小马的脚步声。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我没有主动暴露自己,而是倚靠在墙边查看情况。我注意到有几匹小马身上带着些许急救装备,似乎是在这片废墟中寻找其他小马。他们先是分头在附近的废弃的建筑里搜索了一番,会合时又互相摇了摇头,似乎他们并没有找到生还的小马。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我这里。感觉他们并不是危险的小马,我也就打算从废墟中主动现身。不过就在快要露头的时候,他们忽然又警觉了起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呢? “是谁在那里?!”对面用充满警惕的声音问道。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我想也就没有了继续躲藏的必要。我主动从废墟后面探出身子,示意他们不要害怕。 “银星公主?!”他们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您的伤已经……没事了?”伤,他们的话让我想起了刚刚苏醒时那隐隐作痛的腹部。不会错的,我之前因为某种原因受了伤并失去了部分记忆,而我之所以依然活着,肯定是因为有小马对我有需求。那么,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她们是否依然平安无事呢? “姑且算是吧,”我对他们搪塞道,“我想知道,我现在是在哪里,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现在又在哪里?”面对我的提问,他们回答我的却只有沉默。 “怎么了?我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问。 “殿下,恕我冒昧,”其中一匹小马主动开口道,“您是不是……失忆了?”她这个说法既对也不对,因为我的确失去了部分记忆,而过去的记忆才是能够解答这一切的答案。 “从现状来看……似乎是的。”我努力地尝试去回想昏迷前的事,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请跟我们来,我们带您到安全的地方再详谈。”为首的小马叫可兰,是这支急救队的主治医师,同时也是一位战地医生。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处地下设施,这里的模样和我醒来时所处的那间坏掉的设施是一样的。它们似乎就是出于某种原因才被修建的。我无暇顾及四周,跟随着可兰的脚步来到他们的会议室,一个摆着桌椅的小房间。从他们的叙述中我这才了解到,距离塞拉斯蒂娅公主她们活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大概是十年,不,二十年前,在那个命中注定的“星坠之日”,一颗流星在中心城附近坠落,剧烈的波动不仅摧毁了山腰上的中心城,还让小马国整个国家都险些灭亡。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暮光闪闪和银星两位公主几乎动员了所有依然有行动能力的小马来参与救援任务。只是,他们的救援行动几乎没有收获——在坠落的中心,几乎一切事物都被高温和猛烈的撞击夷为平地,而坠落地点则形成了一个大坑。虽然城堡并不在坠落的范围内,但震波的影响依然摧毁了不少中心城的建筑,同时也几乎将中心城从地图上抹去。后来,暮暮的救援队在山脚下发现了两位公主的遗体,她们不知道在那段时间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很显然遭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 中心城被毁,公主姐妹陨落,一时无主的小马国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中。自然有许多小马希望夺取统治者的位置,单这个位置最终还是被暮暮占据了。只是,她并不是个好的统治者,颁布的许多条令并不能够改善小马们的灾后生活。一些对暮暮统治不满的小马举起武器带头反抗,他们软禁了暮暮,随即推选银星作为新的统治者。和暮暮不同,这位看似懦弱的公主反而实施了许多能够改善民生的举措,这让她十分受废土——小马们在大灾之后给小马国取的新名字——的小马们的爱戴。不过,对于那些暮暮的狂热追随者,银星的出现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因而他们总是在计划想要除掉银星公主——也就是,我。 ……这就是我目前所能够了解的有关现状的全部背景了。据可兰说,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的废土早已经恢复和平,但是是另一种和平,死寂的和平。整片土地上看不到生机和活力,小马们为了生存,将栖息地由地上转入地下,少数发达的地区研究出了坚固的地下设施,在食物彻底耗尽之前,它可以一直维持现状并运转下去。我醒来时所在的位置相当于一处简陋的战地医院,虽然为我疗伤的小马并不是可兰,但她通过我身上绑着纱布的位置推断,我之前应该是因为某个碎片或者是某件利物刺伤了腹部,但对方可能并没有想到,我其实可以使用魔法来进行自愈。塞拉斯蒂娅她们肯定也能够做到的,只是死亡来得实在太突然……我尽力不去想象这些会感到痛苦的事情,想知道其他小马的所在地,包括我的朋友们。 “那谐律精华呢?我的朋友们现在又在哪里?”我有些焦急地问道。大概除了暮暮,其他的小马都已经垂垂老矣了吧。“星坠之日”的到来足以摧毁她们的余生,而在当下一切状况都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再重新回到统治者的位置上去。 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一方面我做事有些优柔寡断,经常是想的要比行动的多;另一方面我没有坚决执行某一件事的魄力,这些都会影响我在行动时的判断。我并不知道在那之后我是怎样“脱胎换骨”的,但既然小马们相信我,我就要回应大家的期待。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高见?”可兰看着我问道,“自从您失踪之后,当下的小马国一盘散沙,现在急需您这样的领袖来重新凝聚力量。”面对她的请求,我犹豫了。现在的我并不是之前的我,现在的我能否做好这些事都是个问题。所谓的“领袖”无非是小马们为自己找的精神寄托,即使没有他们一样可以在在废土生存下去。 “我想去星坠的地方看一看。”我对可兰说。她对我的请求似乎还有些许顾虑,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可兰最后还是同意了,但要求我必须以自身安全为最优先。 直到真正来到星坠的现场我才知道它的破坏力是多么地可怕:和我们所站的地方不同,受到星坠波及到区域基本上已经是一片荒芜,撞击带来的冲击使得撞击中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原来的城镇更是早已经荡然无存。我一边感叹星坠的力量,另一方面希望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是中心城的郊外?是小马镇?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失去了参照物,我竟连最基本的方位都无法识别,就更别提辨认遗迹了。 “真是惨不忍睹啊。”我望着那深坑有感而发。 “小马们为了仅有的物资而互相伤害,”可兰对我说,“我亲眼目睹一群身强力壮的小马将一对受了伤的母子打伤,只是为了争夺他们仅有的一点罐头。肉体上的饥饿只是外在的表现,精神上的匮乏和对未来的绝望才是压垮小马们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地下设施的开放,小马们发疯似地涌入其中,但里面的物资却并不能保证他们的生存……我亲眼见到过一处大门被砸得千疮百孔的设施,等到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的小马早已经断了气……”我不知道可兰在外面待了多久,但比起设施里的悲剧,她无疑是幸运的。 “那混乱的景象令我对现在的小马国心灰意冷,”可兰毫不掩饰地说,“而现在,您的归来就是改变这一切的关键。”毫无疑问,她说的就是我。 “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我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用蹄子先一步按住了我的嘴。 “我相信您,”可兰脸上的神情令我久久难忘。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时绝处逢生的神情,“只要您还在,我就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她恳切的样子令我难以拒绝。 不过,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因为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依然坐在咖啡馆里,但是咖啡早已经没有了热气,一旁的蛋糕也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我条件反射似地坐起身,但马上脖子就开始痛得厉害。显然我在这里已经睡了很久,而且外面的天也黑了。不知怎么外面竟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平时马来马往的街道因为雨的到来而变得宁静空旷了许多。我匆匆忙忙喝了冷掉的咖啡,吃完剩下的蛋糕,结了帐就连忙往回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在咖啡馆留了多少小费。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些。 因为并不知道外面会下雨,所以我也就没有带伞。初春的雨带着些许寒意,不断地打在我的毛皮上,时不时地还会让我打个寒战。匆匆忙忙跑回家,用毛巾简单擦了一遍鬃毛,便打开自己的魔法信箱,暮暮的回信就躺在那里面。我拆开信封,打开信纸读道: “致亲爱的银星,收到你的信之后,我连忙在当地借用了观星台一类的设施,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帮到你。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在看那本预言集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惊讶,因为那些禁书就连我自己都没怎么看过,而你现在正在大快朵颐地享用着它们,这让我好不嫉妒。原本想着等回去之后再看那本书的,谁成想很快就收到了你的信件。 不过,这本书上写着的东西未必就都是些疯言疯语,这里面还是有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当然,对于那个时代的小马们来说可能都是些不可能的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能的事情将会逐渐变为可能,甚至哪天这本书最后变成了《小马国大事记》我都愿意相信。 再说回来你找我讨论的事情。通过天文台我大致观测了一下,就目前来说,我们距离那个所谓的星坠之日还十分遥远,至少会有几十年、几百年都是平安无事的。被撞击这样的事情的发生概率小得几乎如同不可能一样,因此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而且呀,我现在有点开始想念在中心城的生活了。等我结束了这次的出差访问,我一定要去找你,多和你在一起呆一段时间,在不影响其他小马的前提下。你的挚友,暮暮。”失去至亲的痛苦实在是刻骨铭心,因此在亲人过世以后,我便几乎不对其他小马袒露自己的真心,但暮暮不一样。她是我为数不多愿意与之交心的小马,不只是因为时间和相性,更是因为有着类似的经历,能够让我们互相舔舐对方的伤口。而且据斯派克说,暮暮的父母也过世了,但她并没有和我提起这些事,就像我没有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管家的事情告诉她一样。 我没有回别墅,而是直接去了闪翼正在住的爸爸妈妈留下的公寓。推开门走进熟悉的屋子,我的突然到访倒是正忙着打扫柜子的闪翼吃了一惊。“啊呀,姑姑!”她面露惊讶地看着我问,“我都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哈哈,这次到访的确没有提前告诉她,不过,这样才是一家马嘛。虽然长久地分居在各地,可是每当重逢的时候,回到故居依然会感到亲切和温暖。只是,现在的家中就只剩下我和闪翼,随着父母的离去,无论是乐团的存在还是贵族的头衔都已经显得可有可无,这个家不过是一具依然活在过去的空壳罢了。闪翼之前给我写信说,她买了几处城郊的公寓,现在正在靠对外出租赚钱。即使没有我的资助,生活也可以照常维持下去。我很高兴她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不过也因此开始格外怀念她喜欢对我撒娇的时候。小马们总要长大的,而我也注定将会与那段时光渐行渐远。 “要喝点什么吗,”闪翼把我请到沙发上问,“果汁,茶水,还是咖啡?”通常来说我肯定会选择茶水,不过今天我想换换口味。“还是喝果汁吧。”我努力朝她露出个笑容。没过多久,一杯橙汁就被送到了我的面前。上一次喝果汁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我飘起杯子,先用嘴唇抿了一口。酸甜的果味在我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我的味蕾像是被橙汁激活了一样,如饥似渴地渴求着更多。我忽然睁大眼睛,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速度之快让闪翼一时间惊讶不已。“姑姑,你喝得……好快。”她看着我说道。 “我都不记得上次喝果汁是什么时候了。”我放下杯子对她说,“不知为什么,今天就特别想……见你一面。”星坠之日的事情让我有些心力交瘁,长久孑然一身的我急需亲情的滋养。 “看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闪翼又拿来两杯橙汁,坐在我身边说,“感觉上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是啊,那时候闪翼还是匹小马驹呢。 “那,姑姑要不要也试一次呢?”闪翼拍了拍她的后蹄问我。毫无疑问,她是希望我也能够躺在她的后蹄上一次。我没有犹豫,顺从地将头轻轻放在她的后蹄上。看着那双依旧清澈的金色眸子,总觉得闪翼的样子……好美。她的鬃毛有种淡淡的香气,闻起来让我感到十分心安。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而闪翼则像是温柔的母亲,正在安抚她劳累了一天的女儿。闪翼用蹄子轻轻抚摸着我的鬃毛,两朵红晕慢慢在她的脸上绽开。 “姑姑的鬃毛……摸起来还是那么舒服。”被比我小很多的闪翼这样抚摸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诚然我的年龄比她大的多,可是我的容貌却比她年轻的多,看上去不像是母女和姑侄,而更像是姐妹,而且我还是妹妹。我闭上眼睛,尽情沉浸在这短暂的美好中。或许我并不知道那星坠之日究竟是不是现实,但无论它是否会成真,我都要活在当下,珍惜当下。因为,那些都是我最珍贵的无可挽回的记忆。不妨就让时间,定格在此时此刻吧…… “星坠之日”,这个词勾起了暮暮的回忆。事实上,这一天是一定会到来的,因为在漫长的发展和演变中,小马们终会迎来世界终结的那一天。但是和那一天比,他们现在所经历的时间不过是沧海一粟。至少直到现在,她都没有遇到过星坠之日的先兆。 然而,银星对亲情的渴求却是真实的。偶尔能有这样的机会,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疗愈的方式吧。暮暮明白她很痛苦,可自己也爱莫能助,还是要靠她自己。她原本已经对银星回来这件事心如死灰,但慢慢地这份念想却又慢慢占满了她的内心。她想看到银星推开门的样子,然后冲上去给她一个持久的拥抱——一个跨越了时间的拥抱。 第89章 体验生活(2)/烟火微茫 7月11日 雨下了一天。 看着依然在落下水滴的屋檐,我的思绪却不知已经飘往何处。来到这里已经有一周左右,这样发呆的日子似乎有增无减。比如明明是在看书,但是毫无征兆地就定格在某一页,很久都没有翻页;又比如本应该是吃饭的时候,我却会盯着某一盘食物就这样呆住很久,反应过来的时候食物可能都已经凉了。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不禁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生病了——不,应该不会。天角兽是可以依靠魔力的流转来解决这些问题的。 可是,这如同老马一样木讷的情形依然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清楚是什么在影响着我。为了改变现状,为了能让每一天能够过得更有意义些,我给暮暮,斯派克还有闪翼留了封信,然后带着满满一包行李,一匹马乘火车朝着这座东方的小镇而来。我对这里的了解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那是一处被森林,绿草和湖水环绕的镇子,因为镇子算得上小有规模,所以它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清幽。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 即便时至今日,前往东方也并非一件易事。小马国的火车只能从中心城开往东侧的边境,如果需要前往东方,就必须换乘对方的列车。除了携带必要的证件之外,一张当地的地图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东方的小马也常有来小马国经商的,但那毕竟是少数。小马国向来对自己的魔法有一种优越感,而同样优秀的东方魔法则被他们视作异端——这些还是我在禁书库里找到的资料。一路的换乘和颠簸对旅客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明明外面还是一片盛景,但小马们全然没有欣赏的兴致,都在补觉。毕竟,列车的停靠站并不是只有终点站,中途的许多站点都有可能要停下,就算是深夜也要停。在这颇为安静的车厢里,依然醒着的我就成了最特别的那个。可惜无法将它们用某种媒介记录下来,仅仅是用双眼观察还是觉得少点什么。 来到我租的住处,我被它古朴但舒适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了。这是一幢独栋大房子,里面的家具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木材制成的,整个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特别的味道;房间里没有灯,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小马不习惯用灯,也可能是房子建的很早。要说房间里看上去最新的家具,那大概就是床和床边的书桌吧。我猜,原本放在床的位置的应该是更古老的床,但是出于某些原因被换掉了;书桌的平整程度甚至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这是房东有意为之,还是因为自己也有刚需才不得不选择更换的。放下鞍包,整理好行李,躺在床上,我开始给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做规划。虽然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总是待在中心城实在有些太无聊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变得愈发焦躁和缺乏耐心。这个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换个地方生活。上一次抛下作为公主的架子已经是许多年前和学生们一起的时候了,现在我竟莫名地开始怀念起那时的日子。 躺在床上发呆使我没能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直到我摸着肚子有了饥饿的感觉,我才想起该吃饭了这件事。虽然自己做也是个好办法,不过对于在路上已经舟车劳顿不止一天的我来说,吃份现成的晚饭可能比起自己做要好得多。 “那么,今天晚上吃点什么呢?”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床上起身。 我的住处位于一座小镇里,周围都是世代居住在此的小马。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四周的各类设施相当齐全:这附近既有卖杂货的商铺,也有卖果蔬的集市,甚至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镇子附近找到诊所和许多大小规模不一的餐馆。初到这里,它给我十分一种悠闲、安逸的感觉,既为世俗所包罗,又仿佛独立于世外,在这里自给自足并不是什么难事。 走出房门没多远,一股炭火混杂着干草叶香气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在小马国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循着香气来到它的诞生地——就在我住处不远处的一处烧烤摊。我原本以为它只是个不知名的临时小摊,可实际上它却颇具规模:不大的店面外面有一些木板和防水布搭成的简易露天餐位,屋子里则是一些可以供许多小马一起聚餐的大桌位,甚至旁边还有一个能够做菜的小餐馆,那里面还有更大的包间——没错,这些店面都是由同一匹小马在打点的。初来乍到的我对这里的一切还不是很熟悉,当服务员(或者说应该是老板娘?)将菜单递给我时,上面多样的菜品种类让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抉择。虽然是家烧烤店(我必须要纠正下自己的说法),不过也可以做其他的食物,比如面条,炒饭和饼之类的。我在中心城的时候基本都是以三明治和咖啡果腹的,这些新鲜的名词不禁让我想要一探究竟。但是呢,考虑到我很可能吃不完,我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我要一份拌黄瓜,还有一份烤面包,一份炒面。”我写好菜单对老板娘说。 “好,稍等!”今天店铺的生意很不错,老板娘和烤烧烤的师傅一直在忙碌,附近的炭火烤架上摆满了尚未断生的食材,而炭火则像是有魔力一般,不仅将这些食材烧熟,还赋予了它们独特的烟火味。这是我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或许会成为这里的常客也说不定吧。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饮料柜。 “再加一瓶这个汽水。”我伸出蹄子指着柜子上的大玻璃瓶说。 “好嘞!”老板娘爽快地将汽水飘到我的桌上,还为我递上刚做好的炒面和拌黄瓜。炒面还冒着热气,那就想尝尝这盘黄瓜吧,这道菜被这里的小马称作“凉菜”。习惯用餐具的我面对这一盘黄瓜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像吃三明治一样,尝试几次之后我也就找到了窍门。黄瓜里放了点盐,还放了许多蒜末,是种很刺激的味道。吃炒面用的是两根细细的竹棍,在这里好像是被叫做“筷子”。飘起筷子,想要掌控面可不是件容易事。东方和小马国最大的不同是,这里生活的小马都是些独角兽,对他们稀松平常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则是十分困难的。我当然不愿意放弃面前唾手可得的炒面,于是就拿着竹棍一次次地尝试。或许是因为有些不得要领,无论我怎么尝试都夹不起面条。这时我心生一计,看着当地小马的样子模仿。尝试几次之后,我也可以用筷子自如地夹起面条和里面的配菜了。炒面里放了酱油,盐,油菜,胡萝卜,还有一个不太大的煎鸡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最后是烤面包。松松软软的面包被压扁之后放上烤架,拿下来的时候上面又多了些芝麻。它的味道大概是在所有食材中变化最小的,但是烤过以后似乎变得更甜了。我意犹未尽地摸着肚子,原本还想再加点什么,然后而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汽水——好像也不用再加了。我没要杯子,像酒鬼那样飘起瓶子,毫不客气地灌了一大口,这里的其他小马也是这么喝的,入乡随俗总归是没错的。 “嗝——”既然是汽水,又怎么少的了这嗝呢。虽然周围的小马并不在意,但其声音之大已经足够我把脸埋在翅膀里一整天。若不是我选择暂时抛下公主的职责,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好事的小马传回小马国,恐怕我都无颜面对其他小马和斯派克他们了。慢慢将汽水喝完,付过钱,我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住处——嗯,吃得有点撑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当然没有。正值盛夏,结束一天工作的小马们陆陆续续地聚在这里,三五成群地挑上一个大桌,点些烤串和啤酒,点上一两盘凉菜,一边吃一边谈天说地,不时地再倒点工作上的苦水,回家倒头就睡,忙碌但充实的一天就这样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烧烤的香气一直飘到我的住处附近,直到夜深了经营店铺的小马们才带着一晚上的收获心满意足地去休息。到了中午,他们又会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而比起关心吃什么,我更想知道这里的小马们是靠着什么营生的。因为,小马们住的房子,也包括我自己租住的这幢房子,它们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这里却并没有什么翻新的消息和打算,当然也不会随意拆掉这些房子。既然还能住,那为什么不一直住下去呢。带着这样的疑问,第二天买菜的时候,我便主动向卖菜的婆婆咨询了解情况。 “哦,你是外地来的吧,”婆婆听完我这个有点蠢的问题后笑了,“小姑娘,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我回答,“在很遥远的西边。“ “你是刚来这里的吗?”婆婆接着问道。 “嗯,来这里办事,要暂时住上一阵。”我想了个借口搪塞道。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婆婆的热情,但我并不想在这里透露过多自己的信息,尽管这里的小马根本不认识我。 “哈哈,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婆婆一边装我买的番茄一边说,“这附近呀,买菜买东西都很方便,如果你想下馆子,附近也有不少选择。旧是旧了点,但是胜在方便呀。” “原来是这样,”我一边说一边问道,“我想知道,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这附近曾经有座工厂哦,”婆婆笑眯眯地对我说,“我们在这里种植作物和草料,工厂负责加工以及对外出售。那时候我儿子也在那座工厂里。不过后来啊,工厂因为种种原因关闭了,设施也被拆掉了,只剩下我们附近这些居住区的小马在这里。年轻的小马和尚有力气的壮年小马都选择到临近的镇子去打工,而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留在这里,种点菜,慢悠悠地过着每一天。”其实从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座镇子不是一般地旧。外墙上似乎都打了好几次“补丁”,经由岁月侵蚀的痕迹在这些建筑上留下了尤为明显的痕迹。如果是安静的夜晚经过这里,你甚至可能会将它误认为是一座死城,但实际上它却充满着纯朴的温情和烟火的气息。即便它现在已经没落,可我依然忍不住去遐想,这里曾经有多么地繁华。时光匆匆,繁华落尽,但那股烟火气却依旧存在。这里和中心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貌。 这不禁令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有关中心城的故事。从其他地方来的小马总是说中心城的小马太冷漠,因为他们似乎只看得上钱和身份地位。我原本也不相信这些说辞,直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在我眼前发生。一匹生病的老马因为没有钱住院而被那家医院的医生护士赶了出来,而且还遭到了他们的恶语相向。而不久之后,一位看上去只是感冒的名流同样进了这家医院,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那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另外,瑞瑞也和我提起过自己在中心城的遭遇,她最后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才闯出的一番天地,但四周依然不乏质疑的声音。这样的情景早已经屡见不鲜,可再怎么尝试改观也始终没达到应有的效果。或许是因为我是在中心城长大的吧,对这样的情景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来的这里长居,我才发觉我们的小马们正在做着多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喜欢这里,而且真心爱着这里。但是作为旅客,我也十分清楚我并不属于这里。它可以陪伴着当地的小马们一同老去,但我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它已经见证了两代小马的成长,如今它也会依旧为下一代小马送行,直到它最终被放弃的那一天。 我又在发呆了。而且,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9月6日 “爸爸,爸爸!这个大姐姐的鬃毛摸起来好舒服!”一匹小雌驹朝她的爸爸喊道。嗯,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一大早起床,我就在集市撞见了一匹迷路的小马驹。见她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我便主动向她示好,并告诉她自己可以帮她找到爸爸。 “真的吗?谢谢大姐姐!”本以为这会是一段有趣的路途,谁成想现实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这匹小马实在是太活跃了,她骑在我的背上不停地欢呼不谈,还不时地用她似乎是刚刚学会不久的浮空术飘起我的尾巴,像爱抚毛绒玩具那样爱抚着它。就算我的确很有意见,我也还是要忍着——万一被她的爸爸看到了产生误会可怎么办。 我们在集市上来回绕了三圈。找不到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也要买菜,借着这个机会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驮着她到处走的时候,从青菜水果,再到鲜花青草,近期需要的食材我都买了一遍。小马驹似乎跟我的尾巴玩得正开心,只要她不去用力拽,我基本上也不会去管她。只是觉得,那位父亲现在一定也很着急吧。 “小梅,终于找到你了!”就在我准备带着她走出集市的时候,一匹胡子拉碴的中年雄驹这才急匆匆地现身,很显然他是来找女儿的,“谢谢你帮我找到女儿。该怎样报答你呢,这位年轻的小姐?”我当然不需要他的报答,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想,看好她就算是最好的报答吧。”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很羞耻,单……我就是这样原封不动地跟这位父亲说的。他朝我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带着女儿离开了。他们的家离我的住处并不远,兴许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在这座小镇的某个地方再会也说不定呢。 是的,现在我依然住在这里。这座小镇仿佛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使我流连忘返。不需要用任何言语去形容,仅仅是自己身在此处就已经是一种享受。每天可以睡到很晚才起床,带着倦意简单做点吃的,到附近的集市走走转转,累了就会住处继续睡,晚饭也是用应付午饭的方式来解决。这里居住的小马既少也多,集市和街道还是很热闹的。不过呢,像我外表这样的青年小马却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工厂的拆除使得这些小马失去了留在家乡工作的机会,所以他们都选择外出务工去了吧。像这些留在这里的老马每个月还可以拿到些津贴和子女的工资生活,这才有了这里依旧繁荣的一切。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这里本就如此,镇子上的一切物品,包括日用的食品在内,一切都很便宜,甚至有时候一天下来花销都不超过十个金币。如果晚上没吃饱饿了的话,住处附近还有烧烤店,去那里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 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是在这种闲适、混沌,乃至可以用无所事事来形容的状态生活在这里的。为了打发时间,我随身带了这个已经陪伴了我数十年的笔记本,抽空就翻上几页,看看过去的我留下的字迹和记录的各种各样的故事。现在看看刚刚开始记事那会儿,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令我感慨万千。那时候我们还年轻,朋友们还都健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管家,亲爱的妹妹……她们陪着我成长,但却等不到我老去的那一天。嗯,我知道的,其实我都知道的,只是我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不知道罢了。 平淡如水的日子很快就将我的耐心消磨殆尽。只有有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做,我才能更好地利用这一天的时间,而不是将时间全部花在睡觉吃饭这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上。如果是在中心城和小马镇,或者是其他繁华一点的地方,我肯定会想先找份零工来做,但是在这里我感觉,找份工作实在是太不容易。这里能够提供的机会比那些地方要少太多太多,不然那些年事已高的老马们也不会如此安逸地在这里生活。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自己可以做的事,一连几天的探索和观察最后都以一无所获收场。就在我准备跃跃欲试,筹备第二天的计划时,不期而至的大雨再一次打乱了我的计划。这里的建筑和道路都比较旧,因此下雨的时候只要雨势稍微猛烈一点,就很可能会让整片路面都积水,而且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每逢下雨的时候我也只能选择闭门不出,借由自己的魔力给炉灶点个火自己做饭。不过,这雨声听起来让我心安,因为我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抛弃这里。 真正影响我做决定的还是住处附近的那处烧烤店。因为这里平时生意很好,老板和老板娘似乎都有点忙不过来,像我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小马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不过在上任之前,老板娘还是问了我几个问题,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小姑娘,看你是外地来的吧,”老板娘说,“怎么忽然想到我们这里来打工呢?” “我……我想体验这里的生活,”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说,“我希望能够和这里的小马有更多的接触,更好地了解我生活的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老板娘那时怎么想,但说完这番话的我几乎是拿出了全部的勇气。如果最后换来的是耻笑,那我也心甘情愿。 “哈哈,姑娘,你这理由可有点牵强啊,”老板娘笑着接道,“不过啊,我们这里的确挺缺服务员的,你要是能做些传菜的活计,帮我们分担一下压力就再好不过了。”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我被录用了。当老板娘告诉我结果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晚上就来帮忙吧,”老板娘说,“我带你把流程和要做的事大概梳理一遍。” 实际上我认为自己并不适合做服务员一类的工作。我是匹比较内向的小马,并不擅长和其他小马打交道,而且……可能也比较迟钝。但,这次是我主动提出要这样做的,又怎么能因为面前的这一点挑战而半途而废呢?银星,你要相信自己。 到了晚上,这里就像我前几天见到的那样,小店四周笼罩在一股炭火和食材共同营造的奇异焦香中。我不知道这是怎样做到的,但很显然它现在正在刺激我的味蕾。明明已经吃了饭,肚子却还是十分顺从地想要更多。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穿戴好围裙,带上笔和记事簿,准备开始今天的实习。按照老板娘的说法,我的收入和今天的收益相关,收益多我能得到的分成也就越多。这是份挣辛苦钱的工作。正巧有一伙顾客要点餐,老板娘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示意我跟在她身后学习。“如果他们需要什么现成的东西,你直接就给他们拿过来。”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朝他们走去,“今天晚上要吃点什么?” “有菜单吗,我们看看再点。”老板娘回头示意我去拿菜单,我心领神会,到旁边的一张空桌上取来菜单。虽然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尝遍了这里的各种菜品,可也还没到能够把菜单记住的程度。只记得他们点了很多种烤串,还有相当多的啤酒。 “我去递单子,你先把啤酒给他们搬过来吧。”老板娘对我说。按老板娘的意思,他们点了整整一箱啤酒,于是要我去搬一箱拿过去。我找到啤酒箱,用魔法将它运到顾客的桌边。看来,无论是小马国还是东方,大家都对啤酒这种饮料颇有好感。虽然小马镇一直是以优质苹果酒作为主要产品,但当地的大麦产量同样不可小觑。只是,苹果酒说是酒,它的性质似乎更接近略有发酵的果汁。而在小马国的其他城市,你能看到最多的饮料就是啤酒。 “四号桌点的烤串!”刚搬完啤酒,还没有十分熟悉店内环境的我便被老板娘叫去上菜。店面不大,但是前来用餐的食客却络绎不绝,若不是这一身的烟火味,我还以为这是中心城的某家生意很好的餐厅。那天晚上我不记得传了多少菜,收拾了多少狼藉的桌子,只记得一件件重物经由魔法流转的感觉,还有四散在店铺里的烟火味道。又是一个收获颇丰的夜晚。 “这些是给你的。”下班时我收到了老板娘递过来的钱袋,回去一看里面竟有几十枚之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能够靠自己的劳动挣到这么多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里的生活状态和中心城,甚至是小马镇,小马国的其他地方,都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小马们安居于此,随岁月一同老去,直到这里重新恢复平静…… 等我睡醒的时候,我又开始发呆了。不知道为什么,独处的时候发呆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而且还是毫无征兆地开始发呆。我没有去想家里的事,也没有去想朋友们的事,仅仅是放空自己,过上一会儿就感觉像是忘掉了许多事情。我尝试着调动全身的魔力来寻找自己的症结所在,没成想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很显然,我现在的确是病了,但又没有生病。 经过几天的锻炼,烧烤店的大小事情我都已经牢记于心。大到接待提前订包厢的食客,小到尚未开封的啤酒的位置,每一项工作我都能够很好地完成,老板娘也对我很是欣赏,不仅给我加了薪水,还希望我能够在这里多干一阵。 “因为有你,咱们店里的生意都变好了,”一天下班后老板娘对我说,“你能不能……在这里再多干一阵?”但是当她看了我一眼后,脸上的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仿佛在对我说“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是啊,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似乎忘记了我是外地来的小马,只是来这里打短工,最后还是要回去的。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但我的确是要回去的。身为小马国的公主,也许执政不需要我,但是依然有我需要去做的事。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迎接新的一天。原定的工期一到,我就和老板娘道别了。 不过我并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回到了刚来这里时的状态。拜我自己所赐,我的作息再一次变得混乱了,有时候太阳即将升起而我还没有休息,有时适逢艳阳天而我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喜欢这里浓浓的烟火气,喜欢这里那些纯朴的小马,喜欢那里的森林和雨,还有清新的泥土的芬芳,这些都是我在中心城久久不曾遇见和感受的。它像一处遗世独立的桃花源,欢迎着各地小马们的到来,又为每一匹离开这里的小马送行。很显然,现在的我已经是不愿离开的那个了。回去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谁在乎,还是这里的生活比较舒适。 真正当我下定决心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又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那时夏天已过,秋意初起,金黄的落叶一时间让我觉得仿佛换了个地方一样。树叶簌簌地落下,充满生机的周遭到了这时反而开始变得萧瑟和颓败,小镇的全貌也在这时得以呈现。就如同我最初遇见的那样,它依然是那副繁华落尽的模样,只是比起夏天那时感觉更破败了。触景生情,我这时才开始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我终究是不属于这里啊。 坐上回程的火车,我的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漫长的旅行到此便画上了句号,而我也将重新回到小马国,去做我应该去做的事。这样的逃避并非是第一次,但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时间最长的一次。我太累了,我真的需要时间来休息,来放松,来抚平内心的创伤。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要学会习惯的”。 我长叹一声,静静地靠在窗边入眠。那熟悉的烟火的气息,似乎在离我越来越远…… 第90章 星霜荏苒 3月18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却也是一个祭日。 仿佛是天气刻意要与我做对一般,今天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正午时分更是毫不客气地下起了一场大雨,让本就尚存些许寒意的初春变得更加清冷。因为不是什么祭拜的日子,也不是休息日,来公墓这里的小马很少。我随身带了一束花,还有一袭黑裙——这是我许多年来都不曾穿过的衣服。我曾经无数次地想,我宁愿自己在墓碑前痛哭失声,也不愿意在形式上做得这样庄重。只是,这匹小马对我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这是我为她送上尊敬的方式。 我没有带雨伞,也没有准备雨具,只是任由雨水将我的毛皮和裙子打湿。不知是因为这份思念太过深重,还是因为我想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面对这几乎能够瞬间遮挡视线的大雨,我只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雨下了很久,等雨停的时候,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啊,真是的,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斯派克一边帮我换已经被额头捂热的毛巾一边责怪我,“都说了出去的时候带雨具,怎么像个不听话的小马驹一样。” “这是对我的惩罚,”我躺在床上努力挤出这句话,“她曾经那么喜欢我,但我却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可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啊,这可真是讽刺。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她会突然被病魔夺去生命,更没想过她会有一天离开我。如果说朋友们和家人们是我前半生中最重要的注脚,那她就是我直到现在的后半生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的名字是闪翼。我的侄女,也是她亲自认定的,自己的“妈妈”。 “唉,可这并不是你的错,”斯派克安慰我说,“你也知道魔法和医术并不能让小马们起死回生的,不是吗?云宝走的那时候,你也不像现在这样消沉啊。”不,你不懂,斯派克。闪翼对我而言既是至亲,也是我仅有的精神支柱。她的离去仿佛抽空了我仅存的一点自我,现在的我则是被困在了名为过去的牢笼里无法自拔。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过去,半个世纪的长生使得我放弃了许多东西,而这并不是终点,而是连起点都还没有到。我怨恨现在的自己,巴不得我现在也和其他朋友一样,老态龙钟,满脸皱纹地生活下去,然后在某一天溘然长逝。这样的一生,倒也不算是虚度了吧。 我没有继续理会斯派克,而是装作疲倦的样子小憩。实际上斯派克也知道,我作为天角兽是完全可以用魔力来给自己治疗的,但我没有,我只是想像小马驹一样闹点脾气,撒个娇而已。我空空的双蹄抱不住任何小马,我越是想要挽留,他们就会越离我远去。这让我十分痛苦。看起来,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无法袒露心声的怪物。 “如果你觉得心情好点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斯派克说,“我煮了点粥。”说完他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剩下依然沉浸在发烧和过去中的我。很不幸,我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直到我的身体和肚子一起抗议,我才不情不愿地来到锅灶旁取来斯派克煮的粥。老实说,不算很好吃,不过也还算是能够下咽的程度。或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了,以至于我对身边的每件小事都开始吹毛求疵:这个东西不好吃,那个物件没摆好,这里应该擦一擦,那里太久没打扫了……不只是我自己很疲惫,其他小马也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不想给其他小马添麻烦,不过事实上,我好像只是在不断地给其他小马增加麻烦。 为了排解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我又一次来到了公墓。闪翼下葬之前我没有把她安置在家族墓里,一方面是因为星光家族在父母过世后便已经名存实亡,另一方面这也是闪翼自己的要求。她不想带着贵族的光环离去,她只想做一匹普通的小马。 我将花放在她的墓碑前,默默地注视着已经长了些许青苔的石碑。过去的记忆似潮水般涌进脑海中,闪翼的音容笑貌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即便岁月无情,亦不能将其从我这里夺去。她一声又一声的“姑姑”仿佛是一阵又一阵呼唤,每一次在我的心间回响都会令我隐隐作痛。我爱她,我想她,却从不曾想她会悄无声息地,像她的母亲一样离我而去。痛苦仿佛是一针猛毒,让许久未曾有过如此痛苦的我痛不欲生。越是尝试去开口,就越觉得自己的话语是如此无力和苍白,越是思念便越觉得痛苦。 “姑姑来看你了,闪翼,”我蹲下身子,抚摸着石碑对她说,“你一匹马,会不会感到寂寞呢。”哪里是她寂寞,分明是我在借着她诉说自己的内心。即便早已经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无论是相貌还是心态,我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的迹象,这不禁让我开始讨厌起现在的自己,讨厌这无穷无尽的生命,讨厌那双翅膀,讨厌一次次生离死别……我不想被谁救赎,因为没有小马真正了解我的痛楚,他们的安慰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回到家,我一点做其他事的兴致都没有,只是找来毛巾盖在脸上,然后不住地哭泣。我曾经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流泪了,但我很高兴,原来我还能够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原来我还没有完全变成我厌恶的那样子……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自己了,这里曾经有爷爷奶奶,有管家,有爸爸妈妈,有我亲爱的妹妹,有我的学生,有夕云,还有闪翼……环视房间里留下的那些家具,我的眼中总能够浮现出他们还在的样子:闪翼在听母亲弹钢琴,父亲厨房里制作点心,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聊着过去的事情,管家在给外面的花圃浇水,学生们则和夕云一起玩着游戏,一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可惜,那样的生活或许只存在于幻想中了。我很想泡一壶茶或是咖啡来打发时间,但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感触已经无法和其他小马分享,便不禁悲从中来。虽然家族没有消失,但到了我这里,它其实也已经名存实亡了吧…… 总觉得我现在反倒像个患者了。虽然生活起居可以自理,但吃饭却总是要斯派克来帮忙照顾。此时此刻,他是不是正在中心城里四处寻找我的身影,焦急地盼着我回家呢。唉,这时候我不免感到十分自责,谁能想象,代表着小马国权利与才华的最高象征的公主,竟然沦落到如此颓废是地步。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时间撕裂了一般,一切仿佛都停在了那天。 在闪翼曾经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张装在相册里的照片,那是她小的时候我和她一起照的。那时的她还很可爱,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彼时的我刚刚经历妹妹的葬礼不久,急需一个机会来排解这份悲伤。 “姑姑,姑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吗?”小马驹那近乎无限的活力让我很是头疼。有时觉得自己面对小马驹时的心情很复杂,有时是喜爱,因为他们乖巧,听话;有时是愤怒,因为这些调皮的孩子总是会做些让你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拿着画笔在墙壁上乱涂乱画,比如把珍贵的首饰等物品用他们刚刚学会一点的浮空术毫无顾忌地往地板上摔砸,又或者是把原本用来参加晚会的礼服弄得一团糟……这些都是我和爸爸妈妈交流时,他们听其他的父母抱怨过的事情。不过呢,在贵族家庭中,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一般都不是很亲近,但一直为他们操劳的管家因为不是他们的亲生父母,有时候也无法插蹄管理。那时的我正在被失眠困扰,当爸爸妈妈提出让我带闪翼出去玩的时候,我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嗯,站在那里就可以了,”我一边调整着相机,一边指挥闪翼的站位,“好,就是这里,稍等一下。”这种老式相机一般需要两匹小马来操作,当然也可以提前定时设置,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提前摆好姿势。我原本是想自己操作的,结果发现这样很不方便,而且洗好的底片中角上还会出现我使用魔法时的光晕。几次尝试过后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定时拍摄。利用这短短的几十秒,我来到闪翼的身边,最后和她一起促成了这张照片。我不记得那之后它是怎样被装进相册放进柜子里的,但再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一段又一段回忆便慢慢从记忆的深处开始浮现,直到进入我的脑海中。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我却能够看到那本不该存在的景象:闪翼正在用魔法飘着那个相框,不停地打量着里面的照片,看上去她很喜欢。 “姑姑,姑姑!你看,漂亮吗?”她用纯真稚嫩的声音问我。 “嗯,很漂亮哦。”我朝她露出一个有些憔悴的笑容。 “砰!”突然,房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我转过头去看是谁,只见斯派克正喘着粗气站在门口,他的眼中满是惊恐,“银星,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 “和闪翼啊,”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刚刚在问我照片好不好看呢。” “你清醒一点啊,银星!”斯派克绝望地朝我喊道,“你仔细看看周围,这屋里除了你和我,根本就没有其他小马啊!”当我们在交谈的时候,闪翼也将目光移向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了,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吧。 “姑姑,是谁进来了呀?”闪翼一边摆弄着照片一边看着我问。 “哦,是斯派克,”我说,怕她不记得小龙,我又特地强调了一边他的身份,“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他是一只很负责任的紫色小龙,身上还有绿色的鳞片。” “哦,这样啊。”闪翼漠不关心地看着蹄子间的照片,而仍然站在门口的斯派克却发出了绝望的叫喊。“银星!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好吗?”他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只是在和闪翼聊天而已。”我一字一句的回答,他的语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再仔细看看,这屋子里谁也没有啊!”斯派克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啊?”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我和闪翼中间的位置,而小独角兽看到他过来了,还主动挪动身体给他让出位置,希望他能够坐下。 “她刚才,给你让位置了哦。”我漫不经心地提醒他。 “哦,天呐,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你不会是疯了吧,”斯派克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难以置信,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急躁,“为什么你就是意识不到,你的眼前其实什么也没有呢?” “斯派克!”我忍不住呵斥道,“你再看看,闪翼她——” “够了!”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然后摔门而去,“我去找暮暮。”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发这么大的火。明明一切如常,为什么他却突然这么生气呢,我刚才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来不及多想,但斯派克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怅然地看着他离开房子,只能长叹一声。 “怎么了,姑姑,斯派克他生气了吗?”闪翼看着我,面带疑惑地问。 “我想是的,”我面露难色地对她说,“他好像对我的表现很不满意。” “是吵架了吗?”她继续问道。我们刚刚吵得很厉害,但闪翼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嗯,”我点点头回答,在闪翼面前我丝毫不愿保留,“我觉得应该向他道歉。” “嗯嗯,一定要道歉哦,这样才能征得对方的原谅!”我苦笑着看着她,这些想必都是妈妈教给她的吧。我好想感谢银光,正是因为她的教育我才能遇到现在的闪翼。 不多时,斯派克又带着暮暮回来了。我看到曾经朝夕相处的好友朝我射出了一道光束,但它却被我用防护罩轻松挡下。看到她焦急的样子,想必是以为我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吧。 “银星,你没事吧!”看见我能够主动挡下攻击,暮暮连忙喊道,“快离开那里!” “为什么?”我对此很是不解,“难道你就非要相信斯派克的一面之词,不肯相信我一次吗?”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愤怒似乎在驱使着我朝她恶语相向。暮暮的表情告诉我她很伤心,很愤怒,然后又朝我射出一道光束,但再次被我抵挡了。一场战斗似乎在所难免。 “看上去她已经被蛊惑地相当严重了,”斯派克说,“看来必须得让她恢复清醒才行。”很显然他的意思是想让暮暮击败我,不过我们的实力到底如何,恐怕只有战斗结束后才能知道。为了不破坏房子,我主动开启了领域,这也是我在战斗之前一定会做的事。如果因为战斗而将周围的建筑毁掉,一定会有很多小马指责我们,谩骂我们的。 暮暮的进攻是一道巨大的光束,这也是她最惯用的方式。不过对于使用魔力的战斗而言,攻击势头的猛烈并不意味着最后一定就能够取胜。同样是魔法使用者,这是一场解构双方进攻招式的战斗。只要你能够比对方先一步做出预判,就能够在战斗中占得先机。我顺势接下了暮暮的攻击,转而以自己的方式发起进攻。和暮暮那种势大力沉的进攻不同,我采用的是大范围进攻的方式。我点亮自己的角,将魔力化作箭雨射向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暮暮。这样的攻击自然是难不倒天角兽的,暮暮瞬间升起防护罩,将我雨点般的攻击悉数化解。她又发动了一次类似的攻击,但依然被我抵挡。接下这一击,我不禁苦笑两声。以前就觉得暮暮的进攻方式太过单一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她依然没有什么新招式。暮暮也反应了过来,面对昔日朝夕相处的伙伴,她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斯派克,我感觉自己赢不了银星。”暮暮面露难色地对斯派克说,这让小龙十分不解。 “为什么?!你可是魔法精华的持有者啊!”斯派克近乎绝望地吼道。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暮暮叹口气说,“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我没有给暮暮继续交谈的打算,用一道光束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斯派克似乎被这道光束激怒了,但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只得再一次向暮暮苦苦哀求。 “拜托了,暮暮!哪怕削弱她一些也好啊!”这一次暮暮似乎恢复了些许斗志,她再一次发动魔法,似乎是打算抓住我。不过,我也没有给她机会,一边向外增加魔力的放出一边破坏这次进攻。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这里可是我的领域。在领域的加持下我的魔力消耗会减少,攻击的威力也会加强。我没有停止进攻的打算,但也没有像暮暮那样采用简单粗暴的进攻,而是将魔力化作一张大网,准备用它将暮暮和斯派克控制住。不出我所料,暮暮再一次用光束破坏了大网,而面对这种势均力敌的局面,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我不想伤害暮暮,另一方面我又想这场战斗赶快结束。思来想去,我最后决定还是先收起领域。一旦领域收起,暮暮他们就要自己想办法逃离领域,这时我的机会就来了。我放弃了进攻,转而开始减少魔力的输出,这使得原本覆盖了整个房间的领域也开始不断缩小。紫色天角兽见情况不妙,立刻点亮自己的角试图维持领域。当我周身的领域完全解除,我再一次夺回了对领域的掌控,然后将它变成了口袋的形状。暮暮他们躲避不及,被一下子揽入其中,最后被我封在领域内部,在领域的压迫下只能被迫投降。值得一提的是,魔力的运用既需要天赋,也需要创意,常年的和平让暮暮失去了磨练的动力,这也是她最后落败的原因。 “我没事哦,暮暮,谢谢你的关心。”我将他们放出来,然后用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为了不让斯派克乱喊乱叫,也防止他喷火逃跑,我用特殊的材料给他做了个嘴塞 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和沙发另一侧的闪翼继续说话了。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斯派克居然也通知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当我面前的对手变成了老师,我自觉没有胜算便主动放弃了。与之相伴的还有剧烈的头痛。在失去意识前我只记得,我最后在老师的面前倒下了。 恢复意识的过程似乎要远比我想象的艰难。不知道我在病床上究竟睡了多久,等我重新醒来,一直守在我身边的暮暮便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她的眼眶哭得泛红,眼角的黑眼圈也很重,似乎是不分昼夜地守护在我的身旁。我没有看见斯派克,刚刚恢复意识的我目光还有些呆滞,我只是木然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头脑却全然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银星,你……醒了,”暮暮的语气很沉重,她应该十分担心我的状况,“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嗯,”我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将目光转向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好像因为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这时塞拉斯蒂娅公主走了进来,一同带来的还有医生的诊断结果,“医生判断你可能是得了妄想症。”这种病并不是药物能够医治的,只有走出那个妄想中的状态才能够恢复。可是现在的我,正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无法自拔。 从医院回到家,我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精力,一回家就窝在房间里摆弄那张和闪翼的合影。回顾我先前留下的字迹,我好像总是喜欢沉湎过去。放在以前我可能还会把它当作日记来看待,至于现在的话,它可能更像是一种对某个时间段的注脚或是记录,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甚至说没有过去那样的心情来记录身边发生的一切了。当我开始回忆过去,那些冰冷的文字又能够为我呈现出什么呢?所以,不妨就将自己现有的记忆与魔法,与这些文字结合在一起,这样无论是我,还是哪一匹有缘的小马,都能够看到那些生动鲜活的记忆,这一定会比仅有文字的记录要好得多。至于斯派克和暮暮说的,妄想症的事情,我并不认为它能够被彻底治愈。即使现在的我恢复正常,当某一天我再一次出现巨大的情绪波动时,它又会卷土重来。 我并不会去怨恨谁,从我获得现在这副躯体开始,与其他小马交好便成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不过,有一点我似乎想错了。我所谓的微不足道,乃至沧海一粟的事物,却是其他小马穷尽一生所凝炼的珍宝。而对它们嗤之以鼻的我,其实是在亵渎它们。我呆呆地望着照片,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对闪翼也做出类似的事情。即便已经不用道歉了,我也一定会心存愧疚,并将这份感情一直牢记在心头。斯派克就在外面,但这一次我不敢出声了,担心又会被他当成妄想症发作的样子。我和闪翼之间的回忆,可是有很多很多的呀。 嗯……从哪里开始回忆比较好呢。总觉得过去有关闪翼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被记录在日记里面了,我偶尔……也会想记录些特别的内容进去。还是从她成年之后开始吧。 和其他的家人一样,闪翼也加入了家族创办的乐团。不过,随着父母一辈的逐渐离开,乐团的经营也开始变得举步维艰。没有了像他们这样既有能力又有才华的小马,即使依然能够通过碟片获得收入,但乐团却已经无法继续发展了。后来在我的授意下乐团解散,闪翼的生活也回到了稀松平常的状态。没有小马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后辈将家族多年的基业一点点消耗殆尽,我也不例外,因此我给她的要求是,至少要为自己找到一份能够营生的工作。只是,闪翼最大的天赋也不过是音乐和魔法了,她能够做的事情似乎并不会很多。就在我想要帮她一把的时候,她却给我带回了被录用为音乐老师的喜讯。 “我下周就去报到!”她高兴地把录用通知递给我看,这让我也十分高兴。从开始担起抚养闪翼的重任时,我便开始对小马驹多了不少怜爱。时不时就会觉得,原来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甚至是比她的经历更为曲折的小马在等待帮助,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马渴望着爱的滋养。我同情他们的遭遇,但也随时提醒自己一定要量力而行。 “说起来,教小马驹音乐,会不会很难啊。”下午茶的时候我问她。 “我想不会,”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我说,“虽然让他们在这样的课上提起兴趣可能会花费很多精力,不过只要有小马愿意参与,甚至只是愿意听我演奏,我都觉得很满足了。”她的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演奏家的风韵,不过一想到小马驹们似乎对她并不感冒,我对她的经历还是十分感慨。如果小马们都不再对音乐感兴趣,他们的生活一定会缺少很多的乐趣。并不是只有在音乐学院学习音乐才算得上对音乐感兴趣,将其作为调剂生活的一种方式的学习也是很好的。比起后继无马,这种让音乐日渐式微的风气才更令我难过呀。 时间一久我才渐渐意识到,平庸并不是制约小马们的一生是否出彩的主要因素,阅历和视野才是。我见过有的小马将自己困在名为熟悉的囹圄中虚无地走完一生,也见过如同我们一样一生波澜壮阔,最终亦在满足和微笑中离去的小马。正所谓,生命的厚度远比它的长度来得有意义。而在我看来,闪翼就是这样一个鲜明的例子吧。 不过,音乐老师并不是她的最后一站。后来在和我沟通的书信中,她告诉我自己在外面开了一家小商店,认为还是这样平淡的生活最适合自己。而且随着年龄渐长,她也没有那么充足的精力去应对小马驹了。按照她在信中附上的路线,我有幸在店里和她见了一面。她的脸上多了些皱纹,金色的眸子也多了些许混浊,但热情的本性依旧不变。 “好久不见,姑姑,”见了我她更是拿出了比平时更多的热情,“最近还好吗?”她当然也知道我经常会情绪低落,这样的问候在我看来已经稀松平常。 “嗯,我很好,”我一边看着她身边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问,“怎么样,最近生意好吗?” “还可以啦,”她笑着回答,“每天都有一点收益也是很有趣的。而且呀,你可以坐在店里观察来买东西的形形色色的小马,这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看她这么开心,想必每天过得也一定很充实。听住在商店附近的小马说,闪翼经常会吹吹笛子,悦耳的声音赢得了许多顾客以及周围邻居的称赞。可能他们只知道小闪在那里开了店,却不知道她参加过乐团吧。 我们一直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时间悄悄来到下午,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闪翼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打趣地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姑姑想尝尝我的新菜吗?”这个调皮的家伙,明知道我自己不擅长做饭,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诱我,“我自己尝试了一下,感觉味道还不错呢。” “当然可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自然是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便主动留了下来,还在厨房里帮闪翼处理食材。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菜品的,明明一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只会做些简餐。不,应该说是我太迂腐了,限制了她的创意。而且,既然知道我喜欢这些食物,有意地投其所好也可以有效地降低试错成本。总之在厨艺上,现在的闪翼早已经超过了我,甚至已经能够和斯派克的菜品一较高下。 正是因为见面的时候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当我突然和她分别的时候才感到猝不及防和无止境的悲伤。因为,这世上又少了一匹能够听我倾诉、与我关系亲密的小马,她的离去是最近这几十年来最沉重的打击。长辈的老去尚且能够让我稍有心理准备,可作为晚辈,她的离开丝毫不亚于我送别妹妹最后一程的时候。而且,她甚至连医院都还没有去啊……习惯了在病房里道别的我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身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迈不开步,甚至连饭都是斯派克送进来的。她走得太突然,以至于我还没有和她好好道别…… 她的葬礼很简朴,似乎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伙伴参加。她的热情和阳光曾经感动过很多小马,但作为家属,我并不会强求他们到场,他们能够被那抹笑容鼓舞,好好生活便是最好的报答。当葬礼的流程结束,我和斯派克面对她的墓碑,心中感慨万千。 “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朴素和简陋的葬礼了。”斯派克毫不客气地说。我见过的比他多一些,但是像闪翼这样的葬礼的确不多。如果非要吹毛求疵的话,像闪翼这样生活条件优越的小马,她的葬礼大概也是我见过最朴素的。 “嗯。”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对我而言,这样的道别方式倒也不错。只是,如果闪翼知道了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原来是这样的吗。哈哈哈……”放在以前,她肯定会露出这种落寞的笑容吧。 “真是太可悲了,”斯派克愤愤道,“明明像她这样的小马应该——” “斯派克,”我打断他的话,用蹄子摸着他的头,“事已至此。”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为了葬礼是否隆重而烦恼呢。那只不过是个仪式罢了。我一直相信,只要小马们愿意记住,即便葬礼办的再怎么简朴,他们也会记住闪翼这个名字和送别的这天。 “该回家了,”我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说,每次葬礼前后基本上都会遇到这样的天气,“我们也回去吧,斯派克。”见我并没有追究,斯派克也乖巧地跟在我的身后。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家族成员。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该翻篇了…… 第91章 尘世烟火 5月11日 忽然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并非说我有多么念旧,多么想念朋友们。自从患上所谓的妄想症,我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起床时看到自己那张明明带着微笑的脸,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或许,这就是心性历经时间磨洗的结果吧,明明是十分伤感的事情,我却毫无悲伤之感;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脸上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少。或许有一天,我再也不会笑了吧。 对我来说,旅行不是为了放松,而是为了逃避,逃避世间的真情百态。不久前塞拉斯蒂娅公主组织全小马国的小马进行一次公投,选出谁是“距离你最远的公主”。评选结果让我很是意外,我居然“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距离你最远的公主”。值得一提的是,投票的时候要在下面写上投票的理由。所以,当我有幸看到那些评语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俊不禁: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能从一群小马中分辨出她,或许她也可能根本没在马群中” “她可能是唯一一位出现事情时不需要出面解决的公主” “曾经小马国发生大瘟疫的时候,是团结公主拯救了我们,可是现在,为什么团结公主一点也不团结,我甚至在各种各样的活动中找不到她” “团结公主?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公主,她也是统治者吗” …… 如此种种,着实让我无奈。属于我的那些辉煌的事迹,早都已经是过去。现在的我,或者再把时间往回推上几年,甚至几十年,我可能一直都只是在做梦。因为,我已经太久太久都没有做过什么对小马国有利的事情了。如今的我,不过是在坐享当时的成果而已。 为了抛却这种感觉,我带上那个不知已经被我施过多少次魔法的笔记本,带上一满鞍包的东西,只身来到这个叫不出名字(也可能是我并没有在意它的名字)的小镇。为了隐藏我的身份,我穿上一件以前隐士爱穿的那种宽帽袍子,戴上兜帽,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隐士的模样。只是,这样的伪装终究不能长久。所以,当我选定住处后,我便放下兜帽,露出我自己的容颜。所幸这里的小马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在乎这些。 这是个靠近东方但并不属于东方的一个边陲小镇。若要说好,除了风景清幽,居住的小马较少,恐怕也谈不上其他的;若说不好,除了交通不便,其实并无大碍。我的房东是一位老先生,年纪的话,大概有我最后见父亲时父亲那么大。他热情地接过我递过来的钱袋(里面是月租),将我安置好,便又出去和其他与他年岁相仿的小马谈天说地。 只是不知为何,像是身上的枷锁忽然被解开一样,我忽然好想放纵自己。我看着带来的面包,忽然间我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怨念,似乎接下来在这里的时日,再不想见到它们一样。直到墙上的挂钟的声音从十二下变成一下,我也并没有打算自己做饭的意思。或许……这就是刚才我想到的那种怨念吧。 但饥饿的肚子才不会在乎这些。既然我如此排斥自己带来的食物,我就不得不离开小屋去寻找吃饭的地方。曾经用小马说,长期在外面用餐会对胃肠有不小的伤害。必须要承认的是,我确实很喜欢这么做,但是我的胃肠并没有什么问题。这种说法,可能是适用于另一种环境下生存的小马吧。曾经有一段时间中心城的各家店铺曾经掀起过一场名为“还我味道”的活动,旨在抨击当时餐厅里盛行那些刚刚能品尝到味道的食物的风气。不过很快,小马们便都受不了如此厚重的口味,这才有了现在五味调和的食物。 刚刚出门不过几步,我便闻到一阵裹着热气的鲜香——这是面条的味道。我真是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距离东方最近的小镇还有很远的地方,居然还能有面条——这种在小马国极为罕见的食物,因为它吃起来太需要技巧了。如果是独角兽和天角兽还好些;若是陆马和飞马,如果不会用筷子(东方小马都是有角的),那他们就只能让其他小马喂他们吃。 不过直到我来到面馆门前,我才发现这座小镇的居民居然都是独角兽。不同的是,他们和东方的居民还有很大的差别。在这里,你看不到一点东方文化的痕迹,有的只是这里秀丽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热情的当地小马。现在应该还不是吃饭的时间,里面的小马很少,空座位还很多。也好,这样正符合我的心意。我并不像其他小马一样选一个稍微靠门的位置,而是选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点过面,等待面上桌的时间,我便开始悄悄观察四下的食客。这里的小马并不多,所以我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我前面那桌的食客已经将碗中的面吃尽,他正飘起碗,准备将里面的汤一饮而尽。因为我坐在他身后,所以看不到他的那张脸。我可以看到青花瓷的碗里飘着葱花和浮起的油滴,好像还有芝麻粒。那汤看上去不像是一碗清汤,好像……这是一碗辣面。在小马国,只有少数小马喜欢那种嘴里火烧一样的刺激感,而很不幸的是,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辣椒带来的刺激感的小马;而在面馆靠门的位置,坐着一位老先生,他正慢慢挑起碗中的面条,一点点地将它们吸入口中。那面汤不似刚才那么浑浊,远远看去好像还是清澈的。因为小镇独特的地理位置,这里较之小马国,还是要稍微潮湿一些的。空气中氤氲着面条的香气,不经意间唤醒了几近昏迷的胃。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我的面前,放在桌子上。 “这是您点的面。”服务员说了一句,便又去忙碌其他的事情,甚至我连一句谢谢都还没说。面倒是还不错,白净细长的面条,泡在一碗由葱花和黄瓜丝点缀的清汤里,上面的点点浮油看着也不让我烦恼。我飘起筷子,慢慢挑起几根,吹了几下,然后送入口中咀嚼。可能是因为我点的是清汤面的缘故,对于习惯了浓厚口味的人来说,这样的面,估计如何也是下不了口的;若是像我这样习惯了清淡的小马,也会觉得实在是食之无味。 不过这些都还好。吃过这一餐,摸摸肚子,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果腹已经足够。要走时,店里的小马才开始多起来。我苦笑着摇摇头,原来这饭是吃得有点早(也不算很早)了。 我的中午并无什么午睡的习惯,又没有带书,只好在这镇子里四处闲逛。可能是因为镇子很小(还不如小马镇大),加上本身也没有多少居民,所以才显得这么冷清吧。大概走了几里路,我忽然看见一位老婆婆,大概有七八十岁,她坐在自己的家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小马,似乎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我看见她,她也看见了我,连忙伸出蹄子向我问好。我挥了挥蹄子以示回应,然后来到她的面前。她先是摸了摸我的鬃毛,然后才开口问我:“姑娘从哪里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小马。”我的身上仍然穿着斗篷,所以并没有暴露身份。只是,不知道我在她的眼中有什么特别之处。“此话怎讲?”我问。 “我们这里的小马,绝少有白色的,”她说,好像是在对她的亲孙女说话一样,“即使有,我也不曾见过你这样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所以,孩子,你从哪里来?”如果不是碍于公主的身份,我肯定会对她说,我已经几十岁了。不过……在和她熟悉之前,我并不打算告诉她我来自哪里,等到更值得信任的时候再说。 “很远的地方。”我故意搪塞道。 “很远的地方啊,”老婆婆说,“那也不错。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过远客了。”不过,她并没有想要拉我进屋的意思,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致。 “很多年以前,这里曾经来过一位客人,”不知怎么,老婆婆忽然说起了小镇的往事,“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些烹炸食品的做法,深受我们的欢迎,我也很喜欢。他的店离这里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路,”说话时,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去尝尝。好吗?”我怎么觉得,老婆婆和那位远客之间有什么十分紧密的联系。我答应了老婆婆,朝着她说的方向走去。离开时,我特意回头看了看,但是她没有看我,而是痴痴地看着她的前方。 “别去想这些无关的事情了,”我心想,“还是去看看那位远客和他的那家店吧。”或许那里真的有什么可以让我振奋心情的东西。比如说……美食。 真的就像老婆婆说的那样,走出不远便是一家小店,远远地飘来炸干草的香味。因为吃过面,我也不是很饿,所以虽然闻着很香,可是却对我一点诱惑力也没有。“或许,”我听着肚皮一走一晃的声音说,“真的要吃的话,我也只能是尝上两口,满足一下欲望了吧。”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小店的旁边。 你还别说,店里的小马还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吃饭时间,还是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好,和刚才的面馆相比,这里座无虚席。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位小姐,”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或者说是我刚刚注意到)我的面前。他戴着一顶厨师帽,身上还挂着围裙,好像是这家店的主厨(还是老板?),“请问你是新来的小马吗?” “嗯,”我点了点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他的热情让我心里添了一份踏实感,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他我从哪里来。他冲我笑笑,然后让我跟着他。“来吧,”他说,“我带你找一个好位置。” 起初我还以为他说的好位置是为我在外面找一个座位,没想到他直接把我带到了后厨。在靠近门口橱柜的位置,那里放置着一张擦得干净的桌子。我想,这是不是他吃饭的地方。我见他行色匆匆,也没有在考虑刚才婆婆说的远客的事。 “为什么不为我在外面选一个位置呢?”坐在桌子旁,我问带我进来的小马,“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这里的小马?”他不语,而是为我上了一份炸干草和一碗汤面。和面馆的面不同,这碗面一看就是那种味道浓厚的面,虽然它看上去也像是一碗清汤面。 “很简单,”他说着来到我的对面坐下,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对面居然还有一个凳子,“我来到这里这么多年,看过许多小马,年长的,年幼的,雄驹,雌驹,还有外来的游客,都不曾见到过一匹你这样的小马。尤其是那双眼睛,独一无二。”他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还不算很老,只是脸上的皱纹告诉我,他的年纪也不算太小。 “你也是那位老婆婆推荐过来的吧?”他有意无意似地问我。一边问,一边吃起面来,好像现在就是他的午餐时间。既然他都猜到了,我也只好点着头同意。 “她不是这里的小马,”他忽然说道,“婆婆这么说,是因为我在她饿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送了她一碗面而已。后来她在这里安家,为了表示感谢,凡是来这里的游客,她都会推荐到我这里用餐。”他吃下一块炸干草,然后用舌头舔了舔嘴上的碎屑,“我是百味,敢问小姐尊名?” “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百味似乎懂我的心思,便笑道:“不必担心,姑娘。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他又把目光转移到他的炸干草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吃过饭的。不过婆婆既然荐你来了,我这里的炸干草你自然也要尝一尝。”记得老婆婆说过,他这里的炸食可是一绝,“那,我就尝尝吧。” 数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有什么美食是我不曾尝过的。且不说什么珍奇东西,单是炸干草,这种简单的食品,我也不记得吃过多少次了。配方大体无异:干草,面糊,油,盐,至多也就是加一点调味料。不过他这炸干草,刚一入口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嚼得久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实在是美味。我偷瞄了一眼百味,他只是吃他的面,不时飘起一块送入口中。 直到一碗面只剩下底汤,他才抬起头看着我。被陌生小马(还是雄驹)一直看着,我的脸慢慢地就红了。我咽下口中的食物,也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他是匹金色鬃毛的雄驹,有和瑞瑞一样的毛色,还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万马奔腾庆典上卖甜甜圈的那匹小马。只是他叫什么名字,我却已经不记得了。 “嗯……百味,”我忍不住开口道,“婆婆说这里有一位远客,请问你能为我讲讲他的故事吗?”对面的独角兽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好啊,”他受宠若惊地回答。金色鬃毛的雄驹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道,“这位远客确实不属于这里。事实上,他来自骡丁汉的一个厨师世家。在祖父和父亲的言传身教下,他慢慢也学会了许多菜品的做法和食材的挑选处理方法。” “十六岁的时候,他离开家乡在小马国四处游历,期间也拜师学艺过,但在每个地方都停留不太长久。几年后他来到东方边境的一个小镇,在这里以卖炸食和汤面为生,一呆就是二十年。”听完这个故事,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说故事,而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在他说完这些后,我忍不住看了他两眼。百味却笑而不语。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是的,那位远客就是我。二十年前我卖着炸食和面条,二十年后我仍然做着这些事情。”我并不想泼他的冷水,但是不要说二十年,就是比这更长的时间我都经历过。只是对普通的小马来说,二十年也不算短了吧。 “谢谢你,”他忽然对我说,“你是第二匹了解我的故事的小马。” “我很荣幸。”就这样一直到餐后分别,我们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当晚,我再一次失眠了。百味的故事让我想起了朋友们。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她们是小马国的一代印记,一代图腾。在我看来,我与她们真正做朋友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左右。最后一次见到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萍琪和小蝶,其他小马都已经是老态尽显的模样。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也有过合照,却再也不完整。 我还是没能睡着。想到这些,我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却发现额头已经沁出不少汗珠。看着周围并不熟识的一切,看着我有点简陋的小床我才发觉这又是一场梦。“原来是一场梦呢……”我刚刚有点清醒的神智又开始渐渐模糊,眼皮也愈发觉得沉重。我缓缓地倒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前都没有再醒来。 叫醒一匹小马有很多种方式,可这次把我弄醒的却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腹痛。几乎就是刚刚恢复意识的一刹那,那种痛感就已经弥漫我的全身,来得十分突然和猛烈。我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直奔卫生间。选择这间房子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布局和我的住宿习惯很像——比如说一个厕所和浴室功能兼备的卫生间。 “唔……”当我走出卫生间,虚弱的腹部告诉我我的饮食出了问题。回忆起昨天和百味的交谈,我想一定是炸干草吃多了——真是奇怪,有些小马的胃就像是钢铁做的一样,怎么吃也不会出问题;而有些小马只要吃一点油腻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小块蛋糕,肚子也会难受。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影响了消化,我感觉身上软绵绵的,好像躺在床上就不会想再动一次。似乎肚子对这个惩罚还不满意,它还不停地在叫,但不是因为饿。 我重新回到床上,额头都已经沁出了汗珠。啊,在我并不长的旅行生涯中,这样的经历还是头一次。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离朋友们很近。我看到她们的笑脸出现在天花板上,向我挥着蹄子: “银星,我们好想你。快回来吧……”这样的声音复读似地一遍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觉得她们真的就在我的面前,伸出蹄子,欢迎我的到来。我伸出蹄子想要去触碰,却发现根本碰不到——啊,好吧,这真的只是我的妄想。 只是肚子虽然痛,早饭却还是要正常吃的。或许是我的前半生吃惯了甜食和蛋糕一类油腻的食物,现在我一直想要吃些简约的,清谈的食物。我费力地爬起来,下床准备去百味的店里吃一份早餐,比如面条之类的。 和昨日的繁忙不同,今天的面馆一匹小马也没有。看着那些空空荡荡的桌椅,再想想昨天那一座难求的盛况,要不是店面和招牌都没有变,我真的怀疑我来到了另一家面馆。碰巧的是,百味正在里面擦桌子。见了我,他连忙笑脸相迎: “早上好,小姐,”他来到我的桌旁,询问我想要吃点什么,“你是第一匹早上来这里吃饭的小马。”不知道我该是因为他的炸干草闹肚子而生气呢,还是因为他对我的欢迎而开心呢,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那就来一碗清汤面,少盐少油。”我叹了口气对他说。 “好的,小姐,”雄驹一边说,一边看着我那张有点憔悴的脸,“你今天是怎么了?气色好像不太好。”我真想张开翅膀,亮出我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因为一直在闹的肚子,我的背根本没有力气展开它们。我给了他一个略带愤怒的表情,他非但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张开嘴笑了起来。他一笑,原本有点生气的我也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他带着笑意把我生气的样子学了一遍,“看上去好像受了什么冤枉一样。”啊?他居然把我的愤怒当成了委屈?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低下头,趴在桌子上休息。见我趴下,他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坐到我的对面,似乎打算一直陪着我。我因为赌气,也并没有想要理他的意思。我也已经超过五十岁了,就凭他那二三十年的短暂生命,难道能说出些什么让我动心的话语吗? “你是不是……在因为炸干草而生我的气呀?”百味一句话就打在了我的心上。没错,我现在就是在因为这个而生气,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样表达出我的闷气。我不高兴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肯继续回答他。 “你一定是在怀疑我的手艺,”我听到他接过瓷碗的声音,应该是我的面来了,但是我还没有胃口,“可是我昨天明明看到,你自己一块又一块地往嘴里送啊。”他一句话顿时弄得我无地自容,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唔……”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炸食虽然美味,可也不能多吃啊,”百味笑着把瓷碗推到我面前,“来吧,看你饿得头昏眼花的样子,快把面吃了吧。”他怎么一说,我忽然又觉得他是匹很体贴的小马。我只是个来这里不久的陌生小马,他却把我当这里的镇民一样,真的好热情呢。 “谢……谢谢。”我终于抬起头接过面,飘起筷子,把面条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不知是我饿得太久,还是这面条太淡,半碗面和汤吃完,我还觉得没什么味道。不过这样也好。整日与口味浓厚的东西相伴,换作是谁都会有厌烦的时候。 “你来自哪里?和你在一起,我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百味说。确实,从中心城出发,无论是到吠城,马哈顿,还是骡丁汉都很近。我来自中心城,但我并不打算就这样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还希望他不要因为我的撒谎而埋怨我…… “我……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借此表示我的诚恳。 “我也是,”百味露出平和的笑容说,“就像我昨天说的,我来自骡丁汉。那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十六岁我离开那里,去小马国各地研习美食。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家就是做面条的。在骡丁汉,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只是小马国其他的地方似乎不太接受面条,所以我辗转小马国,直到在这里,我发现了许多和家乡一样的小马。于是我留在这里,用二十年的心血成就今天。”所以说,百味是一位值得欣赏的厨师。作为顾客,我可能看不到他为一碗面付出的心血,但用二十年去做一件事,我想这是许多小马都做不到的。 “那么,你做面条是为了什么呢?”我感觉我问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无论做什么事情,或多或少都是需要一点执念的,我想百味也会有的。 “若是说出我的答案,你肯定不会相信。”金黄色鬃毛的雄驹打趣道。 “我相信。”我坚持说道。 “怎么说呢,就是纯粹的热爱,”百味说,“和许多事情一样,做饭也需要刨除功利心。若是我只想着利用面条赚钱,我就不会来这里;若是我只想着利用面条赚钱,我也不会在这里有许多的老顾客。”一边说,他一边朝门外的方向努努嘴。扭头看去,正是朝这里来的小马们。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上午好啊,百味,”其中一位说,“今天午餐吃得早一点,来一碗热汤面,多点黄瓜和香菜,再来份炸干草!”金黄色鬃毛的雄驹应了一声,就站起来走进厨房。那位顾客似乎有他习惯的位置,直接就坐在我的对面,就是刚才百味坐的地方。 “你一定是第一次来这里吧,”那位老顾客对我说,“百味的面和炸干草,可是整个镇子里最好的。我吃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忘怀过,隔两天就会来一次!”他一边说,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弄得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是啊,”我跟着陪笑道,“那你们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百味的食物呢?”我向来不在意食物的味道,相反我非常在意食物的品质。就百味的食物来讲,品质可以称得上是上乘。关注品质,是中心城小马吃饭的一个习惯,他们不喜欢那些看上去难看但是很美味的东西。 “你要是这么问啊,估计谁也答不上来,”那位顾客说,“你看我们这里,家家户户做饭时都会升起炊烟。要说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烟;要说不好,你只能挨家挨户去品尝。小马与美食的相遇似乎就像是注定的一样,既然相遇了,自然就会擦碰出不一样的火花。”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小马是一位贤者,而我只是一匹向他求学的小马。 “来了,你的面和炸干草!”未见其马,先闻其声,百味的喊声在整个小店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看着一份弥漫着香气的炸干草和比我吃的颜色要深得多的汤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话题已经不属于我。或许,已经到了和百味告别的时候了——尽管也想和他再多说一点。可是当你用一颗不真诚的心去面对对方的时候,你还能做到问心无愧地说出每一句话吗? “嗯……”我看着已经空了的碗站起身,打算告诉百味我马上就要离开。还没开口,他的脸上已经划过一道怅然的神情,或许他是害怕我离开,也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我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你这就要走了吗?”他略带幽怨地看着我。我本不想回答他,可他既然开口,我也不得不点头回应。失望的神情瞬间划过他的脸颊,但是又转瞬即逝。“无论我是留在镇子里还是离开,”我心想,“或许我很难再回来看他一次。”但是无论如何,我心意已决。 “再会。”走过他的耳边,我悄声对他说。我没有回头,但我听到百味失望的叹息声,还有老顾客安慰他的声音。我不知道,也不能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意外的邂逅,像极了我留学到喙灵顿的那一次。也许,他真的对我动了真心呢。 那天以后,我又陆陆续续在这里驻留了五天。剩下的几天,我都没有在百味这里就餐。有一次我甚至路过百味的店门口,可我没有进去。如果我进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多留我一会儿。正是顾客多的时候,那几位老顾客恰巧不在,我就像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站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我已经达到来这里的目的,原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这里的烟火也是和小马镇一样多。或许,小马们终其一生都在被尘世的烟火熏染着。若是离开了烟火,我们应该何去何从呢? 颠颠簸簸到了家,我终于可以放下包袱,好好休息一下了。只是躺在床上,肚子又不免叫了起来。我苦笑两声,不禁自言自语道:“原来所谓的烟火气,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从未远去啊。”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现在认识到这一点,倒也还不算晚。 第92章 寻心序曲 2月4日 不能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了。 冥冥中有一匹我熟悉但又觉得陌生的小马在我的脑海中对我说。我惊恐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星空长廊之间,它依然像我们初次见面时那般美丽。点点繁星共同构成了这个奇妙的地方,明和暗的搭配让身处其间的小马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是的,在短暂的恐惧后,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可是我依然很好奇,除了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谁能够将我呼唤至此呢?我一边思考问题的答案,一边在这长廊间散步。这和我见过的任何一条长廊都不一样,它没有在道路的两侧,播放那些过去记忆的剪影,而是一片又一片空白的荧幕,仿佛是在展示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虚无。那些我引以为傲的事物早已经作古,而迟迟未能找到新的精神寄托的我便是现在这副样子。呼唤我前来的小马似乎并不在意我在这里四处走动,只是,一直这样走下去,我的耐心也在一步步的前行中被消耗殆尽。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里来?”我停下脚步,忍不住放声问道。 “你应该比谁都熟悉我,”这时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团白雾,无论是这雾的轮廓还是外在的形状,都在告诉我这团雾就是身处长廊中的我的具象,“因为我就是你啊。” “我?!”我诧异地看着她,一时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她。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她似乎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过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它在不断蚕食你的记忆和情感,最后会让你变成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样子。你,真的希望变成那种扼杀自己感情的小马吗?“如果能够给出答复,我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不能直率地表达自己真正的心情,那一定很痛苦吧。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毫无疑问,她是有求于我才会将我呼唤到这里的。 “与其说,是我想让你做什么,”她不紧不慢地说,“不如说,是你应该去做什么。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你不觉得应该想办法把这个空洞填补上吗。”她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因为我也一直在想着去做这样的事,但始终未能如愿过。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觉得内心很空虚。 “那,你要不要尝试在小马国各地四处旅行呢?”她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也许你已经付诸实践了,只是没有感觉到满足,所以才会觉得十分空虚吧。“说来惭愧,这样的经历我还真的没有体验过。接下来即使没有她的引导,我也明白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谢谢你,也许我应该尝试一次。”我向她道谢。 “你能够振作起来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依然躺在床上。没想到这一切居然发生在梦境中,当潜意识都出面要求我寻回自我的时候,我内心的空虚可想而知。患病到现在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斯派克对于和我相处也变得十分小心,他不想再勾起我痛苦的回忆,让我重新陷入那种妄想的状态。慢慢地我和他的沟通就变少了,尽管他依然在照顾我,但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多的是在肢体接触上,而不是在言语上。我也很愧疚,因为我感觉自己在给暮暮他们添麻烦。 既然连我的意识都这么说了,开启一场旅行就显得更加必要了。不过,一言不发地离开会让暮暮和斯派克担心的,所以我还是给他们留了一张字条: “致亲爱的暮暮和斯派克: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旅途。这次旅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寻找那些我曾经失去的事物和记忆。我知道,我的妄想症在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尽管独自外出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这次旅程可能会持续很久,短则几天,长则数年,但是请放心,每到一处我会及时给你们写信的。请你们期待我的好消息吧。爱你们的,银星。”在我看来,如果不知道做一件事是否有意义,那就先去勇敢地尝试,然后在尝试中寻找意义;如果自己觉得这件事本身并无什么意义,那么将这件事做成就是它应有的意义。带上行囊,我走出小马镇的城堡,一边眺望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边思索着下一站去哪里。 “就先从中心城开始吧。”一个声音告诉我。 说走就走。不过,不得不感叹时间的力量,我曾经很喜欢的咖啡厅都已经易主了。犹记得有很多次我都会去那家喝咖啡,还会饶有兴致地多点上几种口味。有时是香草味,有时是燕麦味,有时则是加了很多很多牛奶的咖啡……总觉得自己还是很难接受纯粹的苦咖啡,就算不额外加糖,加些牛奶中和一下口味也是好的。很久没有开怀畅饮咖啡了,只觉得自己的口味又变得刁钻——或者说娇气了许多。口味也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呀,小傻瓜。 不过幸运的是,有一项爱好没变,那就是品尝各式各样的蛋糕。不知这种爱好是来自老师的潜移默化还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实现的自我觉醒,我似乎也开始对蛋糕感兴趣了。可能不像老师那样颇有自己的见解,至少也应该能够认出几种大类吧。无论是咖啡还是蛋糕,本质上其实都是小马们创意的造物。让难喝的咖啡变成风靡小马国的饮料,让蛋糕成为全小马国都喜爱的点心,这些变化离不开一代又一代咖啡师和糕点师的努力和创造。无论是创意奇特的小众产品,还是量产的大众口味,都是他们的劳动结晶。望着经由侍者端上来的咖啡和蛋糕,我不禁开始对这些产品的创造者产生敬意——尽管过去也经常这样就是了。要说原因的话,肯定是因为我老了吧,老到已经开始愿意以怀念过去为乐了。 今天的餐点是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和草莓蛋糕。我很喜欢蛋糕上那颗草莓那酸甜的口感,它软软的,轻轻用唇齿一呡就会化成一滩红色的果肉。而这还是它为我带来的第一份惊喜。在那层层奶油之下,一片片已经被切好的草莓正在绵密的蛋糕与奶油的夹层之间艰难地求生,但最后又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经由切蛋糕的大刀被切成了如此整齐的模样。在感叹蛋糕师技艺不俗的同时,它也在不停地挑动着我的味蕾,仿佛在欢迎我的品鉴。我能够听到口腔里舌头和唾液不断接触的声音,能够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那股想要一探美味的冲动,甚至连角上都已经出现了些许小小的魔力波动,它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飘起叉子了。当身体几乎所有的感官都在夹道欢迎蛋糕的到来,作为指挥官的大脑还能够说些什么呢。我飘起叉子,用叉子的侧边轻轻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绵密的奶油将蛋糕层紧紧地裹在其中,而它越是想要隐藏自己,我的舌头就越是不肯放过这已经入口的美味,在舌头不遗余力的作用下奶油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将里面的蛋糕层悉数托出。侵略的快感和对美味的渴望不断刺激的我的神经,我粗暴地用舌头将蛋糕打向口腔的一侧,然后用侧牙开始不断咀嚼。蛋糕很软,只要几下就可以变成一滩糊糊然后下肚。将这个过程不断反复,一块蛋糕很快便见了底。 这样的宠幸自然也招致了其他餐品的不满。对,没错,说的就是那杯一直被我晾在一边的咖啡。它虽然没有抗议,但似乎也已经等不及要和我的胃来一次亲密接触了。待蛋糕的享用到了尾声,我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牛奶和咖啡的配比会因为店家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但喝到嘴里的时候那股苦涩中夹杂着牛奶香甜的味道却始终让我难以忘怀。顺带一提,我第一次接触咖啡的时候喝的就是这样的咖啡,或许这也是我的一份执念吧。 吃完餐点别忘了擦擦嘴。我飘起餐巾擦去嘴角的蛋糕屑和咖啡渍,转而将目光转向咖啡厅里的其他顾客。这是一家算得上评价的咖啡厅,不只是我这样的名流贵族回来,许多在这里艰难谋生的小马也会来这里。他们一般不会点蛋糕,只是点上一杯最便宜的咖啡,然后在这里花上好几个小时来消磨时间。在中心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最不能少的东西是体面,这是无论花上多少钱和权力都买不来换不到的东西。 “要离开吗?还是说,再观察一会儿呢?”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不知道是我的妄想症作祟还是确有其马,我的确听到了那个声音,它和我认识的任何一匹小马的说话声都不一样,可能是我自己的妄想,也可能只是无数意识和声音的混合。它们仿佛是在拷问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似乎一定要将我的生活重新拉回正轨才肯罢休。 “再观察一会儿吧。”也许留下来才是更好的选择。我需要些时间平复心情和消化食物,其他小马需要一些停滞的时间来放松身心,这是一场没有提前约定的双向奔赴,也是一次心灵上的奇遇。我很高兴能够和形形色色的小马在一起,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回些许失去的自我。 离开咖啡厅,我又要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我生命的前几十年几乎都是在围着中心城和小马镇转,即便有了外出旅游的机会,却也根本不知道想去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有暮暮或者其他小马带着的话,也许我就会在中心城的火车站站厅里转上整整一天都没能决定好自己要去哪里吧。虽然我有翅膀,但使用它并不会让我感到高兴。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走进了中心城火车站的售票厅。这里经过几次改造,早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但它已经比过去的火车站更大、更宽敞,也更漂亮了,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来到售票窗口,看着和我外表年龄相仿的售票员说:“买一张去马哈顿的车票。” “您是要普快,快速,还是直达快车?”许久没坐火车,我一时间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见我面露难色,她便开始耐心地为我解释: “普快列车的速度最慢,停靠的站点也最多;快速列车的速度要比普快快一些,沿途停靠的站点也会更少一些;而直达快车则是除了终点站和少数像马哈顿这样客流量巨大必须要停靠的站点之外,中间一站也不停的列车。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需求来选择合适的车次。”我并不是急于到达某个地方,只是需要些时间来思考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思来想去,我最后还是买了普快列车。“给我来一张普快的票。” 距离发车还有近三个小时,面对身边空空如也的自己以及这偌大的火车站,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探险精神占据了我身体的主动权。说干就干,我不顾随身带着的鞍包的重量,从座椅上起身在四周闲逛。犹记得以前的候车厅不是很大,坐车出行的小马也不多,车站里除了有卖水的地方,还有一处做简餐做的很好的小摊,不过现在它们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明亮的商店,大大小小的餐饮店,以及宽敞大气的候车大厅。走在其中我竟隐约有一种失落感,仿佛我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一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的我也只得像那些初次到来的游客一样,一边打量四周一边了解它的历史。 直到上车的时候我依然有些意犹未尽。如果时间能够再多一点,如果我离开前能够再多做一些准备的话,也许在车站停留的这三个小时就会过得更充实一些了。而现在,我只能恋恋不舍地和车站,和中心城道别,踏上前往马哈顿的旅途。我去那里真的有什么目的吗?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心血来潮吧。放在以前的话我可能会去那里找瑞瑞,不过现在她年纪也大了,也不愿意继续待在中心城,就独自回了小马镇,然后将她的品牌完全交给甜贝儿来运营。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尽管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唱歌作为自己的职业。虽然没能像宝蓝莎莎那样大红大紫,却也收获了一批属于自己的拥簇。在无数小马的眼中,中心城和马哈顿象征着小马国的繁华,而实际上我对马哈顿其实知之甚少。零星的几次造访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早已经让我将一切忘的精光,现在的马哈顿于我而言也已经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了。我看着沿途的树木和田野,不禁想知道那里的景色会是怎样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踏上了前往马哈顿的列车。自从有了翅膀,我就很少再乘坐火车或是马车,因为这样非常方便,而且也不用付钱。不过这一次,我破例地想要怀旧一次。我几乎忘记了身为独角兽时那种四蹄稳稳地踏在地上的感觉,而随着这段漫长的旅程的开始,我有信心重新找回这样的感觉。列车启动之后,我才终于领略到普快列车的魅力。因为它速度比较慢,旅途中可以趴在窗户旁欣赏很多风景。从中心城的车站出发,最先看到的景色是附近的一片草地,不过现在刚刚二月,草地上仍然是一片荒芜。即便种下草籽,最快也要到了三四月才能够冒尖发芽,现在的草地依然处在冬天的怀抱中,不过可能用不了多久,它也就会随着送冬迎春的到来而完全裸露出来吧。正在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的景色时,一匹穿着大衣,戴着围巾的小马来到我的对面坐下。虽然看他的样子像是急着要去上班的样子,可他选的又是这辆普快列车,一时间令我十分好奇。他没有理会我,只是朝乘务员要了红茶和点心,一边享用一边消磨在车上的时间。我注意到他的大衣上落了不少雪花,它们正在因为车厢内温暖舒适的温度而逐渐化作水滴。不知是他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有趣还是我的好奇心实在过于旺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目光就完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小姐,请问,我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强烈的目光终究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看着他,“还是说,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毫不夸张地说,被他这么一问,我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做坏事却在准备实施阶段就被发现的负罪感。因为过于紧张,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喂喂喂,你已经是位成熟稳重可以独当一面的公主了,麻烦你矜持一点! “什么也没有,”我如实回答道,“只是,对您感到比较好奇。” “哦?那,你想了解我的什么呢?”我并不擅长做一个话题的发起者,因此当他将问题抛到我的面前时,我顿时就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目光移开了。 “您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前往马哈顿的呢?”这个问题即使不问,我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作为小马国的另一个经济中心和时尚之都,马哈顿是一块商业的乐土。如果说中心城聚集了全国的名流贵族,马哈顿就是那些时尚先锋——当然他们也算得上是名流,以及富商们的聚集地。而为了抢占市场,许多原本总部设在中心城的时尚品牌也选择在马哈顿开设分店,而为了顾及这些店面,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遣专员前去调研经营状况,我想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至少从他的打扮来看还是很像的。 “总部派我去那里的分部出差学习,”他说,“看你的样子,小姐你也是中心城的小马吧。你应该知道有不少品牌都在马哈顿攻城掠地的事情。”嗯,我当然知道了。中心城的小马身上有一股难以掩盖的气质,这是多年来在那个特定环境中形成的。 “我知道,”我接过他的话说,“那,您又是因为什么选择这辆车的呢?”商务出差的话,一般都会选择速度更快、相对更舒适的直达快车,而且因为是客流量巨大的线路,各种各样的车次很多,并不会出现别无选择的情况。像普快这样的车的乘客大多是些不太富裕的旅客。 “那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反问你同样的问题呢。”我看到他朝我笑了。 “我正在进行一场长途旅行,”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马哈顿是我出行的第一站。”这是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如果不是常年在外的小马,要突然接受物质享受上的变化还是要花些时间和精力的。雄驹若有所思地听着我的讲述,似乎对我这与年龄并不相符的身份颇感兴趣,不过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而是说起了自己的理由。 “我从小就会跟着父母一起坐着普快列车四处旅行,这样的速度能够让我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普快列车虽然慢,但是胜在便宜,即便是出差也是性价比很高的选择。沿途的景色我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而且对现在的我来说,火车上的时间是我难得的可以休息和自我思考的时间。”我很赞同他的观点,在我获得这双翅膀之前,我也会像他那样不停地思索,而现在的我正在慢慢重新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这个话题结束后,我们就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或许直到列车到达终点站之前我们都不会再和彼此说话了吧。 正如我想象的那样,近十个小时的路途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许是觉得有些乏累了,对面的雄驹便靠在椅子上小憩,而我则是用魔力扫清自身的疲倦,然后继续望着车窗外。不知怎么,我忽然想看窗外的雪花。在列车上看着雪花从窗边飘过,那一定是道颇有情调的景色。可惜,最近一连几天都是晴天,即便偶有层云堆积的时候,却也没有飘下一片雪花。我好想重温那种朦胧的感觉,好想重新拥抱那种能够温润心底的温暖,好想再和伙伴们一起嬉戏玩闹……唉,这就是冬天吗,总是能够勾起我各种各样的感触。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马哈顿到了。感谢您的乘坐,祝您旅途愉快。”只顾着想事情的我差点没听到列车员的报站声。不过,当眼前的景色从雪地和森林变成了方方正正的大楼时,我便明白列车很快就要进站了。再望向坐在对面的雄驹,他已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看来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随着窗外的景色变得愈加清晰,列车的速度也在一点点降低。直到它完全停下,这辆车的使命才正式宣告完成。在列车停下前许多小马就已经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在自己的身边,待列车完全停稳,车门打开,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我并不知道这些小马的目的地是哪里,也许他们只是在马哈顿中转,也许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但我希望他们最终能够实现各自的心愿,各得其所。 “已经到终点站了,你不下车吗?”雄驹临走前问我。 “我再等一会儿,”我露出和善的笑容对他说,“再见。” “祝你旅途愉快。”他最后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尽管冬天的脚步已经在离我越来越远,马哈顿的春天却一直没有到来的迹象。和送冬迎春时才会把雪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中心城不同,马哈顿由于地理位置比较偏南的关系,它的冬天总是一派雾蒙蒙的景象,即便是下雪也不会下很多。而且,高楼大厦的存在让这座比中心城更加时尚化的都市对雪的厌恶可谓是更上一层,刚一下过雪地面就会被扫的干干净净,每天如此。因此,除了在一些狭窄的巷道里能够看到雪之外,马哈顿的主干道上一般都是干干净净的。行走在马哈顿的街道上,除了雾蒙蒙的天空和湿润但微冷的空气,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现在是冬天。小马们总是忙忙碌碌地走在街道上,他们中有的是忙着赶去上班,有的是去某间咖啡厅或是酒店商谈业务,还有的则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在同一座城市看见不同情态的生活状态,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在马哈顿这可能是令我感触最深的一次。它虽然没有中心城那样自上而下的歧视,却依然有着来自贫富差距的歧视。如果我带了相机或是画板一类的东西,我一定会把这些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深深地反思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自从下了车之后我就什么也没吃,现在肚子已经在和我抗议了。遗憾的是,马哈顿随处可见的吃食正是三明治和咖啡,而这些也都是我平时经常会吃的东西。在一条街道上一般会有两三家不同品牌的咖啡厅,而在主干道上,这个数字还要翻上一倍。在这些大城市,咖啡和茶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它们的价格也会很亲民。 我刚取出钱包准备前去品尝一番的时候,一匹戴着兜帽的小马便从我的身侧冲出来,用魔法娴熟地抢走了我刚拿出来的钱袋子。毫无疑问,这是个惯犯——中心城可能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马哈顿会。在贫富差距的巨大刺激下,许多小马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意通过劳动来营生。这就导致马哈顿虽然贵为时尚之都,它的治安却并不算很好,尤其是一些聚居区,那里出现盗窃或者打架的情况经常发生。对于我这匹失去了心的小马来说,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虽不那么重要,但没有它,我却又要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寸步难行。趁着对方还没跑出几步,我便立刻用魔法抓住了它落在外面的尾巴。这一拽就把偷东西的小马一下抓住,我也顾不上她喊疼——没想到还是个小姑娘,便将她用魔法“五花大绑地送到了我的面前。在她的身上我不仅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钱袋,还有几个数额不大但没有主人的钱包。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偷,没有偷!”她挣扎着在悬空的状态下狡辩着。 “你说你没有偷,”我也不生气,只是语气平和地一字一句问她,“那为什么本来应该在我鞍包里的钱袋,现在却会在你身上呢?”我一边说,一边还挑衅似地把钱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的眼神中透着对金币的渴望,但如果把钱袋子就这么还给她,这是不对的。 “这是我捡到的,”她毫不害臊地回答,“路上掉了一个钱袋子,然后就被我捡到了。”这个掉可不是她说的那种掉,而是借由撞我然后失去平衡所造成的“掉”。 “哦,是吗,”我一边说一边又飘起其他钱袋子问,“这样的事,你做过多少次了?” “我哪里数的过来,一有点钱就被爸爸妈妈抢走了,”她垂着耳朵,露出委屈的神色看着我,“他们总是吵架,一生气就打我,如果我今天没弄到钱,他们又会打我。”我当然不打算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可就算她陈述的是最为残酷的真相,也无法改变她所犯下的罪行。我注意到她的蹄子和肚子上都有被打过的痕迹,但我什么也做不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我收起自己的钱袋,然后将她送到了附近的警察局。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有些警察会对这些惯犯感到厌烦,即便受害者求钱心切也不会积极办案。很显然,今天抓到的小马驹就属于这样的情况。负责接待的警察爱搭不理地看着我,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么小的孩子还把她抓过来做什么,”那警察不满地看着我说,“要是总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会很困扰的。”他的态度令我十分不满,因为他们的懈怠就意味着对这样的犯罪行为的纵容。我毫不客气地张开翅膀,看来在消沉的日子并没有磨去我自身的气场。 “如果连公主的钱包都保不住,那还要你们何用?!”我学着露娜公主的大嗓门说,“把这件事给我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现在就去办!”想必是皇威震慑了他的懒惰,他立刻找来蹄铐把小马驹铐进了审讯室,而且我也向他承诺,一定会回来监督这件事的进度的。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这件事已经被解决了。”我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警察局。 原本喝咖啡的大好心情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事情而荡然无存。比起解决当下的问题,我更希望找到这问题的根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样小偷小摸的事件无论解决多少都不存在杀一儆百的作用,类似的案件依然在许多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着。而要解决这样的问题,从每一个家庭入手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离开警察局的时候我从警员那里得知了她家的地址,我准备前去拜访一番,看看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出所料,她的家就在马哈顿的聚居区,在另一些小马的眼中,这个地方称作贫民窟或许更合适些。在一幢破败且窄小的房子中,我见到了她的父母。母亲正在准备食材,而父亲则是躺在铺了草席的床上喝酒,地上全都是喝光的和喝了一半的酒瓶子。不知道她的母亲在做些什么样的工作,但这样的环境显然是很难养育出理想的小马驹的。他们见我站在门口,似乎连眼神都变得紧张起来。“喂,你是谁啊,站在我们家门口做什么!”雄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很显然他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桑妮那个家伙,出去搞钱怎么还没回来!酒都续不上了!” “她已经被送去警察局了,”我面无表情地朝屋里喊道,“因为她偷了我的钱包。” “什么?!你这个混蛋!”听完我的话,他骂骂咧咧地叼着酒瓶出来了,“小姑娘,断了我们的财路要付出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才不在乎应该付出什么,就像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被充满悲剧的家庭毁掉一样。虽然对手是独角兽,但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的关系,他并没有使用魔法。我用魔法摔碎了他叼着的瓶子,然后飘起他,将这位不称职的父亲无情地砸在墙上。尽管我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摔砸时发出的巨大响声还是把正在做饭的雌驹吓了一跳。不过,可能是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也可能是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她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想法。刚刚的一击大概起到了相当的震慑作用,但实际上雄驹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一时间失去了意识。我瞪了一眼雌驹便转身离开,即便是这样我也觉得自己做得还是有点过了。家丑不可外扬,这本就是他们家的份内事,是不应该由我来插足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家哪怕有一点微小的改变也好,哪怕真的只是一点点。 可是,我的身上还带着其他受害者的钱袋子。我将这些钱交给了警察局,而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把那匹小雌驹处置好了。她会在少管所待上一段时间,同时还会有其他警察去帮忙做她和她的父母的思想工作。在我看来,这些警察是完全可以解决这些事的,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们宁愿渎职也不愿意去做这些能够明显改善马哈顿治安的事情。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走进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处理这些事情让我感觉更饿了,现在的我急需补充些能量。即便我对马哈顿的吃食并不抱太高的期望,今天端上来的咖啡和三明治还是让我眼前一亮。用的虽然都是些稀松平常的材料,尝起来的味道却和以往的三明治大有不同。我轻轻掀开面包,欣喜地发现里面有胡椒粉和孜然的痕迹。这些香辛料和三明治原本并不相配,但别具一格的调味使得它们之间产生了相当奇妙的化学反应。我很想把厨师叫来和对方交流一下心得,不过一想到这样的美味应该让更多的小马知道,我便放弃了独占它的想法;咖啡里则加入了异域的香辛料,让原本苦涩的咖啡又多了一层别样的味道。不过因为咖啡太苦,我最后还是加了些牛奶才喝下去。回顾今天的经历,来马哈顿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总觉得这会是一次十分有趣的旅程。如果把我的内心比作一棵树,现在的我就是亟待甘霖滋养的、濒临干涸的小树苗,这份滋养不可能通过简单的安抚就能够完成,因为我失去的正是那促进它生长的动力,也就是真正的“自我”。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我曾经觉醒过自我,但如今它又已经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冲刷得失去了原有的姿态,甚至是化作一个个微小的碎片,散落在记忆的海洋中等待我去一点点寻找。我也曾不止一次地面对镜子,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始终没有小马能够解答我的疑惑。也许,被时间不断拷打的我已经和其他小马有了一道名叫时间的隔阂,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它,或者说,融化它。随着旅途的继续,我也相信这一天会到来。 “等着我,暮暮。”我轻轻擦擦嘴角,留下已经空了的咖啡杯和盘子起身离开。 第93章 繁华冷寂 2月12日 马哈顿的冬末要比小马镇和中心城暖和的多。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小马很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的高楼让寒冷的雪没有机会落到地面上吧。再加上它比较靠近大海,受到大海影响的气候也会让冬天不那么寒冷。 一连几天,我都住在市区的一间旅馆里。它并不是什么奢侈的高级旅馆,也不是商务小马出差的第一选择,我选择这里只是因为它去市区的各个地方都比较方便。这是一幢很方正的多层公寓楼,虽然和旁边的高楼相比有些相形见绌,但在顶楼一样能够看到下方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小马。不仅如此,旅馆的楼下和附近都有餐厅,这也让我省去了四处寻找餐馆的力气。而位置这么好的旅馆,它的普通单间一晚上只需要一百多个金币。 我刚来办理入住的时候就发现,这是一家很有年头的旅馆,但老旧的外墙并不能反映它的全部,干净整洁的内饰,以及令我眼前一亮的墙纸都是这里的特色,虽然楼宇本身略显老旧,但这并不能令我丧失对它的热情。旅馆的老板是一位中年大叔,看上去年龄应该是比我稍微小一点。不过,由于我的外表依然年轻,他只是把我当作来旅游的年轻姑娘。虽然马哈顿的城市化程度很高,但也有不少小马喜欢城市旅游,对他们来说那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小姑娘,你也是来马哈顿旅游的吗?”他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问我。 “嗯。”我点点头回答,可能是身上的鞍包已经提前告诉了他答案。 “马哈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老板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每年来这里的年轻小马太多了,我家的旅馆到了办展会或是过节的时候总是住满,根本就供不应求。”现在正是马哈顿旅游不那么受欢迎的时期,因此我才能够住进位置这么好的旅馆。我只是朝他笑笑,表示对老板的理解。中心城其实也是这样,但因为有家,我并不会选择在中心城住店。 睡眼惺忪地从旅馆那柔软的床上起身,我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到清醒的状态。早餐在一天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少吃一顿饭也是少了一个享用美食的机会。嘛,可惜的是马哈顿并没有什么美食。我一边用蹄子揉着眼睛一边来到楼下的咖啡厅,这里不仅提供咖啡,也提供简餐作为早餐。遗憾的是,早上这家店不卖蛋糕,理由是蛋糕胚子还没有烤好。 这家店的早餐一般是带酥皮的牛角面包和可以加牛奶和砂糖的咖啡。如果觉得这样的早餐太单调,还可以要求加炒蛋,蔬菜沙拉或者是饼干一类的点心。我找了一个视野比较好的角落坐下这里可以让我更好地观察其他小马都会点些什么。我一直觉得,体验当地风土民情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学着当地小马的样子,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我点了两个牛角包和一杯咖啡,服务员还贴心地为我备上了牛奶和砂糖,还有一块乳酪。乳酪可是个能够调节牛奶风味的好东西,为本来苦涩清淡的咖啡增添了几分厚重的味道。我注意到其他的小马也会这样喝,他们还会点上饼干,炒蛋和其他东西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虽然对这样的搭配感到抗拒,但它的味道其实很不错。喝完一杯我又要了一份这样的乳酪咖啡,当然牛奶和砂糖也没有落下。马哈顿的早上很繁忙,很多小马并不会在店里喝完咖啡,而是会选择将整份早餐外带,到了工作岗位上再将它解决掉。至于会坐在店里慢悠悠喝完咖啡的小马一般以老马居多,年轻小马要么是今天休息,要么就是距离工作的时间还有很多。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年轻学生的可能,不过他们大概是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喝咖啡的。虽然咖啡的价格很亲民,但这里可是离位于马哈顿的服装学院有好几公里呢。 饱餐后拥有的幸福感让我很是高兴,但走出咖啡厅,我却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因为我没有旅行的目标,也不希望去那些被小马们视作景点的高楼大厦那里,它们会令我感到头晕目眩。高度城市化的城市在我看来已经失去了许多小马们本应该拥有的纯粹和质朴,大家每天只是忙于各自的工作,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变成了他们最终的目标。在时尚之都的背后,马哈顿还有着鲜有其他小马知道的另一面。尽管只是略有耳闻,但我一直觉得,这里和中心城既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从来不会得到照顾的,那些贫穷的小马们。他们为了更多的薪水而选择来到马哈顿谋生,但最后却只能栖身在城市的角落里。 上次抢走我钱袋子的事依然让我记忆犹新。这件事除了让我加强了戒心,还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这座繁华的城市。曾经有小马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当夜幕降临时,马哈顿的夜晚甚至比身为都城的中心城还要通明。小马们往往会工作到很晚才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他们栖身的地方,可能是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可能是匆匆忙忙回去照顾已经在熟睡的孩子,又或者,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贵,试图放松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其他小马远远地甩在身后。但,现在的我已然没有了饥饿感,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呢。 忽然想起瑞瑞在马哈顿还有家服装店。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在中心城发展得顺风顺水,便提出了在马哈顿也开一家分店的想法。虽然中间有些许波折,店最后还是顺利开业了,而且受到了当地时尚名流的喜爱。瑞瑞将她的店不断扩大规模,现在已经是小马国颇具规模的服装连锁店。随着年龄渐长,她慢慢退出了经营,改由公司的其他小马负责经营,她自己则先是退居幕后,后来又正式宣布退休。现在她的店依然是许多小马购买时装的第一选择,只是那其中能够代表瑞瑞的部分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除了参加葬礼,现在的我基本上会拒绝掉所有其他的宴会邀请。小马们的欢喜其实与我并无多大关系,他们可能只是觉得我的到来能让现场的气氛更热闹些。不过,这样的氛围不适合我。随着年龄渐长,我越来越喜欢独处,甚至有时候和暮暮斯派克都很少交流了。有时我也会突然自言自语,斯派克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可能觉得我只是妄想症发作了吧,唉…… 站在门口,有个声音仿佛在呼唤我让我进去。说来也巧,自从开店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进去过。甚至有一次瑞瑞给我寄了请柬,但最后被我婉拒了。如今瑞瑞已经功成身退,她所缔造的时尚帝国也已经繁荣昌盛,已经不需要用其他的方式去定义她的时尚,她的店铺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推开门步入其中,明亮的展厅第一眼就吸引了我的注意。这里和其他服装店不同,每一件展品都是放在展柜里的,而且想买同款的话每一种款式都能够买到。虽然款式的种类偏少,但前来选购的小马总是络绎不绝。我一度以为他们在衣服上施加了什么魔法,但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小马们只是自发地来到这里,因为他们真心喜欢这些时装,而且价格也不贵,在同档次的时装中仅需要一二百个金币的时装甚至是全马哈顿最便宜的那一档。我站在服装店中央看的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服务员已经在我身边站了很久。 “这位小姐,你好,”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问我了,而我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提问,“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她可能以为,我是因为选择困难而没有确定想买什么吧。 “不用了,谢谢,”我婉拒了她的好意,“我还是想自己看看。”即便是在马哈顿,售货员们也同样热情,他们有时会主动向你推销一些商品,看上去像是在热脸贴冷屁股,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服务的热情又将会体现在何处呢?虽然她离开了我的身边,但那个姑娘依然在热心地对待其他小马,我被她的敬业和热情打动了。 看着这些服装,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瑞瑞在她的房间里量尺寸裁剪衣物的情景。她有时会为我定制礼裙,上次她邀请我的时候据说也已经准备好了我的礼服,但我最后拒绝了她,这件衣服也就被她收了起来,一直没有再露面过。我也不好意思朝她要,时间一久就把这件事忘记了,直到这时才想起原来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这么上镜,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瑞瑞一边帮我打理鬃毛一边夸我,“鬃毛也漂亮,长相也好看,简直生来就是为了站在聚光灯下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我极度内向的性格使得我站在聚光灯前时表现甚至还不如小蝶。可即便是这样,瑞瑞依然没有放弃,她依然乐此不疲地为我做些衣服,这些衣服即使不穿,我也有很好地在保存它们。常言道,礼轻情意重,这些衣服是我们友谊的见证者,我怎么舍得把它们丢掉呢。 “放心,在镜头面前自信一点,所有的小马都会被你天生丽质的面容迷倒!”犹记得那次展会非常成功,甚至有媒体声称,“模特的天生丽质和服饰的完美搭配让这对组合成为了今夜无可挑剔的主角”,那说的自然就是我。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是天角兽公主呢。 又走神了。我看衣服看的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小马的目光几乎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了。我带着满脸歉意的表情离开店面,对过去的回忆也戛然而止。像是被粗暴地从过去扔回现在一样,突然出现的落差感令我无所适从,甚至一度怀疑起自我的存在。 我长叹一声,面朝街道不知该做些什么。我来到马哈顿,究竟是要做什么来着?带着这样的问题,我来到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每一匹从我眼前路过的小马。不知道我看他们时用的究竟是怎样的眼神,总觉得他们似乎对我敬而远之。或许,那是一种失去了一切希望,而又毫无对美好的追求的眼神吧。 “妈妈,那个姐姐看上去好伤心啊,”一匹小马驹指着我对她的妈妈说,“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啊?”这句话她还真没说错,我经历过的事,比其他的小马要多得多呢。 “别靠近她,说不定她会对你做什么呢。”小马驹听完妈妈的话,很识趣地就离开了。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对她做哦。现在的我依然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小马。 我不知道在那张长椅上坐了多久。日月轮转似乎无法在我的身上刻下印记,即便公园里的所有小马都已经老去,我也依然会存在于此。正在思绪神游之际,肚子传来的响声顿时将我拉回了现实。似乎已经到了午餐时间,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公园里的小马也已经比我刚来的时候少了许多,想必大家都去吃饭了吧。还是说,我早上从一开始就没有吃饱呢。无论原因是哪一个,我现在都必须去补充能量了,独自在外,品尝食物就是我最大的享受。 “您好,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吃的餐厅呢?”为了减少不愉快的体验,这次我决定主动出击,先找来公园休息和玩耍的小马打探打探消息。 “这位小姐,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样的菜品呢,”一对情侣成为了我今天的“猎物”,“如果想喝咖啡的话,这附近的每一家咖啡馆我觉得都很不错。”公园的对面有一条商业街,街上一连开了好几家咖啡馆,而按照这匹雄驹的意思,这些都是很不错的店。 “如果想吃简餐的话,还是推荐你到市中心的店去,”雌驹接道,“那里的价格和份量都很亲民。”我谢过他们,沿着雌驹的蹄子所指的方向走去。那附近就是我住的地方,原本本想增进几分对这座城市的探索,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熟悉的区域。 如果将美食比作一片土地,中心城和马哈顿无疑是属于荒漠的那一类。尽管你能够在这里尝到各式各样的食物,但每一种都没有特色,更像是用来应付那些思乡的外地小马的。我在中心城也尝过其他地方的特色料理,谁成想中心城做的东西一点本味也没保留不说,做的还很贵,和原版想比就很难吃。有过这样的体验,我宁愿每餐都吃三明治和沙拉。 今天的午餐是两盘配料不同的三明治。一盘放的是炒蛋,另一盘则是特制沙拉。为了改变口感,我还特意要求把面包换成全麦面包。那些白白柔软的面包虽然好吃,可总觉得缺点什么东西,反而是一直为贵族们所不喜的全麦面包能够填补这个空缺。和我同在一家餐厅的还有几位来自马哈顿的名流,虽然我对他们不是很熟悉,但能够在最近的报纸上见到的小马,想必也一定是充满话题的角色。他们看我的眼神似乎就有一种鄙夷的意味,只是为了维护他们的体面而没有做的太过火。据我所知,马哈顿的名流贵族们更热衷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来讽刺其他小马,在金钱面前其他的东西一概一文不值。不过抛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这家店的用餐氛围是非常好的,午餐时间塑造的悠闲氛围让我能够静下心来享用美味。 餐毕,我又想起了钱袋子的事,随即心血来潮想要再到上次去的聚居区一次。有些事,有些环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如果找不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再怎样去改变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依然无法解决根源上的问题。而且我也想知道,那匹偷我钱袋子的小马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洗心革面,有没有得到一个还算良好的成长环境呢? 这既是我的一时兴起,也是我必须要实现的约定。尽管一周左右的时间并不能让事情有什么巨大的进展,能够从中看到改变的迹象就已经再好不过了。在当地的名流贵族眼中,聚居区几乎就是暴力和混乱的代名词,上次我能够全身而退,在他们看来只是“运气比较好”。 “你说你要去聚居区?”其中一位名流听完我的问题说,那时我正在向他请教有关聚居区的事,“小姑娘,你疯了吧,你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去那样一个混乱危险的地方?像你这样的姑娘要是去了,肯定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他把聚居区说得神乎其神的样子实在令我有些不解,因为上一次我去的时候并不是他说的这个样子。还是说,他在有意抹黑聚居区呢。“您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原因呢?我是因为有事情要办才要去那里的。” “哦,办事啊,”那位名流叹了口气说,“那劝你最好找一匹雄驹同行。一匹雌驹去那里的话,是很容易被那里的小马盯上的。”这点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但我也并没有找其他小马的打算,我对自己的魔力和自我保护能力充满自信。为表感激,我还是向他表达了谢意。 聚居区的小马不在乎谁是公主,他们可能只是希望能够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因此,当我以一匹普通小马的姿态来到聚居区入口时,几匹雄驹很快就围了上来。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肯定正在脑海中对我意淫着什么龌龊的事情。我很想避开他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但马上就有一匹雄驹主动凑了过来。“喂,小姑娘!往哪儿走呢?陪哥几个快活快活怎么样?” “那,如果我拒绝呢?”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他们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见我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已经做好了让我武力屈服的准备。但我并不会告诉他们其实我是一位公主,更不会告诉他们我其实早有准备。他们不仅没能触碰到我的身体,甚至还被我用魔法直接轰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附近。我并没有处理他们的想法,毕竟聚居区治安混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来负责解决这个问题的小马往往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被迫放弃主动辞职,还有一种则是选择狼狈为奸最后被塞拉斯蒂娅公主抓捕。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小马去做,我只是个路过的过客。 因为来过一次那匹小马驹的家,所以我对这个地方尚有印象。我没有进入家中,而是站在门口处观察里面的情况。我没有看到那匹小马驹,看来警察们真的已经把她送去少管所了。她的母亲好像也不在家,我并没有听到屋子里有小马走动的声音,反而是她的父亲,他醉酒后的呼噜声如响雷般传进我的耳朵,很显然这位不称职的父亲对我的惩戒毫无悔意。我很庆幸救了那匹小马驹,也可能……她其实也根本不需要拯救。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果有一天我在马哈顿和她重逢,我才能够知道那时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我只是从门里看了一眼熟睡的父亲就离开了,我不想打扰他们原有的生活,也不希望逼迫他们去改变什么。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另一伙前来搭讪的小马。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知道“搭讪”这个词——我的语言系统似乎依然停留在几十年前,而现在常用的一些词汇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了。原本看他们太多还不错我想直接无视他们,但其中一匹小马还是不识时务地拦在了我的面前。 “喂,你跑什么啊,”他没好气地对我说,“让我们兄弟几个玩一下怎么了?” “不怎么啊,”我先是装作无辜的样子,用软绵绵的声音回答,随即又加速释放魔法的速度,接着向他们展示我向老师学习的另一个成果——中心城皇家嗓音,“可是,你们惹我——生气了!”威力巨大的冲击波将他们从我的身边震开,或许是他们从未见过魔法如此强大的小马,又或许是我凶狠的模样对他们形成了震慑,聚居区内的其他小马也不敢靠近我了。所幸我把自己的翅膀隐藏得很好,不然肯定会在这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只是这时,我也已经对马哈顿这座城市感到有些厌倦了。可实际上,马哈顿的夜景我还并没有欣赏。我随身带了日记本,每到晚上我就会打开它,翻一翻以前写下的各种各样的故事。回看我十几岁时留下的字迹,不仅字迹是青涩的,就连里面蕴含的情感也是简单真挚的。现在的话,我还能找回那些已经失去的自我吗?如果要我给出一个答案的话,我现在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我只是匹没有心的小马,还没有谈论这些事的资格。 可是好矛盾啊。因为是第一次来马哈顿,我既想体验一下马哈顿的夜晚,却又有发自内心的厌倦在阻拦着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冲击着我的大脑,作为身体的决策者,它必须给我一个反馈,以及一个可行的方案。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你真的要放弃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想去的话,还在犹豫什么呢。” “还是去看看吧。”说服自己可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呢。但是,我做到了。 回到旅馆,我不得不想办法打发时间来度过夜晚前的这段时间。如果是一匹来旅游的小马,想必他一定会去马哈顿最时尚、最潮流的服装店去试衣服,在这里最大的百货商店购物,甚至是买上一张时装秀的票让自己一饱眼福。相比那些名胜古迹,已经高度城市化的马哈顿并没有那样吸引小马的古迹,而相对地,它可以让小马们深切地感受这种现代文化。马哈顿的便利、快捷,却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的。你甚至可以在大街上看到卖三明治的自动贩卖机。这里有很多小马每天都以西装为制服穿梭在街道上,他们身上唯一相同的东西就是冷漠的表情。是啊,生活的重压已经无法让他们露出笑容,轻松的神情随着生活与职场的一次次拷打后变得冷峻,同时也失去了放松的能力。短暂的休息时间并不能让小马们恢复精力,而长久地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小马们迟早会出现不堪重负的时候。 在反复苏醒的短暂小憩后,时间终于来到了夜晚。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点点亮起,直到整座城市被街头巷尾的灯光完全笼罩,马哈顿瑰丽的夜晚这才正式开幕。我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从自己的房间跑到旅馆的门口,专门来找到这个不错的视角观赏这一盛景。而和我的激动相比,旅馆老板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兴致,可能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吧。 “这么激动做什么,”他对我的反应感到很奇怪,“这可是这座城市每个晚上都有的景色。都已经谈不上是景色了,就像是路边那司空见惯的杂草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进屋休息去了。我倒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是第一次,好奇心还是一直都在的。而且因为是晚上,小马们在外面很难看清我的翅膀,我也就没有多做掩饰,直接张开翅膀就步入这明亮的夜色中。可是怎么说呢,沿着道路走上一会儿,我就开始觉得这些灯光似乎有些喧宾夺主了。当然,它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这样一来便失去了不少乐趣。继续沿着街道向前走,就能够看到夜晚的另一幅景象——一家又一家只在夜晚才会开的酒吧,高级一点的还有不少为名流贵族服务的酒会,不过这样的酒会往往是需要提前预约的,这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是他们为了与那些只知道海喝的小马划清界限的方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再晚点这里就会有喝得酩酊大醉的小马,然后让这条街变得更热闹吧。无论是这些平民小马消遣的酒馆,亦或是名流贵族的酒会,都是在一天的工作后消遣的方式。这可能,就是一种只属于马哈顿的文化吧。我从未在中心城见到过如此情景,这给了不小的冲击。即便我也曾去过东方旅行,但那里的情态与马哈顿却又有着不小的区别。我因为这种种差异而感到惊喜,却也同时对自己的身无所依而感到悲伤。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有些变了,有些没有,但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我已然找不到过去留下的印迹,它们早已经被时代的风尘淹没,成为了城市化的牺牲品。我想起了在小马镇生活的日子,想起了情同姐妹的伙伴们,还有那些悠闲却又鲜活的记忆……停下,就到这里吧。只觉得我的头好痛,而且似乎并没有缓解的迹象。 继续向前,我有幸遇到了一匹流浪汉模样的小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衣着打扮和模样真的像极了流浪汉:胡子邋遢,鬃毛长且脏乱,身边还有一个空了的酒瓶,它被立在墙角边上,似乎是这匹小马有意而为之它才没有倒下。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便晃了晃蹄子示意我过来。“,姑,姑娘,能来……来陪我说说话吗?”如果放在平时,我可能根本不会理会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就听了他的话,然后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你说的话我会很认真地听的。”我微微俯下身子对他说。 “我命苦啊,”他的第一句话就令我猝不及防,“一把年纪了,结果却一无所有……”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希望知道这背后的缘由,这样才能让他完全宣泄出痛苦。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原本不是这里的小马,而是来自马哈顿北边的村子。有段时间村子里收成不好,村长让我们这些年轻小马出去打工赚钱,自那之后就很少回去。我辗转小马国各地,最后在马哈顿找了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一直这样做了很多年。但是就在最近,老板觉得我年纪太大了已经不适合这份工作,便以此为理由将我开除了。你失去了经济来源,每天只得以酒度日,甚至有时还会被一些喝醉的小马抢劫钱财。一把年纪了家也没有孩子也没有,我命苦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见惯了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可虽然我会这么想,而对亲历者来说,这是他对自己碌碌无为的半生的总结,是早已超越时间的我所无法共情的。待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又继续等待他开口。 “那,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吗?”我尝试用问题引导他主动开口。 “已经不重要了,”他面如死灰地说,“如果哪天我就死在这里也不奇怪。但是啊,谢谢你,姑娘。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他紧紧地握住我的蹄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和他道别后,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在老师的治理下小马国虽然繁荣、稳定,但依然有很多问题并没有解决。像刚刚那匹连家都很难回的小马大有马在,我们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如果是过去的我可能并不会考虑这些事情,但随着旅行的深入,我觉得自己正在逐渐看到被繁荣掩盖的另一面。量变将会带来质变,而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我在马哈顿停留的时间已经接近一周了,但我不仅没有对这座城市产生好感,反而愈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离开这里的感觉。或许是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有太多超出了我的认知,又或者我自身和这里就格格不入,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会感到厌烦就说明,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和在中心城时一样,我并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想去哪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一个令我耳目一新的名字出现在我的眼前。 “接下来就是这里了。”我心满意足地对自己说,接着来到窗口前,准备排队买票。 第94章 且听风吟 3月16日 听风谷,这是一个在小马们的记忆中鲜有存在感的地名。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它地理位置偏僻,靠近小马国的西南边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是十分着名的风景区,而且是未经小马们开发或是破坏的、浑然天成的景色。据说在山谷里还有古老的石头遗迹,每每有风吹过山谷它们便会发出悦耳的和鸣,那样的旋律是无法靠乐团的小马们创造出来的。在火车上翻阅上面附带的旅游杂志时,我偶然看到了这篇有关听风谷的文章,将全文读罢,对它的好奇心和向往已是更上一层。杂志上只是介绍了从中心城该如何前往,我原以为马哈顿没有车次,但当我在售票处看到这个名字时,激动之情简直难以言表。虽然从马哈顿去那里要在车上度过整整两天,但在激动的心情面前,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以前的车座相比,最近这些年考虑到小马们的出行体验,一些长途车次将原来的座椅车厢改成了上下层的卧铺车厢,可以让小马们在旅途中也得到充分的休息。但是因为车次本身的载客量变少了,所以卧铺的价格也随之上升,原来可能只要一个金币的票,现在可能要两个,三个,甚至是五个。为了保持充沛的精力,即便卧铺票很贵,我还是买了一张。不知是习惯了以前的火车还是因为太贵小马们不肯买卧铺票,卧铺车厢里的小马很少,甚至一个小房间,两组上下铺的床铺只有两匹小马使用,另外两个空置的床铺则被用来放置行李。我倒没有什么行李,但和我对床的小马就不一样了。他随身带了好几个巨大的编织袋,看上去像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他的家乡应该就在马哈顿和听风谷之间,在那广袤的田地之间。 “小姑娘,你怎么选了这辆车呢,”见我这么年轻,对床的小马问我,“现在的年轻小马都改坐快车了。”虽然我看上去像是小姑娘,可是我的实际年龄可能比他还要大呢。 “啊,我只是比较喜欢悠闲的感觉,”我露出笑容对他说,“快车坐着有点太累了,下车的时候往往很疲惫。”但这并不是真相,真相是我根本就没有看到有从马哈顿到听风谷的快车,也可能是因为我买的太晚了,快车的车票已经卖光了。 “慢点也好,”他感慨道,“有时间的话,享受一下也是好事。”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注视他随身带来的一个又一个编织袋,想知道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冒昧问一下,您这些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呢?” “是我从马哈顿带回村子里的礼物,”他露出憨厚的笑容回应我,“村里的小马都知道我在马哈顿工作,想让我帮他们捎带些东西回去。”我虽然无法和他共情,但在村子里的其他小马面前,他可能已经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存在了。小马镇和那些村庄还不太一样,这样的事情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虽然也想一睹他回乡的模样,但理性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让我抑制住了这份冲动。路上我们几乎没怎么交谈,他一直在翻阅一摞从家乡收到的书信,而我则是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顺势将一直收起的翅膀悄悄展开。它一直这样收着会很不舒服,所以要找机会适当地舒展。不得不说,上下铺的床铺躺着还是很舒服的,直到亲身体会一次,我才明白为什么卧铺票收的钱要多出许多,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您愿意跟我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吗?”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到最后还是没能够说出口,我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从中得到我想要的信息,但我失败了。这并非是因为我羞于开口,而是冥冥中我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开口,就像那匹我总是能够听到,却又根本见不到的小马的声音。这本应该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却特别想找到一匹愿意开口的小马,也许是旅途实在有些单调,也可能只是我,想听故事了吧,就像小马驹在睡觉前会求着爸爸妈妈讲睡前故事一样,听完这些故事,原本不安的心情也会得到缓解。虽然求而不得,我还是在稍有颠簸的车上睡了个好觉,最近在马哈顿的生活虽然很悠闲,精神上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而当紧绷的弦突然放松下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就不奇怪了。可惜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在我对面的小马已经下车了,他留下的只有曾经坐在床上的褶皱以及少许编织袋留下的印迹。虽然我不知道这辆车会在哪些地方中途停靠,但从卧铺车厢并没有增加的小马数量来看,到终点时这里很可能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当奔驰的火车终于在终点站停下,我的新旅途也正式开始。听风谷其实并不是这座车站的名字,这座车站真正的名字是听风镇,与它附近的村庄同名。听风镇很小,它看上去只有小马镇的一半大,听风谷则是它唯一的旅游景点。而这座小镇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这是一群以听风谷为生的小马。因为山谷的地貌奇特,拥有独一无二的气候条件,很适合一些药草生长,因此镇上的小马们便以此为生,同时他们也积极开辟镇子附近的荒地为农田,在种植一部分药草获利的同时,也能够帮助小马们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 镇子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农场,集市,甚至是小镇里往往没有的高档店铺都能够在这里找到。也许是因为听风谷是个旅游景点,许多小马都会来这里,其中不乏名流贵族才特意为他们而设计的;也可能是因为小马们通过旅游和药草挣到了钱,于是就让这些高档奢侈品也出现了他们的家乡。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从结果来看,这里的小马们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而没有事先对这里进行调研的我,也因此遇到了旅途中的第一个坎坷。 我来的时候还不是旅游的旺季,因此这时来这里的小马很少。但少归少,这里的物价却令我为之一惊。在小马国,公认物价最贵的地方是马哈顿,第二是中心城,而听风谷的物价其实并没有比中心城低多少。当我来到镇上装修最好的酒店的前台询问价格时,对方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一个晚上居然要四百个金币?!”我几乎要扑在前台的身上,吃惊地看着她问。 “呃……是的,”对方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可能并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阵仗,“您可能觉得很贵,但这毕竟是这里条件最好的酒店……”她虽然是这么说,但在我看来,酒店的档次是远远配不上这个价格的,同等水平的酒店在中心城只要一百多金币,而这里却需要近三倍的价钱。不过,这家酒店有明确的客户群体,他们的目标正是那些来自中心城和马哈顿的富贵名流,而我不是——就算我是,我也不会花这么多钱去体验这样的酒店。了解了其中的内情,我离开酒店,转而选择了一处听风谷附近的民宿,也就是当地小马将自己家装修后对外开放的酒店。与其说是民宿,不如说它更像是个小度假村,只是现在生意冷清,只有我一匹马在住。我的房东是位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婆婆,年轻时在田间务农,老了才开始把自己的老屋改造成旅店供游客们前来住宿。因为我是这时候为数不多的旅客,所以她几乎是把所有的故事都跟我讲了一遍。她的孩子现在已经在中心城安家,但每年还是会回来待上一阵;老伴几年前走了,感觉没有能一起说话的小马了;家里的地包给其他年轻力壮的小马去种了,收获之后自己可以拿点分红,再加上开旅馆的钱,她也不愁生活。和我说话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质朴的笑容,那已经是很多年未曾见过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不知不觉已经聊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才终于拎着行李走进卧室。卧室的布置很简朴,一张桌子,两个衣柜,一张床,这就是它的全部家当了。原本我还想对它稍加批判一番,但一想到这是老婆婆自己的家,便也让我生出几分爱惜,不再去计较住宿的条件了。 旅馆本身其实是不提供饭的。不过,出于对我的喜爱,老婆婆特地下了厨,用一份十分丰盛的晚餐招待我。可能这就是她待客的方式吧,无论是她主动送到我碗里的饭菜,还是我主动吃的饭菜,我一连一点草屑都没有浪费,甚至到了最后一点饭菜都没有剩下。 “姑娘你的饭量很不错呢,”婆婆面带微笑地对我说,“年轻就是好啊。”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我还年轻的话,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病呻吟,也能够以更乐观的态度去看待生活。而在老婆婆面前,我的这份担忧和不安,似乎在她的面前荡然无存。 “你好像,有心事呀,”老婆婆握着我的蹄子说,她的蹄子很细,也很苍老,岁月已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记,夺走了许多曾经属于她的事物,“愿不愿意跟婆婆分享一下呢?”这是个艰难的决定,我的心事实在太多太多,即便婆婆愿意对我全盘接受,我也不想让她承担这么大的负担。毕竟她已经老了,能够听其他小马讲故事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能多听一些不同的小马的故事的话,她的余生也算得上很圆满吧。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旅行经历和自己的感悟都告诉了婆婆。我并不打算向她揭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于在马哈顿聚居区的遭遇,我一个字也没有对她说,而婆婆只是耐心地听我讲完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星星挂上天幕,她似乎依然意犹未尽,但时间已经不早了。 “早点休息吧,”婆婆主动打断我,“这些故事明天也可以再讲哦。”我遵从了她的意愿,主动向她道谢,并答应她明天继续。婆婆则会给我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颠簸两三天很疲惫,可真的躺到床上,我却觉得困意全无。初春的听风谷尚且是一片万物尚未复苏的模样,而专程选择这样的时间来这里的我,想必与她一定有一段不解之缘。我不愿让突然出现的机会就这样溜走,即便要在这里多停留些时日也没关系。 仿佛是在回应山谷的呼唤一般,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本以为很快就能够迎来清晨,谁成想起身到客厅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的指针甚至都还没有指到三——也就是说,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之后的几个小时尽管我万般希望能够睡着,但从未停止活跃的思维和时不时睁开的眼睛最后还是给了我当头一棒。第二天早上见到婆婆的时候我的脸色很差,而且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婆婆看着我萎靡的样子,不免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吗,”婆婆一边端来一碗粥一边问我,“你醒的太晚了,早餐还剩点粥,你先把它喝了吧,免得饿肚子。”我谢过婆婆,用魔法飘起碗慢慢将温热粘稠的粥送进食管,它最后会进入我的胃里,成为我直到今天晚餐之前的能量来源。 “我睡得很好,”我咽下口中的粥说,“只是昨天有点太兴奋了,所以没能睡着。” “那就好,”婆婆笑着回答,“还以为是我的床不舒服呢。”我摆摆蹄子,又继续喝粥。 吃过饭,我和婆婆说想要去听风谷看看。婆婆顿时来了兴致,似乎很想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现在是淡季,没什么小马会想去那里。你为什么想去呢?”昨天和她聊天的时候有跟我提到过,老伴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靠采摘草药来谋生的,那时她在家种地,老伴就到山谷里去采药,每次都能采到不少回来,采的多了家里的积蓄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道我这样说的话,您是不是能够更好理解些,”我并没有欺骗她的打算,但也不想直率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前来听风谷寻找某件失落的珍宝。”言外之意就是,我是为了寻找自我才来到这里的。婆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脸上又出现了刚刚那慈祥的笑容。“我明白了,”她笑着对我说,“希望你能够满载而归。” 正常来说,前往听风谷是需要当地小马作向导的。山谷比较深,而且有的地方很陡峭,稍不注意就可能会跌落谷底。因此在旅游时节,听风谷往往只接受团体参观或是组团参观,一匹马独自前往是不被允许的。而现在,因为没有小马来这里,向导们也都在休息,这就给了我独自前往的机会。我在山谷的入口处张开翅膀,朝着山谷的下方飞去。 谷如其名,听风谷名字的来源就是山谷下方的大风。由于气候特殊,这里的降水比较充沛,尤其是山谷的底部,这里与顶部有近百米的高度差,一些云团常年积聚在这里,通过降水将四周的岩石刻蚀出一个个细小的空洞,有风从孔洞之间吹过时就会发出声音,当成百上千个孔洞一起发出声响时,那声音仿佛是一支管弦乐队在进行即兴演奏。曾经有小马形容这风声像乐声一样悦耳,由此吸引了不少小马前来,听风谷也因此得名。后来,小马们还在这里发现了许多珍贵的草药,这里慢慢成为了着名的旅游景点。 站在山谷的边缘,看着下面缭绕的云团,不免让我坚定了下去一探究竟的决心。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是无法发现山谷的美的,但下面的风声似乎在告诉我,这里只欢迎勇敢者。风太大的话会影响飞行时的身体平衡,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撞到岩壁上。为了安全,我最后决定不用飞的方式下去,而是像坐吊笼一样用魔力形成的防护罩将我送下去。我点亮自己的角开始积蓄魔力,形成一个淡蓝色的防护罩将我包裹住,随后我通过魔力将防护罩拖入山谷的下方,在它自由落体的同时用魔力强行控制下落的速度,确保我能够看清四周并安全着陆。本以为云团会遮挡我的视线,但下落之后才发现,云层只是薄薄的一层,而这下面的世界正如传闻中那样别有洞天:丛生的不知名植物将光秃秃的岩壁变成了一片绿色,山谷的下方不仅有丰富的植被,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从谷底穿过,伴随一阵阵风吹过,悦耳的风声和眼前的奇景组合在一起,令我对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山谷有了新的认知。临近落地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一幢小木屋,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神秘的地方,居然也会有小马居住。几乎是在看到它的同时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到里面去一探究竟。 轻柔地落在河边,我甚至不忍让自己的蹄子践踏四周的美景。我的蹄子踩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就在我蹄子落下的地方的四周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黄花和小白花。谷底温暖湿润的空气和顶部微寒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那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某一匹小马的造物。转头一看,原来在空中看到的那幢小木屋就在我的身边。只是,它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小马居住了,屋顶上已经长了不少青苔,而且木屋的四周也呈现出年久失修的痕迹。在这样的地方见到有小马常年居住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它突然出现在此,不免会引得小马们浮想联翩。这些木材是怎样被送到谷底的?它又是怎样在这里建起来的?它的主人是谁,又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为什么现在它又被弃置了?一连串的问题从我的脑海中涌出,同时也在驱使着我进去一探究竟。我担心自己的活动会破坏木屋原本的模样,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用魔法轻轻推开了木屋的门——它甚至没有锁。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书房,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缺少了小马的清理和维护,木屋正在渐渐被周围的环境侵蚀,直至与之融为一体。里面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制的,桌子腿上出现的青苔,屋顶和卧室角落里的一团团蘑菇似乎能够很好地印证这一点。所幸它的屋顶不漏雨,不然的话呆在这里一定会十分煎熬。书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小马来过了,桌子上落了一层灰,用来装书的柜子也紧闭着,我用魔法打开其中一半柜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难道说它的主人也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然后将屋子里贵重的东西全都转移走了吗?屋子的装饰很简朴,墙上没有挂饰,屋子里也没有多余的摆件,就只是一幢木屋和一些必要的家具,仅此而已。我用轻轻掸去落在木制长椅上面的灰尘,然后坐在上面。在我对山谷进行更深入的探索之前,这里就是我的临时基地,每一次探索都将从这里出发。 “山谷里有没有可能会有村落呢?”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这样的念头忽然涌入我的脑海中。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那幢木屋都有些太突兀了,与周围的环境可谓是格格不入。而且,既然小马们有办法将木材运送到这里,就说明在这山谷里的某个地方或者谷底的附近很可能有一片森林,还有一个村落,这样才能解释木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也有可能,居住在听风镇的小马们原本其实是生活在山谷里的,后来由于某些原因迁移到了谷顶。在寻得真相之前,任何一种猜想都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必须要找到证据来一一印证。 带着这样的想法,天还没亮我便再次飞向山谷。没有阳光的指引,在夜空中飞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为了能够准确地找到目标,我用魔力强化了自己的视觉,由此来保证搜索过程的效率。来到木屋旁边,看着潺潺的流水,我需要判断应该朝哪个方向前进,是应该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呢?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河水中的一片叶子告诉了我答案。既然木屋会出现在河边,就说明木材是依靠河流来运输的。也就是说,如果逆流而上,就很可能能够遇到那个推测中的村庄。我下定决心,朝逆着流水的方向前进。 沿着河流走了一会儿,我终于看到了村落。正如我先前推测的那样,它正是沿着这条河建起的,河流穿过村子的中央,成为河岸两侧小马们赖以生存的水源。这个村子既没有名字,也没有什么标识,就连地图上也没有写明它的存在,但面前的这些木屋却在告诉我,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这是个真实存在的村子。可如果它是个村子,为什么这里一匹小马也没有呢?因为天还未亮,村子给我的感觉还是比较阴森的,除了风声,流水声以及蹄子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和我有规律的呼吸声,山谷里静得可怕,这时我甚至希望能够听到虫鸣声,但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鼓足勇气走近离我最近的木屋,像在最初见到的那幢木屋时一样推开门。门开了,里面只有简陋的家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然后是下一幢,下一幢,一连走了好几间屋子,但这里不仅一匹小马也没有,甚至连一张字条,一件多余的物件也没有。我迫切地希望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些鬼屋一样的屋子,我根本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还有小马活动过的痕迹。那么,曾经住在这里的小马们,现在又在哪里呢?我感觉自己在调查中遇到了瓶颈,而我住的地方的那位老婆婆似乎能够成为一个突破口。 “听风镇的历史?”回到旅馆,老婆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想了解什么呢?” “我想知道,这座小镇是什么时候建起,又是为什么建在这里的。”我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就算我如实交代,老婆婆可能也不会相信我吧。换作其他小马也是一样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略带遗憾地对我说,“当我和老伴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小镇就已经存在了。对于过去的事情,也许你可以去镇上的图书馆看看。”来到这里已经有段日子,我却一次也没有去过图书馆,甚至我都不知道镇上还有图书馆。我谢过婆婆,吃过午饭便来到图书馆。凭借多年保留下来的习惯,我很快便找到了记载镇子历史的地方志。据它记载,这座小镇是由当初发现听风谷里面有草药的小马们建立的,他们在采摘草药的同时,也积极利用当地的自然条件来帮助他们将草药运送至外地。他们将采摘的草药放在编好的草席上,借着干草的浮力让草药顺流而下,直至进入下游的村落。而河流的下游原本是没有小马居住的,因为听风镇的兴起,这些原本住在上游的小马放弃了他们原有的房屋,迁移到了河流的下游,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而根据我的调查,沿着下游没走多远便已经到了山谷外面,而且那里并不存在什么村落,有的只是一片平坦且长满了花草的草地。鉴于地方志的年代久远,有些事情很难从中考证。根据我的推测,下游很可能曾经遇到过河水暴涨的情况,突如其来的水灾摧毁了小马们的家园,使得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继续迁移。而上游的房屋则未遭到破坏,它们一直保存至今,直到被我发现。如今那些小马身在何方早已经不得而知,只有那些房屋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活动过,而不是命丧于此。读罢记录中的文字,我不免有些许世事沧桑之感,为了生存,小马们不得不抛弃故土,背井离乡,而在迁移的过程中,他们又能够留下什么呢?留下房屋只能算得上幸运,更多的时候什么也不会留下,更不会为小马们所知。小马们在一次又一次的迁移中忘却了故乡,而故乡却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我合上书长叹一声,原来留下些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居然是这么难的事。 我由此想到了我自己。也许当初写下自己的经历其实是一件好事。当我因为种种原因放弃生活的希望时,这些故事能够帮助我找回自己失去的那部分;当我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忘朋友们的存在,是笔记中的文字帮助我重温那些失去的情感。也许在记录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么多,而真正回首的时候,才明白这些记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其实,这段旅程不也是一样吗,只是记录的方式由书写变成了行走,记录的媒介由纸张换成了路。随着旅途的进行,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小马和事情,将会一点点滋润我干涸的内心,直到心灵重新焕发生机。想到这里我终于豁然开朗,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回到旅馆,婆婆见我的气色不错,她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嗯,”我笑着回答,“这次去图书馆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就好,”婆婆说,“准备准备吃饭吧,今天煮了美味的鲜草羹哦。” “好,我稍作休息就来。”总觉得我已经不是住在旅店了,而是借住在这里。我在这里一连住了一个月,这是我自旅行以来在外停留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因此收到了来自暮暮的投诉信:“我能够理解你想出去散心的心情,但是离开这么久麻烦你和我们说一声好吗!要不是我能够掌握你的魔力动向,就连这封信该寄到哪里我都没有头绪。不过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再苛责你什么。希望你旅途愉快。暮暮。”从文字来看她真的很生气。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表现好一点,顺便多给她讲讲旅途中发生的事,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些故事的。 当我意识到应该继续出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对婆婆形成了不小的依赖,就像在家时有暮暮和斯派克在身边一样。每天不用为了起床晚而担心,婆婆会主动叫我起床,有时甚至还会纵容我多睡一会儿;一日三餐不仅有保障,而且还相当丰盛,婆婆做的鲜草羹味道很好,而这样的美味我每隔一两天就能够吃到一次,更别提还有许多婆婆自己种的蔬菜和水果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让我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在为了某个目标而旅行,每次想要动身的时候都会被现有的优越条件阻止,甚至住了几天之后老婆婆连住宿费也不肯收了。我住在这里让她非常开心,每天都能够陪她说话也许这些事的价值远胜过我交给她的那些金币吧。不过我也明白,在这里停留得越久就越难开口谈离开的事,为了不让婆婆难过,也为了继续我的旅途,下定决心的那天晚上饭后,我主动和婆婆谈起了离开的事。 “你要走了吗?”她略带遗憾地看着我,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是的,”我语气坚定地回答,“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 “我也是,”婆婆说,“因为有你,我的每一天才过得充实幸福。”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呢?”婆婆继续问道,“需要我送你吗?” “明天早上,”我回答,“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有机会的话就再回来看看吧,”婆婆说,“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嗯。您多保重。”第二天早上趁着婆婆还没醒,我便悄悄地带着行李离开了。不见面是为了不再依恋,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是不愿看到婆婆难过的样子。“有时间的话就回来看看”,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即便早已离开听风镇也始终未曾忘却。 读罢这些文字,暮暮依然感到意犹未尽。那时她真的很担心银星,因为她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而且还在外面待了近两个月之久。她和斯派克一边四处打听银星的去向,一边给她可能去的地方寄信,向她表达自己和斯派克的担忧及思念之情。当她终于得到银星的回信时,那已经是她寄出那封投诉信的一个月之后了。暮暮注意到,在日记本的中央还夹了一页纸,暮暮将它展开,仔细注视上面的字:“我离开三个月之后老婆婆走了。虽然她的身旁没有其他小马陪伴,但她离开时的神情很安详、很幸福。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我只是曾经陪伴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当我得知她过世的消息时,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临行前和婆婆许下的那个约定,已经再也无法实现了……” 第95章 璨华迷梦 6月29日 宝石之城,这是小马们送给朱尔城的别称。它位于马哈顿的东北方,是一座建立在矿场上的城市。即便凭借现有的知识体系无法解释宝石的成因,但在朱尔城这里发现了大量的宝石也是不争的事实。在刚刚发现矿藏的时候,许多小马从全国各地而来参加朱尔的开发,他们看中的不只是那些珍贵的宝石,更是为了那时在当地工作能够享受的优厚待遇:分配的住房,远高于平均水平的薪资,免费的医疗,能够得到保证的子女的入学,这些都是吸引小马们前来的理由。然而,即便是如此优厚的待遇,前来赴约的小马却并不是很多。据说当年对第一批前来报到的小马进行登记的时候,来报到的数量只有预计的一半。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创造了奇迹,将这处巨大的天然矿场开发得有声有色。而代价是,他们中的许多小马因此饱受尘肺困扰。因为矿场里不仅有宝石,还有许多粉尘。小马们吸入了这些粉尘,再加上那时的魔法体系还不完善,没有能够恢复这种损伤的魔法。 为了纪念这些小马,在朱尔城的中央广场,有一座专门为了他们而修建的纪念碑,其名为,“璨华之碑”,旨在纪念那些将青春年华奉献给矿场的小马们。如今的他们大多垂垂老矣,有的已经过世,还有的则是一直受到肺病的困扰,时不时就会咳嗽。 而如今来到朱尔城,你绝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是一片又一片空旷的矿场。明媚的阳光,宽敞的街道,还有时不时就能见到的用宝石修建而成的房屋,周围的景象让我仿佛置身水晶帝国,但它却有着和水晶帝国完全不同的情态。过去的矿场经过小马们的努力变成了平地,他们在矿场上面重新铺设适宜生存的植被,将被破坏的生态一点点用他们的方式恢复,这才有了今天宝石耀眼、绿叶环绕的朱尔城。只是走在那宽敞的街道上,我的内心便一直在涌动着,它虽然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出名,但每一匹来过这里的小马,都会对它赞不绝口。 我会来这里其实是个意外。原本我还在从听风谷回中心城的路上,因为感觉旅行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虽然没能找到丢失的心,但心情已经比刚出发那时好了许多,妄想的问题似乎也得到了解决。在外面的时候,它一次也没有发作,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我似乎已经接受了我病了这个事实,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正当我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歇息时,一封信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魔法邮箱中,是斯派克写的,但很显然这是由暮暮寄来的。斯派克的送信魔法可不会送到我这里,他只能把信送到老师那里。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还是决定拆开看看。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有点担心再次被暮暮责备,但一想到她其实也是在关心我,便忘记了先前的烦恼。“致亲爱的银星,好久不见,你的心情有没有变好些呢?很抱歉我们之前太担心你了,对你出言不逊,在此请允许我向你道歉。虽然还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但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们找到你了吧。这次给你写信,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一年一度的宝石会展即将到来,这次的举办地正是颇负盛名的宝石之城,朱尔城。到时候会有很多珍奇的品种参与展会,更重要的是还可以不限量地品尝,啊不,观赏每一种宝石。我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去参加。我一只小龙自己去的话会非常显眼,暮暮这段时间也有事不能陪我,所以只能麻烦你了。斯派克。”犹记得我以前也陪他去过其他的宝石展会,不过印象里那个展会的展品还是比较单一的,最后就连斯派克似乎也没有尽兴。而这次不一样了。宝石会展是宝石界最着名的展会之一,每年都会吸引小马国各地,甚至是外族的伙伴前来赴会。而以宝石为食的龙则从来都是被拒绝的对象,因为他们性情贪婪凶暴,会把会展的秩序弄得一团糟。即便是斯派克这样的尚在成长期的小龙——他现在的年纪可称不上龙宝宝了——也不会受欢迎。因此他才希望我能够陪同。有银星公主在,会场的安全最起码还是有保障的。而作为报酬,斯派克说他打算送我一件礼物。说来有趣,我并不是那种热衷于活动和排场的小马,我不反对萍琪开派对,不过派对结束之后一片狼藉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再加上我也不会庆祝自己的生日,很多时候朋友们即使有礼物想送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而这一次,斯派克抓住了。在答案揭晓之前,就让我稍微期待一下吧。我在回信中答应了他的请求,他马上又寄来了下一封信。 “那,一个月之后,我们在朱尔城会合。我会在朱尔城的彩虹旅馆等你哦。斯派克。”尽管没有当面见到斯派克,可看着这些文字,心里却感觉有股暖流在潺潺流动。可能是因为我平时表现得比较冷淡的关系,再加上随着熟悉的小马一个接一个地老去,能够让我感动的小马已经不多了。而在斯派克寄来的信里,我再一次找到了那种感觉。 至于他说的那间彩虹旅馆,一打听才知道那是朱尔城客源最多的旅馆之一。它不似那种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旅馆那般条件优渥,但住在这里却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当地小马的纯朴和热情。在我临时落脚的小镇有一位曾经是朱尔城的矿工,他为我讲述了每到旅游时节彩虹旅馆的盛况:“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彩虹旅馆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营业了。那时候住的都是附近工作的矿工,老板娘见我们工作辛苦,也不收我们钱,还给我们打水做饭。我们都特别感激她。那会儿旅馆的条件在朱尔城算是相当不错的,同样是六匹马住的房间,这里的环境总是干净整洁的,是我们矿工下班后最喜欢待的地方。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条件更好的宿舍逐渐被建起,我们便不再来这里歇脚,旅馆也顺势将房间改成了客房,开始正式经营旅馆业务。随着老板娘年龄渐长,她慢慢将旅馆转交给自己的儿子,而儿子也没有让母亲失望,将旅馆经营得有声有色。而现在,旅馆已经是由第三代在经营了,时过境迁,客人却不减,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让这么多小马都能够满意而归的。”若不是斯派克提起这个名字,我可能还以为这位老矿工是在讲故事,没想到他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还拿出一张在旅馆门口拍下的老照片,在他们身后的旅馆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彩虹旅馆”几个大字。仅仅是这样一个故事,便令我对那位老板娘开始肃然起敬。虽然可能无法见到她了,不过,兴许能够从她的儿孙那里打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故事吧。 原本我是这样计划的,但当我再次想起这件事却已经是接近一个月之后了。出发的日子在即,我向旅馆的老板,住在附近的居民以及镇长都做了道别,当然也少不了这里的孩子们。他们似乎很久没见过像我这样年轻的姑娘独自外出旅行了,我来到这里之后,当地的小马们对我很是照顾,旅馆的老板娘甚至亲自帮我打理鬃毛。 “姑娘,你这鬃毛又长又顺滑,真是漂亮!”她毫不吝啬地称赞我的鬃毛。 “谢,谢谢。”这好像还是我离开小马镇之后,第一次有小马夸赞我的鬃毛。 “姐姐要走了吗?”离开时有小马驹问我。 “嗯,”我笑着朝她点点头,“姐姐要去朱尔城和朋友会面。” “那你还会再来我们这里吗?”她接着问道。 “当然了,”我回答,“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承诺,而是我在这里居住期间深思熟虑后做出的答复。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回来。 赴约的时间如期而至,我早早便来到旅馆订了房间。恰逢宝石展会开幕前夕,前来住宿的小马非常多,甚至一些条件十分一般的旅店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为了避开客流的高峰,我提前几天来到朱尔城,这时酒店的价格就已经有了水涨船高的苗头。 “您好,我想问一下一个双间套房一晚多少钱?”彩虹旅馆毕竟是当地的名店,价格就算稍贵一点我也是能够接受的。不过,店家的话却让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两百四十金币,”店家回答,“姑娘你算是幸运的,要是明天再来的话,我们的套房就得涨到三百金币一间了。”这还是距离开幕式有三四天的时候,不敢想象如果是开幕式的前一天或者是开幕式当天,这里的价格会有多高。 “如果是当天住店的话,价格大概是多少呢?”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 “那就不好说了,”前台的小马对我说,“不过我们一般不会遇到这个问题,基本上在开幕式之前旅馆就能住满。记得价格最高的一次,好像已经达到了一千金币……”旅馆的价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到了旅游淡季,价格就会下降一些。而像现在这种时候,它的价格就只能是水涨船高——因为能够供小马们住宿的店就这么多。 这几天的体验其实倒也不错。而且,我也深切体会到了彩虹旅馆能够得到小马们称赞的原因。这里不仅有丰盛的自助早餐,对于旅客们的需求,旅馆方面也是尽可能地满足。比如,有的小马反映洗澡水的流量偏小,旅馆就主动调节阀门,通过增加水压来增大流量;有的小马希望在房间里用餐,于是便有了送餐服务;还有的小马希望能够按时参加会展的活动,于是旅馆方面就安排服务员为小马们提供叫醒服务,保证他们不错过重要的活动。 虽然它的服务种类多样而且广受好评,在订房间的时候我一项也没有要求。原因无他,我只是想平静地度过这段时间,至少是在斯派克来这里之前。我订的房间在二楼,这是一个面朝街道的房间,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的小马和四周的建筑。虽然房子本身已经经过了翻新,但彩虹旅馆和周围的其他建筑相比,它还是太古老了。随着宝石的大规模开发,一些品质不足以当作工艺品的宝石无处消耗,而考虑到这些宝石强度不错,它们便被用作了房屋建材,朱尔城许多新建的建筑都是用宝石建成的。相比之下,彩虹旅馆却还是传统的砖石结构,即便用混凝土进行了加固,强度也远不及这些宝石屋子。当然,选择这个房间还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的,我希望能够多观察观察这里的小马们的生活。不过因为如火如荼的展会准备,这样的情调能够被我看到的似乎并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小马们忙碌的身影。 终于到了赴约的日子,我本来想早早起床给斯派克一个惊喜,但因为前一天晚上实在太兴奋始终没能睡着,最后还是小龙主动来到我的身边把我叫醒的。 “醒醒,银星,醒醒,”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一边摇晃我一边叹气,“说好了要和我会合,怎么自己却睡着了。”这当然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总觉得睡上多久都不解乏。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小龙那紫色的鳞片,才知道他已经来了。 “啊……早上好,斯派克……”最让我惊讶的是我居然还记得早上对他说了些什么。 “起来啦,银星,”他不停地晃着我的腰,想让我起来陪他,“一会儿开幕式该迟到了!”开幕式,我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开幕式,我猛地瞪大眼睛,条件反射一般地从床上起身,飘起斯派克用魔法直接将自己移动到旅馆的门口,然后张开翅膀朝着会场飞去。本来我不想这么张扬的,但考虑到时间关系,不顾形象倒也不是件坏事。我们在会场门口停下,匆匆忙忙地在门口领了参观证件,然后排队进入会场。展会在朱尔城的会展中心举办,这是一座容量堪比小型体育馆的大型圆顶建筑,它的穹顶上镶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宝石碎屑,这让它在阳光下成为了城里建筑中格外耀眼的存在。由于宝石会反光,为了避免阳光照射的时候造成光污染,小马们为这座城市设立了一个巨大的反光结界,使得城内接受的太阳光只有实际光芒的一半。 进入会场,内部宽敞明亮的大厅已经在欢迎每一位外宾了。这次展会主要分为四个区域,一个用于展览这些年宝石之城挖到的珍稀宝石,一个介绍朱尔城的发展历史,一个是宝石拍卖会的会场,还有一个是宝石工艺品集市,也是这次斯派克的主要目标。像他这样以宝石为生的生物本来是不受欢迎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可以安然无恙地在会场里来去自如,可能在其他小马看来,他还不算是一条对会场有威胁的龙,还只是个龙宝宝。 “好大,好漂亮的会场,”斯派克一边仰起头环视四周一边感叹,“在这里用餐一定是相当美妙的体验。”他兴奋地摇着尾巴,而原本心情十分放松的我则不得不紧张起来。如果他的这番话被其他小马听到,谁知道他们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至少也会把他驱逐出会场。 “不要讲得那么大声,”我提醒斯派克,“你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听到我的提示,小龙这才有所收敛,刚刚脸上兴奋的神情也消失了。我对朱尔城的历史已经略知一二,但我对宝石并无多大兴趣,因此我们今天直奔主题——宝石集市,也就是斯派克的餐桌。 虽说是集市,实际上它看上去就像是小吃街一样,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将道路的两侧全部占据,不同的种类,不同的大小,不同的加工程度和价格,都让这些宝石有着各自独一无二的价格。对小马们来说这些可以是他们身上的饰品,也可以是屋子里的一件摆件,而对斯派克来说,那就是他的一道又一道珍馐。小龙的口水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脸上的神情也仿佛是看到年轻的瑞瑞时那样,着迷地甚至寸步难行。我一边无奈地摸着头,一边想办法带着他往前走,但他就像执拗地想要买东西的小马驹一样,站在入口就不肯走了。如果我放任他自己在集市里行动,谁知道他会对那些自己喜欢的店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龙的本性依然是贪婪的,如果不加以抑制,他又像以前一样闯祸也绝非不可能。 如果只是给他最便宜的宝石,想必小龙一定会抗议吧。就像你面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却只给你吃煮得像水一样的草羹一样。在他带着口水四处寻觅美味的时候,我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些工艺品上。它们当中有的是给独角兽定制的戒指,有的是项链,还有的是耳环——年轻的时候我就见过戴耳环的小马,据他们说是在耳朵上先打一个缺口,然后将耳环穿进缺口,待伤口愈合后便可以自如地更换耳环的样式。也有小马给我推荐过款式,但被我婉拒了。我只是觉得,当工具粗暴地穿过你的耳朵时,那一定会很痛吧。因为怕疼,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而那些耳环在我看来,当作一件漂亮的摆件刚刚好。 “银星,银星,这里!”小龙在呼唤我,看来他遇到了好东西。我循声而来,看到斯派克正站在一家工艺品摊铺前,面对着一堆小巧精致的工艺品露出渴望的神情。那些对他来说就只是食物,而对小马们来说那就是奢侈品。最主要的是,这些工艺品都是由很稀有的宝石精雕细琢而成的,价格较之其他的工艺品要昂贵许多。我不禁感叹斯派克眼光独特,而换个角度想,如果他打算在这里大快朵颐的话,想必会掏空我带来的钱袋子吧。 “都是些很漂亮的饰品呢,”我也跟着他附和,这样才不会让卖工艺品的小马起疑心,“这个戒指多少钱呀?”那是个非常漂亮的浅蓝色戒指,不知道用的是哪一种矿石,光是从色泽和透明度上来看,就能隐约感觉到这是一种稀有的原材料。 “哦,看来小姑娘你挺识货嘛,”商贩得意地飘起我刚刚指的戒指回答,“这可是稀有的天蓝色宝石制成的戒指!原材料哪怕只是一公斤都要上千金币!看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戒指的样子,我就便宜一点,四百个金币卖给你吧!”如果我对饰品感兴趣的话,可能早就拿出几个钱袋子买下了。这四百金币的戒指对于一些小马来说或许是能够珍藏一生的宝物,而对我来说那只是斯派克的高级零食。我原本不想花这么多钱,但看到斯派克充满渴求欲的眼神,我心软了,而且是毫无抵抗力地心软了。“四百个太贵了。三百五十金币怎么样?” “不行不行,太低了。三百八十金币,你看如何?” “还是有点高啊。三百六十,再让步十个金币怎么样?” “小姑娘,你这么讲价,占便宜的是你,我们做生意的可就亏本了啊。三百七十,不能再讲了。成交不成交?”这个出价正合我意,于是我就同意了。离开摊铺之后,我只是将戒指装进鞍包里,并没有交给斯派克的打算。小龙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几次在我驻足的时候轻轻拽我的尾巴,似乎是想从我这里要吃的。明明都已经能帮我和暮暮做很多事了,在吃东西这方面却还是像个小马驹一样。“有什么事吗,斯派克?”拽了几次之后我转过头问他。 “银星,刚刚买的饰品,能不能……”“我想吃”,这就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不行,”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要是在这里把饰品吃掉,被其他小马看到的话他们会怎么想?很可能会把你驱逐出去,而且再也不让你进入任何一场宝石会展。”为了能让斯派克多去一些展会,我只能让他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等回到旅馆这些就都是他的。 “好吧……”小龙沮丧地回答。我不想让他难过,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为了补偿他,我主动带着斯派克在集市上走了几个来回,顺便带他买了不少饰品。而在其他小马看来,我们的行为却是十分不合常理的。这些饰品还是很贵的,而买了这么多的我们,则被会场内想其他小马视作富豪家庭。因为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异样的目光,我早早便带着斯派克离开了会场,甚至连拍卖会也没有去。如果再待上一会儿,被某些媒体记者看到的话,我们很可能就会登上明天《小马国日报》或是其他报纸的头条。 “今天的战利品好像有点少啊,”斯派克看着我带回来的饰品说,“展会一共要开三天呢,我们完全可以多买一点再回来的。”可他不知道,承受那些目光的都是我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叹口气说,“明天我自己去多给你买一些回来。”带着他在会场里行动实在是不方便,还是我独自行动的时候能够放得开。 “嗯,味道真不错,”斯派克品尝着我挑选的天蓝色宝石戒指称赞道,“不愧是稀有的宝石,连味道都是那么的特别。”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斯派克吃宝石了,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奇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在你看来……宝石都是什么味道的呢?”我看着大快朵颐的小龙问。斯派克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思索了一会儿才给我答案。 “味道有很多种,”斯派克回答,“有的尝起来像蛋糕,有的像奶油泡芙,有的像巧克力,还有的……尝起来,像是苦咖啡的味道。比如说我刚刚吃掉的戒指,它尝起来就是一股甜美的蓝莓果酱的味道。”我并不理解龙的味觉,只是能够感觉到斯派克很享受品尝的过程。 参观展会花去了我们一个中午加上一下午的时间。虽然展厅里也有些特色食品卖,不过因为我们离开的比较早所以没能去买。等到喂饱了斯派克,我的肚子却也不争气地抗议起来。无奈,我只好自己下楼去外面寻找吃的。在来朱尔城之前我听说这里的宝石布丁特别有名,但很可惜彩虹旅馆没有——毕竟这里曾经是矿工们休息的地方嘛,是没有这些高端食物的。 “请问,您知道哪里有卖宝石布丁的吗?”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想起了旅馆的老板。 “宝石布丁?”老板回答,“那东西现在只有在高档餐厅才能够见到吧。本来就是那些厨师奇思妙想的产物,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外地小马都特别喜欢。”据说这种布丁不仅样貌上酷似宝石,吃起来的味道也十分丰富且富有层次感,仿佛一块宝石那一层又一层颜色各不相同的纹理。虽然不知道厨师用了什么样的技艺把它做成这样,但能够作为奢侈品售卖,想必一定有它自己的独到之处。我谢过老板,然后只身前往朱尔城最好的餐厅。 旅行的时间久了,我宁愿相信这些所谓的高档餐厅和酒店只是噱头。不可否认,它们的服务的确很好,但在吃的方面似乎并不能与普通的旅馆拉开差距。这家餐厅位于市中心,是名流贵族们才会光顾的地方。而之所以只有在这里才能尝到宝石布丁,是因为会做它的小马就在这里当主厨。所以,虽然这一份要接近两百个金币,几乎是在彩虹旅馆一天的住店钱,我还是选择点上一份。而环顾四周,似乎只有我是为了它而来的,周边的食客不少都是在先前的拍卖会上露脸的富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洽谈业务。 “久等了,这是您点的宝石布丁。”它被端上来的第一眼就让我眼前一亮。从外观上看它就是一块宝石,可如果轻轻移动盘子,还能够看到布丁晃动的样子。它的纹理有好几种颜色,几乎和从朱尔城开采出来的原石别无二致。我飘起勺子盛起一点送入口中,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先是布丁本身的顺滑,然后是弥散开的蓝莓味道,接下来则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浆果的混合风味。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口腔中绽开,仿佛是不同时结出花苞却在同一时间绽放的花朵,口味丰富却能够和谐共处。我不禁感叹厨师技艺之高超,直到盘子见底依然感到意犹未尽。宝石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而若是不了解朱尔城的历史,又怎么会想到这里其实和苹果鲁萨一样,是经由小马们的奋斗才变成如今的模样的呢。 待我从餐厅出来,正赶上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候。由于这里的宝石建筑比较多,对光的反射能力很强,因此不需要很多的光源就能够让整座城市变得灯火通明。这里的路灯都是正对着周围的宝石大楼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反射来节约光源。不得不说,夜幕下的朱尔城比中心城和马哈顿要漂亮的多,但走在宽敞明亮的街道上,总觉得这里似乎有点冷清。究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小马并没有大城市那么多吧。朱尔城的规模与南部的马哈顿根本无法相比,但这里的市区建设却要比马哈顿好得多。白天举办展会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到了晚上却十分冷清,这样的反差令我印象深刻。我不禁开始想,如果这里的夜晚像中心城或是马哈顿那样热闹的话,想必会成为一道十分亮丽的城市风景吧。 回到旅馆,我躺在床上回忆今天的见闻,斯派克则拿出我给他买的小零食大快朵颐。此时此刻,在那些闪耀的高楼之间,前来洽谈生意的富商和名流们想必正在出席各式各样的晚宴吧。年轻的时候由于家族的关系,我也是晚宴上的常客,而现在就算有小马主动邀请我,我大概也会婉言谢绝吧。金碧辉煌的大厅让我感到目眩神迷,而那种身处其间的无力感和失落感则让我觉得,无论是作为参与的一方还是主持的一方,我都不适合待在这里。习惯了城市的生活,让我像过去的隐者那样抛却一切去隐居未免有些不太现实,能够做到心境上的隐逸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望着窗外明亮但空旷的街道,我的倦意也随之上涌。 “我要准备休息了,斯派克。”我关掉屋子里的灯对斯派克说。 “嗯,晚安。”他的回答含糊不清,想必是还在享用美味吧。今天的经历让我感到身心俱疲,似乎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可能窝在图书馆里发呆才最适合我。 展会其实还有两天,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斯派克分开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小龙,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为什么啊,”他对此感到十分不解,“你昨天也沉浸其中了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向他解释,“而是因为,我还有个想去的地方。” “那好吧,”斯派克的脸上写满了不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呢,暮暮已经有点想你了。”可能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出来旅游有近半年了。也许,是时候让这段旅程暂时告一段落了。虽然目的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自我,不过从实际行动和目前的结果来看,我似乎只是沉浸在旅途的游玩中,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多么重要。我有理由相信,既然我的时间还有很多,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我就能找到答案了吧。 “等展会结束,我和你一起回去。”我目光坚定地回答。 我这次的目的地是朱尔城郊外的一处已经被废弃的矿井。那些初到这里的小马在探寻矿藏的时候,靠的就是最传统的挖掘的方式。这里是他们当年第一次挖出宝石的地方,也是朱尔城发迹的开端。最初的开采很顺利,但这里的矿藏储量有限,而且位置较为偏僻,并不适合在此建立城市居住,因此当探出更大储量的地层之后,这里就被废弃了,为了避免有小马因好奇而误入矿井,朱尔城的小马们将这里封死,只剩下矿井的外部供小马们观赏。当然,这里并不是什么旅游景点,甚至周围还有不少和它一样被废弃的矿井。如今的它们已然成为了历史遗迹,但如果不是刻意提起,似乎小马们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今天的朱尔城建在过去开采指挥部的驻地,而周围被挖空的矿井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渐渐遗忘,直到遇到能够读懂它们的小马。站在矿井前,一种苍凉的感觉不禁从我的心底生发。繁华与没落,这是出现在同一座城市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却能够同时在朱尔城找到。当小马们不断涌向更加繁华的市区,这些曾经与矿场相伴的生活区便也成为了历史。它们矗立在那里,仿佛是一群坚韧的卫士,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而存在着。我能够想象这里当年有多么热闹,那种小马与小马之间的温情以及浓厚的生活气息,是如今的朱尔城所不能比的。 在回去之前,我特意在展会上又买了一个宝石戒指。商家本来是想将戒指成对售卖的,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商家这才不情愿地将其中一个交给我。我没有戴上它的打算,只是想把它当作这段旅途的纪念。小马们因为害怕忘记而选择用纪念品将作为注脚某一段记忆铭刻,那如果是许多年之后,当纪念品依旧,记忆却已经模糊的时候呢?也许留下记忆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不希望当自己遗忘的时候,让内心失去寄托吧。 “你不打算戴上它吗?”斯派克见我一直在用魔法把玩戒指,但就是不肯戴上,于是便有了这个问题,“总觉得它看上去,和你不停讲价买来的那个戒指一样美味呢。” “你就知道吃。”我条件反射般地收好戒指,然后瞪了小龙一眼。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小马镇,继续和暮暮还有斯派克一起生活。不得不说,这种久未归家的感觉让我的内心有了些许触动。如果一直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反而不会觉得它有多好,而当离开一段时间之后,思乡的心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愈发强烈。也许 这就是家乡所特有的魅力吧。小马镇于我而言虽然不是故乡,但它在我的心中却有着和故乡同等的地位。因为,我最好的青春年华,都是在这里,和朋友们,和熟识的小马们一起度过的啊。 正在城堡的门口,我心情忐忑地敲了敲门。不知道分开了这么久之后重逢,暮暮又会有怎样的感触呢。这还是我自生病以来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她一定很担心我。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暮暮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正是在等待我的归来。 “好久不见,银星。”她主动上前,一边对我耳语一边送给我一个拥抱,“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我也是,暮暮。正是因为有这份强烈的思念,才会指引我回来。 “我回来了,暮暮。”千言万语汇聚于此,那是情感的汇集,也是最好的重逢。 暮暮早就注意到了,银星的很多记录都是在旅途中完成的。对她来说,旅行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种。有时是为了放松身心,有时是为了逃避,还有的时候只是为了去完成某个虚幻缥缈的目标。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不过现在,她似乎能够慢慢理解银星心中的孤独了。她一直都是匹孤独的小马,过去是,现在还是,以后大概也会是。 她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揉揉眼睛打算稍作休息。这时,一个书签模样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先是将笔记本翻到那页,然后将其中书签样的东西抽出。那是一张邀请函,但上面的内容是一则讣告。“瑞瑞女士的追悼会将于11月25日进行……”这个发现令暮暮为之一颤,尽管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却依然记忆犹新。 “我差点忘记了。瑞瑞……”她望着天花板,一边追忆过去一边喃喃自语。 第96章 谢幕演出 4月16日 风和日丽的中午适合野餐,也适合出来散散步。我和瑞瑞,还有小蝶,三匹马一起来到小马镇的公园散步。这个公园是最近一段时间建设的,目的是为了让小马们有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公园所处的位置曾经也是一片房屋,但后来镇里的小马数量减少,许多老房子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当时的镇长在征求了小马们同意后便推倒了这些房屋,转而将其改造成一个可以休息乘凉的公园,小马不论年龄,都喜欢来这里待上一会儿再回去。 在其他小马看来,我是在给瑞瑞和小蝶两匹老马当管家,但实际上,我们三个其实年龄相仿,只是我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当然,在小马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无序也在悄悄地守护我们。曾经的混乱之王成为了小蝶的保姆,这是其他小马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明明小蝶都已经许诺你自由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打算离开她呢?”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无序这样的问题,“是什么让你选择继续陪在她身边呢?” “我也说不清楚,”无序回答,“可能,我只是被她感化了吧。” 至于瑞瑞,我和她平时的联系比较少,如今她也已经垂垂老矣,过去那匹十分爱美的小马现在也是满脸皱纹,鬃毛不管怎么养护也无法让它变回原来的紫罗兰色。她坐在轮椅上,一边观赏四周的绿意,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和小蝶叙旧。小蝶的翅膀已经无法带着她的身体飞上天空,所幸她的腿脚还可以,便慢慢地跟着我和瑞瑞一直走到公园。 “我们三个这样重聚,好像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吧。”瑞瑞感慨道。她戴上了老花镜,这眼镜和她做衣服时会戴的眼镜很像,但它们用的镜片不同。我们三个上一次这样聚在一起,还是很多年前在一家水疗馆里。对瑞瑞来说那是她放松身心的一种方式。她去过很多水疗馆,无论是小马镇,中心城,马哈顿,还是其他城市,她每在一个地方推出新品,就会去当地的水疗馆放松一下。后来她让其他小马接管了自己的产业,然后又回到小马镇隐居。不过自她回来之后,瑞瑞就再也没去过水疗馆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老得靠这个都已经没法再回复了。”那时候她的鬃毛上已经有了些许白丝,但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心,我们看到时并没有主动声张过。可是转念一想,她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吧。 “是啊,”小蝶也跟着附和道,“感觉银星总是很忙的样子,常年住在中心城,现在回小马镇的次数都少了。”如果说以前住在中心城是为了照顾孩子,那现在继续留在那里就是因为思念了。诚然对我来说,小马镇已然成为了我的第二故乡,但中心城的一切我依然无法忘怀。爷爷奶奶和管家的音容笑貌,父母的鼓励和鞭策,妹妹和闪翼的鲜活身影……这些都是我宝贵的财富,是我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为了守护它,我还是希望住在中心城。 当然,我和小蝶一直都是有书信往来的。这次散步也是她的注意。最近几年瑞瑞,萍琪和阿杰也纷纷参与进来,似乎这已经成了我们之间惯用的通讯方式。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已经老了,而朋友们腿脚不便,有很多话想要当面交流会很困难吧。 “我最近不也一直住在小马镇嘛,”我苦笑着说,“而且现在,大家都在小马镇,彼此间联络也方便很多。”说来惭愧,其实我是被暮暮以患病疗养的名义被带到小马镇的。虽然这些年我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需要药物介入,但暮暮觉得,我自己住在中心城对她来说实在不便于管理,所以她最后让斯派克去了中心城打理我的那几幢房子,她则和我一起住在城堡里。在这里我再一次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伙伴们,她们也都老了。 “说起来,瑞瑞,最近眼睛感觉有好些吗?”在上次瑞瑞寄给我信里说,她的老花眼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戴上眼镜会感觉头晕,而如果不戴又看不清身边的东西。有几次她在家打碎了茶杯,甜贝儿本想给她雇一个保姆,但是被瑞瑞拒绝了。 “我还没老到需要雇保姆的程度!”她不满地对妹妹说。虽然倾听老马的心声也很重要,但面对这个有些任性的要求,甜贝儿还是没有接受。她不仅为瑞瑞雇了一个保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而且还请了专门的保洁公司把她的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即便已经退休,瑞瑞依然不忘抽时间钻研服装设计,但因为年迈,她的工作室里总是乱糟糟的,甜贝儿实在看不下去,便将她的工作室也一并打扫了一番,而这引发了姐妹间更大的争吵。 “你把我重要的数据和材料弄丢了!”她生气地对甜贝儿说。 “我没有!我只是把它们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很久,她们的年纪都已经大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愿意诚恳地和对方道歉,这个僵局一直持续了很久,那段时间瑞瑞甚至连保姆都要赶走,所幸保姆不离不弃,再加上小蝶和无序的好言相劝,瑞瑞的心情这才平复——而这些事,都是小蝶在信里告诉我的,一开始我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一直都没好转,好像还变得严重了,”瑞瑞在轮椅上感叹,“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不仅长的老,腿脚也不好,要是没有小马在身边照顾,日子实在是有些难以为继呀……”送别了一位又一位老者的我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明明尚且志在千里,却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法实现,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所幸,春日的微风没有让这股寒意深入心脾,当下的美好正是能够治疗这份忧郁的一剂良方。今天瑞瑞出来没有让保姆陪着,可能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吧。因为平时和小蝶的交流比较多,所以我将关注的目光更多放在了瑞瑞身上。 即便选择了隐居,前来邀请瑞瑞出山的小马依然有很多。有时候她的信箱里会塞满时装秀的邀请函,有时则是请求设计衣服的邀请信,但瑞瑞都没有理会。她已经在时尚界打拼了一辈子,现在也想过上退隐的平静生活。因为离开小马镇的时间比较长,许多小马都已经不认识她,若不是负责送信的邮递员发现了瑞瑞的名字,现在的小马们可能不会想到,他们的镇子里住了一位闻名遐迩的服装设计师吧。更何况,她挣的钱已经足够她用一辈子了。 “从中心城和马哈顿回来,感觉小马镇也变了很多。以前这里有很多小马居住,而现在镇子里虽然多了公园,愿意定居的年轻小马却变少了,让我不禁感叹时光匆匆。若不是朋友们还留在这里,大概我也不会产生重新回到小马镇的想法。”瑞瑞在信里对我倾诉。 我们三个只是无言地站在树荫下,彼此间并没有交流。也许,想说的话早就已经在互通的书信中说完,想做的事则因为年迈而无法实现。我痴痴地想着,如果我们几个还能够像这样站在一起,一起做些有趣的事,那该有多好啊。不过马上,我就意识到这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因为最亮丽的那道彩虹,已经先一步离我们而去…… 微风吹得我不免有些感到犯困。我打了个哈欠,才发现身边的两位伙伴早已经在小憩。啊啊,真是的,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会忘记自己的年龄,就连距离送别上一位至亲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就算是我,也还是难抵岁月的流逝呀。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变稳重了,遇事似乎也不似从前那样容易慌张,不过在对待感情这方面,我似乎比以前变得更迟钝了。有时我无法感受到身边小马的好意,有时则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动作而让身边的小马产生误会。我不免开始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结果,好像谁也无法回答我,包括我自己。 “咦,银星,你还没有休息吗?”小蝶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她好像也是刚刚从小憩中醒来,正好撞见我欲睡没睡的样子,“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打盹~呢。”说着她还打了个哈欠。 “嗯,的确是个打盹的好日子。”见她都这样了,我还担心什么呢,于是也轻轻合上眼睛,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阳光是温暖的,我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再度睁开眼,我听到了瑞瑞和小蝶呼唤我声音。我们还是在这公园里,但场景却变成了野餐。她们不仅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还早已经铺好了野餐垫,只等着我的到来。我睁开眼的时候她们正在往野餐垫上摆食物,小蝶的身边还跟了一只小白兔,它看上去不像我熟知的安吉尔那么刁蛮任性,反而看起来很温顺。 “这只兔子是——”仔细想想我好像在小蝶身边还从没见过其他的兔子。 “哦,它是安吉尔六世,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呢,”小蝶一边轻轻用蹄子抚摸它的下巴一边微笑着对我说,“兔子的生育能力可是很强的哦。”小兔子很乖巧地让我也摸了摸,虽然我很喜欢她——这是一只小母兔,但总觉得还是任性的安吉尔更有趣些,没能见到他让我有点失落。而一旁的瑞瑞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细微的情绪变化。“怎么了,亲爱的?是有什么心事吗?”这样的称呼好像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这一声呼唤在我听来真的很是亲切。 “啊,没什么。”我巧妙地回避了这个话题,然后又和年轻的她们坐在一起,一边享受和煦的阳光一边说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感觉到这并不是真实的场景。因为,这座公园从兴建倒现在,也不过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即便掐脸会觉得很痛,即便入口的食物都有着真实的口感,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些是发生在眼前的真实场景。 然后我醒了,在瑞瑞和小蝶的注视下。她们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小马一样。“你这是怎么了,银星,”瑞瑞看着一脸茫然的我问道,“看你睡得好像很香。”等我完全睁开眼睛,才发现太阳已经临近落山了,而我的两位伙伴还在陪着我。 “啊,抱歉,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我努力想办法搪塞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的病情又发作了。”听到我的答复,瑞瑞也松了口气。说来惭愧,这件事在发生后不久就被朋友们全都知道了。起初她们都很担心我,不过当得知我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也不需要服药控制的时候,她们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唉,年纪大了生些小病和慢病都是常有的事,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将其小题大做。 “要吃点什么吗,我回去给你们做。”我主动请缨照顾她们。虽然已经感知到了无序的魔力,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进一步干涉的意思,可能也是希望我们在一起会更开心吧。 “那,我想吃蜂蜜草羹。”瑞瑞主动提议道。 “那我就喝点蜂蜜柚子茶吧,”小蝶回给我一个微笑,“我现在还不饿。”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难做的食物,没用多长时间一桌饭菜已经做好。我们一起在小蝶家用餐,这大概还是我们认识后的第一次。在外面玩了一天,她们也都累了,我便没有主动挑起话题,而是等她们吃完饭才打开话匣子。这一谈就是一夜,甚至那个晚上我们也是在小蝶家过的。因为瑞瑞和小蝶腿脚不便,所以所有的杂务都是我来做的,无序原本想帮忙,但是被我拒绝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他忍不住夸赞道,“我在小蝶身边守护她这么多年,似乎也很少见到她露出这么舒心的笑容。”我只是笑笑,可能只是因为她还无法坦率地面对无序吧。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友情?爱情?主仆之情?亦或是其他的情感?我不想妄下定论,不过那一定是远超过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种感情的感情。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当过妈妈的。”瑞瑞和小蝶还在房间里谈论往事,我则是和无序站在木屋的门口,看着那靛蓝色的夜空闲聊。照顾小马驹的经历似乎让我变得更有耐心和同理心,我能够很好地去理解对方的诉求,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行动。 “哦,是吗,”他似乎顿时来了兴致,“不过怎么从没见过你谈论起自己的另一半呢?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是说你只是在说谎呢?”我知道没什么能够骗得过无序,不过他似乎还没有完全弄清状况。“我的确是做了妈妈哦。只不过不是生母,是养母。” “啊,原来是,养母啊……”他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片连星星也不多的星空。它曾经被流星雨铺满,如今却如此寂静,实在让我感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序也不再开玩笑和调戏我们了,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年迈的小蝶,连魔法也不用了。据他自己说,他是混乱的化身,如果一直使用魔法但没有用来构造混乱的化身,他会因为魔力用尽而消失的。这件事即便是像我这样和他认识许久的小马都没有告诉,当然也包括小蝶在内,如果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我面露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只龙马。 “不打算,我还是希望能够看着她幸福的离开。”说到这里,无序忽然脸红了。我没有继续追问,感觉困了就先行回到屋里休息,第二天还要把瑞瑞送回去呢。 “咦,你还在为制作服装而四处奔走吗?”吃早饭的时候,瑞瑞和小蝶的话题忽然勾起了我的兴致。瑞瑞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宣布离开时尚界退隐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坚持这份制作服装的热情。而比起关注这份热情,我更想知道这件未完成的衣服是为谁而制作的。为自己?为甜贝儿?为某一位合作伙伴或是我们几个中的一个?瑞瑞没有回答,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不过据她透露,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所以服装的制作速度要比她想象的慢很多。多年的久坐让她的腰不堪重负,以前一个晚上就能做出的雏形,现在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而在衣服的雏形制作完成后,她陷入了长时间的灵感枯竭期,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塑造这件衣服,似乎是多年的设计经验让她耗尽了最后一点灵感和创意,那件雏形一直被她放在橱柜里,许多年不曾问津,直到最近整理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重启了这个本已经搁置的计划吧。 “对收到礼物的小马来说,那一定是份厚礼吧,”小蝶也笑了,“真想看看它的主人收到它时的表情啊。”有点时间我本来以为彼此间的情谊已经很淡了,但与她们相处时的每一个点滴告诉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依然一如年轻时那样深厚,只是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配件瑞瑞回家的路上我本想朝她再多打听些衣服的事,但见她很高兴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打搅她的这份兴致,便一直保持着沉默。来到家门口,我本想陪她一起进去,但她却说,送到门口就可以了。“没事的,我可以自己上楼。”瑞瑞家此前经历过几次装修,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她行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房子太旧了。如果放在以前,她那前卫时尚的设计在小马镇的一众房子中还是十分耀眼的,但如果和现在新建起的房子相比,它看上去却老迈很多。加之瑞瑞因为年龄关系无力打理房子的外墙,使得它看上去颇有几分历史遗迹的感觉。我目送着她慢慢将轮椅推进屋里,直到进了屋才放心离去。我忍不住开始想,小蝶和瑞瑞看起来气色还都不错,那阿杰和萍琪呢?她们现在又怎么样呢? “下次不妨去看看她们好了。”我一边想一边朝着回城堡的方向走去。 似乎是我们的到来促进了瑞瑞新灵感的生成,刚刚过去一个月她便给我寄了信,但信没有寄到我这里,而是寄到了城堡门口的邮箱里,然后送信的这一幕恰巧被斯派克看到了,所以这封信便阴差阳错地到了小龙那里。当他得知这封信是瑞瑞寄来的,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心醉神迷的表情。即便瑞瑞已经成了老妪,他依然深爱着她。 “亲爱的银星,和你们见面之后,我顿时觉得脑海中又迸发出了新的灵感!我要开始继续制作这件衣服了,期待我的好消息吧!瑞瑞。”字迹很潦草,完全不像是瑞瑞会写出的字,也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兴致勃勃的时候,所以才没有顾及字迹吧。我很高兴瑞瑞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但有个“小朋友”似乎不太高兴——斯派克还以为这封信是写给他的。 “说起来,你最喜欢瑞瑞的什么地方呢?“做饭的时候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朝他旁敲侧击。不知是我老了,开始热衷打听这些小道消息,还是因为生活实在太无聊需要些乐子慰藉,我忽然开始关注起斯派克和瑞瑞之间的这份感情。如果他只是喜欢瑞瑞漂亮的脸蛋,那等她老了之后小龙自然就会丧失兴趣,但是他没有,他依然痴痴地单相思着她。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的那份慷慨和包容吧,”斯派克露出靡靡的表情回答,“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一颦一笑的姿态,还有直到老去也依然保持的气质,都是她吸引我的地方。”据我所知,瑞瑞以前在他生日时送过他一块巨大的红宝石,据说他直到今天依然保留着它。毫无疑问,斯派克爱瑞瑞可谓是爱得死心塌地,但瑞瑞却一直没有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表示。有段时间我回来和朋友们聚餐,她们还调侃瑞瑞该考虑成家了。 “成家?不不不,那也太难了,”瑞瑞听到“成家”这个词便连连推脱,“诚然中心城和马哈顿有很多帅哥,可是总觉得他们并不适合我。”想起瑞瑞曾经被蓝血王子欺骗的经历,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奇怪。那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伴侣呢? “斯派克怎么样?”云宝一边吃一边问。斯派克对瑞瑞的一心一意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但是一直以来没有给出答复的其实是瑞瑞。说到这里,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也忍不住红了脸。“他的话……也不太适合我。”这一次她迟疑了很久,不过我们都能看出来,她的确是很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大概不是以爱情的姿态,而更像是以友情的姿态。那之后我们就再没有提起这件事,直到今天做饭的时候我再一次问起斯派克。看小龙的反应,他应该还没有释怀,毕竟对他来说,找一个龙族伴侣可能比找一匹小马作伴侣要难得多。 “哦,这样啊。”明白了他的心意,我也就不必多问。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对待彼此刚刚好,如果再贸然向前一步,彼此间的关系很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再也无法挽回。 收到瑞瑞的第二封信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她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地潦草,不过比起关注字迹,我更想知道她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亲爱的银星,很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寄信,因为我最近实在是太兴奋了!因为新的灵感在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以至于一连好多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是半夜就醒了,然后又起身继续裁切布料。现在我的眼力已经不如从前,晚上工作的时候要费很大的力气,甜贝儿甚至为此回来对我严加看管。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我创作的热情,这几个月我已经设计好了衣服最后的样图,现在只差把这些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变成现实。是不是觉得很期待呢?” “不过啊,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最近我一直在咳嗽,本来以为过上一阵就会好了,没想到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了。甜贝儿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似乎也没看出是什么病症,只是给我开了点止咳药。嘛,话虽如此,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继续制作衣服,只是工作的桌边要随时备上热水和药片了。哈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期待将成品展示给你的那一天。瑞瑞。”像瑞瑞这样的年纪真的很需要养护身体,瑞瑞还在中心城的时候我就听说她每天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而且口味也一直很清淡。而回到小马镇,她依然坚持了这个习惯,甚至有一次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为我准备的菜品是草叶沙拉。 “这样清淡的饮食,吃的久了不会觉得腻吗?”吃饭的时候我问道。 “习惯了就好。我一开始也不习惯这种味道,后来时间长了慢慢就接受了。”为了改善风味,她特意在沙拉里加了些调味汁,这种酸甜的口感和这一餐刚好相得益彰。 而如果不是饮食和生活习惯的问题的话,我能够想到的原因也只有瑞瑞自身的机能衰退了。毕竟小马老了以后无论是免疫力还是身体条件都会大幅度下降,而像天角兽这样随时保持身体的机能也是十分消耗魔力的,看似其貌不扬的天角兽体内,实际上正在进行着不计其数的魔力内循环。在回信中我只是祝愿她身体健康,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三封信的到来比上一封晚了两年。这段时间瑞瑞一直没有来信,让我不禁开始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甚至还亲自上门拜访过她。不过甜贝儿却说她姐姐没事,只是不希望我一直过问衣服的事情。“她说这是个为某匹小马准备的惊喜,所以就不要一次次地来问了。”我心领神会,甚至在和瑞瑞交谈时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这段时间她的气色一直不错,咳嗽也已经好了,甚至还因为我的到来亲自下了厨——平时这些都是由甜贝儿或是保姆来做的。我不记得那天我们都聊了什么,只是对她那目光如炬的眼神印象深刻。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我没能等来第四封信。同时那段时间有其他的事要做,我便又回到中心城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也给瑞瑞写过信,但不知为何她一次也没有回复我,甚至脸这些信究竟有没有被送到都是个未知数。我亲自拜访了瑞瑞的住处,但为我开门的不是瑞瑞,也不是甜贝儿,而是甜贝儿为瑞瑞雇的保姆。“你知道瑞瑞和甜贝儿去哪里了吗?”我的语气中带着焦急。 “甜贝儿女士带着瑞瑞去医院了,然后她就一直没有回来。”保姆如实向我转告情况。 “医院?哪里的医院?”在我的一番追问下,保姆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大约在两个月前,瑞瑞女士因为身体不适被甜贝儿带去了中心城疗养,并嘱托我一定要把房子打扫干净,等瑞瑞回来能够住的开心。我原本以为甜贝儿女士说的都是真的,便每天都来打扫房子,但当我向她打听瑞瑞女士的情况时,她却始终没有给我回信,只是按时给我寄工钱。”联想到我之前的经历,不难猜到甜贝儿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她能够按时给保姆寄钱却始终不回信,说明她在经济上并没有困难。如此推断,她依然留在中心城的理由自然是瑞瑞还在那里。思来想去,我决定亲自去中心城一趟见她。原本我是想把保姆也一起带上的,但是她拒绝了。“我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您还是自己去吧。”而就在我打算离开之前,她又叫住了我。 “请您等一下,银星女士,”她说,“甜贝儿女士有东西要交给您。”一开始我猜的是瑞瑞那件一直未完成的衣服,而当保姆带着我来到二楼瑞瑞的工作室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屋子的中央,一件华美的海蓝色礼裙正套在模特的身上。它的裙摆由晶莹剔透的宝石点缀,臀部的轻纱宛如一对蝴蝶的翅膀正欲择机起飞;模特的头上戴着一顶由宝石和银饰制成的王冠,王冠的中央由一颗海蓝色的宝石点缀。毫无疑问,这就是属于我的衣服,是瑞瑞最后留给我的至宝。在衣服的侧边还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瑞瑞的留言——还是那么潦草。 “致亲爱的银星,这就是我最后的作品——一件只属于你的,美丽的礼服。老实说,我在制作它的过程中甚至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制作它,以及当初我究竟为什么要为你制作这件衣服。不过现在,我觉得都已经无所谓了。在寻找意义的过程中,这个过程本身也随着之间的推移而成为了意义。当我放下剪刀,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杰作时,一种说不出的心情渐渐从我的心底生发。是的,我做到了,这一生我已经无憾了。”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最近要和甜贝儿去中心城一趟。当你看到这张便签的时候,无论我们有没有回来,都请你务必收下这件礼服。放心,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爱你的,瑞瑞。”读罢这些文字,我的眼中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错过,似乎已经成为了我余生最常见的一个词。无论悲喜,无论大小,一件又一件事在我的身边发生,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发生,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次也是,我只能目送瑞瑞和甜贝儿离我远去,却无法和她们再见一面。我和保姆道别,然后便飞向中心城。甜贝儿一定还在那里。 根据寄信地址,我找到了这家医院,那是我送别亲妹妹的地方。在前台导诊的帮助下,我找到了甜贝儿和瑞瑞所在的病房——不巧的是,这里只有甜贝儿,却不见了瑞瑞。当我见到甜贝儿时,她正忧郁地看着窗外,注意到是我才转过身来。 “好久不见了,甜贝儿。”此时距离我收到第三封信已经又过去了两年,“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瑞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甜贝儿选择沉默,但她的蹄子指向了放在病床前的照片。那是瑞瑞的照片,但是已经是黑白色了。“你的意思是——”不用她说我也明白的,瑞瑞已经…… “她走了,”甜贝儿开口道,“一声不响地就走了。那天我因为有事出去没能照顾她,等我回来时就得知了姐姐去世的噩耗……”据甜贝儿说,瑞瑞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即便是在重新制作礼服之前也一直是颤颤巍巍的。为了方便她行动,甜贝儿特意把房子进行了改造,不仅方便瑞瑞行动,也能够让她住的舒心。轮椅上的生活并不像瑞瑞预期的那么好,她经常会因为自己孱弱的四蹄发脾气,而甜贝儿只能默默承受,毕竟她已经是瑞瑞身边唯一的家人了。 “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感谢你,银星姐姐,”甜贝儿用释怀的目光看着我,“如果不是你的出现,瑞瑞她大概也不会重新燃起希望,将那件被丢进橱柜的礼服做完了。”如果她不开口的话,我想现在我一定在为因为礼服燃尽了她的余生而感到自责吧。 “是……这样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甜贝儿说,“谢谢你,银星。”这一句道谢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按照瑞瑞的遗嘱,葬礼一切从简。她全部的财产都将由甜贝儿继承,除了送给我的那件礼服。我本来是不想收下的,但不只是瑞瑞,甜贝儿也希望我能够收下它。 “不用推托,这本来就是姐姐为你而做的。”站在礼服面前,我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衣服,一方面我想当作纪念品留下它,另一方面又无法抑制想要穿上它的冲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最后还是收下了它,但这件衣服我一次也没有穿过。在我看来它属于瑞瑞,不属于我,时至今日我依然这么觉得。那就是她最后的杰作,是只属于瑞瑞的一场谢幕演出,我怎么能够忍心穿上这意义重大的礼服呢。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在和甜贝儿分开前我最后问道。瑞瑞已经去世,她留下的产业也基本上都在中心城和马哈顿这些地方,她似乎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再说吧,”甜贝儿苦笑着回答,“我应该会先在中心城居住一段时间,瑞瑞留下的房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它租出去,就这样留着实在有些浪费了。”我们的分别很平淡,只是简单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打算。接下来我会继续留在小马镇一段时间,直到心生厌倦才会离开。 “再待一阵也没什么不好的。” 暮暮记得她也见过这件礼服。不过之前无论是在城堡里还是在图书馆里,她都没有见到它的踪迹,等她问起银星的时候,白色天角兽也不知道它的去向。 “我很久以前把它放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她的含糊其辞,暮暮只能放弃寻找它。而这次翻找银星的日记本时,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件衣服,只是那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暮暮用魔法为它除去灰尘,然后反复端详这件瑞瑞最后的杰作。它与瑞瑞以往的设计有很大的不同,既前卫,又大胆,是她不可多得的集大成之作。而且看着这件衣服,暮暮仿佛能够看到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她现在正在朝自己笑呢。 “好久不见,瑞瑞。“暮暮也随即举起蹄子向她问好。 第99章 喜乐满堂 2月7日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小姑娘?有什么萍琪能帮到你的吗?”一个充满活力的粉红色身影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面前问,“把烦恼说出来的话,心情就会好很多哦。” “谢谢你,萍琪。我只是在为了晚餐吃什么而烦恼。”我很感谢她的关心,但这件事小得实在是微不足道,甚至根本不需要她来帮忙。不过,热情的粉色雌驹可不会在乎这些。她不仅拉着我来到附近的餐厅,还主动提出要送我一份她自己做的蛋糕。 “嗯……”她看着菜单沉思道,“如果不知道吃什么的话……那就点这个看着就很好吃的冰淇淋杯!”她为我和她自己各点了一份冰淇淋,一同被端上桌的还有三明治,蛋糕和炸干草等。如此丰盛的晚餐不禁令我瞠目结舌,而萍琪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示意我也用餐。 “别客气,快吃吧,”萍琪笑着对我说,“这些都尝一遍的话,就知道想吃什么了!”面对她满溢的热情,我也只得接受她的好意。不得不说,萍琪选的这家餐厅食物味道确实不错,那天之后我经常来这里吃饭,每次点餐时都不忘想起萍琪的笑容。 笑容……我已经多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呢。那样的笑容和热情,对我来说如同黄粱一梦一般。我已经过了那个满怀热情的年纪,我的朋友们也是如此。那个粉色的身影为太多的小马带来了欢乐,而她离开时却只是孑然一身。现在的小马似乎已经不知道谐律精华的存在,更不知道它们的持有者是谁。纵使已经将这份力量交还给谐律之树,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是为我们制作了谐律精华的仿制品,并告诉我们这是我们应得的。 “收下它们吧,”塞拉斯蒂娅公主对我们说,“就当作是你们的纪念品。”那个六芒星王冠我一直放在图书馆地下的储物柜里,几乎不曾拿出来过。 仿佛是一场梦一般,我睁开了眼睛,那已经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呢。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早已经跳不动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派对了。萍琪年轻时的故事被她整理成了一本回忆录,一经发行便得到了小马们的热切关注。谁也不会想到,萍琪再次回到小马们的视野中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本书让她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但她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依然在糖块屋那不大的空间里每天制作新鲜出炉的糕点,继续她糕点师的身份。 “真是没想到,你的自传居然在小马国大卖特卖。”在一次和朋友们的聚会上,瑞瑞忍不住夸赞道,那时她已经在中心城深耕多年。这本书的主旨并不复杂,除了记录粉色小马的自身经历,小马们更多津津乐道的其实还是她巨大的转变。从那个童年时岩石农场那个阴郁的小马驹,到那个疯狂的派对小马,再到如今的回归生活和接受平凡,她的转变不仅是我们从稚嫩走向成熟的过程,也是生命历程的一个缩影。萍琪虽然保留了派对小马的发型,但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疯狂,甚至当她第一次以这种沉寂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都差点以为她生病了。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而这时她也已经快三十岁了。 “谢谢,瑞瑞,”萍琪学着贵族的样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稿费一笔接一笔地寄往家中,萍琪才意识到她的回忆录究竟多么受欢迎。 “一开始我们差点以为你生病了,”直到这时,暮暮才将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不过,你是怎么实现这种反差巨大的转变的呢?”的确,在我们几个当中,萍琪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如果她换个发型的话,我们甚至可能都认不出是她。 “或许吧,”萍琪笑了,“总觉得像是有谁在和我说,‘不应该继续这种疯疯癫癫的生活了’,然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嘛,萍琪身上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所以无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就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特质吧。那天的聚会我们聊了很多,但萍琪的事情令我印象最为深刻。时隔多年,在我提笔的时候依然能够想起她,想起这些陈年往事。 由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住在小马镇,对于萍琪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后来继承了蛋糕一家的糕点店,在那里做了很久很久的糕点师。有些小马是她的回忆录的粉丝,他们有时会带着书来买蛋糕,有的甚至专程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小马镇,只为了能够尝一块萍琪亲自制作的蛋糕,甚至还可以要到萍琪的签名。出版近十年之后,这本书里的部分篇章甚至被录入了中心城小马的文化课教材中,而回忆录本身也成了推荐书目。 虽然这本书收获的意外成功为她带来了极高的声望,但萍琪自己却一直很低调。她依然专注于经营自己的糕点店,直到年纪大了感到力不从心才开始雇佣其他小马帮忙。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悄悄筹划一件一直想做的事,让孩子们展露笑容。 这并非她空穴来风,而是早有构思的想法。结合自己的童年经历,她希望那些失去父母的小马,以及那些有着残缺家庭的小马,也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当然了,萍琪的家庭并不是残缺,而是因为父母的严格而让她无法感受到快乐。所幸,她用自己的变化感化了一大家子,这也是她气球可爱标志出现的契机。在多年的经营和耕耘下,萍琪积攒了相当多的财富,除了每年捐出去的部分,剩下的都被她积攒下来。她计划在小马镇建一座福利院,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然后她做到了。这座位于小马镇郊区的福利院,是小马镇规模最大的福利院。虽然以前也有,但现在的这个更大,条件也更好,不少小马驹也被转移到了这里生活。孩子们亲切地称呼她“奶奶”,而萍琪也很愿意和这些小马驹在一起。 在萍琪近三十年的余生中,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很多。除去有几年我一直住在小马镇,经常和朋友们在一起叙旧外,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中心城度过的。甚至不需要我自己承认,我的每一个行动都在告诉其他小马,我其实是一匹很恋家的小马。我所眷恋的已经不是某一匹小马,而是我所在的整个家族。现在,历经一位又一位至亲的离去,曾经辉煌一时的星光家族现在只剩下了我自己。虽然家族已经不再举办或是参加任何活动,但或许是出于对国家贡献的考虑,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没有剥夺我的贵族身份,而就算被剥夺,我作为天角兽公主的身份也注意令我重新获得一个爵位。我孤独地住在亲人们留下的房子里,有时在父母的市中心公寓,有时在祖父母宽敞的别墅,有时在妹妹置办的婚房,它们的质量好得出奇,而如果出现问题,我也会在第一时间进行修缮。它们就像是我的精神图腾,是我的内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期间,和我保持密切联系的只有小蝶。而萍琪的事情她也知之甚少。由于行动不便,很多事情她也需要靠无序帮忙打听,这样一来我的信息来源可靠性就要小很多。而暮暮与老友们会面的次数更少,她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钻研魔法,还有照顾我上。从这一点来说,我真的要感谢暮暮,因为如果不是她,或许我的内在早就已经崩溃了。 而从再次回到小马镇起,这里便有了不小的变化。瑞瑞的住所被改建成了一间纪念馆,在甜贝儿的授意下,这里成为了一处新的旅游景点,价格也很亲民,一张门票只需要三个金币。房屋经过重新装修,将一层的改造成了展厅,墙壁上多了许多介绍瑞瑞生平的展板,还有不少放着她生前用过的工具;二楼除了基本保留工作室的布局,也放置了一些展品,还有几件她的得意之作。我本以为甜贝儿会把瑞瑞的最后的作品——送给我的那件礼服也当作展品放进展柜中,但是她没有。甚至解说员在讲解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件衣服,就好像它被小马们遗忘了一样。当我问起甜贝儿,她却露出了释怀的微笑。 “这是姐姐留给你的只属于你的礼服,”甜贝儿说,“它现在属于你。”我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时间一长那件衣服也几近被我遗忘,如果没有小马特意提起我根本想不起来。 阿杰的果园也变得冷清了。除了去帮忙收获苹果,我只会偶尔在看望小苹花的时候才会过去一次。按照小苹花的说法,再过几年这些苹果树就不会继续结果了,我也就不用为了收获而特地过来了。“一年又一年地麻烦你,我也感觉过意不去啊。”小苹花感慨。 “哪里的话。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过来帮忙的。”遥想当年,小苹花还是个为了可爱标志苦恼的小马驹,瞧瞧现在,她看上去已经和婆婆一样,甚至比婆婆还老了。可惜在我的眼中,她始终是那匹小马驹。按照年龄来算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有八十多岁了吧。 “那真是谢谢你了。”小苹花腿脚不便,但她又不想坐轮椅。在她的要求下,我给她配了一只拐杖,虽然她走起路来看着颤颤巍巍的,但看着很有精神,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小蝶的老屋似乎比之前看上去更破败了。当我前去拜访时,它破旧的模样着实令我吃了一惊。房顶上散落着破碎的砖瓦,房子本身看上去也是一副缝缝补补的模样,一扇窗户的玻璃碎了,一眼看去根本不像是能住小马的样子。我去的时候无序正在门口扫地,看到我这样的稀客,他忍不住上前调侃一番。“哇哦哇哦,看看是谁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我身边玩弄我的尾巴尖,“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星星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放开我的尾巴!”我一边说一边不满地挣脱他的爪子,顺便抽了他一下。 “脾气还是那么差,”无序一边抚摸着爪子一边说,“你是来看望小蝶的吗?” “当然,”我说,“她为什么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 面对我的质问,无序也很无奈。“我本来也想修缮的,但是她不肯。最近她的视力变得越来越差,她觉得自己都活不长了,也就没有必要再修了。” “那也不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啊,”我据理力争,“破败的房子只会让她过得更难过。”实际上早在瑞瑞去世前夕,小蝶的视力便已经有所下降。医生说她可能会有失明的风险,叫我们一定要妥善照顾她。而根据无序提供的消息,她现在的视力已经需要戴镜片很厚的眼镜才能看清东西,甚至最近我和她的通信也都是由无序代笔的。我知道小蝶很可能不同意,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帮她修缮了屋子,将破败的外墙装修得焕然一新。既然她看不清,只要用些谎言就可以让她相信了。而在我修缮它的几年后,它再也没有变得那么破败过。 这段时间小马镇已经换了三任镇长。虽然这个职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镇长们在一些重要事项的推动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瑞瑞的故居能够被改建成纪念馆,除了甜贝儿的要求,镇长的推动也少不了。毕竟,像小马镇这样曾经毫不起眼的地方竟一下子出现了五匹着名的小马,镇长当然希望她们能够带动镇子的发展,以自身的形象为这片土地做些贡献。 当然,镇长也知道我和暮暮的事情。虽然我感觉,我们的到来似乎挤压了不少镇长的政务空间,但一些日常的事情依然归镇长来管,只有一些需要仲裁的事情才会来找我们。而由于之前我常住中心城,这份责任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暮暮身上。 变化实在是太多了,但小马镇自身的基调却并没有改变。它依然是那个小马们安居乐业的小马镇,只是给我的感觉变得十分陌生了。或许,我只有在墓地里才能够找回那种亲切的感觉吧,我不止一次地这样想着。我来到熟悉的图书馆,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只翻了几页就发现这本书我曾经看过,再换一本也是如此。就这样反复了几次,我抽出了萍琪的自传——然而这我也看过。而直到看到它的时候,我才想起萍琪这匹蹦蹦跳跳的粉红色小马。这并不是因为我有意遗忘,而是因为她生活得十分低调。自福利院建成后的那一面,我和她相见最多的是在小马们的葬礼上。有时她是参与者,有时她是重要的伙伴,甚至还有她是主角的时候——在岩石农场送别她的父母和姐姐。随着年龄的增长,葬礼逐渐成为了常态,笑容却成为了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不知道现在,她过的还好吗。 我又来到那间福利院。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正在玩耍的小马驹,我的心底再次生发出些许怜悯。我很难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子,无论是闪翼,夕云,还是我过去的学生们,在他们最需要一匹成年小马照顾的时候我都适时地担任了这个角色。不过,也许是出于对生命衰老和凋零的恐惧,又或许只是不愿见到他们就此老去,自从夕云之后,我再没有动过收养小马的心思,即使只能孑然一身我也在所不惜。 “啊,是银星公主!”有眼尖的小马认出了我,在福利院的大门旁,小马驹们一齐凑过来想要一睹我的风采,还有几匹小马驹直接跑进楼里,他们可能是想把福利院的院长找来吧。 “真的吗,真的是她吗?”我听到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即便被小马驹们喧闹的声音包围,我也能够听出她的声音。在帮工们的搀扶和小马驹们的陪同下,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萍卡美娜·黛安·派——通称“萍琪”,这匹粉色小马的鬃毛全都白了,但她脸上的皱纹却比我见到阿杰和瑞瑞时要少很多。可能是因为她非常爱笑吧,虽然也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精神面貌却和同年龄段的小马完全不同,要知道她已经七八十岁了啊。 “好久不见,萍琪。”我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这样的问候已经迟到了太久。 “好久不见,银星。”她挣脱周围小马的搀扶,主动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放在以前,她的拥抱甚至让我都喘不过气,但现在,这个拥抱似乎已经凝聚了她全身的力量。身边的小马们在欢呼声中将我拥入福利院,仿佛我是解放这里的英雄一样。 而我此行的原因,其中一项便是采访萍琪,并帮助她写下一本回忆录。这既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委托,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既然已经有了上一本回忆录的经验,想要再推出一本一定会热卖的。毕竟,对萍琪而言,她的前后半生真的就像是两匹小马一样。当然,这本书所有的收益都将会用来资助福利院的发展,并不会被滥用。 “回忆录吗?”虽然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并没有跟萍琪商讨过。我知道她不会反对,但我依然希望她能够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可以。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上次那本回忆录热卖的时候,不仅我做的糕点会有许多小马慕名来买,就连做些私事都不怎么方便呢。”放在以前,我们往往会抱怨那些无孔不入的小马们侵犯了自己的隐私生活,但时过境迁,当年那些狂热的小马也都已经步入老年,而这些事在萍琪的口中,全都变成了过去的笑谈。 “你不希望这本书再一次热卖吗?”我试图在成名这件事上了解萍琪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即使将书稿保存到她去世再出版也是完全可以的,毕竟我有做到这一点的能力。 “当然希望啊,”萍琪的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它带来的收入越多,对福利院的境况的改善也就越多。”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靠萍琪自己的资产在维持运转的,所幸她靠着卖书得到的收入足够多,这使得福利院在得到镇政府的资金支持之前能够一直良好地运转。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生活,”我叹口气说,“你现在年龄大了,可经不起那些狂热的小马们的折腾。”直到现在我才觉得,平静地过完一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我们这些曾经在小马国有着相当名气的小马,对萍琪来说就更是了。 “没关系的,”萍琪笑着说,“这些孩子的未来,可比现在的我重要的多。”被她的这番话触动,我当即便决定请萍琪分享我不在小马镇这期间的经历。对我来说三十年可能很短,但那却几乎是萍琪余生的全部。不过,她并没有同意我的请求。 “今天先休息吧,”她说,“孩子们还想和你交流交流呢。”面对老友的请求我自然无法拒绝,便只得点头答应。由于这里的小马很多,我不得不将每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除了采访和休息,剩下的时间我几乎都和小马驹们在一起。他们的年龄跨度很大,从尚在襁褓中的新生儿到刚刚成年的小马都有。不过,这些已经成年的孩子留下来是为了做护工的,用他们的说法就是,“我们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帮助福利院”。 不过,就像我不擅长应对萍琪一样,面对这些眼中充满了未知和好奇的小马驹,他们总是缠着我,要我给他们讲故事,无论是冒险的故事还是我在中心城的生活。 “公主殿下,中心城是什么样子的呢?”像他们这样自出生起从未涉足过都城土地的小马太多了,有些是因为路途遥远,更多的却是因为根本没有能力过去。这些小马对其他城市的印象完全来自书本和报纸中的记载,当然还有一些主观臆断。如果换个角度的话,虽然中心城是一座在我看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城市,可作为我的故乡,我实在不忍用更龌龊的语言去评价它。而在给小马驹们讲故事的时候,我也在纠结究竟该怎么跟他们讲,究竟是毫不留情地揭露它的真相,还是为他们保留一些幻想呢。思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决定折中。 “那是一个与小马镇并无多大差别的地方。不同种族的小马在那里生活,他们住在和福利院差不多的公寓里,为了各自的生计而工作、奔波。”这是我所见到的中心城的另一面,也是许多小马往往会选择性忽略的部分。但我认为,只有了解这部分的中心城,才能算真正了解了这座城市。小马驹们对我的故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每天故事会结束后我都是口干舌燥的样子。我的所作所为萍琪也看在眼里,她很高兴我能够来找她。毕竟,她作为院长的日子已经时日无多,而她的威望却是整座福利院能够持久运行的关键。除了和我交流,她也经常让福利院的下一任院长,她指定的继任者——青云也来参加我们的谈话。为了方便,我干脆就和护工们一样,吃住都在这里,直到我的取材整理工作结束。 面对这个新面孔,我自然少不了“拷问”一番。“我知道萍琪她很信任你。但是,我想听听你对福利院的看法。”萍琪说,青云是一位十分支持她并且很有想法的年轻伙伴,她值得院长的这个位置,而我希望她能够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才实学,证明自己的能力。 “它的存在为无家可归的小马驹们提供了一个容身之处,”青云说,“让这些小马驹健康地成长,并顺利地融入社会,就是我们的目标。萍琪女士所做的努力,我会将其继承并继续发扬。另外,我也希望有更多的小马能够关注我们,与我们展开合作,帮助更多有着相似境遇的小马驹。”我能够从话语中感受到她的决心,而最后的结果还需要我亲眼去验证。不过我知道,我会等到那一天的。面对青云的回答,萍琪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看上去真的如同塞拉斯蒂娅公主那般耀眼。 本以为这一切会很顺利,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取材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最先遭遇的阻力竟然是来自暮暮和斯派克的。因为,我一直都住在福利院,在接近一周过后,他们见我还没有回来,便焦急地来到福利院打听我的消息。不过,他们的到来却为小马驹们又带来了另一场狂欢。在我之后,暮暮和小龙也得到了同样的“礼遇”。不过,托他们的福,这段时间我的撰写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甚至每天都有相当的产出。和我不同暮暮和斯派克到了晚上会回到城堡居住,第二天再过来,中午在福利院睡个午觉。 “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反对,但是至少也要告诉我们一声吧,”等暮暮抽出了一点时间,对我的批评也就提上了日程,“要是又像之前那样突然失踪,我们会很着急的。”我向暮暮道了歉,并向她承诺今后一定会主动告诉她自己的去向。 暮暮和斯派克在城堡和福利院之间往返了一周,而那段时间也是这本书成稿最多的时间。其实在来到这里的几个月里,初稿我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写好了,剩下的时间主要是用来陪小马驹以及反复修改。我不想将自己的名字署在这本书里,因为我只是个代笔的,它本质上还是萍琪自述的回忆录,我只是负责整理和加工。曾经充满活力的粉红色小马不仅腿脚已经大不如前,身体也已经大不如前,身上的一些慢性病经常需要吃药抑制,而且她也拒绝了住院治疗。理由很简单,她不想过那种被病床和仪器束缚,只有精神自由的日子。面对她的坚持,福利院的其他小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顺从她的意愿。而如果她选择住院的话,我正在整理的这本书,可能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会存在。 当小马镇迎来一年中的初雪,我的书稿也终于宣告完成。我将书稿拿给萍琪,但她却只是简单翻了翻便又还给了我。“你不想仔细读一读吗?”我诧异地看着她问。 “不用,我相信你,”她微笑着对我说,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你已经记录下了我的全部,现在是时候传向小马国的其他地方了。”我仿佛受到了她的感召,诚恳地点点头,并感谢了她这几个月以来的陪伴和付出。不过,距离这本书被送去出版,还差最后一项任务——给它取个名字。我并不怎么擅长取名字,而整理好这些文字之后,不管我怎样尝试去把它们归纳出一个总结性的标题都不怎么满意。再加上我并不想靠着标题的噱头来吸引小马们购买,因此这件事自我开始整理书稿开始就一拖再拖,直到临近出版也没能解决。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余生,你想怎么写这句话呢?”为了寻找灵感,我问了萍琪这样一个问题。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这一生的经历变化之大,换作是其他小马,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么多事情竟都会发生在同一匹小马身上。 “要我来形容的话,就像是归于平静的涟漪,”萍琪说,“从平静中来,又回到平静中去,这就是我的余生。”虽然她现在依然在做着能够让小马们感到心潮澎湃的事,但我认为这并不影响她的概括。毕竟,她创立福利院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托她的福,我也有了取标题的灵感。“不如,就把它命名为《涟漪的余波》,如何?”相比萍琪自己写的回忆录《岩石农场,疯狂派对和冷静》的标题,它看上去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却能够高度概括这匹神奇小马的一生。我想,在他们读过这本书之后,一定会有和我相似的感受吧。 “你要回去了吗?”带着书稿离开前,我将自己一直住的房间重新整理好,临走的时候,萍琪不顾天气寒冷,带着护工和小马驹们一起来为我送行。 “嗯。这段时间很充实,也很快乐,”我微笑着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的帮助和陪伴。” “公主殿下,一定要再来看我们哦!”有小马驹喊道。 “我们期待您的下一次到来,公主殿下。”护工们也向我道别 “再见了,银星,”最后是萍琪的送别语,“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我最后和他们摆了摆蹄子,便挥动翅膀飞走了。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萍琪相遇。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节,萍琪走了,带着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心愿一起。和其他伙伴的葬礼不同,她的葬礼举办得十分隆重,虽然福利院的小马们并不希望花费大量金钱置办这场葬礼,但在老师和镇长的要求下,这场葬礼的一切花销都由他们来承担。然后,小马镇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葬礼开始了。葬礼不仅有全小马国的名流参加,福利院的新任院长和护工,以及孩子们都来参加了葬礼,一些曾经受过萍琪帮助的小马也来参加葬礼。作为她的老友,我,暮暮,斯派克,小蝶和无序几乎是按照参会小马中的最高规格来接待的。小蝶在告别仪式上泣不成声,情绪崩溃的她即便是我们的竭力搀扶也很难让她站起来,最后不得不用魔法搀扶着才起身离开。在入殓师的帮助下,萍琪最后的样子,很美。她身穿一件洁白的长袍,身上盖着的是印有谐律精华的锦缎,她的前蹄交叉放在胸前,平静祥和的样貌让看到她的小马无不落泪。小马镇是个小镇子,而这场葬礼是我在这个镇子里生活多年所见过的最隆重的一场葬礼。 但,葬礼不仅是结束,也是开始。葬礼结束的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无序的急信。他在信里急切地告诉我,小蝶下楼时不小心摔倒了,他现在已经带她去了中心城医院,希望我也能够及时赶过去。对年轻小马来说,摔倒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老马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突然的摔倒很可能让他们老迈的躯体骨折,甚至会出现生命危险。得知这个消息,我立刻动身赶往中心城,临走前给暮暮留了张字条。 等我来到小蝶的床前,无序告诉我她已经没事了,但是为了观察情况,她需要在医院了静养几天。另外,他还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小蝶现在的视力已经到了弱视的水平,但比起矫正,她失明的风险可能会更大。加上她年龄很大,做手术也存在很高的风险,经过探讨之后,再结合小蝶自己的意愿,我们最后放弃了动手术的想法,而相应的,我们要做好她失明之后的准备。面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小蝶的表现倒是很平静。毕竟,她可是曾经想要成为一棵树的小马啊。病房里的氛围十分压抑,因此有些话我不得不和无序在外面说。我们找了一家咖啡厅面对面坐下,无序点了一杯牛奶,而我点了一杯加奶但不加糖的咖啡。 “我想要给小蝶换个环境,”我开门见山地对无序说,“希望你能够帮忙找个合适的地方。”小马国内适宜养老的地方并不多,但外面的疆域有太大,仅凭我自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我邀请无序也来帮忙。兢兢业业地照顾小蝶一辈子,想必他也希望小蝶能够有个好去处。 “可是,这件事你根本不用问我的,”无序说,“我只是个管家,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而且,无论她最后身处何地,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无序,”我喝下一口咖啡说,“但你也希望她能够有个好去处,不是吗?如果只是我一意孤行的话,或许并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而你的加入,可以更好地帮助我做出选择。”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无序用充满使命感的目光注视着我说。此时的他一改记忆中玩世不恭的形象,顿时让我感到肃然起敬。 虽然小蝶已经康复出院,但在无序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别墅里来住,斯派克则在这里兼任管家。在无序回来之前,小蝶就先在这里暂时生活一段时间。不过,住进城里的小蝶却感到十分慌张,原因倒不是因为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而是她担心那些没有小马照顾的小动物们,没有她提供食物,它们很可能会饿死的。不过这点也不用担心,因为暮暮现在就在那里照顾它们,这也是我拜托她的。 “暮暮会照顾它们的,”我告诉米黄色飞马,“等无序回来,他就会把你接回去的。” “那我就放心了,”小蝶说,“不过,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我曾经试着体验了一下小蝶的视野,发现她除了放在眼前很近的东西能够看清,其他的一概看不清楚,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色块。得知了这一点,虽然小蝶的腿没什么问题,我还是为她配备了轮椅。 “这里是我的别墅,”我笑着对她说,“曾经是我的祖父母的,不过现在是我的了。”小蝶也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受,所以她没有继续过问。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很平静,平静得甚至都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早上我会满意地看着她慢慢吃完早餐,中午我会推着她在花园里散步和晒太阳,晚上会给她哼唱摇篮曲,宛如哄小马驹入睡一般。我也曾经不切实际地想,要是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但就在一周以后,我在中心城的家里收到了无序的来信。 “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随信附带一张照片,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无序。”信很短,所以我飘起了照片。只是刚刚看了一眼,我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无序拍的是一片金黄色的花海,而在整片大陆上,有像这样的奇景的地方只有一个—— 戛然而止的日记勾起了暮暮强烈的好奇心。而在下一页的中间,暮暮看到了那张有着金黄色花海的照片。她虽然认不出这地方究竟是哪里,但她能够想象出,无序看到的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在微风的吹拂下,金黄色的花儿随着风轻轻摇摆,明媚的阳光将温暖撒播在这片不可思议的土地上,仿佛受到了太阳的眷顾一般。拍摄这张照片的地点阳光充足,四季如春,有着完全不同于小马国的气候。而据暮暮所知,在小马国之外的大陆上,有这样一个让每一位造访者都会啧啧称奇的地方。它有着异于外界的气候,有着独一无二的自然条件,有着大自然与魔力的鬼斧神工,是一处能够让所有生灵感到不可思议的胜地。它的名字叫,奇迹谷。 第100章 田园之恋(1) 5月5日 “我们这是在哪里,银星?”小蝶苍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是在小木屋里吗?拜托,一定要小心这些小动物们,它们胆子很小的……”可怜的小蝶。如果她能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常为一些小事而忧愁。 “田野。”我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告诉米黄色飞马。不知道是我太久没有和她联系,还是她自己的意外,眼睛和耳朵——曾经小蝶最引以为傲,或者说是最敏感的两件器官,都已经不如从前。无序告诉我,他去拜访小蝶时,常常听到后者在屋里哭泣。不仅如此,她还一边哭,一边用蹄子揉着眼睛。他想劝,却又不忍心。慢慢地,她的视力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甚至到了出门需要搀扶的地步…… “为什么不制止她?!”我几乎已经出离愤怒地质问无序,“为什么要任由她这样自我伤害下去?”面对我的质问,曾经的混乱之王也只能满面羞愧,似乎是有苦难言:“我,我……我不希望她受苦。你也知道,她一直都很脆弱,很敏感,需要让她把情绪宣泄出来……”像刀子一样,他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我。记不得过去了多久,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和小蝶之间是亲密无间的,但是经无序这样一说,我却忽然觉得,时间带走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有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它让这段距离变得更加遥远。现在的我和小蝶,甚至之前和其他朋友们,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过去的那些事?不,它们早已深入新一代小马的心中,况且,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追忆那些事情了,用心体会的感觉远胜把事情重说一遍。 我常常把小蝶哭瞎眼睛这件事当作是自我摧残。不过我还是要承认,不是每一匹小马都会很快地从伤痛中恢复。似乎……我遇到的伤痛比较多一点因而我也变得这般坚强。很多小马都曾说,我和小蝶很像,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无论从那个角度,我们都已经没有可比的价值。为了避免小蝶继续这样“惩罚”自己,我想让她放松自己,远离这座曾经带给她伤痛的小镇。而我第一个想到的目的地,便是田野。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从小马镇到中心城南下,一直沿铁路来到一个名叫奇迹谷的地方——距离南疆的碧海天泉不远。这里四季繁花盛开,有鸟雀啁啾,有虫声窸窣,幽静之余,还有一片野生的麦田。不同于依靠马力,这些都是浑然天成的,仿佛这里的大自然知道小马们的心意,因而以“奇迹”称之。在这里,我安排无序为我们建一幢和小马镇的家差不多的小木屋,以让小蝶熟悉周围的环境。几乎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他马上就用魔法给我变出一座。他和小蝶的感情维系了数十年,即使后来谐律精华的持有者相继离去,他也不曾动过造反的心。我想,一定是小蝶用一生的陪伴感化了他。 “这样……真的好吗?”在曾经的混沌之王为我们搬过行李和生活必需品后即将离开时,他忍不住问道,“让她孤零零地生活在这里……”嗯,我想他指的应该是小蝶的视力和自理问题。作为五匹小马中和我相对关系最好的那匹,我又怎能不让她安度晚年呢?在一开始和他商讨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也会跟着小蝶一起去,所以才让他担心了吧。 “我会留在这里,陪伴她,”我注视着龙马说,“就像我和她约定的那样。”无序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他对我的决定感到不解。“可是你,你完全不必这么做!你可以……”没等他说完,我不得不打断他——他可能曲解了我的意思。 “谢谢你的帮助,无序,”没有他意料中的争论,我只是需要身边能有朋友带给我慰藉,“但是……我想和小蝶独处一段时间。麻烦你了。”我向他鞠了一躬,而且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无序也变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棚屋,郑重地对我说:“谢谢你,银星。”然后他便借助那使用了千年之久的瞬移魔法离开了奇迹谷。 这一切像是个新的开始。抛开了过往的不快,抛开了世俗的烦扰,奇迹谷,这个生而为奇迹的地方,仿佛一个世外桃源,而我和小蝶,不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寻访者,而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小马。送走无序,我又回到小蝶的身边,她正面对着棚屋,不知道她觉得面前的静物是什么。“银星,这是一棵树吗?”她的声音不再纤细,但在我的眼中,她还是那只奋力振翅飞翔的小蝴蝶,而不是一匹垂垂老矣的暮年小马。 “是的,这是一棵树。”我不忍拆穿这谎言,因为对一匹失明的小马来说,告诉她那个她不曾见过的真实世界,未免太残忍了些。我不想看到小蝶在虚幻和现实中这样苦苦挣扎下去。所以,我宁愿背负着欺骗和虚伪,我也愿意看到她纯粹的笑颜。 “它……似乎在风中起舞呢。”老迈的米黄色飞马又说。 “是的。”我接道。实际上,那是风吹动草叶的沙沙声。我用魔法转动轮椅,让小蝶的脸面朝花花草草。这山谷似懂我的心意一般,一阵微风很适时地从花海的一侧吹向小蝶,还故意卷起一些花瓣,为了让她能够闻到百花的芬芳。 “这风……来得很是时候呢。”小蝶感慨道,“真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和我一起,一起看这景色,那一定很美吧。”风吹起她有些苍老的容颜,似乎皱纹比上次又多了几道;风吹起她全白的鬃毛,若不是可爱标志上的几点粉色,小马们甚至都不相信她的鬃毛是粉色的。老马怅然地望向远处,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细微的叹息。 是的,她想念朋友们了。因为看不见,这种心情才会表现得十分迫切。我无言地站在她身旁,看着繁花,看着蓝天,任思绪飘向远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仿佛看到朋友们向我挥蹄,我看到爸爸妈妈向我点头致意,我看到闪翼小跑过来,开心地叫着我“姑姑”……留痕在记忆中的名字,居然有这么多。不只是小蝶想念熟悉的小马,我也一样。虽然我是公主,但我也是一匹普通的小马,我也有七情六欲。 “银星,”她忽然呼唤起我的名字,“你说,面前这一片景色,是什么样子的呢?”她的问题让我一时语塞。事出突然,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是道出那个真实的世界,还是那个她想象中的世界?这一次我犹豫了。因为我想知道,小蝶心中的美景是什么样子的。 “那么,你心中的景色又是什么样的呢?”我反问她。或许无论我怎么说,小蝶可能都不会相信——因为她看不见。但是,倘若这样问,她认为是怎样的,这个世界就会是怎样的。 “我啊,”她脸上的皱纹道道展开,这笑容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阻隔,让我想起她年轻时那张羞涩但时常带笑的面容,“只要有树,有鸟语花香,还有湛蓝的天空,我想这就够了。”而事实上,奇迹谷里的美景远不止这些。有时我甚至怀疑,这里的奇迹,和尚未见到的那些相比,根本称不上是奇迹。我看着小蝶的侧脸,是的,她一直都那么乐观,时间久了,许多事情都已经释怀。很快,属于她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也是时候释然了;可是我呢?恐怕我永远也无法超越这时间的牵绊,因为,我已经用时间换来了小马们得不到的东西…… “那,这就是你所见到的景色。”我说。话音刚落,小蝶笑了,笑得很自然,仿佛我像是她的小孙女一样。虽然我是公主,但我的心仍然停留在二十几岁的年龄。这样天真的说法,在一匹老马看来,不是好笑又能是什么呢? 就这样,我们一直无言地靠在一起。她面带微笑,我则是一直看着眼前的一片翠绿。不久以后,这里将变成一片金黄。到那时,我们不仅可以丰收,还能在这个四季常青的地方看到另一番景象。曾经有小马说,当你失去一种感觉,其他的感觉便会变得格外敏感。或许,小蝶现在正在悄无声息地流泪;或许,她现在正努力竖起耳朵,聆听风儿的问候;又或者,她在倒放记忆中的每一个片段……她在想什么呢?或许只有小蝶自己知道吧。 我向来是热爱自然的。从以前爸爸妈妈在中心城郊外树林里的小棚屋,到现在奇迹谷小蝶的疗养地,我对自然的热爱始终不曾改变。是的,时代在变,周围的小马在变,可有些东西,终归是不变的。比如大自然。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大自然中,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我想,小蝶也应该会体会到这些。年纪大了,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照顾小动物,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马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虽然她不曾开口说过,不过我想,我和她在自然的体悟上,应该是有些许相同的地方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应该为小蝶做点什么。看着被风吹起的花瓣,我点亮自己的角,让花瓣全部四散飞舞,有些甚至打在小蝶的脸上。米黄色飞马可能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只要有花香,我们的生活就将一直充满希望。谢谢你,奇迹谷。 10月11日 这两天,奇迹谷下了一场雨,温度稍稍降了些许。虽说天气还算不错,但为了陪伴小蝶,我还是没有出门。今天,艳阳高照,我终于可以一展翅膀,在山谷中飞翔了~ 推开门,碧蓝如洗的天空正迎接我的到来。微风清爽,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像是在向我张开怀抱,期待我的加入。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我张开翅膀,四蹄用力蹬地,在离地的瞬间开始鼓动翅膀。这么多年我很少飞行,但只要有机会享受,我一定不会错过。 秋天和春天不同,虽然叶子会落,但不像在小马镇那样彻底枯萎。这里的落叶,就只是落叶。它们像走完一生旅程的小马一样,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结局。我飞过的路上,零星的几片叶子提醒我,现在已经是十月了。 哦,十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在搬到奇迹谷之前就开始,我的脑海中总是泛起往事的余波。国庆节,演奏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银光……我曾经以为换了一个环境,抛弃了暮暮,我就可以把这些记忆忘掉一部分,但是我错了。我虽然是天角兽,虽然我会使用抹除记忆的魔法,但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我也有七情六欲。把我自己变成一匹肉质的机器,我做不到。 我飞过一片依旧翠绿的灌木丛。住在这里的几个月,这里几乎是我每周必来的地方。倘若说是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没有;或是有什么我喜爱的珍奇生物,也没有。这里有的除了灌木,便是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它们成片地绽放,在这温度和小马镇的初夏差不多的地方扎根。我从空中缓慢地降落,把扇动翅膀的频率几乎降到最低,生怕一用力就会将这些微笑而美丽的洁白花瓣吹散。我轻轻摘下一朵花,它的花瓣有五片,彼此间的夹角都相同,让我不禁觉得大自然是如此神奇,就连花瓣都能塑造出和谐美。几根细细的花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不禁让我开始怀疑,这究竟是春天还是秋天。 如果说,沉浸在繁花的怀抱中会让你忘记时节,那沉浸在麦浪中则会忘却烦恼和不快。金秋十月,正是麦香四溢的时候。采下些许麦粒,去壳后磨成粉,便成了做面包的面粉。甚至为了等待这片麦田成熟,我们整整五个月没有在这里采食过东西,一直是依靠我和无序来运送相应的补给。而现在,麦子成熟了,它们便将成为我们的食物。 取一个大碗,里面放上小麦粉,加水,盐和少许糖和成面团,在面团里加上各种各样的花朵,然后发酵,最后放入烤箱,一个秋日花语面包呼之欲出。大概也就是一周前,我在花丛中四处寻找心仪的花朵,用魔法一直让它们保鲜到两天前那个面包出炉。凑到鼻子前,它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我切下一块,将它递到小蝶的鼻子旁。 “这是……花朵的香气!”她感叹道,“银星,你是从哪里……”话音未落,我便打断了她。 “你想去看一看吗?”我凑到她的耳边问道,“现在正是天气最好的时候。你不想……晒晒太阳吗?”哦,我是不是过糊涂了?直到说出天气好,我才忽然想起小蝶看不见的事。或许她不知道,但我要保证自己时时刻刻不去触碰她内心受过伤的地方。这可真是个难题。 “那就……去看看吧。”和五个月前相比,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是因为在奇迹谷太孤单吗?我觉得一点也不。除了我的陪伴(我甚至只带了几本书来这里,就是为了陪小蝶),无序每个月也会来一两次,除了给我们送必需品,他还不忘用他独特的叙述方式给我们讲讲以前的经历,那是我见到小蝶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从她平时的微笑中,我总能读出一种无奈和感伤。而那个时候,这些负面的情感都不见了,只剩下欢笑,纯粹的欢笑。 我知道,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失去眼睛,就像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这样的痛苦会一直持续下去。听无序说,小蝶在离开家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抑郁的状态。龙马知道,但是他做不了太多。倘若还未治愈小蝶,自己却先形神俱灭,那样恐怕小蝶也会失去生活的动力。为了让她受伤的心灵得到疗愈,也为了让我自己远离纷繁的事务,我便决定把小蝶也一起带到奇迹谷。 如果我没记错,小蝶还是第一次在奇迹谷出这么远的门——从我们的小屋到麦田,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一路上,小蝶的其他感官似乎一直在忙碌:陪她前去麦田的路上,不时有几只馋嘴的鸟儿来到我们周围,不知在和小蝶窃窃私语着什么。真是可惜,我并不能听懂它们在说些什么。我曾经也会一点动物的语言,但是距离我上一次和小动物交谈,估计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自从灰灰离开我,我就没有再动要一只宠物的念头。 不仅如此,小麦特有的香气,风儿捎带来的花香,都让这匹饱经风霜的黄色飞马有了感觉。我听到小蝶吸鼻子的声音,还有她非常细微,非常轻柔的笑声——跨越时间的微笑。木质轮椅的车轮吱吱呀呀地响着,这是我们一路上仅有的一点伴奏。 “这里是……麦田。”当轮椅终于停下时,小蝶嗅着鼻子说,“银星……”是的,没错。这里就是麦田。不必多说,也不必解释。这一片麦田,可是整个奇迹谷最蔚为壮观的一景:这里不是旅游胜地,因此不会有什么小马光临,所以它不是小马们用蹄子种出来的,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曾经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麦田的图片,当时并不觉得是多么奇异的景观——和谐律之树以及地下冒出一个大城堡相比,这要平常太多了。但直到我真正来到这里我才明白,有些风景只有亲自去看,才会用那样的感受。 小蝶是幸运的,她可以在有生之年来到这片净土,亲历这种全身心的空灵;她也是不幸的,她失去了视觉,并不能像其他小马那样,真切地体会这里的美。但某种程度上我相信,她心中所想的奇迹谷,或许会和我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呢。 “你知道吗,银星?曾几何时,我曾经对这个世界失去过希望,”每每听到她谈起自己的心境,不只她会落泪,我也会跟着她哭泣,“我觉得我所处的世界阴冷,灰暗,没有同情,没有温暖,冷冰冰的,让我感觉毫无希望。我甚至想要让自己立刻离开这个世界——我活得已经够久了,久到将我的其他几位朋友悉数送别。我不想这样。”我敢打赌,无序一定在她的身上施了些许魔法,可以延缓小蝶的衰老(也可能没有),即使小蝶已到耄耋之年,她的思维仍然这样敏锐(或者说,嗯……只是延缓了思维的衰老?)。和她同龄的小马,有些已经言语不清,但她的平静让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像匹平凡的飞马。 “我曾经质问过无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失去了双眼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我曾经所爱的一切,无一不是我眼前所见的,”米黄色飞马的声音依旧老迈,但我能听得出她那颗勃勃跳动的,年轻的心,“是的,银星,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我已经拥有了很多我不曾拥有的东西,这都要感谢你,暮暮,还有我的朋友们,”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在流泪,但听不到一点抽泣的声音,“现在,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它们已经在我的心中积压了太久。” “你说吧,小蝶。我在听。”我柔声地回答。或许,说出来可以让她更加释怀。 “或许你看不出来,”她说,“但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处在十分抑郁的状态。时间给我留下的伤痛,并不是几年的时间就能抚平的。你也知道,我是一匹十分敏感的小马。”她的话说得很慢,但是我总觉得这些话语对我的心灵的冲击甚至都远超对小蝶自己。正在我困惑不解时,一个声音忽然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 “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自从上次葬礼,我几乎就没再想起过这句话。是的,我不懂。我也知道我不会懂。但,这不是我希望的那样。我不想因为不懂,而无法给朋友们带来足够的慰藉;我也不想因为不懂,让自己的心渐渐变得冷漠。或许小蝶不知道,但我很清楚,田园,不只是她的精神寄托,同时也是疗愈我受伤的心灵的地方。过去的几个月里,赏花,游玩,做饭,和小蝶谈天说地,读书,甚至偶尔吹吹竹笛,我的生活几乎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或许,这样的平静,正是我想要的。我来自繁华,我享受繁华,我就是繁华的一部分。但是再美好的景象,都会有消逝的那天,那天便是繁华落尽的时候。和其他的小马不同,我的路还很长,几十年对我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只不过,可能隔上一段时间,我可能就需要一次这样的放松,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感觉到,背上的这双翅膀是如此沉重。 可能……我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在妹妹去世前,我还在不断告诉自己,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几天过去,流星划破夜空之时,我的泪水泪水几乎流干。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银星,总是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难堪大用…… “银星?你在吗?”米黄色飞马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她的话语中带着担忧和不安,担心我忽然离开她。无序不在身边,我就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我在,小蝶。”我应道,“我们说到哪里了?” “忽然间记不清了,”小蝶面带微笑,满脸歉意地回过头,“真是抱歉,年纪太大,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最想说的是,谢谢你,银星。”尽管说话时她并没有看着我(我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畔,她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我仍然能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柔美的,水绿色的眸子。我的印象中,最美的小蝶,便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或许时间和痛苦剥夺了她的双眼和容颜,但我的心中,那匹天使般的小马仍然在歌唱。 “谢谢你,银星,”她继续说道,“如你所见,和你在一起,和朋友们在一起,我的性格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我有时会怀疑,这样的我,究竟是不是我想要成为的那个我。在我的眼中,你就像是一个复刻的我,但又有许多不同。” “你是我见过的,或者说是我认识的小马中,唯一一匹拥有纯净且沉静的心灵的小马。我知道,你或许也和其他小马一样,在大喜大悲面前表现得很脆弱,但像是有一个不愿放弃,执着追求的目标一样,你从未沉溺其间。你不为名利所动,你向往纯净的自然,和我一样有着对小动物和大自然的热爱。拥有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谢谢你,小蝶。你和我,我们已然共度了最美好的年华。现在,我只期望你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多陪我一会儿……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金黄的麦穗,吹来的麦子的香甜,也吹来了那些我们共度的美好和苦涩的回忆。在奇迹谷,总会有奇迹发生。 第101章 田园之恋(2)/彩蝶纷飞 11月14日 “滴,答,滴,答……”挂钟的声音充满了整间小屋。此时正是深夜,小蝶已经睡熟,而我则是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仿佛停止的时间让身处这里的时光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归于平静,再到感到厌烦,这个过程也只不过用了几年时间。虽然我的情绪变化很大,但小蝶很享受在这里的每一天。甚至有的时候我前一天睡得太晚而没能起床,她还会主动去厨房做早餐。当面包的香气飘满屋子,我这才满眼惊恐地醒来,而下一秒看到小蝶已经将桌子摆满了食物,我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小蝶,你……”我不敢相信,已经失明的她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怎么了,银星?”循着我说话的声音,她将头恰到好处地转向我。 “你是,怎么准备好早餐的……”我心有余悸地问道,“你不是已经——” “啊,没什么,”她笑着对我说,“时间一长,屋子里都有什么很容易就弄清楚了。虽然在屋子里行动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只要掌握了每件物品摆放的大致位置,即使看不见也能够准确地找到它们。”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每次用完厨房里的物品都会放回原位,所以小蝶才能够找到它们吧。虽然是后天失去的视力,但凭借过往的生活经验,她依然能够自如地在屋子里行动,放在桌上的这份早餐就是最好的证明。有着淡淡花香的面包,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无序从外面带来的黄油和果酱,这简单的一餐却让我感到无比心安。 “现在,是几月份了?”餐毕,在我收拾餐具的时候,小蝶忽然问道。奇迹谷的气温终年均衡,无论刮风下雨气温都是舒适的二十多度,这对于习惯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我们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本以为还是年初,没想到一晃已经过去了半年。为了记住时间,我不得不让无序帮忙送来一份日历,现在是哪一年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几月份。 “已经十一月了,”我看着日历对她说。如果是在小马镇或者中心城,现在的外面已经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景象了吧。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雪了,不过,我哪里能够为了自己这点私欲就把小蝶独自留在这里呢。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没再和她提起过朋友们的事,担心这会刺激到她。也可能,她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吧。 无序一般每隔半个月会来一次,我会让他帮忙送来一些奇迹谷没有的生活必需品。由于这里远离小马们的聚居地,离最近的村子也需要飞上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生活在这里的我们仿佛真的变成了古书里记载的隐者。据说这些小马主动选择离群索居,最后在平静中度过余生。他们当中有的是因为对现实心灰意冷,有的是因为遭到迫害,还有的则是为了逃避。在某些村子的附近经常会发现一些独栋的小木屋,这些就是那些隐士留下的遗产。 只不过我有时候会想,就这样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真的是个好的选择吗。因为,小蝶远离了其他的小马,只剩下我和无序陪在她的身边。至于暮暮,斯派克,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镇子里的其他小马……时间一长,各种各样的思绪便纷至沓来。也许需要改变的并不是小蝶,而是我自己。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附近的村子看看。 “你要去附近的村子啊,”在无序再一次为我们送来必需品时,我提出了这个想法,“要去多久?”他可能担心,我离开太久小蝶会没有小马照顾。不过,他照顾小蝶的时间可比我长的多呢,我完全不担心,所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打算让他代劳。 “我会在那里呆上几天再回来,”我说,“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对于已经活了几千年的龙马来说,小蝶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位过客。只是,他在过去数千年的变迁中都没能改变分毫,却在那匹米黄色飞马的陪伴下几乎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小蝶似乎做了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做。 而在几十年前,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准备了一个关于无序的应急预案。这个预案旨在应对无序的突然叛变。诚然在击败提雷克以后,他再没有表现出背叛的样子,但对于这位曾经的混乱之王,谁又敢保证他说的是真话呢。这个预案一直被当作机密,只有少数几匹小马知道。而时至今日,或许直到无序彻底被消灭的那天,它才会彻底作废吧。 时隔多年,刚踏出奇迹谷的我立刻就收到了来自暴风雪的“款待”。因为我的疏忽,我没有提前向无序打听外面的天气状况,只是看到最近他每次来这里之后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原来是因为外面太冷,他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再走。而对外面的变化几乎一无所知的我刚一走出山谷,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雪便冻得我全身发抖。这样的天气是无法飞到空中寻找村落的,我只能用魔力制造一个防护罩将自己包裹其中,然后一点点在雪地里寻找村庄的存在。如果身体感到疲惫就用魔力消除这种感觉,如果感到饥饿就用魔力为身体赋予饱腹感,而在这样的境况下,我几乎没有休息地走了近半天,这才看到一处炊烟。等我走进村子,几乎干涸的精神力使我终于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这是我体力消耗过度的代价。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了小马们的喊叫声,还有奔跑声。至少,我不会孤零零地冻死在这里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远处正在燃烧的火炉为我提供了整间屋子的温暖。我的身边坐着一匹看上去三四十岁的雄驹,他似乎因为疲惫而靠着旁边的床头睡着了。我想要起身,但他的身躯挡住了我下床的路。没办法,我只能继续休息,直到他醒来。 然后没过多久,在我翻身的时候,他醒了。面对这次“不期而遇”,他的表现倒是很平静。“你醒了,小姑娘,”他和善的面容让我有理由相信他不是什么坏小马,“你是和家人或者伙伴走散了吗,为什么会独自一匹马出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呢?”我没有告诉他我来自奇迹谷,如果说了实情的话可能会吓到他吧。“算是吧。”我低下头小声对他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就先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吧,”这位大叔说,“最近风雪很大,外出也不方便,不如等到雪停了再走吧。”我顺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雪似乎一直都没有停的迹象,因此也只好接受大叔的建议。不得不说,虽然他是一匹马住,但这栋房子却出乎我想象的大。宽敞的客厅和卧室,小有规模的卫生间和厨房,一眼望去根本不像是只适合一匹马住的房子。当我惊讶于房子如此之大时,大叔却笑着端来两杯热蜂蜜饮。 “渴了吗?要不要来上一杯?”我不好意思拒绝他,便用魔法接过来喝上一口。据大叔自己说,这蜂蜜饮是他们家代代相传的配方,将野果和雪水放入锅中烹煮,待野果的香气溢出后加入蜂蜜继续熬煮,如果没有蜂蜜也可以用冰糖代替。煮沸五分钟后关火,将煮好的液体用筛网过滤,再倒入杯中,一杯蜂蜜饮就做好了。随着时令的不同,它的味道也不一样。 “好喝。”我用蹄子捧着杯子,梦呓似地说。 “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大叔自豪地说,“每一匹喝过的小马都说好。”短暂的温馨过后,大叔也随即敞开自己的话匣子。感觉他好像很久没遇到村子以外的小马了。 “能见到你这样的外面的小马实在是我的幸运,”大叔说,“由于这里相对闭塞,很少有小马会跋山涉水地来这里。但,这个村子却是古已有之,小马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鲜少有离开的,我的父母也不例外。过去,这座房子里曾经生活着一家五口,但到了现在却只剩下我自己。我年纪也大了,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小马当作自己的另一半……”刚刚还热情洋溢的大叔顿时低下头,叹气的模样不禁令我也感到动容。 “谢谢你愿意听我倾诉。”最后他向我道谢。 “我才应该向你道谢,”我连忙说道,“没有你的热心帮助,我现在已经冻死在外面了。” 大叔笑了。“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他收起已经空了的杯子,起身准备去洗,“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就好。就在这里住下吧。”面对大叔我实在盛情难却,只得答应下来。然而,小蝶还在奇迹谷等着我呢,我必须要早点回去。但窗外的雪似乎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一连三四天,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每天窝在大叔的家里让我很是不安。虽然从实际年龄上来说我比他要大上很多,但从我的外表看去,我却比他要小上很多。就算是在我的学生时代,和一个比我大上十几甚至是二十几岁的大叔一起同住也是值得怀疑的行为。我本以为他打算对我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大叔在屋里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有时候会一直从早上发呆到中午。他会坐在摇椅上,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注视着面前的火炉,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一天。对于他的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我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我本以为他会养点小动物来打发时间的。 “以前也养过啊,”他笑着叹口气说,“只是它们的寿命终究没有达到我的长度。第一次倒也还好,可接二连三的利弊让我实在难以招架,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是啊,分别是痛苦的,无论是饲养的小动物还是伙伴和挚友,他们的离去总是让我感到痛苦。长生的自己已然跳出了生老病死的循环,而作为代价,我将会目送自己熟悉的一切走向湮灭。 到了第五天一早,风雪已经有了变小的趋势,我便坚决地提出要离开。大叔的那番话让我想起了小蝶,现在的她正等待着我的归来。而面对我的要求,大叔却感到很困惑。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离开呢?”他不解地问我,“待在这里不是很舒服吗?” “我的伙伴还在等我,”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说,“我现在必须离开了。”话音未落我便开始整理自己住的房间,这是对大叔收留我的一点回报。而他也没有客气,临走前为我准备了满满两大包的储备粮。“在路上吃吧,”他笑着对我说,“如果遇到你的伙伴,记得和他们讲讲我的故事哦。”我向他鞠了一躬,转身踏上回奇迹谷的路。 回到这个温暖的世界,恍惚间竟又有了那种初来乍到时的不真实感。走进无序为我们一手搭建的小屋,我看到了尚在床上端坐的小蝶,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只餐盘,此时正是中午,无序正在喂她吃午饭。见到我走进来,无序主动和我打了招呼。“欢迎回来,银星。外面的世界如何呢?”我没有回答他,因为小蝶就坐在那里听着。我将大叔送给我的储备粮递给无序,然后来到小蝶的耳边轻声说道:“外面的世界,也一样是温暖的哦。”这番话所指的当然不是气候,而是小马们的心灵。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们始终如一。 “谢谢你,银星。”听罢我带回来的消息,小蝶微笑着向我道谢。即使她已经时日无多,即使留在这里只是为了逃避,我也希望送她最后一程。我不愿,也不想继续为愧疚所折磨了。 3月12日 “在那冰雪消融的初春,蝴蝶将会从金色的海洋间飞出。它们仿佛沐浴着虹光而来,七色的绚烂将会在奇迹谷完成一场盛大的演出……”这些描写奇迹谷奇景的文字一次次地触动着我的心弦,让我忍不住想要亲眼目睹一番。可惜,在我停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并没有见到任何一种奇景。问了问无序,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没见过。 “在你看来,那究竟只是个传说,还是确有其事呢?”无序反问我。 “我认为它当然是确有其事,”我说,“在我看来,这些留存下来的本就不多的记录,它们的真实性还是值得相信的。”如果奇迹谷只是个传说的话,大概就不会有这些奇迹了。 “我还是觉得它们只是些杜撰的传说,”无序给出了他自己的观点,“这些奇观可能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数百年才能一遇的,而除了我们,其他小马是等不了那么久的。”他说的有道理,而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祈愿,那就是让小蝶也“看”一次这样的奇景。 这个话题被暂时搁置在一旁,因为屋里忽然传来了小蝶的咳嗽声。她的身体比来时已经虚弱了很多,一天中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卧床休息。我当然也提出了带她回去看医生,但是被她拒绝了。“我,不想去医院……”在很久以前她也用类似的态度给过我答复,而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有改变的想法。或许平静、幸福地离去,对小蝶来说要比在医院里苟活好得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需要药物了。由于年龄的增长,一些慢性病也开始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因此她需要定期服用这些缓解慢性病症状的药。我不远万里让无序把药带了过来,免得在她遇到紧急情况时我们只能束蹄无策。就在小蝶剧烈咳嗽的时候,无序拿来了药。 “该吃药了,”无序一边递上水一边帮助她服药,“吃下去就不咳嗽了。”因为小蝶看不见,所以无序就把药片放在掌心里,让小蝶用舌头轻轻把药片抿进嘴里,然后再让她喝水把药片咽下去。过了一会儿,小蝶不再咳嗽了,无序便安抚她安然入睡。我看着睡熟的小蝶,又开始佩服无序对她的无微不至。要是没有他,我们的生活一定会难以为继吧。 “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啊。”我面对无序感叹道。 “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无序说,“如果将你和我的位置互换,你也会有和我相同的感受。”他说的没错,如果一直照顾小蝶的是我,我也可以做到这些事。小蝶已经睡熟,她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讨论,但从无序的话中,我却感觉到些许惆怅。曾经叱咤风云的混乱之王,如今却用带着些许离别的口气在和我说话。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小蝶之于无序究竟意味着什么。随着小蝶的年龄见长,无序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默了,有时甚至我主动去和他搭话,有时他也不会理会我。毕竟,我们都已经老了,就算相貌依然年轻,心灵却早已经不堪重负。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蝶的脸色变得更加憔悴了。我们知道,身体机能的衰老是不可逆转的,虽然我很希望她住进医院,但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依然不肯去医院,几次劝慰之后,我们最后放弃了把她送回去的想法。不过,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的是,奇迹谷里其实是有草药的。只是,这些草药生长在离小屋很远的地方,若是不去认真搜寻是很难找到的。为了帮助小蝶调养身体,我和无序一连在山上采了近一周的草药,用自己的身体反复试错之后才给小蝶煮了药汤。不得不说,这些奇迹中的产物对调养身体确实有效,看着小蝶渐渐恢复的气色和久违的微笑,我第一次感觉到带她来这里是一件如此有成就感的事。 然而,还有一个原因是其他小马所不知道的。就在萍琪去世后不久,因为小蝶谐律精华的持有者身份,一些媒体记者便蜂拥而至,希望采访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不过呢,我和无序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因为那个时候,小蝶的眼疾已经很是严重。为了不让她再次受到刺激,我们不仅帮她隔绝了外界的消息,也开始计划帮助她远离小马镇。虽然小马镇并不是什么是非之地,可这样的骚扰哪里是一匹老马能够招架的呢。经过无序的长期考察,我们最后选定了奇迹谷这个地方。起初我当然也抱着些许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在奇迹谷能够让小蝶重新恢复之类的。但是,随着小蝶的身体逐渐衰弱,这样的幻想渐渐回归了现实。有几天我看到无序的眼眶红红的,就知道小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煎熬的陪伴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过去痛苦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直到一个安静的晚上,我终于在辗转反侧之后,用枕头捂着脸哭了起来。告别的方式我已经见了太多,可该如何与小蝶告别,却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她的离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代表着我的生命的一个阶段的落幕。这不仅是与小蝶的告别,也是与过去的自己的道别。我本以为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离别就可以波澜不惊,但真正到了别离的时刻,最忐忑的却正是我自己。这样的情绪影响了我的精神状态,也让我渐渐开始茶饭不思。无序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如果我也倒下了,小蝶又该怎么办呢。 “你一定是在为小蝶的事情苦恼吧,”一天中午,他专门拉着我在客厅开了个茶会,而小蝶正在享受她的午觉,“从你的一言一行中,我能够感受到你的不安和憔悴。” “是啊,”我向他吐露心声,“我现在越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与小蝶道别了。” “你似乎在恐惧什么,”无序说,“而且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巨大的恐惧。” “大概,我其实就是在恐惧过去的自己吧,”我长叹一声说,“小蝶的身上已经投射了我自己的影子,她的离开,也是我的过去的离开。” “原来是个心结啊,”无序忍不住感慨道,“拜她所赐,我也第一次有了心结。”接下来我们便一直无话,只是默默地共同照顾着小蝶。渐渐地,我们已经做好了和她告别的心理准备,而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却还是个未知数。 奇迹谷的时间仿佛已然凝滞,而外面的世界却已经是一副雪化冰融的模样。正是初春时节,小蝶的身体状况开始急剧恶化。她不仅高烧不断,而且咳嗽不止,整间屋子里都被她的咳嗽填满。那个晚上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帮助她减轻痛苦,但收效甚微。我紧紧地握着她瘦削的蹄子,一边不住地哭泣。虽然奇迹谷的初春依旧温暖,我的心却似那尚未融化的冰雪般寒冷。无序一边帮着她更换用来降温的毛巾,一边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说些安慰的话。一连两个晚上,我们都在想办法帮助她度过难关,最后的结果也如我们所愿。小蝶挺过了难关,又过了一个晚上,她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咳嗽也消失了。我和无序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之后便更加用心地照顾小蝶,生怕她再遇到什么急病。 当象征着春天的鸟鸣造访奇迹谷,我终于遇到了记载中的奇迹——“在那冰雪消融的初春,蝴蝶将会从金色的海洋间飞出。它们仿佛沐浴着虹光而来,七色的绚烂将会在奇迹谷完成一场盛大的演出。”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来到窗前准备享受来自清晨的阳光时,外面的响声却在告诉我,窗外正在发生着极不平凡的事。我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一边呼吸晨间的微风,一边看着一群又一群蝴蝶以我从未见过的阵势朝着遥远的天空飞去。这一奇景被称作“彩蝶纷飞”,不仅蝴蝶的种类多种多样,就连照在它们身上的阳光也十分识趣,偏偏就在这个时间精准无误地照在它们的身上。我连忙来到客厅准备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无序,而龙马则已经将小蝶推了出来。“你打算带她去看吗?”“当然了。你也有着和我同样的想法吧。”我们的心有灵犀甚至不需要语言来沟通交流,便心照不宣地带着小蝶来到木屋的门口。米黄色飞马看不见蝴蝶,也看不见阳光,但她能够听到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听到风儿吹拂的声音,听到我和无序的谈话。所以,即使没有我们帮忙,在她的脑海中想必也已经勾勒好了一副只属于她自己的,彩蝶纷飞的画面吧。这个奇景一直持续到中午,我们才终于回到屋里。 “真是一场盛大的奇观。”回到屋里,小蝶忍不住感慨。从她的表情来看,那绝不是对我和无序的敷衍,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感受。看到她露出满足的表情,我和无序也相视一笑。这可能,是我来到奇迹谷之后感觉最幸福和心安的一次了。 有趣的是,奇迹之后,便是辉煌的落幕。那个清晨,小蝶在幸福的睡梦中离开了。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那就是她堪称奇迹也是幸福的一生最好的总结。我和无序在小屋旁边为她立了一块墓碑,她的棺椁也就埋在这墓碑下面。我和无序并没有马上离开奇迹谷,而是打算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过了几天,我和无序达成了一个共识。 “我们为她写一段墓志铭吧。”一天我对无序说。 “好主意。就以这段墓志铭,为她的一生做个总结吧。”说干就干,我们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我们都满意的墓志铭。“她如蝴蝶般翩翩而来,亦如蝴蝶悄悄而去。” “很适合她,不是吗?”无序看着我问。 “嗯,”听完他的话我也笑了,“这段话很适合小蝶。” “你有什么打算呢,无序?”刻完墓志铭几天后,我在木屋里问无序。龙马已经陪伴了小蝶一生,而他的寿命还长的很。无论是留在小马国还是离开,怎么选择都是他的自由。 “我哦,”无序长叹一声说,“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也变成了一具空壳。和你不一样,你的身边一直都有暮暮和其他伙伴陪伴,而我呢。除了混乱和小蝶,我几乎一无所有。在遇见她之前,我的生命中只有混乱,数不尽的混乱。而在那之后,小蝶改变了我。在她身体力行的感染下,我渐渐放弃了那些疯狂的混乱,最后选择了归于平静。时至今日,我依然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说到这里,无序站起身,示意我跟着他一起来到小屋的门口。 “跟我来吧。”虽然我对无序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他一同前往。 来到门口,无序神情肃穆地注视着我,示意我站在他的对面。而在我们的身后,是一片刚刚随风而起的,一片金黄色的叶子的海洋。这样的景象在外面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这是连秋季都很难拥有的场景,但这里是奇迹谷,一个永远充满奇迹的地方。无序将他的两只爪子合在胸前,一边说着些类似咒语的话,一边眉头紧锁,露出忏悔似的神情:“无序是一切的终点,亦是一切的起点。在漫长的时间里,从零到一,从无到有,那个为我赋予意义的生灵已然逝去。对我而言这是短暂的白驹过隙,对她而言却是漫长的一生。为了报答她的感化与善意,我,无序,自愿献出全部的魔力,化作这个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只愿它能够变得比明天更加美好……”直到这段话到了尾声,我这才意识到这番话其实是无序的一个仪式的咒词。就像释放某些魔法需要特定的咒语一样,这个魔法将会以无序体内的全部魔力为代价,换来的则是他口中的,“更加美好的明天”。 “停下,无序!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当我大呼不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无序的身体依然是一副半透明的样子,而面对我的呼喊,他只是睁开眼睛,眼角含泪地看着我。 “对不起啊,银星。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骗了你呢。”他愧疚地看着我说。 “可是你本不必这样做的!”我继续大声疾呼,“让明天变得更美好,这其中也有你要出的一份力啊!为什么偏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呢?” “你知道吗,银星,”在这个时候,无序讲出了一段令我感到十分震惊的话,“我是混乱之王,所有的魔法都是以混乱的导向为结果的。如果我反其道而行之,这股力量最终会将我反噬,使作为这魔法载体的我最终因为魔力的反噬而消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为你们,为小马国的各位做些什么,但到头来我发现,我能够做的也只有陪在小蝶身边,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小蝶有个心愿,那就是亲眼看到我凭借自己的力量让这片土地变得更美丽。事到如今,我觉得是时候履行自己的承诺了。”当然,无序也不忘调侃他自己的行为。 “看上去就好像是长久相守的管家为了女主人殉情一样的情节呢。”此言一出,原本十分严肃的场面顿时多了些许趣味,就连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我也终于忍不住笑了。 “那么,再见了,银星。愿你历经百折千回之后,依然能够坦然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无序消散了,而我的脸上早已经挂上了两行热泪。偌大的奇迹谷,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献给一位曾经的王。”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为无序也立了一块墓碑,它的位置就在小屋的另一侧。它们仿佛两名坚毅的卫士,将会长久地守卫这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而完成了使命的我,也即将启程飞回小马国。暮暮和斯派克还在小马镇的城堡里等我呢。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吧。”我腾空而起,临行前不忘回头再看一眼这片充满奇迹的土地。转过头,微笑,奇迹谷的阳光一直都是这么明媚。 充满惆怅的文字让暮暮也不仅扼腕叹息。不同于其他几位伙伴,银星在小蝶身上着墨最多,倾注的感情也最为深厚。她一直觉得,银星和小蝶即使不是因为谐律精华而相遇,只要银星会来到小马镇并和小蝶有交谈的机会,她们就一定会认定对方为彼此的挚友。因为,除了各自的志趣不同,无论是在性格上,还是在一些事情的原则上,她们实在是太像了。银星像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羞涩姑娘,而小蝶则像是一个羞于开口表达的动物精灵。暮暮为她们感到骄傲,是她们的这份温柔帮助自己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 在小蝶去世后,她的小屋由银星来打理。面对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白色天角兽找来了一些小马镇的动物保护成员,请求他们暂时代为照顾这些小动物,同时限制收养的数量,不再增加小屋里生活的动物数量,直到这些动物有能力回归野外生活。而面对小马们的这些善举,一些曾经被收养的动物会主动从旁边的森林里跑回来看望他们,有些小动物还会带回森林里的浆果作为谢礼。而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然后就是那个终身难忘的时光了啊……”翻阅日记让暮暮也找回了许多过去的记忆,而接下来的这段记忆,是让她和银星永生难忘的。回想起那段心潮澎湃的日子,暮暮的眼中似乎重新拥有了神采。她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页,想看看银星是以怎样的心情记录这段记忆的。 第102章 礼赞生命的四重奏序章 1月16日 “一场美妙绝伦的四重奏演出已经开始了。你,还不来参加吗?” 我已经不在乎谁会在我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了。自从从奇迹谷回来,我的幻听就变得越来越严重。先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然后是妹妹和闪翼,接着是管家,最后是我故去的朋友们。他们无一例外地会在某个时间忽然出现在我的意识中,以我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拜访。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几个,这样的梦境让我不堪其扰,睡眠质量也随之直线下降。本以为这一切的源头是我病了,但事情似乎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不止是我,就连暮暮和斯派克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先是幻听,然后是噩梦,最后也是那句话。 “不要……不要!”暮暮的惨叫声从里侧的房间传来。我顾不上自己凌乱的形象,急匆匆地冲出房间前去查看暮暮的情况,以防她遭遇不测。就在我用魔法尝试打开房门时,斯派克也从一楼赶了过来。“暮暮!”我一边喊一边推门而入,只见紫色天角兽正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眼中满是惊恐。直到我们来到她的身旁,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她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说,“我梦见过世的朋友们和其他我认识的小马,他们的声音像是潮水般不断冲击着我的神经……”结合我之前的经历,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病症,而是有小马有意为之。只是,由于对始作俑者毫无头绪,我们实在是无从下手。 “对方似乎是有意挑选我们来实施行动的,”我结合各自的遭遇分析道,“但它究竟有什么目的,目前还不得而知。”由于讨论无果,我们只得暂时放弃了追凶的想法,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又睡了一段时间好觉。然而,一张从中心城寄来的邀请函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致奇迹的你,我很荣幸能够与你在这个奇异的舞台上相遇,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在两天后的下午五点,我,这场奇迹的缔造者,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一场美妙绝伦的四重奏即将开始,你,还不来参加吗?”将它寄出的小马不是其他小马,正是塞拉斯蒂娅公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也会收到邀请函?”在我的一贯认知中,老师和我们的经验阅历完全不在同一层级上,因此往往会有与我们角度不同的理解。但这次的邀请函却寄给了塞拉斯蒂娅公主,说明她也和寄出邀请函的小马之间有联系。 “实际上,邀请函一共有四张,”老师说,“为了便于区分受邀对象,制作邀请函的小马在上面留下了特殊的标记来进行区分。”她一边说一边亮出一张有着太阳底纹的邀请函,这个底纹正是老师的可爱标志。然后她将另外三张递给我们,那上面清楚地印着暮暮的六角星,我的六芒星,还有斯派克的头——三个极具特色的底纹。而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不仅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是有意邀请我们参加的。可到底是谁,会想出用这样的方式来找我们呢? “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塞拉斯蒂娅公主分析道,“出于某个原因,对方布下这样一个局等着我们加入,为的是达成某个必须要有我们参与才能达成的目的。”可是仔细想想,我们几个之间除了和谐律精华尚有藕断丝连的联系,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共同点了。难道说,对方的目的其实是谐律精华吗?但是,早已被谐律之树收回的谐律精华已然不在我们这里,如果它真的那么想得到它们的话,尽管去谐律之树那里就好了。由于讨论无果,我们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参加这次所谓的音乐会,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并没有在邀请函上写明参会地点,所以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五点,我们几个一直都在皇宫里待着。为了招待我们,老师甚至把露娜公主的房间也借给我们用了。 那个晚上我是和老师一起睡的。临睡前我正在翻看一本有关记忆大盗的书,虽然它其实是一本小说,但里面的故事总觉得有很多真实的部分。传闻在小马国有这样一位魔法技艺高超,游走于小马国各地作案的大盗,他热衷偷窃的并非钱财,而是小马们的记忆。据说他由于某个意外丧失了过去的部分记忆,而他想到的办法是偷走小马们拥有的这段记忆,试图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蛛丝马迹,进而还原出那段时间的记忆片段。由于他对魔法的运用炉火纯青,很快便拼凑出了这段记忆的前半段。但是,就在他打算拼凑后半段记忆时,一些被他盗取过记忆的魔法师通过魔力追踪到了他,联名要求公主派出卫队抓捕他。在一个又一个铁证面前,他不得不选择认罪,一代传奇大盗从此落幕。然而一直有不少小马猜测,这本书讲述的并非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至于那个记忆大盗出狱以后又身在何处,没有小马知道。不止是我,塞拉斯蒂娅公主也被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吸引,看到精彩之处时还会忍不住评论一番。“听上去简直就像真的一样。”读到一半她忍不住评论道。 “原来您也喜欢这个故事吗?”我诧异地看着老师,而她只是回给我一个微笑。 “算是吧,”她笑着对我说,“这本书以前我也看过。只是今天你捧起它的时候,偶然间唤醒了我的回忆。而且啊,”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本书里面也有提到过利用邀请函来盗取记忆的情节哦。”老师说的是为了从同行那里得到记忆,他制作了一些卡片当作邀请函,邀请一些着名的魔法师来参加魔法研讨会,然后在会议上将小马们的记忆悉数窃取。如果老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在模仿犯罪,其目的不言而喻。 “如果对方的目的也是我们的记忆,那您打算怎么办呢?”此时的我几乎忘却了自己作为公主的身份,仿佛现在的我依然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 “谁知道呢。总之,还是先休息吧。到了明天下午,谜底自然会揭晓。”那一晚我翻来覆去地未能入睡,第二天醒来时便有了很重的黑眼圈。 当屋里的挂钟准时响了五声,参会的时间终于到来。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神情严肃地等待着对方来接我们。然而直到钟声散去,屋子里也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这只是个恶作剧?”斯派克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出现了一道由魔法形成的传送门。它面向我们敞开,通向神秘的未知之地。突然出现的传送门令我们吓了一跳,正当我们还在猜测对方是如何准确地找到我们的位置时,我看到了桌上闪闪发光的邀请函。那些邀请函上面有我们的魔力气息,对方正是通过这个找到我们的。 “欢迎!我诚挚的贵宾们!请允许我为你们献上今夜最华丽的演出——四重奏!”在惊讶于传送门出现之余,一匹带着黑色面具的雄驹也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高傲的姿态让我不禁想到了年轻时的无序,而那个曾经肆意妄为的混乱之王,如今也已经化作虚无作古。面对送上门的嫌犯,我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设法将其捉拿。不过,我们的魔法在他身后的传送门的加持下似乎并没有起作用,而作为激烈反抗的“回礼”,我们直接被他送去了那个所谓的演出会场。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谁成想我们还真的被送到了一个巨大的音乐厅。只是,我们的身份并不是观众,而是准备参加演出的乐团的成员。现在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十分钟,几乎搞不清状况的我们只得先跟随紧锣密鼓准备演出的乐团完成这次演出。 “你们四个!过来领自己的乐器!”现在正在后台发号施令的是指挥,而不是刚刚那个邀请我们前来的家伙。由于演出为上,所以我们几个通过眼神交流后,一致决定先服从他们的安排。我和暮暮领到的是小提琴,塞拉斯蒂娅公主领到了大提琴,而斯派克,他领到的低音提琴。虽然领到的乐器各不相同,但此时一个相同的想法却从我们的脑海中闪过——这些乐器我们根本就不会演奏。别说怎么演奏了,就连用一个正确的姿势摆好演奏的架势我们都做不到。就在此时,我们面前已经被架好了各自的乐谱,演出也即将开始。我甚至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听众传来的议论声。这样的场景对我而言其实似曾相识,因为我的少女时代就是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的。伴随着幕布缓缓升起,演出即将开始。然而,有一件事却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的——即将开始的演出实际的参与者只有我们四个。 “为什么只有我们四个要演出?”暮暮用不解的眼神问我。 “大概因为是四重奏吧。”就在话音未落的时候,那个带着黑色假面的家伙又出现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场音乐会的主持。“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隆重为各位介绍今夜的演出——礼赞生命的四重奏!历经岁月的洗礼,亲友的别离,百折千回的阅历为他们的生命打上了独一无二的底色,这一曲奏乐,是他们燃尽生命的赞歌。礼所以赞吧,歌颂吧,聆听他们对生命的全部热情吧!”这番听来不明所以的激情澎湃的说辞让小马们为我们的演奏回以热烈的鼓蹄声,然而就在演奏开始之前,我们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究竟该怎么办呢?最后还是指挥给了我们这个答案。随着她一声令下,我们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不仅像一位专业的提琴乐手那样开始了精彩的演奏,就连身体的姿态和摆动幅度也和他们完全一样。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我们的思想却并没有因此收到限制,现在的我们就仿佛一群被困在木偶里的灵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其他小马的玩物。在场的所有听众都为我们的精彩演出发出惊呼,而一旁的主持则更是面露喜色。虽然在我们几匹当事小马(还有一只小龙)看来这不过是一处傀儡戏,但对这些听众来说,我们的技艺大概也不过是多年如一日的练习取得的成绩吧。 这种对身体的束缚一直到今晚的演出结束才停止。在我们终于从舞台解放后,我本想去抓住这个嚣张的家伙,谁料我们的身体却站在台上动弹不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质问他。 “或许你们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演出还没有结束吧?”他挑逗的口吻让我怒火中烧,但想到跟无序打交道的经历,只有冷静下来才不会受到他的言语影响。 “还没有结束?观众都已经走光了不是吗?”和我的想法不同,暮暮则打算据理力争。 “那,为什么那个观众不可以是我呢?”他的反将一军让我们措手不及,暮暮更是被他的回答呛得说不出话来。而在他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之前,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我用眼神示意暮暮不要冲动,原本和我一样情绪激动的紫色天角兽这时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而见暮暮回归平静,面具小马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小马国的长生种,也是为数不多能够观察它千年变迁的小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然而,你们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的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选择最终促成了你们。而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如果让你们走上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道路,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又会是怎么一副情景呢。”弄清了他的意图,我便想要尝试用魔法离开这里。不过,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并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已经开始了哦,”他凑到我耳边轻声对我说,他的突然出现还把我吓了一跳,“这个魔法可是个强制性领域魔法,你对此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说来惭愧,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这样一个领域。这个魔法的代价是施术者几乎全部的魔力,而效果则是强制让魔法发动,在使用者目标达成或魔力耗尽之前都无法被强行终止。已经落入陷阱的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脱身,只得陪着他一起加入这场看似没有尽头的实验。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会和暮暮,塞拉斯蒂娅公主以及斯派克分开,去迎接我们各自的另一种可能。 “一场美妙绝伦的四重奏演出已经开始了。你,还不来参加吗?”而这,便是乐章的序曲。 第103章 礼赞生命的四重奏第一乐章 小提琴(1) 我这是在哪里? 意识似乎还未清醒过来,我所保留的仅有的一点记忆就只剩下那一道刺得我睁不开眼的强光。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或许,只有当所有的乐章都被演奏完毕,我一直想要追求的真相才会最终浮出水面。 既然如此的话,那,让我们开始吧。第一乐章——小提琴。 “呜哇——呜哇——”伴随着两声清脆的啼哭声划破手术室的宁静,一匹小雌驹呱呱坠地。拼尽全力的母亲,守在母亲身旁的父亲,负责接生的医生和手术室里协助医生的护士无不对她的降生感到欣喜。在漫长的观察和等待后,她来了,带着无数小马的期盼和喜悦来到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间。疲惫的母亲顾不上休息便从医生怀里接过自她体内诞生的这个小生命,她轻轻地抚摸她柔软的毛皮和小小的头,对她而言这个孩子就是无价的珍宝。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喜极而泣的父亲送给妻子一个轻轻的拥抱,与她共同庆祝这个新生命的降生。这个年轻的一家三口将会在医院里再休养几天,待母女的情况稳定就可以正式出院了。而那个小生命还不知道的是,在医院的外面,一样有许多双眼睛在等待着她的降生。不过,他们等待的却是一篇新鲜热乎的报道。 “《天才音乐家诞下一女》,好直白的标题,”回到位于市中心附近的公寓已经是一周后,翻开那几天的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瞬间让这对年轻的夫妻变成了聚光灯的焦点,而看到这些报道,妻子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们就不能想一些文艺一点的标题吗?” “哎呀,他们的目的不就是博读者的眼球嘛,别生气,”丈夫在一旁一边赔笑一边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此时此刻,他们的宝宝正在房间里熟睡,她可爱的睡脸不仅让他们忘记了一天的疲劳,而且还让忙碌一天的心灵得到了片刻的歇息。 “说起来,亲爱的,你有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吗?”过了一会儿丈夫问道,“既然,她是在那么多小马的关注和宠爱中降临在这世上的,我希望给她取一个意境优美的名字。无论过去多久,她的名字都将会从此熠熠生辉。”妻子也笑了,因为这样的名字似乎并不好找。许多听上去很有趣也很好记的名字,却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嗯……怎么说呢。我总是觉得,还没有想好呢。”母亲这时也犹豫了。见到妻子在犹豫,丈夫也主动凑过来帮忙。他坐在一旁正对着窗户的沙发上,而在他的眼前,那漫天的美丽繁星好似一个又一个银色的光点,将这片靛蓝色的夜空点缀上不一样的色彩。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一般,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名字。 “就叫她银星吧,”他兴奋地对妻子说,“像天上这美丽的星星一般,在最适合她的地方,永远地熠熠生辉,永远地美丽灿烂!”面对忽然来了兴致的丈夫,妻子也跟着笑了。 “银星,是个好名字啊。”母亲也忍不住感叹。从那天起,这个名字便属于了那只通体白色有着天蓝色鬃毛的独角兽。在他们的眼中,她的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 “爸——爸——”经历了最初半年多的哭闹,这对新父母渐渐摸清了这匹小马驹的一些发声习惯和表达的意思,于是便商议开始教他们的女儿说话。他们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学会说话的,但在他们看来,不断强化的训练和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练习虽然笨拙,却也是能够将每个音都练好,把每个词都练会的,最好的办法。作为一家之主,父亲更是身先士卒,一边让银星摸着他的喉咙,一边学习发声的方式一边反复练习。 “b,ba——ba——”从她的口型来看,发音似乎还不够饱满。 “很好。再试一次,”父亲耐心地劝慰道,“来,这次要把声音发全哦。爸——爸——” “ba——ba——爸——爸——”当银星终于将“爸爸”说出口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上了父亲的心头。女儿学会说话了,而且学会的第一个词是“爸爸”。没过几天,“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她已经可以在没有父母的引导下自如地说出口了。 而在教她说话以外,其实父母也在有意无意地帮助她开发另一个爱好——欣赏音乐。或许银星并不知道,她的家庭其实是中心城有名的音乐世家,祖辈最初跟随塞拉斯蒂娅公主征战有功因而成为了贵族,而在那之后他们家族便潜心钻研音乐,先后有数位家族成员成为了皇家乐团的团长,同时他们还自己组建了乐团四处巡演,为的是给贫困地区的小马们筹集善款,门票的收入会被他们全部捐出。由于这些举动,他们在小马国册封的贵族中是颇有名望的一支,也是颇受公主尊敬的一支。此外,银星的父母都是小马国知名的音乐家,这也是母亲生下她这件本来再平淡不过的事情会上报纸的原因。 作为音乐世家子女的银星自然不会幸免。就在她一岁生日这一天,父母在地上摆了几个乐器的小模型,有长笛,钢琴,小提琴,圆号,萨克斯等等,希望她们自己选择今后将要演奏的乐器。对银星来说,这或许只是一堆玩具,而对这个对她寄予厚望的家庭来说,这是一场决定她未来的仪式。就连即将从乐团退休的,银星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来到了现场观摩。他们也得知了银星出生的消息,但由于忙于乐团内部的事务,他们直到这时才第一次亲眼见到银星。小独角兽独自坐在圆形地毯的正中央,她的身边则是摆了一圈乐器模型。据说这些模型都是她所在的星光家族的传家宝,是只有在这个仪式上才会使用的道具。银星自然是不懂长辈们围坐在一起都在讨论些什么,她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等待指令。 “我觉得啊,这个孩子应该很适合弹钢琴,”爷爷笑着说道,“我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那股气质非常适合钢琴。”他是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晚辈几乎都不敢忤逆他。 “那可不一定啊,老伙计,”而唯一能够和他分庭抗礼的就是银星的外公,“我觉得她也很适合长笛和小提琴这些乐器。她看上去好像是个文静的小家伙呢。”爷爷也不再争辩,只是示意他等着看结果就好了。到了上午十点,仪式准时开始。在妈妈的授意下,银星开始向地毯的外面爬行,她的前蹄碰到的第一个模型就会是她接下来要学习的乐器。不知是银星对这个仪式本身意兴阑珊,还是因为她只能爬行速度较慢,长辈们等了很久她都没有摸到一件模型。当然了,大家对整个过程都是充满耐心的,毕竟这关乎银星的未来。除非她在这件乐器上一点天赋也没有,否则他们是不会更换乐器的。只有在其中一件乐器完全精熟,他们才被允许学习下一件乐器。一眼看去,星光家族似乎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家族,但实际上,能够青史留名的只是历代中的佼佼者,剩下的虽然没有音乐天赋,但也在用各自的方式让家族变得更好。 在等待近半个小时后,银星的蹄子按在了钢琴模型上。在场的长辈们得知了这个结果无不欣喜万分,作为乐器之王,学习它的难度可想而知。而这也就预示着,银星将会是一匹意志坚强、乐观上进的小马。如果她最后能够站在舞台上,那这份才华一定是上天馈赠给她的。 不过,现在学琴对她来说还为时尚早。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她的身体还未发育到可以练琴的程度,而且至少也要能达到自由行动的程度才行。虽然还不能弹琴,但乐理知识却已经先一步被排上了日程,为了不让她产生厌烦情绪,原本体系严密、内容庞大的乐理知识被这对音乐家父母分散到了每一天当中,如此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便能够达到和其他小马相同的效果。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母亲竟意外地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了。第二个继承者,家族里的长辈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两个孩子很有可能都继承家族的音乐天赋,然后在新的时代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由于母亲是银星的直接老师,而她又需要注意休息,为了保证教学的效果,长辈们从音乐学院重金聘请了一位老师,负责在母亲怀孕期间教银星乐理和钢琴。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老师也曾经是母亲的老师。曾经有一件事轰动了整个中心城,银星的母亲年仅十六岁便取得了全国钢琴比赛的金牌,这枚金牌不仅让她自己名声大噪,就连她的老师也跟着沾了光。不过,老师并不在乎这些名利,即使她的学生已经出师,并已经获得了比她更加耀眼的成就,她依然本分地在音乐学院里教书。 “你好啊,银星,我是你妈妈的老师,墨兰,”第一天上课前,墨兰主动提出要和银星见一面,她想看看这个自己得意门生的女儿。见到她的第一眼,墨兰就知道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虽然面前这只小马驹和她的母亲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她们身上那种相似的气质,实在是像得不能再像了,“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负责教你乐理知识和钢琴。” “那妈妈呢?她不教我了吗?”小雌驹马上就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墨兰则笑了笑,主动伸出蹄子爱抚她的头。“妈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继续教你。她要和你的妹妹在一起一段时间。”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马驹会对父母仍然抱有依赖是十分正常的,对同龄的小马来说,被逼着去练琴或是学习乐理知识还是十分超前的。而作为音乐世家,在这个年龄学习乐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墨兰的旁敲侧击下,她注意到银星似乎并不排斥学习乐理和乐器,但为了让她适应当下的学习节奏,她并没有打算增加课程。 “妹妹?那,我要当姐姐了吗?”小马驹兴奋地问道。 “是的。为了给妹妹做个表率,你要加油哦。”墨兰笑着鼓励她说。 “嗯,我会的!”她似乎经由这个妹妹激发了学习的兴趣,不仅学习得更认真了,还想要尝试着亲自碰一碰钢琴。不过,最后墨兰还是阻止了她。 “现在还不行哦,”墨兰说,“你要再长大一点才能接触钢琴。”银星听从了老师的建议,改为专心学习乐理知识。而就在这段时间中,母亲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也是女孩。 第二个孩子的到来为这个家再一次增添了喜悦。由于母亲还要照顾妹妹,因此墨兰继续担任银星的钢琴老师。在妹妹出生后,银星也到了可以学习钢琴的年纪,在经过了一年多的乐理学习,银星能够轻松地读懂五线谱,这能够帮助她迅速掌握钢琴的要领。从这时开始,她已经踏上了前往钢琴舞台的旅途。对家族的其他小马来说,她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你的孩子和你一样相当有天赋哦,“在一次中午休息时举办的茶会上,墨兰主动和她的母亲提到了银星的学习情况,“她现在已经可以弹一些很简单的曲目了。” “希望您接下来也能够不吝赐教。”对于自己的老师,母亲对她充满信心。她会让银星变得更加出色,甚至比当年拿到金牌的那个自己还要出色。 “既有一样的部分,又有不少不同的地方呢。” “这很正常。虽然是不同的道路,但它们其实也是有相似之处的,不是吗?” “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为什么要让我,来负责这个名为小提琴的乐章呢?” “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这世界上有太多毫无缘由就发生的事了,不是吗?而已经完成过一个生命周期的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是啊。也许,我只是想求个心理安慰吧。”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好好欣赏吧。我们的四重奏,现在才刚刚开始哦。” 第105章 礼赞生命的四重奏第一乐章 小提琴(2)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女孩的父亲伏在医院的床前,他的妻子刚刚完成生产,现在正在床上休息。她的身边用毯子裹着一个安静的正在熟睡的小生命,她有着紫色的毛皮和蓝紫色的鬃毛,看上去形似一颗巨大的土豆。父亲对这个“橄榄”十分喜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此时此刻,无论是刚刚还在忙碌的医生和护士,还是附近病床的病友,都向这个新生家庭投去了羡慕和祝福的目光。 “嗯,是啊,”女孩的母亲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说,“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名字吗,”年轻的父亲用蹄子挠挠头说,“我还没想好呢。” “不用着急,”妻子笑着对他说,“我希望,她能够有一个美丽又动听的名字。”仿佛是天地也在祝福这匹小马驹的降生一般,就在她出生的第二天傍晚,这对新父母透过窗户看到了一副奇观:正在日暮西沉的时候,那些本该在残阳的辉映下黯然失色的星星却忽然在云层间闪烁,似乎是不甘心就此遮蔽自己的光芒做夕阳的嫁衣。随着太阳落山,夜幕悄悄降临,那些星星又开始了在夜幕上的表演。被这一幕打动,母亲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既有意境又好听的名字。“不如……就叫她暮光闪闪(Twilight Sparkle),怎么样?” “是个好名字,”父亲也笑了,“为了称呼方便,就叫她暮暮吧。” “抱歉,我来晚了,”第二天一早,一匹有着蓝色鬃毛的高大雄驹急匆匆地来到这对夫妻所在的病房,而他正是他们的儿子,也是这匹小雌驹的哥哥,银甲闪闪,“妈妈怎么样了?是弟弟还是妹妹?”过去的两天他一直在参加卫队的演习,错过了和新生命的第一面。 “来看看你的小妹妹,暮光闪闪,”妈妈一边哄着暮暮入睡一边轻声呼唤银甲,“她是不是很可爱。”银甲上前用自己有些粗糙的蹄子悄悄触了触暮暮柔软的脸蛋,她熟睡的模样看起来是那样地安心。“她睡得真香。”小独角兽的哥哥也忍不住感叹。 “的确如此,”银甲感叹道,“就像外面那美丽的夜空。” “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有个光明的未来,”母亲满怀期待地说,“她应该会像那片星空一样,照亮一片夜空吧。”也许在冥冥之中,母亲的话就已经为她确定了方向。 暮暮的家庭并非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但家里对她的教育却很是重视。几乎是从她识字起,父母就没少给她从图书馆借书,他们认为书本可以陶冶一匹小马的情操,也可以帮助暮暮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暮暮或许不记得,但她在刚满月的时候,父母也为她准备了一个“仪式”,将许多物件围在她的身边,由她自己来选择喜欢的一样,从而发现她感兴趣的事物并向着相应的方向进行培养。在那个“仪式”中,暮暮选择的是一本书。书父母是从书架上随意取来的,他们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容。而实际上,那是一本有关魔法入门的书籍。暮暮的父母认为她既然对书籍感兴趣,也许她以后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图书管理员也说不定。不过,与其说暮暮喜欢书籍,不如说她喜欢的是书本中内含的丰富知识。无论是历史还是科学技术,不同的内容似乎都能够使她产生兴趣。而且,她在阅读的时候往往十分投入,有时连父母喊她吃饭都要喊上好几次。若是看到入迷处,就连父母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暮暮,吃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是你最喜欢的菜哦!” “哦,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小独角兽总是这样应上一声,便又回到知识的海洋中畅游。等母亲发现她还没有过来吃饭而御驾亲征时,才发现她又拿起了另一本书。母亲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没收了她的书,直到她吃完饭才把没看完的书还给她。似乎从这时候开始,母亲也意识到必须要对暮暮进行一定的限制。因为她除了看书,对周围的其他事似乎并不关心。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小暮的看书时间呢,”在某个饭后的晚上,母亲向父亲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她似乎对书籍以外的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样专注不是很好嘛,”父亲似乎对暮暮的未来很乐观,“许多小马没能成功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缺少这份专注。”不过,母亲反映的情况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我们总要为她的以后考虑吧,”母亲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她还在我们的身边,我们还可以在生活上照顾她,为她提供相应的帮助,那等她离开我们之后呢?如果到了那时,她是无法在没有我们的情况下生存的。”有一天银甲回家时正巧撞见了走在路上正在看书的暮暮出于对她的担心,他将妹妹带回了家,然后背着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这也是她会担忧的主要契机。听完母亲的担忧,父亲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或许你的担忧是对的,”父亲说,“现在采取行动为时不晚。”从第二天开始,暮暮被没收书本的次数变多了,而那些被夺走的阅读时间被用来培养她的各项生活技能,比如学着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而作为将这些事做好的奖励,母亲会将没收的书重新还给她。有时她能够利用一天中剩余的时间看完,而更多的时候一天只能看完一本书的一部分。为了能够将一本书看完,从而能够看更多的书,暮暮在如此反复中练就了一目十行的本领。她不仅阅读的速度快,阅读本身也更具效率,其他小马可能要用半天的时间才能看完的书,暮暮只需要用一半的时间。而当父母意识到这种能力时,家里借来的书已经无法满足她现在的需求了。 “借来的书看完了,我还想看更多。”因为暮暮年龄还小,父母实在不放心她一匹马去图书馆,而且他们由于工作也没有时间陪她。而让父母惊讶的是,这些书都是他们前天才借来的。放在以前,这些书原来暮暮可能需要看一周,而现在只能满足她一两天的需求。 “还要看新的吗?”对于她巨大的需求量,父母也吃了一惊。由于不放心她自己出门,父母想了个办法,每天前去上班的时候将她带到中心城图书馆,中午就让她打开自己带的饭盒吃饭,等到了下午会让哥哥来接她。他们还特意叮嘱她,如果在图书馆里迷路了,要及时向管理员寻求帮助。为了保证她能够掌握这些技能,他们在休息日特意带她实践了一番。 “确定都记住了吗?”走出图书馆的大门,父亲问暮暮。 “都记住了!”紫色小马驹爽快地回答。然后在第二天,她便获得了独自一匹马前往图书馆的“特权”。图书馆每天来来往往的小马很多,有的是为了来这里消磨时间,他们会从书架上找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在这里度过一整天;有的是为了准备考试而特地来这里学习,希望能够有一个安静的氛围,这些忙于备考的小马大多是中心城几所学院的年轻学生,也有些是目标为这些学院的小马驹;有的小马是为了查阅资料而来,作为藏书量仅次于皇家图书馆的图书馆,中心城图书馆里也有一些典藏的资料,从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再到自然科学和技术,多种多样的选择吸引着无数的小马前去查阅,他们当中既有农民,工程师,也有学校的老师、学者和法官,而其中最常光顾的还要属魔法师。因为,图书馆里保有量最大的还是有关魔法的古籍,它们的原始版本大多保存在皇家图书馆的地下室里,而当下在图书馆里存放的版本则是经过塞拉斯蒂娅和她的门徒重新整理后再版的版本。当然,那上面并不会标注这些整理者的名字罢了;还有些访客则是热衷于阅读画册的小马驹,为了照顾这些小游客,图书馆专门留了一个儿童文学区,小马驹们能够在这里看到最新的漫画以及各种画册,图文并茂一直是孩子们的最爱。当然,这里也是整座图书馆里最吵闹的地方。为了不打扰其他小马看书,儿童文学区是有隔音墙的,它可以显着减少噪音的产生。 独自来到图书馆的暮暮仿佛被打开了兴趣的开关一样,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整日和书相伴的时候,有时看得过于投入甚至忘记了吃饭。她很喜欢故事书,也喜欢看一些和魔法相关的书,不过这些书的内容实在有些难懂,对于一匹年龄还不到十岁的小马驹实在有些困难。而那些也只不过是经由塞拉斯蒂娅公主整理过的、最好懂的部分罢了。由于她经常光顾图书馆,就连管理员都知道这匹小马驹,而那些不常拜访图书馆的小马则会借着来这里的机会专程过来和她聊聊天,俨然一副小明星的样子。 “小姑娘,你现在正在看的是什么书呢?”这是他们最常问的一句话。暮暮也不避讳,往往直接告诉他们书的类型,有时是故事书,有时是魔法书,还有时会是一本画册或者漫画。 “你好像很喜欢看书呢。一般多长时间会来一次呢?” “我每天都来,”即便是回答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有从书上离开。这看上去冷漠的样子却吸引了更多小马的兴趣,“一般是在开馆半个小时之后进来,然后到了闭馆的时候才会离开。”当然,她也不是有问必答,一些涉及自身隐私和家庭的问题她是不会回答的。 到了快要上学的年龄,暮暮的目标是中心城皇家魔法学院。出于对在夏日节庆典上见到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升起太阳的一幕的憧憬,暮暮也希望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这是一所没有严格学制的学校,许多小马会从小马驹时入学,直到青年时期才会正式毕业。而对那些一开始没能考入学院的小马来说,进入这里学习是他们的梦想。因为在这里不仅能够见到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机会能够看到她亲自授课。暮暮也不例外。 而在这背后,是相对较难的理论考试题目和现场面试,二者缺一不可。对独角兽而言,不论理论知识有多丰富,无法用出这些魔法终归会被视作一种缺陷,反之亦然。不过,如果在这两方面中的一方面有专长的话,考官们也会网开一面将其破格录取。但更多的情况是,理论考试虽然成绩尚可,但在面试中的表现却一塌糊涂。由于家里没有能力为暮暮聘请老师,暮暮便开始了无师自通的道路。通过反复的尝试和练习,她虽然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魔法,但距离考试的标准似乎还很遥远。而随着考试时间的迫近,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这些了。 考试一共分为两天。第一天是笔试,而面试在第二天。暮暮对第一天的笔试颇有自信,但第二天见到考题时,她险些当场愣在原地。每位考生的考题都不相同,暮暮的考题是,用魔法击碎一个空蛋壳。她显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因此只是凭着记忆努力尝试着将看过的魔法进行复现。是的,她知道有这个魔法,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随着角上亮起一道淡紫色的光芒,蛋壳被成功击破。由于她出色的笔试成绩,她在入学考试的综合排名中获得了第一名。而这样的成绩也得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注意。 “今年的新生中似乎有一匹笔试成绩特别出色的小马,”露娜将写有排名的成绩单一边递给姐姐一边说,“不过相对于她的理论知识,她的实践能力似乎要逊色很多。如果面试成绩再好一些的话,她完全可以甩开第二名更多的分数的。” “不要太过于苛求他们呀,露娜,”听完妹妹的话,塞拉斯蒂娅苦笑着说,“金无足赤,那些两方面都很擅长的小马毕竟还是少数。不过——”她话锋一转,“这匹名叫暮光闪闪的小马,也许有成为我的私马学生的潜质也说不定呢。”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收过学生了。 第106章 礼赞生命的四重奏第一乐章 低音提琴 为什么一提起提琴,大家往往最先想到的是小提琴和大提琴,而非中提琴或者是低音提琴呢?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于乐器的理解十分粗浅,而是因为与小提琴华丽的音色和大提琴优雅而不失庄重的音色相比,相对中规中矩的中提琴和过于低沉的低音提琴实在算不上耀眼。前者缺少些许特色,而后者,其实也只是没能得到小马们的青睐吧。 仿佛是一位独具特色的伙伴一般,低音提琴在重奏表演中也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亮眼的表现。能够慧眼识珠的小马,往往都会喜欢它的出现。 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如此呢,长满鳞片的小家伙?很显然你不会像她们那样成为这个世代的主旋律,也不会像太阳公主那般成为不容忽视的又一力量,但你就是你,这点是不会被改变的。如果说,你迄今为止的一生都是由身边的这些小马伙伴帮助你选择的,那么,如果是换作你亲自来选的话,又会是一副怎样光景呢?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龙这种生物,对于小马们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他们有着巨大的身躯,坚硬的鳞片,以及可怖的喷火能力,是一群巨大且危险的生物,和他们共处一片大陆生活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所幸,龙并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好战,他们只是喜欢收集那些充满价值的奇珍异宝,将它们据为己有并守护一生,仅此而已。而龙会与其他生物产生冲突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生物觊觎他们抢先占领的财宝。当然,也有些宝物是他们主动搜刮来的。 对于渴求知识的小马们来说,龙是一个神秘的研究对象。由于他们的危险性,以至于小马们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弄清楚他们的生活习性,只是知道一些零星的知识,比如爱吃宝石,比如生性贪婪,其体型与性格相关,以及会进行定期大迁徙等特点。可就算是这些零星的、破碎的内容,最后却也被小马们整理成了一本名为《龙的生活习性》的小册子,它们被分发给了那些致力于寻找龙的财宝的小马以及一些研究龙的学者。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马们都十分好奇,龙这种生物,究竟是怎样诞生于世的。有的小马认为,龙的长相和一些诸如蜥蜴、鳄鱼一类的爬行动物很像,所以应该是从蛋中孵化出来的;也有的小马认为,龙其实和小马们差不多,都是直接从母体体内直接来到这个世上的。由于一直没有发现龙的生育证据,这个话题也被暂时搁置。双方各执一词,一直没能盖棺定论。 直到有一支队伍在洞穴里发现了几个破碎的蛋壳后,这个问题才最终有了答案。龙是卵生的。只不过,要想找到尚未孵化的蛋实属不易,因为对于龙来说,他们很少会主动离开自己的巢穴,就算会,那硕大的身躯也几乎会将洞的内部完全遮挡,几乎无法掌握洞里面的情况。凭借小马们的力量是无法与龙相抗衡的,而他们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主动引诱龙离开或是将注意力吸引在某处,然后趁机偷走一些宝物。哪怕只是拿到一枚金币或者是一串项链,都会被认为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那毕竟是从龙的巢穴中取出来的呀。 而在某一天,一群来自异域的来客拜访了这个塞拉斯蒂娅公主治下的小马们的国度。为了感谢他们的相遇,为首的小马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献上了一枚有着紫色斑点的巨大的蛋。据他们所说,这是他们在一路的旅途中遇到的最珍贵的物品。 “这显然是一颗蛋呀,”太阳公主看着他们献上的礼物说,“我能冒昧问一下,这是哪一种生物的蛋呢?”她有想到很多种动物,但当对方给出答案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是龙哦,”对方微笑着回答,“我们认为,这是感谢您的最好的方式。我们很早就听闻,您一直在致力于研究龙族的文明,却又苦于缺少研究的素材,因此我们选择了这枚龙蛋作为谢礼。如果您有办法让它孵化的话,或许所有的疑惑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不是吗?”塞拉斯蒂娅公主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同意收下这枚蛋作为礼物。然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几代魔法师的努力也没能使它顺利孵化,它只得被塞拉斯蒂娅公主暂时保护起来,等待新的魔法师能够创造出让龙蛋孵化的魔法,从而实现自己的目标。 而在那之前,这枚蛋就已经自行孵化了。大概是因为,这枚蛋的保存条件非常适合蛋进行孵化,所以才会在没有母体的情况下也能够孵化吧。当塞拉斯蒂娅公主看到完好的蛋变成了一只通体浅紫色,有着绿色鳞片的龙宝宝时,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但,面前的龙宝宝是真实存在的,蛋的破碎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塞拉斯蒂娅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虽然她并没有为马父母的经验,不过既然是来自远客的赠礼,她自然要善待它,不是吗。 “嗯……应该要先给你取个名字呢,”塞拉斯蒂娅公主对小龙说。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想出了一个名字。“斯派克,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见对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于是她就将“斯派克”定为这只小龙的名字。 “那,以后就叫你斯派克了。”她伸出蹄子,爱抚地摸了摸斯派克的头。 “露娜,来见见我们的新伙伴,斯派克。”当塞拉斯蒂娅带着斯派克出现在露娜面前时,靛蓝色的天角兽着实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龙。 “天呐,姐姐,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小家伙的,”露娜轻轻用蹄子戳着斯派克的脸蛋问,“他会不会最后也变成那些大块头的样子,然后把王宫里的珍宝全部搜刮一空呢。” “至少现在不会,”塞拉斯蒂娅笑着说,“龙族的寿命很长,短则几百年,长则上千年。等到斯派克长到那么大的时候,小马国恐怕都已经变了副样子吧。” “可我还是觉得,让他呆在王宫里实在不太安全,”露娜见姐姐如此坚持,嘟着嘴说道,“对他抱有敌意的小马肯定不在少数。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太阳公主说,“我们不是缺个小管家吗?就让他来担任好了。”不过,现在的斯派克还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他至少还要再长大一点。 七年的时间似乎很长,却又好像很短,此时的斯派克已经成为了中心城王宫里年龄最小的管家。而他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份,与他全面的能力是分不开的。扫地,洗衣,做饭,甚至是整理书架和帮助公主拟定行程这些事情他每一件都可以做得十分周到,同时他还可以兼任秘书,在会议上承担记录员的角色。虽然像他一样有能力的小马并不在少数,但塞拉斯蒂娅公主始终没有替换他的打算。知道斯派克身世的小马不多,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是对斯派克的一种保护。斯派克也的确很享受这种生活,毕竟这可是待遇直逼公主的一份工作。 “斯派克,你觉得这份工作做起来开心吗?”某天塞拉斯蒂娅公主休息的时候,斯派克正在她的房间里帮忙沏茶。面对公主心血来潮的问题,斯派克决定如实回答。 “开心,非常开心,”他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喜爱和对公主的感激,“如果没遇到您,说不定我现在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呢。”实际上,在很早以前塞拉斯蒂娅公主就已经告诉了斯派克他的身世。只不过,因为她实在没有作为家长的经验,斯派克似乎也并没有把她当作家长来看待,所以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很在意。 “开心就好,”塞拉斯蒂娅笑了,“懂得知足也是成长的重要一课。”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斯派克对城堡里所有的事务都了如指掌后,塞拉斯蒂娅公主便有了让他给自己的学生当助手的打算。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选择。虽然从成绩上来说,他们的能力不相上下,但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们的能力还是与自己曾经的学生有不小的差距。而在新一年的招生考试结束后,她注意到了一匹特别的小马。她的实践考试成绩并不算高,在一众考生中只能算中游水平,但一骑绝尘的理论考试成绩告诉她,她似乎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走眼,她还需要进行进一步观察。 “您是说那匹名为暮光闪闪的小马驹吗?”当塞拉斯蒂娅公主向授课的老师询问情况时,老师们似乎也对她印象深刻,“她似乎对魔法很感兴趣的样子,每天都会花上很多时间在图书馆里钻研。不得不说,她是我最近这些年以来见过的最好学的学生。”塞拉斯蒂娅听罢老师的话,对这匹名为暮光闪闪的小马驹又多了几分兴趣。虽然她目前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但她有理由相信,只要给她一个契机,她就能够展现出自己的天赋。时间一长,塞拉斯蒂娅公主基本已经确定了暮光闪闪就是她的下一个备选,并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斯派克的态度。 “呐,斯派克,你说,如果我给你一个给其他小马当助手的机会,你希望自己的伙伴是一匹怎样的小马呢?”在某天中午休息时,太阳公主主动问斯派克。此时的小龙刚刚整理完资料,正准备坐下来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享受今天中午的红茶。 “嗯……”斯派克想了想说,“我希望她能够像您一样,是一匹性情温和、通情达理的小马。”似乎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充满知性的环境下,斯派克对于这样的环境很是憧憬和向往。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因为她现在对暮暮还不太熟悉,所以她还不能就此给出结论。她默默记下了斯派克的想法,准备在之后将其印证。 “咦,塞拉斯蒂娅公主要见我吗?”当暮暮得知这个消息时,她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是的,”向暮暮传达消息的老师说,“她现在就在院长办公室等你。”由于从来没有被喊去谈话的经历,暮暮的心情颇为紧张和忐忑。当她推开门,等待她的却是慈眉善目的塞拉斯蒂娅公主。“你好呀,暮光闪闪,”塞拉斯蒂娅笑着说,“欢迎你的到来。” “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呢?”暮暮的心情很是不安,她自从入学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规的事,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叫到这里。 “别紧张,暮光闪闪,”塞拉斯蒂娅笑着安慰她说,“今天叫你来呢,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她一边注意观察暮暮脸上的表情,一边期待着她的反应,“我希望选择你作为我的私马学生。”当暮暮听到这番话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请问……您能够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吗?”暮暮疑惑地问道。 “好的,”她笑着回答,“我希望,选择你作为我的私马学生。”尽管暮暮并不理解什么是私马学生,但据她在学院里了解的情况,成为公主的私马学生将会获得许多其他小马得不到的特权,比如出入皇家图书馆书库的权利,那里藏有不少珍贵的古代魔法典籍。而当这个机会真的出现在暮暮面前时,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立即答应下来。 “我愿意!”暮暮兴奋地说,“能成为您的学生是我的荣幸!”得到暮暮的回应后,塞拉斯蒂娅公主笑了。随后,她示意斯派克走出来。“来吧,斯派克。见见你的新伙伴。”在暮暮诧异的目光中,一只全身紫色鳞片、头上有着绿色鳞片的小龙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上去个头与自己差不多,但年龄上却相差不少。“你……好?”暮暮犹豫着向他打招呼。 “这位是你的小助手,斯派克,”塞拉斯蒂娅公主向暮暮介绍,“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乐章已经来到尾声,各位听众是否想要休息一下呢? 当我们展开名为遐想的画卷,就会发现原来现在的我们正是由一个又一个选择所形成的。倘若时间线稍有变动,亦或是有什么事情使得原有的事情未能发生,我们的演奏者还能够拥有相同的结果吗?这究竟是一个又一个连续的巧合,还是确定的必然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四重奏的第二乐章,即将开幕。 第107章 礼赞生命的四重奏第二乐章 小提琴(1) “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墨兰结束了一天的指导,对身边坐在琴凳上的银星说,“过两天我们再巩固这首曲子。”对于银星的指导,墨兰可谓是十分用心。在母亲的要求下,她给予了银星更多的练习时间,但并不是在某一首曲目上,而是在蹄子的灵活性上。对她这样的小马驹来说,在提升技巧之前,首先要把基础打牢。 “好的,老师。明天见。”送别墨兰,银星得以拥有大把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受父母的影响,她对于书籍的品味也大多追随他们,有的是和小马国音乐史有关的书籍,有的是关于乐理知识的书籍,还有的则是介绍小马国各地风土民情的书籍。由于工作需要,他们时常会到全国各地巡演,到访一个地方时可能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为了不留下遗憾,这对父母便买下了这样一本书,而他们也没想到,他们的女儿竟会对这本书十分感兴趣。 “妈妈,小马镇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某天,心血来潮的小马驹翻到了介绍小马镇的那一页问道。那时的小马镇还是一座刚刚在森林间兴起的镇子,这里唯一有的就是苹果树,还是一群苹果家族的小马不远千里从外地带过来的。遗憾的是,她的父母也没有去过那里。 “哦,在看小马镇这里啊,”母亲见女儿来了兴致,便放下一旁还没有写好的曲谱主动为她答疑,“小马镇是一座新兴的小镇,最早迁移到这里的小马是苹果家族,他们在这里种植果树,逐渐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而那些富余的苹果则被转卖到其他地方。由于苹果的品质非常好,苹果家族也开始生产一些苹果产品,比如果酱啊,苹果酒之类的。随着苹果贸易规模地逐渐扩大,这里的商业也慢慢繁荣起来。”不过,说到底它的规模还只是一座小镇,因此外面的小马对这里的情况知之甚少。银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将书翻到下一页。 “爸爸妈妈有去过小马镇吗?”她一边翻一边问道。 “很遗憾,爸爸妈妈也没去过,”母亲遗憾地对她说,“不过,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到访那里的。”对于刚接触乐器不久的银星来说,未来的规划似乎还很遥远。不过她的父母已经提前拟定好了方案,如果她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就全力支持她去做;如果没有,就这样按部就班地接过他们的衣钵也好。星光家族已然声名显赫,即使她毫无作为也没关系。 数年的练习似乎初具成效,而在满足了钢琴比赛所需的最低参赛年龄后,墨兰和母亲毫不犹豫地为银星报了名。诚然历史上的天才不少,但设置参赛年龄的本意是希望小马驹们保留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出于某些原因在家长的强迫下参赛的。银星并不理解比赛意味着什么,她只是知道,这对母亲,老师以及自己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比赛呢?”一个又一个好奇的问题从她的脑海中涌出。 “因为呀,有许许多多和你年龄相仿的小马也在学习钢琴,”母亲回答道,“而检验学习成果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比赛。这可能不是最合理的方式,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如果想要在一众小马驹中脱颖而出,就要尽可能取得更高的名次。如果能够成为前三名,对你以后的发展会非常有帮助。”母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在和银星相仿的年纪她就已经崭露头角,不仅在比赛中取得了第三名,还得到了音乐学院另一位老师的青睐。他早就听闻作为同事的墨兰在外面收了一位学生,希望和这匹天赋异禀的小马驹见上一面,不过被墨兰拒绝了。理由是,她现在还小。 “以后会有机会的,”墨兰笑着说,“也许以后你还会见到她的。”不知这是不是命中注定,后来这位老师在临近退休的时候,他的确见到了这匹曾经青睐的小马,那时她已经是一位着名的演奏家了。而且这一次,她还带来了自己的女儿。 “身边这位就是令爱吗?”见到颇有气质的银星,这位老师也对她称赞不已,“小小年纪就能够感觉到气质不凡。”夸赞归夸赞,她的能力如何还有待比赛的检验。 “谢谢你的夸奖,”母亲说道,随即话锋一转,“希望您能够对她的表现有所期待。”实际上,这次母亲是来“宣战”的。这既是墨兰的意愿,也是她自己的意志。因为在很久以前,这位老师就曾经对她做过类似的事。他虽然一开始看不上银星的母亲,但还是由衷地敬佩她。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来,银星也踏上了演出的舞台。在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前,小马驹穿上了与她气质颇为相符的白裙,在一众评委和听众的面前演奏了一曲。无论是选曲的难度,还是演奏的流畅度,甚至是情感的表达上,银星的表现似乎都远超同龄小马。弹到动情处,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有显着的变化。然而,如此成熟的台风也因此让她得到了评委的质疑。如此成熟的表现不应该体现在一匹小马驹身上,他们应该更笨拙一些,青涩一些。 而这些潜在表现是不会体现在分数上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最后的比赛中,银星因为这过于成熟的台风被评委多扣了分,屈居第二名。虽然大家都在为银星取得如此成绩而祝贺,但银星的母亲很清楚,女儿之所以没能夺冠,正是因为没能满足评委对气质的要求。待颁奖仪式结束,回到母亲身边的银星似乎并不高兴,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夺冠的。 “不用为自己感到难过,”母亲鼓励她说,“你已经做了能做的全部。辛苦了。”由于母亲在音乐界的影响力,她的女儿获得第二名的事自然也被大肆报道了一番。值得一提的是,银星的父母几乎不会对外提起有关她的任何事,若不是因为比赛需要公开露面,大家甚至都不会知道她的姓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渐渐也看淡了那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报道。女儿是她的骄傲,无论她的一生将会以何样的方式度过,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而此时,她的一生才刚刚起步,正是需要来自家庭的鼓励和扶持的时候。 银星的表现吸引了音乐学院的注意。实际上按她的年龄,刚好能够达到音乐学院的入学标准。不过,出于对她的天赋的开发以及给予更多的指导,母亲并没有急于将银星送去音乐学院的打算。在过去,有不少音乐家是没有在音乐学院里进修过的。出于这样的原因,她对于自己的家教非常自信。而实际上,这是音乐学院的一位老师的想法。他看中了银星身上的潜力,希望银星能够跟着自己继续学习其他乐器。得知可以让她学习其他的乐器,银星的母亲同意了。作为一个音乐世家的孩子,会一门乐器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家庭的其他小马,都是精通多种乐器的小马。钢琴,笛子,长号,这些都是他们擅长的。 “我觉得你可以再去尝试尝试其他的乐器,”母亲鼓励她说,“最好是家里没有小马会的乐器。”她还特意拿出几件乐器让银星自主选择,而他们会尊重她的意愿。思来想去,银星的选择是小提琴。这是一种经常在乐队演奏中担任弦乐主奏的乐器,其婉转动听的音色更是让小马们流连忘返。不过遗憾的是,一大家小马中竟没有一匹小马会小提琴。而得知了银星的想法,那位老师也主动帮忙联系了合适的老师。面对这位名门之后,他们自然对她十分上心。 在银星练习钢琴的同时,针对她小提琴和长笛的训练也随之开展。越小的孩子在学习乐器的可塑性上越高,银星的这个年龄正是最适合学习的时候。似乎是她真的在学习乐器上有天赋,她学习小提琴和长笛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要领。老师认为她天赋异禀,便鼓励她参加小提琴的比赛。而这个时候,银星渐渐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比赛呢?”银星不解地问,“我只是觉得,我学习这些乐器就只是为了比赛而学习的。”而她还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成为了中心城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许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那些学院的老师,早就已经看中了她身上的潜力。她不仅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奏家,而且会成为音乐界的一颗新星。 “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这是你展示自己的舞台,”教她的小提琴老师说,“你的天赋足以让你取得瞩目的成绩。我相信你。”虽然银星依然心存疑惑,但她还是答应了老师的请求。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是半路出家,可她还是进入了半决赛。老师对她的能力表示认可,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位名门之后又有了更多的了解。每当一天的练习结束,他会主动邀请她前往附近的店里喝茶或者是咖啡,不过她才刚刚十岁出头,气质却看上去和那些成熟的小马无异。当这位老师第一次见到银星时,他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个孩子居然散发着如此卓尔不群的气质。即便是喝茶或者咖啡的时候,这种气质似乎也没有发生变化。在身边的小马看来,他对面坐着的大概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匹身材矮小的成年小马。 “你身上的气质着实让我惊讶,”老师啜了一口茶说,“沉稳,内敛,感觉完全不像是一匹小马驹,甚至不像是少女,而像是一匹沉稳的成年小马。” “咦,是这样的吗,”银星对老师的反应感到很是诧异,“我在外面给其他小马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提到这里,银星忽然垂下耳朵红了脸。 “是这样的,”老师诚恳地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这时老师似乎意识到,为什么银星在钢琴比赛中为什么没能取得第一名了。作为老师,他并不希望银星做出改变,但要想在比赛中有所突破,这种气质是必须要改变的。而若是等到银星长大,她就不会有机会再获得什么奖项,自己未来的发展空间也就趋近于零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银星,面对充满好奇的小马驹的目光,这位老师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觉得你需要做出一些改变,”老师诚恳地说,“不是在技巧上,而是在气质上。改变你身上的气质,或许能够让自己更进一步。”银星若有所思地听着老师的话,她似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小马驹谢过老师,直到她被送回家门口才和他告别。 自那天之后,银星似乎注意到了自己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改变。父母似乎看出了她的烦恼,但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父亲认为她应该做出改变,这是她实现目标所必须的;而母亲则认为她应该坚持自己的气质,因为这是每匹小马身上最独特的部分。不过,银星却在其中找到了平衡。相比于如同坚石般的气质,她更希望自己的气质变得更灵动一些。而这样的变化也为她带来了成果。接下来的几次比赛中她连续得奖,评委无一不被她那灵动的气质折服,而这份气质的持有者却还只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会是未来音乐界的一颗明星。”这是许多评委对她的评价。而银星也不会想到,这样一点小小的改变就能带来这样的收获。但另一方面,她却再次陷入了迷茫。 “难道我只是为了比赛而存在于此的吗?”她时不时面对镜子问自己。而她此时还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答案都将会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得到解答。 在迷茫中寻找目标的孩子,在一次次的鲜花与鼓蹄声中感到空虚的孩子。 她将会何去何从,又将会走向何方?第二次的生命,又将会以怎样的形式绽放? 第二乐章的大幕已经拉开,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1章 交换生协议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本作是番外 其时间线介于《笔记》第41~42章之间,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对原作内容的扩展或是衍生作,内容与原作不完全相同。 注:喙灵顿(Hoofington)其名取自《辐射小马国:地平线计划》 亲爱的银星, 我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互通信件是什么时候了。相信你一定在努力地学习友谊,通过自己的心得来改变自己和其他小马。这也正是我最希望能见到的。 但是这一次,我想和你探讨另一个话题——留学。你知道的,中心城小马们从魔法学院毕业后,并不会直接升入中心城(也是全小马国)的最高学府,而是要到其他地方的魔法学院一年锻炼自己。而现在,我想你应该到这个时候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自己还不够资格,或是成绩并不像暮暮那样出众之类的话,但是没关系。每匹小马都会经历一段困难的时期,而这段时间需要他们独自去面对。对了,这还是一次检验你学习成果的绝佳机会。我希望你能像在小马镇那样,在新城市交一些朋友。生活不是只有书本和魔法,我期待着你在喙灵顿的表现! 你的老师, 塞拉斯蒂娅公主 正文开始 12月,喙灵顿。 冬季悄悄降临在这座工业化进程鲜明的城市。从前的喙灵顿只是一个有些朴实的小村庄,或许和小马镇差不多,自从塞拉斯蒂娅公主决定将这里作为工业基地试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次,在喙灵顿看到马哈顿才有的柏油路;第一次,看到高高的烟囱在厂区内架起;同样是第一次,见证分解术与复原魔法相结合而成的净化术在喙灵顿大范围使用。若是没有它,或许喙灵顿湛蓝的天空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塞拉斯蒂娅走在喙灵顿的街道上,视察这座当初她以一纸文件宣布开发的城市。算算到现在,工业开发已经有十年的时间吧?不考虑重工业那些严重污染环境的东西,轻工业的开发还是大有成效的。工业化的纺织技术,极大地提高了布匹的生产效率,让制服的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肥皂,香皂等洗浴用品的大规模生产,让这些曾经奢求的东西也逐渐走进千家万户;还有最重要的,食品工业,它的发展让食物的保存和食用都增添了新的方式,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改变着小马们的餐桌。这些变化,塞拉斯蒂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看来,这是一个十分英明的决策。在它的扶持下,喙灵顿的面貌正在焕然一新。 不过,这些并不是她此行的重点。她的重点是那家颇具规模的,让莘莘学子无比向往的,甚至被称为“双尖塔之殿”的喙灵顿魔法学院。它和皇家魔法学院可是颇有渊源。据说,当年四叶贤者派自己麾下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到小马国各地传授魔法,其中一位来到喙灵顿,发现这里的小马们对魔法充满了憧憬和向往。而且,因为是独角兽聚居的地方,这里的魔法氛围相当浓厚。在大家的启发下,法师在原来大家举办集会活动的广场上建起一座双尖塔构造的建筑,就是今天的喙灵顿魔法学院。多少个世纪过去,即使几经翻修和扩建,它双尖塔的设计仍然是举世无双。即使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对那位法师充满敬意。他所做的贡献,丝毫不亚于她那个数次拯救小马国于水火最终顺利出师的学生。 今天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参加一项极其重要的会议,这关乎魔法学院学生们的前途。根据规定,从初级皇家魔法学院毕业的学生们,不能直接升入皇家魔法学院,而是要先到外地的魔法学院做一年交换生。这条规定一来可以历练小马们,二来也可以帮助他们树立更高远的目标,培养他们的决心。话虽如此,但是一直以来,能够符合交换条件的学校实在是少之又少,为了进一步提高小马们的水准,她决定开辟这条可以让小马们到喙灵顿这个新兴工业城市留学的道路。千百年的深厚底蕴孕育了小马国实力第二的魔法学院,若是你没能考上中心城的,没有关系,还有喙灵顿在等着你。而能够和这样强势的学院合作,塞拉斯蒂娅是非常高兴的。她步伐轻快地步入校园,直奔会议室而去。 不出她的意外,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院长,忧郁玫瑰(Blue Roses)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按照惯例,院长先起身向塞拉斯蒂娅公主行礼,行礼过后方开始正式的洽谈。她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将一小叠文件递到公主面前。“这是我校今年的招生规划,请您过目。”塞拉斯蒂娅公主接过它,从头至尾地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读了一遍。大体上是说,今年喙灵顿魔法学院预计招生一千匹小马,其中本地学生六成,交换生四成,同时为扩大生源,也为了提高交换生的水平,学校决定与中心城魔法学院开放交换生项目,共同培养修习魔法的优秀学子,争取为小马国魔法事业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严格来说这次并不算是会议,而是一个决定的交接仪式。过去的几十次会议的结晶凝聚于此,她无论如何都要用这把钥匙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喙灵顿,这座新兴的、充满活力的城市,正式开始接纳中心城的交换生们。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具有历史性意义的决定。在其他小马的眼中,中心城的小马常常是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那份高傲是与生俱来的,因而他们也经常看不起外地小马,常常吹毛求疵,用一些所谓的不足来诋毁其他地方的小马。为了纠正这种风气,塞拉斯蒂娅公主想了很多种办法,但如果说是最有效的,那莫过于开放与喙灵顿魔法学院的交换渠道。这些交换的小马正是处在身心快速发育的阶段,让他们见见外面的世界,终归是可以改变那些莫须有的刻板印象的。塞拉斯蒂娅满心欢喜地在规划最后一页的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面带笑容地离开办公室。是的,目标达成了。 第二天,名为《中心城魔法学院开放与喙灵顿魔法学院的交换生通道》的报道登上了《中心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一时间小马们都开始为取得交换生资格而不断地进行着知识储备。一时间学院内学习之风盛行,即使是最浑浑噩噩的小马,口中也开始念叨起一些简单的咒语,再粗心的小马也开始变得事无巨细精打细算,为的就是这交换生名额——然而,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学生可以取得这个机会,在喙灵顿今年招的交换生中占比最低。然而,若是这第一批能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即使让这里的小马全部都去那边深造也不是不可以。看着报纸,塞拉斯蒂娅公主浮想联翩。 “老师,您在看什么?”身旁,名叫银星(Shining Star)的小马驹好奇地问。 天角兽折起报纸。“最近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这个所谓“最近的事情”,指的就是开放交换生通道这件事。不过以目前银星的年龄,想要当交换生还太早。而且,她虽然是从魔法学院的学生中挑选出来的,但不一定她就适合去交流。毕竟,在其他地方的交换生中已经有不少例子值得借鉴,只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去交换。 “是的,”银星回答,“看上去留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小马驹的脸上露出微笑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看着她笑了,塞拉斯蒂娅公主也笑了,那笑容仿佛在说,天真的小马驹啊,你是不是也想去喙灵顿交换呢?即使不说,得到的答案也会是肯定的。 “那,我会不会也有去喙灵顿交换的那天呢?”发自内心地说,塞拉斯蒂娅是不希望银星去交换的。她虽然是匹有天赋的小马,但要将她的潜能激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之前能收她为徒,似乎已经是极限,如果继续照常发展下去,她似乎……并不能达到自己的期望。不过,小马驹的幻想从来都是美好的,身为她的导师,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诋毁她呢?相反地,应该给予最大的支持才对。想到这里,她摸了摸银星的头。 “会的,银星,一定会的。”她望着天上的云朵说。从那里她仿佛看到了未来:银星站在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门口,即将满怀希望地步入其中。身后,是她满怀期待的目光。 第2章 你好,喙灵顿 冬天的喙灵顿并不寒冷。可能是因为身在工业之城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总要比小马国的平均温度稍高一些,系着围巾的脖子总觉得热热的,但又不舍得脱下来。驮着鞍包,银星站在喙灵顿车站的门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这里,就是喙灵顿了吧?”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思绪早已飘飞到不知何处。这里的小马和中心城是如此相像,同样穿着衣服,同样是以独角兽居多,但感觉到的不是奢华,而是朴实。对于一匹曾经远赴小马镇的小马,这些变化都已经不算什么。现在,最让她期盼的还是那所被称为仅次于皇家魔法学院的,拥有全小马国独一无二的双尖塔校园的喙灵顿魔法学院。虽然小时候便早有耳闻,但她一度因为成为公主的私马学生后与这样的机会失之交臂。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公主的亲派前往这里留学。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新的学习生活了。”带着这样的悸动,她来到小马们等候马车的地方。这里和马哈顿的等车方式相似,小马们聚集在一条马路边,马车则一辆一辆地纷至沓来,每停下一辆车,最前面的小马就会走上马车,告诉车夫目的地,然后飞驰而去。 不过,银星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马哈顿,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已经被她忘记。她来到一匹有着金色鬃毛的雌驹面前,刚好她也是站的等车小马的第一个位置。“请问——”她刚刚要开口,对方就很不客气地送给她一个“嘘”的手势。 “小姑娘,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吧?”她有些不满地看着银星,指了指后面等车的小马,“这里的小马在等车的时候,是不会互相交谈的!”似乎是觉得做错了什么,银星愧疚地垂下耳朵,脸上露出一个“对不起”的表情看着金色鬃毛的雌驹。对方的脸色稍稍温柔了些,用简单的动作告诉她,要到队伍的最后面去等车。银星点点头,调整好心情,朝着队伍的最后面走去。 等到她上了马车,身后又一次站满了小马。车夫很热情地邀她入座:“小姐,你好,想要去哪里?”银星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到喙灵顿魔法学院,需要多少?” 车夫迟疑了一下,原来是今年来交流的新生。“十三个金币。”话音刚落,车夫的步伐已经开始加快。不过,还是要比其他的车夫稍稍慢些。在小马国坐马车,往往都是上车后提前定好价格,或是到站后商议价格。银星并不清楚这个十三个金币的概念,在中心城她很少坐马车,也不了解价位的问题。她也不着急去学校,只是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车夫太慢。 “为什么我们的车速要比周围的其他小马慢呢?”看着旁边的车夫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银星忍不住好奇地问。车夫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反而放慢速度,擦了把头上的汗珠。 “您果然是外地小马,小姐,”他大笑着说,“喙灵顿是个以工业为主的城市,工作的小马数量众多,老板对时间的管理很严格,若是迟到是绝对要扣工资的。但是看您并不着急的样子,我想您一定不是本地小马。”银星莞尔一笑,原来分辨小马还有这样的门道。 马车悄悄驶向喙灵顿的地标建筑。其实在离着很远的地方,银星就已经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双尖塔,她知道已经现在离喙灵顿不远。而真正站在它的面前,却又是另一种风情。瞧瞧这双尖塔吧,它们像一对忠诚的卫士高高耸立着,护卫着整座学院,而它们的功能也确实如此。看似不起眼的尖塔里,其实隐藏着强大的魔法阵,只要学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就会立刻响应。有这样的设施,想要不安全都难。 正巧,雪停了,阳光也出来了,银星得以看到冬天难得的晴天和阳光。她在原地一圈圈转着,流连这雪后的美景。不知是她转的次数太多,还是没有观察周围的情况,她一下子和另一匹朝她走过来的小马撞个满怀。银星揉揉自己的额头,定睛看了一眼被撞倒的小马,她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同样是白色的身体,她却有一双柠檬黄色的眼睛和鬃毛,让银星看上去很是嫉妒,可爱标志是一块漂亮的蓝色水晶。银星伸出蹄子,准备将她扶起。 “你……你也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对方一边看着她,一边揉着被磕到的额头问。 “是……是的。”银星满脸愧疚地看着她说。 “真是抱歉,”银星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却先开始道歉,“抱歉没有看路,撞到你了。我是雪晶(Snow Crystal),你叫什么名字?也许我们还可以在校园里相见呢。”银星不敢看着她,她漂亮的容颜让银星感到自惭形秽,更别提都是同学了。 “我……我叫银星。”纠结片刻,银星才慢慢说出自己的名字。 “银星,很好听的名字呢,”柠檬黄色眼睛的小马说,“真期待能和你在校园里见面。” “我,我也是呢。”银星不好意思地说。她们和彼此告别,朝着不同的目标走去。 登记,缴费,以及最重要的魔力源注册结束后,银星来到宿舍楼附近的公告牌上,那上面有今年新生的宿舍分配。喙灵顿魔法学院不会提前透露新生的舍友的名字,因为交换生占据相当的比例,用名字会很麻烦,所以他们采用新的识别方式——魔力源。每一匹前来学院交换或是学习的小马在完成登记和缴费的流程后,会在看护魔法阵的小马的带领下前往魔法阵,交换生和本地的学生分别前往不同的法阵,将彼此的一小股魔力注入其中,作为自己的身份证明。然后无论在食堂宿舍还是课堂里还是在学校的什么地方,只要亮起角,魔力源就能将魔力与它的主人相识别,相当于有了一张可以随时使用的通行证。注入完毕,银星看着自己的一小股力量在魔法阵上空飘荡一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入其中。似乎,这里面有无数的奥秘等待她去发掘。不,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和她同在学院里的其他小马。 解决了身份识别问题,接下来就是住宿。学院内一共五栋宿舍楼,其中1号、2号楼专供高年级学生住宿,3号到5号用来安排新生。在学院内,交换生和本地学生是穿插安排的,可能在一个宿舍内,会有一半的本地的小马,另一半则是远道而来的交换生。要来4号楼4号宿舍的钥匙,银星轻轻打开房门。当厚实的木门吱吱呀呀地完全展开,明亮的四马宿舍映入她的眼帘。在这里,所有的宿舍都是四马寝,这一点和中心城很不一样。皇家魔法学院不仅宽敞,而且还有小马们最为向往的独立寝室。一栋宿舍楼,一匹小马住一个房间,羡煞其他小马。而这样的设计也是与当初创立时的背景有关:当初喙灵顿的小马们并没有什么魔法基础,只会些最基本的东西,而想要学习的小马又是相当地多。迫于无奈,那位法师放弃了效仿中心城独立寝室的做法,转而将它变成四匹马的集体宿舍;另一方面,这位法师深知魔法和伙伴的关系,于是立下一条校训:“友谊将是你走向魔法通途的路标。”从那以后,喙灵顿魔法学院一直延续着这些传统,始终不曾变革。而从这种制度下走出的喙灵顿法师们,也为小马国立下赫赫功劳,为当地的小马们称赞和传颂。 银星的位置在窗户右侧上方。这些宿舍因为时间久远,所以位置也一直没有调整,仍然保持着过去上下铺的传统。每匹小马的床上配有一张小木桌,学生们可以坐在床上看书,做笔记,或是完成他们的某些课程的作业。将东西安置好,银星坐在下铺的床上,因为无聊不由得发起呆来。似乎她的伙伴们还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她身上只带了些生活必需品,也没有空间放置书籍。为此,她不得不木然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这样的沉默和压抑,并非普通小马能够承受的。试想一下,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独处,一小会儿或许不算什么,但如果说一星期,一个月,甚至是一整年,再正常的小马也会疯掉。白色独角兽相信,她的新伙伴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和她开启一段美妙的求学生活。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 来者是一匹棕褐色的小马,拧开门把手时角上泛着金色的光芒。对方走进来看到银星,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迟疑了一下——银星坐的正是她的床位。她本来以为,床铺是可以随便选的,即便如此仍然要经过舍友的同意。“请问,这是你的床铺吗?”来者疑惑地问银星。 白色独角兽见状,十分不好意思地让出右下铺。而对面的小马则是露出和善的笑容。“真的非常谢谢你,”她自我介绍,“我叫琉璃,你叫什么名字?” “银星。”腼腆的独角兽露出微笑对她说。 “银星,好名字,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舍友了!”琉璃爽朗地笑着,一时间银星觉得,这是一匹十分热情的小马。很显然她不是那种容易腼腆或者害羞的小马,而是像阿杰一样,有困难随叫随到,比较直率的那种。还没有开启话题,门外又有一匹小马路过她们的房间。因为琉璃没有关门,对方索性将半个脑袋都探进房间。“请问,这里是4号宿舍——” “雪晶?!”话音未落,银星便将她迎了进来。等反应过来银星也在这个房间里,她们送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旁的琉璃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们,似乎在不久的将来,她,雪晶和银星,还有另一位舍友,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送给彼此最美好的祝福。银星也不闲着,一边和雪晶谈天一边帮她安置行李。不多时,又一匹小马走了进来,这是只灰色独角兽,有着银白色的鬃毛,柠檬黄色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波动。她静静地走进来,关上门,将自己的行李放在窗户左侧的上铺,面对她那几位脸上带着惊愕表情的新舍友说: “我是新月,你们好。” 第3章 异色瞳伙伴和奇妙的舍友 “诶,银星,你感觉新月是匹怎样的小马呢?”顶着冬天的冷风,在回宿舍的路上,雪晶和银星并排同行时问道,“虽然平时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但是总觉得,她也是很会为其他小马着想的小马呢。”银星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看法。因为,正是这位不苟言笑的新舍友,为她们占到了四个视角非常好的位置。回去的时候,琉璃努力追上她,和她一边慢慢谈话一边走。因为之前的奇妙缘分,雪晶便和银星走在一起,顺便探讨起这个问题。 “不过……”银星略有顾忌地问,“这样在背后讨论将要和自己共处一年的舍友,总觉得有点不太好……”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和舍友关系不好,接下来的一年都会过的不安宁。这时候她忽然庆幸,还好有朋友们在这方面为她指点迷津。 “确实不太好,”雪晶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但是,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忽然从脑海中冒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银星点点头表示赞同。 没谈几句四匹马便回到宿舍。礼堂离宿舍不远,几步路就可以到达。后天就会正式开始上课,银星很期待和舍友们一起开始新的求学生活。她努力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不过还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而浑身颤抖。“那个,银星……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琉璃看着白色独角兽颤抖的身体和羞红的脸问。等银星反应过来,她脸上的羞红仿佛烫熟的烙铁一样。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抖。”新月指出。 “抱歉抱歉,”白色独角兽连忙向伙伴们道歉,“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上课,太兴奋了……” “哈哈,想不到银星你这么期待上课!”雪晶一边整理带来的东西一边说,“哪里像我们,都是想着怎么在喙灵顿好好玩一场。”银星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喙灵顿虽然是个工业城市,但是这里的公园修的和马哈顿的一样华美,经常有小马会去那里度过悠闲的时光。 似乎是门外的小马被她们的说笑声吸引,银星听到外面有向里推门的声音。不过因为门关着,所以对方没办法进来。“外面似乎有小马在听我们谈话,”聊完一个话题后,银星对舍友说,“不如我们把她也请进来吧。”大家点点头表示同意,银星便用魔法一把拉开门,外面的小马顿时失去平衡,一下栽倒在地上。这是匹有着灰色鬃毛的小马,可爱标志是一本魔法书,她还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一只是玫红色,另一只则是漂亮的金色。她一边用蹄子揉着磕到的额头,一边诧异地看着银星和她的三个新舍友。 “你好,请问你是……”没等她们问,摔倒在地的小马连忙站起来,红着脸向她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点头抬头,“我刚才听到这里传出很动听的笑声,然后好奇就趴在门口听,但是不知怎么却把门推开了,然后一头倒在地上,还打扰了你们,真的非常对不起!”话音刚落,她又十分郑重地向她们鞠一躬。银星觉得,这匹和她年龄相仿的小马很有趣,似乎也是匹家境不错的小马。通常来说,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小马,在社交过程中会非常重视这些礼节,尤其是自己犯错的时候。 “好啦好啦,”银星一边说一边让她抬起头,“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的。”灰色小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环绕,她羞涩地点点头,打算转身离开,又被银星叫住:“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话时,她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再一次,羞涩的感觉涌上灰色小马的心头。雪晶、琉璃和新月一边收拾各自的行李,一边看着银星和灰色小马的进展。仅仅是几个眼神,她们便明白了彼此要表达的意思: “你看那个灰色的女孩子,她的脸好红哦,而且好像不是因为害羞才红的吧?” “你的意思是……” “喂喂,别乱想!以后看看再下结论嘛。” 银星和灰色小马并没有受到她们的影响。等到脸上的羞怯褪去,灰色小马才正式向银星开口:“我叫劳拉,住在3号宿舍……”这一瞬间,仿佛银星和其他小马在灵魂上发生了交换一样,向来羞涩的她竟一时间变成了热情开朗的小马,而劳拉则继承了她害羞、敏感的那一面。那……劳拉会不会也和她一样,也是那种不善言辞的小马呢? “居然是邻居,”银星笑笑说,“欢迎你随时来玩哦。”劳拉开心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她进屋之前,银星一直是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回过头,本以为舍友们都在盯着她看,但是她们只是在按部就班地收拾各自的东西——只有银星没有看到,她们一起在注视她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就到晚上了呢。”当屋子里的气氛平静下来,喙灵顿的天空已经渐渐变成靛色。星星悄悄地爬上夜幕,地面上的一个个小雪堆反射着来自月亮和星星的光芒,让本该暗淡的周遭变得明亮起来。而这些微妙的变化,似乎都与银星和她的舍友们无关。自从送走劳拉,她们的整理就没有听过。银星自己还好,只是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最多的还是书。书,她从小马镇的图书馆带了些许,从暮暮的城堡带了一点,也从中心城的家里和图书馆拿了些比较喜欢的书,其中就有她最喜欢的那本《古代魔法纲要》的几个章节的翻印版。那本书非常厚而且非常古老,她是不会为了学习而冒这个险的。当她按照分类,将那足以把书架完全塞满的书籍全部归档时,三位舍友一齐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哇,银星,你还真是个书迷呢,”琉璃一边称赞一边小心地保持自己的头和书本的距离,“这些好像不少都是很有年代感的书呢。你从哪里弄来的?”虽然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但是作为舍友,她还是需要想办法满足一下对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图书馆,”银星说,“我在家乡的图书馆借到的这些书,等我回去就还。”作为一匹土生土长的喙灵顿小马,琉璃对中心城图书馆那丰富的藏书印象深刻。早在她还没有进入喙灵顿魔法学院的时候,她就曾经借着游学的机会去过那里一次。而现在,她的舍友里刚好有匹来自那里的小马,她迫不及待地想对中心城了解更多。 “都是些魔法书呢,”雪晶一边看着扉页一边说,她漂亮的金色身姿让银星很是心动,“银星,在你的家乡,你也是个优等生吧?”优等生不算,充其量只是个得到了公主认可的学生,银星在心里想。“没有啦没有啦,”白色独角兽搪塞道,“我只是对它们抱有浓厚的兴趣而已。”但是,这些魔法书足够令她的伙伴们羡慕——她们可没有种类这么丰富的魔法书! “不过你这么说,真的感觉你像是个优等生,”琉璃半开玩笑地说,“这样热爱魔法、努力钻研魔法的小马,成绩一定非常好,在喙灵顿大概就是这样的。” “同意。”一直坐在床上听她们讲话的新月也插嘴道,“不妨,和我们讲讲你在故乡的故事,如何?”银星有点想拒绝,但是又不好意思。只是,明明是刚刚认识的小马,总觉得说这些还有点太早。万一她们嘲笑自己怎么办?嫉妒自己呢?又或者,她们只是想图一乐呢?冷静,冷静,银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你只是因为紧张想的太多了。你要相信她们,相信自己。 “那……我就简单说说吧,”银星叹口气说,“我觉得有些事情即使不说,也无法被隐瞒。” “我的家庭是中心城的一个音乐世家。我们的祖辈一直经营着全中心城最大的乐团之一的星光乐团。但我并不是家中的独女,我还有一个妹妹。原本,我应该按照父母的设想,最后成为一位优秀的乐师或者演奏家或者作曲家,不过在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有长辈对我的父母说,我在魔法上的天赋或许比音乐更高。于是斟酌再三,他们将我送入魔法学院就读,也就逐渐有了今天的我。”银星没有说她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也没有强调自己一直在小马镇学习,因为她觉得,既然都是前来交流的学生,身份上应该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即使是在家乡大权在握的小马,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学生。 当银星缓缓道完自己的家世,她才发现舍友们都在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怎么了?”因为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即使努力去抑制自己的羞涩,她两侧的脸颊还是被一片红晕晕染。 “大小姐啊!”雪晶惊呼,“银星,你这不就是大小姐的家庭吗?!”银星诧异地看着她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家室,为什么会被称为大小姐呢?而且真要说是的话……会不会,用“贵族”这个词来形容能更贴切些呢? “认真的,银星,”琉璃说,“能像你这样处变不惊地说出自己是大小姐的小马,恐怕全中心城都找不出几个。”银星有点高兴,又有点困惑,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批评她。 “是的,”新月慢条斯理地说,“去过几次中心城,心高气傲几乎就是中心城小马的代名词。但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这些。”银星很高兴,但是又有些难过。管家和老师常说,你从哪里来,到了外面就代表哪里。也许,你不能改变其他小马对自己的固有印象,但是能够成为固有印象中的一道鲜亮的色彩,那也足够。 “谢谢你们,”银星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们没有像对待其他小马那样对待我。” “哈哈,银星,你想多啦,”雪晶凑过来蹭着她的头说,“不管过去的身份如何,接下来的这一年,我们都是普通的学生哦。一起加油吧!”在她的带动下,大家聚在一起伸出蹄子互相鼓励。银星觉得,她和舍友们心灵间的距离又拉进了。 “那就……一起加油吧。”她在心里默默许愿。 第4章 魔法理论入门与课程初体验 喙灵顿魔法学院的制度是四年制,交换生会按照学院二年级的课程标准进行授课。虽然说是二年级,但实际上以银星的水平,就算是毕业也已经绰绰有余。对她而言,交换只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想要派她出去见见世面而已。为了不占用其他学生的交换名额,公主特意增加了一个名额,而那个名额就是专门为白色独角兽准备的。 而她的舍友们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在中心城,一年级的课程都是一些非常基础的课程,差不多就是把此前自学的魔法理论再进行一次精炼的讲解,二年级开始才会进行深入学习;喙灵顿则是在一年级就完成了基础理论的系统学习,二年级直接开设进阶的魔法课程。对其他学生而言,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课程内容的衔接以及难度的变化。第二大学院自有属于它的特色,除了在魔法方面难得一遇的全才,其他小马都要有个痛苦的适应期。学院以年级为管理单位,不同的年级由不同的老师进行监管。常言道入乡随俗,即使是公主的嫡系学生也必须遵守这些规定。对银星来说,这正是她求而未得的生活。 正式的课程从周一开始。一大早天还未亮,银星已经悄悄地起了床。因为领域魔法的特殊性,她可以将所有可能会打扰到她们的事情全部放在领域内做,比如洗漱和梳妆打扮。早上的活力由早餐供给,因此走出宿舍,银星便直奔食堂而去。不同于其他食堂,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食堂是全天候开放的,中午和夜间中间各有三小时的休息间隔,这段时间往往被用来进行清扫食堂内部。三餐都是自助餐,需要什么直接夹取即可,最后按照食物的种类和份量进行结账。偌大的食堂里排了十个档口,从清淡的青草汤到重口味的炸干草应有尽有。至于银星最长吃的三明治,虽然食堂里也有三明治,但只有青草夹心的,并没有花朵。 因为距离正式的用餐时间尚且还早,食堂里只有零星的几匹小马的身影。像她这样充满活力而且点了一份相当丰盛的早餐的小马则更是凤毛麟角。白色独角兽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竟意外地发现她的邻居劳拉也在食堂。异色瞳小马一边啃着果酱面包,一边飘着一本很厚的魔法书在聚精会神地翻阅,果酱沾到了嘴边也浑然不知,身边还放着一杯热咖啡。看上去,她似乎来得比银星还早,而且好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早上好,劳拉。”银星一边向她挥蹄子,一边露出和善的微笑。被熟悉的声音吸引的劳拉将视线转向周围,很快就发现了白色独角兽的身影。没等劳拉开口,银星已经主动来到灰色小马的身边,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书。 “嗯……《魔法理论概要》,是本不错的书呢。”银星一边看着书的封面一边喃喃自语。 “咦,你看过这本书吗?”劳拉听到银星刚才说的话,惊讶地问道。 “看过,”银星笑着说,“作为十分受欢迎的魔法理论基础书,是学习魔法理论的必读教材。” “你也对魔法理论感兴趣吗?”劳拉像是遇到了一个知心朋友一般,顿时面露喜色。 “算是吧,”银星说,“不过我主要还是读古代理论读得多一些。” “那听起来也很不错呀。寻古探今,推陈出新,似乎是个不错的研究方向。”说话间,前来用餐的学生们渐渐涌入食堂,原本安静的食堂一时间也变得拥挤吵闹。 “时间差不多了,”银星收好盘子说,“你第一节上什么课?” “进阶魔法理论,”劳拉回答,“你呢?” “一样,”白色独角兽面带微笑,“看来你也是魔法理论分支的学生。” “嗯,是的。不妨……一起去上课吧。”劳拉想了想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聊得来的朋友。 学院共有三个分支,魔法理论,魔法应用和应用魔法,魔法理论是其中课程最多且最难的一支,也是中心城皇家魔法学院的招牌。虽然在实力上略逊一筹,但能够成为第二,喙灵顿也自有其独特之处。开课第一天,上课的小马并不是很多,但整个讲堂内都被一股渴求知识的氛围填满。银星带着上课需要的资料在前排找个位置坐下,期待着课程开始。 “坐在你旁边可以吗?”劳拉看着银星问。 “当然可以,”银星回答,“请便吧。” 不多时,一匹鬃毛斑白,飘着资料,穿着黑色长袍的小马来到讲台前。他环视教室四周一圈,然后不慌不忙地将材料放在讲桌上,戴上眼镜,准备开始今天的授课。银星见过他,这是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首席讲师,威廉勋爵。据说他就是曾经的大魔法师的后裔,只是在现在这个已经没有大魔法师的时代,他在魔法界也是权威之一。 “好的,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他一边说,一边用魔法飘起粉笔。 午饭时间,一早就分别的四匹小马在食堂重聚。虽然劳拉和其他小马还不熟悉,但她很享受和她们在一起的氛围。或许,她只是有些太内向了。 “银星,你那边的课程怎么样?一个上午上了一大节课很辛苦吧。”雪晶看着银星说。 “还好。你和琉璃呢?魔法应用那边的课多吗?” “不多,”琉璃一边说一边飘起课表给她看,“瞧,一周才三门课。” “新月呢?”雪晶又把目光转向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小马。 “只学了一点理论,”新月回答,“过两天才会开始魔法实践。”应用魔法的课程以实践为主,虽然理论涉及得比较少,但大量的实践非常消耗体力。不过因为实用性强,而且内容相对简单,也是魔法学院里很受欢迎的一支。 “劳拉,你觉得课程怎么样呢?”为了能够让新伙伴融入其中,银星把问题抛给了劳拉。 “嗯……有难度,也有深度,”劳拉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马上她就明白了银星的意思,“理论的学习是个逐渐深入的过程,越是深入越能够发现创新的可能。”她的这番话得到了伙伴们的一致喝彩,倒不如说,这才应该是对待知识应有的态度。 而实际上,无论是皇家魔法学院还是喙灵顿魔法学院,二者都并不强调考试的重要性。在公主眼中,考试只能衡量某一阶段学习成果的转化程度,即使不及格也不会影响毕业。毕竟,学习魔法的学生毕业后,只要和魔法稍微有点关系就能够胜任,完全不缺就业的机会。 而供需失衡的结果便是相对宽松的学习环境和毕业要求,以及良莠不齐的毕业生质量。不过,公主对这一点似乎并不在意。对魔法师们而言,成果才是更重要的那个。而公主亲自授课的一个原因,便是允许法师们潜心钻研,暂缓授课。作为小马国的象征,同时也是魔力最强大的存在,公主的魔法知识远胜法师们,倒不如说她才是更优秀的那个老师。 下午的课程相对就有些枯燥无味了,连一向对魔法理论颇有兴致的银星也有些昏昏欲睡。劳拉几次看见她用蹄子拄着脸,眼睛时睁时合,仿佛下一秒就会趴在桌上睡着。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这节课对学生们而言简直如同一场灾难:最后一排的学生直接睡倒了一片,许多学生意识涣散,心情似乎早已经游离于课堂之外。讲台上,讲师见课堂已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氛围,也渐渐失去了讲课的兴致,像是背书一般闭上眼睛朗诵脑海中的语句。三个小时的大课,像是整个课堂被丢进了昏睡魔法力场中,甚至比某些强制催眠的魔法效果更好。 “你听我说哦,银星,我现在有点后悔中午说出的那番话了。”下课后,劳拉和银星来到学院附近的甜品店小坐,劳拉一边抱怨一边说,她玫瑰红色眼睛一侧的脸上有着很深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银星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着她问。 “你看啊,上午我还说要深入学习,结果下午就在课堂上睡着了,还因为这个印子被笑话了……”劳拉醒的时候,几乎每匹小马都在讨论她脸上的印子,若是被老师看到了,可能他再也不会想站在教室的讲台上了吧。想到这里,她羞愧地垂下耳朵。 可是银星也想不出该怎样安慰她。或许,在课堂上睡觉这种事只能靠意志力来克服。 “只能说,我们还是对课程太乐观了吧。”白色独角兽将最后一口蛋糕送入口中。 晚上的时间校园里是宁静的,但在女孩们的寝室里却是热闹非凡的。尤其是第一天开学,不同的小马不约而同地讨论着第一天在学校里的见闻,一匹小马讲上一点,四匹小马就开起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故事会。今天,劳拉婉拒了舍友的请求,和银星一起出现在4号宿舍。对于新伙伴的到来,雪晶她们自然是欢迎的。不仅是她们,其他的宿舍里也是一样的氛围,甚至兴奋讨论的声音在里宿舍不远的外面都可以听到。 “呐,银星,你有什么目标吗?”兴奋的见闻分享过后,五匹小马谈起了各自的目标。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银星,相对而言,她似乎是五匹小马中最神秘的那个。 “我的话,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吧,”银星想了想说,“不能成为大法师,做一名研究魔法的学者也不错。”银星不知道的是,她完全有成为大法师的潜力。塞拉斯蒂娅公主公主在平定她当年引起的骚乱时评估过她的能力,也是属于不可限量的那一种,但比起深不可测的潜力,更重要的是她能否意识到自己拥有这份潜力。 “我希望自己能够开一家药水店,”雪晶说,“用自己的魔法造福更多的小马。” “哎呀,我的一比就比较简单了,”琉璃说,“目前的话……大概就是顺利毕业吧。” “能够有份用魔法营生的工作。”新月的目标最务实。 听完大家的发言,劳拉自然也不能落后。“我的话,大概也会选择和银星相同的道路。也许我当不了法师,不过,只要能够成为一匹对小马国有贡献的小马,我在这里的时间就是有意义的。”那听上去似乎是个宏伟的目标,以至于话音未落,朋友们都在为她鼓蹄表示鼓励。 “即使目标不同,但如今我们同在屋檐下,让我们为了各自的目标,一起努力!”睡前的话题在齐声的呼喊中结束了。那个晚上,她们比平时睡得更香。 第5章 初次考试与日趋激烈的竞争 学习知识总要有个检验的过程,实践应用方面的内容如此,理论知识方面的内容亦是如此,而检验学习程度的这个过程则被成为考试。大概从一所学校被设立起,考试便始终伴随着它和在其中学习的小马们,考试合格即代表达到了要求的掌握程度。 相比于中心城魔法学院,喙灵顿魔法学院的考试安排要更频繁些。比如说对同一门课程的考察,中心城只有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有些课程甚至只有期末考试;而喙灵顿不仅有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中间还穿插着许多用以检验阶段学习成果的小测验,美名其曰“月考”。这样的安排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或是已经提前适应的话,对于外校的小马来说还是很难的。因为这意味着为了取得更高的分数,他们必须抽出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来为月考做准备。出一成力也好,三成力也罢,更多的考试意味着分散更多的精力,也意味着更激烈的竞争。 往往,来到喙灵顿交换的小马们是带着一定的目标而来的,比如说要求每门课的分数达到多少分,或是优良率达到百分之多少,这些都是衡量交流学习过程中学习效果的标准。对于喙灵顿而言他们是交换生,而对中心城那些没能前去交流的小马和那些有志成为更优秀的小马而言,交换生是他们的榜样。不过对银星而言,她算是来交流的这些小马中最轻松的,也是最特别的——因为是由塞拉斯蒂娅公主直接委派的,所以她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但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和她说了,要尽量取得优异的成绩。“作为公主的嫡系学生,大家看待你的眼光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你的表现太过糟糕,对学校的声誉是有一定影响的。”银星当然是把老师的教诲牢记于心,而且她除了读书和学习,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爱好。 和舍友们相比,银星应该是她们当中书卷气最重的那个。也因为这种强烈的文绉绉的气质,让许多异性对她抱有浓厚的兴趣,只是因为银星的表现实在有些木讷,以至于给其他小马留下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雪晶和她有相似的地方,也是属于比较腼腆的那种小马,不过因为面容姣好而且善于打扮,心仪她的小马也不在少数;琉璃算是四匹小马中最中规中矩的那个,不过因为是本地小马,对喙灵顿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她的主要课余生活都是在校外而不是校内;新月因为态度比较冷淡,以至于小马们都不肯接近她,甚至劳拉有时也觉得她很可怕——其实这只是表象。虽然沉默寡言,但新月也是一匹很好的小马。 虽然四匹小马的生活看似毫无关联,但随着月考的临近,毫无关联的生活也不得不以奇妙的方式缝合在一起。虽然她们来自不同的分支,但课程之间仍有些许共通的地方。比如说,魔法应用和应用魔法之间有一门同名同内容的课程,但两门课的侧重点不同,有些在前者中的重点内容在后者只是一笔带过,反之亦然,所以在复习的时候,两个分支的小马就可以结合各自的重点给对方讲解,相辅相成的学习方式可以更加迅速地增进学习效果。 不过很遗憾,能够和银星一起学习的大概只有劳拉了。这匹异色瞳小马学习的时候也戴着眼罩,给其他小马一种神秘感的同时也会无意间吸引其他小马的目光。若是沉浸于学习中还好,如果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就很容易被其他小马的目光所干扰。不过比起露出另一只眼睛,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银星,你看这里,这个问题……”共同学习的时候,银星往往是指导的那个,劳拉则是倾听的那个。实际上,劳拉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在理论方面的基础也很牢固。和她在一起学习是一种享受,她们不仅是同学,是竞争对手,更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姐妹,在彼此都十分喜欢的话题上畅所欲言。只不过,这样的讨论在图书馆里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她们退求其次,选择了在平时上课的教室学习。不同于图书馆,这里平时鲜有小马光顾,她和劳拉也得以进行各种问题的探讨。讨论学习的话题觉得累了,就讨论下各自的喜好。银星也是难得在外面遇到了知心伙伴,她本就不擅长社交的性格和伙伴这个词实在有些不相配。 回到宿舍,大家还在为月考做最后的准备。雪晶和琉璃还在一条接一条地背诵要考的条目,新月则一言不发地翻着书,似乎要背的内容已经在脑海中有了大致的印象。 “你回来了,银星,”见到银星回来,雪晶放下飘着的课本上前问候,“你的月考准备得怎么样了?”魔法理论的课程和另外两个方向不同,课程更多也更晦涩难懂。除此之外,另外两者之间的部分共通课程在魔法理论中是没有的。 “还好吧,感觉还有很多没懂的地方。”银星回答。她并没有告诉伙伴们自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委派过来的,她只是想把自己当作无数交换生中的一员。 “我今天听到有些高年级的小马说,魔法理论的课很多也很难,要加油哦。”琉璃也放下书说,“当然复习归复习,身体是第一位的,要注意劳逸结合。” “同意,”新月也附和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 “谢谢大家。”得到室友的慰问,银星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潺潺流动。作为回报,她在考前还特意组织了学习会,帮助伙伴们理清要考的知识点,并对其中的一些重难点做了讲解。让大家感到惊叹的并不是她的讲解,而是她对于本方向外的内容的掌握程度。很难想象即使魔法理论的课程要比另外两个方向多,银星也能够对这些非本方向的课程了若指掌,这让其他小马都十分佩服。虽然伙伴们一再追问,银星却只是搪塞说是忙里偷闲学的。而实际上,她在中心城的时候就对三个方向的课程都有涉猎,这些内容对她而言就像是复习一样。 考试的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在各自的方向上,银星她们的成绩其实都还不错:雪晶和琉璃进入了前二十,新月在十五名左右,劳拉在魔法理论方向排名第二,而银星毫无争议地得到了第一名——这几乎是在学习会结束后大家得出的一致结论。 “都说了没有什么诀窍啦,”得知月考结果后,银星几乎被劳拉和舍友逼问着要她讲考试技巧,“只是对平时所学内容的积累和灵活运用啦。” “你说的倒容易,”琉璃嫉妒地说,“可是对我们来说光是积累就已经是个十分艰难的过程。” “我只是好奇你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劳拉说,“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在偷偷学习啊?” “没有没有,”银星谦虚地说,“你可以问问我的舍友们。” “如果暮暮不在宿舍里的话,那她一定是在外面学习!”即使银星据理力争,大家却还是一致认为她在偷偷学习,这让银星一时间也没法解释。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是因为对交换生有课业要求的关系,大家都在力争上游,在全校的排名也都名列前茅。 而且从这次考试开始,名为竞争的序幕也缓缓拉开。在长达五个月的学习生活中,类似的月考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月考的时间怎样发生变化,学院都会及时地让所有要考的知识点都被按时讲完,从不耽误课程进度。 而月考过后,银星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大家对学习更伤心了,对复习也变得更加重视。最初的一个月图书馆里常来的小马不多,但月考之后许多看书的位置都被占满了。下课过后许多小马都会涌入这里,快到吃饭时间才会渐渐离去。在正视了双方的差距后,相信一定会有许多追求更优秀成绩的小马来到图书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有趣的是,虽然银星取得了第一名,但因为大家互相还不熟识的关系,许多小马并不知道她是谁,她甚至听到了有关自己的话题:“你听说了嘛,有个魔法理论的交换生在他们方向考了第一名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有听说过吗?” “没有,”另一匹小马回答,“这个名字我感觉都没有听过,好陌生的感觉。”因为考试的排名是面向全校公布的,虽然不写分数,但看到这个排名也会让大家浮想联翩。尤其是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小马们往往想知道这两个堪称极端的成绩究竟都是怎样达成的。 只不过对银星而言,她还是希望能够保持低调些。获得第一名就意味着身后将有无数期盼能够超过她的小马追赶,这让她也不得不更加认真对待考试。原本她并不希望让自己的喙灵顿生活那么紧张充实,不过现在看来,这已经只能是她的奢望了。 回到房间,舍友也一改颓势,在复习上做得更加认真了,甚至银星想要和她们说话都做不到。不仅如此,劳拉也特意从隔壁来到银星这里学习,据说这里是学习氛围最好的宿舍。 “没想到你也开始这么用功了。”看到周围小马的变化,银星忍不住感叹。 “但是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呀,”劳拉笑着说,“总觉得银星你的实力深不见底一样。” “没,没有啦……”白色独角兽红着脸回答。木已成舟,或许能够改变这种刻板印象的机会就只能等到下一次月考了,也就是下个月的同一时间。除了银星,其他小马几卯足了劲要超“越她。如果以这样的趋势来看,她之后很有可能会在期中和期末考试中也夺魁。如果真的有小马能够在一学期甚至是一学年内连续夺魁,小马们不仅对她刮目相看,而且还会把她当作偶像来崇拜。虽然学校并不是非常看重考试成绩,但如此优秀的学生他们自然也是不能忽视的。如果是喙灵顿的本地学生,他们肯定会尽可能为她提供最好的条件。但很遗憾,银星来自中心城魔法学院,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实力上的差距。 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临考前,银星与伙伴们互相为对方在考场外打气。 “希望你们能够在接下来的考试中更进一步!”银星说。 “希望你能够超越银星。”这是银星的伙伴们送给劳拉的话。 “我也会加油的,银星,”劳拉则说,“希望这一次我能拉近一点和你之间的距离!” “嗯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步入考场,新一轮的竞争开始了。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虽然大家的成绩都有所进步,银星和劳拉依然紧守前两名的位置。 “这下,银星真的要成为喙灵顿魔法学院的传奇小马了。”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同样的内容。 第6章 异乡的寒假与暖炉夜 “呐呐,银星,期末考完你打算回家吗?”复习之余,劳拉忽然问银星。在循序渐进的相处中,劳拉似乎已经对银星形成了依赖,总觉得如果身边少了她就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般。虽然在成绩上她们之间是竞争关系,但平时学习的时候她们一直都是合作关系。不出意外地,银星又顺利拿下了期中考试和其他月考的头名,一学期连续四次夺魁,这下可是让银星的名号传遍了喙灵顿魔法学院。虽然学院在历史上也曾有过一位在一学期内连续夺魁的天才小马,不过她在最后的期末考试中以微小的劣势憾负。因此如果银星在期末考试中夺魁,将会创造学院的历史——第一次有小马在某一方向上以绝对领先的优势获得头名。虽然这个历史不是由喙灵顿魔法学院的学生创造的,却也值得让他们骄傲。 银星的出色表现自然也吸引了校长忧郁玫瑰的注意。她在治学方面向来是秉承严谨的学风的,而银星的出现则令她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教学能力刮目相看。甚至,还特意将银星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请她面谈,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 “不愧是公主殿下的门徒,”校长对银星的表现称赞有加,“你是我校迄今为止表现最为出色的小马,值得得到更多的褒奖和称赞。”不过,银星对名利其实并不在意,这也是她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的原因之一。就在不久前,她还拒绝了校长开表彰大会的提案。 “谢谢您的夸奖,”银星说,“不过我现在的身份也只是学生,并不想做那些有违学生本分的事。”言外之意就是,不应该因为成绩的优劣而放弃对魔法的钻研和对学术的向往。校长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些原本已经在筹备的表彰最后都放弃了。 “嗯……我不打算回去,”银星说,“回去的话还是有点太远了。” “这样吗,我也不打算回去,”得知银星不走,劳拉喜出望外,“这样的话就有小马能陪我了!”喙灵顿以本地学生居多,放寒假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会回家,一部分交换生也是如此,因此这个时候学校里往往会十分冷清。而且放假的时候食堂也不开放,这也意味着她们必须自己做饭。而对于经常自己做饭的银星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假期是银星和劳拉能够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好机会。虽然在此前的学习生活中已经对对方有了初步的了解,但碍于繁忙的课程和紧张的复习,她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交流。 “没想到,一直都很喧闹的校园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银星一边将晚餐放到桌上一边说,“总觉得很不习惯呢。”晚餐是银星借食堂里的厨具自己做的三明治,煎的又香又软的草饼和刚沏好的热茶似乎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平添了几分温暖的感觉。劳拉的目光则一直注视着漆黑的窗外,在这没有月亮的夜晚,总会有种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想起过去的事。 劳拉的眼睛是天生的,虽然两只眼睛的瞳色不同,但对她的视力并没有影响。只是因为这金色和玫红色实在是看着有些奇怪。如果没有小马在意倒还好,但第一眼看到她这奇怪的瞳色,不只是小马驹,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成年小马也会感到疑惑。 “孩子,你的左眼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她已经面对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了,几乎每一次都要向对方解释一遍,以证明自己确实没事。 “怪小马,怪小马!”明事理的成年小马还好,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调皮捣蛋的小马就不一样了。他们以这只眼睛为由,常常欺负她、诋毁她,甚至连老师都差点误会了。了解了实情后,虽然老师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但还是欺负她的小马占多数。 她自己当然也讨厌过这只眼睛,若不是因为它,自己就不会被欺负,就不用到处戴着眼罩遮遮掩掩,而是可以像其他小马那样自信地露出两只眼睛。 “这只眼睛有着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力量,”还是母亲为她打开了心结,“既然不影响视力,就说明它有着能够让你成为特别的小马都潜能。假以时日用心发掘的话,你一定可以的。”那时的劳拉相信了母亲的话,并渐渐在魔法中找到了自己的兴趣。虽然最后发现这只是母亲安慰她的善意的谎言,她也依然感动颇深。 因为她性格稍显羞涩,在进入魔法学院学习后并没有什么朋友。而现在在喙灵顿,她找到了优秀且值得信赖的伙伴——银星,这匹同样来自中心城的小马第一次让她体会到了相似的感觉,但是要比她想象的更加知性,也更加成熟。 “劳拉,劳拉?”回到现在,银星正不断在她面前挥舞着蹄子,以确认她没有睡着。 “啊,不好意思,银星,刚才我走神了。”劳拉诚恳地向她的伙伴道歉。 “没事。比起这个,三明治快要凉了哦。”白色独角兽提醒她。 “三明治即使凉了也很好吃的。”劳拉也笑着回答。有银星在,她的假期生活就不会乏味。 假期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不短,新年过一周后便是开学的日子。而现在她们距离这个时间还早得很。暖炉夜将至,但她们只有彼此能够陪伴。究其原因,当然是其他同学都不在学校,而且他们在这个时候也都有着各自的安排,指望她们去陪自己肯定是不现实的。银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去刻意打扰她的舍友们。 “快到暖炉夜了,我们要不要也一起做点什么呢?”银星看着日历对劳拉说,“就这样两匹马依偎在一起过完暖炉夜,未免有些太冷清了。”劳拉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因为没有计划,她不太好意思开口。有时她觉得和银星相比,自己才更像是书呆子。 “嗯……一起看书吗?”劳拉想了想说。不过平心而论,她们在一起看书的话还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同为魔法理论的方向,但劳拉其实更长于魔法的基础知识;而银星不仅在基础知识方面十分扎实,对现在鲜有小马涉足的古代魔法理论也颇有兴趣。虽说她们都是优秀的小马,但彼此间根本没有可比性:劳拉的成绩大概在同期的前十名,而银星虽然不会和其他小马一起排榜,不过从塞拉斯蒂娅公主对她的期待中不难得知,“假以时日,你也能够成为像暮暮那样优秀的小马。”尽管她常常谦虚地说自己成绩一般,但那也只是和暮暮相比一般而已。和劳拉这样的小马比的话,她还是能够轻松胜过她们,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践应用。 “那好像有点难,”银星笑着说,“你想不想到喙灵顿市区里走走?”听到这个提议,劳拉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灰色小马所期待的和银星的独处时间就这样来了。 “好主意!”劳拉说,“请务必让我和你一起去!” 在暖炉夜前一天外出游玩似乎是小马们不成文的惯例。在中心城,这天外出的小马往往数不胜数,白天节日的气息尚不算浓厚,而到了晚上,夜幕铺满天空,各种各样的装饰在路灯的亮光下变得更加显眼,中心城的魅力之处才会凸显出来。小马们披上围巾和棉衣,不顾寒冷来到户外,一睹浓厚的节日氛围。而在同样是大城市的喙灵顿,这样的活动自然也少不了,只是在氛围和热闹程度上要稍逊一筹。因为是白天,街上的小马不多,这也给了银星和劳拉相当大的自由度。如果到处都是小马的话,想做的事很可能就做不了。比如现在,她们正在一家颇受当地小马欢迎的咖啡馆里,这里到了节假日往往是满员的。 “托琉璃的福,我们也能够体会一次这么好的环境,”银星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说,“看来这家店真的很受欢迎。”相对平价且好喝的咖啡,安静舒适的氛围,还有热诚的服务态度,这些都是银星眼中的加分项,劳拉也对这店里的咖啡称赞有加。 “或许……就在这里坐上一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劳拉饮尽杯中的咖啡,忍不住感叹道,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注意到这一点的银星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带劳拉去更多的地方,让她对这座城市有更多的了解。毕竟,平日里专注学习的她们并没有时间经常外出,仅有的这点时间是不足以体会这座城市的风貌的。 “这样的好地方肯定还有很多吧,能不能带我去?”白色独角兽注意到,劳拉那玫瑰红色的瞳孔中似乎正在向外散发着光芒,“在今天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请务必带我去!”且不说她的敬语一时间让银星感到些许不适,她一直以来在压抑的天性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不过看到劳拉的脸上露出笑容,她也就安心了,此前她一直觉得她是匹和自己一样是有些害羞和忧郁的小马,不合群的小马身上往往都会有这两种特质。 “当然可以,”银星笑着回答,“这样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自己来。” 那天剩下的时间她们去了电影院,虽然银星对电影不感兴趣,劳拉却表现出十分浓厚的兴趣,一直拉着银星要一起看。而她看得也的确十分认真:明明买了消遣用的爆米花,她却几乎一口都没吃,在银星几乎要入睡的时候又能够听到她因为动情而传出的喘息声。最后电影结束的时候,还是劳拉轻轻把她摇醒的。“银星,醒醒,电影已经结束了哦。” “诶,抱歉,我今天感觉有点困……”白色独角兽用带着倦意的声音回答。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夜幕降临的喙灵顿也慢慢开始露出它的真面目。街道上的装饰,飘落的雪花,很难不让两匹身在异乡的小马回想起故乡的景象。此时此刻,她们的亲属想必正在为节日举杯欢庆吧。虽然没有来自家庭的温暖,她们也并不孤独,因为她们还有彼此。 “银星,能让我……在你身边靠一会儿吗?”走得有些累了,银星和劳拉来到路旁的长椅坐下稍作休息。劳拉渐渐生起倦意,便向银星请求道。 “走了一整天,会不会是有些累了?”银星想,“毕竟我在休息的时候,她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呢。”思来想去,银星便点了点头。劳拉轻轻把头倚在银星的肩膀上,任由雪花飘落在毛皮上和脸上,她都不觉得冷——因为身边有银星在。 “银星的身边,最暖和……”银星听到她喃喃道。 “还是要回学校睡哦。”银星一边摩挲着她的鬃毛一边对她耳语。 第7章 初春和野餐和绽放的花儿 “银星,好久不见了!”当雪晶踏进宿舍门的时候,银星便主动迎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虽然在温蹄华的生活也很好,但是没有你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欢迎回来,雪晶,”银星一边帮她收拾行李一边微笑着说,“温蹄华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可以讲给我听嘛?”银星喜欢听故事,相比做一个讲述者,她更希望做一个倾听者。 “啊呀,可能有点无聊,你确定要听吗?”黄色鬃毛的小马对这个要求似乎有些感到意外。 “务必讲给我听,”银星兴奋地说,“我还从没去过温蹄华呢!” “好,好,”雪晶坐在床上说,“要不要叫劳拉一起来听?”因为银星的关系,她们寝室里的小马都认识劳拉,而且她的性格和大家也非常契合,经常有可以交流的话题。 “我这就去叫她。”不一会儿,灰色毛皮的小马也来到银星的房间,坐在银星的下铺。 “温蹄华?我好像有点印象,”劳拉说,“好像在中心城的北边?” “嗯嗯,”雪晶点点头说,“温蹄华是个很美丽的城市,雪景也非常漂亮。带着古朴气息的建筑和氛围与喙灵顿的工业化氛围和马哈顿那种繁华都有不小的差异。我很喜欢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有着中心城所没有的事物。” “我的假期倒也没做什么有趣的事,只是很普通地享受假期,喝茶,看书,还有和以前认识的小马一起出去玩。在娱乐上温蹄华和喙灵顿似乎有点相似,虽然有但选择并不是很多,所以玩过几次后就很容易丧失兴趣。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温蹄华冬天的雪景,有一个下雪后就会变得很漂亮的公园,我放假的时候经常去那里散步,总是在想如果你们也在就好了。” “听上去就很有趣,”劳拉说,“我也期待能去一次。” “如果你来的话,我一定会非常热心地招待你的。”雪晶笑着对她说。 “说起来,琉璃和新月还没有回来吗,怎么不见她们的影子呢?”雪晶看着宿舍里空空的床铺问,“据我所知,学校下周就要恢复上课了。” “新月的话不太清楚,”银星说,“我和劳拉一直也没回去。琉璃的话,印象里她说本地的小马往往会在最后一天假期才返校,因为离着近,所以他们不着急回来。像是从温蹄华来这边的话,如果不提前几天很有可能就没有回来的火车。温蹄华到中心城的火车有两种,一种是三天一列的直达车,另一种是在中心城进行中转,可以节约一天时间,但是只有周末才会有这班车。为了能在开学之前回来,我也只能选择直达火车了。”放在交通不发达的过去,从温蹄华赶到喙灵顿需要近半个月时间,而现在最长也只要三天。 “我从去过喙灵顿的朋友那里听说,喙灵顿有个很漂亮的公园,冰雪还未消融的时候就会有许多花朵绽放。虽然可能会有点冷,不过要不要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去赏花?如果稍微暖和些的话,坐在树下面野餐也可以。”因为课业的关系,她们上个学期几乎没有在一起聚会过。趁着课业还不算繁重,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增进下感情。 “乐意至极,”银星笑着说,一边说一边转头望向劳拉,“劳拉肯定也想去的吧。” “嗯……嗯。”异色瞳小马红着脸回答。 “哈哈,不知道你们假期经历了什么,”雪晶笑着说,“不过你没发现,劳拉似乎很黏着你吗?”意识到这一点的劳拉连忙避开银星的视线,白色独角兽当然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才没有!”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两天后,新月和琉璃也依次归来。短暂的寒假并不能改变什么,她们依然是银星熟悉的模样,却也体会到了些许变化,比如说气质更成熟了之类的。 “去公园赏花?是个不错的主意,”雪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琉璃和新月,她们也表现出十分浓厚的兴趣,“难得我们能聚会一次,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我也同意,”新月接道,“还是应该留下些什么才能够将这段时光铭记。”既然这个提案全票通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采购所需的物资了。下半学期的课业不如上半学期那么繁重,对交换生而言这就是他们在学校里的最后半年,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想多留下些回忆的。趁着没课的时候,五匹小马轮番出门去采购野餐所需的材料,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可到了野餐当天,因为寒流的到来,喙灵顿的气温比先前降了不少,甚至如果不戴围巾的会感到很冷。但即便如此,原定的计划也没有取消,银星一行还是来到了公园。正如雪晶所说,这里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甚至蹄子踩在草地上就会把还没有完全化开的薄冰踩碎,露出下面仍在流动的雪水。公园的中心是一个尚未开化的湖泊,周围的灌木上已经开出了些许黄色和白色的雪花,再加上不远处尚未融化的雪堆,这景象实在是难得一见。 同样是因为糟糕的天气状况,在铺野餐垫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湿润甚至有点被水淹没的还有些干枯的草地上满是泥污,如果在垫子上上上下下的话,蹄子所附带的泥浆会把野餐垫放食物的一侧也弄脏,这样是非常不利于清洗的。不过思来想去,也没有特别好的解决方案,银星便在铺野餐垫的时候用转移魔法弄来一大块防水布铺在草地上,然后把野餐垫铺在防水布上。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野餐垫会被弄脏。她们的举动吸引了周围其他小马的注意,在其他小马看来她们的举动实在有些疯狂:应该在四五月份才做的事却在二三月份就做了。乍暖还寒的天气,换作任何一匹小马都不想在外面野餐。 不过这难不倒来自喙灵顿魔法学院的高材生们。铺好野餐垫摆放物品之前,银星先在野餐垫的中央画了一个魔法阵,然后白色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让魔力与魔法阵充分产生共鸣,使释放的魔力能够充分地流入魔法阵中。接着在银星的指挥下,其他伙伴也点亮自己的角,沿着防水布的外沿架起了一个由魔法构成的笼子样的帐篷。这不是普通的帐篷,而是银星所准备的能够让内部温暖的特殊的领域魔法,这样一来就不会被外面的寒冷侵扰。 “来,尝尝我和银星一起准备的好吃的三明治!”劳拉的兴致很高,她放下装食物的篮子,用魔法打开盖子,取出她和银星努力了一晚上的成果:松软的切片吐司面包上下两面都抹上了好吃的草叶酱,从上往下依次是生菜、番茄、紫甘蓝、草饼、紫甘蓝、番茄和生菜,回文的配料能够带来无比美妙的品尝体验。 不仅如此,她们还准备了巧克力夹心蛋糕,为了不让它在旅途中损坏,银星还特意在蛋糕上施加了保护魔法——这是银星用一周时间探究出来的秘方。身为在小马镇的家中的主厨,银星会做各种各样的菜品,即使是像劳拉这样缺少下厨经验的小马,在她的指导下也能够做出餐厅那种复杂的菜品。只不过,银星最爱的还是简单且美味的三明治。 “哇哦,”尝过三明治和蛋糕后,琉璃忍不住感叹,“这究竟是怎样的美味?” “难以形容,”新月附和道,她脸上的神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是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嗯……”雪晶和她们不同,将食物送入口中后她又细细品味一番才最终下肚。如果要在一群穿着相同的小马中找到其中的名流贵族,这便是最有效的办法。 “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雪晶说,“可能它不是最美味的,却是带给我最特别的感受的。它的味道……似乎不是用三言两语能够形容的。做的非常好,银星。”听到伙伴的夸奖,银星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她似乎还是第一次因为学习意外的事被舍友夸奖。 “劳拉也有一份功劳哦,”银星说,“在制作的过程中,她也帮了我很多忙。”异色瞳小马帮助银星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也为今天野餐的食谱出了一份力。 “谢谢你,银星……”劳拉连忙用鬃毛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看来她是害羞了。 “都说了嘛,劳拉实在是太喜欢你了,”见到此情此景,雪晶忍不住调侃道,“每每被你夸赞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害羞呢。”尽管劳拉不愿意承认,但她真心喜欢着银星。 “才,才没有呢!”野餐就在这欢声笑语中渐渐步入尾声。 食谱由银星和劳拉完成,收尾的部分就该由享用美食的小马们来完成了。雪晶和新月将野餐垫飘在空中,由琉璃来对它进行清洗。不同于传统的水洗,这是以魔力为载体进行清洗的一种洗涤方式,对于某些顽固或大面积的污渍颇有成效。清理完毕,通过银星的力场给领域内的环境升温,进而达到通常在家中无法达到的烘干效果。 忙碌的间隙,银星瞥了一眼湖畔的草地和灌木丛。诚然它们还没有完全恢复春天时的模样,但萌生的绿意还有冲破冰雪阻隔竞相绽放的花朵仿佛在对银星,对其他欣赏它们的小马们说,我们是很坚强的,我们是不可阻挡的。 “呐,什么时候再办一次野餐会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回去的路上,劳拉问大家。毫无疑问,今天她就是最投入的那个,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劳拉。 “等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再办一次吧,”银星说,“大家难得从小马国各地来到这里相识相知,最后的告别肯定也要选一种最温馨的方式,不是吗?” “同意,”雪晶说,“那时候这公园一定比现在要漂亮许多!” “那是当然,”琉璃笑着补充,“百闻不如一见,这座公园的美,还是通过自己的体验去感受得到的结果最真实也最客观!”不只是外地小马,本地小马也非常喜欢这里。 “我会很期待的。”新月难得地露出笑容说。所有的小马都满怀期望地等待着下次野餐。而实际上,这已经不只是一次野餐,而是成为了增进感情促进交流的一种方式。交流的生活即将步入尾声,她们也希望能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铭记这段时光。 “下一次……野餐……”即使是在睡梦中,劳拉也不忘惦记这件事。 第8章 崭新的书香之门 图书馆是银星最喜欢的去处。这个习惯从她进入中心城的魔法学院学习时便已经养成了。为了准备入学考试,许多和她一样的小马会到中心城的公共图书馆借书,有关魔法的书籍往往是最热门的,去晚了就会被一扫而空。而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门徒后,坐拥皇家图书馆的她更是如获至宝,若不是图书馆里不允许吃喝,她肯定一日三餐也在里面解决。 来到喙灵顿,她经常和劳拉一起出入学校的图书馆。因为之前在考试时过于优异的表现,她在得到校长关注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份特权:在交换期间随意借用图书馆的藏书且没有归还时限。不过,和暮暮在一起的时光锻炼出了银星一目十行的本领,一本厚厚的书只要一两个小时便已经被浏览完毕。除此之外,银星所感兴趣的古代魔法相关书籍只要离开中心城便成为了奢侈品,外地的图书馆鲜有这类书籍。在学习之余,她为此十分苦恼。 这种苦恼最明显的外在表现,便是茶饭不思。“银星,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上去气色和胃口好像都不太好。”雪晶看出了她的心思,却不知道她究竟在为什么烦恼。 “大概是因为没有自己喜欢的书吧,”劳拉接道,“很少见你会这么苦恼。” “被你猜中了,”银星苦笑着回答,“总觉得图书馆里的书门类还是不够多。” “那要不要去喙灵顿的图书馆看看?”琉璃提议,“我想你肯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真的吗?它在哪里?”虽然知道喙灵顿也有图书馆,但外出的时候银星还没去过那里。 “离魔法学院稍远一些,离火车站比较近,”琉璃说,“无论是藏书的体量还是数量,都要优于学校的图书馆。不过,因为喙灵顿是座工业城市,所以这里面的书籍有好多都是和工程技术相关的,魔法相关的书要少一些。不过那里环境很好,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去看看。”和银星相比,其他小马对去图书馆的兴致并不是很高。 “谢谢你,琉璃。这周末我就去看看。”银星向棕褐色的伙伴道谢。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来呀?”说到做到,这周末银星便启程去了图书馆——当然,是和劳拉一起,这让异色瞳小马既高兴又不解。她没必要做什么事都带上自己的。 “是因为我想和劳拉一起去哦,”银星笑着对她说,“不是说有好东西要分享的嘛。”在银星看来,劳拉算是其中对图书馆兴趣比较浓厚的小马了。不同的小马有着不同的目标和追求,因此强行说服对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是不妥当的。而在未来的去向上,大家也各自有明确的目标:雪晶希望能够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帮助家族事业进行发展,因此她对图书馆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更多的时候是在思考如何学以致用;琉璃和她们不同,她还会在这里再读两年,虽然距离毕业尚且遥远,不过她已经决定了要努力深入学习自己擅长的宝石魔法,有朝一日成为宝石店里的一名员工;至于新月,她暂时还没有和其他小马说过,不过银星曾经偷偷听到过一次,她希望能够成为一名老师,让更多的小马对魔法有所了解,为有志钻研魔法的小马们打开魔法的大门,告诉他们魔法的美丽和不可思议之处;而劳拉的话,“我希望能够成为一名研究魔法理论的学者,深入探索这个神秘无形却又奇幻美丽的世界。”也只是因此,她对图书馆并不排斥,甚至在银星向她发出邀请后还在暗自高兴。 而这座图书馆也的确没有让她们失望:被一片树林所环绕的图书馆立于正中央,颇有几分神秘的感觉。而实际上,这周围的树林是一片小公园,乘凉之余小马们也会带着外借的书来到这里阅读;图书馆的主楼是一幢高大的建筑,一共有十层左右。这么高的层数并没有全部用来藏书,而是在借阅书籍的同时也开发了一系列服务,譬如说咖啡厅,球馆等等,甚至在顶楼还有一个大型的健身房。据说,在建设图书馆之初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因素,只是在建成并投入使用后发现将整栋建筑都用于图书馆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再加上许多场所因为缺少客源而濒临倒闭,有小马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个方案,而且实施后发现效果意外地不错,这个方案便一直沿用下来,直到整栋楼都空间都被充分利用为止。为了不打扰小马们看书或是学习,这些地方被分开建在不同的楼层,这也让喙灵顿的公共图书馆成为了最不寻常的图书馆——至少不会在一般的图书馆里找到如此多且全面的娱乐和消遣设施。 银星和劳拉的目的地是这座图书馆的四层,也就是专门放置魔法类书籍的一层。喙灵顿虽然有能够与中心城分庭抗礼的魔法学院,但他们的建树更多是在魔法应用上,纯粹的理论研究还是中心城更胜一筹。与琳琅满目的书籍相伴已经是银星的常态,所以她并没有感到陌生,来到四层后便迅速找了空座放置带来的背包并投入寻找书籍的过程中。有些可惜的是,她和劳拉花了很大力气,也都只是找到了一些魔法理论的入门书籍——毕竟图书馆是面向大众开放的,过于高深的书籍和专着往往要在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寻找,银星也试过了,但是并没有她想要的那种书。虽然最后失败了,她也和劳拉一起网罗了不少书籍,这些书介绍的是一些现代的魔法理论,里面还有一些现代不太常用的魔法,不过通晓古代魔法的银星不仅能够一眼认出这些在小马们看来生僻的魔法,更能够对其追根溯源,还原出它原本的术式架构。当劳拉看到银星当着她的面对其中一个魔法进行推演后,她便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超越银星的,至少在考试成绩这方面。因为不会公布具体的分数,只能知道排名,给一些小马造成了双方实力差距并不是很大的错觉——实际上她们差得远呢。 “这些都是准备借走的书吗?”劳拉看着银星飘来的一大摞书问。她在图书馆也经常这样,不过因为有着特权的关系,管理图书馆的小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借走。而因为大家对在图书馆借书的兴致不高,所以图书馆并没有收到收到怨言。即便是需要相对丰富阅读量的魔法理论方向的小马,也没能活用学校图书馆的丰富资源。 “当然不是,”银星说,“现在距离闭馆时间还早,我想先看几本再走。”当银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打算待到图书馆闭馆才会走。同样的事情在和银星一起学习的时候就发生了很多次,虽然每一次劳拉都耐心地陪她到最后,她自己却全然没有要学习的兴致。可能并不是每匹小马都适合学习和做研究,她常常会这样想。 “我去四处转转休息一下。”两匹小马就这样互相坐在对面看书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而劳拉真正的目的地是喙灵顿图书馆里面的咖啡厅,据说这里的拿铁咖啡可是一绝。就算她偷偷溜走去消遣,银星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她现在依然沉浸在书海中。 周末来喝咖啡的小马不少,不过多少还算有位置。劳拉点了一杯拿铁,把头靠在沙发椅子的靠背上舒展四肢。经常坐着看书对腰的损耗很严重,必须要经常放松才行。这个时候劳拉依然戴着眼罩,但她身上散发的气质却让周围的顾客和为她服务的侍者都畏惧三分,那眼罩看上去似乎更像是打架斗殴的“军功章”——那只是因为她的异色瞳让她感到自卑罢了。 “真的很好喝,”劳拉啜了一口说,“牛奶的鲜甜很好地弥补了咖啡的苦涩,难怪小马们都很推荐这家店。”她的推荐其实是从同学那里听到的,因为银星并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或者说她基本不需要咖啡——白色独角兽喜欢茶水胜过咖啡。 这里非常安静,来喝咖啡的小马们半数以上都随身带着至少一本书,那些书一眼就能认出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他们将咖啡放在桌上,摆出舒适的姿势便开始阅读,偶尔会在干渴的时候喝一小口咖啡,就这样度过一整天的时光;也有的小马几个小时就能够翻完整本书,然后一边揉着他们的太阳穴一边小憩,睡觉在这里似乎是一种常态,有些小马只是小睡片刻,有些则是一直睡到闭馆都没有醒,直到管理员把他们叫醒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如果图书馆能够全天开放,那银星很有可能只在考试的时候才回来,劳拉这样想着。 不过在如此美妙的氛围中,想要不睡着也很难。像劳拉的周围就有好几匹小马在熟睡,而她自然也免不了陷入睡眠的怪圈中。明明刚把咖啡喝完,却还是觉得困意渐渐涌入脑海。 “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她一边努力暗示自己,一边轻轻合上眼睛。 不过暗示的效力是有限的,没有足够强烈的暗示,只要陷入沉睡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劳拉自然也免不了遇到这样的情况。等她惺忪地睁开眼睛时,银星已经坐在她的对面了。 “你醒了,劳拉,马上就要闭馆了哦,”银星用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咖啡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呢?”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她猝不及防,灰色小马几乎是一个激灵就恢复了清醒。“银星!你,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用满是惊愕的面孔看着她问。 “大概就在你睡着后没多久吧,”银星一边用蹄子指着她身边的小书堆一边说,“真是的,想休息就直接和我说嘛,还偷偷跑到这里来。”像是自己的小秘密被银星发现了一样,劳拉红着脸坐起身,连银星的正脸都不敢看一眼。 “看你看得那么投入,我,我就没好意思说……”劳拉羞涩地回答。如果说她能够明白银星的想法,那银星就是对她的任何一处弱点都拿捏地非常到位,让她毫无争辩的可能。 ““没关系的哦,”银星牵着劳拉的蹄子说,“同伴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劳拉并不知道在舍友的眼中她是怎样的小马,但从她们的反馈来看,她们对这位成绩优秀而且热心善良的伙伴称赞有加,甚至对待不是舍友的劳拉也如此关照。 “就快要闭馆了,我们准备回去吧。”银星一边说一边示意她看看已经漆黑的窗外。 “嗯,回去吧,下次再来。”劳拉的脸上也重新绽放出笑容。这座图书馆是个好地方。 “欢迎回来,银星!你和劳拉的图书馆之行体验如何呀?”晚上回到宿舍,琉璃看着满脸笑意的银星说,“看上去你似乎对它相当满意呢。” “是啊,还想再去一次,甚至更多次。”白色独角兽莞尔一笑。 第9章 初雨和烟火气 喙灵顿下雨了。从最初的湿润气息,到稀稀拉拉的雨点,再到均匀且毫无死角的雨幕,为这座工业城市带来春雨的滋润。小马们对雨并无多少兴趣,他们甚至觉得这雨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街上的小马看上去总是急匆匆的模样,尽管不似马哈顿那样的大城市那般繁忙,上班不迟到还是要遵守的,次数多了不仅是奖金甚至是饭碗都有可能丢掉。 而与之相对的学院里,学生们的生活却是相当平静。一方面是学生们没有那么大的生活压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除去必要的上课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没有工作那么大的局限性。不过和外面一样,学院里的小马们也不喜欢雨,雨会让他们的鬃毛和制服变得湿漉漉的。而在这一群小马中,最与众不同的要属新月。此时此刻,她正捧着一本自己很喜欢的书一边用魔法飘着雨伞一边坐在已经被润湿的长椅上阅读。在其他小马看来,这只灰色独角兽非常沉默寡言,很少有小马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就连舍友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在宿舍外分开的时候,大家经常会找不到她的踪影,而一回头却发现她就在身边。 这样的小马往往是会被忽略的那种,但有些小马总能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发现这些看似不入流的小马们。“你在这里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伞外传来,新月放下伞一看,竟是连伞都没有打的银星,她光滑且修长的魔力鬃毛被雨水弄得耷拉在一旁。白色独角兽不顾形象的模样让新月忽然吃了一惊,若不是声音让她感到熟悉她肯定认不出面前的这匹小马。 “你……没有伞吗?”她用怔住的神情看着银星。 “有啊,”银星一边傻笑一边说,“只是在雨里享受得过了头而忘记打开了,啊哈哈……” “真是匹奇怪的小马。”银星滑稽的神情和语气让新月也有点忍俊不禁。 “要坐一会儿吗?”新月看着银星问,“雨似乎有点大,最好还是暂时避一下。” “不用啦,我还想再享受一会儿,”银星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喙灵顿见到雨——啊嚏!”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让她不得不停下刚才的话题,而这一幕就在新月眼前发生了。 “肯定是你在雨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又不做任何措施,”新月一边说一边递出纸巾让银星擦鼻涕,还把她拉到树下用自己的雨伞帮她挡雨,“这样不爱惜自己怎么行。”实际上银星也真的是不太爱惜身体的那种小马,不过因为除了热衷熬夜以外其他方面做的都还好,所以身体方面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而在新月看来,身体的养护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很难说什么时候身体就会出现问题,所以一直都要对它精心养护。 “谢谢你,新月,”银星一边说一边笑道,“总感觉你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漠。”虽然刚才新月的语气一直没有变,但关心的语气还是能够从中听出来。 “你……也是,”新月说,“还以为你只有害羞的一面,原来也可以这样开朗。”话音未落,两匹小马都笑了。虽然在同一屋檐下,却并没有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分开之后如果日后再想起对方,肯定会因为当时没有和对方进行深入交流和理解而感到遗憾吧。 “大概每匹小马都有不愿展露的一面吧,”银星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说,现在它已经比刚才小了许多,“我所谓的热情,也只有在相对熟悉的小马面前才会表露出来。在陌生的小马面前,我常常会用羞涩的样子来保护自己。”说着说着,白色独角兽的耳朵也悄悄垂了下来。 “我也一样,”新月转过头,看着远处落下的雨滴说,“所谓的特立独行不过是伪装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我只是不愿意去刻意迎合其他小马,而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语,于是选择了沉默。诚然这很奏效,却也让我慢慢失去了朋友。我在中心城没有什么朋友,而来到这里后我认识了你,琉璃,雪晶,还有劳拉,你们并没有排斥我,还接纳了我,让我感激不尽。” “如果分开的话,恐怕想要再见面应该就很难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享受这段在一起的时光。”说话时,银星能够看到从她眼中透射出的光芒,那是发自内心的代表渴望的光芒。 “我也是,”银星说,“来到这里后我隐约发现自己变了很多,变得更开朗了,更开放了,也更加自信了。能像现在这样大胆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是拜这次交换所赐呢。” “是啊,”新月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好久没有和其他小马谈心了,总觉得有好多话想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银星笑着接道。这样的时候即使是在小马镇和暮暮一起的时候也非常少,她们都是爱书的小马,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便忘记了烦恼。 “银星,最近怎么没见你去图书馆,”吃饭的时候,劳拉来到银星身边问,后者则正茶饭不思地趴在桌上,对面前的一盘子食物毫无兴趣,“又遇到什么烦恼了吗?” “还是你懂我,劳拉,”银星撒娇似地对她说,“总觉得学校里像座象牙塔,而出了学校步入社会后像是步入了泥沼,这中间一点衔接都没有……” “只是这样吗?”劳拉问,“每一匹从学院毕业的小马都是这样呢。”她甚至有些奇怪银星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或许她只是在发牢骚吧。 “还有啊,”银星接着说道,“喙灵顿这么大一座城市,居然找不到一点烟火气。” “烟火气?”异色瞳小马从银星口中忽然听到了此前从未听过的词汇,“那是什么?” “嗯……我也很难形容,”银星回答,“它既像是一种氛围,又像是一种感觉?” “那,这种类似的感觉你有在中心城找到过吗?”劳拉问。 白色独角兽摇了摇头。“没有,那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烟火气。我想要的烟火气,是只有在乡镇中才能够体验到的感觉。明明身处村落之间,却有着浓浓的生活气息的感觉。”这份独特的感觉她只在小马镇体验过,即使来到喙灵顿,她也始终没能忘掉它。 “这……我恐怕帮不了你,”劳拉听完银星的话说,“来到这里快一年也对她并不是很熟悉。” “不过,或许琉璃可以帮到你?”劳拉提议,“她不正是喙灵顿本地的小马嘛。” “好主意,吃完饭我去问问她。”白色独角兽向她的异色瞳伙伴道谢。 “你说烟火气?嗯……”银星的问题让琉璃也陷入了沉思,“非要说的话喙灵顿也是有和中心城一样的小镇的。不知道在那里能不能找到你想要的那种烟火气。” “我想尽量试一试,”银星说,“既然有村镇,就有能找到的可能。” “那这周末我带你去吧,”琉璃说,“顺便我也可以回去探探亲。” “探亲?”同在屋里的雪晶听到这个话题忍不住问,“琉璃有亲戚住在那边吗?” “嗯,我的爷爷奶奶住在那边,”棕褐色独角兽回答,“原本大家都住在城里的,不过他们执意要搬到那边去,我们怎么劝也不听。不过,现在他们住在那边还是很幸福的。我时常会在周末或是节假日去看望他们,他们的气色一直都很好。” “那,我也可以跟着去吗?”银星问,“突然打搅会不会有点冒昧……” “不会的不会的,”琉璃笑着摆摆蹄子说,“他们可是很想见你们的,尤其是你,银星。” “我?!”银星诧异地反问,这大概是第一次有小马指名要她去做某件事。 “是啊,”琉璃说,“不过问题的根源在我,寒假的时候他们问起你们的事情,我就一件一件都讲给他们听了,其中他们对银星最感兴趣,还特意嘱咐我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玩。”说到这里,琉璃不好意思地看着满脸惊讶的白色独角兽。 “如果你依然想去的话,我们周末就准备出发,”琉璃说,“或许他们可以帮你找到所谓的烟火气。”银星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到了周末,琉璃也按照约定带她去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家。两匹老马早已经鬃毛花白满脸皱纹,但精神状态一直都非常好。他们见到银星,高兴地甚至比见到自己的孙女还要高兴。 “不用这么客气,来,来,快进来!”奶奶牵着银星的蹄子把她往小屋里拉,纵使银星想要挣脱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她回头想要向琉璃求助,但琉璃的眼神却告诉她“请再忍耐一下”。好不容易进了屋,话起家常来爷爷奶奶更是连一点喘息和打岔的机会都不肯给,一直说个不停的两位让银星都觉得难以应付,她几乎是毫无保留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除了她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门徒以及一些绝对不能说的事。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晚饭时间。既然银星所追求的是烟火气,那自然少不了饭菜。趁着做饭的工夫,白色独角兽提议和琉璃出门走走,爷爷奶奶也同意了。 “饭很快就好,要早点回来哦,”临出门前爷爷嘱咐她们,“回来晚了饭就凉了!” 受近期降雨的影响,即便是傍晚时分村镇附近也一直氤氲着湿润的气息。走在小路上,银星能够品味到泥土的芬芳和花朵的气息,这还是她来到喙灵顿之后的第一次。琉璃虽然常来,但每次品味都是一次别样的体验,棕褐色独角兽自然也乐在其中。正值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火做饭,在这奇妙的氛围中突然加入的柴火和烟的味道,让银星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种气息——没错,这正是她在喙灵顿一直渴求的烟火气。 “我想我找到了,琉璃。”她一边抑制着自己的兴奋一边对琉璃说。 “找到了什么?”棕褐色独角兽对她的话感到不解。 “烟火气,”银星说,“就是这种湿润的氛围中所营造出的,小马与自然交织的奇妙气息。你的爷爷奶奶之所以想要来这里,正是因为这里有他们习惯的生活和这份难以割舍的烟火气。”作为同样生活在小马镇的银星,自然对这种想法有着强烈的同感。 “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什么的琉璃也恍然大悟,她曾经是支持父母的一方,而现在她似乎更想站在爷爷奶奶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我们回去吧,”银星牵着琉璃的蹄子说,“爷爷奶奶肯定在等着我们呢。” 那天晚上,银星和琉璃在这里住下,直到第二天才不舍地和爷爷奶奶道别。 “你找到烟火气了?”得知银星达成了目标,劳拉十分诧异,“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物?” “秘密,”银星笑而不语,“只有亲自体会过一次你才能发现它。” 第10章 毕业典礼和期末考试 “银星,明天早上有很重要的活动,可不要睡过头了哦。”面对已是深夜而依然没睡的银星,雪晶在睡前特地提醒她,“要是没去的话会变成一件很麻烦的事的。” “知道了。谢谢你,雪晶,晚安。”此时此刻,银星正在用她角上微弱的光芒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距离学期末只有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为了不浪费她最后的自由借书时间,她几乎是一刻也不停歇地在读这些书,从上课到吃饭再到睡前,书仿佛成了她的不能脱身之物。 因为银星的成绩优异,所以即使老师上课发现她在看与课程内容完全无关的书也不会管,而其他看“闲书”的小马们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毕竟魔法是一门高深且体系复杂的学科,课上的那点内容最多只够用来应付考试,而对实际应用几乎没什么帮助。喙灵顿魔法学院鼓励小马们自主学习,不过这些准三年级小马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主学习的重要性。 而银星她们将要去参加的,则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在这里修习四年并且全部课程考核合格的小马才有资格参加毕业典礼,而作为非毕业生的其他年级的小马们则是他们的毕业的见证者,是一项十分隆重的仪式,所有小马 包括交换生在内都必须参加。 虽然说毕业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正在成长中的小马们而言,它的象征意义是要大于这件事本身的。这意味着他们将迈出象牙塔,转而进入社会进行磨练。仿佛是一块又一块初具雏形的璞玉,在名为社会的熔炉中最终实现自己的价值,成为一块又一块独一无二的美玉。 不过由于银星熬夜的关系,她早上的精神非常差,甚至在洗漱时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让同寝的小马们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在那样重要的场合中出错,想必会是足以让她记挂一生的心理阴影。不仅如此,这样也有损学校的名誉。 “银星,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有没有清醒一点?”雪晶的脸上写满了慌张。 “我还好,”银星的语气也失去了先前的活力,“时间……还充裕吗?” “时间倒还好,”琉璃说,“最重要的是让你赶快恢复状态,这样子可没法参加毕业典礼。” “劳拉都已经把她的眼罩摘下来了哦。”新月补充道。诚然那是对异色瞳小马而言很重要的事物,但在那样的场合下戴眼罩是不合适的。而同样地,她们也希望银星能够以相对饱满的状态去参加毕业典礼,这对学校的声誉还是有很大影响的。而她们没有说也不知道的一点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会作为嘉宾出席这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 “好……”银星洗漱完毕,她依然感觉自己的眼皮沉沉的,或许她需要再多一点的睡眠时间。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供她休息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洗漱后,三匹小马便一同使用瞬移魔法,带着银星立即来到学校的礼堂做准备。通常来说,在会议或是节目正式开始前二十分钟左右小马们就基本上到期了,踩着点赶来的行为虽然没有迟到,却也会得到和迟到同等的待遇。虽然要承受其他小马的异样目光,她们四个还是找到了能够坐在一起的位置,而且这个位置的观感也意外地不错。会场已经被小马们的讨论声填满,大家都在期待着毕业典礼的开始。时间一到,灯光熄灭,在大家的注视下,校长忧郁玫瑰走上礼堂,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各位老师,各位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欢迎来到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四年的学院生活已经走到了尾声。作为见证了一届又一届学生毕业的我,对此也感触颇深。遥想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们的校长也曾经这般慷慨激昂地站在讲台上为毕业生们致辞,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够感受到这份心情在变得愈发强烈。” “同学们,不知你们在初次踏入这校园的时候可曾为自己定下过一个清晰的目标?现在回头再看的话,当年定下的那个目标又实现了多少呢?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毕业生的心中都应该有自己的答案。无论将来你们是否与魔法继续结缘,我都由衷地祝愿你们前程似锦。”校长的发言赢得了毕业生们一致的鼓蹄声,银星也在此时注意到,坐在她身边的小马也在鼓蹄,或许她也是今年的毕业生之一。“请问……你也是今年的毕业生吗?”她看着对方问道。 “是的哦,”对方用笑容回答,“妹妹几年级了呢?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毕业生。” “二,二年级……”银星回答,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看穿自己身份的小马,“我是从中心城来的。” “哈哈,我就知道。中心城的小马可能感受不到,”那位学姐说,“像我们这些在这里读满四年书的本地小马,对这所学校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因为喙灵顿是座工业城市,所以对于我们这些研究魔法而不是工程技术的小马而言,留在本地工作的机会微乎其微,许多小马都会到外地去工作,这其中也会有相当一部分去中心城深造的小马。离开了故乡,想要再经常回来便成为了一种奢望,因此大家都非常珍惜还在故乡的时光。”这一点银星她们的确意识不到,因为琉璃虽然是本地小马,却并不像学姐说的那样。而实际上,这种紧迫感只有在部分三年级和毕业生的身上才能够看到,像她们这些刚刚二年级的学生身上是没有的。而对于只过来交换学习一年的中心城小马来说,他们很难分清各个年级的小马,也并不关心这些事。 银星和这位学姐谈了很多,从兴趣爱好到未来去向,再到各自的家庭,两匹素不相识的小马竟也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擦出有趣的火花。而银星不知道的是,除去在台上讲话的时间,塞拉斯蒂娅公主其实一直都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她。这份开朗和热情,是她一直想从银星身上见到的。她不希望银星一直是那副羞涩的样子,她更希望白色独角兽能够渐渐放下那羞涩的伪装,以自己的真心去面对每一匹相遇相识的小马。而看到她在和雪姐畅谈后,她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神情。“你长大了呢,银星。”她在心里暗自想着。 毕业典礼的结束不仅意味着四年级的正式毕业,同时也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和紧锣密鼓的准备。对交换生而言,这将是他们在喙灵顿魔法学院里的最后一轮考试,一旦结束便意味着他们将与这里再无缘分。中心城与喙灵顿,两种不同风格风貌的城市,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和学习方式,为交换生们带来更多惊喜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挑战。 这个学期魔法应用和应用魔法方向的课程稍多一些,魔法理论在课程上略少一些,课程难度上却要比上学期更深一些,而且有不少内容都是基础魔法理论知识的深化,这对于劳拉来说或许不难,但亲自尝试后却发现这些内容远比她想象的要难。面对作业和晦涩难懂的文字,欲速而不达的状态让她烦躁不已,只能抓耳挠腮地写着百分百错误的答案。 “银星,帮帮我,这些作业感觉好难啊!”中心城的小马生性高傲,放下姿态求对方便意味着已经是十万火急的事态,“完全不会写,但是马上就要交了!” “嗯……我还没有写,能让我看看吗?”白色独角兽问。 “你一点也不担心吗?”劳拉问,“要是作业都不会做的话,考试不就更难通过了!” “虽然也有一点担心,不过我觉得通过应该没问题,”银星笑着回答,“劳拉你从毕业典礼之后似乎就一直很焦虑,感觉像是有什么心事。” “当然有,”劳拉赌气似地说,“等这个学期结束……就要和你分开了。”不只是劳拉能够猜到银星的想法,银星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猜到劳拉的想法,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 “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银星安慰她说,“偌大的学校里,再会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在喙灵顿的这段时间,劳拉和她的舍友相处得并不是很好,也仅限于舍友这个层面上,并没有过更深层次的交流,这让独自在外的她时常会感到很孤单。不过认识了银星后,她就像是有了依靠和能够倾诉的对象,对待周围的小马都眼光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刻薄了,说是银星改变了她也毫不为过。当然,她也明白不能一直依靠银星,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和共处的时光,都将会成为她难以忘却的回忆。 “嗯,我相信你。”劳拉说。只是她并不知道,银星现在还在小马镇学习,要想和劳拉重逢,或许只有向着更高的层次深造才会成为可能。银星也明白,自己是公主的门徒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那对其他的小马未免太不公平了。 “让我看看你的那份作业吧。”短暂的休息后,银星对劳拉说。 不只是她们,其他的小马也都在争分夺秒地为了期末考试而做准备。天气渐渐变得炎热,来到图书馆里追求安逸学习环境的小马也变多了。不同于中心城的制度,喙灵顿魔法学院在短暂的寒假和暑假过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秋假。当雪花再次从城市上空飘落时,便是一学年结束的时候。不过,暑假到秋假之前的那段时间是没有考试的,这段时间主要用来让小马们自行参加一些魔法相关的实践,以达到丰富自身经验和增长阅历、提前熟悉工作的目的。利用这段时间,银星和伙伴们一起在喙灵顿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实践,几乎让魔法渗透到了各行各业中去。而当她们回到学校后,考试的成绩也已经公布了——果不其然,银星依然高居二年级榜首,劳拉则是状态有所下滑,掉到了十名开外,伙伴们的成绩也有不同程度的下滑。异色瞳小马不在乎这个排名,而她对自己的现状也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 “你的实力还是一如既往啊,银星。”回宿舍的路上,雪晶调侃道。 “你过奖了,雪晶。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 “哎呀,又来了,你每次都这样,”就连劳拉也忍不住嫉妒地说道,“你让我们这些连拿到靠前的名次都很难的小马们情何以堪啊!” “可是我真的——” “你不要再说了!”没等银星开口,她的伙伴们一致反驳道。 第11章 最后的野餐和告别 秋假的结束意味着一年的学习时光步入了尾声。无论是交换生还是本地的学生,这段时间都必须妥善利用。究其原因,对本地学生尤其是新晋的毕业生而言,这是他们做决定的好机会,究竟是选择深造还是工作,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判断;而对交换生而言,他们将离开这座驻留了一整年的城市,回到中心城继续学习。 此时此刻,秋意渐浓,寒意也随之而来。连续数日的降温让小马们不得不裹上自己的秋装,一向不怎么怕冷的银星也不得不披上皮质的马甲保暖。而新的天气预报则为满面愁容的小马们带来了好消息:这周末的气温将会有短暂的回升。因为寒冬将至,那时的天气更加不适合野餐,而正如大家在初春约定的那样,她们要在此时此刻将这个心愿实现。 “起风了,”当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的银星对伙伴们说,“风比之前的要猛烈些,是不是要升温了?”明天是周六,周日学校也不上课,她们计划用明天的时间去采购。 “可以期待一下,”劳拉也来到银星的宿舍说,“明天先去买东西,后天就去野餐!” “一起出门的话效率低一些,不如分头行动,各自去买需要的东西吧。”雪晶提议,“最后一次的野餐,肯定要把它弄得隆重一些。地点的话,就还在那公园吧。” “赞成,”新月接道,“正因为美丽前去的小马才会多。” “明天的秋景一定会很美。”当天晚上入梦的时候,她想到的也是秋天的景象。她梦到自己徜徉在一片有别于白尾森林的金色森林中,飘落满地的叶子为这个季节平添了几分情调。白色独角兽漫步其间,为这时令美景所流连。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正在野餐的伙伴们,劳拉还特意举起蹄子呼唤她过来。银星一边露出笑容,一边朝着她们跑去…… 然后她醒了。在喙灵顿的这段时间她很少做梦,而这样突然从梦中醒来也还是第一次,这不禁让她把目光转向了依然在熟睡的伙伴们。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彼此间却已经变得十分亲密,无论是各自将来的梦想,还是一些羞于分享的小秘密,都是彼此间可以流通的话题。虽然她们中除了琉璃都会回到中心城,可是那之后她们还会有机会见面吗?或许吧。比起担心课业,她更担心的是这份记忆被时间所遗忘。如果她们再次相见的时候自己不认识她们了怎么办?如果她们再也不能见面又该怎么办?她和她们不同,这是自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复杂的心绪搅得她难以入眠,就这样时睡时醒,一直到天亮。 “银星,银星,起床了哦,”最后一次是劳拉把她叫醒的,她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推着银星的身体,“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采购吗,快起来啊。”白色独角兽满脸不情愿地起了床,发现舍友们早已经无影无踪。“雪晶她们去哪里了?”她不解地看着灰色小马问。 “你还没睡醒嘛,”劳拉看着她说,“雪晶她们早早就已经出发了哦。你和我一起,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的。”听到这句话,银星即刻从床上坐起身,简单洗漱过后便和劳拉出了门。 她们的目的地是菜市场,雪晶给她们安排的任务是买一些新鲜的蔬菜用来制作三明治。上一次银星和劳拉的三明治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而且三明治这种食物非常方便,所以这次野餐她们还会以三明治为主菜。在这样的需求下,购买新鲜的蔬菜肯定是十分必要的。 银星算是菜市场的常客。虽然宿舍没有操作的空间,不过只要和食堂提前申请的话,那里的小马们也会慷慨地将其中一部分工作台借给他们使用。银星轻车熟路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位,来到她熟悉的地方购买所需的蔬菜;劳拉则放慢脚步,四处观察这个对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地方。事实上,自从来到喙灵顿后她还没有来过这里,她的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 “小姑娘,要买水果吗?”一匹中年雌驹看着劳拉问,“新鲜的当季苹果,要尝尝吗?”她一边说,一边还用魔法递给劳拉一个,“如果喜欢的话,不妨买一些回去吧!”异色瞳小马一边端详这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边试探性地咬了一口。果肉和果汁的香气一齐在她的口中绽开,酸甜的口感让她只用一口便喜欢上了它。见到劳拉神情的变化,卖水果的小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的,今天她又将增加一份收益。 “请给我五个苹果!”劳拉对卖苹果的小马说。 “你在这里啊,劳拉,”正当她接过苹果的时候,此前一直走在前面的银星又折回来找她了,“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和我走散了,原来你在这里。” “银星你走的太快了,”劳拉笑着说,一边说一边用魔法将苹果递给她,“我买了些苹果,明天野餐时带去让大家尝尝吧。”银星看了看里面的苹果,感觉品质还不错便同意了。 “明天的野餐垫上肯定会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劳拉面带笑容地说,那样愉悦的笑容银星也是第一次见到。毫不夸张地说,银星和劳拉身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些地方,她们才得以互相吸引彼此,并成为非常要好的伙伴。而现在,劳拉也能够露出那样的笑容,说明在喙灵顿的这段时间,不只是银星和劳拉,她们的伙伴们也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嗯,值得期待。”今天的采购大获丰收,在银星和劳拉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第二天的正午,这次颇具纪念意义的野餐会正式开始。天气仿佛也知晓了她们的心愿,为她们营造出十分温馨的午间氛围。她们临湖而坐,偶尔有落叶被裹着些许寒意的微风吹到湖面,泛起一道道涟漪。铺好野餐垫,取出备好的盘子,打开装食物的篮子将所有的东西一件件摆好,丰盛的野餐会便正式开幕。为了能够让大家尝到各自的手艺,每一匹小马都在食物的制作上下了功夫:除去银星的三明治,雪晶为今天的野餐特地做了奶油点心;琉璃则准备了一壶用喙灵顿当地的特色材料煮成的茶水,很适合在秋天喝;看似不太会做饭的新月也准备了蔬果杂烩沙拉,那里面用到的苹果就是劳拉买的;而异色瞳小马看到伙伴们在做饭上的才华,不由得感到有些自卑。在中心城时虽然她也经常自己做东西吃,不过那仅限于能够果腹的三明治,像银星那样做到用什么食材都能把三明治做好吃就做不到了。 “那么最后,亲爱的劳拉小姐,你准备了什么呢?”雪晶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问。 “我……准备了下午茶的饼干,”劳拉一边说,一边红着脸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面装的是烤成棕褐色的巧克力饼干。原本她想放一些小巧克力块进去,但她所拥有的厨艺还不足以让她完美驾驭这样的饼干。于是她干脆选择在调味上下功夫,将饼干做成了巧克力味,但颜色上又没有巧克力粉那么明显。朋友们带着好奇各取了一块送入口中,没想到味道意外地很好,连银星也一边咀嚼一边发出“嗯嗯”的赞许声。 “很好吃哦,劳拉,”雪晶面带微笑地对她说,“你应该对自己的技艺再自信些。” “我也同意,”琉璃说,“如果劳拉能够再开朗一点,再自信一点,肯定会有更多的小马喜欢你的。”这不是为了哄劳拉开心而做出的迁就,而是发自内心的评价。和她共处的这段时间,雪晶她们也对劳拉有了更多的了解,最终将她视作一位真诚点伙伴。 “很不错。”新月也露出微笑说。 “谢,谢谢大家……”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野餐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即使曾经臆想过无数次别离时的景象,当那一天真切地到来时,强忍的泪水也依然会不自觉地夺眶而出。按照惯例,在正式宣布放假之前,喙灵顿魔法学院的小马们要先在礼堂聆听校长的讲话。这既是学期总结,也是校长对尚未毕业的小马们的一份殷切期望。据说从这座学院创办开始,讲话便一直被视作一项优良传统。 不过,交换生们并不喜欢这个时候,因为这意味着到了该和共处一年的伙伴们说再见的时候了。在这之后究竟是保持联系还是就此两相忘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把握住最后的这段共处的时间。讲话结束,走出礼堂时有说有笑的往往是喙灵顿本地的小马,而愁眉苦脸的则是从中心城来的交换生们,这很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来到喙灵顿。 回到房间,银星望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收走东西然后离开吗?不,再怎么说那也也太不讲情面了。有着如此欣赏她的伙伴们,有着她如此喜欢的伙伴们,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呆坐在自己的床上,想不到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她们说再见。不过没等到同寝的伙伴们,却先等来了劳拉。 “在为分别的事情而烦恼吗?”劳拉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如主动去告别怎么样?” “我也想,但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银星叹口气说,“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做不到。” “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你离开的,”说话间,雪晶她们也回来了,而且她们听到了银星和劳拉谈话的内容,“就算要走,也要和伙伴们一一好好地道个别再走,不是吗?” “是啊是啊,我还想好好把告别的话说出来呢,”琉璃说,“你们走了,我肯定会寂寞的。” “我们会给你写信的,”新月接道,“银星,雪晶,劳拉,你们都是。” “你们……”她们仿佛打开了银星的心门,仿佛在告诉她,“你从来不是孑然一身”。 既然目的地都是中心城,也就没有必要排什么先后顺序了。待收拾好东西,雪晶,新月,银星和劳拉依次向琉璃告别。按照学校的规定,升入三年级后,小马们依然按照原来的宿舍住宿,其余的空位经过安排后由其他小马进行补充。至于新一届的交换生们,他们将和一部分同为二年级的本地学生一起住在新公寓里,就像银星她们这样。 “再见了,琉璃。再见了,我们所爱的喙灵顿。”话语虽短,情谊无限。若要将一年来的重重经历汇聚成一句话,“再见,喙灵顿”或许就是最精辟的概括。 落雪飘飘,站在火车站到站台上,四匹从中心城而来的小马带着她们各自的行李,以最深情的目光回望这座曾经停留一年之久的城市,然后带着自信的笑容,登上了回程的列车。 “你好,喙灵顿;再见,喙灵顿。衷心希望你能够变得越来越好。” 第1章 修道院的少女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作为《笔记》本篇的一个废案(原本计划加入但最后未能成行的篇章) 这是一处远离城市的修道院。住在这里的小马都是修女,她们当中有些是年幼失去父母被好心小马送往这里;有些则是一出生就是孤儿,是被年长的修女们捡回来的;还有的则是就在这里出生,但她们的生母却不知去向。因为没有扶养能力,她们便被丢弃在这里。比起女孩,母亲们更希望生一个男孩——男孩意味着将来会有无上的荣耀和大片的领地,只要他能够为小马国立下赫赫战功,便有机会升官加爵,作为母亲他们也能够跟着沾光,得到她们从来不曾拥有的待遇。那女孩呢?她们又能做什么!做女佣?哪有那么多需要女佣名流贵族!更何况,他们选择的女佣往往都是年长有经验的女佣,是可以正确为他们的后代传授贵族礼仪的女佣,身份要比这些孤儿好得多的多,再不济也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书香世家。 彼时的小马国还不像今天这般土地广阔,诸如苹果鲁萨、小马镇、马哈顿这些如今耳熟能详的名字还没有出现在地图上,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广袤的平原、森林以及沙漠,还有一座又一座规模有大有小的城堡;彼时的中心城也并非是如今的模样,而是一处建在山脚下的城堡,但它的规模仍要比其他几处大的多。塞拉斯蒂娅公主统治着这座城堡,他们的目标是统一这片富饶且蕴藏魔力的土地。为此,他们需要更多的战士。 从前的战斗并不是使用魔法进行的,而是真正使用武器的械斗。小马们穿着铠甲在开阔的土地上进行面对面的厮杀,他们通常会用随身佩戴的长剑、匕首和长枪战斗,战斗的目的就是向他们的领主,也就是各处城堡的统治者效忠,从而换取金钱和荣耀。这些小马被称作骑士,他们是各个城堡里最主要的战斗力量。如果能够攻下对方的城堡,他们将会获得来自领主的赏赐,摇身一变成为一位领主不是不可能。骑士们大多出身贫寒,自幼接受严酷的骑士训练,只有得到领主的认可才能够成为合格的骑士,成为领主所信赖的力量。骑士们都是雄驹,雌性在领土中主要负责的任务是维持生产和在骑士出征前为他们祈祷,祈祷的对象自然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传说她可以为出征的骑士带来好运。 “星云(Nebula),你在发什么呆,赶快去擦玻璃!今天可是要做礼拜的日子,耽搁了怎么办!”被训的是一匹白色毛皮,浅蓝色鬃毛的雌驹,她的眼中有一对漂亮的天蓝色瞳孔天生的美貌让许多雌驹都对她很是嫉妒。此时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教堂里最大的那扇玻璃窗。那是一幅用彩色玻璃制成的画作,她曾经听老修女讲过,那是一幅描绘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画,大意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在群雄并起的小马国经过艰苦的斗争,最终在山脚下建起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这座教堂就是为了纪念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功绩而建立的。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似乎是对她的迟钝感到恼火,那位修女走上前,用魔法狠狠地揪了她的耳朵,“我有告诉过你,面对问题要及时回答吧!” “对不起,露莎女士!刚刚是我没听到您说话,我错了!”名叫星云的小独角兽一边喊疼一边说。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修女服,和她稍显娇小的身材相比显得极不相称。 “你总是要我说很多次,每次都不长记性!”露莎一边不满地训斥她,一边伸出蹄子指着还没擦干净的地方,“在做礼拜之前全部给我擦干净!还有,今天的礼拜你不用参加了,到小黑屋里去面壁思过!”星云难过地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垂着耳朵飘起露莎丢给她的脏抹布准备去擦玻璃。像星云这样终日被使唤的小马驹有很多,不过星云大概是她们当中最迟钝的那个,总是要被露莎训上几次才会开始注意,这导致她在其他年龄相仿的小修女中也不受欢迎。 “你们看,又是那个迟钝的家伙,她是不是刚刚被露莎女士训过啊?” “瞧她那脏兮兮的修女服,肯定是又犯了错被露莎女士惩罚了!” “呜哇,瞧她满身的灰尘,好脏啊!如此不洁的修女绝不能让她出现在礼拜堂里!” “露莎女士是不会让她这样脏兮兮的小马去礼拜的!她今天肯定会进小黑屋的!” 星云已经习惯了同伴的嘲讽,原本被修女捡回来的小马驹就没有什么地位,如果又恰好是不讨其他小马喜欢的性格那她在修道院里的生活会过得很辛苦。但很不幸,星云就是这样的小马,比起花时间精力去讨好其他小马,她更希望把时间放在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上。 可是她究竟能够做些什么呢?一整天下来不是在学习和祈祷就是在劳动,如此清苦枯燥的生活让她心生倦意。孤独的小马驹会在每个夜深马静的晚上,穿着朴素的白衣来到教堂虔诚地祈祷。她将蹄子紧紧地合在胸前,半跪在地上虔诚地默念祷词:“神圣而开明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请您宽恕我的罪过,以劳动净化我的心性,以苦行磨练我的意志,为成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小马而不断努力。”通常来说,祷词的内容都是固定的,但是对于有着不同想法的星云而言,露莎女士教导给她们的祷词是不符合她的期望的,而随意篡改祷词又会招致棍棒的殴打和其他小马的白眼,她只得自己拼凑一套祷词。 修女们可不是目不识丁的小马,她们也是要学会基本的读写的。老修女们会充当老师的角色,教会她们基本的语言文字的使用的同时,还要让她们默写经文的篇章并背诵,这是洗涤心灵的重要一环。在修道院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心诚则灵,如果祈祷时的动机不纯,或者是心中怀有杂念,小马们的祈祷便不会实现。不过,这也只是个传说,并没有什么依据。 因为常常深夜祈祷,星云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第二天起床时常常会因为睡过头而迟到。露莎女士对此怒不可遏,不仅克扣她的饭食,还经常用棍棒殴打她,虽不至于打断骨头,但皮肉上的疼痛依然是难以消解的,更何况是娇气的小雌驹。其他小马只把她挨打当作热闹来看,谁也没有帮她的想法,如果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离开这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修道院接受捐赠的财力和物力都有限,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小马。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话虽这么说,但修道院有规定,除非修女主动提出离开,否则不可以驱赶她们。理由是,修女们都是主动选择受难的小马,在她们的心性完全磨练成熟,也就是直到成年之前,都不可以被主动赶走。修道院中的成年小马很少,为首的露莎女士年纪最大,还有一位是她的女儿,其他的小马则都是刚刚成年的修女,她们也会在不久后离开这里,作为一位合格的修女主动前往小马国各地传教和修行。星云虽然屡教不改,但她也不敢做更出格的事,露莎女士的棍棒打在身上还是很痛的。 “今天罚你去小黑屋面壁思过,不许参加礼拜!”丢下这番话,露莎女士便愤愤地离开了。她身边跟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和另一匹已经成年的小马,前者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碍于母亲的威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后者则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似乎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所谓的小黑屋其实是一处由砖块砌成的没有窗户的房子。除了几个狭小的通风口,这幢小屋便再没有能够透光的地方。对修女们而言这既是一种惩罚,也是一次苦修,在小黑屋里她们可以反思自己的过错,然后在走出小黑屋后诚恳地向为什的老修女忏悔,重新回归修女的队伍中,甚至曾经有小马因为忏悔过度而在小黑屋里昏倒的先例。 但是对星云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在被修女捡回来之前,她还只是个被女佣抛弃的侍女,如果不是老修女看中她,她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但是在这里的两三年中,她无法和其他小马友好相处,还经常犯错,这让她渐渐萌生去意。 可是要去哪里呢?她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在这残酷的世界中,雌驹的地位要比雄驹低很多,如果一直隐忍下去,成为一位合格的修女,姑且可以像露莎女士那样成为受大家尊敬的小马,但那样的话她前半生的时光就全部荒废在这里了。做侍女的时候至少每天都还有事情做,除了因为总是做不好以外,每天过的都很充实,也很快乐,而到了这里以后,她慢慢发现自己甚至已经不会笑了。不过,原本修女也不应该露出过多的笑容,最多也不过是扬一扬嘴角,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就可以了。 “神圣而开明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请您宽恕我的罪过,以劳动净化我的心性,以苦行磨练我的意志,为成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小马而不断努力……”那天晚上在小黑屋里,她面朝最亮的那个通风口,再一次开始她虔诚的祈祷。她将蹄子合在胸前微微颤抖,似乎在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她不喜欢这里,可她也明白自己无处可去。因此她衷心地希望塞拉斯蒂娅公主,或者是露娜公主,能够为她指引前进的方向,帮助她认清自我。 “请为我指明前行的方向,带我找到本真的自我……” 第二天早上露莎来视察的时候,发现她正趴在床上熟睡。虽然星云的所作所为让露莎怒不可遏,但她没有食言,还是按照要求把她放了出来。而星云也不负众望地没有按时去参加礼拜。虽然修道院里的小马们都看她不顺眼,但出于修女的修养,她们只是选择无视她,并不打算和她产生冲突,如果因为冲突而害得自己被放逐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出来后的晚上她照常穿着白衣来到礼拜堂祈祷,还是念着同样的祷词,还是做着同样虔诚的姿势,但这次的结果不同,她遇到了一位稀客——露娜公主。白色小雌驹慌慌张张地准备调整姿势行礼,但露娜公主却面带笑意地阻止了她。 “你就是那匹陷入迷茫之中,每晚都在这里虔诚祈祷的小马吗,”露娜公主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虔诚的小马,她每晚都会外出欣赏小马国的夜景,修道院作为其中一处景点自然也不例外,“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小马驹先是一怔,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是这座修道院里的见习修女,名字是星云。”白色独角兽回答。 “嗯,星云,是个很美的名字,”露娜点点头说,“那么,你所祈求的‘请为我指明前行的方向,带我找到本真的自我’,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听到露娜公主问自己这个问题,星云一时间也有些惊讶。她就像一张未经绘染的白纸,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意义何在。 “我希望能够离开这里,找到能够让自己一直为之奋斗的事情。”星云想了想然后回答。 “嗯……这是个很远大的愿望呢,”靛蓝色天角兽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对此感到迷茫的话,那——”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一名守护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呢?” “骑士……骑士?!”对于露娜公主给出的这个答案,星云吃惊不已。在她的认知中,骑士都是群实力强大的雄驹,而且他们彬彬有礼,颇有风范,像自己这样的小马是绝对做不到的。 “很惊讶吧?不过啊,你现在还小还有思考的时间和机会,”露娜留下这番话,便轻轻扇动翅膀离开了,“我期待着,未来有一天能够在城堡里和你相见!”还没等星云开口挽留,露娜公主已经升上静谧而灿烂的夜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夜的邂逅,究竟是现实,还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呢?” 第2章 流放与邂逅 “露娜公主!”当星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场梦。虽然这一声呼唤在静谧的黑夜中极具穿透力,不过与她同房的修女们都在熟睡,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修道院里有几个房间是专供修女们就寝的,节俭作为修行的其中一环,自然也会在食宿上体现。朴素的食物倒不必说,就寝的地方只是一些木质的双层板床,星云独自一匹马睡下铺——因为其他小马对她的偏见,她们原本要赶她去睡地板,但在露莎女士的要求下,她自己睡一张床,只不过这张床比起其他的要老旧很多。小马驹倒也没什么与她们一起睡的兴致,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溜出去到礼拜堂祈祷——老修女睡的很沉,星云的小动作根本吵不醒她。 今天也是个无眠的夜晚。身着睡觉时穿的白色长袍,星云飘着简陋的枕头来到修道院外面不远处的一张木质长椅上。现在正值夏天,是观赏星星的好时节。星云抬起头仰望天空,靛蓝色的夜幕上点缀着许多闪亮的光点,它们就是星星。在许多星星中有一颗特别耀眼,它发出的光芒似乎比其他星星都要耀眼。星云深情地注视着那星星,修道院里的烦恼一时间被她全部抛在脑后,似乎认定了自己将会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的未来。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个自己凭空杜撰出来的梦境,在这毫无波澜的每一天中,期盼也是味不错的调剂。 不出意外地,她躺在长椅上睡着了,这让早上用餐时不见她身影时的露莎女士大为光火。她不顾一切地揪着星云的耳朵把她拖进小黑屋,并在里面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挨打的过程中星云始终一言不发,甚至不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句。她明白老太婆的心思,开口认错只会让她消气,想要惹怒她就要学会保持沉默。露莎打得累了,但眼神中仍然透着杀气。 “你这冥顽不化的孩子!我当初捡你回来,真是瞎了我的眼!”露莎恨铁不成钢地说。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星云毫不示弱地还嘴。 ““塞拉斯蒂娅公主啊,请宽恕我对这孩子的粗暴行为!她妄图亵渎您的高洁,作为对她负责的小马,请让我代替您惩罚她!”修女像模像样地面朝礼拜堂的方向咕哝着。星云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知道那是老太婆为了打她而给自己找的借口。 “就算把你关进来我也得不到什么,甚至还要白白受气,”冷静下来后,露莎对星云说,“但是出于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忠诚,我无法放逐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继续做见习修女,直到你成年之后;二是把你送到这附近的农家去被其他小马收养,你选择哪一个?”星云从那些经书中有了解过相关的事,修道院里此前有过这样的先例,因此露莎女士按照惯例执行也是丝毫不违反规矩的。对其他小马来说,放弃成为修女似乎是一个残酷的决定,她们原本就是被抛弃的小马,宁愿永守贞洁、一生清心寡欲也不愿再次受伤;而对星云来说,这是个逃离修道院的好机会,虽然她也是被抛弃过的小马——她的母亲是南方城堡里一位贵族家的侍女,因为怀孕而被主人驱逐,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生下她不久就死去了。主人派亲信找到了她的位置,得知生下的是个女孩后便打算把她也培养成侍女,但是到了见习的年龄,她却把事情做的一团糟:经常穿不好的侍女服,粗心莽撞的性格,还有经常打坏盘子茶杯等斑斑劣迹,最后让主人下定决心把她赶了出去。走投无路的她被路过的露莎女士捡到,从此便有了现在的星云。不过,或许白色小雌驹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在修道院受罪吧。 “我要去农家,”星云斩钉截铁地回答,“在这里只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得到星云的答复,露莎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是女孩,但农家可不是修道院,即使是雌驹也是要做和雄驹一样的劳动的。这样一来,只要她受不了农家的生活,心性自然就会有所收敛。 “很好。那么,明天从小黑屋出来就去整理你的东西吧,我们后天出发。” “神圣而贤明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啊,感谢您让我离开修道院,这是我临别前给您的最后的祈祷。”虽然她并没有明说自己的目标,但塞拉斯蒂娅公主显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帮助她实现了实现目标的第一步——离开修道院,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结果。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呢。是有什么心愿实现了吗?”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的耳畔。没错,那是露娜公主的声音,而且从她的话来看,这似乎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事,并不是她一直认为的梦境! “公,公主殿下!”星云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行礼,“我们在此之前见过吗?” “哦,看来你应该是忘记了我们的相遇吧,”露娜公主一边笑一边回答,“和你的相遇确有其事,不过那已经是几天的事情了。想必你应该是在梦里又梦到我了吧。” “或,或许是吧……”星云也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似乎打算离开修道院呢,”靛蓝色天角兽看穿了她的心思,“真的想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吗?”虽然骑士基本上都是雄驹,但雌驹成为骑士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只是,雌驹无论是作为侍从、见习骑士还是正规骑士,她们的实力都与雄驹相差甚远,加之雌驹的地位卑微,选择雌驹作为骑士被认为是对骑士的一种亵渎。 “当然,”星云信誓旦旦地说,“这将是我以后为之奋斗的方向。” “但是,现在的你甚至还没有到选拔侍从的年龄,成为骑士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虽然她那晚有和星云说过“希望她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这样的话,但那番话更多的是在安慰,而不是真的鼓励她去这样做。不过看到她把借来的梦想当作自己真正的目标,这一点倒是让她很欣慰。这样的话,即使是失败的时候也她不会自怨自艾,而是坦然地接受失败的结果,这对一匹小马驹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品质。 “所以我要去锻炼自己,”星云目光坚定地说,“请期待我的表现吧!”她小跑着跑向自己的寝室,露娜则是站在原地注视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也许,她的眼光其实没错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露娜一边感慨一边振翅离开。 出发的那天早上,露莎女士亲自带着星云离开。虽然被要求离开前和其他小马道别,但星云依然执拗地不肯回头。这里有着太多她不愉快的回忆,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抛弃这些记忆的。露莎女士亲自带她去找新家庭,而另外两匹成年小马则留下管理修道院。农家离修道院不远,但是物色到合适的下家却需要相当多的时间,有时可能是一两周,甚至是一两个月。像星云这样的小雌驹很少会有小马想要,性别上的劣势就已经让她未战先败。 不过,还是有愿意要她的家庭的。一对老夫妇看上了年幼的星云,他们本来有孩子,不过孩子几年前在战场上牺牲了,虽然有一来自领主抚恤金,不过多少钱也换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自那之后他们便一直专心务农,直至今天。他们一直想再要个孩子,但一方面现在孩子难求,另一方面两匹马年事已高,再要孩子似乎已经是不现实的事。 “善良的修女,请您开个价吧,无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老婆婆握住露莎女士的蹄子说,虽然这一幕令修女哭笑不得,但作为修女,她们是不可以沾染铜臭味的。 “您误会了,婆婆。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对您的恩赐,”她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推了一把星云,“这孩子叫星云,从今往后就跟着你们一起生活。”星云倒也不怕生,虽然屁股上挨了一下,但她还是主动地迎接婆婆,似乎在迫切地希望得到婆婆的爱。 “别害怕,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婆婆一把搂住星云,轻声安抚她说。 “那么,祝你幸福,星云。”临别前,露莎为星云做了最后一次祈祷。与其说是祈祷,不如说更像是祝福,祝福小马驹能够在新家得到好的生活。或许从她自己的视角来说,她讨厌这匹白色小雌驹;但从一位博爱的修女的角度来说,帮助其他小马获得幸福也是一份成就。在露莎看来,这将会是个双赢的结局,她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回到修道院的时候,平时常常板着脸的她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这让她的女儿也感到十分不解。 “母亲,您为什么如此高兴?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嗯,是啊。是非常好的事情哦。”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回答。 虽然农家的条件和修道院一样朴素,但星云很享受在这里的生活。刚刚来到家第一天,她就得到了爷爷奶奶的喜爱。不只是作为小马驹的可爱,她当见习侍女的经验让她可以帮助爷爷奶奶做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洗衣服,做饭,烤面包,买东西,这些都是她可以做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腿脚不太方便,而星云的到来就为他们多了一个选择。小马驹每天乐此不疲地往返于附近的集市和家之间,在这里她不仅收获了快乐,也收获了一直以来缺失的亲情。起初她还想把那位选择母亲当侍女的领主视作父亲,但他暴虐的性格和糟糕的脾气让她除了畏惧再无其他;她当然也想过把露莎女士视作母亲,把她的女儿视作姐姐,但修道院的遭遇让她慢慢放弃了前者,后者虽然一直待她不薄,可因为有老太婆在,姐姐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常言道,忆苦思甜,但星云现在只想沉浸在甜蜜的乡村生活中,这里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爷爷奶奶很宠爱她,不过星云并没有因此得寸进尺,而是有选择地接受他们的好意。有时从集市回来,她会给爷爷奶奶带蜂蜜和茶叶,做他们最喜欢的蜜茶。爷爷奶奶开心了,她自然也会跟着感到高兴。晚上睡觉之前,爷爷奶奶会虔诚地面朝月亮的方向祈祷,祈祷每一天都是平平安安的。星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祈祷,一方面感谢塞拉斯蒂娅公主为她带来这幸福的生活,另一方面许愿她的一生都能够在这样平凡的日子中度过。 不过,后者显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某天她带着买好的东西准备回家时,突然听见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她反应过来,许多身穿盔甲、或飘着或身背长矛、腰别宝剑的小马从集市的中央穿过。他们来势汹汹,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若是躲避不及恐怕会有被他们踩死的可能。星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她很好奇那些小马究竟是做什么的。 “呐,大叔,刚刚跑过去的那些小马是做什么的啊?”她问附近卖苹果的雄驹。 “小姑娘,这些是我们附近城堡的骑士,”大叔对她说,“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一定是着急赶赴战场吧。”星云甚至没有听大叔的后半段话,她的目光已经被骑士们飞奔而过的身影吸引住了。她不禁开始期待,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像他们那样英姿飒爽。 “喂,喂!小姑娘,苹果你还要吗?”还是大叔帮助她的意识重回现实。 “嗯,要!请给我六个苹果!”那天回家的时候,星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虽然久闻骑士们的事情,但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骑士。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那奔驰的姿态却被牢牢地印刻在她的记忆中。总有一天,她也要成为那样的骑士。到了那时,想必她就有资格成为护卫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了吧…… 第3章 前往中心城 领主大人,这孩子该怎么办。她是侍女的孩子,也不可能按照我们的待遇来……” “当然不会。就先让她从基本的杂活开始干吧。希望她能够成长为和她母亲一样的侍女。” “主人,这是您要的茶——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还摔坏了您这么重要的茶杯!真的很对不起!请问我该如何补偿您,主人?” “你这笨蛋姑娘!去外面扫地吧,别再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领主大人!这孩子扫地的时候弄的满身是灰,浑身脏兮兮的!” “对不起,主人。是我笨手笨脚的,才会给您添这么多麻烦……”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这孩子刚刚急匆匆地跑过我身边把我吓到不说,还打翻了原本要拿去晒太阳的花盆!您说说应该怎么惩罚她!”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请您惩罚我吧,主人!” “住口!每天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给其他小马添了麻烦又什么都补偿不了!还留你何用!来马,把她赶出去!这样笨拙的小马不应该留在我的城堡里!” 星云从梦中惊醒。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被主人赶出城堡,在附近的集市上流浪,就在快被饿死的时候遇到了路过的露莎女士。她将自己捡回那座修道院,和其他小马在一起生活。只是,她和那群小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加上笨手笨脚的特点一直为露莎女士所不满,最初的忍让很快就变成了零容忍,甚至有时还会故意找她麻烦。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继续做见习修女,直到你成年之后;二是把你送到这附近的农家去被其他小马收养,你选择哪一个?”终于忍无可忍的修女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才让她有了离开修道院的机会。庆幸的是,作为修女,她无法像领主那样把她贬作奴隶。虽然,小马国早已消灭了奴隶这一阶层,但一些残暴不仁的领主依然会将城堡内的小马当作奴隶来征用,表面上虽然拥有正常的马身权利,背地里却是奴隶的待遇,这在许多年轻的小雌驹身上尤为明显。她们会被领主当作生育机器,留下的小马驹会被培养成侍女,而像星云这样的失败品则会被逐出城堡,任由其自生自灭。成为修女是其中一条道路,而更多的小马驹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因为没有食物和水而被活活饿死。 和那些已经逝去的鲜活生命想比,星云无疑是幸运的。这天天上正下着小雨,星云一边从头顶的床边眺望不远处的耕地,一边思索着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一方面,爷爷奶奶的好意让她实在不忍心离开,虽然她也和他们提过自己以后希望到城堡去工作,但一想到他们为自己做的种种,星云总觉得这样的别离对他们而言实在有些残酷。因为很宠爱她,所以许多埋在心里不愿意倾诉的事情也会和她讲,这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孩子的故事。那是一匹身材高大的雄驹,从小就憧憬着能够成为英勇的骑士。到了合适的年龄,他顺利入选成为侍从,并在城堡中接受骑士的严酷训练。四年间他从未放松懈怠过,在一次城堡内举办的比武大会上以优异的表现得到了领主的认可,并在那之后被正式授勋为骑士。 他为了领主南征北战,多次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实现领主的目标。但是有一天,他在树林中遇袭,落单的他不幸遭遇了一伙强盗,他们抢走了他的剑,扒掉他身上的盔甲,虐待他直到死去,尸体被吊在树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讲到这里时候她,二老早已经泣不成声,虽然星云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却也跟着情不自禁地流泪。在她看来,原来成为骑士后就要面对这样惨烈的死状,这对年幼的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们并没有描述得很详细,但每字每句都像是一把又一把尖刀插在他们的心头。有几次星云做梦时梦到自己被绑起来吊在树上,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似乎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结局。这糟糕的梦让她睡意全无,但又不能像在修道院那时半夜出门,只得在床上艰难地度过一晚。 “啊呀,星云,你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呢。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早上吃饭的时候,她所有瞒过二老的尝试都失败了。萎靡的精神状态不是靠伪装就能够避免的,而且他们也养过孩子,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了。窗外正下着小雨,屋里的食物也很充足,今天什么也不用做,所以奶奶安排星云回房间好好休息。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星云依旧没有入眠。她来到爷爷奶奶这里也已经两年,这期间她和他们一同创造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这让她成为骑士的念头有些动摇。她很享受这平静的每一天,但她也希望能够履行和露娜公主的约定,成为一名能够得到塞拉斯蒂娅公主认可的骑士。只是,她能够做出选择的时间在变得越来越少。按照规定,有意成为骑士的小马需要在满十四岁之后前往心仪领主的城堡进行学习和修行,四年后得到领主的认可便可以被正式授勋为骑士,拥有象征身份的独特纹章。很快,星云也将会满十四岁,而给她做选择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星云还没有和爷爷奶奶表露心意。一方面她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另一方面则是不愿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他们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不应该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如果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一定会支持她的——成为骑士虽然不会暴富,却也能有比较稳定的收入,因此对于平民小马而言,骑士是个值得向往的职业。 而想要成为骑士,就要先成为侍从。侍从不似骑士那般难选,只要有意向就可以成为侍从,他们平时要进行训练和学习礼仪,骑士出征前还要帮助他们穿戴盔甲和养护武器,同时做些杂活。如果把骑士和侍从分别看作领主和侍女,侍从所担当的就是后者的角色。 “爷爷,奶奶,我——”在十四岁生日——也就是被捡回修道院的那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表明自己的心意,“我想成为骑士,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此言一出,爷爷奶奶却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在他们的观念中,骑士是只有雄驹才能担当的职业,一匹雌驹怎么可能成为骑士?“孩子,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可是个女孩子啊!”奶奶忍不住感叹。 “我没有胡言乱语,这的确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星云心软,但她依然努力为自己辩解。那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因为自己的执拗,原本和睦的家庭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 “虽然不着边际,但是奶奶理解你的心情。毕竟,进了城堡就算只是当侍女,生活也会比现在好一些。你从修道院来到这里,一定会觉得生活很辛苦吧。”不,一点也不辛苦,星云真想马上喊出这句话。但是她看到了奶奶眼角的泪珠,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顿时在口中消散。她明白的,爷爷奶奶一定会支持她的想法,因为外面的生活要比这里好得多。 “……没事的,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着呢。想走的话,今天就准备收拾东西吧……”奶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爷爷坐在奶奶的旁边,同样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星云。白色鬃毛的少女也没能止住泪水,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让本该欢喜的氛围不复存在。 “东西都带好了吗?”生日后的第三天,星云便带着东西踏上前往中心城的旅途。临行前,奶奶特意叮嘱她需要的物品有没有带好。不过星云可能不知道的是,这处农家离中心城不过一周的路途,甚至比她当时回修道院的路还要短。 “都带上了,”星云一边说一边注视着站在门前为她送行的爷爷奶奶,“谢谢你们愿意收养我。我会努力成为站在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的!” 虽然路途漫长,但在星云满溢的热诚的支撑下,这一路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走的累了就在附近的草地上稍作休息,到了晚上就在附近隐蔽的林间找一块大石头靠着睡觉。现在是和平的时代,各领主之间虽然偶有小型冲突发生,不过基本上都是骑士之间的小规模战斗,总体来说在外过夜还是十分安全的。经过一周的奔波,星云终于来到她梦寐以求的中心城。按照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想法,这座城堡将会从山脚转移到山腰上,借助其易守难攻的特点减轻守城的压力。只是,山腰上环境恶劣,加之用地紧张,如果将城堡完全搬到山腰上,就会失去用以自给自足的土地。为此,塞拉斯蒂娅公主只是将部分设施搬到了山腰,比如自己居住的城堡和一部分重要的设施,比如炼铁的设备等等。 这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城堡。四四方方的造型和高而厚重的城墙似乎在向来访的小马们炫耀它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自从塞拉斯蒂娅公主建立中心城,它就从未被攻破过。既然是固若金汤的城池,平时的通行自然也不是通过大门进行的,而是通过一处大门旁边的小门进出。门口会有守卫把守小门,大门则是完全紧闭,非必要情况不会打开。现在是和平时期,守卫的盘查几乎形同虚设,像星云这样来办事的小马几乎不会拦住。只有少数携带武器进入的小马会被拦住进行盘问,而他们最后一般都能顺利通过关卡。 骑士作为精英战斗力,能够当上的小马只是少数,但侍从不一样。作为成为骑士的基础和骑士们忠实的帮工,每座城堡对侍从都会有很大的需求——虽然主要的目的是后者。只要是尚未成年的适龄小马都可以前去申请,不过侍从和骑士一样也都是雄驹——雌驹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带去当作侍女,最后成为领主身边的仆从。为了能够成为骑士,星云被迫用刀割去了她的长发——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会发生什么,但在成为骑士之前,她要以雄驹的身份活下去。要说雄驹和雌驹最大的差别,主要还是体现在体型和力量上:雄驹通过锻炼可以拥有十分魁梧的体型,而这是雌驹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的。挥舞长矛和战斧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需要力量,没有力量的骑士甚至连出征都无法做到。 用头巾裹上自己的头,星云便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塞拉斯蒂娅公主居住的城堡前。这是个尚未完全安宁的乱世,但这匹天角兽的威信和仁政已经让中心城俨然成为了一座王都。这座城堡的规模要比中心城本身小很多,但依旧继承了外墙那种大气沉重的风格。和外墙一样,这里也需要通过小门进入,而且会被守卫问及前来的目的。 “站住!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只是眉宇间的气势就足以把部分小马镇住。 “我是星云,来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城堡是希望能够成为这里的侍从。”星云如实回答道。守卫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蹄子便放行了。而在星云走过小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守卫们的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讨论成为侍从这件事:“每年来这里希望成为侍从的小马都不少呢。” “是啊,但是公主殿下的严格要求让很多小马仅仅一周就放弃了。” “你说,那孩子能坚持多久?我看他好像挺瘦弱的,不会第一周还没过完就放弃了吧!” “那可不好说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无关其他小马的评价,无关其他的目的,既然已经有了既定的目标,星云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达成它,哪怕是献上自己的全部。 “我会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而且是一定会成为。”她默默地为自己鼓劲。 第4章 侍从之路(1) 骑士并不是一天养成的,这几乎是所有领主的共识。一名骑士要想强大,必须从侍从时期开始就进行严苛的训练。为了能够让这些骑士文武双全,骑士学校便应运而生。参与学习的小马们这时还被称作侍从,侍从们的食宿和训练都会在城堡里进行,如果想要放弃可以随时离开。一名合格的骑士至少要担任四年侍从,而每年慕名前来梦想成为骑士的小马数以百计。像中心城这样既有规模又有声名的地方,每年前来的小马会更多。 骑士学校不似充满书卷气的学院分尊卑,只要还是侍从,无论是修行数年还是刚刚成为侍从全都一视同仁。和星云一同前来城堡的小马足有几十匹,他们清一色都是适龄的雄驹。他们会在第一节课之前被划分为几个班级,然后按照班级分配住宿。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城堡附近会修筑很多简易的砖房,那里就是侍从们居住的地方。如果是颇有身份地位的家族的小马的后代志愿成为骑士,他们会被安排在城堡内住宿,但想要成为骑士的小马还是以平民居多。星云用好奇的目光环视四周,不远处是她将要住的砖房,身边有许多用来进行练习的靶子和道具,不远处的一处墙边还放着许多木制长矛和尚未穿戴的盔甲部件。这些都是为骑士准备的设施,像他们这些侍从,最多能佩戴的武器也只有一把剑,而平时的练习是通过木制武器进行的——再怎么说,骑士也不是一种只会杀戮的职业。 “喂喂喂,你们看那匹小马,看上去好像很瘦弱的样子!”星云的模样被几匹好事的小马嘲弄了,“没准儿过一会儿吹过来一阵风她就跟着倒了!”周围看热闹的小马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星云则丝毫不理会他们,仍是自顾自地熟悉四周的环境。 “喂,刚才在叫你呢,你没听见吗?”其中一匹比较强壮的小马故意找上来,还将星云推倒在地,“无视我的话你就要挨揍了!”他摆出架势,如果星云打算反击就把蹄子砸在她脸上。值得一提的是,骑士也是分种族的。在骑士学校里的都是陆马和独角兽,因此在训练时对他们的要求也不同。挑衅的小马似乎忽略了这一点,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星云早已经飘起一杆长矛将他打翻在地,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收拾了他的两个同伴。 “可恶,居然是独角兽!”这出糗的一幕令挑衅的小马颜面扫地,而星云则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雄驹们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足以打倒他们的力气。 “好了,好了!各位志愿成为骑士的小马们,现在是上课时间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平息了这个插曲,一位全身披甲的骑士出现在小马们面前,他摘下头盔,严肃地注视着他们。这是一位饱经沧桑的骑士,脸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就是他骑士生涯的最好写照。不仅如此,他的铠甲上还有类似锤子一样的图案,这个似乎是他的纹章。 小马们按照他的要求站成三排,今天的训练课程随即正式开始。而在这之前,作为教官,他有必要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塞拉斯蒂娅公主麾下的雷霆骑士,雷霆战锤!这纹章就是对我实力的认可!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担任你们的教官!想要成为拥有纹章的骑士,就要像我一样强大!”小马们都有憧憬强者的本能,雷霆战锤这番话让周遭的气氛都变得躁动起来。星云是为数不多依然保持冷静的小马,她才不在乎什么纹章,她只想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能够随时保护她,并且为她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 “喂,你!裹头巾的那个!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兴奋!”星云的反常还是被他发现了。 “我,我只是为自己还不能够成为像教官一样优秀的骑士而感到烦恼!”她一开口,包括雷霆战锤在内,周遭所有的小马都怔住了。这个声音哪里是雄驹,分明就是雌驹的声音。 “……”从未见过这样场景的教官也只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大家自主训练,也就是挥舞木棍击打木桩,“你,跟我来。”教官伸出蹄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他要给星云验明正身。如果星云的性别被发现是雌驹,很可能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他摘下星云的头巾,露出下面天蓝色的短鬃毛,从外表来看的确看不出这是雌驹,最多也不过是一匹发型很有个性的小马而已;但是,她纤细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正身。 “老实回答我,你……其实是雌驹吧?”雷霆战锤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汗珠,她不知道该怎样和塞拉斯蒂娅公主汇报这件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这匹小马。 “是,是……”因为恐惧,星云的回答中带着颤音。 “没想到会有雌驹希望成为骑士,”雷霆战锤长叹一声说,“听着,我不想拆穿你,但是也请你表现得更像雄驹一些,尤其是声音,”老教官的话字字珠玑,“如果你的身份被发现了,想必那群疯狂的雄驹绝不会让你有好结果的,明白了吗?”之所以不打算揭穿她,是因为她的命运和自己的脑袋息息相关。欺瞒领主可是死罪,他现在还不想死。 “知,知道了……”回答的时候,星云用了更中性的声音。 侍从的练习主要集中在剑技上。在成为骑士之前,他们不可能像骑士那样持有长矛之类的武器,骑士学校也没有那样的资金准备那么多装备,一把质量还说的过去的剑就成了最通用的武器。同时,一名骑士的基本功也都是从剑技开始练起的。作为侍从,他们每天要面对木桩制成的靶子进行长时间的练习,不仅要命中,更要精准命中。 当然,不同的种族训练的方式也不完全相同。作为拥有魔法的独角兽,身体能力虽然重要,但并不是他们训练的首要目标,独角兽骑士要善于将兵器和魔法相结合,重在能力的均衡;飞马更加注重耐力和速度,他们在骑士中的占比是最多的也是出战效率最高的队伍,重在训练爆发力和突袭的能力;陆马同他们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翅膀和角,但他们有力量,因此常常被用作重甲骑士,负责贴身保护领主和进行战线的稳固推进。长矛、战斧一类的重武器主要是为他们而服务的,重在力量和耐力的训练,相对地速度则较另外二者相差很多。 除去短暂的吃饭休息时间,星云的第一天训练全都是在进行劈砍。侍从们练习用的不是只用来进行刺杀的剑,而是用来劈砍的重剑。对独角兽而言,这种剑与魔法配合使用可以让敌人防不胜防,他们的攻击魔法就相当于是一次突刺。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帮助爷爷奶奶在田地里劳作,但训练一天下来的体力消耗似乎远在劳作之上。当教官宣布训练结束后,她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般躺倒在地上,似乎在为自己第一天的新奇经历感到高兴。 天色已经有了暗下来的势头,而这个时候也是侍从们的用餐时间。比起在家里时的草糊,城堡里的食物更讲究一些,至少星云能够见到大块的谷物面包,还有味道和材料更丰富的糊糊——这里面不仅有草叶,更有胡萝卜、包菜等等常吃的蔬菜。当然,水果也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每天的餐桌上都会摆上一大篮苹果供侍从们享用。因为训练的小马众多,厨师自然明白众口难调的道理,因此将所有的菜肴都做成一种味道,而且用来炖煮的香料往往是反复使用的,直到彻底失去味道之前都不会舍弃掉。餐桌的中央还放着一大罐果酱和用量黄油,这是小马们在那时为数不多能够拿来调味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训练的消耗比较大,第二餐星云吃了很多。不只是她,在座的所有小马似乎都是以一种“这是我的份”的眼光看待桌上的食物的。尽管城堡会尽力保证侍从和骑士们的食物供应,但如果是在紧迫的战时,一些资源匮乏的小城堡里也会有骑士和侍从们饿死的情况发生。吃过饭就意味着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侍从们的自由时间。不过,这样的时间也仅限于刚刚成为侍从的小马,那些更有资历的侍从会被安排去帮助城堡里的骑士做杂务,诸如保养武器和盔甲之类的事情。尤其是准备参加比武大会的侍从,他们要了解和学习更多骑士的生活起居方式,顺利成为骑士后他们也要按照同样的标准来执行。 躺在床板上,星云觉得这一天像是一场漫长的梦境,但其实这就是她所经历的现实。紧张的训练结束,她才明白原来成为骑士的路途是如此漫长和艰难。她不仅要和其他小马竞争,更要拿出足够优秀的能力才能够赢得教官的青睐。“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哦,”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说,“在你尚有回旋的余地时选择退出也不失为是个明智的选择。”很显然,这是在劝慰她,如果不能坚持的话还不如就回去,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那怎么行呢,我都答应过他们,要实现自己的目标的。”如果她现在回去的话,那临别前的话语还有什么意义呢?像她这样主动放弃的懦弱小马,就算以后真的不当骑士了,又怎么可能把其他事做好呢?星云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想继续坚持。 “请问,你就是那匹被教官点名的小马吧,”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匹看上去和她体型很像的雄驹走过来说。砖房里的床铺都是上下铺,星云睡上铺,而这匹和她说话的小马显然就是自己的下铺,“冒昧打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鼠尾草,你叫什么名字呢?”星云还是第一次遇到主动和她打招呼的小马,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而且似乎是一匹相当有涵养的小马,似乎来自一个相对优渥的家庭,没想到这样的小马也会想成为骑士。 “我叫星云。很高兴认识你,鼠尾草。”星云转过头瞟了一眼下铺的雄驹,这是一匹紫色毛皮的雄驹,可爱标志就是一棵正在绽放的鼠尾草,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名字。 “啊,不胜荣幸。对了,星云你是因为什么而想成为骑士的呢?”鼠尾草躺下问头顶的星云,“大家会选择成为骑士,想必也都是有着各自的缘由吧。” “曾经有小马对我说,我将来能够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鼠尾草似乎不像白天那些嘲讽她的雄驹那样讨厌,而且既然是上下铺,以后的交流想必也会很多,“而我希望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以做得到。”当然,她并没有说想离开修道院的事,至少目前来说他们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她吐露心声,也许他们只是同期也说不定呢。 “真好,有小马愿意看到你成为骑士的样子,”鼠尾草感慨道,“像我就是被父亲强迫要求成为骑士的。我们家世代都是骑士,虽然没立过什么赫赫有名的战功,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家庭。父亲认为只要是雄驹就应该继承骑士的位置,所以他把我送到了这里。说心里话,我对骑士一点也不感兴趣,我更希望能够成为一名画家,或者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星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上流社会的家庭也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和睦,而且他们的烦恼似乎更多。 “我很羡慕你,星云,羡慕你能够把骑士作为自己今后的职业而努力下去,”鼠尾草说,“每每我想要休息的时候,看到你依然在挥剑训练的身影,总觉得自己好没用……”星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原本温馨的氛围一下子又变得冷清了。这里的小马之间似乎很少有交流,尤其是第一天,在完全熟悉彼此之前他们一般都不会轻易开口。 “虽然不能选择,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也能成为一位优秀的骑士,”思来想去,星云鼓励他说,“成为骑士之后,你依然可以追求自己的目标,不是吗?”这番话似乎触动了鼠尾草的心,让他原本有些忧郁的心情也变好了些许。“谢谢你,星云。希望我们都能够顺利成为骑士。” “嗯,一定会的。我会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的。”他们互道晚安,进入各自的梦乡。 第5章 侍从之路(2) 侍从们有侍从吗?当然也有。为这些侍从服务的除了领主麾下的工匠和一部分侍者,平时和他们关系最密切的还要数帮助他们整备以及准备用品的更小的小马驹们。十四岁在领主们眼中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他们已经拥有了成为骑士的可能性。 不过不同于骑士会有专属的侍者,因为侍从的数量众多,而且在正式成为骑士之前变动很大,所以这群小马驹的服务对象是一座城堡内的全体侍从。吃穿用度等方面侍从基本可以实现自理,但训练和用品准备这些事情就需要靠他们来完成。在侍从们休息的时候,训练场就是这些小马驹的战场。他们到了十四岁以后会自动成为侍从中的一员,在中心城这样具有一定规模且重视传承的大城堡更是如此。因为是共用的,所以他们并不受侍从直接指挥。 偶有些早起训练的骑士和侍从是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的。一群平均年龄不过十岁上下的小马驹正在努力压平被侍从们蹂躏的草皮,同时用钉子和锤子修理替换那些坏掉的木桩。除此之外,坏掉的武器和盾牌也会由他们进行回收,然后在一天的训练开始前结束这一切。星云有时会醒的很早,有时会看到这些小马驹扛着东西离开时的场景。看着他们,星云时常回想起自己在领主的城堡里做工和帮爷爷奶奶干活时的经历,这让她对他们深表同情。 但是出于立场和能力的关系,她不能去体恤他们,也没法和他们做出更多的交流。早起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工作,而这些小马驹似乎对被偷窥和监视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不需要被同情,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日后成为骑士而选择成为侍从的侍从的。 星云与鼠尾草在那之后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作为新晋侍从,许多事情都和他们无关,像是比武大会和骑士出征之类的事完全轮不到他们。刚刚成为侍从的这一年的重心必须放在技艺的磨练上,至少也要在侍从内部的一些比试中取得胜利才行。每年的夏天会举办侍从之间的比试,城堡里资历超过一年的侍从几乎都会参加,这对那些刚刚成为侍从的小马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因为明年站在赛场上的就将是他们。 “侍从之间的比武大会很快就会开始,大家要勤加练习,力争在比武中展示自己!”教官也对此十分重视,虽然其他城堡的侍从不会来参加,但塞拉斯蒂娅公主也会出席,因为这也是展现教官能力的舞台。有能力的骑士既是优秀的战士,又是优秀的老师。 “说起来,星云,你有没有比较看好的选手呢?”吃饭的时候,餐桌旁的小马们似乎都在讨论这个话题,鼠尾草也不例外,“我觉得那个叫蓝箭的就很有希望哦。听他们说呀,蓝箭很快就要参加比武大会了,以他的能力能够在侍从之间的比武中取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是这样吗,”星云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碗里的糊糊一边说,“我们是不是很快也会成为那样的小马呢。”星云没想过其他的事情,只是一直在追逐着那个看似虚无缥缈的梦想。 “总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见气氛似乎有些尴尬,鼠尾草一边赔笑一边连忙转移话题,“是因为这些事离我们还很遥远吗?” “也算是吧,”星云抬起头,放下勺子,看着紫色雄驹说,“只有作为亲历者才会对这些事情印象深刻吧。”如果说有什么星云应该知情但她却并不知道的事情,对比赛的热诚应该算是其中之一。对比赛不感兴趣的侍从会被认为是没有上进心,在训练和参加比武大会时都会受到一定的偏见。在教官巡查食堂的时候,每一张面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星云和鼠尾草的表现自然也被雷霆战锤尽收眼底。虽然算不上偏见,但在他眼中,星云确实是很特别的小马:低调,谦逊,但每天的训练又是做的最卖力的那个,和鼠尾草的搭档很有默契。如果她的胜负欲能够更强一些的话,成为一位优秀的骑士也将指日可待。话虽如此,她一年的适应期还没有结束,具体的实力如何还不清楚。值得一提的是,十几年前他也曾经和星云一样,怀揣梦想来到这里,最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由衷地希望每一匹小马都能够得偿所愿,但现实往往是很残酷的,能够在战斗中善终的骑士只有极少数。这世代背负的纹章既是荣耀,也是诅咒,是将自己主动献身给战斗的诅咒。 “如果你真的希望能够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就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吧。” 寒来暑往,光阴如梭,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星云和鼠尾草目送了一批侍从成为骑士,而他们自己也由青涩的小马晋升为一名具备一定经验的侍从。按照要求,他们除了要进行技艺的磨练,还要为骑士们打杂。打杂的差事相比枯燥的训练要有趣许多,如果碰巧视为自己瞻仰的骑士服务,甚至还能从他们那里学到许多技巧。中心城城堡里骑士众多,对侍从们而言是个绝佳的学习场所。除此之外,打杂也意味着能够在公主的城堡和城池内外自由进出,许多侍从都会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放假,趁机享受一次生活。 蓝箭也不负众望地成为了新晋骑士。当他身披盔甲的那一刻,每一匹小马都会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他。诚然,骑士是一个辛苦的身份,但这并不能妨碍无数小马梦想成为骑士。骑士可以自己挑选侍从,当然大多数都会服从分配。鼠尾草很幸运,他服侍的骑士正是他憧憬的蓝箭;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暂,但蓝箭很欣赏他积极的态度,主动选他作为自己的侍从;星云服侍的骑士则更有名望,是号称“白枪骑士”的白夜幻影。他善用长矛和枪,但在剑技上也颇有造诣,从星云来到他的府邸起,他就给这位尚且青涩的侍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每周两天时间对她进行剑术指导,同时还要学习长矛等重武器的使用方法。白夜幻影的宅邸离中心城不远,也是一处小有规模的城堡,他既是领主同时也是骑士。借着这个机会,星云得以有了经常外出的机会。外出大概是留下来的侍从们最期盼的事情,尽管他们仍然身处中心城,但能够外出就意味着久违的假期。训练任务艰巨,假期就成了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剂。 “你今天是休息吗,星云,”因为服侍的骑士不同,鼠尾草和星云平时接触的次数变少了,不过他们仍然有很多可以共享的话题,“如果你今天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和星云不同,因为蓝箭的指导认真且严格,最近这段时间紫色雄驹都没有休息过,今天是难得的假期,他想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度过——虽然他并不知道星云是雌驹。 “当然,”星云笑着回答,“碰巧这两天白夜幻影给我放了假,陪你的话也是可以的。” “我还没出过城堡,”鼠尾草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外面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能麻烦你给我带路吗?”当然可以,不过星云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外出的第一个目的地,也是侍从们最喜欢的目的地就是集市。他们可以在这里买到平时在城堡里吃不到的东西,比如胡萝卜。对小马们来说,胡萝卜虽然不是主食,却也是让他们难以抗拒的食物,而训练时之所以没有整根的胡萝卜,是因为它被认为是会让小马们懈怠的食物,往往只会在战斗结束的时候才能够享用。集市上的胡萝卜十分充足,每个侍从都想买上很多带回去,但最后他们也只是吃了一顿饭的需求那么多。如果不是假期或是骑士允许,侍从们是不允许私自外出的,要成为一位骑士,是必须要学会服从命令的。 “要买几根吗,”星云面带微笑地问鼠尾草,“难得能休息一回,不买些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鼠尾草也正有此意,看着那些新鲜的胡萝卜,他一时间竟有些犹豫。星云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边看着他的侧脸一边飘起一根凑到他的面前,“是你最喜欢的胡萝卜哦。” “好啦好啦,你就别戏弄我了,”鼠尾草一边笑一边用魔法接过胡萝卜,“我要买四根。” “你不打算买吗?”紫色雄驹又把目光转向星云。 “我就不用了。我经常来这里,有需要的话就会买。”星云摆摆蹄子推脱道。 适当的外出能够让侍从们更好地体会城堡中小马们的生活风貌。侍从和骑士,他们都不是一意孤行的战士,而是代表着一座城堡的最精锐的守卫力量。与平民小马的交流会让他们对这座城堡有更深入的认识,不至于让他们失去一些最重要的品质。诚然,骑士并没有帮扶弱小的义务,但如果连自己栖身的城堡和服侍的领主都不复存在,骑士所怀揣的信条也将失去它们最基本的立足点。鼠尾草享受着集市上和睦温馨的氛围,这应该是他来到城堡后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星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并没有点破,只是看着他偷笑。 回到城堡,雷霆战锤为侍从们带来了热血沸腾的消息:一场侍从之间的比武大会即将开幕。更重要的是,这次比武不仅城堡内的侍从会参加,其他领地的侍从们也会加入,是一场颇有水平的大会。在教官的授意下,初入城堡的侍从们已经开始准备会场,而这些即将参赛的小马们将开始他们严酷且紧迫的训练——距离比武大会开始只有两个月了。按照教官要求,只要没生病或是受伤,原则上所有在城堡里满一年的侍从都要参加,星云和鼠尾草也在其中。 “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加紧训练了。”星云和鼠尾草相视一笑。 不只是侍从们,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对这次大会十分重视。一方面这是展示侍从们风貌的舞台,另一方面也是她对有潜力成为优秀骑士的小马的一次考察。不只是雷霆战锤和白夜幻影,其他颇有名望的骑士也被塞拉斯蒂娅公主唤来负责这次大会。这些骑士的任务很明确,一方面要考察侍从们的状态,从中选出具有潜力的小马;另一方面则要在比武中充当裁判,虽然比武的规则已经十分明确,但当双方为了毫厘之间的结果而争吵不休的时候,这些有资历有名望的骑士们做出的判决能够让双方都信服地接受。 作为教官,借着这个机会,塞拉斯蒂娅公主自然不忘要询问雷霆战锤一番。“又过去了一年,这期间有没有发现你认为很有希望成为骑士的小马呢?” “我认为星云是其中一个,”教官回答,“她从来都是训练最积极的那个,无论是在城堡里还是在白夜那边。他也经常和我提起她的事,说她是一位优秀的侍从。” “还有其他的小马吗?”在公主的追问下,他又接连说了几个名字,不过这其中都没有鼠尾草。听罢他的陈述,塞拉斯蒂娅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有些惋惜的神情。 “那,你觉得,鼠尾草的表现如何呢?”公主又问道,“受其父所托,他希望通过我了解一些情况。”当然,雷霆战锤也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的表现谈不上优秀,只能算得上是平庸,”雷霆战锤回答,“无论是搏杀的动作,还是攻击目标时的精度,这些都和星云有很大的差距。”塞拉斯蒂娅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领主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家业,”待雷霆战锤离开,塞拉斯蒂娅感叹道,“但是想要成为骑士,努力和天赋同样重要。”既然雷霆战锤特地提了星云的名字,塞拉斯蒂娅自然也会对她提起兴趣。她期待着星云能够在接下来的比武大会中有出色的表现。 第6章 侍从之路(3)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逝,侍从们的比武大会也如期而至。比赛当天,中心城内的气氛可谓是相当热闹。不只是前来观赛的教官和侍从,就连许多平民小马也都围了过来。在比武大会期间,为了方便小马们的通行,公主城堡的大门被打开,即使是平时无法进入的平民也可以在这时一览城堡内的景象。不过,大家的兴趣其实并不在此,而是在即将举行的比武大会上。侍从之间举办比武大会是很常见的事,但如此规模的盛况就不多见了。 这个时候,作为领主的塞拉斯蒂娅自然有义务接待来自其他城堡的骑士们。作为观赛的一方,他们会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在城堡上观看比赛。而作为这次大会的裁判,无论是雷霆战锤还是白夜幻影,他们要做的工作就多得多。既要敲定比赛名单和赛程,又要兼顾领主和来客的兴趣,不至于让一场又一场比赛消磨掉他们的兴趣。 作为参赛选手,星云和鼠尾草他们要做的事情就少的多了,除了等待比赛便是训练。比武大会采用的武器依然是木制武器,教官和领主都不希望这些可造之材在这样的比赛中负伤。比赛的规则也很简单,一方的武器先损坏或是被打翻在地便判负。这次参赛的侍从一共有十六位,一半是外来的侍从,另一半则是中心城内部培养的,星云和鼠尾草都位列其中。 比赛的时间不长,但会很激烈。一些平时在集市卖饮料的小马似乎嗅到了商机,提前混入观赛的小马中等待伺机推销。一些小马见有饮料喝,便提前买上一两杯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此刻,正在幕后为身上的护甲做最后的调整的星云信心满满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期待着能够在赛场上大有作为。而与之相对地,鼠尾草则是一副满脸忧愁的样子,似乎在担心自己会在那么多小马面前出糗。对他这种完全不热爱骑士的小马来说,成为骑士这件事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束缚,他本应该去追求自己擅长的事情,但家族的荣耀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更不走运的是,鼠尾草是八对侍从中最先出场的那一组。最先出场的小马往往要承担相当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这种和外面小马的切磋。用教官的话说就是,“你们中的每一位都代表着中心城侍从的门面,你们的表现将会成为日后其他小马对我们的印象。输掉比赛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输,以一名骑士的方式输。”鼠尾草自知很难做到这一点,他叼着木剑的牙齿也开始打颤,他的意志更是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就要出场了,加油,鼠尾草!”来自星云的鼓励则是给了他最后一击。鼠尾草机械地迈着步子走上擂台,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手的长相和名字,也没有听到“比赛开始”的喊声。此时此刻,紫色雄驹的意识似乎游离到了其他地方,而与对手作战的只剩下他在训练中获得的条件反射。对方的攻势十分凶猛,两三轮次的攻击下来,鼠尾草隐约感觉下一次碰撞就要击飞他刚刚还飘着的木剑。对方似乎已经提前察觉到他状态不佳,因此这一轮打算全力以赴。鼠尾草刚刚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对方却已经飘着木剑冲了过来,而这时鼠尾草的剑似乎还没有摆出格挡的架势。不只是周围观赛的小马,一旁等待的侍从们和星云也在为鼠尾草感到担心,如果他的武器被击飞,鼠尾草就只能认输了。而让大家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在比赛开始的时候没有主动全力进攻,反而将机会让给对手。 此时在塞拉斯蒂娅居住的城堡的了望台上,她和几位远道而来的骑士正在喝茶观赛。其中一位对现在的战果感到十分骄傲,因为把鼠尾草打得顾此失彼的小马正是他的门徒。其他的骑士也看出他兴致很高,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侍从虽然十分被动,但她依然保持着笑容。 “殿下,您派出的这第一位侍从似乎有些不合格呢,”得势的骑士不忘当面嘲讽塞拉斯蒂娅一番,“他的表现实在是有辱他的侍从身份呢。”此话一出,其他骑士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而塞拉斯蒂娅也不愧是领主,领主应有的优雅和气度一点也不少。她虽然不是很明白骑士的事情,但无论是场面还是技艺,她能够看出鼠尾草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这第一战必败无疑。 “无妨。后面还有七场,还是值得期待的。”塞拉斯蒂娅一边品茶一边说。见她是对自己的侍从如此有信心,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骑士也只好撇了撇嘴,继续将目光放在比赛上。而就在这时,鼠尾草刚刚被对方击飞了武器,正以一副败者的姿态仰面躺在地上。 “呼……呼……”鼠尾草喘着粗气望着天空,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变得灼热,小马们的欢呼声,不解声,谩骂声和嘲笑声一齐涌入他的耳朵,一时间让本就感到疲惫的鼠尾草的状况雪上加霜。虽然最后在对手的帮助下他还是顺利站起身,但周围小马们的眼光却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他不知道的是,这里的平民小马也很看重比武大会,尤其是作为中心城的小马,他们的第一战往往是凯旋而归,而像鼠尾草这样的败者则是多年罕有。紫色毛皮的雄驹似乎也意识到他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于是为了不让围观的小马情绪更加激动,他主动选择了黯然离场。“在这里,像我这样的小马,根本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吧……”他一边浑浑噩噩地向前走一边想。星云想上前关心他,他都像是无视般视而不见。 “别管他,”一旁的雄驹冷冷地说,“像他这样窝囊的小马,就应该这样黯然退场。”虽然这番话让星云感到十分气愤,但她也明白成为骑士并非鼠尾草的本意。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在白夜幻影那边进行训练的时候,侍从之间就有传闻称鼠尾草消极训练和无视规定私自偷懒,这对骑士而言都是不可触及的禁忌。不过由于没有证据,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只是,鼠尾草还是因此被贴上了“窝囊”的标签,刚刚比赛的败北则激化了这一矛盾。星云虽然感到难过,却也没办法帮他。如果想要走出心理阴影,那就只能靠他自己。 星云是第四个出场,而在那之前,她又重复练习了几组可能会用到的动作。在她练习期间,第二战的小马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胜利,第三战的小马获胜也只是时间问题。获胜的小马将会等待下一轮的比拼,不过因为中心城的侍从和骑士实力都很强,所以比到最后往往就会变成一场又一场内战。但是今年因为鼠尾草的战败,前往决赛的路途中多了一位生面孔。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星云。”接过第三匹小马胜利的指挥棒,星云也即将开始她的战斗。临出发前她再一次检查了护甲和武器,再次确认无误后这才前往赛场。星云的对手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侍从,他和星云之间有很明显的实力差距,星云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战胜了他。起初她认为这样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意义,但马上她就发现小马们似乎并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她而欢呼。不仅是她的两位教官,就连其他小马和外地的骑士也认为她是个可塑之才。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星云根本听不到城堡上的对话。 “这个孩子看上去不错,不过就是有些瘦弱,”其中一位骑士评价道,“这孩子今年几岁?为什么感觉他的发育不如其他同龄小马这般迅速?” “今年年方十五,”塞拉斯蒂娅喝了口茶回答,眼中满身骄傲与得意,“虽然身材略显瘦弱,她却是训练得最努力那个。雷霆战锤和白夜幻影都对她称赞有加。” “能得到两位素来以严苛评价而闻名的骑士的称赞,他的确不简单,”刚刚战胜了鼠尾草的那位侍从的师傅也不禁感叹,“就让我见证一下,他还有多少潜能未被激发吧。”包括塞拉斯蒂娅公主在内,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星云其实是一匹雌驹。 第二轮的战斗打响,这一次星云陷入了一番苦战。对方的剑技明显在她之上,而随着那匹雄驹的步步紧逼,星云的形势也变得十分被动。她一边用木剑招架,一边不断地思考着破敌的方法。由于使用的是木剑,双方在战斗时不会戴头盔,但是为了保护身体会穿上胸甲,而腹部的位置并不会穿上护甲。星云发现了这一点,便寄希望于下一次进攻的机会。还是和此前一样的正面对垒,不同的是她在冲锋时有特意压低身体,这方便她进行突袭。就在对方的剑劈下来的时候,星云一边用自己的木剑格挡,一边顺势用前蹄猛击对方薄弱的腹部。对面的雄驹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木剑也因为失去了魔力的控制而落在地上。现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包括雷霆战锤和白夜幻影在内,他们都没能想到星云居然战胜了这位有力的骑士候补。不仅是在场的小马,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一起的骑士们也对她刮目相看。 “想不到她还是匹聪明的小马,”其中一位评述道,“换作是一般的侍从肯定会正面交锋然后输掉比赛。”在骑士的礼仪中并没有不能投机取巧取胜这一条,倒不如说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的骑士就是一位优秀的骑士,越是身经百战越是受欢迎。 “他或许确实很强,”先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南方骑士开口了,这位骑士正是来自抛弃星云的那位南方领主的城堡,“但是我认为,他不可能战胜我的加兰德。”加兰德的名字在骑士之间颇有名望,不是因为这位参赛的侍从,而是因为他的家族。加兰德一族有着“长弓骑士”的称号,虽然善用的武器是弓箭,其剑技却也颇有造诣。塞拉斯蒂娅公主曾经接见过加兰德的父亲,对这位犬子的实力也是颇为期待。不过如果要她选一个的话,她还是会认为星云会赢。 “无妨。让我们见识见识他们的实力吧。”塞拉斯蒂娅最后拍板道。 星云与加兰德的战斗在下一轮战斗便展开。这匹来自长弓骑士世家的小马以风度翩翩的姿态站在星云面前,让周围的小马完全忘记了他侍从的身份。随着比赛开始的号令响起,他迅速地接近星云,并以凌厉的攻势瞬间掌握局面。星云来不及应对,险些摔在地上。加兰德是即将成为骑士的小马,他要在这次大会中取得优胜,为自己增添一份荣誉。而对星云而言,她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历史。像她这样刚刚成为侍从的第二年就能够在大会上大放异彩的小马,近十几年乃至近百年都不曾有过。但她的目标并不在此,而是在于优胜。虽然这并不会加快她成为骑士的进程,却能够为她积累丰富的作战经验。 “你的眼中有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加兰德看着星云说。 “啊,是啊,那是一团势必要击败你,取得优胜的火。”未来的长弓骑士确认了星云的决心,他们再一次向对方发起冲锋。和上一次不同,星云这次并没有找到加兰德的弱点。或者说,优秀的骑士是不会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弱点的。短暂的交锋后,双方表面上看上去都是毫发无损的样子,但实际上,星云被加兰德用剑击中了她尚未留心的软弱的腹部,就像她上一次取胜时那样。星云痛苦地倒在地上,而加兰德仅仅只是被打歪了护甲的带子。比赛结束,全场响起热烈的鼓蹄声,包括加兰德在内,所有的小马都在为星云喝彩。星云的伙伴拥上来祝贺她,就连两位教官也向她报以舒心的微笑。星云一开始还没有弄清状况,但马上她也开始享受这热烈的氛围,仿佛自己才是这场侍从比武大会的优胜者一般。 虽然输了比赛,但塞拉斯蒂娅却很高兴。因为星云是这次大会上最大的惊喜。原本只是希望让她感受一下氛围,赢下一场便已经是完成任务,没想到她几乎一直战到半决赛,并且差点就击败了这次的冠军候补。作为一位领主,她注意到星云身上还有很多尚未开发的潜能,而这也是她对星云寄予厚望的原因。她相信不久以后,星云也会成为像加兰德那样的骑士。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样的本领吧,星云。”她期待能在未来的比武大会上看到她的身影。 第7章 骑士之证(1) 那场侍从比武大会改变了星云和鼠尾草的命运。作为在比赛中大放异彩的小马,星云不仅得到了其他小马的关注,也得到了教官们的认可,仿佛天之骄子一般;而观赛的观众们虽然不一定会记得那匹名叫鼠尾草的紫色雄驹,却一定会记得他出糗的模样。那之后鼠尾草不仅放弃了训练,甚至也一同放弃了侍从的身份,他每天窝在简陋的宿舍中,以种菜来代替繁重的骑士训练。每一次拾起木剑,他都会回想起那天在赛场上出糗的情景,如此一来他便再也不敢举起剑了。星云看得出他受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便想要帮助他振作起来。 “呐,鼠尾草,再尝试一次吧,”她努力用温和的声音劝道,“这是每一匹成为骑士的小马都必须要经历的事情。相信我,你一定——”可还没等她说完,星云的话便被粗暴地打断。 “骑士骑士骑士,你们张口闭口都是骑士,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来到这里许久,星云还是第一次见鼠尾草发脾气,“既然你们如此崇尚骑士,那你们就继续当你们的骑士去吧,只是再也不要让我和你们扯上关系!”他愤怒地收好自己的物品,争吵后没多久就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中心城。星云想不出挽留的话,而一旁的雷霆战锤则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他的眼中,这一天一定会到来,而鼠尾草的选择将决定他的去向。很遗憾,他选择了放弃,而同样是在首战中战败的小马则一匹都没有离开。他们就像星云一样,期待着能够在广袤的土地上一展身手。星云自知双方已经分道扬镳,便不再去考虑鼠尾草的事情。对现在的她而言,鼠尾草的去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是中心城最受关注的侍从,无数强者慕名希望能够成为她的好友。只不过,星云并没有什么交友的想法,她现在即将步入成为侍从的第四年,要为接下来的比武大会做准备了。只要在这场全国性质上的盛会中有所表现,获得骑士授勋也将是水到渠成。这是星云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她自然也要如期将它实现。 那之后她出现在训练场的时间更长了。不只是剑技,连同骑士们才会用的长矛她也进行了相当程度的训练。对骑士而言,剑只是随身佩戴的最方便的武器,而他们实战用的武器远不止剑,匕首,长矛,斧头,弓箭,甚至是狼牙棒和流星锤,这些都是骑士们使用的武器。作为一位准骑士,她至少要能够灵活运用两种。为了帮助她实现目标,身为教官的雷霆战锤主动提出要帮她训练,但他同时也说明,“我的训练可是相当严格的。直到比武大会之前,你都要按照这样的强度进行训练。”星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像她这样对骑士感到痴迷的小马在教官看来实在是不多见。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绝无仅有。 训练是一项枯燥的活动。每天早上星云会按时起床,简单吃些面包和水补充体力后被开始一天的训练。首先是剑技,被训练得最多的一项往往会最先进行。大概一个小时后,星云会开始进行长矛、战斧和流星锤的训练,这三件武器的训练都是由雷霆战锤亲自指导的。作为一位以力大无穷而称道的骑士,雷霆战锤对这些骑士眼中的重武器的使用颇有心得,由他作为星云的指导教官是非常合适的。要说唯一的不足,那就是星云是一匹雌驹,她的核心力量是无法与雄驹相提并论的。即便是使用同样的流星锤,她也无法像雄驹那样灵活操作,而在训练时全然不顾这一点的教官则对此十分失望。 “看来你不适合流星锤,”在某一次训练后,教官对星云说,“从明天开始我会着重加强你的长矛和战斧的锻炼,流星锤你可以不用练了。”星云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不过和教官不同,她仍然在想着该如何改进,以达到教官要求的标准。 作为一场属于骑士的盛会,比武大会被安排在每年的夏天举行。这个时候是最适合比武的时节,小马们涌动的热情能够将整座城池都填满。这场比赛和侍从比武大会最大的不同是增加了场地限制,只要有小马出界,出界的一方就会被判负。虽然作为比赛,分出胜负是十分必要的,但领主们考察他们麾下的侍从却并不以胜负作为标准,而是采用更为综合的考核方式。从侍从的表现到对手的强弱,再到侍从是否在战斗中竭尽全力,这些都会成为评判的得分点。一言而蔽之,只要他们在比武大会中的表现能够让领主们欢心,成为骑士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那些失败的侍从就只能明年再来,甚至有些小马当了一辈子侍从也未能受勋。 如此盛会自然会吸引各地的领主前来观赛。不过,比武大会的举办地并不是在中心城,而是一座建立在大陆中央的平原上的名叫大平原的城堡。这里的领主作为主办方,已经连续举办了许多年的比武大会,是领主们公认的公平裁定者。大平原与其他城堡不同,如果说其他城堡之间或多或少存在着互利和敌对关系,大平原则更像是一处中立的擂台,为所有渴望一展拳脚的小马们提供一个赛场。比武大会将至,一些侍从和领主已经先行出发了。 “我们也要准备出发了,”某天训练结束,雷霆战锤对星云说,“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像塞拉斯蒂娅这样在小马国境内都颇有名望的领主行动自然需要相当的护卫,而为了确保护卫足够,参加比武大会的小马也会被编入护卫的队伍中,这是他们成为正式骑士之前的预演。 大平原在中心城的西南方向,前往这里需要大约两天的时间。不同于其他领主完全由护卫保护,此番出行塞拉斯蒂娅公主是以战斗的姿态出行的。她的身上也穿着和骑士一样的护甲,用魔法飘着巨大的长矛,俨然一副外出征伐的模样。这番阵势自然让路过的城镇中的小马感到不安,因为像塞拉斯蒂娅这样颇有势力的领主一旦发起战争,对这些平民小马而言就是被卷入一场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片土地已经享受了多年的平静,再次掀起战争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星云也能够看到小马们对战争的恐惧,但她依然不理解领主为何要以如此姿态出行。“为什么殿下不像其他领主那样,而是要全副武装地出行呢?”她好奇地问身边的教官。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雷霆战锤说,“那时我还是个年轻的护卫。殿下也是在前往比武大会的途中,但那次有一伙强盗袭击了我们。他们数量众多,我们这些护卫难以抽身。就在他们即将接近殿下时,愤怒的殿下用魔法将他们全部处决了。出于对这群强盗的愤怒,从此以后她每次出征比武大会都会全副武装。这不仅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态度。”而在那些不明就里的平民小马看来,这就是一副要出征的样子。 星云平生还是第一次来到大平原。城如其名,整座城堡建立在一片宽广的平原上,其内部有着丰饶的土地,按理说应该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不知为什么,这片土地却平静地度过了数百年,并充分利用其宽广的特点成为比武大会的举办地。除此之外,它也向其他城堡出口粮草和蔬果,是许多商队都很喜欢的休息点。在比武大会期间,这里的热闹程度达到了巅峰。刚一入城,星云便被摩肩接踵的小马看得花了眼,更别提这比中心城丰饶太多的物产。她此前见过的,没见过的,历经时间积累的,新鲜出炉的,各种各样的食物令她一时间心驰神往。不过因为是随队出征,她并不能单独行动,只有等公主安顿下来后才可以。 作为贵宾,公主被安置在大平原领主的城堡内,而护卫们则住在附近的平房中,警戒的工作全部由大平原的骑士和护卫负责。和其他地方不同,大平原并不负责培养骑士,他们只是招募那些暂时待业或是没有所属的自由骑士,以雇佣关系为他们定期支付酬劳。平时的酬劳不多,但到了比武大会期间,他们的酬劳便会成倍增长。许多骑士看中了这一点,便在这个时候来到大平原打零工,他们所属的领主也会选择放行。 在这里,星云还遇见了他们的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星云。你也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吗?”在领主的城堡入口处,他们遇见了蓝箭,他现在正在大平原做护卫。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雷霆战锤也开了口,看到自己的门徒现在成了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护卫,他自然也是喜出望外,“你也是来这里打零工的吗?” “当然不是,”蓝箭笑笑说,“我是常驻在这里做护卫的。虽然有时候收入不多,但工作稳定,我也很喜欢这里。”有些小马只是为了一时的佣金而前来,而像蓝箭这样志愿留在这里的小马则很少,这也是大平原常年招募骑士的原因之一。 “是的,”星云目光坚定地回答,“我会努力成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骑士的。” “是吗。那祝你武运昌隆。”蓝箭笑着和外出的星云和师父道别。 大平原最着名的景点便是它的宽阔街道构成的大集市。刚刚进城的时候星云已经领略了些许风貌,而她要借着现在的自由活动时间好好地享受一番。不只是她,同行的侍从们甚至是他们的教官雷霆战锤,都对这里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究其原因,大平原丰饶的物产是小马们的心头好,许多只能在他们的家乡见到的特产都能在这里找到。除此之外,品种丰富的干粮也是骑士和探险者们热衷光顾的原因之一。许多骑士和侍从甚至在比武大会之后会特意光顾这里进行采购,而且一买就会买很多,星云他们也不例外。 “今天真是大丰收啊,”其中一位随行的侍从感叹,“希望明天星云能够在大会上有抢眼的表现。我已经等不及要用这些为他庆祝了!”他的话引起了小马们的一阵哄笑,作为寄予厚望的小马,无论是同行的新晋骑士,还是前来感受氛围的侍从,都盼着她能够在大会上更进一步。星云对此也充满信心,她曾经在侍从比武大会上取得过优异的成绩,这一次她也会不负众望,并顺利由此得到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授勋,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参与比赛的小马众多,因此即使是最初的入围赛也被分成了好几天进行。比武大会前后要持续一个月左右,其中不乏许多小有名气的骑士。在比武大会中,侍从们往往要面对许多见习骑士,前者的目的是为了成为骑士,而后者则是为了成功吸引领主们的注意,因此他们往往会全力以赴,这就需要侍从们也全力以赴,否则就只能迎接败北的结局。 星云的第一位对手是一位侍从,他的目标也是成为骑士。与侍从之间的比拼不同,比武大会不再限制武器,这也是雷霆战锤为星云加训的目的,只会用剑是无法在大会中走的更远的。不同于平时,星云这次选用了战斧作为武器。斧头虽然沉重,但挥舞起来密不透风,这是剑所不能达到的境界。只一击她便折断了对方的木剑,第一场比赛也顺利取胜。 “表现得很好,星云,”雷霆战锤满意地看着赛场上的门徒,自言自语道,“不过要记住,越是往后就越不能掉以轻心。想要拿出打动殿下的表现,你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第8章 骑士之证(2) 第二场战斗她又遭遇了熟悉的敌人——加兰德。长弓骑士为了打响自身的名气而参加了比武大会,不过由于主办方要求的“武器不得伤及其他小马”的要求,他被禁止使用弓箭,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双刀进行战斗。此前的交手让星云对他的攻击方式略知一二,因此她放弃了传统的武器,改为采用狼牙棒应战——甚至连雷霆战锤都没怎么教过她这东西该怎么用。 “哦,天呐!你为什么会想用这个?!”不只是雷霆战锤,在场观战的所有小马几乎都发出了惊呼。加兰德则是不为所动,在他看来这奇怪的武器是赢不了他的快刀的。 “你的花招我已经见过一次了。这次你依然会败北。”他冷冷地看着星云说。 “哦,那可不一定呢。”星云摆好架势准备迎敌,加兰德则是同时飘着两把短刀攻来。雄驹的计划是,用其中一把刀吸引他的注意力,随即用另一把完成进攻。虽然是木制的武器,但这对腹部没有防护的小马而言也是一次重击。当然,为了参加比武大会,星云也做了完全的准备,其中就包括头盔和腹部的铠甲。虽然头盔让她暴露了一部分意图,但在加兰德发现她的腹部铠甲之前,她就有机会扭转局势。随着一对短刀攻来,星云也做好了准备。为了追求速度和准确度,加兰德没有戴头盔,而这点正中星云的下怀。她先是用魔法牵制住两把飞刀,又在加兰德攻来的同时将狼牙棒精准地砸在他的肚子上。木制的尖刺虽然不会刺伤皮肉,却也能够让对方的内脏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加兰德痛苦地被击飞数米远,他的那对短刀也成了星云的战利品。或许是因为长弓骑士曾经有过些战果,这场比赛让小马们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加兰德。而最后的结果却和他们最开始的预测截然相反。 “这位用狼牙棒作战的侍从是哪位领主的啊?他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喂喂,那真的是侍从吗?感觉像是一位隐藏身份身经百战的骑士。” “精彩,精彩!真希望能够看到他最终取得优胜!”类似的赞美声在塞拉斯蒂娅周身此起彼伏,她也十分享受这份赞美,并希望能够看到星云最终在比武大会上取得优胜。 第三场,第四场,接下来的一周星云又经历了两场战斗。对手虽然不像加兰德那样难缠,却也让星云陷入了一番苦战。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能够坚持下来的侍从已经所剩无几,他们的对手都是些新晋骑士或是寂寂无名的骑士,等待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成名。领主在为骑士授勋时会为他们附上诸如“雷霆骑士”“长弓骑士”这样的名号,而有些没有归属的骑士则会选择舍弃这些名号,星云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位骑士。因为不知道他的姓名,大家都称他为“无面骑士”。和其他的骑士不同,无面骑士每年都会参加比武大会,而他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为了优胜,只是为了在这里证明自己。他没有所属,没有固定的居所,只是为了取得优胜而战斗着。有些小马二十年前就见过这匹小马,年轻的时候他尚且能够站上最后的舞台,老了之后随着体力和剑技的衰退,他的实力也大有下滑,上一次比武大会更是止步第二轮。这第五轮是他近几年最好的成绩,而他志在借着这个机会更进一步。 “看来你就是那位一路过关斩将的侍从呢。”战斗之前,无面骑士不忘寒暄两句。 “嗯,是我,”星云咬咬牙回答,“但是我会在这里战胜你,然后前往下一个舞台。” “哦,口气不小。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不同于前面的小马,无面骑士的武器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铁剑。按照要求,如果比赛使用铁质武器,那么先失去武器的一方则为负。星云依旧沿用了与加兰德对决时的狼牙棒,不同之处在于它的材质换成了纯铁的。这根狼牙棒远比此前挥舞的要重的多,虽然抵挡无面骑士的攻击绰绰有余,但这同时也增加了武器脱离的风险。几个回合下来,当使用魔法紧握狼牙棒的时候,星云能够明显感受到它的重量,如果不加注意的话即使只是轻轻的一击,狼牙棒也会脱离自己的掌控。无面骑士的铠甲姑且算得上轻薄,而且因为大会要求不许伤及其他小马,星云要做的就只有用狼牙棒打飞他的剑。为了减轻负担,她一边挥舞着狼牙棒一边冲向无面骑士。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破绽,正打算冲上去迎击。但由于握持武器的方式的改变,无面骑士不仅没能击飞星云的武器,反而被狼牙棒折断了自己的剑,而且挥舞的狼牙棒险些砸到他的头上。刚刚的交手过后,无面骑士毫无意外地被判负了,而会场里则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虽然大会单场定胜负的赛制会让参赛的小马们产生一定的侥幸心理,但正所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能够在比武大会上走到最后的小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英。近三周过去,本次大会的参赛者还剩下四匹小马:来自中心城的星云,来自南方的“黎明骑士”黎明之星,来自大平原的“巨盾骑士”希尔德,以及来自东部海岸的“流浪骑士”塞斯博格。另外三位皆是为了优胜而战,而星云的目标则是为了成为骑士。按照中心城的规矩,能够在比武大会上取得三次胜利便具备授勋骑士的资格,若是能够在比武大会上取得更好的名次,授勋骑士的同时也会有更加丰厚的奖励。即便是雷霆战锤和白夜幻影,他们也都不曾达到星云的高度,他们的战斗技巧都是在之后的战斗中不断钻研出来的。当下正是和平的时代,作为老一辈骑士,他们并不希望星云这批小马卷入战争,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地过完这一生。 星云此番遭遇的对手是希尔德。这是一位善用大盾的骑士,能够攻破他的盾牌才意味着获胜。只不过,他不仅是大平原招募的骑士,还曾经是东部海岸的教官,其实力可见一斑。大盾作为武器或许缺少观赏性,却能够让小马们对攻方的一招一式都充满期待。星云就是那个攻方,而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战胜这位全身重甲的骑士。 “不用为我担心。拿出你的全力即可,”这是战斗前希尔德给星云的嘱托,“我可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尽管来吧。”但是为了避免星云误伤他,他们的武器最后还是被换成了木制的。比赛的呼声响起,星云也和其他小马一样试探性地进攻了几次,不过几次都没能找到破绽。和希尔德对战是一场消耗战,一旁的黎明之星和塞斯博格早已分出胜负,星云和希尔德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都没能见分晓。连续的进攻不仅大量消耗了星云的体力,更是让希尔德以逸待劳,做好了直接击溃她的准备。不过,盲目自信的他没有注意到星云随身携带的木制匕首,这把武器在随后的交锋中顺利刺到了他的腹部,让他放下了一直飘着的大盾。在会场中的其他小马看来,星云的晋级之路是一场奇迹,而在塞拉斯蒂娅看来,这一切却是必然。 “你怎么看她的这一路历程?”太阳公主转头问身旁的雷霆战锤。 “精彩,而且没有让我们失望,”老教官评价,“当她一开始拿出狼牙棒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明就里,但马上她的表现就让我也不由得惊呼。这是一位极具才华的骑士,失去她将会是我们的损失。”就连一向严格的雷霆战锤也这样说,这自然坚定了她要为星云授勋的想法。 “好。而且,她也的确配得上这份荣耀,”塞拉斯蒂娅说,“不论最后一场比赛是输是赢,她都已经向我们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成为一位优秀的骑士。” 星云最后的对手是“流浪骑士”塞斯博格。他和白夜幻影的武器相似,都是擅长使用长矛的小马。不过除了长矛,他也会随身携带诸如剑和战斧一类的武器,以应对长矛断裂后没有武器的情况。在和黎明之星的战斗中,他用势大力沉的长矛攻破了对方的防御,而同样的“伟业”他计划在星云的身上实现第二次。星云虽然未能看到那场比赛,但经过雷霆战锤提醒,她还是连夜做了应对塞斯博格的准备,她依然希望能够在最后的比赛中获得优胜。 比赛被安排在后天上午举行。那天早上,大平原的会场座无虚席,前来观赛的小马们带着各种食物来到会场,一同见证比武大会的优胜者。为了迎战塞斯博格,这次星云也像一名正式的骑士那样进行了全副武装,从长矛到大盾,从战斧到匕首,颇有几分生死决斗的意味。而对面的塞斯博格也是同样的装备,这不仅是比武大会争夺优胜的战斗,更是双方赌上各自荣耀的战斗。在塞斯博格的计划中,只要能够击碎星云的长矛他就能够获得胜利,但他很显然低估了星云的实力。白色独角兽不仅用大盾格挡了他的进攻,还同时用光束攻击迷惑了他的视线,借机用长矛攻破了他的防御——最后的比赛不需要多么花哨的过招,一击制敌就是最高效的结果。在塞斯博格倒地的同时,会场里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是的,星云最终取得了优胜,她的表现让在场的其他领主都赞叹不已。如果这是一位没有所属的侍从,那么领主们想必会挖空心思将她招至自己的麾下;但星云属于中心城,所以其他领主也只能感叹自己没能遇上如此优秀的小马。“如果是她该多好。” 几天后回到中心城,星云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在中心城的历史上,由侍从获得比武大会的优胜并不是没有先例,只是上一匹如此获胜的小马的名字就是塞拉斯蒂娅。而且和塞拉斯蒂娅不同,星云的每一场战斗都要比领主那时艰难的多,这也是大家给予她相当高的评价的原因。当得知星云取得优胜后,城堡内的侍从和新晋骑士们都开始欢呼雀跃,星云凭借一己之力再一次让中心城的名字传遍了小马国。不过,她还并不急于举行受勋仪式,就连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是充分考虑她的意愿,决定在庆功宴上为她举办受勋仪式。 而到了庆功宴当天,星云的模样几乎让在场所有的小马都目瞪口呆:她像其他雌驹一样穿着长款礼裙现身,一时间让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吃惊不已。“原来……你是雌驹?!”虽然教官此前就已经知情,但为了保守秘密,他依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这让星云和他对视时不禁想笑。在比武大会中取得优胜的小马居然是一位少女骑士,这样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中心城。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风波,这句话只是被小马们当作谣言,而星云也得以顺利授勋。 “从今天开始,你,星云,即是‘星云骑士’。希望你不忘初心,成为我忠诚的骑士。”授勋的时候星云换回了她平时的一身皮甲,这才是小马们熟悉的模样。因为她的优胜几乎创造了中心城的历史,因此塞拉斯蒂娅公主便请了一位雕像师,以她随身携带长矛的英姿飒爽的模样为原型,雕刻了一尊少女骑士的雕像,意在纪念她的优胜。作为优胜者的奖励,星云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城堡和宅邸,她曾经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向塞拉斯蒂娅公主展示自己的忠诚,证明自己能够胜任她的贴身骑士。 “我一定可以的。”星云将养祖父母的画像挂在墙上,心中暗自想着。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场战争很快就将席卷小马国,这将是她和塞拉斯蒂娅都不曾预料的开端。 第9章 风云初起 “星云小姐,今天是公主殿下举办宴会的日子,您确定不穿晚礼服出席吗?”星云城堡里的仆从蕾瑟尔问,“恕我多言,您应该让更多小马认识您本来的样子。”不过,星云有她自己的考虑,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不习惯穿复杂的礼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一直以骑士的形象出现在其他小马面前,除了少数小马知道自己的真身,其他小马都认为她是一匹雄驹。 “不必了,”星云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既然我平时是以骑士的姿态示马,那么就按照骑士的便装穿搭即可。”蕾瑟尔也不再多言,主动去为星云取衣服。这位蕾瑟尔小姐就像是长大后成为侍女的星云,不过星云和她的相遇也是机缘巧合,她正因为身体原因被原来的主人抛弃,是星云主动为她治疗并留她直到身体康复。为了报答星云,她便成为了星云的侍女,而且也是为数不多知晓星云秘密的小马之一。 成为骑士已有四年,这期间不仅没有战事,小马们的生活也是十分和平。骑士们除去每天必要的训练,他们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打理菜地和玩乐上。也是在这期间,星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小马。不过,那天她并没有身披铠甲,而是以一匹普通雌驹的姿态现身的。他们一见倾心,一起共处了一年的时光。这期间没有战事,也没有参加比武大会的义务,甚至幸福来得过于自然,星云还为那匹喜欢的小马生下了孩子。不过,为了避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中途几次变装才得以进入城堡,并以自己在星云骑士的城堡里做侍女为由,名正言顺地回到城堡中。当蕾瑟尔得知星云的所作所为后,她对此大呼不解。 “星云小姐!您对自己的婚姻实在是太草率了!”她忍不住批评道,“您怎么可以——” “但是你知道吗,我没法同时承担这两种身份,”她打断侍女的话说,“如果我选择成为母亲,就必须抛弃现在所有的一切;而如果我拿起剑,那我就没法顾及那襁褓中的孩子……其他小马都不知道星云骑士其实是雌驹,而让雌驹成为骑士,这本就不是能够为小马们所接受的事情。从前我凭借在比武大会上的优胜得到了‘赦免’,而对于现在籍籍无名的我,公主殿下想必很难再次赦免我。”通常来说,骑士们婚约的对象往往是领主的女儿,而因为自身就是雌驹,星云无法与任何一匹雌驹相好,更别提结婚生子了。听完星云的自白,蕾瑟尔也渐渐平复了心情,默许了这段从未开始过的婚姻。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除了那个孩子,他们之间便不再有过任何联系,就连雄驹几次想要登门拜访都被星云婉拒了。 转眼四年的时间已过,原本平静的小马国也开始变得暗流汹涌。因为不满南方地区的领主提出的加重赋税等方案,原本隶属南方的骑士们纷纷倒戈,他们杀掉领主自立门户,并在当地小马们的支持下迅速发展成一股不容小视的势力。以中心城为代表的北部地区和以东部海岸为代表的东部地区希望能够避免战争,于是便与南方的小马们派出代表进行谈判,但谈判的过程并不顺利,三方势力难以达成共识,一场战争似乎在所难免。星云也敏锐地察觉到彼此间关系的微妙变化,但身为骑士,她能做的就只有严阵以待。虽然她很牵挂那个孩子,但作为一名骑士,此时此刻她只能放下身为雌驹的自我,转而以雄驹的面貌示马。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备孕期间疏于训练,她感觉自己的剑技似乎变弱了。 “没关系的,”她不断鼓励自己,“相信你自己,你依然是一位优秀的骑士。” 因为战事几乎是一触即发,所以星云也被塞拉斯蒂娅征召回队伍中。不同于此前的平静生活,身为骑士,他们要在城内来回巡逻,同时还要做些把守城门的工作。仅凭门口的护卫有时不足以对付闹事的小马,这就需要骑士们来帮忙。只不过,骑士的礼仪中可没有帮助弱小这一条,即便有骑士主动愿意去做,也是完全出于他们自己的愿望,比如星云。 高强度的巡逻让许多骑士都感到力不从心。借着短暂的休息时机,新晋骑士们摘掉头盔,不停地喝着皮囊中的水。通常在战斗时他们不会随身携带这个,但现在是巡逻,携带装水的皮囊还是被允许的。星云也找到一处阴凉坐下,不停地让甘甜的水流入喉咙。 “啊……感觉上一次喝水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有骑士感叹,“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战事。比起打仗,我还是喜欢和平的日子,在庄园里种菜,和喜欢的雌驹聊天,好不快乐。” “公主殿下不是也说,最近和南方关系紧张,要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吗,”另一位似乎更有资历的骑士接道,“我也不希望打仗,但我们必须时刻做好准备。不只是我们,像是星云骑士、雷霆骑士这些颇有名望的骑士也被征召了,想必殿下为这场战争做了充足的准备。” “哇,难以置信,”对方惊讶地说,“那么出名的骑士居然也被征召了。”一旁的星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是没有回应。对新晋骑士而言,获得象征家族荣耀的纹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有积累了一定的战功才会在自己这一代或是下一代获得纹章。有时通过纹章能够迅速辨别出一些有名的骑士,而对那些小有名气的骑士,想要认出他们还是有些困难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星云才没有被骑士们认出来,大家知道的就只有她的名号而已。 这天巡逻结束,雷霆战锤为骑士们带来了坏消息——接下来他们将正式参加战斗,敌人则是来自南方的骑士们。就在几年前他们甚至还曾经同台竞技,现在却要对彼此兵戈相向。 “这对你们来说或许很艰难,”在动员会上,雷霆战锤对骑士们说,“但是你们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伙伴,而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骑士,我们会永远效忠于她!”老教官的这番话赢得了所有小马都支持,就连星云也觉得这是个鼓励大家的好办法。不过包括她在内,许多骑士都没有真刀真枪地战斗过,要想克服杀死小马的心理障碍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但敌人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同样是第二天,南方的叛乱骑士们以不宣而战的方式向所有的小马宣告战争的到来。他们主动派出一队骑士前往中心城探查情况,并视情况是否直接向中心城发起进攻。虽然各个城堡的领主们都保有一支小马数相当的军队,但除非是大战,或是对方也派出大规模部队的时候才会派遣军队。而作为军队中的精锐力量,骑士自然就成为了双方交战的主要力量。按照塞拉斯蒂娅的指令,骑士们将会兵分三路,除去和对方正面交战的骑士,另外两路骑士则负责包抄,意图将对方派出的骑士一网打尽。有经验的骑士们会被任命抵御敌人的攻击,而那些新晋骑士则负责进行包抄。因为缺少战斗经验,星云自然被安排在了包抄的队伍中。她和其他骑士一起藏身于中心城附近的树林中,伺机对入侵者进行合围。雷霆战锤由于作战经验丰富,被派去作为正面对垒的指挥官,负责包抄的指挥官则是白夜幻影。只不过,他并不在星云这一侧。星云他们在看到另一侧的号令后,要迅速行动完成合围。这里不是大平原,不能开展大规模的长途奔袭战斗,但中心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却适合围歼战。 虽然藏身在树林中,星云依然能够听到骑士们冲锋时的蹄声和喊叫声,这般震撼的体验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虽然骑士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士,但对于初次上战场的他们,还是会有很多小马因为畏惧战场而被敌人的气势吓破胆。星云也不例外,她能够清楚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合围的号令下一秒就会发出。 “我们上!”不知道是哪匹小马喊了一声,其他小马也纷纷一拥而上,朝着另一侧包围圈的方向冲去。星云比其他小马迟了一步,但等她抬起头,合围的信号已经发出了。她飘着剑跟随队伍一齐冲向另一侧,当包围圈形成的时候,被包围在中央的十几位骑士便再无逃跑的可能。为首的雷霆战锤用蹄子擦去头盔上沾染的血迹,用他粗粝的嗓音向被包围的骑士们喊话:“放弃吧,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这是你们最后的投降机会!”见对方全然没有投降的意思,雷霆战锤便下令消灭他们。在数量的优势下,任何一匹小马都没有逃脱的可能。星云亲眼见到一匹小马试图趁乱冲出包围圈,但那匹小马却被她身边的骑士发现,他先一步砍断了对方防护薄弱的蹄子,随后大家一拥而上,不停地用剑刺和劈砍那匹妄图逃跑的小马。星云也不例外,她也用自己的剑在那匹小马身上留下了痕迹。战斗结束,那匹小马身上至少被插了五六柄剑,许多小马的盔甲和毛皮上沾染了血迹,直到这时方才狂热的小马们这才冷静下来,看着他们武器和身上沾染的血迹,尖叫声仿佛马上就要冲破喉咙。星云拔出自己的剑,看着那上面顺着刀刃淌下的殷红的血迹,她也同样陷入了恐惧中。她刚刚尝到了些许血液,很温暖,很腥,那原来就是在他们体内流淌的血液的味道。那一瞬间她也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只会杀害小马的怪物。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是成为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骑士所必需的,那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在强烈的意志的支撑下,她渐渐不再感到害怕,而这时雷霆战锤也下达了返回的命令。作为她参加的第一场战斗,星云的表现姑且算得上合格。 按照惯例,战斗胜利后参战的小马们会举办庆功宴。在庆功宴上,雷霆战锤向塞拉斯蒂娅要了葡萄酒,小马们围坐在一桌佳肴前,讲述着今天各自的经历。雷霆战锤的兴致最高,因为他麾下走出来的骑士们毫发无伤地击溃了一支敌人,这样的成果对一名教官来说是非常值得羡慕的。不经意间他的酒杯便空了一次又一次。星云的心情同样澎湃,不过和那些已经喝醉的雄驹相比,她还是相对冷静的那个。在胜利和美酒面前,小马们会暂时忘掉恐惧,而当他们再次踏入战场,尤其是面对不利的战局时,这份恐惧又会再一次出现。 “呐,星云,你这次——的表现还不赖嘛!”几乎是当着其他小马的面,喝醉的雷霆战锤兴奋地叫道,“要再接再厉啊!我可,可等着你来接我的班呢!”此话一出,小马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像雷霆战锤这样豪爽的老家伙在骑士中可不多见,许多骑士年迈后发现自己不再适应战场便会选择解甲归田,但仍会有少数像雷霆战锤这样的小马,以马革裹尸作为自己的归宿。星云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马上也跟着其他小马一起笑了起来,餐桌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不同于骑士们的兴奋,身处城堡中的塞拉斯蒂娅此时则是眉头紧皱。根据从侦察兵那里得到的消息,南方地区的小马同时向中心城和东部海岸发起了进攻,虽然这两次进攻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但这无疑也是在向他们表明,南方地区的骑士们不仅要发动一场叛乱,更要将这场叛乱演变为一场波及全小马国的大规模战争。像是黎明之星,加兰德这些在比武大会上都有出色表现的小马都在南方领主一侧效力,要赢下这场战争恐怕没这么容易。 “难道,战争又要开始了吗……”望着窗外的星空,塞拉斯蒂娅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第10章 宣战 战争。战争从未停止,亦从未改变。自这片大陆上有小马生活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就始终未曾停息。历史上曾有数位君主称霸一方,但最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的王国分崩离析,天下在分分合合中步入了如今这个群雄争霸的时代。就兵力而言,最得民心且最有实力的塞拉斯蒂娅公主首当其冲,中心城的位置偏北,但却是这片大陆上最富裕的由小马建立的城市。除去尚未被开发的、视为蛮荒之地的西部,东部和南部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它们分别被通称为南方地区和东部海岸——后者因多数城市靠海而得名。因为深知战争为小马们带来的影响,塞拉斯蒂娅也有统一小马国的想法,奈何三方实力接近,她的理想一直没有机会能够实现。如今南方再度掀起战争,她自然有义务联合东部海岸消灭他们,同时也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扩大自己的版图,逐步实现统一小马国的理想。此前的胜利还不足以让他们放松警惕,在进攻南方的同时也要留意东部海岸的动向。近年来随着许多骑士选择中心城,塞拉斯蒂娅一支的实力也有了较大的增长,但要同时和两股颇具实力的势力作战,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勉强。麾下的骑士们刚刚取得胜利,她要稳扎稳打地巩固自己的战果。 两天后,星云他们便得到了来自公主的命令:进攻边界附近由南方把守的几处小城。这里原本属于南方的领主,但随着领主被杀,这些城镇便被弃之不顾,为首的那群骑士一心想要直捣黄龙,忽视了这些边界的存在。虽然塞拉斯蒂娅不清楚东部海岸的动向,但如果能够逐步蚕食南方的优势,那战争的胜利距离他们也就不远了。 “听好了,各位!我们的任务是攻打并占领南方边界处的几座城市!”第二天的动员会上,星云注意到和昨天相比,今天参战的骑士似乎变得更多了。不知何时,这些小马已经默认将南方视作了敌人,他们个个情绪高涨,似乎是对接下来的战斗势在必得。而事实上,他们的确有这样想的资本。南方并没有在这片区域布下重兵防守,他们最多能够遇到的大概也就只有领队的骑士和一小部分民兵。星云厌倦战争,但是处在这样的立场上,她也只能顺从。 临出发前的晚上,雷霆战锤似乎也知道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特地为参战的骑士们要来了葡萄酒。盛宴过后,星云躺在许久未曾睡过木板床上难以入眠。她一边回忆自己成为骑士的经历,一边期盼着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少一些杀戮和掠夺——在骑士的礼仪中没有保护弱小的说法,更没有不能掠夺的禁令,因此当骑士们战意正酣的时候,劫掠的事情便时有发生。有时是粮食和葡萄酒,有时是犁地的牲畜和钱财,更有甚者会直接把对方的配偶抢来当自己的侍女。不过,在战事中被抢的最多的还是钱财,对新晋骑士来说,他们能够领到和通过工作挣到的钱通常只够维持自己的开销,像星云这样的小马只是极少数。 战斗在第二天上午准时打响。为了便于指挥,雷霆战锤将派出的骑士以三四匹小马为一个单位组成小队,以小队为单位攻城。星云作为其中一支小队的领队,她的任务是占领其中一处村庄。不同于被视作核心的城堡,边界没有辽阔的城墙,也没有高耸的城池,有的只是一片茫茫的草地和零星的几处聚居区,姑且也算得上是一处“村庄”。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却藏着不少敌方的骑士。他们会逼迫这里的住户交出钱财或粮食,胆敢违抗的话就很可能遭遇杀身之祸。星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景,不过这并不是能够由她决定的。 “进攻!”短暂的观察后,星云发现了其中一名骑士的藏身地,她立刻带领小队的同伴发起进攻。对方似乎没能注意到星云他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件件武器便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身上。为首的星云更是随身带了狼牙棒,这种武器不仅能够将坚韧的盔甲砸到变形,更是可以对包裹其中的小马造成致命的杀伤。短暂的战斗结束,银星意识到这附近很可能还藏着其他骑士。果不其然,一支利箭马上便从不远处射向她,星云闪身一躲,这支箭最后落在了其中一名同伴的身旁,还把他吓了一跳。白色独角兽谨慎地观察附近的房屋,试图找到射箭的小马。对传统的骑士而言,弓箭是一种为他们所不齿的武器,因为这有违骑士间正面决斗的宗旨。不过由于战场的形势所迫,装备弓箭的骑士也渐渐占有一席之地。这些骑士是清一色的独角兽,他们不仅可以轻松地完成射箭的过程,还能为箭头附加魔力,造成更大的杀伤。刚才的箭上没有附着魔力,而且似乎也没有刻意瞄准星云他们,似乎是在向他们传递这样的信号:倘若胆敢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星云多少也猜到了这样的用意,但收复,或者说占领这里是他们的任务,也是为了实现统一的目标而必须要做的事。 在对独角兽骑士的训练中,其中一项要求便是利用魔法进行索敌。教官们会传授简单的索敌魔法,即使是不擅长使用魔法的小马,也可以凭借这种魔法发现敌人的位置。星云通过索敌魔法,发现了藏身于房屋内的骑士。为了能够让较长的弓箭顺利射出,他特意将弓箭横过来使用,虽然威力会下降,但加上魔法补正的话,这些误差便不足为惧。他尚且对自己的位置十分自信,不过他似乎忽略了星云会用索敌魔法这一点。他的位置已经暴露,但星云仍然留了一两位伙伴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伙伴直奔他藏身的房屋而去。弓箭在狭小的区域无法使用,利用这一点,星云迅速封堵了他射击的机会,并用剑斩断了他飘着的弓箭。对方匆忙地想要抽出随身佩带的剑,星云则是抢先一步将剑刺入他的体内,迅速了结了他的生命。没有时间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和自责,星云立刻继续索敌,准备投入下一场战斗。 一次,两次,在对方发现破绽之前,类似的方式还可以用很多次。不过不知是村庄的规模太小,还是对方指派的兵力有限,将附近的几处住宅全部清理完毕,便再没有其他敌人的踪影。星云刚刚松一口气,小队里的成员便开始翻箱倒柜,不过他们失望了。储存的粮食几乎一点也没有,更别说是钱财和一些贵重的物品——这里成为边境之前就已经驱散了住户。换言之,他们其实是在一处荒废的存庄和敌人交战。 “什么都没有,”其中一名骑士说,“真希望我们能在下个地方找到些什么。” “是啊是啊,”另一个也附和,“一无所获实在有些伤士气。”星云也很无奈,她明白自己与这些小马不同,但他们依然要共事。既然是遵循同一理念的小马们,求同存异就显得十分重要。 擅自行动是要受到惩罚的。就在星云的伙伴们想着要去哪里时,雷霆战锤派来的信使要求他们回到城堡。看到那些小有收获的同伴,他们的心里就更不平衡了。晚上喝酒的时候还特意拉上星云,要她允许他们在附近抢夺财物。“呐,星云,拜托你了!给我们放行好不好?老教官说只要小队长放行,我们就可以去抢。劳动所得的钱要用来养家糊口实在是太少了。”他们带着醉态恳求道。和星云不同,许多小马成为骑士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他们当中有的要给年迈的父母改善生活,有的要为自己的家庭积攒钱财,还有的则是要替家里还钱,似乎只有星云是怀着如此崇高的愿望在战斗。在成为骑士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骑士从来不是什么正义的身份,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追随的领主奉献一切而已。 回到城堡,雷霆战锤对星云的战果表示了肯定。与她同时出发的队伍也基本取得了战果,双方的边界也向前推进了一大块。连续的作战会让骑士们疲惫不堪,在一方的进攻结束后,如果对方不使用大规模军队发起进攻,另一方就要承担守城的任务。当天晚上,白夜幻影负责的骑士们发现了夜袭的骑士,他们将这些敌人全数赶了回去。因为征战有功,星云和她的伙伴们都得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嘉奖,奖励从钱币到布匹再到名贵的食材都有。 而随着这次战斗的结束,塞拉斯蒂娅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一场涉及全小马国范围的战争一触即发。南方地区的骑士们对遭遇袭击怀恨在心,在中心城一方的行动结束后,他们正式宣布向中心城和东部海岸宣战。不只是塞拉斯蒂娅,东部海岸的领主也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于是他第一时间派出塞斯博格商讨联盟的事宜。塞拉斯蒂娅认为,现在的联合是一场双赢的交易,便同意了东部海岸结盟的请求。这次结盟让星云这些在战场上初出茅庐的骑士得到了相当多的指导,在每天队伍内部的训练中,星云总是能够凭借她从塞斯博格那里学到的东西取胜。虽然在比武大会上赢了比赛,但塞斯博格的丰富经验却是她一直所缺少的,而为了不以血的代价来吸取教训,这些经验她自然要会活学活用。 而在遥远的南方,宣战的骑士们正围坐在一张圆桌周围,桌上正摆着一张小马国的地图。他们身披铠甲,面色凝重,似乎在为战事的下一步思考对策。骑士们沉默不语,一齐将目光投向他们的领袖,也是发起这次叛乱的,南方地区的首席骑士——“厄运骑士”魇梦。他因为不愿做领主的奴仆而杀死了领主,而由于他的声望,在南方有很多支持他的小马和追随者,他们甚至相信魇梦能够带领他们统一小马国,并最终成王。 “您有什么高见吗,魇梦阁下,”围坐在他身旁的骑士中有一位问道,“大规模的战争已然开始,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调遣其他的士兵去攻城。中心城的骑士实力不俗,现阶段我们依然需要相当多的骑士来维持领土的安定。”外出作战的骑士一次次被消灭,此消彼长,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魇梦似乎不为所动,或者说他认为这些威胁并不是威胁。 “别急,”他安抚对方的情绪说,“中心城虽然实力不俗,但他们并不是会贸然派出大量士兵的对手。中心城地势易守难攻,而且塞拉斯蒂娅热衷使用骑士作战,我们可以伺机包围,并采用同样的方式逐渐瓦解他们。”魇梦的见解让周围的小马无不赞同,而塞拉斯蒂娅下一步的确打算利用她麾下的骑士们扩大战果。而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诱导他们进入圈套。 “这就需要你们和那些士兵的巧妙配合了。”魇梦一边说一边结束了这次会议。 尽管和塞拉斯蒂娅会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魇梦自从来到南方地区,便一直没有停止对中心城的关注。几年前的比武大会上,他亲眼见到了星云取得优胜的风采,他当即便明白这将会是一匹前途无量的小马。只是碍于他隶属中心城,魇梦无法将他招揽至麾下。而今双方正处在交战期间,他希望能够通过俘虏的方式来逼迫他为自己效力。骑士的尊严或许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但是如果用金钱和土地诱惑呢?这位全身上下都是漆黑铠甲的骑士抿嘴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招安计划胸有成竹,因为还没有谁试图拒绝他。 “我十分期待与你见面,英勇的战士。”就在这几天,他将率领骑士们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第12章 辉煌与落幕(1) 这天早些时候,蕾瑟尔收到了一封来自星云的信。离开城堡已有近一个月,一直担心主人的女仆还是第一次收到主人的消息。诚然对女仆而言,就算失去了主人只要再换一位侍奉就好,但星云对蕾瑟尔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没有她,她现在恐怕早已经躺在冰冷的墓地里,是星云的到来才让她重获新生,她对星云感激不尽。 拆开信封,里面的一字一句不禁让蕾瑟尔为之落泪: “致蕾瑟尔小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已经近一个月未曾见面,不知你是否依旧身体健康?因为战事,我始终不能与你相见,对此我深感遗憾。虽然不能相见,但我依旧有事情要托付给你。倘若我没有从战场回来,我所拥有的城堡和土地都将归你所有,还请你不要推脱。如果有小马问起,你只用说这是某位公爵千金的城堡即可。在我死后,你也将获得自由,日后带着这些财产结婚或是一直留守在这里或是做出其他选择都没有关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我会支持你的选择的。我是骑士,本就应该马革裹尸,所以也请不要为我的死感到难过。感谢你的陪伴,让我们期待日后能够再见吧。星云。” 读过信,蕾瑟尔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更像是一封来自星云的遗书,而星云的本意也正是在此。尽管这个结果难以接受,但一想到雷霆战锤的那些话,她认为自己也有必要留下遗书。尽管自己孑然一身,但依然有牵挂着她的小马。她曾想过将财产留给收养自己的老夫妇,但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那之后她也曾尝试过,却再未曾收到有关他们的消息。又或者是他们本就不愿享受荣华富贵,这才没有回应她。在一次次的找寻无果后,星云也不得不相信他们已经过世的结果。她还在城堡里摆上他们的画像作为纪念。如今自己的未来也将成为未知,恐怕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她的画像也会出现在城堡里吧。 战斗仍在继续。星云率领的重骑兵屡战屡胜,尽管领头的骑士对此颇有微词,魇梦却依然不为所动。他的诱敌深入战术一直在等待发挥的机会,而黎明之星认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对此与之心生嫌隙。他在魇梦带头叛变前就是领主颇为器重的年轻骑士,而后也因为其他骑士的引荐而加入魇梦的队伍。此前的几次胜利让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是最近的屡败屡战让他和麾下的骑士都十分不满。而实际上,魇梦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依然会让加兰德在战斗的同时监视他。加兰德的队伍主要用来迎战塞斯博格,他们距离南方的距离更远,弓箭射击也可以减少己方更多的伤亡。虽然在一起共事,但黎明之星和加兰德的关系却并不融洽,或者说他和那些魇梦的支持者之间的关系都不太好。 魇梦虽然有杀掉他的想法,但碍于黎明之星的能力,他还是希望再相信他一次。不过他恐怕没想到,黎明之星竟会带着自己的队伍叛变——这并不是真相,而是加兰德和其他骑士为了除掉他而精心准备的骗局。等到黎明之星一回来,他们就会当场把他抓住并择日处死。 黎明之星当然对此一无所知。此时此刻焦躁的他正在为骑士们做战前的最后部署。他知道星云一定会再次冲击他们的防线,而如果一直攻到领地的话,魇梦布下的包围圈就会处理他们;而自己的任务则是在那之前就击败他们,如果能够生擒星云的话就更好了。虽然没能在比武大会上更进一步,但从他的角度来看,星云是一位颇具实力的骑士,他必须认真对待。 “报告,目前已经部署完毕,请做下一步指示。”已经就位的骑士们派出代表向他汇报。 “很好,”黎明之星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严阵以待。”为了能够获胜,他还朝魇梦要了一支几十匹小马组成的军队,希望能用数量优势弥补他们装备上的不足。受制于南方地区较为温暖的气候环境,南方地区并没有重甲骑士,这对他们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 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前便扬起一片尘土。仔细看去,这正是由星云率领的重骑兵队伍。由于此前的战绩,星云得到了塞拉斯蒂娅的嘉奖,并一跃成为能够和雷霆战锤一样的优秀骑士。她的目的很明确,以重甲的优势来对抗他们在防备上的不足。黎明之星也能猜到些许她的心思,不过他能想到的只有从上一次的作战中学到的合围。但,双方的实力差距依旧十分明显,没有重武器的他们根本无法阻挡重骑兵们的冲锋。按照星云的要求,她麾下的骑士们都随身携带长矛和大盾,同时配有更适合劈砍的重剑,这些剑可以轻松撕裂较薄的铠甲,并对肉体造成相当程度的杀伤。虽然它并不适合独角兽使用,但独角兽的魔法可以让它们得到更大程度的运用。势大力沉的长矛贯穿了试图阻拦的小马的身体,有几匹小马甚至还可以拔出长矛继续使用。星云则不再犹豫,抽出剑便带头拼杀。负责正面迎敌的小马一时间被他们的气势震慑而斗志全无,绵软无力的抵抗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见形势严峻,黎明之星立即下令实施包围,他自己也随着队伍一起冲锋,而这些都被不远处的加兰德看在眼里。他在等待黎明之星的胜利,然后伺机用弓箭清算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而此时的黎明之星,则是将浑身解数都用在和星云的战斗上。他的武器是一种酷似狼牙棒的带刺铁锤,虽然在比武大会上只能用木制的武器,但他那时还是砸伤了许多参赛的小马。换成铁锤的话,破坏轻薄的护甲轻而易举。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武器,也没有攻破星云的防守,她在和希尔德的战斗中略略通晓了些许盾牌的用法,坚固的铁制盾牌让黎明之星一次次的进攻都变得无果,这也让他露出了破绽。抓住这短暂的一瞬,星云先是用盾牌撞开他,随即用重剑直接砍伤了后者的左后腿。黎明之星顾不上疼痛和喷涌而出的血液,挣扎着再一次朝星云冲来。血液溅到星云的嘴里,那微微腥涩的味道仿佛让她觉醒了新的力量一般,不仅毫不犹豫地接下黎明之星的攻击,反而又用剑刺伤了他。雄驹因为伤重而吐出一口鲜血,再看看周围,明明是己方的小马数量占优,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取得成果,甚至还被星云这支重骑兵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星云看着他,眼中划过一丝怜悯。 “放弃吧,如果你现在肯投降的话,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尽管塞拉斯蒂娅并没有下命令,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劝降黎明之星。然而她不知道,站,或者说是半屈膝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匹倔强的小马。趁着这个短暂的放松警惕的机会,他咆哮着挥剑劈向星云,但用力的结果却是将剑刃崩断——那并不是适合劈砍的剑,但黎明之星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得到了来自黎明之星的答复,星云也得以没有负罪感地打败他,或者说,杀死他。 “你的死将是骑士们的一大损失。”她先是用剑挡住黎明之星的进攻,随即迅速用蹄子将他绊倒,趁着这个失去平衡的机会她将剑插入了雄驹的腹部。此时黎明之星还没有断气,但也已是气若游丝。星云知道放着他不管他也会死,便拔出剑朝下一个目标而去。面朝蔚蓝的天空,黎明之星感觉自己放下了一份沉甸甸的包袱,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解脱了。 “原来,生命是如此微不足道……”随着他的死去,魇梦的离间计也因此宣告失败。加兰德回报了黎明之星的情况,同时也报告了战斗的结果——合围失败,队伍几乎全军覆没。这个结果令魇梦大为光火,失去黎明之星会对士气产生很大的影响,合围的失败则让他蒙受了一次不小的损失。他不希望就此解散包围圈,但此时此刻已经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有一计,不知道是否可行,”就在这时,加兰德进言道,“虽然会有些冒险,但我并不认为他们不会冒进。在胜利面前,小马们总会被冲昏头脑。”他依然相信合围的可能,只是为了让他们上钩,必须将陷阱换一种形式,以让他们松懈而中计。 “好,那就相信你一次,”魇梦说,“同为名门之后,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或许是此前的胜利让塞拉斯蒂娅充满信心,她认为南方的骑士们失去了主将,此时军心涣散,正是进攻的好机会。星云也和塞拉斯蒂娅有着同样的看法,但白夜幻影却持有相反的看法。他认为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因为过去魇梦就曾经用过类似的方式在战斗中取胜。 “这是个陷阱,”他对星云说,“如果你坚持要出战的话,还请务必小心。” “我知道,”星云说,“我会注意的。”诚然他说的在理,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此时率队进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了以防万一,塞拉斯蒂娅特意让白夜幻影带上军队待命,他们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这是小马国所有小马的心愿。东部海岸那边,塞斯博格也传达了领主的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这场战争看作是一场讨伐战。 “为了让小马国恢复和平,我们将全力配合,”塞斯博格在口信中说,他们也将会参与到这次由星云主导的行动中,“希望我们的共同心愿能够如期实现。”虽然塞拉斯蒂娅仍然质疑口信的真实性,但现在能够多一个伙伴就是一次助力。 和此前的小队不同,星云这次率领的是由几十名骑士组成的队伍。他们像弓箭那样排成两排,两层长矛带来的冲击力要比单兵大得多。加兰德也是有备而来,他并没有在附近派出队伍,而是利用弓箭的特点将星云的队伍不断地向附近的山谷引诱。星云猜到了他的想法,便带领队伍朝南方地区的主城攻去。虽然没有攻城设备,但一群重骑兵的冲击也足以破坏城门,而且南方地区也并没有什么重武器。加兰德见状,立刻带领队伍回救主城。此时部署在城墙上的弓箭兵已经开始防守,但这群独角兽的大盾实在太过坚固,他们不仅没能伤到这些重骑兵分毫,还被一些借由魔力加持后投掷的飞斧撂倒了好几个。主城的防备出现了漏洞,魇梦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求立刻放下城门围剿他们。随着城门被放下,数以百计的小马携带长戟冲出城门,直奔星云的队伍而来。失去长矛和飞斧的他们虽然缺少必要的武器,但依然随身携带了匕首和重剑用来拼杀。这些小马围成一个四方的阵型不断向前,层层保护下的队伍让骑士们毫无可乘之机。不过星云也没有被吓住,她先是利用盾牌抵住前方的武器,随后用魔法将其中一部分枪头破坏。失去武器的士兵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借着这个机会星云便迅速用重剑击溃他们。这些小马的护甲很薄,重剑可以轻易对他们造成杀伤。其他的骑士见了便纷纷效仿,一时间看似牢不可破的方阵立刻出现大乱,领队的骑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也因此遭遇了严重的损失。赶回来的加兰德见状,立即让队伍一字排开迎敌。虽然身处夹击的状态,但星云依然可以游刃有余地进行指挥,这也让长弓骑士不禁感叹,现在的她早已和比武大会那时不可同日而语。没过多久,星云便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并逼迫他扔下弓箭改用剑战斗。星云的剑技已经在加兰德之上,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加兰德渐渐落入下风,他的剑也被星云砍断,距离被擒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我输了,”他长叹一声说,“我会任你处置。”星云并没有说什么,看着正在撤退的队伍,她一边呼唤伙伴们检查伤势,一边让并无大碍的骑士帮忙俘虏加兰德。身为名门之后,被俘虏是一件屈辱的事情,有些小马为了维护家族的尊严不惜在战场上自杀,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加兰德,他并不在乎什么荣誉,他只想活下去。 第13章 辉煌与落幕(2) 先后挑落两位南方名将,星云的归来让中心城的小马们欢呼不已。当星云的队伍归来时,他们站在街道的两旁,小马们都想一睹这位英勇的骑士的风彩。星云在小马们的簇拥下回到中心城,等待她的将是领主的嘉奖和伙伴们的羡慕。不过,此时的她却感到有些迷茫,她的梦想似乎实现了,但又像是没实现,总觉得像是失去了既定的目标一样。 被俘的加兰德被关进监狱,塞拉斯蒂娅公主来到监狱亲自审问他,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魇梦的计划。只是经过几番审问,他似乎对魇梦的计划并不知情。虽然他也是核心成员之一,但魇梦自己的计划似乎从没有和任何小马说过。塞拉斯蒂娅放弃了审讯,转而试图劝降他。加兰德也很配合,他的父辈曾经就在塞拉斯蒂娅公主麾下战斗,他一直也希望得到这样的机会。只不过他几经周折,最后去了南方做骑士。现在机会就在他的面前,他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不过作为降将,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取得塞拉斯蒂娅和其他骑士的信任。 得知加兰德被俘,魇梦也没有了耐心,他决定亲自披挂上阵,并且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径直攻到中心城附近。他们烧毁小马们聚集的村镇,抢夺属于村民的粮食,少数小马还会以屠杀这些无辜的镇民取乐。得知消息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异常愤怒,她不仅做好了御驾亲征的装准备,更是让星云带队作为先锋迎击魇梦。原本星云期待着和这位神秘的骑士较量,但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她瞬间就变了脸色——她的养父母就在这附近居住。 “我一定会不辱使命,完成任务。”临行前,她单膝跪地向塞拉斯蒂娅宣誓。 “嗯,希望你能够凯旋而归。”塞拉斯蒂娅则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归来。因为,魇梦是一位诡计多端的骑士,如果意气用事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噩梦骑士”的名号也由此传开。 这会是一场赌上全部的大决战吗?不,这看似声势浩大的阵仗只是魇梦的障眼法,他的真正目的是吸引星云到附近的丛林中,在那里他已经提前设好了埋伏。由于中心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大片的森林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同时也是进攻方的噩梦。而魇梦凭借少量兵力发动的突袭,使得他们在森林附近有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驻扎点,他们将会在这片森林里迎战星云的队伍。为了应对这些重骑兵,他们配备了弩箭,狼牙棒等能够破坏护甲的武器,只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失去两员干将让魇梦十分失望,他要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为了找到四处藏匿的魇梦,星云带着队伍来到了这片森林。为了对付他,星云的队伍没有穿重甲,只是穿上了普通的轻甲。见此良机,魇梦便下令放箭。藏匿在隐蔽处的小马们向闯入的星云一行发起进攻,虽然轻甲也能抵挡部分箭矢,但对于近距离且威力更大的弩箭来说,这护甲未免还是有些太薄了。许多小马被射穿铠甲负伤,有些因为中箭过多而死去,还有些落在后面的小马则直接掉头逃跑。极力用魔法和剑抵挡箭矢的攻势,奈何箭实在是太多,她的一只前蹄中了箭,在躲避的途中又被一块石头绊倒,最后在附近的一处溪流旁被魇梦的队伍找到。此时她正半挂在树上,伤口还潺潺地流着血。魇梦并没有将她带回南方的意思,而是示意他们将她带到自己的驻扎地——附近的一幢木屋和一些简易的茅草棚。 “初次见面,你就是星云吧,”魇梦开门见山,“你看上去并不像是会参与战略部署的样子。”此时的星云四蹄分开地被捆绑在一处铁架上,而不远处就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她虽然害怕,但依然不肯开口,如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那么——”魇梦话音未落,便抄起一条皮鞭打在星云的肚子上。星云被这冷不防的一下惊得叫出了尖细的本音,而这个声音也让魇梦更兴奋了。他特意上前在星云的毛皮中搅弄一番,随后得出了一个许多小马不曾注意到的结论——“原来,你是女扮男装的骑士啊。”他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继续用鞭子肆意在星云的身体上施暴。白色的毛皮之间多出了一道道的血痕,部分皮肤因为破裂而出血,同时将毛皮染上淡淡的红色。 这还不够,魇梦又拿出几只有些年代的铁钉扎在星云的蹄子上,她惨叫的声音对这位疯狂的骑士而言仿佛是天籁。魇梦虽然是骑士,但从来不遵守骑士应有的礼仪,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衣冠禽兽,虐待的手段则是从他的领主那里学来的。星云的蹄子很快便因为铁钉而感染,但魇梦从将她绑到这里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将无法活着回到中心城。他先是不断地用皮鞭抽打,累了就让部下来做,这种别样的虐待让他感到十分放松。为了不破坏她美丽的外表还能虐待她,他甚至找来一块烧的滚烫的烙铁,然后猛地按在星云的毛皮上。染血的毛皮瞬间就被烧得焦黑,剧痛更是几乎让星云喊破了嗓子。因为对星云沙哑的声音渐渐失去兴趣,魇梦便飘起匕首割断了她的舌头。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身体也已经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再加上胡乱披在眼前的鬃毛,如果不亲自开口恐怕很难认出这就是星云——但事实是,她现已经再也开不了口了。类似的酷刑她连续遭遇了两天,直到断气的之前她也没能发出一声呼救。依然意识清醒的时间足以令她回忆起生命中每一个值得被铭记的瞬间,而现在的回忆对她而言,不过是弥留之际对现世仅存的一点留恋吧…… 似乎是对自己的艺术品不太满意,魇梦合上星云的双眼,将她丢弃在这里便准备撤退。最主要的威胁已经被排除,他们现在可以安心回去了。 就在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星云的遗体被寻来的小马们发现了。他们起初并不知道这匹小马的身份,直到看到那满地的盔甲和已经乱作一团的染血的天蓝色鬃毛,他们才明白原来这是星云——只是她早已经没了呼吸。他们将星云的遗体运回中心城,所有得知死讯的小马都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可是,这经过百般凌虐的身体哪里能够供小马们观摩?塞拉斯蒂娅试图用魔法治好她的伤口,但身上留下的鞭笞痕迹依然无法消除,无奈她也只能作罢。 举办葬礼的那天,塞拉斯蒂娅公主为她举办了和雷霆战锤同规模的葬礼,并亲自在她的棺椁中放入一枚纹章,代表着星云绝无仅有的短暂辉煌。星云的遗体躺在被鲜花簇拥的棺材中,她平静地闭着眼睛,完全看不出身上留下的印记。在葬礼上,许多小马为她献花,塞拉斯蒂娅甚至在主持葬礼时都带着哭腔。短暂的告别仪式结束,她下令将星云刚刚成为骑士时所做的雕像放进皇家图书馆留作纪念,她的棺椁也被葬在了皇家公墓之中。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塞拉斯蒂娅公主亲自接管了骑士们的指挥权,并在前线一次又一次地取得战果。几个月后,魇梦在一次战斗中被生擒,尽管他曾经希望能够加入中心城,但塞拉斯蒂娅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斩首示众,星云的事她依然没有忘怀。 “这是属于你的惩罚,也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是她送给魇梦的最后一句话。 南部战役结束,塞拉斯蒂娅击败魇梦,并顺利获得了南方的统治权,他们的疆土也因此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扩充。东部海岸自知无力与塞拉斯蒂娅为敌,便主动寻求和平解决。虽然塞斯博格极力主张和平,但此时的领主已经不再信任他——原本他们就是希望坐收渔利的那方,现在自己的存亡面临危机,自然是不会继续重用他。塞斯博格连夜来到中心城,同样向塞拉斯蒂娅公主表达了效忠的意愿。塞拉斯蒂娅接纳了他,随后在塞斯博格、加兰德以及白夜幻影的辅佐下发动了对东部海岸的战争,并在几个月时间内便取得了胜利。至此,原本各自为战的大陆因为塞拉斯蒂娅而成为统一的国家,这便是小马国统一之前的事情。 星云牺牲的二十年后,一位英勇的新锐骑士在皇宫内得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嘉奖。当公主询问他希望得到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很简单:“继承属于星云骑士的一切。” “这样吗……”尽管没有明说,但塞拉斯蒂娅已经猜到了这匹小马的身份,“好。现在,你就是星云的城堡和庄园的新主人。”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带领下,年轻的骑士跟随领主来到城堡前。白色天角兽用蹄子敲了敲大门,一匹中年雌驹来到门前将门打开,并向她的领主行礼。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容貌的衰老并不能夺走她身上优雅的气质。 “这位是蕾瑟尔,城堡一直以来的管家,”塞拉斯蒂娅向他介绍,这番话同时也是对蕾瑟尔说的,“从今天开始,蕾瑟尔就是侍奉你的专属女仆了。” “感激不尽,公主殿下。”蕾瑟尔一边道谢一边行礼。说话时她一直在打量面前这匹身披护甲的年轻小马,他的毛皮是灰色的,鬃毛和瞳孔都是天蓝色,但偶然间她看到了他铠甲上的纹章——在星云牺牲后,她也收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纹章。 “是你……”这个瞬间她不禁老泪纵横,几乎是当场摔倒在地,还是这位年轻的骑士上前将她扶起的。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便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而白色天角兽却也只是摇摇头,似乎在告诉他这些事不应该被知道。 “没关系的,已经结束了,”塞拉斯蒂娅也凑到蕾瑟尔的耳边,用轻柔的声音安慰她,“战争已经结束了,小马国也已经得到了统一,从今往后将是和平的世代。” “是的,”年轻的骑士也随之附和道,“以后就是和平的时代了,您也不必再经历因为战争而永诀的痛苦。”蕾瑟尔完全没有听进他们的话,她只是一直在哭着,似乎是在宣泄这二十年来积压的情感。每逢平静的夜晚她就会回想起星云的相貌,之后的那一夜便只能以泪洗面。她没有出嫁,也没有处理掉这些遗产,而是一直在等待,一直在等待星云的继承者的到来——尽管星云的行踪相当隐秘,但她还是通过多方打听得知,星云有一个和平民所生的孩子,她在她现他还很小的时候便由孩子的父亲带走了,理由是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而如今孩子已然长大,他们也终于得以相会,但那个怀着崇高信仰的身影却再也回不来了。 “……恕我冒昧。请问能否请教您的名姓?”待蕾瑟尔平复情绪,她主动问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年轻骑士,他身上多少有些星云的影子,“您看上去和我从前的主人很像。” “我的名字是星光落海,”他看着这位苍老的管家回答,“很高兴能够认识您,蕾瑟尔女士。” 第1章 失忆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本文可以理解为《笔记》的一个续集或者番外篇,内容主要以银星在这段时间的经历为主。 因为《笔记》的结尾与开头之间会有一个时间跨度,而这个跨度刚好可以用这篇文章来弥补。 “我的名字是银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忽然多了一双翅膀。” 亲爱的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也许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劫难,也可能因为我用了某种能够失忆的魔法,我无法回忆起任何曾经与我有关的细节。而我现在的记忆,是从一幢小木屋开始的…… “银星,银星?!”一大早,暮暮就慌慌张张地在城堡里叫个不停。她发现她最好的伙伴——银星,不见了。从城堡地下的藏书室到顶楼挂着的吊灯,甚至是装碗筷的柜子,从里到外,暮暮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她。要是斯派克还在,或许他还能帮个忙,可是……暮暮努力忘记这些辛酸的记忆,继续寻找那只白色皮毛天角兽的踪迹。按照她的习惯,银星会在顶楼特定的一个屋子里看书,那是她在斯派克离去后每天度日的唯一方式。紫色小马灵机一动,想起顶楼从左向右数第三个房间里有银星最喜欢的书,她很可能躲在那里。没有多想,她径直来到那个房间,房门也没有敲就推门进去,但它让暮暮失望了。里面没有小马,甚至没有一点动过书的痕迹,只有一张提前留好的字条: 亲爱的暮光闪闪: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有多久?几百?几千?还是一万年了? 说实话,自从第一次遇见你,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你会和我共度一生,也将陪我相伴余生。命运似乎和我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它让我们拥有强大的法力和永恒的寿命,却也夺走了我们的情和爱,以及熟悉的一切。不知道你有没有和我相似的感受,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你我的生命锁住,动弹不得。你只能看着沧海变桑田,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我想要去重新寻找活着的意义,重新知道成为天角兽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我将踏上一场可能会非常漫长的旅行。至于具体要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想我了,就到图书馆的地下室去找出我那个古老的日记本吧。你会喜欢里面的故事的。 爱你的, 银星 暮暮揉了揉太阳穴。很长时间之前她就观察到银星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每每她要问起,白色独角兽就会用一个很温暖的笑脸来回应她,她们甚至还为这件事争吵过。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再觉得奇怪。或许,她只是想要散散心吧?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一匹小马独处过了,”暮暮自言自语似地说,“那,我也试试没有银星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吧。”她离开城堡,来到金橡树图书馆,飘起门口的扫帚走向地下室。 一列火车缓缓驶过从中心城向远东的铁路。现在是夏天,正是东方最湿润时候,自从前往东方的专列开通,到东方旅行或是避暑就成了小马们的常规选择之一。而且,到东方游玩的费用不高,但是总能带回欢声笑语,所以很受大家欢迎。 银星就在这条专列上。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披上了斗篷,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对她来说,东方,至少她了解到的那部分东方她再熟悉不过。自从与东方结缘,她便常常到那里去游玩,散心,回来后身上的烦恼忧愁都少了许多。和每次一样,她希望带着心结去,而回来时将它解开。车厢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但越是欢乐,银星的心境越凄凉。那些快乐的东西,总让她想起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但当朋友们一个个离她而去,特别是斯派克离开后,她仿佛整匹小马都丢了魂,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瞳孔也慢慢失去了神彩,黯淡无光。 下了车,银星没有和其他小马一起寻找事先预订好的观光团,而是独自走进藏在树丛里的一条蜿蜒小路。顺着这条小路,她就可以到达她在东方安置的住处。不过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她的路途并没有往常那么一帆风顺。通向下方的石阶比较湿滑,再加上原来生长的苔藓和原有的坡度,让这条看似很安全的路上满藏危险。不过,银星并没有在意这个。天角兽走的很慢,这条路她已经走过很多次,所以经验丰富。可是,问题最大的地方就是经验主义。不知是石板过于湿滑,还是银星跑的太快没有站稳,她一脚踩在石板上滑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原本滚落时尚且清醒的她,似乎在某一处被石板重击了头部,然后从此失去意识。而这些,无论是暮暮还是公主姐妹都毫不知情。 因为地势的原因,这个被称为雾隐镇的小镇的火车站建在一片高地上。之所以得名雾隐镇,则是因为在下面有一片云雾缭绕的湖——雾隐湖。这片湖时而展露全貌,时而浓雾遮羞,因此得名。当地的小马以湖为生,因而在毗邻几乎雾隐湖的地方建了镇子,取名雾隐镇。 小镇的生活是平静的。破晓时,伴随公鸡的鸣叫,小马们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或种地,或织布,或上山挖野菜。一直到下午太阳将要落山才回家休息。当月亮来到天空的最高处,便是大家进入梦乡的时候。 银星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在一户家里的炕上。太阳透过窗户缝射入屋内,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天角兽想要坐起身,可是头痛欲裂的感觉迅速开始侵蚀她。她抱着头尖叫起来,可是没有小马回应。待她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很安全。这里有舒适的炕,有锅,有碗,有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她努力想回忆起什么,但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想,我还是再等等吧。”她无助地想。 大概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两个有点佝偻的身影走进这间小屋。这两匹马一匹是雄驹,他鬃毛花白,脸上有很多褶皱,可爱标志的位置是一颗野菜;另一匹是雌驹,她和雄驹几乎一样老,可爱标志则是一根穿了针的线。银星觉得头也不痛了,便做坐起来迎接他们。但是她的起身,却让他们的脚步变得更急促了。 “孩子,你还好吧?”雌驹的步伐更快一些,她连忙来查看银星的伤势,“你从山上掉下来落在草窼里,伯伯挖野菜时发现你并将你带了回来。孩子,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银星摸了摸伤处,很痛,但是上面已经有了纱布。蹄子伸过来,似乎还略有点湿润。 “还好,谢谢婆婆。”听了婆婆的描述,银星很是感动。她希望能报答他们,但是又想不到方法。看着他们,她忽然有种亲切感,找到家的那种亲切感。 “孩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婆婆的话让银星一时语塞。她虽然有了新的家,新的家人,可是她没有记忆。新生的小马还好,他们没有记忆,没有认知,没有分辨善恶对错的能力。可是她呢?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不知道过去,不知道将来。想到这些,她的情感混合着泪水一齐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呜哇——”她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但看着她的样子,伯伯和婆婆认为她还是个不太大的孩子。看着银星哭,他们一时也束手无策。婆婆不想银星这么伤心,她拖着并不灵便的步伐,伸出臂膀,用尽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银星。“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你没有家,那这里就是你的家。”像听话的小马驹一样,银星用头蹭着婆婆的头,连声答应。伯伯见状也走过来抱住银星,仿佛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而事实也是如此。他们都曾经是一匹马独自生活,有一天他们各自失去自己的家庭后,便成了孑然一身。为了生计,他们在一次农事中相识,然后组建了这个小家。虽说银星是个养女,但捡到她以后,他们便决定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可是,你总要有个名字啊,”伯伯看着渐渐破涕为笑的银星,“孩子,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老伯并不认识什么字,以前其他小马请他起名字,他一个字也想不出来。而面对这样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他就更不知道该取什么了。 “婆婆,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银星揉着肚子问。伯伯和婆婆对视一眼,他们刚回来不久,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可是家里也什么吃的也没有。 “对了,孩子,这附近有间面馆,我们给你买份面吃吧。”银星点了点头,可是看到他们这样蹒跚的步伐,她还是决定自己去。婆婆正要转身出去,银星就已经从床上来到她的面前。 “婆婆您腿脚不便,还是我自己去吧。”她擦掉眼角的泪痕说。或许伯伯和婆婆想要把她像宝贝一样宠溺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出门右转走十几步再左转,便是面馆的位置。”婆婆为银星指好路,又塞给她几个金币,“那好这个,付钱时会用到的。”银星接过金币,转身跑向面馆。临近晚餐时间,面馆屋顶的烟囱也开始忙碌起来。一些观光团的导游为了保证来旅游的小马都能吃到面,会提前很久来到面馆预约面条,然后一并带给所有的小马。银星跑进面馆里,来到柜台前递上金币:“老板,来一碗清汤面!”还没有到开饭时间,这里面坐着的小马都是导游。其中一个导游似乎认出了她,但是又觉得不像。为了确定这匹小马的身份,他要再仔细观察一下。 “好,请先就座稍等,面马上就好!”厨师爽快地回答。就在白色独角兽转过身时,一个声音忽然叫住她。回过头一看,竟是一匹陌生的小马。 “银星?!”那位导游诧异地问。 第2章 银星 亲爱的日记, 我的新生活让我感到十分诧异。小镇里的小马似乎都对我关爱有加。而且,我今天还在镇子里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带孩子。你知道吗,那群小不点熟睡的样子真的是可爱呢~如果可以,我真想用蹄子好好搓揉搓揉他们的小脸蛋…… “你是谁,为什么称呼我银星?”白色独角兽质问她面前的小马。 “你的名字就是银星啊,”导游向她解释,“确切地说,是银星公主。我的祖辈曾经接见过还没有成为天角兽的你,哦不,您。”他觉得很奇怪,明明好好的一匹小马,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呢?而更有趣的是,没有小马(包括银星自己)在意她有翅膀。 “银星?公主?”她用蹄子指着自己问,“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都不知道。”她一边说,心情也一边跟着低落。“我有名字吗?”在导游这里,这应该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因为如果没有名字,就永远也不会有小马记得她是谁。不过……起什么好呢?如果她不承认自己是银星,那为什么不干脆就让她叫这个名字来重新认识自己呢? “如果你没有的话,那就叫你银星吧,”他微笑着看着银星,还用蹄子教她写了一遍,“你长得这么漂亮,就像是夜晚发出银光的闪亮的星星。”白色独角兽也喜欢这个名字,她开心地点点头,一举一动都和十几岁的小马驹十分相像。 “你的面好了!”服务员招呼银星。白色独角兽来到导游对面坐下,慢悠悠地开始吃面,喝汤。待到他要走时,银星的一碗面已经见底,汤也一滴没有剩下,肚子也变得圆圆的。谢过服务员,顶着夜色,银星回到了寄养她的家。这时的伯伯和婆婆才刚刚吃饭。 “回来啦。”迎接她的是婆婆温和慈祥的笑容。看一看桌上的食物,银星才觉得自己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不大的四方餐桌上只有一盘野菜,还有两个碗,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未经加工的粗粮。和他们相比,银星的晚餐甚至可以用奢华来形容。白色独角兽莫名感到一阵晕眩,她慢慢坐在炕上,心中似乎莫名多了些愧疚。 “老头子,”婆婆问坐在她对面的伯伯,“有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啊?你说她在咱们这里,没有个名字,别的小马不方便称呼她啊。” “我在想啊,”伯伯露出了有点难堪的笑容,“可是你说,这么漂亮个小姑娘,不起个好听的名字有点可惜了啊。”婆婆一想有道理,便不再接着追问。不过,他们的对话银星听得一清二楚,她觉得自己这时候有必要说点什么。 “婆……婆婆,”她来到他们面前说,“我去买面的时候,有小马叫我银星。你们看,这个名字怎么样?”伯伯想了想,又看了看银星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好名字!这个名字好!那以后你就叫银星吧!”整个晚上,小木屋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吃过饭,伯伯和婆婆在地板中央下棋,银星就坐在一旁看着。这棋只能有一个赢家,但是银星总想让他们都赢。如果其中一方的棋子陷入险境,她也会跟着忧心起来;如果棋子很安全,她也会跟着松口气。整个晚上,棋子噼噼啪啪敲打棋盘的声音回荡在屋里久久未息。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概在婆婆赢了某一盘后,他们便收起棋子和棋盘准备睡觉。至于银星,早在看他们下棋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在床上盖好被子,如果困了直接就可以睡下。不过,她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伯伯上了炕,不一会儿银星就听到他响亮的鼾声。倒是婆婆,上炕之前特意来到银星身旁,递给她一个看上去比较旧,可是还从来没有用过的笔记本。银星有些疑惑,不知道它的作用。 “这个笔记本是给你的,银星,”婆婆的笑容让脸上的皱纹一条条绽开,“这是你伯伯他年轻时候收到的笔记本,本来想用来记账,但是一直也没有派上用场。现在送给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或者是让你开心的事情,随手写下来,就当留个纪念。”婆婆的笑容让银星十分有安全感。“谢……谢谢婆婆。”她不好意思地向婆婆致谢。 “哈哈,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不好意思,”婆婆笑着说。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为了不打扰伯伯休息,“时间不早了,你也睡吧。”她向银星道声晚安,然后和伯伯睡在一起。那天晚上,银星就是抱着这个笔记本睡着的,仿佛那就是她最喜欢的布娃娃。 “银星,银星。起床了!”婆婆轻柔的声音不仅没有驱走她的睡意,反而让它变得更加浓烈。“婆……婆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她迷迷糊糊地回答,甚至头都不肯从被窝里露出来——因为太阳光实在是刺眼。不仅如此,这样的习惯似乎从她小时候就有,只是她都不记得了。 “好,好,”婆婆的温柔超乎想象,“我和你伯伯要去劳作,大概还像昨天那个时间回来。柜子里有金币,如果你饿了,就自己去面馆买些吃的。”叮嘱过要求,婆婆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银星,这才放心离去。伯伯就不一样了,他整理好上山挖野菜需要的工具和篮子,特意蹲下来叮嘱银星:“星儿,这里是雾隐镇,小马们都热爱劳动。大家用劳动的成果来分享各自的喜悦。虽然你做不了重体力活,不过你可以试试拣一个轻松些的活计。有劳动才有收获。”伯伯出门了,剩下在床上若有所思的银星。她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而且她完全有能力胜任一项工作。只不过,她还没想好要去做什么。 “这里会有什么我能做的呢?”出于好奇,她从床上起身,关上大门,朝着面馆的方向走去。路过那里,她看到不少食客,还有招待食客的小马。他们身上披着一条毛巾,累了就飘起来擦汗;还有里面煮面的小马,他们把擀好的面条下锅煮熟,然后配上各色各样的汤料,一碗碗鲜香四溢的面条便被端上桌。银星想了想,这工作确实不错,可实在是太辛苦了。从早忙到晚不说,最主要是一天都休息不好,即使是店里的员工也会有休息的时候,但他们一天忙下来也几乎都瘫坐在椅子上,更何况是她一个姑娘家。白色独角兽不满意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不远的路途,却招致周围每一匹小马的目光。因为银星有些特别的长相,他们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银星忙于找工作,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她路过铁匠铺,木匠铺,还有卖食物的商铺,看到很多不同的工作。有的打铁,有的锯木头,还有的在商铺里向路过的小马推荐产品。这些看上去都不错,不过木匠铺和铁匠铺里一匹雌驹也没有。在他们看来,女孩子不应该干这种活,她们应该在家织布养蚕,亦或是相夫教子,都是很受街坊邻里欢迎的。因为小马们白天过于忙碌,各家各户的孩子就成了大问题。大一点的还好,送去学习魔法或者一门手艺;而小一点的,可能也只会在无助时哭闹。家里的老马年纪很大,带起孩子来已经慢慢力不从心。因此,一些家里孩子比较多的家门口贴出了这样的告示: 由于家中忙于农事,无暇顾及幼子,长辈又年事已高,现急需保姆一位,要求性格温顺,有耐心,会干脏活累活,会洗衣做饭,提供食宿,经验丰富者优先考虑。 银星就凑巧见到了这样的告示。看到告示的时候,她还觉得没有信心,因为这样不需要出太大力气的活计,往往会有很多小马来应聘。不过,她还是决定试一试。虽然在伯伯和婆婆眼中她只是个小姑娘,但宠爱归宠爱,如果一匹整日不劳作还能得到宠爱,那她肯定是不接受的。至少她可以为自己谋生。 “咚,咚,咚!”她慢慢敲响这户小马的大门。开门的是位大概三十几岁的雌驹,似乎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和她见到的其他雌驹不同,她的身上穿着绣满纹饰的绸缎,似乎是这镇子里很有地位的小马。她站在门口来回打量银星,感觉她一点也不像是来应聘的,倒更像是家里新买回来的童工。 “你是来应聘保姆的?”她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银星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是。”她低声下气地说。 “等等,我看你好像有点眼熟,”那雌驹说,“你是老伯和老太太捡回来的那个叫银星的小马?”银星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于是点了点头。雌驹锐利的目光顿时温柔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但银星由于害怕也跟着后退两步。 “别害怕,”雌驹连忙解释,“今天上午我就听到老伯说起这事。他说家里新捡了个姑娘,但觉得自己的条件并不好,想要让她在大户家里当帮工或者保姆,过得好一点,而不是跟着他们整天挖菜织布挨累受苦。”听她这么一说,银星的泪水已经在眼眶边上打转。没想到伯伯为了她生活好,竟然还特意来帮她问工作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对他们亏欠了更多。 “别难过,星儿,”雌驹走过来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如果你想他们了,随时去看望就可以。雾隐镇很小的,就像你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银星不哭了,不过她的眼神仍然忧郁,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工作而发愁。 “刚好家里缺个保姆呢,”雌驹一边假装自言自语,一边看着银星,“那么,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银星的回答很坚定。似乎,这工作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那好,请跟我来。”雌驹将她请入大门,然后关上。她们穿过一条走道,然后右转来到一个很大的房间。这是一个专门为小马驹准备的房间,本来应该是用来睡觉的床上放置了好几个中间凹陷的篮子,里面内衬着柔软厚实的垫子,三四只小雌驹就在里面熟睡。 “这里就是你开始工作的地方,”雌驹对她说。 第3章 保姆 亲爱的日记, 我很高兴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这样的经历很难得,而且我刚刚来到这里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的肯定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而且,离这里不远就是收留我的伯伯和婆婆的家,如果我想他们了,还可以随时回去探望,没有什么太多的限制。我越来越觉得,我就是匹在这里长大的小马。谁知道呢? “那,我都需要做些什么?”为了不打扰小马驹们睡觉,银星柔声问她的新主人。 “嗯,”雌驹想了想说,“给孩子们喂奶,哄他们睡觉,换洗尿布,这些大概是照顾孩子们需要做的。如果有余力,你还可以去帮忙洗衣服做饭。”银星点点头,这些家常的工作她还是可以胜任的。 “从今天起,你就要为我们家工作了,”雌驹说,“我是汀兰,家里的女主人。丈夫在外面做生意,常年不回家,所以我就是这里的总管。” “是。”银星答应道。 “不过,倒也不用这么拘束,”汀兰看着银星唯唯诺诺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还不能表现出来说出来,“办好了自己的事情,所有的小马都开心,加油吧。”她拍拍银星的肩,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没有其他小马在场,银星也不再那么拘束,她径直来到小马驹们睡觉的床边。这里一共四匹小马,三只雄驹一只雌驹。那只小雌驹通体黄色,还有一小撮还没有长开的橙色鬃毛,看上去像极了南瓜的颜色。正在她注视的时候,一只灰色的小雄驹忽然抽搐着呻吟起来。银星也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她连忙伸出蹄子去安抚他。她将蹄子放在小小的肚皮上,慢慢地,轻轻地抚摸。小马驹不仅不哭闹,还特意翻了个身,用小蹄子抱住银星的蹄子继续睡。银星想要挣脱,可是碍于会再次吵醒他,银星也不敢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色的小雄驹也忽然哭闹起来。虽然汀兰将她带入家中做保姆,可是她对于照顾小宝宝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最欠缺的其实就是经验。还好两匹小马的距离不是太远,银星又伸出另一只前蹄安慰他。和刚才的小马驹不同,这只抚摸了一会儿又重新进入梦乡,而且没有翻身。照料之余,银星发现床边放着一个装满牛奶的奶瓶,看来这应该是这几个小家伙的伙食。她想,会不会这几只小马驹里会有肚子饿的呢?因为,小马驹不会说话,他们所有的事情都只会用哭来表达,猜对小宝宝的意思,是每一个新妈妈和新保姆的必修课。不过对银星来说,学习的代价可能是她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 “银星,吃饭的时间到了。”汀兰来到小马驹们休息的房间里叫银星。看到小宝宝熟睡的样子,她还是很放心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小马驹们睡得很好。不过银星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汀兰要特意把她叫过去吃饭。保姆的话,在这里吃饭不就可以了? “哦,来了。”银星应了一声,跟着汀兰一起朝着吃饭的房子走去。 “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到这里,”路上,汀兰告诉她,“家里的其他小马还没有见过你,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认识一下你。”银星表面上平静地点点头,可是她的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怕生,见到陌生的小马就很难开口。虽然头上的伤恢复了,可是她仍然记不得以前的事情。最初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小木屋里。 “算了,”银星心里想,“也许我来自哪里并不重要。” 她们来到府邸中最大的房子前。这里是汀兰一家的厨房和餐厅,他们和其他家庭不同,吃饭时家中所有的成员都会到场,包括管家和保姆。每当有新成员到来,他们的第一餐都会和其他小马见面。站在门口,银星犹豫了很久。 “你在等什么?”汀兰不解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银星回过神来,慌忙推辞道。 “进去吧,”雌驹的脸上露出笑意,“大家都在等你呢。”得到汀兰的认可,银星也不再犹豫,她推开餐厅的门。一进门,长长的餐桌便映入她的眼帘。不过这样的餐桌并不只有一张,而是有三张,每张可以供大概十几匹小马用餐。汀兰家里有规定,在主人回来前是不能开饭的。当大门被推开,里面所有的小马都将目光集中在他们的主人和新成员身上。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家新来的保姆,银星,”汀兰向大家宣布,“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当然,也希望银星能够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有什么不懂的,向大家请教便是。”话音刚落,刚刚还安静的屋子里忽然沸腾起来。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新来的保姆:年纪轻轻,长得漂亮,好像胆子还很小。不过既然汀兰满意,其他小马也没有什么意见。 “来,以后就你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汀兰为她确定吃饭的位置。在这里,吃饭所坐的位置是有讲究的。汀兰自己家的成员坐在一起,家里的管家坐在一起,帮工坐在一起,管家和帮工的孩子们也都分别坐在一起。银星算是半个管家的身份,所以她和管家们坐在一起。只是这些管家并不年轻,他们大概都有半百的年岁,银星掺在他们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又悄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凑巧的是她刚回来,宝宝们的哭声便从门外传来。这一次银星先试试摸了摸四匹小马驹的肚子,还是在哭;她又拿起奶瓶递到雌驹面前,小马驹即刻便开始迅速而且有节奏地吮吸。只是她喝得太快,不仅一瓶不够用,而且其他三只还饿着呢。慌忙中她发现了床边放着的壶,那里面渐渐传出牛奶的香气。她连忙用魔法将牛奶引出奶壶,转而引入奶瓶,然后又重新递到小雌驹的嘴边。如此反复几次,小雌驹吃饱了,小雄驹们也得到了食物。可是光吃饱还不够,银星还要想办法逗他们开心。可是对于这些小马驹来说,什么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她想到了自己的蹄子。“孩子们,”她故意举起自己的一只前蹄,假装让他们争抢。但实际上,小马们根本不会动弹一下,“想不想得到银星姐姐温柔的抚摸?”她的话一出,小马驹们都纷纷举起四蹄,似乎正在迎接那只可以给他们带来舒适感的蹄子。银星也不急于挑逗他们,而是乖乖地放低蹄子的高度,慢慢慢慢地放在其中一匹小马的身上。被宠幸的小马发出满意的笑声,这样纯真的笑脸让银星倍感温暖。 “这些孩子真是可爱呢。”她不禁感叹。 “逗孩子们玩呢,银星!”听到屋外有小马叫她,她连忙回过头。本以为会是汀兰,但转过身才发现是忙活其他事情的帮工。但是银星并不认识她。“你是——” “不好意思,屋子里的小马特别多,恐怕你也记不住谁是谁,”对方向她伸出蹄子以示友好,“我是草帽,你好。”银星将对面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有些犹豫地伸出蹄子。来到汀兰家里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小马。 “看上去你把他们照料得很不错嘛,”草帽夸奖她说,“第一天当保姆就这么出色,怪不得主人对你青睐有加。”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几个开心的宝宝和仍在忙碌的银星,“不打扰你了,我要去忙我的工作了,下次再见!”银星也道一声“再见”作为回应,然后继续逗小马驹们。 只是汀兰家中成员众多,所以总会有小马前来拜访。银星一一应付过他们,但是照顾孩子的任务仍然没有停下。在这个过程中,她成功让孩子们得到了一点活动,喂饱了他们,还唱起摇篮曲慢慢让四只小马驹安详入睡。等小马们进入梦乡,星星和月亮也都已经挂上天幕。银星看看天空,似乎时间也不早了。其他有小马的屋子里都已经点起蜡烛,但是她这里还没点。银星悄悄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外有匹陌生的小马正在等候他,而且还是匹年轻的雄驹。 “你是……”白色独角兽把今天见过的小马和他们的名字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但是对于这匹小马,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很抱歉,不过下午来问候你的小马中,并没有我。”雄驹的话让银星恍然大悟。夜色太深,她现在又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专程过来找自己。 “那为什么……”银星还没开口,对方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我奉母亲的命令来带你去你的房间。”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朝向他过来的方向,“跟我来吧。”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天色已晚,再加上忙碌一天,她也确实要休息了。她悄悄跟在他的后面,不知道他想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雄驹带着她从孩子们的房间出来左转,走过了大概一百步,来到小马们住宿的地方。最大的房子里住着汀兰和他们一家,旁边的房子里住着管家和帮工。不过,银星的位置并不挨着他们,而是在大概和宝宝们睡觉的位置相对称的一个房间,而且只有她自己。 “这是她特意为你准备的房间。”雄驹说。 “谢,谢谢……”银星红着脸回道。她以为雄驹这就要准备离开,但他不仅没有离开,还关上房间的门,点亮柜子上的蜡烛。这一次,银星才看清他的相貌: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精致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很有魅力。不过,银星对他并不感兴趣。虽然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觉得做好当下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往后推迟就可以。 “你……”银星诧异地问,“你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里?”她害怕地退缩到床边坐下,但对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直到他坐在她的身旁,将嘴凑到白色独角兽的面前: “我是汀兰的儿子,明月。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干妹妹。”他悄悄对银星说。 第4章 妹妹 亲爱的日记, 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我才第一天来到这里,他就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呢,我好像还没法反驳他。毕竟,他的身份是主人,而我只是他的一个家仆……似乎,家仆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那么,如果我接受他呢?我的生活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吗? “为,为什么?”银星胆怯地问。因为紧张,她的脸红得滚烫,散发出的热量让与她的脸颊相隔几厘米的明月也能感受到。 “不为什么,”他接着趴在她的耳边说,“我是家里的独子。一直以来,我都体验着被其他小马爱着的感觉。而这一次,我想体验爱其他小马的感觉。”银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她对彼此的身份仍然心存芥蒂。按照她的思维,主仆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严格的,而不应该是这种近乎打成一片的样子。 “不愿意吗?”银星的犹豫让他有点失落,他以为银星不接受自己的要求。 “换作是其他小马,我也会这么做的……”明月把自己的位置朝远离银星的方向稍稍移了移,“也许,你需要时间再考虑一下。第一天来就让你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是抱歉。”他愧疚地退出银星的房间,剩下想要挽留但是没能开口的银星。当晚,她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星光透过窗户缝射入屋内,映在她的脸上。对白色独角兽来说,这是圆满的一天。她获得了保姆的工作,也用自己的耐心得到了主人的认可。但是,明月的忽然出现,让她陷入两难的抉择。如果接受他的提议,她不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面对什么,甚至可能丢掉这份工作;如果不接受,她倒是可以继续自己安稳的生活,但可能会招致明月的反感,仅此而已。每一条路的结果,似乎都不是那么明晰。可是,她还是想去试一试。 “明天,再找机会把想法告诉他吧。”银星想着,然后渐渐入睡。 第二天工作时,银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床边。小宝宝们睡得很香,但是银星却很忧愁。她轻轻扶着小宝宝们睡觉的篮子,不断地惦记着明月的事情。究竟是顺从他,还是拒绝他?她一时也没有定论。 “早上好,银星!”草帽每天都会和所有的小马打一遍招呼,新来的银星也不例外。听到她的呼喊,白色独角兽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心事,顺便还挥着蹄子以表示真诚。 不过,马上又有一匹小马前来拜访她。这一次,真的是明月。他站在门口处,看到面朝他的有些惊讶的银星,还有屋子里熟睡的宝宝。他不是来探查银星有没有消极怠工的,他是来和银星商量那件事情的。为了不打扰小马驹们,他伸出蹄子,摆出一个“出来”的动作。银星猜到他的意思,她出去时脸上的神情很不情愿。 “看得出来,你还是不打算接受我,”明月叹口气说,“我承认,星儿,我很喜欢你。但是,喜欢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我也听我母亲说了你的事情,我觉得你需要关爱。而且在我们家里,那种不可僭越的上下级关系并不是十分严格的。”“那种不可僭越的上下级关系并不是十分严格的”,听到这句话时银星愣了一下。或许,有些事情和她想的真的不一样。明月看得出她动心了,但是她好像还有心事。 “你还有什么心事吗?”随着银星开始慢慢接受这个条件,明月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些。 “嗯,”银星点点头,“首先,主人会不会不允许你这样做;其次,成为了你的妹妹,我会得到什么;最后,如果我成为了你们家真正的一员,其他小马又会怎么想?我又能不能像之前说的那样随时去见我的伯伯和婆婆?”一连串的问题让明月一时不知所措。看上去,银星有些激动,面对这些身份地位和自己去留的问题,她问得非常详细。其中一些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经定好,但剩下的答案还需要和他的母亲商量一下。 “相信我,你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肯定的答复的。”明月说着转身跑开,留下有些困惑的银星。这,这不是在做梦吧?从一匹普通的农家小马,到富家的千金?换是谁都不敢怎么想。 “可是他成功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银星自言自语道。宝宝们正在熟睡,银星想要倾诉,可是又怕说话声音太大把他们吵醒。 “唉,”她叹口气说,“可爱的小宝宝们,真羡慕你们能有这样一个美满的大家庭。看看你们,再看看我,我还真是可怜呢。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来自哪里……”说着说着,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便随着呜咽的话语和湿润的眼眶一齐被释放出来。 “我真的希望能有小马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银星强忍着泪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聆听我的心声,能够倾听我的真实想法。”小宝宝们仍在熟睡,但现在熟睡的小马又多了一匹。似乎是哭得太伤心,银星居然慢慢睡了过去。 “呜哇——”再次醒来已是宝宝们的吃饭时间。和往常一样,她会先把奶瓶递给小雌驹,然后伸出蹄子去逗其他的小马。他们的记忆时间并不是很长,虽然每天都在玩这样的游戏,不过他们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对银星来说,小马驹们脸上的笑脸也是一种认可。 不过,小马驹的哭闹总是无止境的。即使吃过饭,他们也不会安安静静地等着睡着。小雌驹举起短小的四肢,似乎在等待银星的爱抚;而三只雄驹则以不同的姿势吮吸着他们小小的蹄子:一只小马驹平躺着,面朝银星吸着蹄子,口水都已经流到他的嘴角;另一匹小马侧着身子,他的口水甚至沾到他的小窝上;最后一只就更不一样了,因为他吃得太快,他把奶喝得满嘴都是。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嘴边有牛奶渍,于是伸出蹄子去抹,抹完还不忘放进嘴里继续品尝牛奶的味道,吃得津津有味。银星见状,先伸出蹄子去爱抚小雌驹。蹄子的搓揉再加上与皮肤的触碰,逗得小雌驹发出咯咯的笑声。与此同时,银星用魔法飘起一块手帕,趁着喝牛奶喝得满嘴都是的小雄驹将蹄子拿出来的间隙,她迅速用手帕为他擦干净嘴边,还把他一直在吮吸的蹄子也擦干净;安抚好这两只,另外两只就相对要容易些,只要找到蹄子的替代品就可以——比如说,奶嘴。凑巧的是,汀兰这里并没有奶嘴那种东西。银星没有办法,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蹄子去把小马驹们的蹄子换下来。她找到机会,在两匹小马驹同时把蹄子从嘴里拿出来的间隙,她把自己的蹄子伸了过去。本以为只会是吮吸,但两只小马驹分别在她尚显稚嫩的蹄子上咬了一口。“啊!”痛感迅速由蹄子尖传进脑海,就连刚才还高兴的两匹小马驹也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哇,哇”两声哭喊就是他们唯一的回复方式。银星顾不上自己的疼,仍然用被咬红的蹄子尖去摸他们的头。“宝宝乖,宝宝不哭。姐姐没事,刚才只是被吓到了。宝宝乖,宝宝不哭。姐姐没事,姐姐刚才只是被吓到了……”她的蹄子似乎有种能够安抚小马的能力,刚才还在哭闹的小马驹,很快就恢复平静,好像是睡着了。看到四匹小马驹都被安抚,银星也呼出长长一口气,然后看着她自己的蹄子。两只蹄子尖部的位置各有一排小小的牙印,虽说是无心之举,可是他们用的力气很大,即使安抚完小马驹们也没有消去。虽然痛,但她还是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高兴。似乎,带孩子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工作。虽然忙碌些,但看着小马驹们开心,她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不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门外另一匹小马的监控下。看到银星马上就要转过身,他便匆匆离开。银星仿佛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但凑近大门口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会不会是自己忙得耳朵有点不太好使了?她心想。 这天晚上,汀兰正在客厅享用晚茶。这是她一天中难得的独自享有的时光,虽说并不是十分忙碌,但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让她觉得心情烦躁。把自己关在客厅里,独自享用一壶茶,浮躁的心情也就慢慢平静下来。这个时候,也是她最有耐心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在这个时间来找她,她一定会心平气和地和你交谈,绝不会胡乱发火。 “咚,咚,咚!”三响笃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短暂的舒适。 “请进。”汀兰说。对方推开门,面前站着的小马让她十分诧异——居然是自己的孩子,明月。“你有什么事情吗?”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看着明月问道。 “有,”雄驹笃定地说,“我想认银星当我的干妹妹。”听完他的要求,汀兰愣了半晌。过了一会儿,她才给出答复。“真的吗?”她觉得明月只是在开玩笑。以他们的家境,再养一匹小马完全没问题,只是不知道银星愿不愿意接受。 “真的,”明月更加肯定地说,“您之前告诉过我她的身世,我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只不过,她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新角色。她觉得自己从一个仆人一下就变成了家中的千金,这样多少有些不合适。”汀兰略略想了想,似乎银星说的也很有道理。 “这样吧,”她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案,“在其他小马面前,你就把她当作保姆来对待;当你们独处的时候你就当她是你的妹妹,怎么样?” “这个办法不错,”明月称赞道,“谢谢母亲为我献计献策。”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又该如何让银星接受这些呢?” “培养感情就像是在养花,”汀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只浇水不施肥,花朵不会开得让你心动;只施肥不浇水,花朵就会干枯而死。浇水施肥之余,最重要的是你要用心去对待,而不是图一时快活。我想,和银星熟识的过程中,你会体会到这些的。”明月揣测着母亲的话,若有所思。或许,银星现在只是觉得他在开玩笑。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打动她。 第5章 护花(1) 亲爱的日记, 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有小马在我身旁形影不离的感觉。感觉……感觉很奇怪。我知道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身份转变的速度有点超乎我的想象。汀兰似乎默许了我们的关系,但让我接受一匹陌生但热情的小马,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银星,银星!”第二天上午,在银星逗小马驹的时候,明月忽然闯进来,而且直接就把蹄子搭在白色独角兽的背上,“母亲同意我认你当妹妹了!”一开始出于害怕,银星没有反抗。可是听到明月的话后,她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似乎,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银星挣脱开明月,一边梳理鬃毛一边问,“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变成富家千金?” “因为一见钟情?”明月的话让她顿时羞红了脸。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直觉告诉我你是匹特别的小马,值得被宠爱的小马;还有就是我说的,我想要个妹妹……”说后面这段话的时候,明月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那……我都需要做什么?”白色独角兽傻乎乎地问,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来自明月的调侃。 “想什么呢,小傻瓜,”他刚要大笑起来,可是看到银星让他“小点声”的姿势,明月降了些声调,“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个保姆了。趁着小宝宝们睡的正香,跟我来吧。”银星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明月拉出宝宝们的房间。在跟随明月脚步的过程中,她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地方。这里有茵茵绿草,有星星点点的野花,还有其他地方可能都没有的,大雾。对于雾隐镇的小马来说,雾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在这里长大的小马到了外地,还是很不适应没有雾的生活的。它带来的凉意,带来的湿气,还有隐藏在土壤里的芬芳,都是其他天气所不能提供的。 “这是哪里?”似乎是因为雾太大,银星忍不住问明月,“我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看不清就对了,”明月调侃道,“这里可是雾隐镇最有名的景点,也是我们小镇名字的来源——雾隐湖。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正是雾隐湖起雾的时候。据说当天气放晴的时候,当你在湖面上泛舟时,你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还有纷至沓来的候鸟。据说当你对着湖面问问题然后施展相应的魔法的时候,湖面就会映出问题的答案。据说很准的呢!”经他这么一说,银星也心动了,但是碍于在浓厚的雾,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么,这雾什么时候会散去呢?”她问明月。 “大概要到十月份吧,”明月想了想说,“这里的气候到十月份开始转暖,大概那时候起你就看不到雾气了,”回答完问题,他还忍不住调侃一下,“你不会是想看看我是把你当妹妹还是当伴侣吧?”这一下又把银星的脸说红了,她觉得如果想要克服这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相信我,”他一边说一边抓住银星的蹄子,“既然我说要把你当作妹妹,我就会说到做到。”他看看附近的草地,发现一朵黄色花蕊白色花瓣的小花,“这朵小花给你。”他将小花递到银星面前。雾气似乎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花瓣上都已经有了露水。银星用蹄子握着这朵花,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至少,明月将她当作亲妹妹,那她也应该对他坦诚相待。可是碍于她那似乎与生俱来的羞涩,她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谢,谢谢。”明明有千言万语将要说出口,最后却仅仅浓缩成“谢谢”两个字。对于自己的懦弱,银星可是相当地自责。她在心里悄悄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为什么没有勇气把想要说的东西一字一句地,真真正正地表述出来;为什么不能理解明月的良苦用心,偏偏要将他问上一遍再问一遍……似乎她身上的某些特质,并不是失去记忆能够改变的。至少她现在还什么也想不起来。想到这些,她的耳朵垂了下来,忧郁地看着那朵小花。 “你怎么了,银星?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明月的问候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如果你遇到了让你觉得不愉快的事情,那就不要想它,”明月向她分享经验,“有些事情你怎么去想也想不通,如果逼着自己去思考,反倒会让自己头痛欲裂。比如说一天中经历的一些几乎微不足道到可以忽略掉的小事,或者是一些怎么想也没有结论的事情。其实烦恼并不是其他小马或者某件事情给你的,真正制造烦恼的还是你自己。”银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要接着听下去,但是明月似乎赏够了湖景,想要带她去其他地方,起身的时候还特意抓了银星的一只蹄子。白色独角兽被吓到了,他们刚刚开始熟悉,她完全不知道明月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有点害怕地问。 “放心,这次是你熟悉的地方,”明月向她保证,“肯定不会远的。至少,你的肚子已经饿了,不是吗?”正在银星打算反驳的时候,肚子里传出的奇怪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一边红着脸一边撅起嘴,似乎对明月说出她肚子饿的事情很不满。明月就知道这一点,虽然他也想带她到更多的地方去玩。 “我们先回去吧,”明月提议,“填饱肚子比到处游玩更重要。” 雾隐镇里做食物的商铺不少,有做饼的,做馒头的,做花卷的,还有专门做干粮的店铺。但要说最受欢迎的,非做面条的这家莫属。他们的面条弹性好,下锅易煮熟,而且吃起来筋道,所以深得小马们青睐。这里不仅卖生面条,还可以加配料直接煮面,作为小马们的午餐。对于打工的小马来说,这是他们能吃到的最便宜又最好吃的午餐。 一日三餐来吃面的小马络绎不绝,尤其以中午为最多。面馆里的店面不大,不过能摆下几张桌子,够十多匹小马吃午饭。明月和银星赶到面馆时,里面忙碌的店员刚刚放下两碗面条,又连忙赶到柜台去送另外三份;一匹小马吃完饭离开桌子,桌子还没有擦干净另一位顾客已经落座开始思考点什么;后厨刷碗的小马恨不得多变出几个自己一起来刷碗,洗好的碗被叠成了高高一摞,没洗完的碗也是高高一摞。那些没有位置的小马大多是打工的小马,他们就直接席地而坐,掏出烟斗吸上两口,或是先到附近卖馒头的店面买个馒头充饥。明月和银星也很饿,但是为了不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并不打算去买其他吃的充垫一下。 “我,我感觉好饿……”银星强忍着腹部巨大的空虚感对明月说。她在带孩子的时候也会有饿的感觉,可是在孩子们面前,她无法表现出自己柔弱的样子,她不想让他们伤心;可是在明月这里,她可以尽情展露她柔弱的一面,明月在同情的同时,还可以最大限度地为她提供帮助,让一切都达到她最想要的状态。但是相对于四处游山玩水的享乐生活,她更愿意带孩子。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但在一起却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再坚持一下,”明月一边安慰她,一边关注排队的情况,还有大概三四匹小马就到他们了。明月从小在这里长大,母亲常常教导他的一句话就是,要想耐得住性子,就一定要去参加面馆外排队的队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吃到美味的面条需要长久的耐心。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得以进入店内。坐在刚刚清理干净的桌前,明月飘起菜单点了面。本来是两碗一模一样的面,但银星偏要将她那碗换成清汤面,这让明月大为不解。 “为什么非要点清汤面呢?”待店员离开,明月好奇地问她,“清汤面清汤寡水的,很少有小马习惯这样的口味。”从银星这几天给他留下的印象来看,她似乎并不是那种甘于寡淡的小马。至少,面条汤里应该有点咸滋味。 “我,我也不知道,”银星垂下耳朵,愧疚地说,“也许……也许我就是想尝尝这种面。” “那好吧,”明月也不反对,“如果你觉得不好吃,可以随时来挑我的。”这就是被宠着的感觉吧?银星想。她在这里还从没见过像明月这样宁愿把自己的面给其他小马吃的小马。一开始她还在想,如果自己点的面不好吃,让明月把它都吃掉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没事的,”面对银星脸上再一次露出的忧愁的神情,明月安慰她说,“你不必因为自以为做错的一点小事而道歉或是难过。你可是我的妹妹,你本就应该这样的。”在他的设想中,他理想的妹妹应该是雷厉风行的,有点刁蛮任性的,甚至可能一言不合还要和他吵起来的那种,那样的妹妹他肯定会“刚柔并济”,但是也会爱着她;可是,银星和他理想的的这种几乎完全相反:有点懦弱,非常害羞,而且不太愿意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明月觉得,只是上天特意为了让他更好地分享自己的爱而特意让他遇见她的。 “你们的面好啦,用餐愉快!”店员将他们的面呈在桌上,又转身到后厨去忙碌。银星看着那碗清亮的面条,并没有推辞拒绝的意思,而是直接飘起筷子开始享用。清汤面里没有太多蔬菜,只有一些葱花和用来点缀的黄瓜丝。吃着吃着,银星忽然在碗里发现了本不属于她那碗面的东西——葱花和黄瓜丝以外的蔬菜。再看看明月,他那本应该被蔬菜填满的碗里现在少了一大半蔬菜。“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 “护花啊。”明月笑着对她说。他又想起母亲教导他的那句话:“培养感情就像是在养花。只浇水不施肥,花朵不会开得让你心动;只施肥不浇水,花朵就会干枯而死。浇水施肥之余,你还要用心去对待它们,而不是只图一时快活。” 第7章 厨娘 亲爱的日记, 我总觉得,保姆并不是只会带孩子。就像汀兰一开始招聘时要求的,会带孩子会洗碗做饭而且性情温和。所以说,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保姆。那么,除了带孩子,为什么不试试能不能胜任其他的事情呢?比如说……做饭。当个小厨娘好像也不错~ “睡吧,睡吧,亲爱的宝贝,愿你在梦里能做个好梦,”小宝宝们在银星的怀里依偎着,吮吸着蹄子。银星的摇篮曲很温柔,很柔和,她的声音也是柔和的,像淙淙的泉水,又像夜莺婉转的歌声,让小马驹们很有安全感。当小马驹们在她的怀里睡熟,银星的脸上便洋溢出笑意。这是安逸的美好,也是她最向往的平静。似乎是因为渴望家的温暖,这样的生活让银星倍加珍惜。她甚至想,永远留在这座镇子里似乎也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悠悠的香气悄悄传入银星的鼻子。这间厢房离餐厅很近,而且厨房就在餐厅里面。因为照顾孩子的时间太长,银星听到了肚子翻滚的声音。她循着香气悄悄来到餐厅,想要看看有什么吃的。虽然她做着保姆的工作,但要说在家里的地位,她的地位差不多是和汀兰家的成员一样的。就像明月始终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其他帮工的小马也把她当作汀兰家的一员。所以即使有小马看到,他们也不会横加阻拦。 悄悄推开餐厅的门,浓郁的香气已经让银星无法抵抗。她没有直接在餐桌旁等待,而是来到厨房的门前悄悄等待。不过似乎她倚靠门的力量太大,而且厨房的门没锁,她直接栽了进去。响动惊动了厨房里的小马,对方惊恐地看着门口,看到是银星便松了口气。 “银星?”厨房里的小马问。银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她连忙抬起头。 “草帽阿姨!”没想到汀兰家一直以来的厨师居然是草帽,这是银星不曾想到的。 “是我,”草帽说,“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因为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银星也不好开口,她只是低着头红着脸不肯回答,不过她肚子的叫声告诉了草帽答案。 “没事,”草帽一边安慰她,一边为她盛汤,这是今天晚上的主菜之一,“如果饿了,你就先吃一碗吧。”银星接过汤,里面有她最喜欢的草丸子。她用力吹了几口气,捧起碗便喝。尚且温热的汤水冲击着她的喉咙,调料和草叶的香气顺着液体缓缓流入口中。银星氤氲在这香气中,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永远不愿醒来的那种。 最后一滴汤水入口,银星不得不从这美妙的氛围中离开。她怅然地看着草帽,后者还好奇是什么让她露出一副这么抑郁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银星,”草帽问,“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伤心了?” “没什么,阿姨,”银星解释,“只是觉得这味道很难忘,喝过还想喝……” “这好说啊,”草帽笑着对她说,“只要你想喝,找我给你做就是了!” “或者,你可以尝试着自己做,我教你。”银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学会做菜,想吃什么就可以自己做。而且,还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为全家做。除此之外,刨去带孩子的时间,她的空闲时间多的是。所以……为什么不呢? “我想学做菜。”思忖良久,银星对草帽说。 “好,”草帽说,“今天晚饭后,你就到厨房来找我,我手把手地教你。” 说是晚饭后,其实只不过隔了两个小时。甚至时间还没到,待所有小马都已经离开餐厅,银星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推开后厨的门,草帽正在里面洗碗筷。 “你来了,银星,”草帽说,“看看地上这些食材哪些是你喜欢的,选几样拿出来,一会儿我教你从最基础的做起。”虽然有点疑惑,不过银星还是照做了。看看一旁的地板上,有苹果,有梨,有葱,有南瓜,有野菜,还有新鲜的嫩草。对银星来说,她觉得那些有硬度的食材比较适合她这种初学者。待草帽洗好餐具将它们归位,她便看到砧板上放了好些的苹果,梨还有一些不容易切碎的蔬菜。 “银星啊,”她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越硬的蔬果越好切呢?”看看自己选的东西,银星也不好意思笑了。那些摸上去特别硬的食材都被她放上了砧板。 “不是这样的哦,”草帽告诉她,“如果食材太硬不能进行加工,吃起来也会很麻烦的。” 银星点点头。“所以,您是要从教我切菜开始?” “是的,草帽回答,“不过确切地说,是刀功。作为厨师,切菜是最基本的功夫。想要做好菜,处理好食材的形状首当其冲。每一个见习厨师的第一课也都是刀功。之所以不选特别硬的食材,就是为了让你在入门时能觉得轻松些。”她一边说,一边清洗菜刀,一边又将南瓜之类难切的食材换掉,将一块豆腐和两根黄瓜换到砧板上。 “这些就是你练习用的食材,”草帽说,“首先试试切豆腐。”她将洗好的菜刀放在银星面前。银星飘着菜刀,还有点犹豫。毕竟,浪费食材是很难被允许的,尤其是汀兰这样的大户家庭。她担心这些切不好的食材会被浪费掉。 “你切便是了,”草帽说,“这些都是可以直接吃的食材。如果觉得切得不好,你可以把它们都吃掉。”这句话像是为银星注入一针强心剂,她立刻一丝不苟地切起豆腐来。先是片,再是块,然后是丁,最后是一条条细丝。草帽吃惊地看着这雌驹的作品,脸上写满了惊讶。 “我感觉你……你好像会做饭?”她看着银星吞吞吐吐地问。 “我……我会吗?”银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蹄子。它们看上去和其他小马的蹄子无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是为什么呢?难道,她来到这里前就会吗?如果是的话,那她又来自哪里呢?身份的疑云又一次笼罩在她的心头。 “这样吧,”草帽说,“不如你给我用这豆腐做一道豆腐烩,如何?”豆腐烩,就是用豆腐做出不同的吃法。煎炒煮炸,随便什么做法。这道菜银星见过一次,那是某一天的晚餐,是半盘煎豆腐和炒豆腐拼成的。她刚刚进厨房,还没有什么创意,所以她想在草帽面前复制那道菜。她在锅底倒上油,点火,先将切成片的豆腐放进去。滋滋啦啦的声音开始在锅里奏响,瞬间迸发出的香气让草帽有理由相信,银星完全可以胜任厨娘这份工作。想想自己,就是因为什么都能做而成为汀兰家的厨娘的。银星虽不是帮工,但她以后很有可能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且是非常精明能干的那种。 随即,煎好的豆腐片被取出。银星没有继续倒油,而是用锅里剩下的油继续做剩下的豆腐。临近出锅的时候,盐,糖,酱油,葱花,这些调味品一样不漏地进了锅。关掉灶台下的火,银星将豆腐片摞成两摞,中间留出的空隙则用来盛放刚刚炒好的豆腐。此时草帽已经不在厨房里,而是在餐桌旁等候。她觉得,银星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 “豆腐来了,请慢用!”像面馆里招待顾客那样,银星将做好的豆腐烩端到草帽面前。“阿姨您看看,我做的这份怎么样?”草帽一眼便看出银星复刻了自己的菜式,不过究竟好不好,还是要品尝味道才知道。她挑起一点炒豆腐送入口中,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唇齿间余留的香味几经回味,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谁做的菜;再尝豆腐片,金黄的表皮下是豆腐的鲜味和豆子的本味,虽然经过煎制,但豆腐里的水分还是保留不少。草帽觉得,银星的豆腐片做的甚至比自己做的还要好。 “我想,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能力,”放下筷子,草帽心悦诚服地说,“我二十几岁来到这里打工,做饭做了十来年,可你尚未有那么久的积累,做出的菜却和我水平相当,佩服,佩服。”得到草帽的夸赞,银星也不好意思了。可是,她仍不觉得自己能取代草帽的位置。 “可是,”她用一种很不确定的口气说,“可是我还有很多菜都不会做呢,怎么能像您一样,点一道菜就能很快做好呢?”晚饭上菜的时间间隔短则几分钟,长也不过二十分钟,一些特殊的菜品除外。能够严格把控上菜时间,一方面说明草帽善于管理规划,另一方面也说明她技术过硬,做菜流程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效率非常高。 “没关系的,星儿,”草帽亲切地摸摸银星的头,仿佛她是自己的女儿,“多样的菜品从来不是一天就全部学会的。这些菜有的可能刚刚熟练,有的则是刚学习做菜就开始学习,这是个逐渐积累的过程。只要有时间,你可以和我一起来准备一顿饭,我想你很快就能学会不少。再加上你的天赋,成为全雾隐镇最好的厨娘都不在话下!”银星害羞地摸着头,看来要成为一个好厨娘,她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呢。 “银星,你在吗?”第二天下午,明月来银星的房间找她,却扑了个空。往常这个时候,银星都会在屋子里发呆的,今天怎么就不见了呢?正在他疑惑时,餐厅里传出的香气吸引了他的注意。毕竟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开饭时间。 “也许她就在厨房里呢。”明月想着,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待他进入餐厅,来到后厨门口,他听到了草帽的说话声:“做丸子啊,一定要把做丸子的嫩草和面糊的混合物反复摔打,这样做出来的丸子才爽滑弹牙,咬下去又清香四溢。”银星点点头,模仿着草帽的动作,将碗中的青草糊用魔法飘起来,然后用力摔在玻璃碗里,这一幕被明月完完整整地看到。不知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他觉得应该给她一点点祝福,祝她能够成为家中的新一任厨娘。 “加油啊,小厨娘。”他离开餐厅,合上门。里面,后厨氤氲出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餐厅。 第8章 伴侣 亲爱的日记, 我想是时候放下对明月的成见了。似乎我天生就对其他小马很有戒心一样,总要想办法考验考验对方。而且,这个镇子里的小马都很好呢,有问题的时候,他们会为我热心地解答;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时,他们会尽自己所能为我提供帮助。我想,这样充满幸福的生活已经很圆满了。如果,如果能有个伴就更好了…… 两周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在草帽的帮助下,银星很快熟悉了一些她不会处理的食材的处理方式,还学会了如何挑选这些食材。比如挑野菜,要选择叶子不太大,最好草叶上还带着小液滴的,说明它们是今天刚刚从山上摘下来的。说来也奇怪,雾隐镇附近这小山上到处都有野菜,再加之气候适宜,小镇里一整年都有野菜卖。虽说是野菜,可卖起来就和其他的蔬菜一样别无二致,价钱也是十分亲民。 老伯就是以摘野菜卖野菜为生。野菜种类繁多,但不同的小马只摘特定种类的野菜。老伯这个叫“三叶草”,它的模样因为酷似三叶草而得名。这种是小镇里最受欢迎的野菜之一,无论是煮面,做面点,还是煮饭,小马们都喜欢放上一点,或借味,或上色,亦或直接吃。老伯往往还没天亮就出门摘菜,日上杆头的时候就在集市卖,和其他小马一样下班的时间回家。回到家,装金币的口袋已经沉甸甸的。 很凑巧的是,成为家里的小厨娘后,为了买菜方便,也为了买到新鲜的三叶草,汀兰将采购的任务交给了银星,让草帽专心在厨房里做菜。借着买菜的机会,她又能和老伯多见几面。之前半个月不见,老伯很是牵挂她。不过看到这姑娘健健康康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他也就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如果时间充裕,他还会带着银星一起回家去看婆婆,这让银星原本有些单调的生活有趣了许多。在她熟悉的小屋里,她给老伯和婆婆讲她游玩的故事,做菜的故事,还有明月和汀兰,草帽阿姨和小宝宝们。几乎每一次,他们都听得如痴如醉。 “不过,银星啊,”某天,老伯在家里对银星说,“虽然看你年纪不大,但好像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老伯的话一出口,顿时让银星羞红了脸。婆婆见状,连忙来到老伯身边,连连用蹄子戳他的头,“你这糟老头子!星儿没见着几次,倒先替她考虑起这些没用的事来了!”这样的斗嘴在银星不在的时候,几乎天天发生。银星也见过几次,虽然看上去吵得很凶,但过一会儿就会恢复之前的样子。 “什么叫没用的事啊,”老伯替自己辩解,“婚姻可是头等大事,尤其是女孩子!你说说,咱俩谁不愿意看着一个精明能干而且一心一意的小伙儿来咱家风风光光地娶走星儿?!你仔细想想,这能不叫头等大事吗?” “谁让你关心这个!”婆婆斥责道,“星儿自己就能把握分寸,哪里需要你跟着操心,是不是,星儿?”说着说着,婆婆将目光转向银星。白色独角兽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不是说她,得到的答案则是婆婆极其肯定的两个点头。 “当,当然了,”银星红着脸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虽然她这么说,但她明显开始感觉到身不由己。因为,明月和她的关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密切,而雄驹对待她的方式也开始不只是像对待小妹妹那样,她觉得她很快就会成为明月的……伴侣。 “好啦好啦,别太往心里去,星儿,”还是婆婆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这孩子,你老伯随口乱说的你也信。要是时间紧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有空再来。”一听到是随口乱说的,银星的心情一下子舒畅许多。她带上野菜,和老伯和婆婆道声再见便转身离开。 “真是的,你为什么哄她说我是在胡说?我真的在想这件事!”老伯对婆婆的做法很不满。 “你也不想想,你那办法行不行的通,”婆婆数落他,“很明显银星这孩子胆子小还特别敏感,你这直截了当地一说她肯定很难接受。” “这倒没错,”老伯说,“可是,我们要是不主动点,以后银星年龄大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虽然银星不是你的亲姑娘,但要论胡思乱想,她和你还真像,”婆婆无奈地说,“你说银星她无亲无故的,想包办也不可能。你还是放下这件事吧。要是真要有银星喜欢的小马,她肯定会主动把他带进家门的。”老伯不言语了,继续摆弄他摘回来的野菜。 回府邸的路上,银星的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在老伯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明月的关系只像是兄妹间的那种关系,不过稍微亲密一些。但是老伯这样一说,她觉得他们好像亲密得有点过头了。也许做兄妹本不是明月的想法,也许她只是嘴上不答应,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慢慢征服了她的心…… “银星!”正在她忧愁时,明月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雄驹似乎担心她拿不动那么多食材,特意跑出来帮她。不过看到银星用浮空术驾轻就熟的样子,他还是没有帮忙,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找点话题来缓解无话可说的尴尬。 “今天好像买回不少食材呢,需不需要我帮你拿?”他一边说一边打算用魔法去接,但是被银星推开了。“不用,”她俏皮地对他说,“我自己就可以了。你还是准备去餐厅摆摆盘子和餐具吧。”银星不给,明月也只好投其所好,目送她飘着一大堆食材进了餐厅。 “打起精神来,明月,”他给自己暗示道,“你可以的,明月。你可以的。”为了不打扰银星,他按照银星的安排,在后厨外用餐的地方为全家摆放碗筷和餐具。明月的这般殷勤银星或许看不到,但是有小马看到了。她暗暗在心里想,似乎可以做一做银星的思想工作,让她慢慢接受明月,以及她的下一个新身份——伴侣。 吃过晚饭,收拾好餐具,银星擦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去看看孩子们。可是她刚要出门,刚刚出去的草帽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消息。 “汀兰要见你,”草帽说,“她让你似乎现在就去,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银星对“很重要”这几个字非常敏感,只要听到就会立刻进入状态,想要努力去完成它。不过,在着急的同时,她也觉得这次召见有些蹊跷。一方面,她只是按照要求完成既定的任务,并没有做其他事;另一方面,如果有事情,为什么不特意告诉她一声,而是偏要她亲自去呢?银星解下围裙,一路朝着汀兰的居所小跑过去。 和上次一样,汀兰端坐在案前,备好茶水等着银星到来。白色独角兽忐忑地坐下,不知道汀兰要对她说些什么。雌驹似乎看出了银星心中的不安,她努力露出微笑,想要化解她的不安。银星不敢正视汀兰的眼睛,一直低头看着茶水里荡漾的波纹。 “怎么了,星儿?”和上次比,汀兰的声音更温柔了,“似乎有什么心事在困扰着你。是明月吗?”对汀兰来说,银星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似乎就是为了让她疼爱才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银星为难地说,“伯伯说我也不小了,应该,应该找另一半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汀兰站起身,走到银星身后,悄悄抱住她。银星的脸慢慢变得滚烫,她甚至能听到汀兰的鼻息声。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动作让她感觉很害羞。而且越是想,她的脸就越烫。 “你真的不想要一个伴侣吗?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汀兰在她身旁耳语道。有些事银星想要隐瞒,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尤其是在汀兰——明月的母亲面前,她做不到。和明月一起的时光很快乐,而且他也确实如她想的那样,给了自己足够的隐私空间。她不能欺骗汀兰。如果这样做,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明明就是一棵寄人篱下的孤零零的小草,感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她还有什么资格奢求呢? “我……我想,”思考再三,银星开口回答,“可是我担心,他并不会在乎我的心意。”银星的声音很细很细,细得似乎都要听不到了。可能,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心情就会好些吧? “会的,一定会的,”汀兰一边说,一边亲了银星的脸颊,“只要你选择付出真心,他就一定会感受到的。”想想明月对自己的关心,银星觉得,是有些话应该告诉他了。 “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吧,”汀兰松开银星说,“我想,他也在期待这一刻呢。”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银星站起身告辞,来到明月的房间门口。可能是由于胆怯,她并没有敲门进去的打算。正在犹豫不决,明月却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惊恐回过头,换来的是没有温柔的抚摸。她正要开口,一个吻已经悄悄打在她的嘴唇上。 “你,你这是……”待这个吻结束,银星红着脸看着明月问,后者只是给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银星还是第一次和别的小马接吻呢,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很是害羞。 “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想要这个的吗?”明月半开玩笑地问她。这一说反倒让想要主动的银星害羞了,她垂下耳朵,低着头站在门前不肯说话,仿佛是做错了什么错事。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那就尽管来吧,”明月假装生气地说,“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为什么不大胆迈出去呢?”看来,明月也希望她能勇敢一点,不要那么矫揉造作的。银星一把搂过明月的脖子,深情地和他接吻。明月也放下架子,扶着银星的头,全情投入地吻着。 “很抱歉等了这么久,明月。谢谢你的理解和宽容。”银星想着,吻得更加投入。那一刻,整座府邸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两匹深情的小马。 第9章 微笑 亲爱的日记, 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入梦前的我还是个失去记忆,被迫寄人篱下的可怜小马,现在我却成为了汀兰家中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确切地说,是明月的正妻。或许,我对这样的伴侣关系已经不满足了吧?我把吻给了他,他却用爱和心来回馈我……不过,留在这里或许是我这匹孤单的小马,最好的去处吧?若是离开这里,我就会枯萎,死去…… 婚礼置办得很简单,这件事甚至秘密地几乎只要是门外的小马就不肯相信。直到银星将用红纸包裹的糖果分给伯伯和婆婆,他们才一时间反应过来,银星是真的嫁出去了,而且男方还是明月。伯伯本想放声大笑,但是银星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这是件喜庆的事没错,”银星略带愧疚地说,“但是汀兰嘱咐大家都不要声张,她不希望这点小事引起轩然大波。”婆婆似乎懂了她的意思,不住地点头应声。看到伯伯也这样时,她才放心地回府里去。不过她还是担心,婆婆他们会不会到处声张。 所以一进了门,她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耷拉着耳朵,微微低着头向前走。看到她的帮工和管家都发现了她的心情很糟糕,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有一匹小马敢上前。不仅如此,有一些帮工还不是很熟悉她,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银星啊,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路过餐厅,她正巧遇到刚出来的草帽。若说府里和她最亲近的帮工,那非草帽莫属。不仅仅因为她教会银星做菜下厨,还因为她的真诚和善良,让银星觉得她是为难得的帮工。“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你吗?” “我,我担心伯伯和婆婆会不会把我成婚的事情说出去,”银星犹豫一下说。她仍然称呼草帽阿姨,但草帽希望称呼她小姐。只是,银星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于是又让草帽改了回来,“这样的事,换作是谁可能都会想大肆宣传一番……” “不会的,你要相信他们,”草帽开导她,“他们都是村子里年高望重的小马,肯定会信守这个诺言的。”银星点点头,眯起眼睛回给草帽一个微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似乎觉得乏累了,就直接回床上睡下,甚至明月来敲门为她送饭也没有回应。 “她应该是太累了吧,”明月心想,“算了,还是不要打扰她好。”雄驹将饭食送回餐厅,又去为自己的事忙碌。虽然成了婚,但他们仍然是分开睡的,互相都没有同床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银星仍照常去集市采购。自从跟着草帽在厨房忙碌,她渐渐爱上了这片方寸地方。不只是因为最后成品的香气,更是因为做饭的过程带来的乐趣。看着食材从完完全全的生货,到被切片,切段,或是切丝,最后下锅清炒,红焖,油炸,蒸煮,无一不是奇妙的过程。甚至草帽觉得,最适合她的位置应该是厨娘,而不是去干那个保姆的活。这么有天赋的姑娘,做低人一头的保姆实在是太可惜了。 “嘿,你们听说了吗,那匹新来咱们镇子的小马,好像成了明月家的座上宾呢!”这样的风言风语时常会出现在市井的谈话中。毕竟,虽然是白手起家,汀兰一家常年紧闭大门的作风还是很容易引起这些小马的疑心。而且,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却偏偏有这么一户大家,而且还是富甲一方的那种。久而久之,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银星没有理会,因为婚礼不是公开办的,所以大多数小马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卖野菜的老伯的养女,在汀兰家里帮工,剩下的他们一概不了解。 “老伯,要五个这样的梨。”正值夏末,小镇的梨子迎来丰收,不久前正是第一批梨子成熟的时候。想到梨既可以当水果食用,也可以加入菜肴中变化花样,她便想买几个尝试一下。 “姑娘好眼光啊!”卖梨的老伯称赞道,“这梨虽不是秋季全熟的梨,但尝起来也别有风味!不如,我免费请你尝一个?”银星本来是想推辞的,可是见到已经被推到面前的梨,她也不忍心拒绝。一口咬下去,清凉的汁水顿时溢满喉咙。银星合上眼,慢慢品味梨的味道。当她想要再咬一口的时候,却发现咬到的是稍硬的梨核。在看着老伯诧异的目光,小小的脸蛋顿时泛起红晕。老伯见状,连忙又塞给她几个梨。 “如果喜欢,欢迎下次再来!”用更低的价格,银星拿到了更多的梨。她谢过老伯,又去找下一种食材。来到卖野菜的摊位前,她没有看到老伯的身影,而是看到一直在忙碌的婆婆。“您怎么在这里,婆婆?”银星觉得很奇怪。往常都是伯伯在这里,为什么今天…… “你伯伯他散心去了,”婆婆的回答里带着些无奈,“他好像怎么也放不下你成婚这件事。你知道的,事情办的太秘密,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至少,我觉得应该和我们说一声的。”银星觉得,婆婆的话好像很有道理。至少,作为女方的“家长”,伯伯和婆婆也应该参与其中,只是雾隐镇举办婚礼的风俗习惯。或者说,东方都是如此。 “他现在在哪里?”银星追问道,“等我把这些东西送回去我就去找他。” “你去湖那里看看吧,”婆婆说,“也许他正在湖边散步呢。”白色独角兽点点头,装好需要的野菜,转身快步朝府邸走去。她一定要让伯伯解开这个结。 似乎是因为心急,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门前,脸上已经无力绽放出笑容。她将食材送进厨房交给草帽,刚刚准备再出门,明月就和她不期而遇。“星儿,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看到明月银星觉得,把他带过去一起解释应该会更好。 “和我去找伯伯,”银星说,“他似乎……还需要点时间接受我们。”说话的时候,银星的语气一直是惴惴不安的。她知道老伯一直呵护着她,所以,她不希望让他失望,那仿佛是愧对了他的养育之恩。明月也觉得,这一切办得确实有些唐突,他还需要和老伯解释一下。 他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已经是夏末,再过不久湖上的雾气就将要消散。老伯坐在湖边,看着雾气中的湖水,心中五味杂陈。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来到这里,每每他有心事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散步。似乎,只有那湖水是真正懂他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和伙伴们意气风发地在湖边玩耍,他立下豪言壮语要到小镇外闯荡一番;和曾经爱过的小马在湖畔漫步,许下终身相守的誓言;再后来,是父母离去的孤寂,失去伴侣的苦涩,还有时间的涤洗。最后,也就是现在,那个他爱的她正在为他创造机会,来重新追忆过去的他。老伯用蹄子理了理鬃毛,长叹一声。 “多么希望,银星不要像我一样。孑然一身,实在是太痛苦了。”无独有偶,这句话正是银星和明月听到的第一句话。白色独角兽捂住嘴,不禁动容起来。原来,老伯只是希望她能不那么孤单,早点有个伴侣,不过她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孩子,你可能不知道,失去了父母和伴侣,我是怎样熬过来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日复一日地劳作,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苟活找借口。不过,在我最颓废的时候,你的婆婆出现了。她和我一样失去父母和伴侣,又没有子嗣,于是我们共同组建了新家。正是这样,才重新让我体会到家的温暖。孩子,你本不属于我们,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归宿,让生活不再那么孤单。不过,虽然你成功了,但是你似乎并不喜欢我的方式。” “对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想和你道歉。时间久了,有些习惯已经很难改变。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和婆婆,也许我们不是真正的一家子,但我们可以胜似一家。不知道我的想法,能不能得到你的赞同呢?”对不起,伯伯,您的想法我非常赞同,一个声音在银星脑海里说。这一次,她有幸了解了更多伯伯的过去。原来,伯伯和婆婆他们,都是曾经受过伤,为生活折磨的小马。但是当他们相遇,他们的生活又开启了崭新的篇章。再想想自己,身边有明月相伴,可以说是比他们幸福多了。或许,伯伯正是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幸福吧? 银星回过头去看明月,不想他们居然直接嘴唇和嘴唇对上。虽然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但是他们都清楚彼此的意思。他们吻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他们听到伯伯站起身的声音,才悄悄从暗处来到伯伯面前。“伯伯!”银星喊了一声。看到她和明月,老伯很是高兴。 “是你们?”老伯诧异地看着他们。细心的银星观察到,老伯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婆婆让我们接您回去,”银星随便编个理由说,“晚饭时间要到了。” 老伯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明月。“这位就是……” “伯伯好,听母亲提起过您。”明月连忙向老伯行礼,一时间让老伯不知所措。 “不必不必,”他一边让明月起身,一边看着他清秀的脸庞。似乎银星选择他,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孩子,银星既已成为你们家的小马,但求你好好照顾她。”他用双蹄紧紧握住明月的蹄子说,说话时还不忘看一眼后面的银星。 “我会的,伯伯,我会的。”明月坚定地说。这时银星注意到,老伯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回去的路上,这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不曾消失,不曾改变。 第10章 绣娘 亲爱的日记, 常常听小马们说,女孩子应该像宝贝一样被宠爱。可是我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就这样享受着心里难免过意不去。所以,我努力地在家里找些事情做。做保姆,被草帽阿姨嫌弃大材小用;做厨娘,明月又不满意我去集市回来那一副土里土气的模样。那……如果我乖一点,乖乖地,做个小绣娘呢?听说镇子上的女孩子,可都是缝补做饭洗衣顾家样样都行的能手,我也要努力,不能认输呢~ 接过银星带回来的菜,草帽拎着它们朝餐厅走去。银星想要和她一起去,却被明月拦住。她不解地看着他,明明之前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现在怎么…… “怎么了,明月?”白色独角兽看着他,“难道,你不想让我当厨娘吗?” “并不是,星儿,”明月看着她,目光坚定,“我能理解,你不希望在家中碌碌无为,而是希望通过劳动换来这些,我懂。只是,在我眼中,这些都不适合你。”想要做点什么,明月的确说出了银星的心声。只是,她心里一直很疑惑,究竟什么样的工作才适合她。 “那你说,我究竟适合什么样的工作?”这次银星用的不是柔和的语气,而是强硬的质问,明月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无论适应与否我都会努力去做好!即使不适合,做的多了,自然也就适合了!”她气愤地甩开明月的挽留,直奔闺房而去。明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他暗暗在心里想着。 “咚咚咚!”笃定的敲门声从门外传入汀兰的耳中。因为熟悉,所以她不需要过问,就能从敲门声中听出门外是哪匹小马。笃定的是明月,连续而短促的是银星,至于声音急促而且是连续三声的,是草帽。她将这些记在心里,待对面还未进门,就已经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进来吧,我的孩子。”她用柔和舒缓的语气说。几乎每一次明月深夜来拜访他的母亲,都是因为遇到了无法解决的烦恼,这次也不例外。 “你有什么烦恼需要我帮助解决的吗?”汀兰直截了当。 “我有,母亲,”明月垂下耳朵说,“是关于银星的。您也知道,她不希望不劳而获,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找份工作。可是我觉得,她不应该去做保姆或是厨娘这样的工作。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做上这样费心费力又劳神的工作,对她的摧残实在是太大了。”汀兰知道他一直都希望银星能好好享受,但是银星不肯。她对于一分劳动一分收获的执着,就和府里那棵年龄最大的老树的根一样无法动摇。既然不能两全其美,她只能退求其次,让他们都满意。即使已经成为夫妻,但一点也不像夫妻的样子,拌起嘴来还是像一对小兄妹一样。 “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汀兰苦笑着说,“银星这孩子,始终不肯完全接受我们的好意。对了,家里新添置了一台纺车,有时间的话你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啊,就是这个!最适合女孩子做的工作!她刚才是糊涂了吗? “我想到了,明月,”她兴奋地说,“明天你把她带到纺车那里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明月想了想,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他请过安,便退出房间回去休息。回到床上,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甚至让门外的仆人都十分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错,这就是最好的,最适合银星的工作!”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吃过早饭,明月直接牵住银星的蹄子,将她拉出餐厅,后者原本还想帮草帽洗碗,“喂,我还要帮草帽阿姨洗碗呢!”不过,明月沉浸在为银星找到份新任务的喜悦中,哪里肯听她劝?银星本想反抗,可是她又无法挣脱,索性放弃较劲,任由明月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出了餐厅左转,路过银星的住处,进入一小片后花园。凑巧的是,汀兰在后花园里也安置了一处宅邸。花园里有三匹小马,都穿着华丽的长长的服饰,一只蹄子在一台机器上不停地转动,另一只则绣花一样地上下翩飞。这样的场景,让银星也觉得美得无法形容。正欣赏时,明月将她带到一台新的机器前。 “我已经向母亲请示过了,星儿,”明月将她扶到机器旁坐下,“从今天开始,你就当个小绣娘吧。你看,这些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做起来都是得心应手呢。”话虽如此,可是银星并不怎么会针线活。如果她没记错,她自从来到汀兰家还没碰过针线。 “喂,”明月招呼一旁的三匹小马,“今天是银星第一天做活,不知三位妹妹可否愿意提携一下,日后多个知心伙伴?”她停下正在做着的伙计,一起围在银星身边。 “堂兄你真是有缘,居然娶了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姑娘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握住银星的蹄子,“妹妹别担心,有我们教你,你很快也能和我们做的一样好。”不知怎么,银星的老师居然渐渐泛起了红晕。似乎,她还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氛围。 “她们是我的表妹,”明月向她解释,“就让她们来教你针线活吧。”说完他离开了后花园,剩下银星和姑娘们。交谈了一会儿,她们都对银星这个妹妹青睐有加。 “我是月华,”面前这匹金色鬃毛的小马自我介绍,“旁边这两位是月莲和月海。从今往后,还请多指教呢。”银星不好意思了,也做了相同的动作作为反馈。 “现在,我们就从最基本的动作教你。”月华来到离银星最近的那台纺车旁坐下,月莲和月海则在一旁等待,看到银星有没做到位的地方就帮她纠正一下。 “首先,你要让纺车转动起来,”月华说,“纺车的底部有两个踏板,踩动它们,上面的木轮就会自己转动。”银星低下头看去,确实有一块长长的木板被安在和她蹄子差不多平行的位置。她用右蹄慢慢踩下去,紧随而至的便是木轮摩擦转动的声音。再看看上面挂着的布料,在纺车的带动下,这些丝线被缝在一起,形成一张平面。银星正惊讶于纺车的神奇,月华忽然让月海递给她一根针。银星飘着针,不解地看着她们。 “就像你进来时看到的,”月华解释道,“我们一边踩着纺车,另一边用魔法飘着针上下纷飞。其实,这根针并不是用来缝补的,而是用来绷直纺车上转动的丝线。要想织出平滑的布,就需要让每一根丝线都保持一样的状态。歪了一根,整匹布的质量就会打折扣。看似很容易,但是需要你非常细心。你能做到吗?”既然是明月将她带到这里的,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我可以。”银星一边说,一边做好启动织布机的动作。月华见状,领着月莲和月海也回到织布机上,她们对银星的能力似乎还不是很放心。 “实践才是最好的检验,”月华说,“将纺车上挂着的丝线变成一块布,就证明你已经学会了纺车的用法。”银星不紧不慢地做好准备,慢慢踩动踏板。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明明还很慌张,可是一踩起踏板,她觉得紧张感和羞愧感都慢慢消失了。监督她的同时,月华三姐妹也没有闲着,她们仍然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在家中,她们就是织布的生力军。因为家中成员众多,为了节约成本,汀兰便安排明月的三个表妹在纺车上劳作。三姐妹也觉得整日玩乐的生活很无趣,于是同意了这个安排。一直这样大概一年多,家里一直都是这三台纺车,前不久才添置一台新的,而这台新纺车的新主人,就是银星。 不过令月华没想到的是,银星那边的纺车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很大的木轮摩擦声。再看银星,她可以说是十分投入。下面用后蹄有节奏地踩着踏板,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纺车的进度,还时不时地举起蹄子,将没有绷直的线校正,俨然一个熟练的女工形象。月华看得出神,甚至踏板都忘记了踩,似乎她已经完全被银星的魅力所折服。 待银星的活计做完,女孩们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银星妹妹,你确定你以前从没有碰过纺车吗?”月华看着银星完成的布料,心里还不忘暗暗称赞。 “没,没有呢,”银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只是按照你教我的去做。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踩踏板的过程让我非常快乐,而且越踩心情越愉悦。然后踩着踩着,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就发现已经把一匹布踩出来了……”月华觉得,若真是做绣娘,银星绝对要比她们三姐妹更优秀。对她们来说,一开始的新鲜感过去,她们就开始觉得这份工作有些无趣。但是像银星这样,把工作当成一种乐趣,这样的小马实在是不多见。 “不过,月华姐姐,”银星还是有不解的地方,“其他的女孩子在家里都会做些什么呢?” “嗯,洗衣做饭,缝针补线,这些都是很基本的呢,”月华想了想说,“不过我看妹妹你,好像也很擅长这些事呢。” “为什么呢?”她继续问道。 “那是因为,”她们看着银星,脸上带着笑意,异口同声地说,“因为你可是要侍奉明月的小马啊!”一时间银星又羞又恼,她直接从纺车上跳下来,满院子追着三姐妹跑。这些打闹的声音,凑巧被路过的明月听到。他本来是来看银星学习的进度的,不想却遭遇这样一出。 “听上去她们一起玩得很愉快呢,”明月感慨,“不过,虽然她同意了我的想法,可我还是觉得没能遵从她的心愿。星儿,但愿你会喜欢织布纺丝的生活吧。” 第11章 记忆 亲爱的日记, 秋天到了,雾隐湖上的雾气也渐渐消散。还记得明月对我说过,如果在湖上泛舟,你可以向这湖提出一个问题,点亮自己的角射入一道光束,最真实的答案就会通过湖面浮现在你眼前。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接近两个月。请让我一探这镜湖的秘密吧! 夏天匆匆而逝。只是过去一个晚上,时间已经悄然越过夏季,慢慢朝着秋季走去。虽说天气的变化是如此,但是气温仍然温暖,正午的阳光甚至和夏季一样刺眼。小马们无精打采地靠在阴凉的地方,等待毒辣的阳光过去,好继续他们的工作。 而在汀兰府邸内的小马就不用担心这些。除了做饭是必须的,其他的小马都在睡午觉。府邸内的屋门紧闭,每匹小马都在各自的房间中享受难得的清凉。不过,偏偏有一扇门半掩着,似乎是有意为之。银星并没有午休的习惯,当其他小马都在熟睡时,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躺着。为了清净,甚至帮着照顾她的小马也被她请了出去。 银星悄悄推开门,打算从大门跑出去。记得明月说,秋天一到,雾隐湖上的雾就散了,她想要去看一看那片神秘的景色,顺便探寻一下明月的话是不是真的。她小心地推开门,避免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口正当她准备出门时,明月叫住了她。 “银星,是你?”明月困惑地看着白色独角兽,“偷偷跑出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银星害羞地低下头。“我,我……听说秋天一到雾隐湖上的雾气就会散去,我想去那里看看。”银星楚楚可怜的模样总会招来明月的同情。他轻轻用蹄子摸了摸银星的鬃毛,安抚她。 “早说嘛,”他笑了笑说,“听去摘野菜的小马说,前几天大雾就已经散了呢。现在天气还没有转凉,如果想去,现在就带你去,如何?”有这样的好事,银星开心地点点头。他们一起跨出大门,明月用魔法牵着银星,一路奔向不远处的镜湖。 初秋的湖畔,暑气已经渐渐散去。一些花期较短的花,已经在这时悄悄谢幕。不过,还有一些花已经结出花骨朵,等到秋风卷起,他们便会准时绽放。到那时,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色。不过,银星可不是来赏花的,她更多地是为了赏这里的湖景。明月弄来小舟,飘起船桨,登上船,邀银星一起登船。白色独角兽轻轻点头,慢慢从岸边走上小船。桨轻轻一摆,小船就离开湖岸朝湖心飘去。明月收起桨,环视四周的景色,银星则专心地拨弄着湖水。明月说,这湖水是有魔力的,那它什么时候展现自己的魔力呢?玩着玩着,心事就涌了上来,明明还在撩水的蹄子也渐渐停了下来。 原本明月的兴致很高,看着远处的风景让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不过当银星玩水的声音停下,他马上就知道银星身上肯定发生了事情。再看银星,白色独角兽正闷闷不乐地低下头看着平静的湖水因为船行而漾起一道道波纹。 “又想起什么事情了,星儿?”明月竭尽所能地展示他的温柔。银星一直是匹很敏感,很脆弱的小马,像一朵容易受伤的娇花,越是脆弱,越需要去用心呵护。而他,对此毫无怨言。既然选择,便为她创造最好的一切。 “没什么,”银星说,声音依旧忧郁,“我只是,想看到湖水展现它的魔力。” “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明月笑着回答,“在湖面上点亮自己的角,将一道光束射向平静的湖面,然后抛出你的问题。低头望向湖水,你便可以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不过据说,每匹小马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所以,几乎没有小马愿意这么做。”对其他小马或许如此,但对银星不同。两个月过去,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揭晓秘密的时刻。她是谁,她到底是不是叫银星,她的身份,她的过往,通通都将呈现在她的眼前。银星屏息凝神,让自己的独角被天蓝色的光晕覆盖,然后将一道光束射出。按照常理,这样的大动作是会让湖面掀起不小的水花的。可是,湖面不仅没有反应,而且好像吸收了银星的魔力。银星还想再等一小会儿,不过明月提醒她,该到问问题的时间了。 “请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五个问题一齐被倒进湖水中。白色独角兽低下头,只见在她的眼前,一个小小的漩涡忽然涌现,好像透过望远镜看东西一样,银星看到湖水露出它不为大家所了解的湖底,那是一块柔软的沙地,银星的问题化作一个个光点,争先恐后地冲向那里。当第一个光点到达位置,它落在沙地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字:银星。 “湖水绝不会说谎,”明月说,“星儿,看来你真的叫银星。” 银星没有说话,继续等待第二个光点。直到沙子上的字消失,第二个光点才缓缓到来。落在沙地上,又是三个清秀的字:中心城。看着这三个字,银星很困惑。中心城?那是哪里?为什么它会冒出这几个字?她的脑袋里对这个词一点印象也没有。 “中心城是什么地方?”明月好奇地问,但是回答他的只有叹息和摇头。在银星的记忆中,她根本就没有“中心城”这三个字。最初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两个月前在伯伯家醒来那时。 “你也不知道吗,星儿?”银星遗憾地摇摇头。 “可是,如果我来自中心城,那中心城又在什么地方呢?” 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字迹已经在渐渐消失。与此同时,第三个光点也不失时机地到来。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光点落入沙地并没有出现文字,而是变成一个更大的光球,直接冲向银星。银星担心会与它相撞,极力想要躲开,但光点的速度太快,径直顺着银星的眉心撞进脑中。不仅如此,银星还感觉到,光点在她的脑海中炸开,里面包裹的东西也随之出现:七颗闪耀的宝石,翅膀,天角兽,公主,朋友们的拥抱,紫色天角兽,雷雨,墓碑,不断的泪水……它们冲击着银星,不断地试图让她想起。可是对银星,这样的感触让她头痛欲裂。 “呃啊啊!”她发出十分凄凉的叫声,险些一头栽下船。明月当机立断,用魔法紧紧抓住银星的尾巴,这才没有让她掉入湖中。再看银星,她满头大汗,看上去十分疲惫。 “发生了什么,银星?告诉我!”看到银星那昏睡不醒的样子,明月慌张地问她。听到明月呼唤她,她微微睁开眼睛。虽然银星没有再看湖面,但第四个光点还是跃入她的脑海中。她看到自己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行走,跳跃,但是因为脚底一滑,一路沿着山坡滚落。就在某一时刻,她的头撞上了石板的棱角。光点很贴心地将这种感觉也带了回来。无法忍受的痛感忽然传入脑海,银星刚刚还十分清醒,现在马上就在船舱里昏迷过去。 “银星,银星!”她的气息还在,可任明月怎么叫,她也没有醒过来。 “医生,她这是怎么了?还能不能醒过来?”银星的闺房内,明月焦急地看着请来的医生。 医生站起身,脸色很不好。“她没事,”医生说,“不过,可能要过几天她才能醒过来。” “为什么?”明月问,“如果她没事,为什么还需要几天才能好?” “因为,”医生说,“她似乎是受到某种刺激昏过去了。如果我们不去尝试干预,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明月听罢,难过地垂下耳朵。送走医生,他便来到银星的床边。床上的独角兽安详地睡着,只是不曾醒过来。明月摸了摸她的鬃毛和耳朵,思绪万千。 “似乎,你真的是上天派来被我宠爱的小马呢。”他伤感地说。 银星睁开眼睛,面前不是湖畔,不是家,也不是她所在的那个小镇,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想要向前走,但不知道方向;喊出一声“喂”,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当她因为胆怯而向后退时,却一不小心撞到一个黑影。她惊恐地换个方向后退,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究竟发生了什么?”银星恐惧地问道。因为害怕,她的眼角流出了眼泪,“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啧啧,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对面的黑影回答,一边说一边渐渐显示自己的真容。当它周身的黑暗渐渐散去,一匹雌驹的形象映入她的眼帘。浅紫色的鬃毛,白色的身体,还有那双紫宝石般的瞳孔……银星忽然意识到,对面站着的就是她自己。只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长这个样子。 “你,你是……”对面的名字,银星呼之欲出。 “没错,小姑娘,我,就是‘你’。”“银星”幽怨地笑着,对面蓝色的眸子渐渐被恐惧填满。银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模样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银星的心理防线在慢慢崩塌。 “我是你,可也不是你,”对面的声音幽幽的,很轻,但每个字都在冲击着银星的心,“只不过和你比起来,我更孤独,更寂寞。没有小马陪我,我的朋友们,还有斯派克,他们都走了……”银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原地,听着“银星”自言自语。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她幽幽地问。银星仔细回想着,温和的汀兰,深爱着的明月,还有慈祥善良的伯伯,婆婆,草帽阿姨,还有镇子里每天接触的小马们。这些都在银星的记忆中打下烙印。这样的相遇虽然突兀,却也很有趣。她点了点头。 “但是,你依然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是吗?”影子说,“那么,如果剥夺你现在的记忆,换来你过去的记忆呢?”对银星来说,过去的记忆显然更加珍贵。但,两份记忆她都想要。 “不,不要!”空空荡荡的黑暗中,一个声音绝望地呼喊。 第12章 飘蓬 亲爱的日记, 我不想失去现在的记忆,也不想忘记过去。对我来说,他们都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我愿意,我梦想,我期许,我祈求,哪怕失去些其他的,我也愿意留住它们。可是仔细想想,我就是一棵不知从何处飘到这里的蓬草呢。除了我自己,我又有什么值得拿来交换的呢? “不,求求你!”银星恳求面前的小马,“求求你,请不要带走我现在的记忆!这两个月的记忆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对于所有相遇的小马,我感激不尽。请不要带走它们!” “为什么?”“银星”幽怨地看着她,“两个月的记忆,难道比你几千年的记忆还要重要吗?”在银星心中,这些记忆都是平等的。这两个月的记忆如此珍贵,并不是因为它多么特别,而是因为这是银星第一次体会到忘掉原来的身份的生活。做一匹平凡的小马也很快乐。 “它们……它们都很重要,”银星说,“这些都是再也找不回的东西。所以,它们的价值是一样的。”对面的小马并没有反驳银星的意思,只是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银星鼓起勇气,据理力争,但是她的心也开始越来越慌。为什么,那匹小马一直不反驳她? “那么,你想用什么来交换这些记忆?”对面的小马问她,“你的情感?笑容,还是什么?”无论失去哪一个,银星都不再是曾经的银星。白色独角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或许,失去已经在所难免。从来就没有什么空手套白狼的事。 “我不会把它们交给你的,绝不!”银星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好吧,”黑影无奈地说,“但愿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银星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是谁,眼前便漆黑一片,紧随而至的是明月的呼唤声。 “银星,银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银星费力地睁开眼睛。她的双眼好像被粘住一样,眼睛也很疲倦,控制眼皮的部分似乎无力拉起她眼前薄薄的那一层。她不再觉得头痛,可是铅块一样的身子也让她寸步难行。好像全身被施魔法定住一样,她只能模糊地看清明月的相貌。只不过,守在床边不只有明月,草帽,汀兰,甚至还有月华三姐妹。似乎银星的一点状况,就会牵动全家小马的心。明月已有两夜没睡好,常常是守在床边又突然惊醒。银星注意到他守在自己身边,眼角微微流出泪水。恰巧,这个情况被明月看到了。 “她没事,”明月说,“意识还在,呼吸平稳,不过可能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 “你觉得,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汀兰看着银星问明月。 “很有可能,”明月分析,“那湖曾经有很多小马去过,但是去过以后出现银星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可能,银星只要缓一缓就好了。”银星想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她疲倦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恢复了思维和意识,不过它们似乎还不能支配身体。或者说,还没有力气去支配全身的肌肉。昏厥过后恢复意识的小马,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大家回去吧,”汀兰发号施令说,“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银星身体有恙,需要静养。”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小马们都开始渐渐退场。月华三姐妹和草帽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肯离开,汀兰则是无奈地叹口气,只有明月才是刚刚起身,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星儿,相信自己。”临走前,明月和她一边对视一边说,顺便还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待明月离开,敞开的大门又被重新关上,银星的闺房里重回平静。银星无助地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思绪万千。 “我……我真的值得这样被关照吗?”她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匹无家可归的可怜小马,在这座小镇里得到收留,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这些已经足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对她这般关照?若是没有小马在乎她,她也觉得足够。毕竟,像跳蚤一样寄生在这个家中,即使是没有尊严也已经足够。更何况,是这般其他小马无福消受的待遇呢? “我……我只是一颗飘落到异乡的蓬草,为什么要像对待人参一样对待我……”她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泪。起初是缓缓流下的泪水以及些许的呜咽声,然后是不间断的抽泣和吸鼻子的声音,最后则是轻声地抽泣,似乎银星生来就不会号啕大哭。这些苦痛都由她自己来承担,如果她自己不说,没有小马会知道,也不会有谁来主动分担。 不过,这样的抑郁反倒让她的身体舒服许多。她慢慢感觉到四蹄恢复知觉,接着是腰,最后她可以重新在床上坐起来。下床看看自己的脸,脸上留着一道道泪痕,鬃毛也乱蓬蓬的。看到这副邋遢的样子,银星忍不住想笑。可是脸上的肌肉仿佛僵住了,她越是想笑,脸上的表情越扭曲,甚至那丑陋的样子令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她突然跪坐在地上,双蹄捂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的笑容……”她忽然意识到,那匹意识中的小马居然夺走了她的笑容。 “咚咚咚!”正沉浸在悲伤中,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从门口传来。 “请进。”银星说。来者不是其他小马,正是最在乎她的明月。“你还好吗,银星?”看到坐在地上的银星,他俯下身子想要帮助她站起来。白色独角兽没有回答,默默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似乎并没有理会明月的意思。 “发生了什么?”雄驹关切地问,“有什么你打不开的心结吗?” “我,我好像不会笑了……”银星本不想告诉他这些,可是说出来总能让她好受些,“越是想去笑,脸上的表情越是扭曲,狰狞,我好怕……”她一把抱住明月,似乎那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那又能怎样呢?”明月抱紧她说,“你还是你,我们还是我们。即使你不会笑了,也不会有小马苛责;即使你无法表达真实的情感,你的善心也能通过行动表现出来。星儿,我知道你会自卑,因为你只是一颗从异乡飘落至此的蓬草。可是你不知道,你眼中的蓬草,也可能是其他小马的珍宝。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珍宝。”银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脸颊早已红得滚烫。从来没有哪一次,她觉得明月的形象是如此高大。 “如果你感到孤独,寂寞,甚至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想想我,想想你身边的小马。我们都会帮你度过难关的。”话音未落,他直接弯下头和银星接吻。白色独角兽对这一幕的发生感到很突然,仿佛她正在黑暗中迷茫地寻找出路,明月就像一道光突然照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也带给她一直渴望的温暖。她没有顾忌,而是敞开心扉接受。那是她最动情的一次。 “很抱歉,星儿,”亲累了,明月拨弄着她的鬃毛,对她耳语道,“我现在不能陪着你。但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告诉外面守门的小马。”银星沉浸在甜蜜的爱意中,含羞点点头。明月安排她在床上躺好,临走前悄悄回看一眼,才转身推门而去。 本以为,一切会恢复如初,可是当晚梦魇再次降临在银星的脑海中。那只紫色鬃毛的小马幽怨地看着表情僵硬的银星,本想着嘲笑她一番,却因为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而感到恼火。似乎,这样过于强硬的方式并不能打动她。也许,应该尝试其他的方式。 “你是来和我交易的吧?”银星冷冷地问。不会笑的她比她的影子更加冷酷无情。 “你……”“银星愣了一下,不得不松口,“是的,没错。你可以夺走我的笑容,我的声音,甚至是我的一切,但是你夺不走我那颗纯粹的心。” “那又……怎么样呢?”影子问,“你的记忆,并非因我而失去。我不能帮助你,也无法为你提供线索。对你而言,我是你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我不会夺走你任何东西,但也不能为你带来什么。”是真的吗?银星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那她的笑容…… “你的笑容?不,那只是你的心在做崇,”影子说,“因为你天性敏感,忧郁,又遭受这样的打击,自然是很难接受的。因此你笑不出来,而后便是长期的笑不出来。”银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抛开那些纷乱的事情,努力让嘴角绽开。她做到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悄然浮现在脸上。也许,只是自己平时想的太多了。放下一些琐事,心情就舒畅许多。 “你的心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脆弱,”影子说,她似乎在逐渐消失,“逐渐坚强的你,会渐渐不再需要我。也许我们只能见面一次,但能让你改变,我觉得已经足够。”银星不希望她消失,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呢……”银星有些伤感地说。似乎是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她对周围的每一匹小马都十分珍惜。汀兰,明月,草帽阿姨,月华三姐妹,伯伯和婆婆,甚至是那些照顾过的不会说话的小宝宝,她都铭记在心。既然曾经失去过所有,那么重新将新的生活印在脑海中便是。这些经历都会成为她最美好的记忆。 “你不必知道,”影子笑笑说,“也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你不是一匹普通的小马。也许你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你的生命历程并不平凡。” “那,我该如何去找到那些不平凡的历程呢?”影子的身形已经消失了大半。 “会找到的,”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在某个合适的机会,你会找到的……” 影子消失了。银星有些痛苦地睁开眼,天亮了。 第13章 织趣 亲爱的日记, 似乎放下那些纷扰的事情之后,我的心情变好了许多。生活恢复了平静,我也得以继续做我喜欢的事情。继上次明月安排我去做绣娘,我还没有和月华三姐妹好好熟悉一下呢。也许我可以向她们多讨教些缝缝补补的技术,或是从她们口中听些有趣的故事。几匹小马聚在一起的感觉很温暖呢。可是,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我觉得这种感觉曾经触动过我呢…… 太阳已经悄悄爬上山头,身上有工作的小马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出门劳作。而在府邸内,这个时间一般要向后推迟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除了厨房里忙碌的小马,其他小马都会在天亮以后,大概六七点的样子起床工作。 昨天银星并没有睡好,她眼眶上的黑眼圈似乎还加重了一些。此时此刻,影子在梦境中所说的话她已经忘记大半,躺在床上那种空洞的感觉仿佛胶水一样将她粘在床上。)若是当一位真正的富家千金,她要做的就是在这闺房里驻留,等待侍奉她的小马替,或者说为她完成所有本应该由她来完成的事情。正胡思乱想,明月敲敲门直接走进来,他飘着一个小小的砂锅,里面正向外飘出香气。银星一时无法忍受诱惑,坐起身来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就知道,星儿,”明月将坛子放在床头柜上,坐在银星的床边调侃她,“我就知道你之前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等待我飘着好吃的走进来,对不对?” “才……才没有,”银星微微撅嘴说,“我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过来的。” “这是草帽阿姨用草药和鲜草熬成的砂锅粥,”明月拿下顶部的盖子,一坛白里透绿的砂锅粥映入银星眼帘。浓郁的香气冲击着她的五官,仿佛这粥已将她的心魄勾走,“看你昏迷了这么久,阿姨特意做来给你的,趁着温度刚好,快吃吧。”银星刚要飘起勺子往嘴里送,却看到明月仍然坐在她的床边不肯离开。“你不吃吗?”她好奇地问。 明月摸摸肚子。“已经吃过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大概比你早吃了一个小时吧。”银星不喜欢睡懒觉,一听她睡了很久,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垂下耳朵不言语。明月没有回复她,而是用自己的魔法接过银星的,将半勺粥飘至银星的嘴边。 “闹情绪可不好,”明月安慰她,“快吃吧,你的姐姐们还在后院等你呢。”银星不说话,一口收下这勺粥,在口中细细品味一番,然后才开口。“等我?”她不解地问。 “是啊,”明月说,“你躺了这么久,她们都想你了。不过,妈妈说你需要静养,所以她们也就没来打扰你。如果你亲眼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原来,家中的小马一直在牵挂着她。银星很是感动,吃完粥就匆匆下床朝后院走去。明月没有跟上她的速度,只得站在门口,眺望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真是的,女孩子都这么喜欢一起玩吗?”明月抱着空坛子不解地问。 “你终于来了,银星!”一见面,月华就起身上前,握住白色独角兽的蹄子,“你知道吗,你昏迷好久都没醒,我们很担心呢。”虽然她们刚刚认识不久,不过感情增进得很快。在汀兰催促大家离开前,她们一直都在屋子里守候着。 “姐姐看上去气色不错呢,”最小的月海开心地说,“我们又能在一起玩了。” “是啊是啊,”月莲附和,“我们整天在后院忙碌,银星妹妹一来,枯燥的工作也变得有趣了。”一听到自己给她们带来不少欢乐,银星害羞地低下头。可能她自己也没预料到会这样。 “不知道你中间有没有苏醒过,”月华说,“就我们知道的,大概是三天吧。三天前你和明月到雾隐湖上划船,然后你的行为很奇怪,最后就晕倒在船舱里。明月费力地把你带回来安顿在床上,除去吃饭休息,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守在你的床边。”正如银星所想的那样,明月一直在等待她醒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算了,不提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月华一边说,一边和姐妹们一起走向各自的织机,“我们该工作了。有什么想说的话,就一边忙一边说吧。”银星和另外两个姐妹点点头。不过,直到她们四个织完一匹布,也没有想出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 “唉,忙碌起来也没有时间闲聊,”歇工时,月华带头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浮云说,“做活本应该是一件欢乐的事情,而不是这样紧张得一刻不停歇。” “那,你们之前织布时都是很开心的吗?”银星躺下来问月华。 “是啊,”月华说,“不过碍于产量,我们也不想让大姨生气。” “大姨是……” “似乎你不太了解辈分一类的东西呢,星儿,”月莲说,“在这里,尊卑长幼都是有固定顺序的。比如说,我们是明月的表妹,所以对汀兰的称呼就是大姨。” “哦。”银星听着,默默地点点头。她好像对这些东西也有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对了,”银星突发奇想,“我们为什么不找一种既有趣又高效的方式织布呢?”她这么一说,三姐妹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你有办法?”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我记得你们好像说过,这里的女孩子都是洗衣做饭缝补顾家样样精通的吧?”银星的眼中充满自信,这是月华她们一直以来没有见过的场面。 “是啊,”月华说,“不过这是大一些的女孩,即将要出嫁的那种。在那之前,还要会唱歌会画画会识些字,应付基本生活的同时也能让生活充满乐趣。” “那……”银星调皮地看她一眼,月华的眼神顿时游离起来,似乎想刻意避开银星。 “你是想说,一边做活一边唱歌?”月海一边揣摩一边问。 “对啊,”银星高兴地说,“有歌声的陪伴,工作不就变轻松了?我帮草帽阿姨做饭,哄小宝宝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白色独角兽一边说一边坐起身,准备带头示范。 “虽然说这样很有道理,可是……”这个时候,月华却犹豫起来。 “忘记告诉你了,银星,”月海不好意思地说,“姐姐她似乎不会唱歌。” “也不能说不会唱,”月华解释,“只是……我好像唱歌跑调……”这下银星犯了难。明明是很好的一次增进感情的机会,却偏偏遇上月华唱歌跑调。那么,是放弃这个计划呢,还是从计划中寻找可行的地方呢?银星偏爱的肯定是后者。 “如果独唱不行,我们可以试试合唱,”银星说,“一匹小马的歌声虽然不好听,可是当小马们的声音叠合起来,就会形成此起彼伏的美妙效果。那时候就算你唱的不好听,也没有小马听出来。”她的话又让月华高兴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试试吧!”她迫不及待地对银星说。 “好啊,”银星说,“可是,我并不知道你们都唱些什么歌呢……” “我们这里有《织衣曲》,想跟着学吗?”现在轮到月华帮助银星了。 “想~”银星觉得,她和月华三姐妹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拉越近。 “那听好喽,”月华一边说一边清嗓子,“三月里来蚕儿肥~” “三月里来蚕儿肥~”银星也跟着唱道。不知是不是月华跑调,银星唱出的调子和她一样,但这不是问题。学会歌词比记住一段旋律更重要。 “条条丝线入织机~”月华接着唱。 “条条丝线入织机~”银星也唱。 “我蹬上踏板织布忙,忙是为了做新衣~” “我蹬上踏板织布忙,忙是为了做新衣~” “学得很快呢,银星,”月华称赞道,“要不要再来一次?这次我和姐妹们一起唱。” “好啊好啊!”银星喜出望外她的计划成功了,“我来起头!三月里来蚕儿肥~” “三月里来蚕儿肥~”从中午知道黄昏,四匹雌驹的歌声一直在后院唱响。偶尔有路过后院的帮工或是家仆,听到这歌声都会驻足停留一会儿。一些年纪大的小马听后感叹,后院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的场面了。“想当年,主人还小的时候,这里也有一群女孩子在这里唱歌啊……”这歌声似乎将她的记忆引回了过去,那些如数家珍的日子。 吃过晚饭,银星躺在床上回忆今天歌声嘹亮的下午。月华,月莲,月海,还有她,她们四个的歌声几乎传遍了整座府邸。等她们忙碌完走出后院,外面的小马无不在讨论这情景。这样议论纷纷的景象,是她来到汀兰家以后从未有过的。甚至吃过饭走出餐厅,还有小马和她们打招呼,似乎非常喜欢今天的歌声。 “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啊,”银星自言自语,明明忙碌了一天,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在快乐中工作,在无趣中找到乐趣。或许,从明天开始,我的脸上就会笑容常驻了吧?”想着想着,她慢慢有了些困意。正要睡,外面却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请进。”银星礼貌地说。但推开门走进来的不是草帽阿姨,也不是明月,而是汀兰。银星有些惊讶,刚刚还有点迷糊的她马上清醒过来。“不知您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她这样一说反而逗乐了汀兰。“傻孩子,说得那么正式做什么,”汀兰笑着说,“你是咱们家的一员,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银星一听,脸顿时红了起来。 “在后院忙碌的生活怎么样呢?是不是很开心?”汀兰问。说话时,她一直在用慈爱的眼神看着银星,那眼神仿佛在告诉银星,她就是汀兰的亲女儿。 “虽然忙碌,却也没那么枯燥了,”银星微笑着说,“有大家在,织布也是一件有趣的事。”说出这句话时,银星笑了,汀兰也露出慈祥的笑容。那个晚上,是银星倍感温暖的一晚。 “多希望这不是奢求,而是眼前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银星梦呓道。 第14章 迷途 亲爱的日记, 很难相信我所熟知的雾隐镇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就在雾隐湖的对岸,一个未知的世界正呼唤着我。当我跨过湖岸去探寻,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毫无路标的森林中迷路。阴差阳错地,我来到了另一个镇子,这里和我所在的雾隐镇就有不小的差别…… “银星,今天来一起织布吗?”一大早,月华就到她门口来问候。 “不了,姐姐,今天我想休息。”银星满脸歉意地婉拒道。在她的注视下,月华转身去找她的两个妹妹,三匹小马一同朝后院跑去。银星叹了口气,她并不是想要休息,至少觉得这样的生活在慢慢让她失去乐趣。虽然有月华三姐妹陪伴,但银星的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孑然一身的。她们或许是很好的姐妹,但并没有好到交心的程度。至于明月,银星尽管很欣赏他,很爱他,可是他们之间却很少有额外的交谈。在汀兰家中,雄驹和雌驹经常厮混在一起不做实事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明月,未来掌控这个家族的小马,汀兰自然会格外留意。而且最近,汀兰经常督促他学习,这样一来她能见到明月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几周过去她慢慢觉得,府邸内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有趣——有时候反而很无趣。为了寻找乐趣,她常常偷偷跑出去看路上来来往往的小马,傻傻地坐上一天她也愿意。 许多年迈而家庭美满、无所事事或是孤身终老的小马会在上午坐在各自的家门口乘凉或是消磨时光。汀兰家的府邸周围住的小马很多,所以她也经常和那些年迈的小马们一起这样闲坐。没用几天时间,几乎所有的小马都认识了她。 “姑娘,为何你也无所事事地在这里闲坐?”渐渐熟悉之后,坐在离汀兰府邸出不远的一幢小屋的台阶上的一匹年迈雌驹慢慢走过来问她,“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是的,婆婆,”银星露出满面愁容看着她,“您知道我是住在这里的。可我总是觉得,我和府邸内的小马似乎还有些距离,我似乎无法真正融入他们……”说着说着,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垂下。婆婆见她可怜,轻轻用蹄子摩挲她的鬃毛安慰她。 “也许你不必这样,孩子,”婆婆语重心长地说,“他们把你当作至亲,你也放下这些年头拥抱他们便是。一家子小马啊,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幸福美满。” 看银星似乎还有点犹豫,她又讲起自己的故事。“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婆婆一边说,一边咧开嘴笑,她的牙齿已经脱落不少,“曾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有过一个深爱着我的伴侣。那时候我们几乎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做,入夜更是同床共枕。那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我们有了孩子,有了我们想要的一切,那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后来的一个秋天,他说要去雾隐湖边看看,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到这里,婆婆叹了口气,时间将她的伤痛洗去,可是每每提起却仍然忍不住叹息,“从那之后,我独自拉扯着孩子们,直到他们成家投身各自的家中。”银星没有关注结局,而是好奇那位伯伯是怎样走失的。据她所知,秋天湖面上的大雾散去,湖面和对岸的风景尽收眼底,怎么会走失呢? “那,您知道伯伯是怎样走失的吗?”银星不假思索地问。直到看到婆婆脸上忧伤的神情,她才觉得好像说错了话,连忙下意识地捂住嘴。 “没关系的,”婆婆注意到她的动作,“你有没有听过那个关于雾隐湖的传说?” “什么传说?”银星好奇地问。 “传说在雾隐湖的对岸有一座神秘的村庄,那里住着许多身穿长袍的小马,据说他们都是精通古魔法的法师,也是一群救死扶伤的医生,”婆婆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可是通向那个村庄的路,只有雾隐湖的雾气散去才能看到。而且,并不是每一匹小马都能找到那里。里面的小路错综复杂,许多小马一旦走入便再也没有出来……”似乎婆婆觉得,自己的丈夫应该是成为了回不来的小马中的一员,她努力地抑制着心底的悲伤。 “听我一言,孩子,”她摸了摸银星的鬃毛,“你现在的生活是无数小马都渴望拥有的。但愿你能珍惜它,不要让自己后悔。”银星点点头,和婆婆说再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个大胆的想法正在蠢蠢欲动。 “我要去那个村庄看一看,”白色独角兽心想,“说不定能知道我到底是谁。”只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家,真的会没事吗?这样抛下明月去寻找自我,真的不会让他难过吗?思来想去,她从抽屉里拿出纸笔,给明月和大家留下一封信: 亲爱的明月, 很抱歉我的决定可能会让你觉得难过。可是我觉得,那天在雾隐湖发生的事情绝非偶然。 我无法回忆起自己过去的记忆,这件事似乎是我的一个心结。为了解开它,我决定去雾隐湖的对岸寻找一番。但愿那个关于对岸的传说是真的。 请不要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只管祭奠我便是。我这样寄人篱下地活着,却得到你们一家如此的礼遇,感恩之情,无以报答。 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爱你的, 银星 “我又回来了。”重新来到湖畔的银星轻声感慨。距离上次分别也不过一周左右,湖上仍然是一片澄澈的景象。听明月说,秋季大雾散去后,天气又会渐渐转暖,到了冬天又会重新起雾。不过她想,或许她探索身世的时间并不会那么长。至少,她在找回记忆之前还是要一直停留在汀兰的府邸中。银星看到她和明月乘坐过的那只小舟,她用魔法飘起船桨,独自踏上小船,笨拙地划着水,努力让船驶离湖岸。 她慢慢划到湖心的位置,那是她上一次许愿的地方。根据老婆婆的说法,湖对岸的森林中隐藏着一条小路,通向里面粗错综复杂的小路网络。为了找准方向,银星又对着湖面许愿: “请告诉我湖对岸甬道的位置。”这一次,湖水没有像之前那样折磨她,而是通过一连串不断涌起的水泡将她指引到位。银星将船停泊在距离小路最近的位置,一下船就看到那个隐蔽的入口。该不会……对面的村庄里有什么秘密要隐藏?还是他们只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刻意为之呢?好奇的问号一遍遍敲打着银星的神经,她径直钻了进去。 走入大概十几米,银星就发现婆婆所言不虚。甚至她怀疑,婆婆就是走到她这一步才决定放弃的。在她的面前竟然有五个狭窄的分叉口,而且每一个都引向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准确到达那个村庄,就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银星不知该选哪条路,便径直沿着中间的路走下去。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这路里面居然还有岔道口。白色独角兽没有多想,随意地选一个向前走,也不管它究竟通向何处。这样走过几次,她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虽然是秋天,可是林间的气候很湿润,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阴冷。可是因为没有阳光,独自走在其间还是让她心惊肉跳的,从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都会让她直接吓到昏厥。 “勇敢些啊,银星,”她为自己打气,“如果你有勇气走进来,为什么又会没勇气走出去呢?忘掉过去只会让自己悔恨,即使那段经历不完美,也一样值得你珍藏。”带着这样的信条,她继续向前走。不过这一次,她真的无路可走。面对又一个岔路口,她终于还是让自己的心理防线崩塌了。她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坐在地上抹眼泪抽泣。一边抱怨着自己命运多舛,一边抱怨着没有不来安慰她,又一边埋怨自己做了个愚蠢的决定……也不知怎样她就昏迷过去,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脚步声。 “难道,我是要和这里说再见了吗……” “喂,寒露,今天有什么收获吗?”一匹身穿靛蓝色长袍的雄驹热情地问候他刚刚回来的雌性伙伴。雌驹没有言语,拖着自己身后的辎重径直走到房门口,那上面满载着她的收获。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几样需要的草药,雾隐湖的湖水,还有几种林子里常有的果子,”她一边说一边用魔法飘起那些沉甸甸的编织袋,里面装着的就是她说的这些东西。不过随着东西越搬越多,车子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就出现在雄驹眼前。比如说,一匹年轻的雌驹。 “等等,你还见到一个小姑娘?”雄驹不解地看着他的搭档,“薄雾青鬃在上啊,她怎么会跑到你的车子里?她是谁?她又来自哪里?”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通通砸向寒露,不过雌驹脸上的表情仍然十分淡定。 “我采药回来就看见她躺在离村庄最近的那个岔道口处,”寒露说,“但,这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重要的是,她肯定不属于这里。而且,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对翅膀。” “哦,你说翅膀啊,这的确很奇怪,因为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飞马——”雄驹最后的“光顾”还没出口,他便反应过来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她,她是古籍中所说的,所说的那个……”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惊喜。 “你是指,那个普通小马从未达到过的形态?”寒露看着他问,在这个重大发现面前她似乎也不能用沉稳来压制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激动情绪。 “对,好像是被称作‘天角兽’,”雄驹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救醒她,然后让她解释清楚。” 第15章 天角兽 亲爱的日记, 我好像被这些奇奇怪怪的小马俘虏了。他们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肯让我离开,说是偏偏要我讲明白这翅膀的来由才肯让我出去。可是出去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明月,草帽阿姨,月华姐妹他们现在一定很想我,而且说不定,现在就在组织小马们到处找我呢。明明不属于这里,却觉得对这里有强烈的归属感,唉…… 银星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匹身披长袍的雌驹。她从床上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看着她。“我这是在哪里?你又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但是对面并没有回答她这一连串问题,而是继续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这样对银星不太好,于是她又把刚刚的眼神放得温柔些,但还是看上去很冷漠。银星也不急,仍然是看着她,等待她的答复。 最后穿着袍子的小马叹了口气。“这里是雾隐湖对面的镇子,你可以称呼它,风语镇。我是这里的魔法师兼药剂师,寒露。你在森林中迷路了,我将你用拖车带了回来。”银星想要下床感谢她,却被寒露一把按住。“抱歉小姐,在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之前,你还不能离开。”银星无助地看着她,只得被迫同意她的要求。 “你这样不太好吧,寒露,”雄驹劝诫道,“她孑然一身在这里,你这么无情好像有点……”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寒露狠狠地瞪着他,“如果我和颜悦色,她又不肯说怎么办?!”她似乎对银星怀揣着某种怨恨,银星能感觉到她的眼光里冒着火,似乎要将她吞没。 “她只是匹无辜的小马,”雄驹上前道,“你这样她更不会说。”他将寒露顶开,站在银星的面前,握住银星的蹄子将她扶起来,“抱歉让你受惊了。我是谷雨,这座小镇里的二十四位法师之一。”寒露对谷雨的做法有些不满,她直接摔门而去。 “小姐,能否请你告诉我你是谁,来自哪里?”谷雨温和的声音让银星渐渐放松下来。 “我,我叫银星,”白色独角兽说,“我来自湖对面的雾隐镇,但是我并不属于雾隐镇。我究竟来自哪里,我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她的耳朵又难过地垂下来。谷雨这才明白,即使银星是匹天角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也许……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谷雨想了想说,“不过,你最好先留在这里。我去找寒露。”银星点点头,乖巧地坐在床上等待。谷雨觉得放心了,便回给她一个微笑转身离开。银星想笑,可是不知怎么就沉默了,僵住了,转而露出的便是伤感的表情。还好,谷雨并没有看见。 “寒露,也许你真的应该对待其他小马友善一些,”另一幢小屋里,寒露看着面前杯中的热茶,却迟迟喝不下去。对面的金发小马看着她仍然不肯摘下兜帽的样子,有些犯难,“像你说的,总要谷雨帮你忙。”寒露看着对面的小马,沉默不语。 “你知道的,春分,”寒露叹口气说,“我不如你们几位大法师那么伟岸,我也还没想过成为大法师。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一直都不信任外面的小马……”春分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面带愁容地看着她。虽然和她一起长大,但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寒露会变得这么偏执。 “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春分放下茶杯说,“虽说对其他小马可能是冷淡了一些,不过也没必要一直带着怀疑和猜忌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至少,你应该试着去相信还是善良的小马多些。比如说你今天带回来的那只。” “可她是只天角兽,”寒露着急了,忽然拍着桌子说,“我觉得她可以用她高强的法力来帮助我抹除这些过去……”春分示意她冷静,然后又开始琢磨寒露刚才的话。在古籍中确实记载过天角兽这样的物种,可是从寒露的反馈来看,那匹小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只天角兽。 “也许我应该亲自去看看再下定论。”春分起身准备离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忽然从门外传来。她打开门,对面站着的竟是谷雨。他觉得自己来的还不算晚。 “谷雨你——”春分还没开口,谷雨先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示意让他先说,“据我所知,寒露带回来那匹小马叫银星,自称是雾隐镇来的,但是她又说自己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所以我在想,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再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春分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寒露并不买账,她希望现在就得到答案。 等谷雨进了门,她直接找准机会走出春分家。等春分反应过来,她已经不知去向。“唉,希望她不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她看着自己的伙伴,“现在所有法师里只有她对外来小马的敌意最深。”谷雨坐下来,春分为他斟上一杯茶。 “那么,现在进展怎么样?银星她有什么反应吗?”春分看着雄驹问。 “还没有,”谷雨说,“我为她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答应她帮她恢复记忆,所以才来找您。”他觉得这是个十分冒险的举动,因为恢复记忆的法术相当消耗魔力。这样复杂的法术往往都要二十四位法师共同作法,而且消耗的魔力随需要恢复的记忆的多少不等。他担心,春分会不同意她的请求,因为上一次作法后甚至出现有法师晕倒的现象。 “天角兽,这可是西方小马中最神圣的存在,”春分一边沉思一边看着谷雨,“她的出现肯定预示着什么。至少,可能会在属于她的世界里引起一番骚乱。她本不属于这里,却出现在这里。或许,我们有必要让这一切回归正轨。”他凝视着谷雨,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帮助她,对吗?”沉默良久,谷雨问春分。 “是的,”春分说,“天角兽在西方有非常高的地位。如果她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失去记忆,或许会对那边产生不小的影响。为了维护秩序,我们有必要帮忙。 “好吧,”谷雨说,“我去找寒露。但愿她不会对银星做傻事。” 正在银星忧郁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寒露站在门口,眼中似乎迸射着火焰。她想解释什么,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魔法光束。银星躲闪不及,于是本能地亮起角。保护罩瞬间在她的周身形成,将寒露魔法纳入其间。寒露有些惊讶,失去记忆居然能有这样敏捷的反应,看来她是天角兽不假。“那就更要逼她说出她知道的一切。”寒露想着,加大了蓄力的力度。角上凝聚的光柱越来越长,最后长得几乎要化成一把利刃划破保护罩。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银星惊惧地看着寒露。后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蓄积的魔力全数射出。在剧烈的冲击下,银星的保护罩开始一点点破裂。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保护罩破裂的同时,她角上的魔力也开始释放,修复破损的保护罩。也许她并没有注意,但是寒露注意到了。虽然身为法师,但她的力量和天角兽相比要差得多。这些魔力一旦耗尽,她就需要时间来恢复,而这些时间足够银星驾驭魔法来惩处自己。所以她停止释放魔力,颓唐地跪下,似乎在为银星鲁莽的行为自责。而白色独角兽只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寒,寒露……”银星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 寒露开口的答复让她很意外。“或许,我真的只是在一意孤行……”说话时,泪水从袍子里面止不住地流下。寒露抬起头,可是看到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这是匹橙黄色的小马,但不知为什么,左半边脸颊有一大块淤青,似乎是天生所有,可仔细一对比又会发现很明显的受伤的痕迹。之前她曾经说自己很敌视外面来的小马,莫非……好奇心驱使着银星向她走去,但当寒露反应过来,银星已经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你一定有解不开的心结吧?如果愿意,请和我说说吧,我愿意与你一同分担。”已经过去很久了,已经很久没有小马和寒露主动亲近过。甚至她的一些朋友,曾经和她关系很亲密的几位法师,也因为她终日的冷漠和不时的暴躁而选择分道扬镳。如果说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做法可真是愚蠢至极。居然还要其他小马,还是位伟大的天角兽来开导她。她能感受到银星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也能听到银星的心跳声。是时候放下成见,和她一吐为快了。 “谢谢,谢谢你……”她也紧紧抱住银星,将脸贴在银星的胸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还是没有她的踪迹吗?”看着再一次无功而返的家仆,明月焦急地问道。 “没有,少爷,”管家满头大汗,无奈地摇摇头,“她出去的时候应该正是午休时间,那时根本没有小马注意……”他想要跪下,但是被明月止住。 “这不是你的错,”明月将他扶起说,“或许是她有意想要离开的。”他一边说,一边望向门口,银星每天闲坐发呆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不满每天不能和她相见,一时赌气才出去的吧?他知道,因为他也有错。他没有提前告诉银星自己将要被母亲安排学习的事,可能母亲也没有告诉她;他没有和银星交代清楚就避而不见,引起她的怀疑,还让她生了不改生的气。明月还是希望她能早些回来。现在的生活,没有了她似乎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忽然他想到,银星也可能是去找自己的记忆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星儿,你究竟在哪里呢?我好想你,”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自言自语,“如果你真的因此找回了记忆,如果我们不得不从此分开,请你一定要再见我一面。” 第16章 心结 亲爱的日记, 其实,寒露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地不可靠近,那么凶狠,她只是怀着仇恨的时间太久,一下子无法忘怀。而且,一直压抑着的这个心结也一定程度上阻止她敞开心扉去和其他小马交往。我很高兴她能接纳我,而更让我开心的是,她愿意帮我恢复记忆。看来,我也是一匹可以温暖其他小马的小马呢~ “如果有什么想说出来的,尽管说出来吧,”银星让寒露坐在自己旁边,“说出来或许心情就会好不少哦。”寒露起初觉得很拘束,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小马亲近,即使是其他的法师,她也是坚持原则,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近得身体几乎都要贴在银星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寒露说,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淤青的底色也跟着变红了,“从前有匹小马驹,她一直梦想着能成为村子里一名充满使命感的法师。于是在修习魔法的同时,她也不断地向大法师们学习,最后终于继任成为一名法师。她和伙伴们曾经释放过一个神秘的、可以回溯时间、追溯记忆的魔法,那次作法几乎将她全身的魔力耗尽。而还好有伙伴们及时将她扶住,不然她可能会晕倒后再也起不来。这些都是很幸福的时光。不过,从某一天开始,她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和善的笑容,也没有了对朋友们的热情问候。仿佛,一觉醒来她就变成了另一匹小马。”银星能听得出,寒露的故事其实就是在讲她自己。现在,她对寒露的经历十分好奇,这可能就是让她性情大变以及脸上淤青的关键。 “那么,能否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白色独角兽很轻柔地问。 寒露点点头。“有一天,一匹小马穿过丛林闯入这里。那时候这外面并没有错综复杂的迷宫。紧随其后的小马告诉我们,那是从湖对岸镇子跑来的逃犯。她和其他法师尽力去追捕,但是丝毫没有他的线索。那时,湖两岸的小马交流很是密切,我们经常交换些物品,还会将对面的镇子当作旅游景点前去观光。虽然没有找到逃犯,但她遇到了一匹无家可归的雄驹。他年龄和她相仿,但是身上脏兮兮的,还有些浅浅的伤口。她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家里,把他全身洗干净,贴好创可贴,暂且收留他。”说到这里银星倒觉得,寒露居然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她也是偶然遇到明月,并被他收留,至今还成为他的终身伴侣。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一时好奇,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走失,不会让明月担心……矛盾的心情不断冲击着她,压抑得她似乎马上就要流出眼泪来。 “其实,”银星打断她,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知道那匹小马就是你自己。不必掩饰的,请尽管说出来吧,我不会告诉其他小马的。”寒露擦擦眼角,抬头看着银星。那双平静如水天蓝色眸子真是漂亮,眼神中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坚毅。寒露也不再顾忌,继续说道: “我和他一起度过了两周的美好时光。那几天朋友们看到我和他经常走在一起,都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嫉妒。而对我来说,我很开心能有匹小马陪伴我,”她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不过马上又收敛回去,似乎不想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现给银星,“他给我的那种感觉,和谷雨还不一样。”既然提到了谷雨,那匹之前袒护她的雄驹,银星便想问个明白。 “你……和谷雨有什么关系吗?”白色独角兽好奇地问。这个问题不禁让刚刚还好好的寒露顿时红了脸,其实直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不过,或许正是她不希望这份好感让其他小马知道,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一点都不在意,也没必要失去冷静。 “谷雨和我师出同门,”寒露一边说,脸上的表情一边变得很微妙,“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师出同门的关系吧,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对谷雨并没有那种和那匹陌生小马一样的感觉。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对手,而不是伙伴。” “大概两周后,村子里发生了骚乱。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是谁引起的,于是一边疏散大家避难,另一方面寻找骚乱的源头。我和谷雨结伴寻找,却没想到站在我面前的正是之前与我同行的小马。因为愤怒,我没有多想就开始用魔法攻击,但交战时因为疏忽被他偷袭,一边的脸上从此留下无法掩盖的淤青。后来谷雨和其他法师将他擒获扭送到雾隐镇处置,春分她们几位大法师则赶来为我疗伤。虽然我的视力没有受影响,但是淤青是要一直留在脸上了……”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故事听到一半,银星便知道寒露需要什么——信任。只是,这样的信任似乎很难挽回。不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寒露愿不愿意相信自己……银星感觉自己像是从悬崖上跳下去,坠落着,不断坠落着,却不见一根能够让她稍稍减速的藤条。如果最后她没有帮寒露解开这个结,她又能否平安地走出这里,和外面的明月重逢呢?这些不断的念头萦绕在她脑海中,白色独角兽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忧郁起来,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慢慢觉得抑郁。 “嘿,你还好吗?”寒露察觉到银星似乎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 “啊?我吗?我很好,”银星回过神来,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但这根本瞒不住寒露。在风语镇,法师们不仅仅是药剂师,他们还是医生。小马们如果有什么疾病,都会到他们这里来看病,如果病情严重还会请几位大法师前来帮忙。可能,为了得到需要的信息,有时候还需要会一点读心术,进而找出问题的根源。 寒露就是这样一匹小马。“如果你不打算说,那我就用读心术直接读取了,”寒露不高兴地扭过头去,准备酝酿魔力对银星施法。似乎是因为那次事件,让她一度不相信任何小马,为了能够揣测他们的想法,寒露自修了读心术,而且把它运用到可以在在对方不开口的情况下就把所思所想读得明明白白。银星也不希望这样,她和寒露的关系才刚刚有眉目,而且她希望能帮这匹受伤的小马重拾那份遗失的信任。她先道过歉,然后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寒露: “我,我……”银星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说出来吧,就像你之前让我说的那样,”寒露也送给她一个微笑,“你解开了我的心结,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银星对她的说辞感到惊讶,她没想到这样大胆的一次尝试居然成功了。而且作为回报,她愿意为自己效同样的劳。一句“谢谢”还没有说出口,银星的脸却先红了起来。“我……我很高兴你愿意帮我,只是……” “只是什么?”寒露看着她问。虽然名为“寒露”,但她的心一直都是热诚的。那样的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至少,她不会再轻易露出那种冷冰冰的神情了,银星给了她新的希望。“也许,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呢。” “那……好吧,”银星扭扭捏捏地说,“我担心……我担心你不肯接受我的提议,进而不打算帮助我找回记忆。我很迷茫,原本是出于好奇才来这里,但来了以后发现直到目前为止都对我找回记忆没有什么进展。如果……如果我说,我是想利用你,你还会像刚才一样温柔地对待我吗?”银星的眼角连眼泪都挤出来了。她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无论是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还是更加强劲的后蹄飞踢,甚至是魔法的反复折磨。这些话仿佛在告诉寒露,为了利用你,我假装表露出同情的样子来欺骗你的感情。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数。 “一,二,三……”这样大概查了好久,寒露都没有动手的意思。银星胆怯地睁开眼,发现她面前的寒露一直在看着她。寒露伸出蹄子,伸到银星的脸颊旁边。银星期待的,那响亮的“啪”地一声并没有出现,寒露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 “我相信你,”寒露注视着面前的白色独角兽,认真地说,“我相信你。无论现实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想你的心也应该轻松了不少吧?如果是假的,那倒也没关系。有小马曾说,善意的谎言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更好地守护你在乎的小马。”银星看着她,眼神渐渐迷离。然后,鬼使神差地,她抱住了寒露。仿佛不会游泳的小马落水获救后,紧紧抱住岸边的石头不肯松开。寒露则觉得,她可以和那次一样收留银星。不,不一样。她能听得到银星温暖的心跳声,那是她新的生活动力。这一次她打算一直留下银星,直到帮助她找回记忆。她悄悄点亮自己的角,将漂亮的斑点撒向天空。 “银星”这样美好的氛围本可以持续更久,但谷雨的破门而入让兴致顿时减了不少。雄驹本来是担心银星的安全,害怕寒露做傻事,没想到她们不仅关系很好,而且还紧紧地搂在一起,这让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你们……” “怎么啦?”银星觉得有点害羞,不过寒露不必在乎这些。正如她所说,谷雨并不会让她有什么感觉,反而是真的像是竞争对手,“难道你对银星有好感?” “没,没有!”谷雨不好意思地说,“既然你们没事,我们去找春分吧,她有办法帮助银星。”两匹雌驹点点头,一同朝春分的房子走去。 “但愿,这会是我漂泊的最后一站。”银星在心里默念。 第17章 春的祝福 亲爱的日记, 想不到我的体内居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魔力,连四大法师之一的春分都为之惊诧。不过相比它的强大,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样的魔力丝毫没有感觉。如果正常像他们那样,肯定是随时可以感应到魔法的存在的。那我呢?我的身份真的是匹天角兽吗?如果我是,那我的记忆又在哪里?如果我不是,身上的翅膀又是怎么回事呢? 面对这位异乡的来客,春分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和寒露、谷雨那样的同龄小马:除了腹部,她几乎是把银星从上到下全部打量了一遍,甚至还特意摘下她的斗篷以确认天角兽的身份。而摘下它的那一刻,让这位代表春的法师大惊失色:麻布色的斗篷下,真的藏着一双翅膀。只是,因为它夹的时间似乎太久,银星对它可以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使能展开翅膀,她也未必能像天角兽一样振翅飞翔。虽然都是雌驹,看银星被春分看得很难受,就好像有小马要她穿上最羞耻的衣服给她画全身像一样。慢慢地,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难堪。 “春分,你这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寒露注意到她的情感变化,提醒春分道,“再过一会儿估计银星都要钻到地下去了。”在寒露和谷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白色独角兽也紧张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果不是模特一样经过特殊训练的雌驹,如果有小马,无论雌雄,一只盯着自己看怎么样都会觉得奇怪的。 就在银星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刺耳的叫声即将冲破喉咙时,春分向后退了几步,看来,她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我能肯定她是一只天角兽,”春分说,“不过,我还是没能想明白她究竟是怎样失去记忆的。根据古籍记载,天角兽的记忆力好到可以记住从一匹天角兽诞生至今的记忆以及成为天角兽前能够记住的所有记忆。很显然,银星丢失的记忆应该是从苏醒前一直到她最初的记忆,这样的情况就很糟糕。”春分不容乐观地说,“我先尝试能不能用魔法唤醒她的一部分记忆,或许有了基础,像藕丝牵连着其他部位那样,我或许可以让她回想起全部的记忆。”谷雨和寒露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便向后退几步,为春分施法留出足够的空间。春分不知何时变出一把镶着绿宝石的权杖,将它支在地上对着他释放魔法。魔力似乎活化了权杖,从宝石中射出一道光束,落在银星蹄下踩着的区域里,以银星为中心自动形成一个六角星,它将银星悄悄包住,从中不断渗入魔力传递给银星。春分脸上的神情很焦急,她希望银星能有些许反应,比如说是觉得头昏脑胀或是怎样,这样才能证明魔法有效,而不是在这里白白耗费魔力。“银星,试着去想一想被遗忘的那些事情!”春分在魔法阵外对她喊道。银星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当她看到翅膀的时候,“翅膀”这个词就迅速浮现在脑海中。她努力地去想,但是什么效果也没有。回过头看外面的春分,白色独角兽摇了摇头。 “奇怪,难道是咒语没有效果吗?”春分加大魔力的输出,“但愿在我力量耗尽前能有新发现。”魔法阵需要消耗的能量特别多,即使是一位大法师的魔力也无法支撑太久。谷雨和寒露注意到她在勉强支撑,也纷纷将自己的力量交给春分,帮助银星恢复。 “有……有什么感觉吗,银星?”寒露咬着牙问。可银星还是摇摇头,示意他们还不行。 “你们先停止注能,”春分看着他们说,“我想办法解除魔法阵。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是不足以唤醒她的记忆。”说话时,银星注意到刚才的亮光在慢慢消散,先是魔法阵,然后是它周围逸散的魔力,最后是春分身旁的法杖。银星扭过头看春分他们,三匹小马无一不是累得气喘吁吁。似乎,他们并不能应付她体内强大的魔力。 “你们这是怎么了?”银星走过来问。 “实在抱歉,银星小姐,”春分很勉强地说,“我本以为能够帮到你,但是我不能。你体内的魔力过于强大,仅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我也只能暂时帮你到这里。”银星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寻找自我的过程变得漫长,而是因为担心春分他们的体力。如果体力不够,就不能启动魔法阵,那么她就只能和之前来到雾隐镇一样,努力谋得属于自己的一份生计。春分一边休息一边思考可行的办法,她很快就有了方案。 “虽然我们几个不行,”她说,“但是别忘了法师可不止我们几个。风语镇掌管四季的法师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话虽如此,但她并没有急于让他们现身。 “喂,不是说要尽力帮助吗,为什么不让他们过来呢?”寒露看着春分问。她明白春分的意思,是打算让所有掌管春的法师一起协助她使用春季魔法——春之祝福。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因此春的魔法也与生机有关。这个魔法或许可以帮助银星恢复一点记忆,也可以用来疗愈她因为心结而受过伤的内心。只是,这样的魔法需要六匹小马都拥有足够的魔力的情况下通力合作,以她和谷雨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太乐观。 “因为,即使让他们过来,魔法也无法照常释放,”春分说,“他们几个力量充足,而我和谷雨要多休息一阵。不均衡的魔法阵可起不到祝福的作用。”寒露并不了解这些,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有使用过这样庞大的魔法吧。虽然是秋的一份子,但掌管秋的小马从不会一起使用那个魔法——秋可是个分化的季节,要么是丰收的喜悦,要么是霜打败叶的凋零,凋零不仅不会帮助小马,反而让他们对生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据说为了禁止使用这魔法,历代法师都要起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秋之魔法。想到这里,寒露默默低下头。 “抱歉,我忘记了你们还有过那样的经历……”春分也不谈其他的话题,靠在墙壁旁歇息。她要和春的小马一起帮助银星找回记忆,将这份心意帮到底。 “如果可以的话,”春分勉强地站起来,“你可以先去帮我和他们打个照面。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释放魔法讯号呼唤他们。”寒露点点头,跑出春分的家。春分也不闲着,又找来一把椅子,沏上茶,请银星和谷雨边休息边喝。银星品一口茶,觉得它尝起来和喝过的茶不太一样。当口中的液体被咽下,温润的感觉随之而来,全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舒适。似乎是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她的角上开始迸射出火星。这个小小的细节,自然也被谷雨和春分看在眼里。 “看来,你体内的魔力真的很强大,”春分放下茶杯对银星说,“仅仅是一杯茶就可以让它溢出。”白色独角兽疑惑地看着春分,想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你的角上有火星,”法师说,“说明你体内的魔力多到几乎要溢出。这某种程度上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茶,而是镇子里的法师们在魔力消耗过大时喝的补品。如果你觉得很温暖,那是因为它为你补充了缺少的魔力。”银星恍然大悟,不过她想知道怎样可以让这些魔力被消耗掉,如果溢出可能会很危险。 “嗯……也许你可以替我发射一下那个号令魔法。”春分心生一计。既然自己不行,那为什么不借银星的力量用一下呢?况且,她还是只天角兽,魔力耗尽这种事很少见的。 “怎么发?我不会……”银星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春分差点忘了,现在的银星可能除了基本的浮空术什么魔法都不会。不过,她可以现场教会她。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帮你,”春分说,“你需要做的就是先屏息凝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角上,将魔力汇聚在上面。”银星条件反射似地做出要求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天蓝色的光柱将她的角包裹,而且在变得越来越长,甚至超过了她的角。 “这样,就可以了。”春分点亮自己的角,柔和的绿色涌入天蓝色中,像点燃了等待已久的烟花一样,这股魔力一下子射入空中炸响,不仅仅是风语镇的小马,雾隐镇的小马也能隔着森林看到空中发生的这一幕。心情忧郁的明月在院子里散步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动起来。“难道……是银星吗?”他看着蓝色的光束问自己。 当银星睁开眼睛,她的面前又多了四位法师,其中有三匹雌驹,一匹雄驹。他们看着春分,似乎在等待她发号施令。起初春分并没有行动的意思,不过看到银星睁开眼睛,她便点了点头。法阵再一次被开启,不过这一次,春分和谷雨站在所需魔力较少的两个位置,消耗魔力多的位置则由那位雄驹和另一匹雌驹担任。寒露做不了什么,只是站在魔法阵外,静静观察这个古老而强大的魔法。他们一齐变出法杖,在各自的位置上释放魔力,最后汇聚在巨大的魔法阵中。在他们的帮助下,进展似乎顺利不少。只是,银星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这让她很受打击。不过,似乎在魔力的作用下,烦恼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看着春分和精疲力尽的法师们,银星居然露出了微笑——尽管她非常排斥这样的笑容。 “看来情况有所好转呢,”春分说,她的眼中疲态尽显,“可能以我们的力量,帮助你恢复记忆是不够的。不过,如果你还想的话,可以去找夏至,她肯定会乐意帮你的。” “可是,夏至是谁?她又在哪里?”银星问,她认识谷雨和寒露还算巧合,但这位她是一点也没有听说过。这八位中会有认识夏至的小马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可以带你去。”话音刚落,一匹雌驹站出来说。 第18章 秋时夏语 亲爱的日记, 现在临近深秋,我却能在这里感觉到盛夏的温暖。这些法师的能力真是奇特!作为一匹独角兽,我觉得我应该会一些魔法的,至少,也能够娱乐一下自己吧。我曾经在集市上看到有小马用魔法变戏法,我觉得我也可以学一个这样的魔法~ “立春?”春分扭过头看着说话的小马问。这雌驹看上去比其他小马身材要矮一点,不过能力似乎一点不差。银星打量着这匹雌驹,等待她说出接下来的内容。 “是要去找你姐姐吗?”刚才的那匹雄驹发话了,他的声音很洪亮,像耳边有惊雷在炸响。 “答对了,惊蛰,”立春对他说,又把头转向银星,“我姐姐就是掌管夏季的法师之一。她和她的伙伴们得知你的情况,一定会愿意帮忙的。”银星也露出笑容,很是憧憬恢复记忆之后的日子。是继续留在明月身边呢,还是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去呢?她也有些为难。她不记得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如果是为了逃避什么东西的话,也许她就不应该回去吧? “可是,”春分有些担忧,“我之前好几次去找夏至,她都不肯见我,也不肯见你姐姐他们五个。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似乎,法师之间的关系比银星想的要复杂得多。自己就像是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震荡起了一道道纷争的涟漪。 “也许他们会先以银星的事情为主,”立春猜测,“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夏至见过面,也没问过姐姐。或许银星可以让他们暂时放下这些琐碎的事情。”春分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那你带她去吧,”春分说,“不要卷入其中。”后一句她说的很轻,但银星仍然听得清清楚楚。等到了离春分家稍远些的地方,她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请问,掌管夏天的法师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呢?”白色独角兽问,“似乎春分提到他们的时候不是很高兴。”有时候,本可以掩藏的秘密就在这样无心的倾听中被揭露。立春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会有泄密的那天的。 “我可以告诉你,”她说,“但是见到我姐姐以后,请你不要将这些说出来。说出来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银星用力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大概很久之前,当新一代的小马继承前辈们的位置的时候,是要按照时令的不同来确定名称的。比如说我,我是立春,那么在我后面还会有五匹小马,他们占有着另外几个名字。但是,这其中有小马不接受掌管夏季的法师——夏至的安排,自认为应该得到的是其他的名称。不过按照规定,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名称,一直到今天。尽管事情已经平息,但心中的不平却一直在酝酿,她对夏至的不满也越来越多。后面,在一次施法的过程中她和夏至发生了争吵,而且吵得非常激烈,后来还是其他小马把她们分开的,自此互不交流,也绝不同时在大家面前出现。她们中的一个是夏至,另一个——” “另一个就是你姐姐,立夏?”银星忍不住问。 “嗯,没错,”立春低下头,心情很忧郁,“在那之后掌管夏季的法师和其他法师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差。即使我想要去改善,也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而被迫耽搁。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银星觉得,也许可以让他们互相理清误会,化解矛盾,这样就能改善关系,让他们愿意重新和其他法师联合,从而帮助自己找回记忆了。只是,即使找回了,也终归是要失去些东西的吧?比如,雾隐镇的大家,还有她停留在那里的时光和记忆…… 只是,越是深入风语镇,里面的气候反而越热,这一时令银星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里会变热呢?”她一边用蹄子擦去额头的汗珠,一边问一旁的立春。 “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那就说明已经进入掌管夏季的法师管辖的区域了,”她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说,“按照夏天的规律,这最中间的部分应该是风语镇最温暖的地方——因为有小暑和大暑两位法师,这里的核心区是最热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四季炎热。可能也是因为他“”们掌管这样的魔法的缘故吧,很少有小马会在冬天拜访这里。”说话时,银星一直沉浸在这反季节的美景中,对于立春的描述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瞧瞧那仍然油绿的草叶,叽叽喳喳的鸟儿,枝繁叶茂的大树,还有因为炎热正在擦汗耕种的小马们,这些在秋天本应该是不存在的场景。但是在这里,一切仿佛做梦一样,幻想顿时全部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好啦好啦,”立春一边走路,一边把一直蹄子在银星眼前来回摇晃一边说,“先别急着去看这些景象,我们可是因为重要的事情才来到这里的。”银星连忙回过神来,看着立春的笑脸,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抱歉……”说话时,她还特意垂下耳朵。 “没关系的,”立春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指着不远处的一间位于中心处的小屋说,“这里就是大法师夏至的居所。我们先去拜访她吧。”银星点点头,也跟着来到寓所的门前。 “咚咚咚!”随着沉重的敲门声响起,一匹年龄和春分相仿的小马开了门。 “你们是……” “来找立夏吗?”像往常招待客人一样,夏至为前来的两匹小马递上茶,“我不想打击你们,不过她现在不在我这里。”夏至这里除了几个老朋友和同为掌管夏天的法师偶有拜访,平时这里是很清净的。不过,立春可不仅仅是为了姐姐才来的。 “我们想了解一下夏天这边的近况,”她对夏至说,“你也听说了最近春之祝福的事情吧。为了能够让这匹天角兽恢复记忆,我们需要夏季六位法师的力量。”夏至饮尽杯中的茶,然后点点头。春之祝福带来的异动让四个地界的法师都开始动员起来,作为夏季法师的领袖,她也不例外。只是,如果春季的力量不够,那么夏季的力量……有可能会够吗? “在告诉你们情况之前,”夏至说,“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春之祝福失败了吗?” “仅凭春季的力量不足以唤起我的记忆,”银星解释道,“必须要四季法师的四种祝福同时发动才可以。但是,因为这些法术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进行一次尝试。”夏至点点头,转而沉默不语。似乎,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很难吗,还是……”立春开口问。 “不……不难。”夏至一时语塞,似乎已经难掩她打算保守的秘密。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吗?”银星忍不住问。之前她对夏季内部的纷争感到好奇,不过现在看来这好像不只是听说的那么简单。想要看到真相,就要找到立夏,让她解释明白。 “告诉你们……也无妨,”夏至叹口气说,“和春季的魔法不同,夏天的魔法更多的是火焰的力量,它的力量充满侵略性。用的好可以造福大家,如同你们看到的这一片盛夏的光景;但是用不好,就很可能会把风语镇置于一片火海之中。” “之所以没有答应立夏的请求,就是因为她对火焰魔法的掌握还不够纯熟,不足以胜任小暑和大暑的位置。但是除了她,又没有能够胜任立夏位置的小马,最后只得令她就范。大概是在某一次庆贺新年的时候,在施法时我和她起了些摩擦,于是便不再往来……大概,夏季这里是举办庆典次数最少的吧,哪一匹小马不想见到完整的魔法师队伍呢?”说话时,夏至也忍不住感慨起来。从交谈中,银星还是能感受到她温和的一面。 “那么,请问其他的法师都在哪里?”立春问道。 “他们吗,”夏至说,“如果想了解更多立夏的事情,我觉得你们可以到夏的边缘去找小暑和大暑,她们平时和立夏在一起的时间更长。”立春谢过夏至,和银星一同离开。 “你还是不要任性了,立夏,”站在满目金黄的秋季面前,大暑劝诫自己固执的伙伴,“和夏至翻脸这么久,我感觉你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还辜负了夏季这里小马们的期望。”大暑站在一匹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小马面前,言辞恳切地说。夏季的魔法师们应该是团结的,既然曾经做得很好,又为什么要翻脸,分道扬镳? “那所谓的‘团结’,不过是你们的臆想,”立夏毫不客气地说,“夏至仗着自己的权力,不同意让我担任你和你妹妹的位置,偏偏把我安排到最不像夏天的立夏去,我无论如何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她的话越来越刻薄,“即使是按照对应节气安排的位置,可是在这不像夏天的时节,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大暑一时觉得愤怒,躁动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升腾。 “你就这样看不起魔法师这个位置吗?!”大暑忍不住反驳,以前一直是小暑劝她,她没有这样的经验,说出来的话难听也在所难免,“如果你看不起它,那就不要继续呆在这个位置,辜负夏至,辜负其他法师,辜负那些一直仰慕着我们的小马!” “你是无法理解我的,”立夏回过头冷笑道,“既然没有需要我的地方,那我倒不如就离开这里,永远消失,如何?”大暑忽然意识到,她似乎激化了立夏的负面情绪。 “不好,本来是要劝诫她的,但是因为急火攻心,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暗暗在心里想着,见立夏还没有动身打算离开,她必须赶快想办法留住她。 “姐姐!”思绪神游时,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三匹小马奔跑的身影从不远处映入眼帘。最前面是她的妹妹小暑,接着是一匹天角兽,最后的则是立春。听到这声呼喊,立夏也不免回过头。本以为是一些想要留住她的居民,但最后的身影让她瞪大了双眼。 “立春——” 第19章 夏的印记 亲爱的日记, 你知道吗,看上去很执拗很任性的立夏,其实是个很好的姐姐呢~原来把矛盾讲明白以后,本来不相往来的两匹小马也重归于好了呢~不过,我怎么隐隐约约觉得,这些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呢?就像是……就像是我曾经亲历过一样。但我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什么也不能想得更详细……难道说,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朋友吗? “真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立春一起吗?”立夏一脸不满地看着立春。 “是啊,”立春解释,“不过,为了帮这匹天角兽找回记忆,我自告奋勇带她来找你们,希望你们能帮帮忙,一起动用夏季魔法的力量,帮助她恢复记忆……” “她是谁?”立夏不怀好意地问道,“我们可没有随便把外面的小马拉进来的习惯!”一旁的大暑悄悄观察着银星,她确实是一匹天角兽,那对翅膀因为紧张而紧紧地贴在腹部的两侧,但是又总觉得没有天角兽应有的那种气质。在她们姊妹争吵的时候,她也不好插话。 “银星,把你的翅膀展示出来给姐姐看看,”立春对银星说,“想要让她相信我们,只能让她眼见为实。”银星点点头,闭上眼睛,翅膀自然地从腹侧翻开,洁白有力的一对翅膀呈现在立夏面前。除了立春,在场的所有小马都吃惊不已。可是,这样一位尊贵的天角兽,是如何失去记忆的呢?新的问题困扰着立夏她们。 “抱……抱歉,”立夏对银星说,“我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你,哦不,您……” “没关系的,”银星笑笑说,“就算你们这么惊讶,我也想不起我的过去。这对翅膀,自从我来到这里就未曾使用过。可能它真的只是摆设吧。” “您别这么说,”立夏的态度忽然恭敬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立夏?”站在姐姐身旁的小暑一边笑一边问,“刚才那多疑谨慎的样子去哪里啦?”她这才意识到,包括妹妹在内,旁边还有小马看着呢。 “不……不行吗?!”她红着脸叫道,在场的小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你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吧?”银星一边笑一边问,“虽然嘴上不肯屈服,心里还是很渴望得到关心的吧?”这一次立夏不仅红了脸,也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其实,和夏至那次,你也并没有恶意的,”大暑插进来说,“立夏只是嘴比较笨,其实她表达的意思夏至都明白。只不过一个好面子,一个爱逞强,就一直都不肯见面,也不肯放下架子,结果好久的夏季祝福都没能按时举办。” “不是……不是夏至说要取消的吗?”立夏辩解道。 “对啊,”小暑说,“但是她也说了,没有你的祝福是不起作用的。” “那只是说说吧,”立夏压着自己的情感说,“我可不相信她那么容易就松口。” “真是的,姐姐,”立春一把将姐姐抱住,“你还是那么要强。”带着春的气息的小马一边说,一边依偎在姐姐怀里撒娇,“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赌气呢~”立夏连一个“你”字都没吐出来,就被立春亲昵的举动蹭得脸红起来。 “喂,大家都在看着呢……”她一边说,蹄子却不由自主地放在妹妹的头上。小暑大暑看到了,一边偷笑一边为之欣慰。果然,她还是禁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虽然是姐妹,却因为不属于同一个季节而不得不长期分开。几乎每一次见面,都能够看到她对立春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不喜欢直接地表露情感,虽然说出的话和想要表达的情感相去甚远,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好姐姐。而今天,银星也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只是,什么时候她能和夏至冰释前嫌呢? “认错?不,我不想去,”尽管有了妹妹的一番请求,立夏还是不肯松口,“她当时什么都没说,就把我安排到了立夏的位置,我怎么可能向她认错?” “你的意思是,让夏至向你认错?”银星忍不住问,在天角兽面前立夏似乎并没有大放厥词的勇气。她早早就听说过,天角兽是最受大家敬仰的小马,她不想让银星失望。 “至少……解释清楚就行。”立夏的怒气一下子就散了不少。见她松口,立春她们也不含糊,用魔法飘起立夏就跑,反而让刚才的独角兽受宠若惊。 “喂,喂!你们这是——” “那还等什么,赶快和夏至冰释前嫌吧!”在她一路的抱怨声中,她们奔向夏至的宅邸。 “是你!”许久未见,立夏和夏至的重逢让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火药味。尽管有原谅对方的打算,但一想起那张脸,她们还是无法轻易地释怀。 “看上去……总感觉她们之间会打一架。”立春悄悄对银星说。白色天角兽不打算从中干涉,她只是希望两匹小马能够以她们的方式和好,同心协力完成夏季魔法。 “明明我也有能力,为什么夏至的位置会交给你而不是我?”同样的问题再一次被问起,但不同于过往的是,在场所有的小马都在期待着这个答案。 “我想你也知道,不同种类的魔法对小马们来说是有适应性的,”夏至降低语速说道,“就能力而言,你的确具备这样的能力,但经过测试,还是立夏的位置更适合你。” “我才不信!这个位置究竟有多重要你也清楚,但没有决定性的事物证明你的能力,我又该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所以,她们才会摆出即将开战的架势。 “那就以对战的方式来比试一下,谁才是更适合这个位置的小马吧!”夏至说。 魔法对战在独角兽之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但要是在有限的空间里打斗很容易把周围的环境破坏掉。为此,立春和小暑他们特意用魔法构筑了一个防护罩,用以保护大家所在的房间不受破坏。防护罩形成,战斗便一触即发。夏至和立夏分别点亮自己的角,两道金色的光芒在防护罩内发生激烈的碰撞,向外逸散的光芒刺得周围的小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对银星来说,这种魔法似乎似曾相识。只是,她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用过,又是怎样使用的。 “呜呜呜,呜呜呜……”光芒散去,从防护罩内传来的竟是哭声。凑近一看,竟是立夏被夏至骑在身下,而哭泣的小马正是立夏,“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无法赢过你……”如果说过去的分道扬镳是自己的一时冲动,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彻底认识到了实力的差距。虽然不甘心,但她也终于能够释怀。 “你就是你,立夏。不必执着于我,走出你自己的路吧。”战斗结束,夏至的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原本就不大的村庄里,大家都是从小到大的伙伴,又怎么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立夏……”见形势好转,立春解除了防护罩,大家一拥而上,将她们围在中间,庆贺立夏和夏至重归于好。对银星而言,这也是一个利好。她距离找回自己的记忆又进了一步。 “那么,开始吧。”短暂的歇息后,掌管夏天的小马们围在一个不久前刚画好的巨大的魔法阵前,准备启动一场浩大的仪式。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六匹小马分列于魔法阵的六个顶点。从立夏开始,他们按照顺时针的顺序依次点亮自己的角,并将魔力注入到魔法阵当中。随着魔力的不断涌入,魔法阵也开始向外溢出光芒,伴随而至的还有扑面而来的热量。银星站在魔法阵的中央,从魔法阵中汲取魔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她的确回忆起些许事物,高大的城堡,富饶的城市,衣着华丽的小马们……回忆中的场景似乎是她生活过的那个城市,但她对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印象。来到东方已经有段时间,她对这里似乎比以往更加熟悉,对于自己的过去却一无所知。如果不能找回自己最初的记忆,她就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了——那似乎也不错。她不记得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但这里的确给了她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平实和幸福。她偶尔甚至会想,如果我原本就生活在这里该多好…… “怎么样,对过去的记忆有没有什么头绪?”仪式结束,夏至来到银星面前问。 银星摇了摇头。“虽然我想起了些许记忆的片段,但因为没有最初的记忆,这些记忆让我感到十分陌生。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毫无印象。” “往好处想,至少想起了一些,不是吗?”立春安慰她说。 “嗯……”银星垂下耳朵回答。 “我想,仅凭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你需要更多的法师来帮助你恢复记忆,”夏至说,“大概是因为你所承载的记忆实在太多,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达成这个目标。” “但是,如果说需要四季法师的力量,那么为什么在没有春季法师的情况下,银星仍然能够恢复一小部分记忆呢?”立春看着夏至问,“至少,我们并没有从祝福中获得什么讯息。” “作为被祝福的一方,银星的身上应该残留了春之祝福的力量,”夏至分析道,“加上刚才的夏之祝福,两种魔力共同作用才会起到作用吧。” “也就是说,如果再接受秋和冬的力量,那么她就有可能恢复记忆,对吗?” “我想是的,”这一次开口的是银星,“我想,我一定是因为某个缘由才会来到这里。无论这份记忆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我都要找回它。正是因为有这些记忆,我才会成为我。” “虽然我们很想帮你,”夏至说,“但很遗憾,接下来的旅途可能需要你自己来走了,因为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不过也不必担心,现在正是深秋,而你接下来要前往的正是这镇子里掌管秋天的小马们所居住的地域。我想秋分一定会非常乐意帮助你的。” “谢谢你,夏至。”银星向她道谢。 “不用客气。能够帮助你恢复记忆我就很满意了。” 第20章 与秋共舞(1) 亲爱的日记, 若不是小马们告诉我,我所见的景象是他们用魔法创造的,我恐怕还以为现在是春天或者夏天呢。而实际上,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既然是掌管秋天的小马们负责这个季节,那在他们的领地上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好期待啊。 离开夏天的领地,迎面而来的便是凉爽的风儿。几乎是在踏出夏天的第一步,她的身体就察觉到了异样:前半身步入了秋天,体会到的便是秋天的凉爽;而仍在夏天的后半身则依然是那种炎热的感觉,而这种双重刺激让银星一时间很不适应。她向前小跑了两步,直到全身心都适应这种秋天的凉爽才慢慢停下。 “看上去好像是个很漂亮的地方。”银星自言自语道。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过一个这样漂亮的地方,也是在秋天,但是她却记不清是哪里了。尽管恢复了些许记忆,但如果没有小马提醒的话,她依然无法想起自己的名字,或者说应该是想起这名字所蕴藏的含义。 白色独角兽来到一颗金灿灿的树下,靠在大树旁乘凉休息。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原本春夏和秋冬的镇子隔着就很远,她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村庄,只有一片金色和绿色交织的田野出现在她的面前。再往前的话,前方是一直延伸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她所倚靠的这棵大树就是附近最高的事物了。对于这副景象,银星的心中也不免充满了疑惑。她想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的环境,它们看上去几乎毫无差别。 稍事休息几分钟,银星又继续沿着小路向前走。临行前夏至告诉她,只要能够走到道路的尽头,便能够看到一座村庄,那就是掌管秋天的小马们所聚居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那六匹小马都可以在村庄里见到。不过这条情报的可靠性尚且值得商榷:夏至所说的情况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彼此间会经常见面,现在则只是在掌管各自的季节时才会露面。按理说银星应该很容易就能够见到他们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咕……”远行所带来的饥饿感让白色独角兽无从招架。她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下一个村庄,因此在临走前没有带干粮,现在她不得不为自己一时的盲目自信而买单。凑巧的是,不远处又出现了一棵大树,而且这还是棵苹果树——秋天正是苹果成熟的季节,她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树上有果子,每一个果子看上去都是红彤彤的,个头大而且饱满。即使是在她的记忆中所熟知的那种苹果,也不一定能够和它相提并论。不过,那个产苹果的地方是哪里?又是谁在管理它……银星渐渐意识到,她好像只能想起一部分事情,而这些非常久远的事物要么记得特别清楚,要么则一点印象也没有。仅凭这些支离破碎的细节,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白色独角兽安心地靠在树下,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片阴影中的苹果。这一片茂密的树叶中大概有一二十个苹果,她环视一圈,然后选了一个看上去个头还很大的苹果。银星先集中魔力将苹果覆盖住,然后用力拉拽。似乎是没有控制好力量,苹果险些脱离了魔力的控制,但她还是顺利地拿到了苹果。咬下一大口,清甜的果汁随着牙齿对果肉的挤压一齐迸出,几乎填满了白色独角兽的口腔。当果汁的部分悉数被送入腹中,该轮到果皮和果肉踏上这段旅程了。在牙齿的反复咀嚼下,被咬碎的果皮和果肉一齐顺着口腔滑进肚子里。偌大的一个苹果,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吃得只剩下果核。银星满意地用舌头梳理着蹄子上的果汁,她连溢出的这一小部分也不肯放过。不过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么好吃的苹果却没有小马来摘呢? “就是你摘了这棵树上的苹果吗?”直到不久之后一群小马将她团团围住,银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什么——如果这个果子没有特殊用途的话,他们肯定早就摘来吃了。 “是我。”白色独角兽面带愧疚地回答。她注意到面前一共有六匹小马,两匹雌驹,四匹雄驹,为首的小马是匹看上去很冷漠的小马,他几乎一直是以蔑视的眼神注视着银星。 “哎呀,这可怎么办,用来执行仪式的苹果被吃了,这样一来仪式就不起作用了!”个子稍矮一点的雌驹懊恼地说,“那么大的苹果想再培育一个是很难的!”话音未落,她便将怒火转向了银星,“就是你这个外乡客吃了我们仪式用的苹果吗?” “好了好了,立秋姐,你冷静点,”个子稍高一点的雌驹劝她,“既然是外面来的小马,不妨听她解释一下吃苹果的缘由如何?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秋分呢,你意下如何?”立秋身旁另一侧的一匹雄驹问,“就这样直接对她定罪也不公平。” “也好,姑且听一下你的解释。”他瞪着银星说。虽然收起了蔑视的眼神,但从他的眼中很难看出温和的感觉。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就算是拷问也绝对不会在树下进行,为了能够更好地审讯银星,其中两匹雌驹和秋分把她带回村里,其他的小马则负责把苹果带回去。 既然被视作小偷,也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银星被他们五花大绑地带到举办仪式的地方,身边摆了一大堆苹果。按照他们的习俗,这些苹果会被先供奉两天,然后再分发给其他小马吃掉。而被他们拿来当作祭品的银星也不例外,如果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两天的话,她肯定会饿死在这里的。所以仪式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解开了绳子,顺便恢复了自由。白色独角兽,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天角兽,她张开那对硕大的翅膀,几乎是在村里所有的小马面前展示了她的身份。不只是村里的小马们,以秋分为首的举办这场仪式的小马们也同样目瞪口呆。不会错的,那正是其中一位公主殿下。但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在这里? 仪式被打断,原本应该沉寂下来的村庄却始终没能恢复平静,小马们无不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其中也不乏一些对法师们的刻薄言论;而作为赔礼,银星被邀请到了法师们议事的小屋,同时也是秋分的家中,在这里办了还算丰盛的宴席。不过比起宴席,她最在意还是刚刚用心吃掉的那颗大苹果,那大概是她这段时间吃过的最好的苹果。 “实在是失礼了,公主殿下,”一直板着脸的秋分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原本不苟言笑的脸变得十分扭曲,仿佛吐字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因此前与公主殿下素未谋面,这次闹了笑话,屈辱至极,还请公主殿下发落。” “秋分他又开始那文绉绉的腔调了,”坐在秋分不远处的一匹白色鬃毛的雌驹和他旁边的壮汉说,“而且这次,因为实在是过于惶恐结果说话时的发音都是打颤的。” “对公主殿下做了那种事,害怕也是正常的吧,”壮汉摇摇头说,“不过,公主殿下怎么会从遥远的西方来到我们这里呢?这里大概也不是她管辖的范围吧。” “谁知道呢,”白色鬃毛的雌驹瞟了一眼秋分,“霜降,你之前有见过秋分那样的神情吗?”作为回应,强壮的霜降摇了摇头。 “喂,寒露,霜降!你们俩,现在气氛这么紧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聊悄悄话呢!”先前瞪着银星的小马说,“之后秋分肯定会训斥我们的。” “你不也一样,白露!”寒露反唇相讥,“要说被训斥,我们谁也跑不了。” 就在这时,享用完苹果的银星开口了。“这样的事就不再追究了。比起这个,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讲讲有关四季魔法的事情,以及使用秋季魔法的条件。”和在春天与夏天时不同,既然秋分对她如此毕恭毕敬,那不妨自己也改变一下态度,这样能够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结果。 “实不相瞒,”秋分说,“秋天的力量代表转变和衰亡,因而对魔力的需求比其他魔法更大。近期要准备举办庆典,暂时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施法。”诚然银星迫切地期望能够恢复记忆,但强人所难也确实不是办法。而且,她对这里还比较陌生,借着这个机会熟悉一下环境也未尝不可。要说唯一担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害怕记忆会遗忘吧。成为天角兽以后,在魔力的加持下,她的记忆能力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而这次遗忘大概也出乎她的意料。 “无妨,”银星回答,“等你们恢复好再施法也不迟。”但发自内心地说,她其实还是很希望能够和小马们有更深的交流的,就像在春天和夏天一样,那些小马们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公主而毕恭毕敬,反而像是以最平常的心态对待自己的伙伴一样,这让她真的很羡慕。总觉得,这种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请让我带您去您的住处。”餐毕,在秋分的安排下,立秋和处暑,这对姐妹带着银星去了秋分安排给她的住处。如果用秋分的标准来看的话,这大概是镇上最豪华的房子,是专门用来款待贵宾的。而习惯了普通小屋的银星来到这里,却颇有几分不适应的感觉。但,这番好意她也实在难以拒绝,便一直没有作声。 “您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将由我立秋,还有我的妹妹来侍奉您。”立秋对银星说。 “我知道了,”白色独角兽回答,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匹独角兽,“容我多问一句,秋分此前说的庆典是要做什么呢?这也是某种仪式吗?” “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庆典,”处暑回答,“这是为了庆祝丰收而准备的庆典每年的同一时间,我们都会举办这样的庆典。如果今年您愿意参加的话,我们将不胜荣幸。” “喂,处暑!后半段秋分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吧?”立秋对妹妹的转述表示不满。 “但是,公主殿下也肯定想去的吧?就算我们不用我们邀请,不是吗?” “是的,”为了缓和她们之间的气氛,银星开口说道,“而且我非常期待庆典的氛围哦。”得到肯定的答复,两姐妹也不再争吵。或许秋分没有明说,但他肯定也希望公主殿下能来。 “今天您先休息吧。庆典明天开始,”临走前,立秋对银星说,“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嗯,我也一样。”白色独角兽回给她们一个笑容。 第21章 与秋共舞(2) 亲爱的日记, 庆典如期而至,我也难得体会了一次热闹的氛围。我想,这样的庆典肯定不只是秋天才会办,春天和夏天也一样会办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体验一次呢。 热闹的氛围不是庆典当天才有的,而是早在庆典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酝酿了。如果将塞拉斯蒂娅公主比作小马国的某种信仰的图腾的话,东方的小马们所信仰的则正是孕育了他们的自然。在没有公主或是所谓神明的地方,大家都是以大自然为尊崇的对象的。因为自然孕育了他们,帮助他们繁衍生息,而作为回报,他们也会对自然报以感谢。庆典的目的正是在此。听处暑和立秋说,庆典每年举办一次,一次持续两三天,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那,准备工作都需要做什么呢?”银星问。 “最重要的肯定是庆典上的祭祀仪式,”立秋说,“这个仪式每年由我们这些法师中的头领——秋分带头准备。为了能够同时协调多项事宜同时稳步进行,一般由秋分和两位法师一同完成仪式,这两个名额每年进行轮换。比如说我是前年参加的仪式,寒露是去年,处暑则是今年参加。虽然每年轮班的法师不同,但我们的心愿却是一致的。” “不知道您是否对美食感兴趣,”立秋接着说,“庆典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美食。这在平常或许不多见,但庆典时几乎有一技之长的小马便会在这里架起小摊,售卖他们最擅长的菜品。到了晚上还会有烟花表演,好不热闹。类似的活动在第二天也会进行,第三天则只开半天,剩下的半天用来打扫卫生和整备,为明年的庆典做准备。” “听上去就很有趣,”银星说,“请务必带我体验一番。” “虽然我也很想,但很遗憾,我无法给您当向导,”立秋略带遗憾地说,“今年我和霜降负责会场的秩序,这几天可能都抽不开身。但是寒露可以。也一定很高兴能够和您一同享受庆典的。”提到寒露这个名字,银星忽然想起她刚来到风语镇的时候曾经见过她,那时她还穿着长袍,态度似乎也非常恶劣。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她还记不记得这些事。 “我也是,”银星回答,“时间差不多的话就带我去找她吧。” “所以说,今天的向导工作就交给你了!”立秋对语气倒是轻轻松松,但寒露显然并没有接受她的安排。如果真的需要她做这种事,一开始就应该提前通知她的。 “为什么你不带着殿下去呢?肯定又是你临时起意吧。”寒露不屑地看着她说。 “才不是呢,”立秋解释道,“你看,秋分带着白露和处暑举办祭祀仪式,我和霜降负责会场秩序和安保,就只剩下你没有事务要做了,不是吗?就当是加一次班,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你,”寒露说,“这份差事我接了。不过等殿下离开,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没问题,”立秋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银星没有进寒露的家,她只是在外面等待。过了一会儿,立秋笑呵呵地拉着寒露出来了,后者脸上似乎还有些不情愿。不过两匹小马一对上眼,似乎立刻就认出了对方。只不过,她们都没有明说。 虽然气氛上很微妙,但寒露还是按照立秋的要求带着银星去了庆典。庆典几乎是在整个村庄进行,因此刚一出门,她们便看到门外有几个小摊正在做吃的。其中一个好像是在做类似蔬菜饼一样的东西,先把事先调好的面糊倒在铁板上,趁着贴着铁板一侧的面糊还没有完全成形,立刻将切好的蔬菜和草叶碎一起放进面糊中,然后对其进行简单的调味。在底部成型时再加一层面糊,然后立刻翻面。用铲子削去周围形状不均匀的面糊,让它保持圆的形状出锅。银星看得出神,而寒露也只能在旁边等着她——换作平常她早就走了。 “殿下想尝尝吗?”见银星迟迟不肯离开,寒露凑到天角兽身旁问。 “哦,当然不是,”银星笑着回答,“我只是比较好奇制作的过程。”都说食物一定要新鲜的才好吃,而新鲜的食物新鲜出炉的过程也值得一看。每一种美食都有它独特的工序和制作者独到的见解像,不同的美食制作方式之间擦出的火花是非常绚丽的。 “要不买一个尝尝吧,”原本寒露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看到银星如此执着她也难免动了心,“看上去很有趣,吃起来也应该很美味。”银星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而最后,寒露和银星各飘着一个蔬菜饼到了庆典中最热闹的地方——村子中央的广场。此前银星被五花大绑的时候她并没有留意这个地方,还是这次庆典让她意识到这里是村子的正中央。 “感觉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呢,”银星想了想说,“好像用苹果举行仪式的时候也是在这里。” “没错,”寒露回答,“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会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举行,仪式如此,庆典更是如此。今年来参观的小马看来也不少。” “不过,会有外面的小马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吗?”银星又问。 “当然不会,”寒露回答,“因为入口比较隐秘,所以鲜有外面的小马会来这里。不过,仅仅是村子里的小马已经足够将广场占满了。”说话间,银星注意到小马们正在自发地向广场聚集,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聚集在一起。 “仔细看,仪式要开始了。”寒露提醒银星。白色独角兽注意到小马们并没有将广场完全围住,而是在她们所站位置的右侧留了一条通道,似乎正是为了庆典而特意准备的。广场的中央空荡荡的,但没有小马打算往前凑,大家都认真地遵守着无名的规定。 过了一会儿,银星身后的马群中发起了阵阵赞叹声。循声望去,那是秋分、处暑和霜降带着前来祭祀的果品和熏香一步步朝着广场中央而来。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响亮的喊声,也没有其他的小马渲染气氛,仅仅是这无声的步调和动作便能体会到那种不加渲染的仪式感。在一众小马的注视下,秋分先让尾随的小马将用来祭祀的果品和熏香依次摆好,然后自己站在最靠前的位置,两侧站的是处暑和霜降其他小马则以五匹马一排的方式列在两位法师身后。伴随着秋分一声富有磁性的低沉的呼号,小马们朝着供奉的方向行礼。他们低下头,虔诚地向着供奉的方向拜了足有两三分钟。当仪式结束,秋分点亮自己的角射出一道光束,这道光在半空中分裂出无数个方向的分支,然后飞向远处。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烟火便从村庄的外围绽放。这是他们新研究的一种放烟火的方式,不会让参加庆典的小马感到难受,也不会把村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烟火的消失也就意味着仪式的结束,虽然是白天,但烟火的模样和颜色依然清晰可见。仪式结束,马群中爆发出阵阵鼓蹄声和欢呼声。秋分、处暑和霜降带头向围观的小马们行礼致意,尾随的小马们则将带来的果品原路搬回,离开时也是以和来时同样的气势进行的。这些果品会在第二天分给参加庆典的小马们。 银星的目光也被这烟火吸引了,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不过仪式一结束,她就被寒露拉着去各个摊位了。虽然美食占最主要的部分,但庆典不只有美食,还有一些有趣的小游戏。不过,这些游戏看看就好,它们往往是服务那些小马驹的。起先她觉得寒露看上去似乎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实际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其实对庆典也是非常有兴致的。可能,只是因为平时的态度在熟悉的小马眼中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无法在熟悉的小马面前展露出来。 烟火并不会只燃放一次,晚上也有一次烟火,这一次甚至要比白天的那次更加精彩。白天阳光会遮蔽一部分烟火的色彩,而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星星和黑夜编织成的幕布,成为了衬托烟火的最好的背景板。随着夜幕降临,小摊也开始亮起灯光,为整座村庄营造出十分祥和的氛围。这个时候,白天为了安保和仪式忙碌的法师们也会忙里偷闲,在这个时候来到摊位附近转转。正在银星和寒露游玩的时候,她们迎面遇到了处暑和立秋姐妹。 “呀,寒露,今天玩得开心吗?”立秋一见面就问道,“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但你实际也是非常享受庆典的氛围吧。”她的话像是戳中了寒露的心坎,经常在伙伴们面前不苟言笑的寒露难得露出了羞涩的表情。而这一幕也被两姐妹毫无遗漏地看在眼里。 “哦,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微妙哦~”立秋忍不住调侃道。 “啊——我承认了,确实很有趣!”寒露红着脸嚷道,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和爱闹小脾气的小马驹一样。立秋和处暑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放声笑了起来。银星也跟着笑了,她笑的是寒露另一面的可爱。这样的反差的确很吸引像她这样的陌生小马。那天晚上,寒露紧紧依偎着银星睡着了,这让白色独角兽也感到非常高兴。 银星陆陆续续在村里住了一个月。虽然法师们对她仍然十分尊敬,但白色独角兽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每天会和村里的其他小马一起早起买菜、做饭,吃完饭还会帮助其他小马做农活——在雾隐镇时学会的种种生活技能帮助她很好地融入了当地的小马中。随着她向外传播自己的善心,好的结果也纷至沓来:有时她曾经帮过忙的大爷会塞给她几个新鲜的水果,住在附近的婆婆会带着亲自烤的苹果派来看望她,有时还会在法师们面前对她夸赞不已。处暑和立秋一面惊讶于银星的好脾气和善良,一面又对村民们的举动感到十分羡慕。作为守护村庄的小马,他们也是享受着这样的照顾的,不过和银星比却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大家都明白银星不能在这里久留。如果到了冬天,秋季的魔法就没有往常那么强大了——因为掌管冬季的那些法师们的力量比他们要强大得多。之所以没能影响到春夏,则是因为夏天的魔法与冬天的魔法相排斥,他们无法干涉夏天。 因此,当银星顺利度过了在村子里的第一个月后,秋分组织其他法师为银星准备了施法的仪式。仪式在秋分的家中进行,作为头领,秋分率先落位,其他的小马也按照一定的顺序来到自己的位置。从处暑开始,法师们依次点亮自己的角,将魔力注入魔法阵中。银星则站在法阵的中央,此前从春天和夏天得到的力量因为产生了共鸣而随着法阵一同出现。六匹小马都魔力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金色的魔法球——那是秋天的力量所聚集而成的实体。三种季节的力量在法阵的作用下重新融合在一起,最后回到银星的体内。当魔力回流至天角兽的体内时,她的确回想起了一部分记忆,但都是些破碎的片段:礼服,彩虹,泪水,拥抱,温柔的不知名字的话语,高大的天角兽……这些碎片随意地拼接在一起,让她的头脑感觉一片混乱。待仪式结束后,她在原地坐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 “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立秋带头问道,“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只想起了一部分,”银星回答,“这些记忆很破碎、很混乱,而且我完全不知道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僵住了,大家似乎都在为没能帮到公主而感到自责。但银星明白,这些力量还不够。或许,冬季的力量也是恢复记忆所不可或缺的。 “不要太难过了,你们已经做了你们应该做的。”她笑着对垂头丧气的法师们说。 “很遗憾,殿下,我们没能帮到您更多,”秋分说,“不过,如果您真的需要冬季魔法的力量的话,请务必让我替您写一封信向他们陈述缘由。掌管冬季的法师们拥有这镇上最强大的力量,但他们也因为这份力量而变得傲慢和目中无马。不过有了这封信的话,相信他们对待您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变的。”这样的帮助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她感觉到秋分似乎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也觉得秋分是匹傲慢的小马,而接触得久了才发现他其实只是因为责任所迫,本质上还是一匹认真且善良的小马。 “谢谢你,秋分,”银星向他道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离开的时候,银星得到了村子里小马们的送行。曾经受过她帮助的小马们纷纷为她带来干粮和水果,背上的挎包直到塞得满满当当才作罢。临别的时候,银星深情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停留了一个月的小村庄,在小马们的期许和祝福中踏上新的旅程。 第22章 雪之伊甸(1) 亲爱的日记, 怀揣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我从秋天来到了最后一个季节——冬天的领地。我此前还不知道,风语镇原来是这么大的地方,不仅分成了四个区域,而且还各有特色。换作是之前的我或许还对秋天和冬天的模样抱有幻想,而如今我已然领略了四季的风采。忽然好像回到过去,给那时的我好好讲一讲自己的所见所闻呢…… 似乎是在秋天呆的时间比较久的缘故,银星渐渐习惯了这种寒冷的感觉。似乎在东方纪年的白露之后,天气开始转凉,气温也下降得非常迅速,而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后,再来到冬天的领地便可以很快地适应。离开秋天的领地没多久,一座白雪皑皑的村庄便吸引了银星的注意。不会错,这里就是冬天的领地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冬天的领地要建在离春天这么遥远的地方。冬去春来,二者不是理应离得很近才对吗?带着这些问题,她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虽然没有额外的保暖措施,但她现在还不觉得冷。 进入村庄,她用魔法扫掉一个树桩上的积雪,然后坐在上面稍作休息。在这样的温度下,即使是有着毛皮的小马,能够坚持的时间也不多。寒冷不断刺激着银星的神经,提醒她千万不要睡着——虽然没有被埋在雪里,但也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醒来了。为了保护自己,她点亮自己的角,用一个防护罩将自己和外面的积雪隔开。趁着魔法还在生效,她在村庄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其他小马的踪迹。家家户户的草屋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房门也是紧闭的,看上去丝毫没有小马生活的迹象。但,地面上没有进一步加厚的积雪同时也说明,这里的确有其他小马在生活。但小马们又不会冬眠,他们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在生活呢?带着这样的问题和好奇心,白色独角兽来到村子里看上去相对比较华丽一点的屋子,那应该就是掌管冬天的首领所居住的地方。银星试探性地用蹄子叩了两声门,但并没有小马回应她。无奈,她只能在门外等待。为了不被风雪侵袭,她点亮自己的角,努力用魔力维持着防护罩的存在。如果时间太久魔力耗尽了怎么办?如果风雪变大了防护罩没能承受住怎么办?如果自己一开始的猜想才是对的,这里并没有小马居住该怎么办?如果……无数种可能性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而无论真相是哪一种结果,她都必须坚持到有小马出现的那一刻。白天倒还好,可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先前的防护罩显然不足以起到足够的作用,银星不得不增加魔力的消耗,用以维持防护罩的形态。随着夜晚的到来,防护罩内外的温差开始让防护罩内出现一层水汽。为了节约体力,银星将身体蜷缩起来,在防护罩的保护下靠在小屋正门的一侧,等待一匹能够拯救她的小马。渐渐地她感觉困了,虽然还想要再睁一会儿眼睛坚持一下,但已经超出运作负荷的大脑还是强行让她休息了。 “银星,银星……”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小马似乎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虽然一直在呼唤她,她却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存在于我的梦里?又为什么在呼唤我?”银星开口问道。熟睡的夜晚中,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做梦,而且还是如此奇特的梦。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暮暮啊!”对面的声音回答,她对银星的处境惊讶不已,“难道说你失忆了吗?”银星沉默了,而这沉默也间接告诉了暮暮答案。 “……是吗,”另一侧传来了叹息声,“看来你不记得我了……”银星听到类似脚步的声音,不禁猜想那会不会是暮暮在与自己渐行渐远。明明已经忘记了她,那把这些回忆再想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吗?大概没有吧。回忆是用来珍藏的,而不是用来分享的。或许那边的暮暮正在为自己被忘记了而感到难过,而她即使是道歉,对方也不会原谅她…… 但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不要走,暮暮!不要丢下我!”没错,这是从她的口中喊出的声音,仿佛是在某个自己不曾去过的地方,名叫暮暮的小马不回头地朝前走着,自己则一直在后面追着,试图能够赶上暮暮的脚步。那究竟是在某处发生的现实,还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呢?总觉得,暮暮这匹小马对她十分重要…… “暮暮……”银星一边喃喃着“暮暮”,一边平静地睁开眼睛。她现在已经不是在小屋外面了,而是在屋里,还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小屋由许多木桩一样的木材堆砌而成,虽然感觉不是很保暖,但正在燃烧的炭火能够让屋子里的冬天温暖如春。宽敞的大床足以睡下两匹小马,而现在她正在独享这温暖的被窝。只不过,这屋里不只有她自己,因为面前正有两匹小马用好奇的目光在观察她。她们穿着白色的长袍,袍子上有蓝色的粗线条和缎带作装饰。一眼看去都是很年轻的小马,当三双眼睛的目光交汇在一处时,无数的疑问便冒了出来。 “姐姐,她醒了诶,要叫爷爷过来吗?”其中一匹小马问。 ““我现在就去,你看好她。”另一匹应了一声,转头开门去了外面。剩下的小马趴在银星的床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匹白色的独角兽,还有她收在背后的那对翅膀。 “你……难道是天角兽?”良久,她缓缓问道。作为回应,银星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看上去有种很特别的感觉,”那小马说,“我叫小雪,你叫什么名字?” “银星。”白色独角兽回答。在她看来,小雪就像是一匹还没长大的小马驹。 “哦,你们说的那个小姑娘她醒了?”没过一会儿,一个粗哑且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原来是小雪的姐姐带了一匹老马过来。不过,这老马给她一种不凡的气质,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他体内的魔力非比寻常。但老马见到银星后,他先前严肃的眼神中立刻就多了些许惊惧,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对于法师而言,这样的表情是非常少见的。 “公公公……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他慌慌张张地对着床上的银星行礼,“您会来到我们这里,老身不胜荣幸!小孙女们不懂事,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他一边说,一边又瞪着站在身后的雌驹和趴在床边的小雪,“你们也快点跟着行礼!” “您这是怎么了,爷爷,我还从未见过您这么慌张的样子。”行过礼,小雪不解地问。在她的记忆中,爷爷一直都是村里的小马们尊敬和崇拜的对象,从来不会又惊慌失措的时候。 爷爷叹了口气。“你们或许不知道,但是老朽知道。数千年前,小马国曾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病情,这位银星公主从小马国出发,足迹遍布整个大陆,将收集来的药房传向各地,拯救了生死存亡之际的小马们。老朽年轻时曾患过那种病,正是公主殿下的药救了我一命。”银星可能已经不记得她当年的举动究竟拯救了多少小马,但在这遥远的东方,与小马国几无交集的地方,能够被小马们挂念足以说明了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银星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些事,她只能想办法转移这个话题,“不过,居然还有小马记得我,我真的很高兴。” “我们看见您蜷缩在房子的一角,便将您带了进来,”小雪的姐姐说,“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大雪,和我的爷爷冬至、妹妹小雪,都是掌管冬天的法师。这次能见到公主殿下真的是十分荣幸。同时,也请允许我为自己的招待不周而道歉。”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的,”银星说,“像对待其他小马那样对待我就好。至少……我现在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位公主。”她虽然有着天角兽的身体,但那些过去的记忆却始终无法回忆起来。 “难道说……您是失忆了吗?”小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是的,”银星摸着小雪的头回答,“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亦不记得曾经做过什么。我现在所知道的,只有我的名字和我的身份。虽然已经走过了春天、夏天和秋天,但法师们的力量却依旧无法让我的记忆复原。因此,我是来这里寻找记忆的。”听完她的话,冬至陷入了沉思。她既然能够来到这里,便意味着已经经历了其他法师的协助。也许,她真正需要的不是某种强大的力量,而是掌管四季的法师的力量结合起来才能够使用的,真正的四季魔法。 “公主殿下刚刚苏醒没多久,你们先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冬至吩咐道,“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先准备做饭吧,我去再看看相关的文献。” “您想吃点什么呢,公主殿下?”爷爷走后,大雪面带笑容地问。 “叫我银星就可以了。”白色独角兽不好意思地说。总是称呼她为公主殿下总觉得彼此间好像又不小的距离感,还是直呼名字的时候觉得更舒心些。 “我我我!我可以要牛奶布丁吗?”小雪兴奋地举起蹄子问。 “不行,”大雪一口回绝了妹妹的要求,“你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了。爷爷不是说了,那东西很少,每天必须限量。其他小马可是想吃都吃不到呢。” “诶,明明只是卖的少而已……” “物以稀为贵,越少的东西才越会被小马们所珍视。”大雪坚持自己的原则。 “就让她吃一个吧,”见这样的争吵似乎不会停止,银星开口说道,“不如,小雪一会儿你吃我的那份吧,我就不吃了。”大雪想要阻止,但那毕竟是公主,她实在不敢拒绝。 “好耶!”小雌驹高兴地跳了起来,还主动把头凑到银星的身边撒娇。 “您太宠她了,公主殿下,”大雪忍不住抱怨,“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偶尔宠爱一次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银星抚摸着小雪的头,面带微笑地回答。 第23章 雪之伊甸(2) 亲爱的日记, 简直不敢相信,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还有着这样一个景色奇妙的世界。它让我流连其间,不愿离开——也难怪小马们会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留下。 四种代表不同季节的魔力同时在体内交汇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本感觉像是空无一物的体内忽然间多出了四种奇妙的感觉:春天的活力,夏天的炎热,秋天的凉爽,冬天的寒冷,它们在我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拜它们所赐,我失去的东西终于找回来了。仿佛是阔别多年的老友再见,又像是第一次相见。 诶,为什么日记本被打湿了。为什么我的眼泪正在止不住地流下…… “那,既然这里有小马生活,为什么外面一匹小马都没有呢?”吃着大雪精心准备的餐食,银星开口问道,“大家都不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吗?” “当然不是,”冬至咳嗽两声说,“不知您是否听说过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寒风魔。它们会在充满纷争的地方掀起暴风雪,掩埋土地和村庄。但这只是真相的其中一部分。即使没有纷争,它们也会在某处聚集,同样会掀起暴风雪。停留的时间越长,积雪也越厚。虽然不清楚它们的习性,但我们自古以来就一直在这里与它们战斗。但,如果终日生活在暴雪中,作物是没有办法生长的,小马们也会因为寒冷和饥饿死去。为此,我们用魔法构建了一个虽有冰雪但宜居的世界,将其称之为‘雪之伊甸’。我们在那里繁衍生息,种植蔬果,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而我们这些法师们,则负责维护这个秘境的安全。” “那,请问能带我去看看吗?”银星心动了。她也很想见到这奇妙的景象。 “不胜荣幸,公主殿下,”冬至说,“待用餐完毕,老身就带您去。” “我可喜欢那里了!”小雪一边吃着布丁一边说,“有翠绿的草地,晶莹的冰花,漂亮的水果,就像是刚刚到春天一样!”为了能够在冬天生存下去,法师们选择了这样一个时节。 “嗯,所以明天你不能再吃牛奶布丁了,知道了吗?” “为什么呀?”小雪觉得很委屈,“这是公主殿下允许我吃的!” “因为原本那个也是给你准备的,”冬至说,“既然殿下让给你了,那你就相当于今天把明天的份也吃掉了。”这番话把在场的小马都逗笑了,小雪自知理亏,也只得低头认错。 笑归笑,这背后的缘由还是要弄清楚的。“请问,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布丁呢?大雪也说牛奶布丁很稀有,难道是因为在那边牛奶的产量很低吗?” “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冬至说,“由于构筑这样的世界需要极为庞大的魔力量,为了能够进行正常的生命循环,我们不得不限制耕作和放牧的数量。因为不需要进行交易,我们的产量全部为我们自己所使用,因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给自足。牛奶布丁就是这种情况的象征。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小雪经常偷吃我给其他小马的布丁,这也是对她的惩罚。”这一次,小雪只是沉默地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看来是说对了呢。”银星苦笑着说。 餐毕,银星本以为他们要去屋外,没想到冬至只是在地上画了一个魔法阵,然后将魔力注入其中便可以自由通行。虽然白色独角兽也有这样的能力,但面前这匹老马的施法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待魔法阵的中央出现一个圆形的通道,前往伊甸的通道便正式打开。 “公主殿下,前进,”冬至说,“欢迎来到雪之伊甸。”银星试探性地伸出蹄子摸了一下,见蹄子可以正常地进入另一侧,她便径直钻了进去。小雪和大雪紧随其后,冬至则最后才进去。 来到雪之伊甸,银星才终于明白这些与严寒抗争的小马们究竟有着多么神奇的力量:在这个看似不存在的空间里,天空是湛蓝的,拂面的风儿是清爽的,草地是翠绿的,而且居然还有冰雪消融时才会有的少许积雪。就在她惊讶于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时,冬至则示意小雪和大雪带她去小马们居住的地方。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其实是一片备用的草场,如果饲养的动物数量增加了,他们便会将他们转移到备用的草场,而和它作用相似的草场还有很多。这看似违反节律的景象让银星也不由得赞叹起来,他们是怎样在这奇妙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看上去或许十分不可思议,”大雪解释道,“但小马们似乎忘记了一点,这里的一切都是由魔力构成的。虽然是魔力,却被赋予了实体,我们依然可以从中获得所需要的营养、味道和口感。”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片果园,这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大雪从苹果树上摘下一个苹果递给银星品尝,银星吃下后发现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苹果。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虽然由魔力构成,但所有的事物也都是由魔力具象化而形成的。 果园距离村庄不远。来到村庄,银星才发现生活在冬天领地中的小马几乎和生活在秋天村落里的小马数量不相上下,正符合之前她看到村子里屋子的数量后所进行的推测。虽然名为冬天,但他们生活的环境犹如在春天一般,甚至一些原本在现实中见不到的景象也会出现:比如不合时令的作物,本不应存在的湖泊河流,还有甚至不同于她此前在东方所见的种种,这里的生活方式几乎与小马国别无二致。非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他们所生活的地方不像是个小镇,而更像是在一片被绿色所环绕的乐园中。 “哈哈哈……公主殿下原来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冬至忍不住笑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银星露出如此惊讶的神情。毕竟这无可挑剔的环境,是小马国的小马们根本做不到的。 “小雪,大雪,还有冬至叔,你们回来了!”不远处,一匹年轻的雄驹正一边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一边跑来,“好像还有客人来了?失敬失敬,欢迎来到雪之伊甸。” “这位是……”银星并不认识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小马。 “容我向您介绍一下,公主殿下,”冬至又咳嗽了两声说,“这位是我们年轻有为的法师,立冬。”刚刚听到“公主殿下”时,立冬还有些不以为然,还在想是不是冬至的老毛病——在其他的小马面前故意表露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又犯了。但仔细一想,再一看那匹白色独角兽身侧的翅膀,立冬顿时大惊失色,看来冬至刚才的话是真的。 “初见殿下,小生不才,还请多多指教。”立冬的表现要比冬至这匹老马更夸张。 “你表现得那么见外做什么,”看到立冬的样子,大雪忍不住笑了,“爷爷的表现都没有你那么夸张。”被这样一说,立冬的脸顿时红了。 “啊,立冬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姐姐?”小雪一针见血。 “啊?!才才才……才没有!我怎么会……喜欢大雪什么的……”立冬红着脸说。他努力避开和大雪四目相对的机会,不然那双眼睛肯定会比刚才见到公主殿下时更让他感到恐惧。 “好了好了,要打情骂俏一会儿再说,我们现在可是有客人呢!”最后还是冬至阻止了他们,“叫小寒和大寒出来吧,告诉他们公主殿下来了!”话音未落,立冬已经先行跑回小屋,银星则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目的地——那幢和她在外面时一样大、看上去很漂亮的木屋。 来到屋内,除了立冬,还有两匹小马正在等待他们。一匹是水蓝色鬃毛的雌驹,看上去很漂亮而且面带笑容;另一匹是雄驹,看上去犹如霜降一般魁梧,由内而外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不过看到冬至,他的神情立刻变得温和许多,似乎正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冬至,您带来的这位是……”魁梧的雄驹开口问。 “是来自小马国的公主殿下,”冬至回答,“年轻时我曾经到小马国进修过,对这位公主略有耳闻。只不过,她现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需要我们帮助她找回来。” “可是,”雌驹说,“要恢复这样庞大的记忆,那可是需要掌管四季的魔法师们同心协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仅凭我们的话……能做得到吗?”她一边说一边垂下耳朵。 “好问题。但是不必担心,”冬至说,“她现在需要的,只有我们的魔法。也就是说,掌管春天、夏天和秋天的法师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大家一起帮公主殿下恢复记忆吧!”小雪也说道,“失去记忆一定是件很痛苦的事。” “不过……作为公主殿下,她应该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吧?”魁梧的雄驹想了想说,“就算是冬至带回来的小马,我们也必须确认一下消息的真实性。”听到雄驹这样说,冬至示意银星给他们展示一下。白色独角兽心领神会,立刻站在原地展开了她一直以来主动隐藏的翅膀。似乎是在展开时释放了一部分魔力,在场的小马无不对这一瞬间感到震撼。尤其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年轻法师们,即使银星的翅膀已经完全收回,他们依然愣在原地。 “哇哦,原来公主殿下的翅膀是如此地有魄力。”小雪感慨。 “即使失去了记忆,身为天角兽的魄力也丝毫不减……吗?”冬至想。 “看到那对翅膀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会错了,没想到当翅膀真正张开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充满气势,”立冬一边感慨,一边又心存忧虑,“如果我不小心做了什么忤逆公主意愿的事……” “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却没想到是位公主。”面带温柔的雌驹——小寒感叹道。 “啊,而且好像就是那位曾经拯救过我们的公主。”大寒也忍不住评论一番。 当所有的小马准备就绪,最后的仪式也正式开始。和前几次一样,银星站在法阵的中央,法师们分别站在魔法阵的六个角上,点亮各自的角。在冬至的命令下,他们先是将自己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类似球状物的物体,然后在法阵的作用下,先前已经在银星体内留存的其他季节的力量也随之出现:清新的绿,炎热的橙,凉爽的金黄,还有那寒冷的雪白。四股力量在银星的头顶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向外溢着彩色光芒的球体。银星点亮自己的角,将这份力量全数吸入自己的体内。而与此同时,她失去的那些记忆也都回来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出身,她的家庭,她的伙伴们……喜悦的,苦涩的,高兴的,痛苦的,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她记得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葬礼上哭得眼眶红肿,记得自己逃离家转而前去东方散心,记得失足滑落伤了头部失去记忆,记得在雾隐镇和小马们一起生活的种种……仪式结束,当光芒散去,大家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银星。 “公主殿下,您这是……”冬至欲言又止,看来是魔法起作用了。这是他穷尽一生都不曾做过的事情,而今天他们,掌管四季的法师们,用行动证明了恢复记忆是可能的。而比起在魔法上的成就,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银星的状况。 “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起先银星还只是默默地流泪,但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她的流泪变成了抽泣,随即又变成了嚎啕,这大概是她哭得最痛彻心扉的一次: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我是银星,我是银星,我是银星!我是一位公主啊……” 第24章 我是公主 亲爱的日记, 把过去的记忆全部忘掉真的就可以从烦恼中解脱了吗?我想并不是这样的。虽然失忆之后的确让我不再感到那么难过,但一并将自我忘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想想自己给其他小马填的那些麻烦,再想想,那些为了我而辛苦操劳的小马们,总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们……明明是公主,明明应该是我为他们做些什么才对。不知道这份恩情,我该怎样报答呢? “唔……”第二天银星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不知是昨天一下子想起了那么多事情导致的大脑过载,还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昏过去,她也不知道。在她躺下之前,她记得以冬至为首的法师们召集了村子里所有的小马,还给她办了一场宴会。之后的事……她就有些不太记得了。现在,她所躺的是一张和外面一样舒服的大床,而且不必再为了记忆的事而感到忧愁。她曾经失去的,现在已经全部找回来了。 “你醒了,银星姐姐!”还没从床上坐起身,小雪的声音已经传入她的耳中,小独角兽就睡在她的身边,而她从醒来起就一直在观察银星的睡脸。 “唔……小雪,我睡了多久?”银星勉强坐起身问。 “好像昨天晚上宴会一结束你就上床休息了,”小雪回忆道,“再过一会儿就到吃早餐的时间了!”这样一算的话,感觉她已经睡了半天之久。 “是吗,”银星笑道,“看来昨天的确是太累了呢。” “是呀是呀,”,小雪接道,“而且,姐姐看上去很开心呢。”要说开心,银星肯定是无法否认的。虽然哭得很伤心,但那是失而复得的眼泪,是带着笑容的眼泪。 “小雪,该吃早饭了!”大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银星要是还没醒的话顺便叫一下她吧!” “好,这就来!”小独角兽应道,“走吧,银星姐姐!”姐姐,这样的称呼给了银星不少亲切感。有多少年没有小马主动称呼她为“姐姐”了呢?虽然外表仍是年轻时的模样,内心却已经不知道经受了多少次离别的伤痛,就算称呼自己为“姐姐”,她其实也早就不是姐姐了吧。 早餐准备得颇为丰盛。有全麦面包,果汁,提前拌好的草叶沙拉,看着就很舒心的煎蛋,以及新鲜的水果切片。大概是因为在旅途中和在雾隐镇工作时并没有十分在意食物,这大概是她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享受到如此丰盛的早餐,简直和她在小马镇时斯派克做的一模一样。味道上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意义上却是天差地别。 “公主殿下,不知接下来您有何打算?”饭桌上,冬至问银星。既然住在同一屋檐下,早饭自然也是要一起吃的。小寒,大寒,小雪,大雪,立冬,还有冬至,大家一起在等待银星的答复。对银星而言,是回去还是留下,她目前也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就马不停蹄地赶回雾隐镇吗?那样似乎对帮助了她许多的法师小马们太不公平了。仔细想想,春天,夏天,秋天,她在这些时节都留下了还算美好的回忆,而冬天呢?仅仅是对雪之伊甸少有了解,仅仅是让他们帮助自己恢复了记忆,自己就将他们弃之不顾,这未免太自私了。如果大家都知道银星是匹自私的小马,是个自私的公主的话,大家此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如果您愿意再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老身将不胜荣幸。”冬至起身说道,“老朽早年在中心城进修时便已听过您的大名。如今虽是机缘巧合,但您能够来到这里,我想这一定是早有安排。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当作是老身对您的感谢,不知您意下如何?”既然双方情投意合,那也就没必要隐藏自己的心意了。冬至的话音未落,其他小马已经开始期待她的答复。 “荣幸之至,”银星笑着回答,“请务必让我体验到雪之伊甸的美好。”此话一出,大家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餐桌上也恢复了和睦的气氛。这是她第二次在旅途中得到休憩的机会,在秋天的村庄里暂住的那段时间让她流连忘返。和周围年迈的小马们之间也建立了密切的联系。而这一次,她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在这片不存在的乐园中获得大家的喜爱。 第二天大雪来叫银星起床的时候,却发现白色独角兽已经出门了。正在她为哪里也找不到银星的时候,她却忽然看到白色独角兽正在和种地的小马们一起为小麦浇水。虽然天气稍显寒冷,但在魔力的保障下,想要让小麦成熟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浇水的过程既是学习的过程,也是享受乐趣的过程。大雪悄悄地站在银星看不见的地方观察她的行动。当她看到银星脸上绽放的笑容时,她忽然明白也许这就是银星真正想要的。一直以来大家都把她当作高贵的公主殿下看待,却忘了身为掌权者一定要和最底层的小马们和睦相处的道理。而且,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银星如此轻松的笑容。那双翅膀所背负的东西可是相当沉重的。 “大雪,你在看什么呢?”路过的立冬下了大雪一跳,但银星并没有因此察觉。 “你吓到我了,立冬,”大雪抱怨道,“我在观察公主殿下。” “为什么要观察她呢?”立冬问,“殿下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不是吗?” “话虽如此,”大雪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指着正在劳作的银星,“但是你不觉得,殿下在劳作时露出的笑容反而更轻松、更快乐吗?”立冬也观察了一会儿银星,发现确实像大雪说的那样。“是因为殿下喜欢做这些事吗?总觉得她乐在其中一样。” “我想不是,”大雪说,“一定是因为殿下渴望的就是平凡。所以她才会想要忘掉过去,想要沉浸在这些可能我们不愿主动去做的事情中。” “这样啊……”立冬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一直等到银星离开才跟着离开。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银星几乎将此前她未曾尝试过的事情在雪之伊甸做了个遍:锄草,犁地,灌溉,收获,每一件事都让她乐在其中。而且随着与小马们相处时间的增加,乐园中的小马们都对这位平易近马的公主殿下怀有好感。有时他们会在银星前去劳作时和她打招呼闲谈,有时银星也会把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他们;要是遇到小马驹,他们便会高兴地将银星团团围住,缠着她要糖果吃。白色独角兽自然也不会拒绝,她不仅会给孩子们糖果,有时小马驹比较少的时候,还会悄悄塞给他们亲自做的牛奶布丁,味道自然也是得到大家认可的。冬至也悄悄地观察着殿下,在他看来,这才应该是殿下本来的样子。乐观,阳光,温柔,善良,那些已经被时间所埋没的品质,终于在这自由而温馨的生活中体现出来。对冬至而言,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殿下……”他悄悄躲在树后掩面而泣。即便只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次,那也足够了。 “真的不打算再呆一段时间了吗,银星姐姐?”临走时,村子里所有的小马都来为她送行。他们不是在雪之伊甸里为她送行,而是罕见地站在沉寂的村庄外。这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小雪不舍地看着银星,她在的这段时间给小独角兽带来了不少乐趣。 “谢谢你的盛情邀请,小雪,”银星温柔地对她说,“但是很抱歉,我真的需要回去了。雾隐镇里还有在等我的小马,还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现在想想,从离开雾隐镇到这里应该已经有半年了吧?不知那边的小马们会怎样看待自己呢?是抛下心上马的薄情小马,是不慎失踪已经死去的可怜小马,还是依然坚信她还活着呢?可能的结果有好多,她不敢继续想象。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最后都要和那里告别,因为在她真正的家里,也一样有小马在等待她。 “此去一别,再会不知是何年,”冬至说,“还请您保重,公主殿下。” “你也是,冬至,”银星说,“大家都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再来的。” “我们等着你!”小雪含泪和银星道别。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小马的背影渐渐离自己而去,她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伤感。常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觉。 “呜呜呜,呜呜呜……”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目送着银星离开。 “你长大了呢,小雪。”待银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大雪悄悄来到小雪的身后,给予她带着慰藉的拥抱,“小雪也经历了离别和蜕变,对吧?” “是啊,”小雪带着哭腔说,“我也……长大了呢……”不只是小雪,其他小马也很不舍得银星离开,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们不能这么自私。 “公主殿下她……走了呢。”小寒说。 “是啊,”大寒感叹,“两个月过得竟然也可以这么快。” “总觉得,和殿下相遇还是昨天的事情,”立冬感慨,“和殿下相处久了,才发现她其实是一匹多么平易近马的小马。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心希望未来的某天能够和她再会。” “我也一样。”冬至拍着立冬的肩膀说,老马的眼眶也湿润了。 按照原路穿过秋天、夏天和春天的时候,银星得到了比初来乍到时更加隆重的领域。当大家得知银星的记忆终于恢复时,所有的小马都情绪高涨,而且如火如荼地准备起了庆功宴。秋分,夏至,春分,每一匹小马都脸上都挂着笑容,都在为这次成功而感到高兴。不同于在雪之伊甸的时候,这次她婉言谢绝了其他小马留下来的好意。对她而言,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就仿佛是使命一般,其重要程度和找回记忆是不相上下的。而法师们对此也表示理解。 “欢迎您下次再来参加我们的庆典,公主殿下。”临走前,秋分对她说。 “下一次,请务必让我们拿出最好的礼遇来招待您!”夏至期盼着能够与银星再会。 “回到属于您的地方去吧,”春分的送别更有雅致,“分别不是永诀,未来的相会。” “为了未来的相会。”留下这句话,银星来到了风语镇所谓的出口,同时也是她从雾隐镇来到这里时的入口。尽管过去了半年,入口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银星又试探性地伸出蹄子,确认没问题后便踏出了风语镇。不知此去一别,再会是何年呢? 此时的雾隐镇依然是春季。雾隐湖畔的雾并不算很厚重,这时鱼儿也正在成长期,没有小马会来这里钓鱼的。而就在她穿过迷雾,来到雾隐镇的一侧时,几匹常常在这里逗留的小马见到了她。起先他们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生物,直到白色独角兽走近时才看清她的轮廓。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反复揉搓过后银星依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是银星!银星回来了——”他们大叫着冲向镇中心,银星则一步步地尾随其后。 “半年不见……不知你们还是否安好?”她一边想一边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第25章 归来 银星的归来在雾隐镇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无论是镇子里曾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大爷大妈,闲来无事只想看热闹的小马,还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马驹都期待着能够见她一面。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小马们认为湖的对岸就是死路一条的观念在银星的出现面前毫无说服力,因为这就证明有小马能够回来,而且她也确确实实做到了。但她并不想在这里和其他小马客套太久,她还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那就是汀兰家。一别半年,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了。 “啊呀,银星你回来了?”在去的路上,银星遇到了收留她的正准备前去买菜的婆婆,“听其他小马说你跑进湖对岸了,我们都可担心了。你伯伯不信,几次三番想要去找你,最后还是被小马们连哄带劝这才打消念头呀。”婆婆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不知是生活所迫还是因为思念银星而加速了衰老。见到更加苍老的婆婆,银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如她自己所说,许多小马为了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而操劳,婆婆也是其中之一。如果她不早点回来的话只会让他们担心得更久。也许有些已经放弃了的小马,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吧。 “伯伯现在在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过去看看他吧。”银星提议道。 婆婆伸出蹄子指了指自己来时的道路。“自从你走了以后,老头子就很少外出了。以前买菜还是他买,现在这些活计都交给我做了。上次想要去湖对面找你却被小马们拉了回来,自那之后他每天就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吃饭的时候看上去也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我劝他想开点,那孩子说不定只是去了其他地方,他却始终觉得你不会再回来了,”说到这里,婆婆顿了顿,似乎是在想办法抑制自己难以平复的情绪,“一天两天倒还好,但是老头子他不听呀,一天又一天他都在那里等呀。有时等得饭忘了吃,有时忘了睡觉,有时则是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我理解他的心情,我心里也苦呀……”银星看得出婆婆想哭,但她一直在为了将该说的话传递给银星而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快回去见见你伯伯吧,”婆婆最后对她说,“说不定看到你,他就能振作起来了。”话音未落,银星便沿着婆婆给她指的路一路奔跑着来到她曾经居住的小屋前。不知是因为他们年事已高无力打扫,还是因为思念过度而无心打扫,总觉得小屋比她刚来的时候破败了不少。在小屋正中央的草席上,有一匹鬃毛和胡子全白了的落魄老马坐在那里,他看上去一动不动的样子和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让路过的小马不禁认为这只是一尊雕塑,真相则是伯伯因为过度思念银星,而渐渐变得有些痴呆了。就像是自己一直能够见到的女儿忽然有一天杳无音信,又在半年后忽然出现一样。只不过,他已经无法表达重逢时的感情,痴呆的病症正在一点点侵蚀他最后的记忆力,就连想要回忆起银星的相貌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伯伯,我回来了……”走进门,银星看着讲话似乎都有些吃力的伯伯,不免觉得十分心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她的心上戳弄一般。伯伯似乎已经记不清很多事情了,就连刚才银星的话都没能让他有什么反应。银星把脸凑到伯伯面前,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是我,伯伯,您朝思暮想的孩子,银星,”白色独角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万一伯伯恢复了,看到她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该多不好,“您知道吗,伯伯,我呀,现在刚刚从湖对面回来。或许在您的眼中,去了那里就再也回不来了吧。其实不是的哦。在湖的对岸也有一座城镇名叫风语镇,那里要比雾隐镇大的多呢!我呢,从一个类似洞口的地方进去,然后在那里遇到了好多好多我不认识的小马……”毫无保留地,她将自己在风语镇的经历全部讲给伯伯听。虽然伯伯的表情和神态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她依然面带笑容,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的经历。在春天和夏天与法师们的纠纷,秋天的庆典,美丽的雪之伊甸,德高望重的冬至,还有那里善良的小马们,她将这半年来的经历一字不落地讲给伯伯听但故事讲完了一多半,他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银星似乎也有些担心爷爷,她的声音中明显带了些哭腔。 “……最后呢,每一个地方的小马们都表示欢迎我再回去。他们一会一直等着我,在我到来的时候以最高的礼遇迎接我……”说到这里,银星哽咽了。白色独角兽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而伯伯的眼神依旧涣散,整个身体似乎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看上去活像一尊雕像。这似乎进一步印证了,伯伯的痴呆似乎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银星的事情他究竟还记得多少,记得哪些事情,对这些事情的态度又是怎样的,这些他已经一概不知。银星终于无法忍受这沉默,她轻轻抱住伯伯,嚎啕大哭一场: “伯伯!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们独自离开……”如果记忆恢复那时的哭泣算是她最伤心的一次哭泣,那这一次哭泣排在第二也是毫无争议的。她害怕,害怕伯伯把有关自己的全部都忘掉,害怕伯伯从此只能像雕像一般活下去,担心伯伯和婆婆组建的这个家,担心他们还能够共度多长时间……她哭着,泪水打湿了伯伯后背的毛发;她哭着,她害怕伯伯会离她和婆婆而去,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是婆婆选择收留了她,而现在在伯伯最艰难的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哭着,哭自己还没能报答他们,哭自己的无能和后知后觉,本应该再早一点的。 “没……事……”一个干瘪的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脑海。不会错,那正是伯伯的声音。即使说话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他依然挤出了一句话:“欢……迎……回……来……”银星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着,伯伯还没有忘记她,他的心里始终在想着她。 直到婆婆蹒跚地从市场回来,银星才从婆婆家里离开。这里距离婆婆家不远,不过依然是一副大门紧闭的样子。银星用力敲了敲大门,希望能够引起里面小马们的注意。她记得这里的大门平时应该是不对其他小马开放的,即使是宅邸内的小马外出也都会走小门。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银星的身后传来。话还没有说完,等白色独角兽回过头,对方拎着的东西似乎也一并掉到了地上——是她当保姆时认识的草帽。 “银星?!”她几乎无法相信这匹失踪了半年之久的小马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容我再确认一下,你真的是银星吗?不是其他小马冒充的吧?”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样的眼光看待,白色独角兽不禁笑了出来。“如假包换哦。,草帽姐。” “快进来吧,我去告诉汀和大家兰说你回来了!”草帽正要走,却被银星叫住了。 “在这之前,”银星说,“能不能告诉我,宅子里的大家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她的话,或许就这样离开也不错。只是,心中会一直有个空缺吧。 “你走之后,主人常常郁郁寡欢,家仆们也都束手无策。近日身体虽然有所好转,却也一直小病不断,听医生说很可能是心病;明月每天都会在你的闺房前停留一小会儿 似乎一直在等你回来;其他的家仆也常常会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很想你。” “对了,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大家吧,”草帽提议,“现在大家都在陪护主人,你去的话刚好都能够见到。”银星也觉得这样可行,便答应了草帽的提议。 当白色独角兽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屋内所有的小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几乎已经断定为失踪的小马居然还能回来。不只是汀兰,包括明月,草帽,家仆,月华在内,在场所有的小马无不热泪盈眶,这重逢的景象不禁让银星也想哭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银星。”汀兰只说了这一句话,但在家仆们看来,她的气色的确也恢复了许多。悲伤的气氛渐渐转为喜庆,当天晚上宅邸内便办了一场宴会庆祝。 不过,即使找回了记忆,即使汀兰想要将她当作座上宾对待,却还是被银星谢绝了。她在这里留下的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在这里当仆从时每天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但,身份的转变让她不得不离开自己想做的事,转而和汀兰一样成为被大家照顾的那个。 “不用这样细致入微吧,草帽姐……”让曾经的伙伴来为自己服务,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太放在心上,银星,”草帽笑着说,“你能回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但,“我还有自己的使命”这样的话,银星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明白大家在她失去记忆的时候多么照顾她,在她什么也不会的时候一点点教会她一项又一项技能,让她能够在风语镇迅速地融入当地的小马中去。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她实在是做不到。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有心事呢,”草帽一边看着她一边问,“你不是找回记忆了吗?” “是啊,”银星说,“但是,其实我……” “去问问主人吧,”听完银星的解释,草帽对她说,“我想她和明月都会理解的。” “你要走了吗?”得知银星要走的消息,明月的脸上写满了惆怅,“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其实他早就明白,银星原本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更不可能会回来。她是一位公主,有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他绝不能这么自私地将她留下,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没关系的,”银星努力笑着安慰他说,“我还是会想起你的,不是吗?”原本没有交集的两匹小马,因为阴差阳错的关系渐渐熟识,直至最后相爱成婚,如果银星不是公主的话,这样的结局已经足够美好。只是,她的使命注定了她不属于这里。 “你有和汀兰提起这件事吗?”银星问明月。 “虽然母亲肯定也不希望你离开,”雄驹苦笑着说,“但她无论如何都会同意的吧。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公主,不是吗?”身份曾让他们相识,如今身份有将他们分开。仔细想想相遇的历程,银星不禁苦笑两声。果然,成为天角兽的代价就是数不尽的别离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让大家送送你吧。”明月提议,“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好吗?” “当然可以,”银星说,“也算是和大家正式做个告别吧。” 分别的那天,包括曾经收养她的伯伯和婆婆也一起来了。大家站在汀兰家的门口,原本很窄的小路顿时被堵得水泄不通。到场的小马们无不在努力掩饰着自己悲伤的情绪,银星则面带微笑地不停地劝着他们。还想说的话实在太多,还想做的事也实在是太多,但停留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银星转过头,向大家挥挥蹄子表示告别,便张开翅膀腾空而起,朝着小马国的方向飞去。在她的心目中,这将是一段永生难忘的回忆。 而在小马镇的图书馆里,暮暮正在一边翻阅着从地下室找到的银星的笔记本,一边苦苦地等待伙伴的归来。自从她离开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每天浑浑噩噩地度过似乎已经成了常态,唯一的慰藉便是银星所记录下的这些事情。如果没有这个笔记本,她很可能会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或是永远也不再去回忆它们。痛苦的记忆就应该被丢进垃圾桶里,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暮暮,我回来了——”银星先是敲了敲门,但没有小马回应。见门也没有锁,她便直接推门进来。很少有小马回来图书馆借书,因此这里就成了她们的使用住宅。虽然曾经有段时间她们主要在城堡里住,但图书馆仍然是她们的备选之一。 “银星——”当白色天角兽重新出现在面前时,暮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银星的余光扫到了暮暮正在看的东西上——那应该是她的日记本。 “这——”没等银星开口询问,暮暮已经先扑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半年不见,她那颗原本就濒临破碎的心灵已经无处可放。而现在,白色天角兽再度成为了她最大的慰藉。 “好啦好啦。我回来了,暮暮。”银星轻轻用蹄子摩挲暮暮的头说。 “欢迎回来,银星。”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拥抱的时间虽短,却仿佛跨越了千万年。 第1章 过去之怨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银光走了。 她是小马国最出名的青年音乐家,是近二十年唯一一匹十五岁就拿到全国钢琴比赛一等奖和冠军的小马;她还是星光乐团的团长,有着无数优秀的作品;她还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得意门生,银星的妹妹。 曾经,这些闪耀的光环加持在她的身上,让她获得荣誉无数。她一次次地站上领奖台,被其他小马鼓蹄的声音和拥戴围绕;她一次次地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的是数不尽的夸赞和褒奖;她是小马国媒体的宠儿,是无数小马的焦点…… 只是这一切,都伴随着她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葬礼的那天,所有和她有过交集的小马都自发地来到公墓为她送行,银星更是跪在草地上,在墓碑面前不住地抽噎,仿佛她的离世抽走了她的灵魂。几乎所有的小马都沉浸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中。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哀怨,那日的天气各位凉爽,而且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意在让这一切成为过往,尽快冲走他们的伤痛。 但是,偏偏有一匹小马身穿黑色的斗篷,远远地站在一个地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脸上一丝表情的变化也没有,更是一滴泪水也没有流下。 她恨透了她。 可是在九年前,她和银光,还有她的朋友们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小苹花不想去中心城学习。 她靠在一棵粗壮的果树下,看着自己屁股上那个装了三分之二的冒泡绿色液体的试管还有长起来的苹果苗,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莫名其妙地,她开始怀念起自己整天到处乱跑,到处尝试新鲜事物的时光了。就像暮光公主说的,那时她们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可是现在,她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可爱标志,也都有了各自既定的命运,她感觉……她感觉可爱标记童子军要解散了,她再也不能见到她们了。 “想什么呢,”她对自己说,“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要相信甜贝儿和飞板璐,她们肯定会舍不得你的。怎么会轻易解散呢?”她憧憬着她们三个以后的日子:有空的时候,甜贝儿坐在树下为果树唱歌,飞板璐在果园中借助大树锻炼她的新特技,她则是为农场里新种下的小树苗滴上一些生长药水,看着它们以出乎意料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或是在果子刚刚出现的时候为它们泼洒一点,让那些瘦小的还没有成熟的果实变得又大又红,让苹果园有更多的收入。在那之后,她就可以和婆婆,大麦还有阿杰一起,去中心城旅游玩耍…… 她用蹄子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真是的,”她自言自语似地嘟囔道,“三句话不离中心城。你还真是丢马啊,小苹花。” “终于找到你了,甜心,”正在神游时,她的姐姐,苹果杰克忽然面带笑容地出现在她面前。戴帽子的小马脸上的神情有点紧张,似乎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的妹妹,“我们今天有客人了。猜猜会是谁?”小苹花猜不到,只得摇摇头。说实话,苹果农场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是除了朋友们,其他的访客她一个都不认识。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阿杰又向大门的方向跑去。小苹花无奈,也只得站起身,努力追上阿杰的脚步。“跑得这么急,一定是很重要的小马。”系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小马心想。 可是真的来到大门那里,面前的访客让她大吃一惊——是银光,还有她的姐姐。 “好久不见了,阿杰。”银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小苹花的心中,她真的像极了小蝶。不,甚至比小蝶更害羞。若是把她的鬃毛染成粉色,身上染成米黄色,可爱标记换成蝴蝶,说她是第二个小蝶一点也不为过。 “想我了吗,小苹花?”和她姐姐不同,银光送给小苹花的是一个热情的问候。有时候陆马觉得,她们姊妹就像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一样,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小马,却又很不巧地偏偏是姐妹的身份。 “话说这一个月你去哪里了啊?”小苹花拍着银光的背说,“我找遍了小马镇,也没有看到你的影子。”银光则是回给她一个微笑,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呀,你也知道的,我并不在小马镇学习,而是在我的故乡中心城。上个月学校有考试,我一直在专心练习,也就一直没来看你。”虽然小苹花觉得成绩和未来是很重要的,但是一想到银光,她一直以来的好朋友不能见到她,她就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可是这些想法,最后是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让步的。 “事情的进展怎么样了?”阿杰忽然问银星,这让一旁的小苹花顿时一头雾水。 “差不多了。”银星轻轻点点头,她的声音阿杰能听清楚,但是小苹花却没能听清。 “来吧,”阿杰忽然对银星说,“让她们两个一起玩吧,我们到屋里谈。”银星点点头,来到银光身旁,对她耳语嘱咐几句,便和阿杰一同进了屋子。 “她们在谈论什么啊?神秘兮兮的。”心直口快的小苹花忍不住对银光说。虽然她姐姐是诚实精华的持有者,可是谁也没有说诚实精华的持有者就不可以说谎。更何况,阿杰似乎在谋划着某些事情,小苹花从一个月前就已经有所发现了。 “很重要的事啊,”银光说,“我姐姐一般有私密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和其他小马说的。”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小苹花顺水推舟。 “嗯,听说是资助你到中心城学习的事情,”银光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一些,“姐姐说你既然已经取得了可爱标记,那就应该继续去深造,学到更多的知识,将自己的特长发扬光大,让更多的小马收益。所以……”银光知道,小苹花并不想去中心城学习。可是这些都是事实,即便她迁怒于自己,她还是要把这些说出来,让她知道。 就像她想的那样,小苹花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哦,我知道了。”她冷冷的声音让银光顿时觉得身上每一根毛发都要竖起来了,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银光的印象中,小苹花留给她的一直是一个阳光,乐观的形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小苹花发怒。 “……那你就和小苹花商量一下,”银星一边推门一边说,“只要她同意,我可以一直资助她到学成归来。”一旁的阿杰不住地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说法。不知怎么,小苹花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对银星的恶意。如果没有她的说辞,阿杰不会这样对她言听计从;如果没有她,她就可以和朋友们一起玩耍,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如果没有她,生活还是会十分平静。 可是因为她,这一切都改变了。 但是银光就在她的身旁,她不敢就这么说出来。 “走吧,银光,”善良的蓝眼睛白色独角兽说,“要说的事情已经讨论完毕,我们该回去了。”银光看来小苹花一眼,后者的脸仍然是沉着的,像一座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她想劝慰小苹花两句,可是又怕她发脾气,破坏了彼此间的关系。 “下次我再来看你。”像面对被关在监狱里的小马一样,银光用极为轻柔的声音对她说。仿佛只要有一阵风吹起,这声音就会消散。小苹花依然低着头,没有理会她。银光无奈,只得和阿杰说声再见,便和银星一同回家。 “你这是怎么了,甜心?”看到自己的妹妹赌气似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阿杰忍不住问道,“是和银光发生矛盾了吗?”她想要伸出蹄子去摸小苹花的头,却被她一把推开。 “够了,苹果杰克!你还打算隐瞒我多久?!”像是那个无辜的火星点燃了炸药一样,小苹花的愤怒被引爆了,“你和银星已经鬼鬼祟祟地瞒了我一个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阿杰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但是从小苹花的反应来看,她很显然已经知道了原因。或许,是时候和她挑明了说,这样不至于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既然你都知道了,”阿杰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克制,“那你就应该试着去接受。中心城不像你想象得那么高不可攀,你应该……” “我说过了,我不想去中心城学习!”小苹花吼道,“我只想和朋友们在一起!” “小苹花,你太任性了!”阿杰回击道,“朋友固然重要,但是那只是短暂的分别,不会太久的。但是前程是耽误不得的!”小苹花不想听姐姐啰嗦,还没等阿杰说完,她已经跑出了农场,朝着糖块屋跑去。阿杰叹了口气,她第一次发现小苹花这么叛逆。虽然她还想去管,但是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 “这孩子……”她无奈地摇摇头,又去做农场的事情。 “你也被要求去中心城学习了?”甜贝儿吃惊地看着小苹花,她差点打翻面前的奶昔,“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尤其还有银星姐姐资助你。听瑞瑞说,多少小马想去都去不成呢。”一旁的飞板璐听罢,立刻露出了一个“你是认真的?”的表情。可是无论两个朋友怎么感叹,小苹花就是低着头,用嘴叼着习惯,不停搅动着杯子里喝了一半的奶昔。 “你们也是?”她慢慢抬起头,看了两个朋友一眼。 “瑞瑞说,想把我送到中心城去学习音乐,”甜贝儿咽下口中的奶昔说,“你知道的,我的可爱标志是一个麦克风……”小苹花突然想到,甜贝儿或许也经历了相似的过程。比如说像她那样,有小马前来资助她。 “那谁来资助你呢?”飞板璐问,“我之前听云宝说,在中心城学音乐,一年就要好几万金币呢。”甜贝儿一听飞板璐的话,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她以前觉得学音乐是一件很轻松,很快乐的事情,可是这么一听,她忽然想打退堂鼓。 “没有小马资助,”甜贝儿说,“瑞瑞打算用她做衣服的钱来给我当学费。” “那怎么可以?!”小苹花失声叫道,叫声引来了周围小马的围观,“那是瑞瑞一生的积蓄,怎么可以——” “可是她已经决定了……”甜贝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几乎就快要留下来。见她这么难过,小苹花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转而看向飞板璐。 “我是不会去中心城的,”飞板璐撇撇嘴说,“云宝说,会带我去云中城继续深造,我是不会去中心城的。”她一口气喝光了奶昔,看着两个朋友说。 “那就是说,我们都要分开了吗?”小苹花的话终结了话题。两个朋友都垂下耳朵,低着头不肯看她的眼睛。她顿时明白了,她的两个朋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好点,小苹花,”甜贝儿说,“至少你还能留在小马镇,留在阿杰身边。” “不,”小苹花淡淡地回答,“阿杰说,要让银星带我到中心城去学习,我不想去……” “是银星姐姐?”甜贝儿说,“我记得瑞瑞上次说,银光希望带我们一起去中心城深造,这样我们既不会分开,也方便我们一起交流,但是被瑞瑞拒绝了。” “她那是骗你的,”小苹花忽然说,“就算我们都去了,也肯定不会在一起学习。另外,我看她就是想拆散我们,拆散我们的友谊。” “喂,小苹花!银光她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就这么说人家坏话!”飞板璐呵斥道,“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不会说其他小马的坏话,也不会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可是盛怒的小苹花又怎么会听她的话? “就是她的错!”小苹花怒道,“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也不会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甜贝儿不想参与她们两个的论战,只得在一旁观战。 “你要是是非不分的话,我没什么好说的,”飞板璐说,“我没有你这个朋友!”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离开糖块屋,剩下甜贝儿和小苹花坐在那里。 “你要站在她那边吗?”小苹花冷冷地看着她的朋友问。 “我不会去评判你的对错,”甜贝儿站起来说,“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看清事实,不要被一时的情绪蒙蔽双眼。”她也离开了糖块屋,只剩下小苹花。 “都是银光,都是她干的!”小苹花咬牙切齿道,“没有她,我就不会和朋友们分开;没有她,我就不会和她们闹得不愉快,都是她,都是她的错!”她愤愤地离开糖块屋,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她们的基地,并在那里赌气睡了一夜。 三天后,甜贝儿去中心城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她和瑞瑞站在了火车旁,瑞瑞的朋友们都来送她们。甜贝儿欣喜地寻觅着童子军的另外两个伙伴,却只看到飞板璐的身影。一问她才知道,小苹花赌气不想来。她有点难过,可她并不想让彼此间的关系就这样僵下去。 “或许,过一段时间,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踏上列车。临行前,还特意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大家一眼。他们的眼中只有一句话:我们等着你回来。 又过了两天,云宝把飞板璐前往云中城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第二天送行的时候,剩下的几位朋友和银星都来了,虽然她们不能期待飞板璐成为一名闪电天马——她的可爱标志是一辆滑板车,但她们希望飞板璐能站在特技表演的最高舞台上,将自己的风采展现给全小马国的小马。而前往云中城,便是达成这终极目标的第一步。 飞板璐也希望小苹花能来送她。可让她失望的是,她没有来。她确实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重了。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在小苹花难过的时候刺激她的。 但是现在说对不起,恐怕已经太晚了吧? 又足足过了一个月,阿杰才终于来到送小苹花的列车前。不同于前几次,这次只有阿杰和大麦前来送行:银星带着银光回中心城办理事务;暮暮因为忙而没有来;萍琪和蛋糕一家一起去参加展览会;小蝶忙着救助新的小动物,都没有时间。而在阿杰看来,某种程度上这是对小苹花一意孤行的讽刺。尽管她面前的妹妹仍然沉着脸,但是她还是有很多不舍。 “到了中心城,可别再这样了。”阿杰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的。小苹花也明白,可是一想到要见银光,她就感觉有股无名火在心中升腾,最后还是没有笑出来。发车的时间一到,就只剩下苹果家族的两匹小马站在站台上,注视着火车渐行渐远。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小苹花的内心深处,一颗裹挟着怨念的种子已经悄然发芽。 第2章 当下之恨 “银光,我的好妹妹,你醒一醒。看看谁来了?”站在银光的病床旁,银星含着泪呼唤着她。她的眼睛因为伤心过度,都已经哭得红肿,看上去像两个红丸子。 “是……是你们啊……”银光虚弱地睁开眼睛,她的父母,姐姐,朋友,家人还有同事都围在她身边,但是唯独缺了小苹花的身影。她觉得有点遗憾,却又无力表达。 “别……别伤心,”银光努力举起蹄子,想要去触碰银星。银星含着泪伸出蹄子,紧紧地握住,“我的路,还没有走完。希望我们,还能在另一个地方相遇。”这句话触动了在场所有小马的神经,他们都忍不住哭了,而银星哭得最伤心。看到这些,银光却露出了微笑。 “要快乐起来呢,姐姐……”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银星摸着她的蹄子,忽然觉得脉搏的跳动变得异样起来。她知道,是时候和她说再见了。 “银光,银光!”她呼唤着妹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答复;她用力晃着她的蹄子,也没有反应。银星无奈,想要放下她的蹄子,蹄子却直接落在了床上。 病房里只剩下死寂。 “感谢你的演出,甜贝儿小姐,”一匹身着高档服饰的年迈雄驹对她说,“孩子们都说,您是宝蓝莎莎之后最棒的歌星。”独角兽听到有小马这样夸她,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您……您过奖了,勋爵先生,”她说,“我的歌声能为您的生日会增光添彩,我很荣幸。” “也不必说什么客气的话了,”勋爵说,“这是你的报酬,不用推辞。你是小马国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这些应该配得上你。”勋爵伸出蹄子,指向他身旁的几个袋子说。甜贝儿一眼看去,那里放着五六个袋子,里面都装满了沉甸甸的金币。 “期待下次与您的相遇。”勋爵转身离开了。正在甜贝儿发愣时,已经有小马将这些钱袋放在一辆推车上,准备帮她送到家。 “那就这样吧。”她心里想着,朝着外面走去。 “姐姐,我回来了!”推开别墅的大门,甜贝儿并没有在大厅看到瑞瑞。“她应该还在忙,”她心想,然后把钱袋放在沙发旁,“我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她在沙发上坐下,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你回来了。”瑞瑞开口道,她的声音有点疲倦。 “嗯,”甜贝儿说,“这次的收入又不少。”听着那些金币叮当作响的声音,瑞瑞已经没有了当初兴奋和冲动,甚至觉得有点无趣——她的家里已经有了数不尽的金币。不然,又怎么会换到这奢华的别墅里居住呢? “你想不想去看看银光?”瑞瑞忽然说道,在甜贝儿的印象中,她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快要一年了,你不想去看看她吗?”甜贝儿一直都想,只是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并没有空闲去墓地。对甜贝儿来说,她能取得今天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银光。 “我现在就去。”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甜贝儿从沙发上起身,直奔墓地而去。 这是一片寂静的土地。仿佛从多少年前开始,这里就已经没有小马打理。草地上的小草野蛮地生长着,几乎都快要赶上墓碑的一半高;墓地的两侧不是街道,而是几棵叶子很长的书记,它们把这里遮掩得像一个密室。这是星光家族的公墓,他们的祖先和逝者的墓碑都矗立在这片隐秘的地方。这是皇家贵族的特权。 甜贝儿来到墓地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块新修的石碑,上面刻的是银光演奏时的场景。她记得银星说,那是在她离世前一个月在演出上昏迷前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银光。”甜贝儿蹲下身子说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演唱时穿的衣服还在身上。不过在银光面前,这一切都无所谓。对她来说,歌声比小马出场的形象重要得多。 “半年多不见,你……在那边还好吗?”独角兽的声音有些哽咽。 ““很抱歉我这么久才来看你。如你所愿,我真的成为了小马国最出名的歌唱家。而这都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在你的音乐会上献唱。”” “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份荣耀不只属于我,也属于你。”眼泪缓缓地划过脸颊,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只是可惜,还没见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刻,你就,你就……”甜贝儿欲言又止。她有很多话想要倾诉,可无论是面对墓碑,还是银光本尊,她都只能说出短短几句话。 “甜贝儿,是你吗?”这是独角兽熟悉的声音。她有些害怕地转过身,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飞板璐。常年不联系,她几乎都快认不出她了:虽然她依然没能飞翔,但那双翅膀已经长得和其他飞马一样大,但是更加强壮;紫色的鬃毛被梳理城了酷似飞火的样式,还戴着一副墨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伴有紫色条纹的外套,上面印着她的队伍的名字——风火战士。 “飞板璐?!”甜贝儿大吃一惊。虽然样子变了,可是鬃毛颜色和毛皮的颜色却仍未改变。飞板璐半滑翔地飞到甜贝儿身旁,她们一起站在银光的墓碑前。 “你……现在能飞了?”独角兽问。 飞板璐摇了摇头。“云宝说,我似乎天生就不能像正常飞马那样飞行。但是她鼓励我,鼓励我不断去练习特技,最终让我学会了滑翔。后来我加入了特技表演队,还有了自己的专属飞车。”从她的装扮来看,飞板璐似乎过得很不错。 “那你呢?”飞板璐注视着银光的墓碑问,“你在中心城都学了什么?” “我在星光乐团里唱歌,”甜贝儿不好意思地说,“在我即将毕业将要参加演出的时候,并没有乐团愿意用我。银光力排众议给了我一个机会。而在那次演唱会后,我的收入水涨船高,银光也巩固了她在音乐界的地位。” “只是后来,她没能看到现在的我……”甜贝儿抽泣了几声,裙摆上都留下了泪珠。飞板璐也忍不住动了情,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湿的。 “说到银光,”飞板璐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小苹花吗?”甜贝儿愣了一下,原来是那个一直说银光坏话,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出言不逊的小苹花。听说她被送到中心城后,再没和银光,也没和她曾经的两个朋友联系过。 “你见到她了?”甜贝儿问。 “没有,”飞板璐说,“不过我听有小马说,中心城的植物研究所里来了匹不是独角兽的小马。我感觉,它很有可能就是小苹花。” “可是为什么要找她?”甜贝儿不高兴地问,“我可不想见到她。” “我也不想,”飞板璐耸耸肩,“可是我觉得,她有必要来看银光一眼。毕竟,她们曾经也是朋友。”甜贝儿记得小苹花和飞板璐吵架时的样子,她们都不肯让步,最后飞板璐摔桌而去。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有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我们应该去找找她,”甜贝儿说,“或许她能告诉我们,那时到底发生过什么。” “已经这么久了,”飞板璐叹口气说,“希望她不会一直记恨我们。”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匹名叫小苹花的小马?”在中心城的植物研究所门前,飞板璐询问站岗的保安小马说,“如果有的话,请转告她,她的朋友在外面等她。”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名叫小苹花的小马,”保安摇摇头说,“这里的每匹小马都有通行证,包括清洁工在内。这里的小马每一匹我们都见过,每一匹的名字我们都知道,但是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小马。” “那好吧……”紫色鬃毛的飞马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朝着不远处街区的转角走去。甜贝儿正在那里等她。看到飞板璐颓唐的样子,她便对询问的结果略知一二。 “他们说不知道,是吗?”独角兽问。 “不,”飞板璐说,“他们说根本没有这匹小马。” “那她会在哪里?”甜贝儿惊讶地说,“我以为她到了中心城后,就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刻苦学习,在她擅长的领域拥有一片天地,就像你和我那样。” “可能……她受到了什么刺激吧,”飞板璐犹豫地说,“我们再问问其他小马吧。”甜贝儿不好意思拒绝她,可是又有点担心小苹花的处境,或许比她们想象的还要糟糕。思来想去,她只得同意飞板璐的提议。 来到中心城八九年,还是第一次有小马敲响小苹花所住的公寓的大门。听到这短促而笃定的声音,她忽然警觉起来,生怕有小马发现她。在漆黑的屋子里,她的一双眼睛就像灯泡一样十分显眼。听到这声音,她对着一面有点残破的镜子草草理了理鬃毛,便连忙去开门,担心外面的小马等的太久而遭到对方的斥责。 可是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忽然愣住了。光亮照进她有点黑的屋子,刺得她那双已经熟悉黑暗的眼睛不得不闭上几秒。而也正是这短短的几秒,甜贝儿和飞板璐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小苹花:无需多言,乱蓬蓬的鬃毛已经证明了她有糟糕的作息习惯;她的眼皮耷拉着,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和眼袋;脸看上去蓬头垢面的,眼睛也是半充血的状态,天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甜贝儿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当小苹花睁开眼睛,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无遗。看到面前站着的是甜贝儿和飞板璐,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想念。她猛然想起,距离上一次自己和她们面对面,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可是想念和怨念相比,后者的时间更深,更长。以至于她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听起来竟是那么冰冷刺骨:“你们来干什么?” 被吓住的不只是小苹花自己,她的两个朋友也被吓到了。但是马上,这种恐惧就转变成了愤怒和仇视。飞板璐忽然用蹄子揪起小苹花,摆出一副想要打架的姿势对她说:“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因为什么来找你吗?”甜贝儿想要劝,可是小苹花刀子一样的目光让她不敢上前,事情似乎正在向着失去控制的方向发展。 “因为什么?我当然知道,”她冷笑道,嘴唇没有一丝波动,“不过对我来说,我可是巴不得她早点死掉呢。” “你!”她的话对飞板璐来说,就像是火上浇油一样。棕黄色飞马的蹄子马上就要打在小苹花的脸上了,但是被甜贝儿用浮空术控制住了。棕黄色飞马惊讶地看着独角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甜贝儿,你这是……” “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甜贝儿说。趁着她们说话,小苹花连忙挣脱了飞板璐,重新站在地板上。飞板璐则不再言语,示意甜贝儿继续说下去。 “无论你有多么讨厌银光,”甜贝儿面向小苹花说,“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因为误会,我都希望你能去见见她。她现在已经不在小马国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讨厌她,怨恨她吗?”若是把甜贝儿的话从疑问句变成肯定句,那便是小苹花心中一直以来的答案。可是在中心城日子里,她时常会想起她和银光度过的点点滴滴。但一想到这些,她的心绪就乱了起来。一时希望和她道歉,另一时却又对她恨得更深。正是这样的犹豫不决,让她在面试的时候头脑空白,错过了进入研究所的机会,从此开始自暴自弃。在那之后,她谢绝了一切朋友的拜访,终日将自己囚禁在屋子里,一天一天地自甘堕落…… “好,”陆马一边点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曾经的两个朋友说,“既然你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那我就答应你们去看看她。但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我的家里!”她用力将站在屋内的飞板璐推出房子,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重新回到属于她那片黑暗中。 “这不识好歹的小苹花!”飞板璐站在门外骂道,“我就没见过她这么薄情的小马!” “好了,飞板璐,”甜贝儿劝导她说,“至少她答应我们了。我觉得,她一定会去的。毕竟,她们也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匹小马有些失望地离开小苹花的家,甜贝儿打算请飞板璐喝一杯下午茶,商量商量其他的事情。 可是没有小马知道,她最后的八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一匹小马的心。 三天后。 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意。小苹花叼着一束雏菊花,蹒跚地来到星光家族的公墓。按照星光家族的规定,若没有特殊要求,家族成员一律被埋葬在公墓中。在墓碑林中绕了一圈,小苹花来到银光的墓前。 这是一座墓碑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墓碑。典雅的白色大理石被刻成了墓碑状,上面镌刻着银光的名字和生辰,上面还有碑文:“在乐声中走向辉煌,在乐声中敛起荣光。”她叹了口气,将雏菊花放在碑前。 “银光,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有些生硬。若是银光本尊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再送给她一个拥抱,就像往常那样。 可是现在,对面只有一块无言的墓碑。 “我,我很抱歉。我当初以为你让银星资助我,只是为了将我和甜贝儿和飞板璐拆散。所以我,我一直在恨着你……”陆马的声音渐渐哽咽了,她感觉泪水已经漫上了眼眶。 “可是我错了。我误解了你。我本应该相信你,相信朋友们的。但是我,但是我没有……”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匹和善,开朗的小马。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希望,能和你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有些话,我本应该当着你的面说的。可是因为我的高傲和自负,我没能,没能再去见你一面。”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你会选择原谅我吗?”终于,在深情和忏悔的作用下,泪水似决堤般不绝地流下,冲走了酸涩,冲走了怨恨,也抚平了心中的伤痕。当小苹花满心欢喜地抬起头,想要看到银光的脸时,却发现面前只是一块墓碑。 雨悄悄地下起来了。只是和以前相比,少了几分幽怨,多了几分思念。 第3章 未来之愿 “银光,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苹花。” “今天来这里,是想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我终于被小马国的植物研究所录用了,虽然这中间迟到了三年。记得我刚到你们家时,你就说我一定可以到植物研究所工作的。现在,我终于达成了你对我的期望。我想,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一定会很高兴吧?” “只是可惜,三年前的我只顾着自己的一时性子,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自己。现在回望,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可笑至极。” “现在天冷了,你孑然一身,一定很孤单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因为你还有我,还有朋友们。有机会的话,下一次我还会来陪你。你要保重啊。” 雪花悠悠地从天空飘下,为中心城的冬天送来丝丝寒意。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春夏秋的温暖,冬天的街道上并无多少小马。而往日的喧闹,也被平静所代替。小马们坐在火炉旁,要么听着古老的,甚至有些无聊的故事;要么则是缩成一团,再也不肯踏出房子半步。 即便如此,仍有些小马不愿留在家中,渴望来到外面享受冬天。小苹花便是这样的小马。她已经习惯了小马镇的冬天,那里甚至比这里还要寒冷。相比其他小马厚厚的毛皮衣服,她只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围巾。来到中心城这么久,她好像也被中心城的小马同化,对气温的变化有点生疏了。她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来到植物研究所之后,她不穿白大褂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冬天可是她难得的假期。 她本来也想留在家中的。但是这一次,她背负着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甜贝儿!甜贝儿!甜贝儿!”冬季音乐会的闭幕式上,几乎所有的小马们都在呼喊着甜贝儿的名字。一场音乐会结束,甜贝儿用她婉转动听的歌喉为听众奉上了七八首歌曲,这其中不乏宝蓝莎莎的名曲。当音乐会结束的时候,她身着华美的粉色礼服,站在舞台的中央,代表整个乐团的小马向观众们鞠躬。而在台下,一匹她再熟悉不过的小马正默默地看着她,为她的表现鼓蹄,为她的成长感到欣慰。 她就是宝蓝莎莎。 当帷幕缓缓落下,当小马们逐渐散去,当甜贝儿向每一位前来的贵族致意后,她正准备换下礼服离开舞台。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今天的表现真不错。” 她回头一看,是她曾经的偶像,宝蓝莎莎。她走上去,送给偶像一个拥抱。在中心城的这么长时间,若是没有她的帮助,她的歌唱功底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快的进步,她也就不会有在星光乐团表演的机会,更不会拥有今天的成就。而甜贝儿把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了这个拥抱中,她的眼眶中渐渐流出了泪水。 “喂,飞板璐,一会儿一起吃饭吗?”同行的伙伴在更衣室里问她。 “不了,夜流,”飞板璐朝着她的伙伴笑道,“明天我还有事情。” “真是的,”夜流略带不快地说,“过两天我还打算和你一起练习那个新特技呢,本想借吃饭的机会和你讨论这件事,但是你总是有事,这可让我怎么办?”飞板璐也不想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如果说之前的几次她本可以推脱,这一次却绝对不可以。因为这一次,她已经期待了很久,久到她足够练成一个新特技。 “好吧,”夜流拗不过她,“不过你下次要是再忘了,可别忘了请我吃饭啊!”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飞板璐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 飞板璐环顾四周,见更衣室再没有小马,便再次打开柜子,摸起里面的一张照片,那是她来到云中城前和小苹花与甜贝儿的合影。自从上次冲突之后,她们还没有再见面过。 但很快,就是她们重逢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微笑着关好衣柜,准备前往中心城。 “请问今天这里有演出吗?”小苹花来到甜贝儿经常表演的礼堂门口,满怀期待地问道。 “对不起,女士,最近的一次演出安排在昨天,音乐会已经结束了。”礼堂的门卫用略带遗憾的口气对她说。小苹花起初是满怀期待的,可是得知了音乐会已经结束的消息,她难免有些落寞。陆马向门卫道过谢,便有些失落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会不会是甜贝儿也在找我?”她心想,“那么久没见了,她也一定像我想见她一样很想见我。或许,我就应该在一个地方等她。”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小苹花走遍了中心城。她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地方,可以让她们的重逢更有意义。想到这里,小苹花带着微笑,踏上前往目的地的一条必经之路。她已经开始暗暗想象重逢的场景了。 “祝贺你啊,妹妹,”别墅里,瑞瑞正在厨房忙碌,听到甜贝儿开门进来的声音说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的演唱一次比一次好。”甜贝儿赔笑了两声,然后来到瑞瑞面前,想要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你先坐桌子旁边吧,”瑞瑞说,“早餐很快就好。”小独角兽应了一声,用魔法拽出椅子坐在上面,低下头去想重逢的事情。她们约定在今天下午见面。对于见小苹花,她既感到十分荣幸,又有些紧张,似乎害怕见到的小马又变了一个模样。 “想什么呢,小傻瓜?”看到低头沉思的妹妹,瑞瑞一边笑,一边将早餐放在桌上。甜贝儿抬起头,看到她姐姐那张保养地几乎看不出衰老迹象的脸。来到中心城后,最初的几年瑞瑞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心钻研设计,为的是让甜贝儿在中心城的生活能够不那么拮据。后来她崭露头角,瑞瑞也转移到幕后既成了她的经纪马,也成了为她制作演出所需的礼服的设计师。在甜贝儿的眼中,瑞瑞放弃了自己的名利,专心成为她的绿叶,这着实令她很难过。可每每提到这些,瑞瑞却只是笑笑,然后又去忙碌。 “马上就要和小苹花见面了,”她垂下耳朵,有些难过地说,“这么久过去,我,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有可能,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瑞瑞坐下来,用刀叉将早餐的水煎蛋送入口中,“那我真的要替你惋惜。不过你记住,甜贝儿。可能你们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朋友了,但是你还可以试着去接受新的她,让她重新成为你的朋友。”甜贝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瑞瑞的意思了。 “快吃饭吧,”瑞瑞催促她的妹妹,“一会儿还要去找她们呢。”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匹名叫小苹花的小马?”和三年前一样,飞板璐来到中心城的植物研究所询问小苹花的情况。不知是不是保安的记忆力太好,他一眼就认出了飞板璐。和三年前相比,她更强壮了,也更成熟了;而保安只是单纯老了些,脸上多了几道不太深的皱纹。 “对不起,女士,”他仍用带有遗憾的口气说,“现在是研究所的假期,小苹花虽然在这里,但是她现在不在研究所。”飞板璐听罢,失望的神情顿时溢于言表。她谢过保安,转身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已经飞了很久,她想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快看,那不是云中城特技表演队的飞板璐吗?”她刚刚走出没多远,居然有小马认出了她,而且还吸引了不少小马的注意。飞板璐心里的那匹小马苦笑着,看来她要为这些粉丝签过名之后才能动身了。其他的不谈,她只希望能快一点签完。 小苹花已经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她仍然只在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但她并不觉得冷。一片雪花悠悠地落下,刚好着陆在她的鼻尖上。陆马打了个喷嚏,继续站在墓碑前。她感觉如果这样一直站到晚上,她很有可能会被冻成冰块。 她们还没有来。 小苹花回忆起自己信上的内容,忽然想到她没有写上会面的地址。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一点也不担心两个朋友会慌乱起来。因为那个会面的地方,她们都知道。 “咯吱,咯吱……”这是蹄子踩过雪地的声音。小苹花警觉地竖起耳朵,她感觉朋友们正在离她越来越近。她努力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和激动,想要平静地面对这阔别三年后的重逢。 “咯吱,咯吱……”蹄子踩雪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小苹花从墓碑前来墓地的入口。她将头转向右侧,痴痴地望着远处,期盼着朋友们的到来。可是过了很久,她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连刚才“咯吱咯吱”的声音都消失了。 “你是在等我吗?我在这里。”一个熟悉还有点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小苹花的耳边。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甜贝儿飘着一束自己画的雏菊,就站在她的身旁。 “真没想到你会选这里作为会面的地点。”甜贝儿神情凝重地看着小苹花。后者依旧面带笑容,但是笑里却带着些许感伤。 “我是来这里请银光见证的,”陆马解释道,“见证我们重归于好的友情。因为我的一时固执,最后却让我们三个几乎要分道扬镳……” “所以,我希望能在她的见证下,看着我们做永远的好朋友。”因为观念和见解的不同,小苹花和飞板璐总会发生一些矛盾和冲突。而甜贝儿和她们相比,则更像是一个倾听者。因此每当小苹花有心里话的时候,她总会先和甜贝儿说,而不是飞板璐。 “飞板璐呢?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小苹花问甜贝儿。 “她在云中城表演特技,”甜贝儿说,“虽然她说会来中心城,但我也不清楚她在哪里……” “喂,我说,你们居然选在这里会面!”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是飞板璐。 雪停了。 小苹花虔诚地用蹄子拭去墓碑上的积雪,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墓碑。若是那墓碑上有魔法,它一定会变出主人的残象,给前来祭奠的小马看。不只是她,甜贝儿和飞板璐也是一样的神情看着墓碑,仿佛银光就在她们的面前。 “银光,是我,小苹花,”陆马站在最前面开口道,“这一次,不只是我,我还带了朋友们来。甜贝儿和飞板璐,她们也很想你。” “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做一次证马。你知道的,因为一点误会,你和我,还有我和朋友们的友情出现了不小的裂痕。那时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可是冷静下来后我才明白我所做的有多么愚蠢。我的一意孤行,最终让我尝到恶果,也让我懂得珍贵的友谊来之不易。这些话,我本想当面告诉你的。只是可惜,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说话时,甜贝儿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热泪似乎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流出。飞板璐也因为伤心而一直低着头,好像生闷气似地,也不和两个朋友交谈。 “可是我不能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们见证友情的复原,以及它的天长地久。我在此起誓,我们将会是永远的好朋友。”她将蹄子放在胸前,以表示她的决心和诚意。看着小苹花这么做,她的两个朋友心里也有了些许悸动。 “在此起誓,我们将是永远的好朋友!”甜贝儿接道。 “在此起誓,我们将是永远的好朋友!”飞板璐也接道。墓地原本有些冷寂的氛围,顿时充满了热切和决心,仿佛能将这严冬的冰雪融化。 起誓完毕,三匹小马回过头,看着彼此,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时光回到了十二年前,她们还形影不离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少了一匹小马。 “来吧,伙伴们,”小苹花招呼道,“让我们一起好好叙叙旧,分享一下各自的故事吧!”在清脆的击蹄声中,三匹已经长大的小马仍然像小马驹时那样,追逐嬉戏着跑过一间又一间房屋,向着最近的咖啡馆奔去,留下一连串的蹄印。 刚刚还喧闹的墓地重归往日的平静。 可是这时,在可爱标记童子军走远后,在没有小马注意的时候,另一匹小马来到银光的墓碑前。她蹲下来,用嘴从鞍包中拿出一个袖珍的钢琴模型,放在她的墓碑前,钢琴的牌子正是她平时练琴的那款。来者也并无多少话,只有两行泪痕清晰地留在她的脸上,而寒冷的冬天让这泪痕变得更为明显。 “她们终于和好了。妹妹,这正是你一直期望的……” “叮咚,叮咚!”门外响起的铃声让瑞瑞一向轻松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平时甜贝儿回来的时候,她都是直接敲门的,只有有客人来的时候,那个门铃才会响起。瑞瑞草草地理了理有点蓬乱的鬃毛,便连忙来到门前开门,生怕遭到来客的指责。 “大惊喜,姐姐!”但是紫罗兰色鬃毛的独角兽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甜贝儿——当然还有小苹花和飞板璐。瑞瑞诧异地看着她们,脸上的疑惑转而又变成了喜悦。 “快进来吧,孩子们!”她为三匹“小马驹”让出一条到沙发的路。 外面的雪还在下。 阿杰坐在温暖的火炉旁,正享受着她今年的收成——一杯鲜榨的苹果汁。当她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正准备再添一杯时,外面传来了邮递员的声音。 “苹果杰克,你的信!”邮递员将信递到阿杰的面前,便又匆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阿杰疑惑地接过信,回到屋子里,打开它。信纸上没有附着一个字,但是有一张照片。阿杰将它拿到火光下端详,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祝贺你,小苹花。”她闭上眼睛低声说道。那是她和甜贝儿,飞板璐,还有瑞瑞的合影。 第1章 新区 “落云,有小马愿意收养你,”护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和我一起去见见她吧。”这座孤儿院位于老区,是这里有且仅有的福利设施。在整座城市都被平等化(equalify)之前,为了让进程能够持续进行并稳步改变,星光熠熠选择将城市划为老区和新区,新区实施平等制度,老区则实行小马国的制度,作为改造的预备区而存在。在发展的最终阶段,整座城市将会焕然一新,所有的小马都将忘却痛苦,生活在和谐美好的平等之中。 “我不想去,”名叫落云的小马驹面对着漆黑的墙壁说,“他们从来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那如果我告诉你,来收养你的小马是星光熠熠呢?”护工用挑逗的语气问。小马驹一下子来了精神,不敢想象星光熠熠那样的小马居然会选择她。星光熠熠的名字之于平等镇就如同塞拉斯蒂娅之于小马国一般,新区的小马们将她奉为神明,老区的小马们则每天对着新区的方向祈祷,祈祷他们能够尽快结束痛苦,成为平等世界中快乐的一员。 “真的是她吗?带我去看看!”即使是落云这样的小马也对星光熠熠无比崇敬,她自然想去一探虚实。而且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或许她就能从现在的痛苦中解脱了。 在护工的带领下,落云来到孤儿院的大厅,一匹身披黑色斗篷的小马正在那里等待。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从斗篷的形态来看,这应该是匹独角兽。老区的很多小马没见过星光熠熠,他们只知道她是一匹独角兽雌驹。落云不停地将目光投向身披斗篷的小马,而对方也隐隐感觉到有一股炽热的目光投向她。身披斗篷的小马没有正眼看她,只是将视线转向她所在的一侧。落云感知到对方的变化,她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匹小马吗?”星光熠熠的头停在了正对落云的方向。 “是的,”孤儿院的院长也在,他的脸上写满了慌张,“您看她符不符合——” “既然是我的选择,那她肯定会符合我的预期,”星光熠熠说,“她将会在未来的平等镇大放异彩,这不是空口无凭,而是我预见的,即将实现的未来。”落云并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些话似乎很有哲理,星光熠熠应该就是这样一匹博学的小马。 “好的,那么——”她用魔法摘下斗篷,露出里面紫色、粉色和水绿色交织的鬃毛与和善的样貌。落云所见过的小马脸上常常挂着忧愁,无论是身边的小马驹,还是护工和院长,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笑过,总是板着一张脸或是露出忧伤的神情。而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老区所处的环境。曾经有去过新区的小马给他们讲过新区的样子,他还对新区大加赞赏,说是那里值得每一匹小马拥有,对他们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是个充满笑容的地方,每一匹小马的神情中都洋溢着喜悦!”话虽如此,但自那之后便没有小马再去过新区,这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便也无从考证。不过能够肯定的是,老区和新区之间是可以互通的,但星光熠熠并没有说这样做的用意。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看着小马驹问。 “我叫落云,”小马驹回答,“您就是星光熠熠吗?” “是我,没错,”她面带微笑地对落云说,“我将会带你去新区生活。”也许她对星光熠熠还不是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单凭这个笑容她便决定了要跟她走。如此善良的小马是不会伤害她的。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星光熠熠问。 “我愿意!”落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而星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匹水绿色鬃毛的白色独角兽,一定会成为她伟大梦想的重要一环。 “很好。那么去收拾东西吧,”星光熠熠说,“我们今天就去新区。” 一个小时后,落云带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鞍包出现在星光面前。除去必要的生活用品,她的包里装满了自己喜欢的画册和书本。这些书都是新区的小马捐赠的,其中有不少都是被翻过很多次显得破破烂烂的。但即便如此,落云也没有把它们扔掉的打算,正是这些书陪伴她度过了乏味的一天又一天,是它们在自己忧郁难过的时候帮助她平复心情。星光熠熠自然不会关心她的行李都有什么,因为到时候她会给予她比这更好的东西。 “手续已经办好了,”星光面带笑容地对她说,“我们出发吧。” “祝你好运,落云。”院长和护工也祝福她。不过,落云并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想再看这里一眼。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没有来到过这世上。 在星光熠熠的引领下,落云来到了那扇无数老区小马都在翘首以盼的紧闭的大门前。在她的注视下,星光熠熠用魔法在那扇门上开了一个洞,示意她赶快进去。走过这扇“门”,落云的眼前便是新区。这里的房屋要比老区新的多,小马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在笑却不会觉得怪异;集市上有许多落云从来没见过的食物和水果,丰富的种类和数量一时间让她目不暇接。星光熠熠看出了她的心思,还特意带她在集市多转了一会儿。 “想吃什么吗?”她的温柔一时间让落云觉得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并不知道母亲的相貌,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带到孤儿院的,自从她记事起便已经在孤儿院生活了很久。 “我想要那个面包!”既然星光都这样说了,落云自然也不打算客气。顺着她蹄子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面包店,而落云所指的是一个在新区随处可见的大面包,它常常被用作早餐以及与一些菜肴搭配的装饰或底盘。对新区的小马而言它可能只是个稀松平常的面包,对落云而言那却是她第一次接触新区的事物。 “要到了屋里再吃哦。”星光熠熠一边说,一边到摊位前买了面包。为了不被其他小马认出来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她出门时会穿上斗篷,还会把兜帽戴上。 星光熠熠的住处在整座城市的中心。小镇本身呈同心圆,她的住处就是那圆心。期间四通八达的道路都可以通向这里,仿佛是一处朝圣地。住宅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既然追求平等就意味着每一幢房屋的外观都是相同的。内饰也很简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逃离过去的平等镇,星光熠熠便一直住在这里,时间的推移并没有改变什么。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星光熠熠带她来到一个已经铺好床的房间说,“而这里是你的房间。”落云四处打量着这干净整洁的房间,这里和自己过去住的地方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一切的一切都是新的,水绿色鬃毛的独角兽不禁张大了嘴。 “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吗?”她看着星光熠熠问,她所见到的这一切似乎只有在梦中才会有。 “是的,”星光熠熠回答,“从今往后,你将会在这里生活,而我就是你的妈妈。” “妈妈……”落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叫过谁“妈妈”。 “妈妈,妈妈。”落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是的,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现实。而星光熠熠站在她的身旁,似乎正在等待一个久违的时刻。 “妈妈,妈妈!”再也无法忍耐的小雌驹一边呼喊着,一边紧紧地抱住星光。而星光熠熠则像母亲安抚女儿那样,轻轻用蹄子摩挲她的鬃毛。 “哭吧,哭吧,”她轻声对小雌驹说,“从今往后,我会让你幸福的……” “这里就是平等镇吗?”从一块高地上俯瞰,一处圆形城镇赫然出现在迪斯由托普娅和银星的面前。它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塔,塔的周围则是一圈又一圈的房屋,以高塔为中心,小马们的居住地呈一个又一个同心圆,最外侧的厚重城墙将这里与世隔绝,与银星记忆中的平等镇相去甚远,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她看来,星光熠熠能有如此造诣是相当了不起的,但很可惜这天赋和造诣用错了地方。如果她还在小马国的话,在几十几百年之后,小马国的史书上必定会出现她的名字。而现在,她将注定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恶名。 “是的,”银星回答,“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执念。” “老师您知道这城市的事情吗?”迪斯由托普娅问。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银星向她娓娓道来,“是我还没有成为公主,和朋友们一起为拯救小马国而四处奔走的时候。我们在城堡的地图上意外发现了一处没有名字的小镇,在那里遇到了它的统治者星光熠熠。她欺骗了因为苦难和烦恼而来到这里的小马们,用自己的魔法剥夺了他们的可爱标志,进而替换成等号,即代表着失去原有的才能然后被同化。我们揭穿了这个阴谋,并让平等镇——这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并解放了这里。星光熠熠不知所踪,而再次知晓她的事情的时候,这座真正意义上的平等镇已经拔地而起。” “原来如此,”迪斯连连点头说,“但如此规模的城市长久以来却没有被其他小马所知晓。” “是的。所以我认为,缔造这一切的另有其马。”银星给出自己的判断。 “那我们要怎么做,直接冲进去然后拆了这座小镇吗?”迪斯由托普娅似乎对此充满干劲。而她在魔法学院的时候,就因为经常用魔法闹事而成为讲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虽然塞拉斯蒂娅公主认可她的能力但桀骜不驯的性格和与讲师们交恶还是让她因为课程不及格而没能顺利毕业。自然,她的家长是站在老师这一边的,但他们还是为她找了一份能够营生的工作。 她最崇敬的小马其实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银星公主。前者是因为不拘一格地欣赏她,后者则是因为银星公主那颇为传奇的加冕历程:在整个小马国都陷入突然爆发的危机时,她凭借一己之力,跨越大陆寻得解药,并最终拯救了所有的小马们。她本不是什么优秀的小马,但却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了天角兽,她的故事是很多家长在鼓励孩子努力学习时必不可少的说辞,而孩子们即使很不情愿,也会继续拾起笔学习,力争能有银星那样的成就。 “那可不行,”银星回答,“这样贸然袭击反而会令我们陷入不利的局面。不妨进去一探究竟,找到让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到那时再毁掉这里也不迟。” “好吧,”迪斯悻悻地说,“我对那里面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平等镇并不是一座对外封闭的小镇,在那巨大城墙的中央,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起眼的门默默无闻地对外敞开着。之所以设下这门,想必也是考虑到了会遭遇袭击等情况,而就平时而言,如果随意关上这道门的话,就不能够称之为平等了——无论是外面的小马,还是镇子里的小马,大家都应该有着进出的自由。不过话虽如此,却从来没有见过有小马从里面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呢?银星此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这次她打算一探究竟。 “老师,您不是说里面的小马的可爱标志都是等号吗?我们需不需要伪装一下?”迪斯问。 “不用,”银星说,“必要的时候我们在镇子内部进行伪装。如果一开始就伪装的话,只会立刻让自己暴露。”她们来到入口处,银星谨慎地观察了四周,还用魔法试探了周围是否存在魔法力场,确认安全后这才向前迈出一步。为了不让其他小马认出她是公主,她和迪斯各身披一件黑色斗篷,佯装是从远处而来的旅行者。 “欢迎来到平等镇!”见到他们的小马热情地和两位远道而来的访客打招呼。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有着近乎统一样式的发型,屁股上的可爱标志也都是清一色的等号,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的话,大概就是那笑容不像过去那么夸张了,毕竟魔法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精进的,想必星光熠熠也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今天就先安顿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明天再说,”银星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和迪斯由托普娅说,“虽然偏远,但这么多年还是有许多小马来到这里。如果过早在这里表现出异样的话,我们的后续调查就会举步维艰。”淡蓝色独角兽点点头,自觉地闭上嘴,转而以双眼来观察周遭。她们选择的旅店离入口不远,如果突然发生什么情况也方便从这里撤离。 “你好,一共两位,我们要住店。请问这里还有空房间吗?”银星礼貌向对方问。 “当然有,”对方热情地回答,但那笑容始终让银星感到不适,他们本来没有必要强迫自己这样去笑的,“需要特别向您说明,在这里住店是不收费的哦。” “还可以这样吗?”此言一出,迪斯的脸上露出十分震惊的神情。 “是这样的,”店家自豪地对她们说,“因为星光熠熠,这里的物质得以变得极为丰富,按需所取的食物和水,充足的房源,以及自由而快乐的生活,这一切都是由星光熠熠给予我们的!她就是我们所崇敬的,我们的母亲!”如此不着边际而且听上去像是疯言疯语的话让迪斯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固有观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而银星则只是耐心地站在那里倾听。若要说溢美之词的话,恐怕他能够精神饱满地和她们或者其他的外来客说上一整天。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趁着他还没有展开下一个话题,银星连忙打断他,“我们的房间钥匙呢?”店家先是一愣,然后向银星和迪斯由托普娅道歉,将房间钥匙交给两位访客。 “这是你们的房间钥匙,”店家说,“有什么需求直接和我说就好。退房的时候将钥匙拿下来就好。”银星谢过店家,和迪斯由托普娅一起踏上楼梯去找她们的房间。 第2章 尘沙 “你的新镇子的地址就选在这里吗?如果你真的想要复仇的话,没必要选的这么偏远吧。” “这里就好,也免得和小马国发生过多的摩擦和冲突。”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的力量大可任凭你驱使。” “不,还不至于那样。到了那一步的时候,我自然会去做的。” “你和我见过的小马们都不同,你是他们当中最谨慎的那个。” “那真是过奖了呢,谨慎正是我的作风。” “你似乎还对我有所保留。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既然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又让我谈何信任呢?” “呵……好,我会让你慢慢相信我的。” “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将迎来一位新同学,”清晨,在上课之前,老师向课堂里的小马驹们介绍新来的同学,“那么,下面请新同学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星光落云(Starlight Downcloud),很高兴能够认识大家。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度过一段融洽的学习生活。”如同例行公事般的鼓蹄声结束,落云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一天的课程也随之开始。落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因为老区实在是贫穷,而且既没有老师也没有课本——在发展的过程中,原本生活在老区的教师们都被带到了新区,用以为刚刚纳入新区的小马们传授知识。要学习的不只是小马驹,成年但目不识丁的小马们也在其中。这样一来,原本的师资是不够用的,为此不得不从老区也调用老师。而这些小马在教书的过程中也渐渐放弃了回到老区的打算,来到新区便不肯回去。而落云不知道的是,她所在的区域已经是镇上最后一处没有成为新区的地带,而将这里翻新的计划将会在未来的三个月内达成。星光熠熠没有和她提起这件事,因为她将再也不会回到那里。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深夜,待落云进入梦乡,那个声音问星光,“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告诉她自己的使命,还有她自己最后的结局?” “如果我说了这些,那她就不会跟我走。”星光轻描淡写地说。 “也对。没有小马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它用讽刺的声音说,“你也一样,星光熠熠。” “或许吧,”粉色独角兽冷笑一声,“但是马上,崭新的平等镇就将建成,小马们也会获得他们应有的幸福。”为了能够实现这个目标,星光熠熠依然要和从前一样,剥夺小马们的可爱标志。但和过去不同,比起夺走并保存起来,这一次她将会永远地毁掉它们。 不过,这个想法被那个声音阻止了。“这些可都是重要的魔力来源,毁掉它们未免太可惜了。”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就目前而言整座城镇还不需要魔力来维持,一旦翻新完成,她就会为整座城镇设下屏障,保护城镇的同时让小马们进一步地相信这里是幸福的乐园。到了那时,自身的魔力或许根本不足以供应城镇的需求,而它们将会成为重要的魔力来源。但是,如何才能够避免像过去那样被外来的小马识破导致事情败露呢? “不妨建造一座高塔用来储存这些可爱标志,”那个声音提议,“以这座高塔作为魔力来源构建一个能够保护城镇的屏障,同时加深小马们对这里的归属感。”星光很满意这个提议,她时常会想如果那时自己的身边有一位得力军师的话,暮暮她们注定是不会取胜的。 “不错的提议。翻新的进程到哪里了?” “只要一个月,整座城镇都将步入一个新时代。”那个声音回答。 “很好。”星光熠熠一边说,一边悄悄来到落云的房间,水绿色的小马驹正睡得香甜。 “你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的孩子。”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说。 “你似乎对她动了心,是这样吗?”那声音又问,“我不认为你需要这些不必要的母性。” “那可未必,”星光熠熠反驳它,“小马可不是冰冷的机器。” 温暖的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旅店的房间,迪斯由托普娅伸了伸懒腰,用被子挡住刺眼的阳光。虽然身在异乡,但这舒适的氛围甚至比在家感觉还要惬意。家里的小马们都只奉行这古板的那一套,认为学习魔法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大法师,成为皇宫的常客和小马们最为仰仗的力量,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魔法几乎在各行各业都有着需求,过于狭隘的目光反而会蒙蔽自己的双眼。迪斯不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但是它胜在自由,加班完全取决于自身的意志,而且还有能够维持生活的薪资。不过,和自己一直憧憬的公主殿下一起冒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外出探险正适合她这样桀骜不驯的小马。 “还没有醒吗,迪斯由托普娅?”正在她翻身的时候,银星已经进了房间,“已经太阳晒屁股了哦。”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银星其实已经对有着“斑斑劣迹”的迪斯有所耳闻。不过因为有塞拉斯蒂娅公主来处理,她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而这匹所谓的劣迹斑斑的小马,在她看来似乎并不是大家谣传的那样糟糕,或许他们只是没能理解她的想法。 “唔……再让我睡一会儿……”迪斯毫不在乎地将肚皮露给银星看,白色天角兽一边偷笑,一边用魔法抓起被子,还在独角兽的身上抖了两下,随被子掀起的风让迪斯由托普娅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老师!”正要睡觉的淡蓝色独角兽叫道。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哦,”银星又重复了一遍,“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来这里观光一圈然后写一篇精彩的游记。”迪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 “你确定不是把你送来卖掉然后毁了这里吗?”银星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微信,这让刚刚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独角兽立刻认真起来。“找到平等镇的秘密并毁掉这里。”她又回答道。 “正确,”银星说,“为了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熟悉环境,我雇了一位向导。” “向导?”迪斯惊讶地问,“您是要雇那些被洗脑的小马们吗?” “当然不是,”银星说,“平等镇也是有正常的小马的。为了让他们能够和外面的小马进行更好的沟通和交流,这些小马做着向导一类的工作,很受旅客们的欢迎,而且报酬也很丰厚。” “所谓的报酬又是什么呢?这里似乎并没有货币流通呀。” “当然是食物之类的,”白色天角兽回答,“多劳多得,这也是平等镇的原则之一。” “这些不都是您凭借记忆中的平等镇所做出的推断吗?” “是的,但是既然缔造它的是同一匹小马,那么就一定会有与之相似的地方。一个经试验过尚有提升空间的体系,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推倒重来的。” “准备出发吧,向导就在楼下等我们。”银星说罢便出去了。 待迪斯由托普娅来到旅店入口,一匹通体漆黑但有着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可爱标志是一把铲子,看来他并没有完全成为平等镇的小马,只是在这里工作。 “这位是我们的向导,黑金,”银星介绍道,“他将会带我们前往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胜荣幸,公主殿下。”黑金脱下帽子向银星致敬。而在迪斯看来,她们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位向导。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用魔法破坏掉不就好了。 “任何地方都可以吗?”淡蓝色独角兽还是对他的权力有所质疑。 “当然,”黑金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你们想去那高塔里面我也可以带你们去。” “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迪斯向老师表达自己的顾虑,“为什么他可以有如此多的权限,有些权利可能连平等镇内部的小马都没有。”而银星却告诉她,正因为权利无限,他们才不属于这里。“对他们而言,那座高塔是平等的象征,是绝对不可以进入的。而对我们这些游客而言,只要举动不太出格,他们并没有阻拦我们的必要。而且,黑金能带我们去的也只有对外开放的部分,想必那封闭的部分里就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 “有道理,”迪斯由托普娅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首先去平等镇的地标,平等石碑参观一下,”银星说,“对镇上的小马而言,这座石碑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它象征着整座平等镇新时代的到来。” “新时代吗?”迪斯不解地问,“我一直以为平等镇从一开始就是现在的模样。” “当然不是,”银星笑着回答,“最初平等镇在这里建起的时候,它与当年的平等镇唯一的区别就是建成了圆形。如今我们所处的平等镇也是以此为基础而翻新的。最初的镇子在小马们的魔法的帮助下坚持了几年,随着来到这里的小马越来越多,原有的小镇体量已经不足以满足大家的需求,扩建便成为了必由之路。先后经过五次扩建后,整座小镇形成了如今的体量。而这个时候,小镇又面临着房屋老化的危险。房屋的建材因为风沙的侵蚀而变得脆弱,为了抵御风沙,也为了让小马们过得更加幸福,星光熠熠带头修建了能够抵御风沙和外敌的厚重城墙,开始了小镇的翻新。翻新的部分被称为新区,而没有翻新的部分则被称作老区。翻新前后花费了近三年时间,翻新完成后便是我们如今所熟知的平等镇的样子。那之后的几十年中,平等镇一直都是现在的模样。” “那,星光熠熠她现在还活着吗?这么多年过去,以一匹小马的寿命而言未免有些太长了。”迪斯由托普娅提出自己的疑虑,“还是说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小马之身了呢?” “这可不好说,”听到她的话,银星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她还有比这更加危险的研究或是实验,那我们就更有必要毁掉这里。小马们不应该被束缚在这里。” “你对此有什么了解吗,黑金?”迪斯忽然想到了身边这匹黑色小马。 “很遗憾,我也并不知情,”黑金回答,“我来到这里也不过几年时间,而如果真的有那种事的话,恐怕早在我们知情前数年就已经开始筹划了。” “姑且不论结论如何,”最后还是由银星一锤定音,“我们的行程依然不会改变,我们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只是,实现这个目标所需的时间相比计划要长一些。” “您不打算拯救这里的小马们吗?”迪斯由托普娅问。 “很遗憾,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银星回答,白色天角兽的回答让独角兽感到十分惊讶,“这是小马们自己选择的道路,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会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选择平等镇的小马们的可爱标志应该已经以某种方式被毁掉了,即使破坏这里他们也已经无法恢复原状。所以我们能救的,只有那些仍然保有可爱标志的小马……”银星明白这意味着见死不救,可是仔细想想,她当年为了拯救小马国的时候,又弃下了多少小马的生命而不顾呢?传奇的实现总是伴随着牺牲,而那些微小的黑暗却被耀眼的光芒所遮蔽。 “是这样的吗……”迪斯由托普娅的回答只有沉默,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结果。 在黑金的带领下,银星和迪斯一同来到平等镇东侧的纪念碑处。这里离她们的旅店不是很远,只是碍于还没有完全熟悉平等镇的构造,银星和迪斯都不能准确地找到这里。这块纪念碑很朴素,只是用平等镇当地的石材切割而成的,上面刻着一些文字:“平等历XX年,纪念平等镇完全翻新,特立此碑。”迪斯由托普娅注意到这附近有很多似乎是前来观光的小马,他们似乎对这块纪念碑饶有兴致,有些小马甚至带来相机让同伴靠在纪念碑旁边然后拍照。 “请问,你们是来这里观光的游客吗?”她找到其中一伙小马问道,“你们看上去似乎对这块纪念碑很感兴趣。难道说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该怎么说呢,”其中一匹小马回答,“虽然很遗憾不能够看到平等镇过去的样子,但这里的繁华可是小马国的城市和小镇所不能比较的。如果不打算花上些时间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的话,这里就是最合适的景点。在这里留下一张纪念照,感受一下镇子的氛围,姑且也算是到此一游了吧。”他的回答中带着笑意,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迪斯由托普娅也想再说些什么,但想起老师的忠告,她便收回了继续交流的想法。 “看来,还是这块石碑本身的魅力吸引着小马们前来,”听完迪斯由托普娅的讲述,银星分析道,“如果以一个景点的角度来看,这里未免太无趣了些。” “是的,”黑金说,“但就像那些小马说的,这里作为一日游等短期旅行的景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而正是因为有许多点到为止的小马,大家才不会注意到镇子里发生的事情。” “发生的事情,是指——” “剥夺可爱标志的仪式,”银星回答,“或者换个说法,同化。” “就这样吗?想要逼迫这些已经有了成熟观念的小马接受你的理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但是就现状而言,我并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不如,从小马们一出生开始就做这样的事,就结果而言也能够达到你的预期。” “或许吧。但,我并不希望成为小马们憎恶和唾弃的对象。” “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在其他小马眼中,你已经是犹如神明般的存在了哦。” “神明……吗?那建立在神明统治下的平等,还能够称之为平等吗?” “当然可以。不如说,你就是他们的信仰。这与你所追求的平等并不矛盾。” “但愿吧……” 第4章 继承者 “妈妈,你来接我了!”放学的时候,落云意外地在学校门口遇见了星光熠熠。她还是穿着同样的长袍,以不露面的方式微笑着向她挥着蹄子。之所以选择不露面,是因为不想引起小马们的骚动。因为,“星光熠熠”这个名字已经被深深地烙在小马们的心中,对他们而言这个名字是犹如信仰般的存在,如果有谁污蔑这个名字的话,想必会遭到非常可怕的报复吧。 如果选择露面的话,她的身边一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自从她向小马们宣布将会在她和落云的住处,也就是平等镇的中心建起一座高塔以纪念平等日之后,她的去向便成为了小马们一直以来关心的问题。而实际上,她并没有选择搬迁,因为只要用魔法能够做到的事,就都不算难事。她以自己的房子为基础,在不断创造和堆砌砖石的过程中同时完成了对小屋的改造。最初落云其实并没有在意房子的变化,因为每次她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进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房子的变化。直到整座塔建成后,当她无法从过去的入口回家时,小马驹这才意识到房子早已经变了样。“妈妈,我们的家呢?”她看着星光熠熠,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家在上面哦,”粉色独角兽微笑着回答,“现在这里已经是一座高塔了。”落云抬头望去,不知她是不是太矮了,一眼望去这塔仿佛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一般。 “看上去好高啊……”落云似乎对这高塔有点害怕。 “别怕,”星光笑着说,“登上去之后你就会享受这俯瞰的生活了。”这座塔离地其实不过十几米高,只是和平等镇的其他建筑相比,它实在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为了隐蔽和安全,星光将她们的家建在了距塔顶不远的位置,这里同时建有一个不大的了望台,既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也可以盘坐在这里仰视或是俯瞰。因为是在平等镇的正中央,所以环视四周便能够将平等镇的景色一览无余。只不过,这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景色”的事物:一模一样的房子,同心圆状的排布,看上一圈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景色实在很难让落云提起兴趣。不过在星光熠熠看来,这里将会是一处绝佳的观光点,当然指的是在平等日的时候。 “所以……这座塔就是为了庆祝这个节日而建造的吗?”落云问。 “没错,”星光熠熠回答,“不过呢,不仅如此,平等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活动——祈福仪式。通过我的法杖,小马们会发自内心地向我表达感谢,而经由可爱标志的传递,我得以感受到大家的心意,将这些祈福以魔力的形式注入法杖,以此来保护整座镇子。”她一直穿着长袍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可爱标志。不过,她其实在落云面前几乎毫不遮掩自己的可爱标志,似乎小马驹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上有可爱标志。不过时间一长,落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而星光熠熠则骗她说,这是她很久以前在屁股上出于某种动机而画的。 “原来是这样,”落云说,“那,举办庆典的时候这周围一定会很热闹吧。” “那是当然,”星光熠熠笑着回答,“而且,你还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这祈福仪式。” “不过,妈妈,你的法杖在哪里呢?我好像没看到它。” “哦,这个呀,”星光说,“我将它放在了高塔深处。这座塔将作为平等镇的守护屏障,一直保护我们和平幸福的生活。”之所以要举办这祈福仪式,是因为要加固这屏障仅凭星光熠熠自己和那些献出的可爱标志是不够的,还需要小马们更多的魔力。这个仪式就像是一个无形的遍布整个镇子的巨大魔法阵,借由这些被赋予的等号,她将会得到更多的力量。 一周后,庆典如期举办。当其他小马都围着高塔欢呼的时候,落云则站在星光熠熠的身后看着仪式的进行。她先是点亮自己的角,通过角来感应马群中那些献祭了可爱标志的小马们的存在,随后她向天空射出一道光束,光束打在一道其他小马看不见的无形的屏障上在空中散开,让整个屏障都闪现出一片青绿色的光芒。在小马们为这炫目的景象感慨时,地面上也同时漂浮起许多微小的粒子,它们从地面上汇聚到空中,一齐奔向星光熠熠的角。这些力量会顺着角流向放在塔内的法杖,法杖则会通过这些力量来加固屏障。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祈福仪式的祈福词。如同释放大型魔法时咏唱的咒语一般,这些词句能够与魔法阵本身产生共鸣,加强魔法的效果。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唱词与洗脑无异: “我们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为渴求内心的安宁而来。” “我们在压抑与痛苦中蹒跚前行,只为等待一次内心的救赎。” “我们为了同样的理想而聚集于此,为了寻找存在的意义而汇聚于此。” “然后我(们)明白了,原来这里才是我们身心的归宿。” “所以,我将在此献上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所憧憬的更美好的明天。” “请回应我的呼唤,实现我的心愿,让我迎来由内而外的蜕变。” 一匹小马的咏唱或许微不足道,但是镇子中成百上千匹小马的咏唱则会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咏唱将力量源源不断地带入星光熠熠的体内,而这些力量最后又会进入那汇聚魔力的法杖,用来滋养这守护他们的屏障。落云站在妈妈的身后看着这规模宏大的仪式,她的身心似乎全都被那祈福仪式吸引了,以至于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咏唱起来。不过对那些保留了可爱标志的小马而言,咏唱对他们来说是无效的。实际上,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们,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落云仍然保有她的可爱标志——这也是星光熠熠在背后作祟,说这是她特意在落云的臀部画的。因为是“造物主”,所以大家甚至没有怀疑便相信了。而从实现目的的角度来说,她也的确需要落云保有自己的可爱标志——她将是让平等镇实现永恒的关键。 “看来你已经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呢,”那个声音再一次不失时机地出现。只不过,除了星光熠熠其他小马都听不到这个声音,“你也按照我的建议做了最正确的一步。” “是啊,我的愿望马上就能够实现了。”星光熠熠感慨道。 “不过,你的寿命也已经时日无多了吧,”那声音又说,“你已经只剩不到四年的时间了。” “那已经足够了,”粉色独角兽回答,“有的小马虽然死去了,但她其实还活着。” “好。衷心地祝福你,虔诚的殉道者。愿你的牺牲与舍身,能够到达愿望的彼端。” “妈妈,妈妈!”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落云不停地呼唤着星光熠熠。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连下床都成了问题。为了照顾她,落云甚至都不敢出远门。尽管她想尽办法去求医问药,可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什么。星光熠熠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甚至鬃毛也因为病症的关系而变成了墙壁的苍白色。星光熠熠对她的病情只是闭口不谈,不停地劝说落云放弃,但这匹已经长大的水绿色小马驹仍然坚持着她的那份执拗。 “你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她用几乎嚎哭般的声音说。 “嗯,我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星光熠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所以,放弃我吧,不要再为了我而这样东奔西走了,好吗?”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好起来,但落云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为了重建平等镇,星光熠熠与一股神秘力量签订了契约,契约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因为需求量实在是太大,即使几乎透支了她的生命难以满足。 “不,我不会放弃的!”落云依然“执迷不悟”地说,“我一定会让妈妈好起来的!”话音未落,她又跑了出去。小马驹会长大,会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价值观念,这也是星光熠熠无力改变的。面对为自己如此拼命的落云,她能做的就只有长叹一声。 “或许,你应该把真相告诉她,”那声音对她说,“还是说,你打算把这个秘密埋藏到底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后者,”星光熠熠满头大汗地回答,“我相信落云她能够做到的。” “就算我不告诉她,想必你也会主动去和她沟通吧。毕竟,只要拿出我的名字,什么要求她应该都会听的吧。”如果那个声音说,“把平等镇维持下去是星光熠熠的遗愿”,落云她肯定会照做的。那个声音知道,星光熠熠知道,而实际上落云也知道,而且她也一定会去做。 “那是当然,”那声音回答,“毕竟你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付出的就是你的全部。而现在,落云也是你的女儿,自然也是算作你的一部分的。” “到时再和她联系也不迟,”星光熠熠说,“毕竟,即使我把几乎全部的生命力都献给了你,你也依旧未能显出本尊啊。”一方面是因为星光熠熠的力量不够,只能以生命力做交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维持平等镇消耗了它太多的魔力,始终无法集中力量化出身形,只能以声音的形式维持自己的存在。而且,还是只有自己的雇主才能够听到的声音。 “那么,你打算怎么使用落云?也像我这样透支她的生命力吗?”星光熠熠问。她并没有保护这匹小马驹的想法,因为从她决定收养她开始,她就不曾对她有过留恋。充其量,她不过是一件有着丰富感情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成长的工具罢了。 “难道说,这么多年你给她的爱也是虚假的吗?”那声音不禁长叹一声。 “或许吧,”星光熠熠说,“也可能,我其实动了些许真情也说不定。” “那孩子的生命力实在是太弱了。但与你不同,她的魔力却相当地丰富。所以我会选择榨取她的魔力,直到她的魔力彻底枯竭为止。”正因为是良好的魔力容器,星光才会选择她。 “嗯,我知道,”星光熠熠说,“用不了多久,她就将坐上曾经属于我的宝座。” “呐,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吗?”似乎是察觉到她已经是弥留之际,那声音忍不住想和她搭话,“从一开始,你似乎就已经把自己排除在计划之外了呢。” “是啊。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让这里永续。” “你……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达成这个目标吗?” “……当然了。我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小马。” “也许我小看你了,”那声音也感慨道,“可惜了,如果我能够现形的话,一定会成为有很多话题的伙伴。冥冥中我觉得,有很多事我都能和你谈得来。” “是吗?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呀……” “葬礼将会在两天后进行。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全部都准备好了。” “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失去信仰的小马们是非常可怕的。” “嗯,我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就让这镇子这样毁灭吧。” “你要推翻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她牺牲自己所换来的。” “如果这虚伪的平等也能够称得上平等的话,我宁愿毁掉它。” “只有这一点,你和她几乎完全一致呢。” “或许吧。但,我并不是妈妈的谁或者什么。我就是我自己,星光落云。” 但落云还是低估了小马们的愤怒。那些狂热的小马冲上高塔,在她刚刚来到了望台的那一刻便破门而入将她死死按住。他们是为了星光熠熠的棺椁而来的,但它并不在了望台这里,而是已经被放在了法杖的所在地,这座塔中央的一处密室中。作为信仰,星光熠熠就应该一直和那法杖一起,永远成为小马们口口相传的传说。至于落云,虽然她是星光熠熠的女儿,但她并不具备像星光熠熠那样的号召力。如果不是第一次遇见的话,许多小马甚至不知道星光熠熠还有个孩子——无论这孩子是她生下的,还是她收养的。 “这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孩子?”那些狂热的小马当着落云的面大声质问她。水绿色鬃毛的独角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趴在地上不停地呜咽。 “不过,如果她真的是星光熠熠的孩子的话,把她塑造成下一个星光熠熠也未尝不可。”有老者捋着胡子说,“小马们需要信仰,而她需要归宿,这是笔双赢的交易。” “那正好。可是,我们该怎样处置她呢?” “就把她囚禁在这里吧。反正有星光熠熠守护她,再定时给些食物和水,她也死不了。对我们而言或许星光熠熠的确已经死了,但她的力量将会由这个孩子来继承。” “你确定要这样吗,落云?他们可是要永远剥夺你的自由啊。” “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落云笑着说,“是我没能救回妈妈的惩罚。”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那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她可是献出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生命力来维持这里,维持这座为无数小马提供了归宿的小镇。” “既然妈妈可以,那我也可以。继承她的心愿,成为小马们的信仰,这就是我想做的。” “听着,我不会夺走你的生命力。而与之相对的,我将会取走你所有的魔力。” “但是,既然我被囚禁在这里,借助宝石的力量,你不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魔力了吗?” “如果你能够与法杖产生共鸣的话,或许真的能够做到。” “既然我已经没有了退路,那不妨就让我试一试吧。”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走过的路啊……”那声音不禁感慨。 第5章 祈福 既然是平等日,它最盛大的活动——祈福仪式自然也绝不能错过。之所以说它盛大,是因为在小马国是很难看到成百上千的小马在同一时间做同一件事的。即便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升起太阳的仪式,小马们也不会有这样的同步。许多旅行作家都曾经把平等镇的这一盛景记载下来,虽然银星没读过这些游记,不过通过对她所经历的那个平等镇的回忆,想要做到这样的同步也并非难事,真正吸引她的是祈福仪式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持续一周的庆典中只有第一天会举行祈福仪式,因为它同时也起着开幕式的作用。而且就目前住在平等镇的小马的数量而言,每年只需要进行这一次仪式就可以满足需求,因此不需要举行那么多次。结束刚刚的话题,三匹马一行来到位于平等镇中心的高塔前,对即将到来的仪式翘首以盼。对于像黑金这样生活在这里的外地小马而言,祈福仪式虽然每年都能够见到,但每一年的观感都十分震撼而且各有特色,每一年的仪式都是新鲜的;而对银星和迪斯这样的游客而言,他们只要看上一遍几乎就绝不会忘记。 仪式开始,小马们自发地聚集在高塔的四周,那些正在经营店铺的小马也仿佛循着某种力量的召唤般来到这里。虽然他们并没有点亮自己的角,但银星能够看到,从他们的角上流出了某种微小的粒子。这是她作为天角兽的不同之处,小马们魔力的流动通过一定的手段进行处理,原本看不到的魔力在天角兽的面前也会无所遁形。它们像一个又一个光点一样从角的尖端脱出,随后汇聚在空气中,唤醒位于地面上的魔法阵。因为魔法阵的面积就是整座平等镇的面积,加上现在是白天,所以银星他们并不能看到十分明显的亮光。不过,魔法阵的效果已经启动了。小马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座塔上,由于魔法对这些失去了自己的可爱标志的小马具有一定的强制作用,所以此时此刻的他们就像木偶一样被束缚在原地,仿佛是发起这仪式的祭品一般站在地上,口中还不停地重复着咏唱的唱词: “我们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为渴求内心的安宁而来。” “我们在压抑与痛苦中蹒跚前行,只为等待一次内心的救赎。” “我们为了同样的理想而聚集于此,为了寻找存在的意义而汇聚于此。” “然后我(们)明白了,原来这里才是我们身心的归宿。” “所以,我将在此献上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所憧憬的更美好的明天。” “请回应我的呼唤,实现我的心愿,让我迎来由内而外的蜕变。” 银星同时也注意到,这个仪式对于仍然保有可爱标志的小马是没有作用的。只要不阻挠或者破坏仪式进行,这期间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待仪式结束,银星感觉到有股强大的魔力流入了高塔,但它究竟会去哪里目前还不清楚。 “老师,老师?”在银星将目光放在高塔上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听到身旁的呼唤声。 “发生什么事了,迪斯由托普娅?”白色天角兽问淡蓝色的独角兽。 “那些参加仪式的小马……看上去似乎比刚才更精神了。” “倒不如说,这就是祈福仪式的作用,”银星说,“通过祈福为维护平等镇的和平献出自己的力量,同时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恐怕,有了前车之鉴的星光熠熠一定采用了某种更加隐秘的方式来隐藏自己的可爱标志,从而让小马们无法发现端倪。” “比如说呢?”一旁的迪斯问,“即便是这样也能够做到吗?” “当然可以,”白色天角兽回答,“如果洗脑的核心在于术式本身,那么只要在构建术式的时候通过改变构筑的方式就可以实现洗脑后无视可爱标志的效果,想必星光熠熠也肯定采用了类似的方法。”这个术式究竟是怎样构建的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但银星的目的并不在此,她真正的目标是流入高塔的那股庞大的魔力。而且,在这塔内一定也隐藏着某种能够吸收这庞大魔力并将其转换为屏障所需的魔力的装置。为了避免外来的小马找到这里,它一定是被藏在其他小马都找不到的地方,当然在给游客用的高塔地图里也肯定不会标注那个地方,这是她向黑金要来高塔的结构图之后得出的结论。就她对星光熠熠的了解,这其中肯定暗藏玄机。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待仪式结束,淡蓝色的独角兽问老师。 “在这几天中择日去高塔观察一下,”银星回答,“我们要开始准备作战计划了。”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落云?”正在独角兽熟睡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脑海中。四周很安静,所以只要有动静就会被她听到,但似乎只有她能够听到这个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脑袋里?!”水绿色鬃毛的独角兽用充满戒备的口气问。 “别这么紧张。我是这片荒地的化身,也是这平等镇的创立者。” “你胡说!平等镇明明是我妈妈创立的!”落云义正言辞地驳斥它。 “你妈妈?哦,你就是星光熠熠一直惦念的那个孩子吧,”那声音说,“如果只凭借你妈妈的那点力量,是不足以建起如此规模的镇子的,充其量不过几座茅草屋而已。是我与她达成交易,以她的力量为交换,为她建起梦想中的城镇。而你,则是这城镇的受益的小马之一。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恐怕都不曾存在过,难道你还想过那样困苦的生活吗?”那声音的一番话勾起了落云的回忆。事实上,作为这片土地的化身,“它”不仅对平等镇建立后的事情了如指掌,对那之前的事也十分清楚,落云的成长自然也在它知晓的范围内。 “那,你和妈妈合作的时候也是这样交流的吧,”落云说,“在脑中和她的意识直接沟通。” “没错,”它回答,“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让我现形,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和你们交流。” “那为什么选择我?我身上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吗?” “当然有。无论是你妈妈还是我,都认为你是最合适的继承者。”那声音说。 “继承者……你是说这平等镇的继承者吗?” “是的。在我们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通过感应魔力的流动,她一眼就选中了你,自然也会以此为目的来收养你,成为你的母亲。”听到这番话,落云忽然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明明,明明她是那样的爱着妈妈,可到头来却只是她实现愿望的工具吗? “如果我只是个工具……那,共处的这段时光又算什么呢?”她痛苦地向它喊道。 “这取决于你。如果你认为这份感情的虚假的,那它就是虚假的;如果你相信它,那它自然就是真实的。虽然我并不相信,但你妈妈对此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吗……”这番话不禁让落云陷入了沉思。 “那,现在的我需要做什么?做妈妈该做的那些事吗?”良久,落云问道。 “你只回答了一部分,”那声音说,“现在星光熠熠已死,这对平等镇的小马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且不论她在小马们心中究竟有怎样的地位,你都要努力安抚小马们,并继承她要做的事,向她那样得到平等镇小马们的爱戴。”只是,落云对星光熠熠所做的事的印象依然停留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而她为了维护镇子所做的那些努力她却一概不知。 “没关系。来日方长,你还有时间去学会适应,而我也会一直帮助你。” “那,你要怎么样帮助我?是不是我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有付出才有回报,代价的支付是必需的,”那声音回答,“不过你和星光熠熠不同,你有充沛的魔力。我将会吸取你的魔力,而作为交换,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所有的改变和愿望。”尽管落云还有些不相信它,但想到妈妈的力量都能够建成如此规模的镇子,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够做得更好呢?“交易达成。”没有多想,她便答应了那声音的条件。 “是梦吗?!”刚刚还在熟睡的落云从睡梦中醒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空无一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但现在看来总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真的会有连自己的形体都无法塑造的化身吗……”看着空空荡荡的四周,她忍不住想道。 “很遗憾,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无半点虚假,”那声音再次出现在落云的脑海中,而这一次落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它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让你心想事成。” “那么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这一幕像极了它与星光熠熠做交易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和自己做交易的小马已经是她的女儿了。 “我希望……小马们都能够在这座城镇里幸福地生活。”落云想了想回答。 “这已经是不是愿望,而是事实了,”那声音说,“只要平等镇还存在,小马们就会一直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下去。你的愿望和你妈妈的愿望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样就好,”落云说,“我不需要自己的愿望,我只要循着妈妈的足迹就好……”她又想起了和星光熠熠共处的日子,再怎么说那份感情也是真切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为了其他小马的愿望而活着,只是这样就可以吗?真是匹有趣的小马。” “看来,最后事情并没能如你所愿啊。” “与其在这里和我说风凉话,还不如想想办法帮我脱困。” “脱困吗?很遗憾,如果我有实体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到你。” “你不能给予我力量来帮助我脱身吗? “虽然我也希望这样。但是,我的大部分力量都用在了维持平等镇上。如果为你提供冲破锁链的力量的话,恐怕维持平等镇的屏障就会被削弱。” “屏障?我还以为那是妈妈的杰作。原来那是你弄的吗?” “你妈妈只是让这里变得繁荣了。真正让平等镇拔地而起的,是我。” “那么,身处这里的我能够做什么?就这样被小马们所信奉着,像是神明一般活着吗?” “与其说是信仰你,不如说是他们将你看作星光熠熠的替身。你是她的女儿,自然也会被视作她的化身。只不过,你既没有她那样的力量,也没有能够让镇子变好的才能,而即使没有了星光熠熠,镇子也能够如她预想的那样顺利地运转着。比起被你毁掉这里,不如就这样将你束缚着,让镇子永远地存续下去。”此时此刻,落云似乎真正明白了她作为“工具”的含义。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有选择的余地,而现在这样被层层锁链束缚住的她,也只能和那妈妈留下的法杖相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法杖的全貌:一颗翠绿色的橄榄形宝石被镶嵌在一根似乎是木制的杖柄上,看上去虽然十分朴素,落云却能够感受到它不断向外散发的魔力。 “这就是……妈妈的法杖……”她忍不住感叹道。 “这法杖是屏障的魔力源泉,”那声音向她介绍,“通过祈福仪式将献出可爱标志的小马们的魔力汇聚于此,再由她转移至屏障。当屏障吸收魔力的时候,它就会散发出漂亮的浅绿色光芒。此外,这法杖也是用来夺取可爱标志的武器。只要对着拥有可爱标志的小马使用法杖所蕴含的魔力,可爱标志就会被强制与小马本体分离,并被转化为法杖所需的魔力而消失。” “那,可爱标志还会回来吗?”落云有些担忧地问,妈妈似乎从来没和她提过这些事。 “不会。献出可爱标志的的小马都臀部会变成漆黑的等号,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但是,妈妈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落云垂下耳朵难过地说。 “对她来说,这样残酷的现实她自然不能说。而且,你是她重要的女儿,同时也是维持平等镇所需的不可或缺的道具,保留你的可爱标志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那从这个角度来说,妈妈是不是救了我呢……” “你当然可以这样理解。只不过,在镇子里常住的小马基本定型后,如果有外来的小马想要加入平等镇,看守这座塔的小马就会带他们来到能够感应到法杖的密室,在那里为他们举行剥夺可爱标志的仪式。某种意义上说,在你妈妈去世后,这高塔的所有者已经是镇上的所有小马了——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平等吧。” “果然,我还是无法撼动妈妈的心愿……”落云长叹一声说。 “虽然星光熠熠已死,但只要她的愿望还没有达成,我就会一直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而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的你则是我新的魔力来源,最终要实现的还是你妈妈的那个愿望。”对落云来说,尽管只是作为母亲留下的工具,但她也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她被剥夺了可爱标志,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注意到妈妈的所作所为的背后的真相呢?她不知道。为了不让她使用魔法,那些虔诚的小马砸断了她的角,不顾她的痛苦将她捆绑在这里,甚至连水和食物每天都是限量供给的,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她活下去。但就算她一心寻死,这个声音恐怕也不会答应。自己是它的魔力来源,它一定会不惜代价地让她以最低限度的生命力让自己活下去。而为了防止落云自行了断,他们用锁链将她牢牢捆在这法杖前。 “我从来都不曾期望过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即使是活着,那又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呢?” “对你而言或许没有区别。但对那些旨在利用你的小马来说,活着和死去完全不同。” “连一直在利用着我的你也对我这般说教吗?”落云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反问道。 “谁知道呢。你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恐怕只能由以后的小马来论断吧。”那声音回答。 第6章 诅咒 “殿下,近期又有小马在平等镇失踪了!”卫兵急匆匆地跑进宫殿大厅向塞拉斯蒂娅公主汇报。自从两三年前发现这座偏僻的小镇起,不断有各种身份的小马带着各自的想法前往那里。他们中有商贾,意在到这里发掘新的商机;他们中有探险家,在得知了这拔地而起的新城镇后第一时间便前往,旨在一探其中的奥秘;当然还有许多游客,虽然这里路途遥远,但依旧难以抵挡小马们对未知的好奇心。不同于探险家,他们往往结伴而行,而且是为了某个景点而前往那里。每每有小马的游记被刊登在报纸上,吸引着更多小马前去。 而除了这些小马,还有些小马以游客的身份前往,最后却不知所踪。即使是与之同行的游客也随之不见了踪迹。虽然公主也曾派出过卫兵搜寻他们的下落,最后却无果而终。似乎意识到这座镇子的危险性的塞拉斯蒂娅公主想到了暮暮和银星和她提起的平等镇,便不由得开始猜想那镇子会不会也有着和平等镇相似的地方——一旦选择留下就出不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塞拉斯蒂娅没有像过去那样按兵不动,而是未雨绸缪地先在中心城潜心研究能够破除这种魔法的术式。不过,构造出的术式对小马本身的素质要求非常高,而放眼全小马国,能够精密地构筑复杂的术式并在合适的时机启用的小马屈指可数,而且因为魔法的生效时间比较长,所以使用术式被认为是一种极其不合适的手段。 不过,如果能够将提前构筑好的术式寄存在某件实物上,就像是在战斗时为武器附加魔力一样,在劈砍和挥舞时都会额外增添杀伤力。虽然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下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如何才能构筑一把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魔力的武器。即使是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数千年前挥舞过的武器也无法做到。不过在废弃的旧城堡里,塞拉斯蒂娅发现了曾经被她们层层锁住的一本有关黑魔法的书籍,里面记载了一种秘术——显灵术。这种魔法可以将所想的物品化作小马的形态,只是诞生的小马并非是以成年个体的形态现世,而是以襁褓中的小马驹的模样现身。因为这种魔法在实用性上几乎为零,因此它虽然被作为法术创造了出来,但因为其对小马观念的扭曲而被视作黑魔法,同时也被写入了禁书当中。不明真相的小马们误将其当作诅咒一类的魔法而将它封印,而知道真相的塞拉斯蒂娅则很快就在旧图书馆里找到了它,并让它重见天日——这几乎是最适合这种魔法的情况。 而这种魔法唯一的局限在于,化作小马的灵体的性格需要由它的召唤者来塑成。换言之,就是需要塞拉斯蒂娅公主抚养它长大。不过公主日理万机,并没有这样的精力来抚养她,而且,忽然多出来的小马驹只会让其他小马顿生疑窦。为此她只能把这匹小马送去福利院,由需要孩子的小马领养并代为抚养。而作为认出她的唯一方式,她为这匹小雌驹起名迪斯由托普娅(Dysutopia)。即使不会相认,她也能够凭借这个名字找到她。 自那之后便是漫长的沉寂。对拥有无限生命的公主而言,十几年仿佛沧海一粟,但对小马们而言十多年足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偶尔会从派出的卫兵那里听到有关迪斯的消息,据说迪斯由托普娅被一户很有钱的家庭收养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召唤的灵力的化身。太阳公主将迪斯由托普娅想象成一把能够斩断一切魔力的利剑,那才是迪斯的本体。只是,只有当作为载体的小马死去后,它原本的模样才会出现,这时它所积蓄的力量将会达到巅峰。而在此之前,她与其他的小马别无二致。非要说的话,就是迪斯由托普娅似乎在魔法方面很有天赋,这也是她的养父母送她去魔法学院的原因。 只是他们之间的相性实在不算好。养父母的观念比较守旧,而迪斯自从记事起便是匹不省心而且相当叛逆的小马驹: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跑到柜子上玩,一匹马在外面玩到很晚才悠哉悠哉地回家,拿爸爸妈妈的钱施舍路边乞讨的小马,而且每次都给很多。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女儿,这对夫妻自然舍不得打骂她,不过迪斯她也不会以权势去欺负其他的小马,这点倒是令他们十分欣慰。但,偏向保守的观念注定让他们和迪斯由托普娅之间没有共同语言,这点在迪斯进入魔法学院学习后体现得更加明显。她那叛逆的性格让她在相对古板的学校里相当不受待见,但也没有调皮的小马敢欺负她——要是乱动她的东西可是要被满学校追着打的。曾经有小马因为她的美丽而试图挑衅她,结果那小雄驹最后被迪斯揍得鼻青脸肿。明明坐在那里看上去会是匹很漂亮的小马,做的事却常常疯狂而不着边际。 “怪物,怪物!别靠近我们!”其他小马驹常常这样警告她。 “哦,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难不成你现在就想挨顿打?”极具压迫感的口气和过往的丰富经历让每一匹试图挑衅的小马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有些小马被揍得鼻青脸肿,有些则被她弄得烧光了屁股上的毛——那是因为追逐的时候她一直在用光束对着屁股打。 三番五次的闹事让她也和学校的老师们交恶。她从来都不避讳自己的名讳,甚至会直截了当地对老师说“这就是我干的”,然后毫无悔改之心。老师们纵使反感,却也不能开除她——因为塞拉斯蒂娅公主对她颇感兴趣。准确地说,是她第一次见到迪斯长大后的模样。 当然,收养的家庭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决定的,这是经过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在暗中调查后筛选的。首先,家庭中的父辈或是自己要和平等镇有联系;其次,要有相对足够的财力支持她直到长大。就迪斯的结果来看,她无疑是被一户好家庭收养了——不过仅限家境的好。 不过,能够获得公主青睐的小马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作为迪斯的父母,他们对能够见到公主一事也是倍感荣幸,先前迪斯闯过的祸便几乎一笔勾销了。而这样做带来的恶果,便是几乎没有哪位老师能够制伏迪斯由托普娅的立场——她相当于是从公主那里获得了豁免权。这样不对等的师生关系一直持续到毕业,老师们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但他们依旧敢怒不敢言,毕竟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都青睐的小马,如果言论不当很可能自己的前途堪忧。 而银星得知迪斯由托普娅的事情已经是她毕业几年后的事情了。一次她和老师交流的时候,塞拉斯蒂娅公主有意无意地和她提起了平等镇的事。虽然白色天角兽对此表示难以置信,但通过从老师那里收集来的证词,她最后还是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那,您是打算像我们过去所做的那样推翻它吗?”银星问。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她依然保有在平等镇时的记忆,而现在出现了和过去同名的镇子,不用想就能知道只是星光熠熠的杰作。原本以为她会选择归于平凡,可最后却在这条路上彻底迷失了方向…… “也就是说,您希望我去平等镇一探究竟吗?”银星问。 “没错,”塞拉斯蒂娅公主说,“这些年来一直有小马在那里失踪,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前去找到背后的真相。如果有必要的话,毁掉平等镇也是可以的。” “诶,不过……我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银星面露难色地说。 “这点你不用担心。为了能够实现目标,我提前准备了能够完成这目标的武器。” “武器?”听到这个词,银星不禁为之一怔。她还是第一次听老师提起武器的事。 “是的。不过,它现在还不能现出原形,只有到了合适的时候才能够使用。” “老师,难道说您……用了那个禁术吗?”银星对显灵术也略知一二,但她并不知道真相。 “放轻松。虽然是禁术,但和其他的法术相比它已经很普通了。” “为了完成这次的目标,这个法术,和这件武器,都是十分必要的。”当银星知道了武器将是一匹活生生的小马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她甚至想过,如果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来留下她。但她也明白,显灵术所造就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小马。 “嗯……我知道了……”第一次的会面以银星的忧郁而告终。 没过多久,塞拉斯蒂娅公主再一次找到了银星。短暂的缓冲后,老师再一次问起她帮忙的意愿。白色天角兽站在她曾经的老师面前,给出的回答只有沉默。 “明明已经见过了许多次别离依然没能够适应这种心情吗?”塞拉斯蒂娅公主忍不住笑道。 “嗯……嗯。”银星垂下耳朵回答。她害怕失去,因此一直也没能够认同自己的身份。 “虽然我不会让你要求她去送死,”老师安慰她说,“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既然她能够凭一己之力拯救小马国,那么学会放下也一定能做得到。 “我……会努力的。”银星沉思良久后回答。 “她所拥有的力量,足以将整座平等镇化为乌有。” “你就是迪斯由托普娅小姐吗?”当银星循着老师给她的地址找到淡蓝色独角兽的时候,难以想象居然是在咖啡厅做服务生,而这家咖啡厅正是银星常光顾的一家。迪斯的父母正是这家咖啡厅的所有者——这是一家在小马国许多大城市都有分店的咖啡厅,因此他们能够赚的盆满钵满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作为他们眼中性格“乖张”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把迪斯由托普娅放到外面去工作,于是便将她留在了总店当服务生。 “是我。找我有什么事吗?”对方毫不客气地问道。对服务生而言,如果对方直接指名自己的话,是可以将对方的请求视作骚扰的。而出于防卫自己的本能,迪斯的态度非常无礼。银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在她看来,这真的就是匹性情乖张的小马——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没有和银星提起,迪斯由托普娅最崇拜的小马就是她。而如果她显露自己的天角兽身份的话,事情或许在这一瞬间就能解决。但银星并不希望运用这份权力,那样在她看来更像是在强迫小马们去做事。为了让彼此间的交流站在同一立场上,她尽量不去动用这份强权。 不过很遗憾,面对迪斯这样的小马,或许只有强权能够制服她。“有匹小马委托我来见你,希望你在工作结束后能和我谈一谈。”这样不着边际的说法自然得到了对方的拒绝。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谈一谈?!”她的话完全不在意银星的感受。白色天角兽比起难过,更多的是气愤,她不知道收养迪斯的父母究竟是怎样调教出今天的她的。 “迪斯小姐,老板嘱咐过不能在店里对顾客闹情绪的……”一旁的店员想要劝她,却不想刚好惹怒了她。“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不是没钱我才不愿意在这破地方打工!” “请你适可而止,迪斯由托普娅。”愤怒的银星展开了她一直隐藏的翅膀,同时还有她从老师那里学来的皇家嗓音——它恐怖的穿透力一直让其他小马心生敬畏。而当迪斯看到这对翅膀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匹天角兽就是银星公主,她最崇拜的小马。 “是公主殿下!很抱歉让您为我的任性而动怒!”得知了银星的真实身份,迪斯由托普娅连忙低头行礼,意图得到银星的原谅。银星本来就是将她当作一匹普通的小马来看待的,小马们会闹脾气也很正常,因此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您的意思是说,塞拉斯蒂娅公主希望您和我一起,前往平等镇去解决一场即将发生的危机吗?”待听完银星公主的来意,她用自己的话把目的又复述了一遍。 “是的,”银星啜了一口咖啡说,“塞拉斯蒂娅公主说你是十分特别的小马,可以在这次旅途中帮我很多忙。”虽然心知肚明,但她不可能把真实的意图说出来。 “我——”迪斯由托普娅正要开口,却被银星立刻叫住了,白色天角兽示意她先不要着急。 “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银星微笑着对她说,“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下周之前就到皇宫来找我吧。我会在那里等待你的答复。”之所以选在皇宫,是因为这里有老师在,就算是自己想要反悔,老师也能够帮助她下定决心。想想瘟疫席卷小马国的那时候,自己不也是弃朋友们于水火中而在小马国四处奔波寻找解药的吗?暮暮她们选择了信任自己,那她自然也应该信任迪斯由托普娅。即使最后她不可能活着回来。 “……好吧。”虽然明知道会是肯定的答复,银星还是决定过几天让她再做决定。最主要的方面并不是迪斯,而是她,她需要些时间来接受这个结果。 “还没有下定决心吗?”晚上,塞拉斯蒂娅公主邀请她一起喝茶,又讨论起这件事。 “嗯……”银星垂下耳朵回答,这一幕银星似曾相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的时候。那时老师也会和她一起喝茶,帮助她解决一些自己不能解决的烦恼。 “但是我相信你,”塞拉斯蒂娅用翅膀安抚她说,“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和她约好在皇宫见面了吧?那,皇宫的舞台就暂时交给你了。”太阳公主笑着说。 “诶,届时您不在皇宫吗?”银星露出诧异的神情问道,“我本希望您能够帮我一把的。” “这可不行哦,银星,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塞拉斯蒂娅回答,“就算是,你也应该学会自己去做决定。作为一匹天角兽,无论事后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你都要学会对它负责。而现在,放下一直以来的牵挂就是你最需要去做的事。”这番话让白色天角兽茅塞顿开,虽然她内心还是有些许害怕,但比起整个小马国被同化,这点牺牲真的不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当银星坐在老师的王座上等待的时候,迪斯由托普娅来了。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犹豫,她自告奋勇地请求与银星公主同行。 “我愿意和您一起去,银星殿下。”她用坚毅的目光直视自己最崇拜的小马说。实际上在第二次和老师见面之前,她便主动张贴布告希望能够物色其他的小马和自己同行。不过很可惜,对平等镇一概不知的小马们把这布告当作了某匹小马的恶作剧,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而现在,随着迪斯由托普娅的到来,她已经不需要再去做这些事了。而这柄以小马的身体作伪装的,能够将平等镇化为乌有的利剑,将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刻成为由她驱使的武器。 第7章 高塔 寂静,荒凉,这是星光熠熠对这片土地的第一印象。虽然她是在晚上到达这里,但仅凭微弱的星光也能够对这附近的自然环境略知一二。如此荒凉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有小马追过来,不过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存会是个问题。她当然有想过东山再起,不过要是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的话,又谈何复仇呢?来到这里的第一晚星光熠熠是在附近的岩石堆下度过的,虽然没有风,但这沙石也无法储存热量,让她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她凭借着所学的魔法知识在这里搭了一间简陋的木屋,虽然睡得依然不算踏实,不过至少是有了休息的地方。 既然在这里安了家,为什么不再种些树木和麦子呢?一方面能够改善周围的生活环境,另一方面还能够让自己住得舒服些。星光熠熠自然不会打理这些植物,但是她会魔法,通过魔法来为它们提供适宜的生长条件还是能够做到的。不过,树木和麦子的生长周期十分漫长,她在思索种植方法之余也不得不考虑怎样能够果腹。 “你好啊,远道而来的流浪者,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一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星光熠熠的思绪。她警觉地观察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其他小马。 “你是谁?!快点现身!为什么你会在我的脑袋里?” “请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还不能以自己的正身面对你。” “哦,因为你长得很丑吗?”星光熠熠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道。 “只是因为我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现形而已。”那声音忽然冷冷地回答,忽然发生的变化也不由得让星光熠熠警觉起来,总觉得对方有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找上我?” “第一个问题,我是这片荒地的意识的化身。借由这片土地所蕴含的强大魔力,我可以为你实现你的任何愿望。”愿望,星光熠熠并不相信它的说辞。如果愿望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够实现的话,那愿望的存在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第二个问题,我想你已经清楚了原因。”那声音继续说道。 “我?!”听到这个回答,星光熠熠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我有什么值得你选择的。” “不只是值得,而且是非常合适的选择,”那声音回答,“我能够感受到你心中强烈的执念,还有对目标的那种偏执的渴望。你似乎在筹划着什么,但又因为没有力量而兀自苦恼着。” “与我签订契约的话,我可以借用这强大的力量帮你实现任何愿望。” “签订契约?哼,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星光熠熠冷嘲热讽道。 “当然不会,”那声音充满笑意地回答,“这可是牵绊终身的契约,是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够做决定的哦。而对你这种几乎是穷途末路的小马,你也没有能够拒绝的立场吧。”它说的没错,星光熠熠现在连满足自身的温饱都成问题,仅仅凭借她的这点力量用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在这里。而如果和它签订契约呢?虽然不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无论是复仇还是生存,想必都不是问题。“我答应你。但是,签订契约的代价又是什么?” “因小马的资质而异,”那声音回答,“而在我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愿望,听到这个词,星光熠熠陷入了沉思。她最初的愿望是什么,现在的愿望又应该是什么?是复仇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呢?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渴望力量吗?你想要复仇吗?”感受到星光熠熠似乎在举棋不定,那声音打算推她一把,“我感受到了,你在憎恨一群小马,她们毁掉了属于你的一切,毁掉了你原有的生活。”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星光熠熠诧异地问。 “从你同意的那一刻起,契约就已经成立了,”那声音回答,“作为被契约者,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想法,亦能够看到你想要刻意隐藏的过去,所以你的事情我全都清楚。” “你的观念真的非常有心意。但她们却阻挠你,还让你的成果化作泡影。你想要以绝对的力量击碎她们,征服她们,将自己的思想传遍这片大地吗?” “我……”这个时候,粉色独角兽忽然犹豫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你害怕报复吗?你担心不能够长治久安吗?” “你所畅想的乌托邦难道只是一个虚无而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她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回忆,被否定,被嘲笑,被当作异类……她绝不要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住口!不要再说了!”她终于大声对它喊道。 “你在犹豫什么,你在畏惧什么?是害怕再一次被推翻,还是因为没有力量而再次失败?”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星光熠熠担心的问题,但它可以帮助她破除这些障碍。 “我需要力量。我需要足以推翻整个小马国的力量。那些否定我的小马,那些毁掉我乌托邦的小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让她们成为乌托邦的垫脚石,成为乌托邦的祭品……” “好!看来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所期望的力量,将会由我许诺予你。但是,它能够在这世上留存多久,这取决于你。你大可像从从前那样选择欺骗,抑或是真正地放弃一切,做出真正而纯粹的乌托邦……同时你要明白,力量的付出是需要代价的。” “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星光熠熠决然地回答。 “即使是以性命为代价,见不到你眼中的那个乌托邦也愿意吗?”那声音问她。在它看来,星光熠熠的资质实在是太过平庸,虽然她拥有的魔法很有特色,但终究不能更进一步。 “我……愿意。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它留存于世,名垂青史。” “好。你的雄心壮志,就交由我来替你实现。”从几幢草屋和一些基础的生活必需品开始,星光熠熠在这片荒地上一点点建立起自己眼中的平等镇。她不记得第一匹定居在这里的小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建成一个小有规模的镇子,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这里就是高塔的入口吗?”迪斯由托普娅看着前面的观光队伍感叹。距离祈福仪式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是银星认为的最合适的时机。一方面,重要的仪式已经结束,不会有那么多小马注意到她们的反常举动;另一方面,经过前两天的游览,前来高塔观光的小马也已经不多,就算她们做了些出格的事,也不会被那么多小马目击到。银星的目的是前往高塔的深处,寻得藏在其中的法杖的秘密。既然星光熠熠刻意将法杖藏在深处,就说明这对她十分重要。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前往塔内,是因为担心遭到像过去那样的陷阱。不过和那时不同,在这空间并不宽阔的塔内,虽然形成包围圈很容易,不过她要发起战事毁了这里也很容易。 守塔的小马身着一件镶着金边的白袍,外侧用金色的线缝出一个大大的等号,他们站在塔的入口处让小马们排队有序进入,待进去观光的小马们出来下一队才会进入。因为来这里的小马很多,所以他们也不得不采用这种方式限制客流。 银星和迪斯由托普娅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她们。虽然在外面看来这高塔很气派,不过实际走进去一看,里面却是很朴素的样子:整座塔由颇有年代感的砖石建成,一对延伸到塔顶的螺旋式阶梯矗立在塔底,左右两侧各一副。最中间的位置并不是什么装饰用的雕塑,也不是空空的一片空地,而是一座砖石砌成的小屋。这里是星光熠熠和落云曾经的住处,她们将自己隐藏在塔内,为了出行方便而在一层建了这样一间房子。据银星所知,塔里其实有很多类似的房间,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休息,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不过就现状而言,这些房子都只是简陋的空屋——这是她从黑金那里得到的情报。 “原本,这些空房间是想当作客房来使用的,”黑金啜一口茶说。第二天休息的时候,银星特意找来黑金向他了解塔内的情况。因为经常带旅行团观光,他对塔内的情况非常熟悉,“不过后来星光熠熠认为应该吸取教训,不能像从前那样把整座塔都向游客开放 那样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虽然有许多房间,却没有一个是开放的,都被守塔的小马封住了。” “除此之外,塔内的中央部分也是封闭的。虽然从塔底看上去上面是漆黑的,但那并不是高塔的天花板,而是作为中央部分的底座。在那上面放着的就是星光熠熠那神奇的法杖。守塔的小马每天都会到那里巡逻,他们有自己的巡逻路线,基本上不会和游客的观光路线重合。”也就是说,只要时机恰当的话,就算她们潜入也不会被游客发现。 白色天角兽的目的很明确,对放置法杖的那个地方一探究竟。她们先是和其他的游客一样沿着阶梯一层层观光,趁着游客们不注意便立刻更换位置,一点点脱离小马们的视线。据黑金说,守塔的一共只有五匹小马,他们隶属于一群对星光熠熠十分狂热的小马,虽然被夺去了可爱标志,但深沉而畸形的爱并没有变,而且随着同好的增加他们也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在星光熠熠去世后,他们接手了高塔的维护工作,这是他们向星光熠熠表达崇敬的一种方式。不过因为魔法的力量还在,他们并不能像星光熠熠那样主宰这里。 借用这些封闭的房间,银星和迪斯一次次地避开巡逻的小马。虽然名义上是封闭的,但实际尝试之后才发现,其实只要尝试去开,也还是能够顺利打开的。而随着她们距离目标越来越近,银星不仅能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魔力,而且就连巡逻小马都脚步声也变得密集了——她心里明白,守卫高塔的小马肯定不只有五匹,黑金所说的不过是外围巡逻的小马,而真正的守备力量其实全都集中在法杖这里。法杖周围被八匹小马围住,附近还有两匹正在交接换班的小马。说是换班,其实也只是换了巡逻的地点而已。她当然是想避开守卫的视线然后伺机潜入,但看到如此森严的防备力量,或许强闯才是更合适的选择。一旁的淡蓝色独角兽看着老师的神情,似乎是在暗示应该出击了。 “老师是不是打算打倒他们然后直接闯进去?”迪斯抬头看着银星问。 “嗯——”她还没开口,迪斯由托普娅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守卫。出乎银星意料的是,她的实战能力也十分出色,不仅可以灵活地避开对方的光束攻击,还能够活用多种魔法进攻。往往独角兽战士被器重的是使用的魔法的强大,而像她这样具备一定魔法能力但同时有着优秀身体素质的小马可不多。虽然银星并不想这样,但她还是帮助迪斯捆住了那两匹流动执勤的小马,并在其他小马前来换班之前带迪斯进入了这个存放法杖的密闭空间。 说是密闭空间,其实也不是,因为这里原本是可以让小马进出的。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原本可以打开的大门也被彻底封死,仅有一处比较高的窗户开放——留它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通风换气。不过,这里并没有魔法屏障,但那些愚昧的居民和前来观光的游客自然是不会想到魔法的,只有像她们这样终日钻研魔法的小马才会注意到这点。 眼前的景象令银星和迪斯由托普娅大吃一惊:在这密闭空间的中央是被保护起来的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法杖,而在这法杖后面的墙壁上,还有一匹被锁链捆绑起来的骨瘦如柴的雌驹:这是一匹水绿色的独角兽,但她的角被以某种方式弄断了,从那蒙尘的鬃毛和恐怖的外凸的骨头来看,她应该在这里被囚禁了很长时间。干裂的嘴唇,脏兮兮的毛皮,还有被铁链捆得瘀血的蹄子,很难想象她究竟在这里被囚禁了多久,也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活着。 “喂,你还好吗?能不能说话?”银星本想用魔法帮助她脱身,但那铁链铐得实在太紧,几乎是与独角兽的前半段蹄子融为一体,恐怕那部分蹄子和组织已经坏死了。无奈,她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发问。听到声音的独角兽没有回应,但是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她还活着,”银星转头对迪斯由托普娅说,“迪斯,我们来释放一个治愈魔法帮助她恢复一部分身体机能。”迪斯点点头,但是她刚准备点亮自己的角,一个声音却从不远处的法杖那里传出。这是个陌生的声音,以至于银星和迪斯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已经太迟了!现在的她,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个声音让白色天角兽一惊,但回头一看却发现,这声音却来自那法杖里。“如此看来,你才是这平等镇的始作俑者。”银星说。 “不错,是我,”那声音回答,“姑且让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塞特,这片荒地的化身。名为星光熠熠的独角兽与我相遇,以自己的全部为代价与我签订契约,许下建起永远存续的平等镇的愿望。如今她虽然已经死去,但契约的效果还在。那小马作为她的女儿,自然也算作她的一部分。这么多年来我不断地从她那里获取魔力,维持着这繁荣的镇子。但是,那些星光熠熠的狂热信徒却将她当作异端,将她囚禁在这里不停地折磨和虐待。为了让自己解脱,她将力量全部转移进这法杖中,而同样以意识与她交流的我也同样被转移到了这里。不过托他们的福,我现在可以自由地和其他小马交流。只要我拥有形体,这平等镇就将属于我!在不远的将来,这片大陆也都会属于我!我将会为她带来风沙和灾难,让它陷入永恒的荒芜!”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会将你那邪恶的愿望扼杀在摇篮中。”银星用坚定的语气说。 “很好,”塞特笑着说,“但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只有这里面的小马能够听到我的声音。而你们的声音,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的小马,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紧随而至的急迫敲击声不由得让银星和迪斯立刻警觉起来,因为刚才的攻击只是让那些守塔的小马短暂失去了意识,并没有杀死他们。而现在,她们已经被守卫包围了。 “看来你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呢,迪斯由托普娅。”银星看着法杖的方向,目光如炬地说。 “是的,老师,”独角兽回答,“我们要尝试突围吗?” “不,再等等。现在还没到时候。”银星欺骗了她,因为她知道,是时候解放迪斯由托普娅体内隐藏的真正力量了——老师没有看错她,在这样的时候她的确会选择舍弃一部分事物。 第8章 清算 “不准备逃跑吗?”塞特看着摆出战斗架势的银星和迪斯由托普娅问,“丑话说在前面,这可能是你们唯一的逃跑机会了。”银星并不是不想逃跑,但老师交给她的使命她必须完成。要想解放迪斯由托普娅的力量就必须献祭她,虽然不清楚外面有多少小马包围着她们,不过银星自己有能力冲破包围圈,而那匹淡蓝色的独角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难道你还有后手?”迪斯由托普娅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不过她也不能掉以轻心。从她们所处的位置到窗户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有可能下一秒外面守塔的小马,或者是这平等镇里献上可爱标志的居民们就会冲进来把她们抓住。 “当然有,”塞特用危险的语气回答,“你们应该已经见识过那祈福仪式了吧?”听到这句话,银星不禁眉头一皱。是的,祈福仪式本身是一个由献上可爱标志的小马们为法杖提供能量的仪式,那也就是说,同样的过程其实也是可以反过来的。而实现的方法—— “要来了,迪斯!”白色天角兽朝她的伙伴喊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塞特便开始了由它发起的咏唱。这种向四周弥漫的压迫感和她在祈福仪式上见到的如出一辙: “请回应我的呼唤,实现我的心愿,让我迎来由内而外的蜕变。” “我们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为渴求内心的安宁而来。” “我们在压抑与痛苦中蹒跚前行,只为等待一次内心的救赎。” “我们为了同样的理想而聚集于此,为了寻找存在的意义而汇聚于此。” “然后我(们)明白了,原来这里才是我们身心的归宿。” “所以,我将在此献上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所憧憬的更美好的明天。” “请回应我的呼唤,实现我的心愿,为了守护我们所热爱的平等镇。” 同样的咏唱进行了两次,但明显意识到第二次的咏唱的最后一句有了细微的变化。根据咏唱咒文的不同,即使是同样的魔法也能够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如果说第一次咏唱是为了调动小马们的力量,那么第二次咏唱就是在给他们下指令——消灭一切与平等镇为敌的小马。 此时此刻,所有可爱标志为等号的小马都在一瞬间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从正在上课的小马驹,忙于售卖商品的成年小马,再到正在房间里休息的老马,无一例外地像是没有拧发条的玩具一样突然停下。随即,他们的眼中向外溢散着红色的光芒,那光芒代表着潜藏的杀意。在塔外的黑金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完全超脱常理的举动让这匹已经在平等镇生活许久的小马也不禁瞠目结舌。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高塔。 “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和迪斯小姐怎么样了。”黑金看着那声势浩大的小马们说。因为事发太过突然,许多前来观光的小马惊慌失措地逆行逃回他们的旅店,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极力想要整理好头绪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塔内的小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被潮水般的马群挤得失去了平衡,一些站在阶梯上的小马被撞倒,从高处直落到塔底的旷地上,有的则是摔到了塔底星光熠熠从前的家里,场面惨不忍睹。心生恐惧的小马们害怕被波及,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里,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有的失足坠落,有的被撞倒然后被一脚接一脚地踩死,只有少数小马发现了被关闭的房间门能够打开然后进去避难,其余的则是在容易逃跑的地方惊险地捡回一条命。 银星自然不知道外面的这些伤亡。至少在她意识到小马们正在朝这里源源不断地涌来时,她就已经明白战斗已经正式开始了。当第二次咏唱结束,银星看到一直积蓄在法杖中的力量突然散作无数细小的光束飞向外面,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外面的小马正在扒墙的声音。 “小马们自然不会和我配合,他们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但,如果是我把本属于他们的力量还给他们呢?”话音未落,迪斯朝着法杖射出一道光束,但她的攻击却被塞特弹开,打在了她们附近的一处石砖上。迪斯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捆住的独角兽,她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了。 “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塞特说,“你现在可没有关心其他小马的余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偌大的石墙便被冲破了,疯狂的小马们涌进已经破碎的密闭空间,想要将银星和迪斯由托普娅一点点踩死。不过银星是天角兽,她至少还能够飞起来应对,而迪斯由托普娅就只能在地面上迎击,她原本希望用气浪震开围上来的小马,但马上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小马们会朝着她的角扑来干扰她的施法,而且她几乎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为了延长这个过程,虽然银星也在空中用光束帮忙,但终究还是难敌这汹涌的马潮。 淡蓝色的独角兽被涌上来的小马们层层压住,除去几乎令她几乎窒息的重量,身边的小马不停地在用蹄子踩踏她的身体,一些独角兽甚至直接用角刺进她的皮肉。她能够感觉到肚子上已经被开了几个口,流出来的究竟是血液还是什么其他的体液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意识在变得模糊,骨头被压断的痛感正在全身蔓延,从伤处脱落的骨头碎屑也在不断划伤她内部的柔软组织,从伤处、鼻子和口中涌出的鲜血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银星目击着这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流下,但她什么也不能做。比等待死亡更痛苦的是内心的煎熬,她不知道迪斯究竟是以怎样的眼光看待她的,但她其实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值得被崇敬。在那辉煌背后,可是无数因为病痛而死去的小马啊。如今,她曾经做过的选择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可迫切期盼着迎来改变的她能做的却只有延续一直以来的选择,再一次弃生命于不顾——迪斯的生命如此,那些死去的观光客亦是如此。 “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救她,”塞特用戏谑的口吻说,“难道说你喜欢这样做吗?” “怎么会,”这句话戳中了银星的痛处,“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要救她的……”她又看了一眼一旁吊着的独角兽,她已经一动不动,看来的确是已经死了。 “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塞特说,“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这就是星光熠熠为我献上的,最好的礼物!”虽然在银星的理解中,它应该是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不过她其实也明白,只要塞特能够现形,就说明它已经到达了全盛期。那样的话,或许只有凭借这柄名为“迪斯托普娅”的利剑才能够战胜它,这是老师给她的最强的武器。 “那么,要怎样使用她呢?”临行前银星曾不解地问过老师这个问题。 “待到她死去之后,呼唤她的真名就能够恢复真身并为你所用,”塞拉斯蒂娅公主回答,“这把剑是我在十几年前为了铲除平等镇而准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和我不同,在那里的小马认出你之前,你都可以像其他的小马那样隐藏身份。你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情报搜集工作,成功的可能性也更高。”银星依然记得老师的嘱托,但她下面的已经丧失理智的马群可不会给她机会,因此她也不知道迪斯现在究竟是死还是生。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迪斯由托普娅并不像大家所讲的那样恶劣。相反,她是匹很有热情,而且也很善良的的小马。或许在那些思想保守的小马眼中,那就是他们的认知中所有顽劣行径的结合体,但在银星看来,这样的小马真的既难遇又难求。 “说起来,迪斯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呢?”休息的时候银星曾经在旅店里问淡蓝色独角兽。 “梦想的话……我似乎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迪斯一边憨笑一边说,“我只能隐约感觉到不想去做某件事,却从来没想过想要去做什么。”虽然老师有提醒过她,银星也努力在心中暗示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可实际和迪斯交谈过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把她视作道具,而是一匹活生生的小马,所以她才会在迪斯遇难的时候那样难过。在那么多的小马面前,即便是会使用十分强大的魔法,如果没有机会用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样躲避是没有意义的,”塞特对银星说,“你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而且还会失去一切。”失去吗,银星已经习惯了。从至亲,再到学生和伙伴,漫长的岁月已经将她的内心锤炼地无比坚韧。就算是哭着告别,她也一定会收起心中柔软的部分,以坚强的面貌面对其他小马。 见银星完全没有交战的意思,塞特决定主动出击。在魔力的指引下,被操纵的小马们逐渐从迪斯身边散开,转而朝着相反的落云一侧靠拢。而待小马们散去,白色天角兽也终于得以见到迪斯由托普娅的情况。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死在小马们近乎残虐般的折磨下。此时此刻,时机已经成熟,她要做的便是纠集全部的力量结束这场闹剧。 “迪斯托普娅——”在喊出真名的同时,银星也在心中进行着她的咏唱: “我为探寻真相而来,为了解开谜团而到达此地。” “光怪陆离的不和谐中必定有因果,谜团的背后是一场被操纵的棋局。” “当所有的线索浮出水面,当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便没有必要继续掩藏自己的身份。” “斩断乌托邦的利剑,我在此呼唤你,与我一同实现当下的心愿。”虽然塞特没有实体,无法看到空间内发生的景象,但它能够感应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正在刚刚它操纵的小马们所处的位置聚集。还没等它看出端倪,那魔力的聚集体便已经来到银星所处的位置。而实际上,那是银星在用魔法拾起这柄老师用了十余年最终塑造的武器——迪斯托普娅。 “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在此时此刻清算!”银星一边喊着,一边将这把剑投向地上,再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其中。宝剑以自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而银星注入的魔力在这个原本就建在半空中的密闭空间的底座逐渐开始崩坏。不只是这里,其实整座塔都因为受到影响而在逐渐崩坏。因为是用石砖建成的塔,它本身在承受震动方面的能力就不足,再加上注入的魔力量非常多,强烈的共振最终导致了塔体的毁坏。落下的砖石砸倒了许多被控制的小马,但他们直到死前也没有脱离塞特的控制。 “果然是你在背后作祟吗,塞特,”银星看着法杖说,此时此刻那柄法杖正飘在空中,“被剥夺并毁掉了原本可爱标志的这些将自己献给平等镇的小马,即使是死去也是以你的眷属的身份死去的吗?”虽然有过去的经验作为参照,但很明显这次的事件要严重的多。 “那是当然,”塞特说,“是我给了星光熠熠这样的建议,为的就是帮助她延续平等镇。我会无条件地帮助签订契约的小马实现他们的愿望,直到他们所支付的代价耗尽为止。” “而在我看来,到现在为止星光熠熠的代价也依然没有耗尽——虽然那小马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但她所留下的源源不断的魔力却已经悉数成为我的养料。既然如此,我就有必要用这些力量与你们,这些妄图铲平平等镇的小马们一战。”某种意义上说,星光熠熠其实是被塞特利用了,但因为他们双方的相性实在是很好,所以即便是被利用她也毫无怨言。还有那可怜的孩子,选择了追随星光熠熠这样的小马,或许直到死前她都认为这是正确的道路吧。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塞特终于现出了自己的原型:一个飘着星光熠熠的法杖,周身被旋风所环绕的水绿色天角兽的模样。只不过在银星看来,那不过是对她的形象所做的拙劣模仿罢了。倒不如说,这片建起平等镇的土地就是它的本体,而她现在将与这土地的化身决斗。只要她取得胜利,不仅平等镇和高塔会分崩离析,这片土地所聚集的魔力也会随之消失;而如果输掉的是自己的话,恐怕她再也不会见到塞拉斯蒂娅公主和伙伴们了。 但是她相信自己能赢。从刚才的战斗来看,这宝剑中蕴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如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的话,就像是用魔法制造了一个有着小马形体的魔力收集装置,十余年的积累让她的体内纠集了极为丰富的魔力量,如果遇到擅长使用魔法的小马那便是如鱼得水。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选择银星的。 白色天角兽将剑举向天空,迅速向剑身注入大量魔力。据老师说,这柄剑所象征的意义就是反抗,因而它能够斩断星光熠熠和塞特的魔力,斩断这平等的象征。但斩断并不意味着复原,小马们曾经失去的事物并不会因此而回来。而且,现在所有的魔力几乎都聚集在塞特身上,只要能够杀死塞特,这一切就结束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拥有那样的武器,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塞特对银星所持有的那把“迪斯托普娅”赞不绝口,“如果我能够拥有它的话,征服整个小马国都不是问题。” “那你一定要失望了,”银星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它说,“因为我就是为了扼杀你的愿望而来的。”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银星将会投入自己的全部来结束这场战争,同时为平等镇的历史永远地画上句号。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亦不应该成为小马们偏安逃避的居所。 “来吧,迪斯由托普娅。让我们为这场冒险留下一个圆满的结果吧。” 据说那次战斗所引发的光芒在遥远的小马国境内都能够看见。不过不清楚情况的小马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把它当作远处释放的一个明亮的烟花而已。但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看来,这意味着银星目标的达成,平等镇已经被顺利地抹除了。 从平等镇归来的幸存的小马们和报社讲起了他们死里逃生的经历,还提到有很多前去观光的小马也死在了那里。这件事一经刊登在报纸上便引起轩然大波,那些以为自己的孩子或是亲属失踪的小马得知亲友的死讯后,强烈要求塞拉斯蒂娅公主提供赔偿。虽然数目不小,但太阳公主还是慷慨地答应了他们几乎所有的要求。值得一提的是,在黑金的指挥下,许多游客在最后的大战之前就已经逃离了平等镇,因此这次事件真正的缔造者银星并没有被声讨。 自回来之后,银星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这次事件给她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心理创伤,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安排她在家里静养,闲暇的时候还会经常带着自己喜欢的蛋糕和红茶前去看望她。虽然这是几乎不为任何小马所知的故事,但她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被其他小马所遗忘。大战后所留下的平等镇的遗骸,将成为这件事最好的记录者和讲述者,它将以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为前来的小马无声地讲述那段被时间淹没的故事。 第9章 余响 “你要去那平等镇吗?” “自由博爱,美丽平等。” “请代我向住在那里的一匹小马问好。” “她曾经是我们挚爱的母亲……” “这首歌实在是太好听了!总觉得意犹未尽呢。” “是啊是啊,悠扬的旋律和充满韵味的歌词实在是太合我的口味了。” “不过说起来,秋韵,你有听说过平等镇吗?总觉得在小马国的地图上找不到它呢。” “嗯……据我所知,平等镇原本离小马国就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许多小马向往的一个景点。井然的秩序,洋溢的笑容和幸福感,都是这座遥远且封闭的小镇的特色。不过在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席卷了平等镇,将整座繁荣的镇子化为乌有。许多游客在这次灾祸中死去,最后的事件也被认定为天灾。那些被害的小马都家属向塞拉斯蒂娅公主索取了大量的赔偿,这件事曾经一度连续半个月都是《中心城日报》的头条。”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那之后呢?”提问的小马继续问道。 “之后啊……”秋韵想了想说,“繁华的镇子几乎变为一片废墟,小马们便对此失去了兴趣。没过几年,新发布的地图中就删去了平等镇——在那之前还曾经有过的。” “据说,这首歌唱平等镇的歌的灵感就来源于一位曾经在平等镇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音乐家,在平等镇还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广泛传唱。而在平等镇消失后,这首歌就成为了小马们了解它的唯一方式。”秋韵和她的伙伴金枫出生的时候,平等镇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她们一直都想去平等镇看一次。要说为什么的话,自然是因为她们和平等镇很有缘:除去在音乐课上学过这首有关平等镇的歌,她们还分别从亲戚朋友那里收到过来自平等镇的纪念品:刻着一柄法杖的一个小挂坠。秋韵把它挂在书包上,而金枫则是作为项链随身带着。那时她们还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但后来听长辈说,这些是她们去过平等镇的祖辈带回来的。平等镇不实行货币交易的制度,极为丰富的物质资源可以满足所有小马的需求。只要你需要,尽管开口就好。多出来的一些饰品被赠送或是贩卖给了其他小马,而现在这些饰品都是非常昂贵的。物以稀为贵,这样的道理即使是在小马国也是适用的。 “诶,原来是这样,”金枫忍不住感叹,“那,你想不想去那里看看呢?” “当然想,”秋韵回答,“但是我没有地图,也不知道去那里回来要多久。” “我记得老一辈的小马有,”金枫说,“而且呀,据说这条路线虽然已经被车站去掉,但是依然在使用中。只是,我们不能从中心城上车,而是要从中心城转到一座小镇之后才能转乘到平等镇。在以前,那里一直都是小马们的中转站,这座小镇也曾经因为纷至沓来的游客而获得可观的收入,而在平等镇被毁之后就没落了。” “那,不妨就暑假的时候去吧,”金枫提议,“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搜集些资料。” “赞成,”秋韵说,“让这次旅行成为夏天难忘的回忆。” 六月转瞬即逝,七月的到来意味着暑假的开始。就像她们此前约定的那样,秋韵和金枫做足了准备,带着大包小包登上了前往伊奎利亚的列车。现在这座小镇是一个小规模的矿场,不过留下的小马也不多了,很多年轻的小马都不愿意留在这里,而是选择到更好的地方生活。 这种没落的感觉几乎是一下车就能够体会到。明明是夏天,但因为小镇依傍着一片森林,这里的天色一直是阴沉沉的,空气也感觉很潮湿,给秋韵和金枫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她们在候车室里小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闻得就一点甚至会觉得这味道很有诱惑力。坐在她们身边的都是些有着银白大胡子的老马,几乎一辈子没见过年轻雌驹的他们看秋韵和金枫的眼神像是要把她们吃干抹净一般。而实际上,两匹远道而来的的雌驹也害怕和她们对上视线,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压抑得有些诡异。 “你好,两张去平等镇的票。”金枫一边说一边飘起一摞金币递给售票的小马。虽然也是雌驹,但那双死鱼眼瞪着她的时候实在让她感到不快。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常年工作,想必对一匹心智健全的小马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吧。 “这些钱不够,”售票员说,“去那里要两天,而且每匹小马两百金币。”这几乎是她们来时的车票价格的八倍。但为了能前往那里,也为了能够尽快离开这里,她们也只能答应这听上去十分不合理的请求。付过钱,她们又在候车室里度过了煎熬的几个小时,不过周围那些抽旱烟的老马似乎对她们有了改观,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够听到他们讨论的声音: “那两个姑娘好像说要去平等镇是吗?” “好像是诶。那地方多久没有小马去过了?好像从几年前那个向导去世后就没有了吧。” “说到底,那家伙对平等镇还真是执着呢。明明都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却还是要住在那里,前几年镇上小马还多的时候怎么劝也不肯回来。”金枫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会是匹为她们提供关键情报的小马也说不定。 “人家在那边打拼了十几年,家底还是有的。哪像我们,干了一辈子苦力却只能在这里苟活。伊奎利亚可没有那么多煤矿可挖,能挖的矿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空了。” “不过那些钱只有活着才有花掉的意义,不是吗?” 金枫没有再去听,借着漫长的候车时间,她和秋韵依偎在一起小睡了一会儿。 这大概是她们见过的最破旧的火车了。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车厢,颇有年代感的涂装,还有吱吱呀呀的车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正常运营的列车。但,这辆车就是几十年来一直往返于两地的唯一车次,区别在于运行的速度。高峰期的时候四匹身强力壮的雄驹加上还很新的车体,四个小时就能跑一次单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辆车的使用年限在迫近,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翻新车子,结果这辆车就这样一直超期服役着。当年拉车的小伙子们都已经垂垂老矣,这辆车却依然能够运行,不知道该是一种幸运还是悲哀。现在,这辆车要花很长时间来维护,而且跑一次这条线路就要整顿两天。 列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管理列车的小马要在车上过夜,而这处车站距离平等镇的遗迹还有半小时的路程。金枫和他们约定,回来的时候会用魔法当信号。因为已经是一处废墟,所以住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秋韵和金枫找到了一处尚且能住的砖石房子。打扫好灰尘和碎石渣,在睡觉的地方放上睡袋,这样过夜就没问题了。 她们第二天才开始探索这里。城镇被破坏地几乎看不出原有的结构,不过从周围耸立的巨大石块来看,应该是一处圆形的城镇,以某处为中心点向外扩充。只是,中心位置的毁坏似乎最严重,几乎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痕迹。在她们观察四周的时候,甚至还看到了半截断掉的骨头。毫无疑问,那是某匹小马身上的骨头。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们并不感兴趣,但这副荒凉的景象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完全不像是个所谓的景点。 “呐,我记得之前不是说,这里是一处和谐美丽的城镇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谁知道呢。史书上对于这件事直接就一笔带过了,”秋韵回答道,“对了,金枫。你在车站的时候有没有听到那些老马的谈话?感觉……他们讲的好像就是和这里有关的事。” “你是说有关那个向导的吗?”金枫说,“我记得,他好像直到死去都一直住在这里吧。” “是的。也许,我们能够在这附近找到些他生活过的痕迹。”秋韵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指着远处的遗迹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在探索的过程中,她们找到了一处像是纪念碑一样的石块,它被削去了一半,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字,但经过风沙的吹蚀和破坏只剩下一堆意义不明的符号。这纪念碑的附近是一堵石墙的一部分,墙角的位置有一处简陋的石砾堆,上面用一块石碑写着“黑金”。看上去,这里就是那些老马所说的那个向导的坟墓了。看着眼前的景物,秋韵不禁开始遐想起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就这样孑然一身地生活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每天忍受着时常被卷起的沙砾,夏天顶着暴晒,冬天忍受着酷寒,吃着几乎没有味道的干粮,这几乎是她不敢想象的。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平等镇的食物对这些习惯了厚重口味的小马来说是难以下咽的。金枫则上前轻轻用蹄子摸了摸那石碑,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表的心情。 “呐,秋韵。你说,对那位向导而言,平等镇意味着什么呢?”金枫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回到小马国过上奢华的生活,而是在这里孤苦地守望到死呢?” “我想,一定是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吧,”秋韵摇摇头回答,“我对这些事并不是很了解。但想必,黑金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和打算,不然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嗯,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金枫说,“总觉得,放弃些什么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犹记得小时候父母常常给我讲起银星公主拯救小马国的事,鼓励我要努力学习,成为像她那样的小马。不过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却觉得很难过,因为公主她也一定不想放弃那些病入膏肓的小马,还有同样重病的自己的伙伴们,但必须有小马去找到解药,所以在伙伴和小马国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义无反顾地做了认为是正确的事。” “我想,黑金也一定遇到了类似的困境,”秋韵接道,“就算没有小马记得他,他也依然用生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们应该向他致敬。”她们在黑金简陋的墓碑前低头致意,为他献上远道而来的敬意。这似乎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小马前来瞻仰他。 “临走前,我们不妨再做点什么吧,”回去当天的早上,金枫向秋韵提议,“来这里的时间太短了,总觉得还意犹未尽,但是火车又不能耽搁。”事实上,火车的修整时间就是她们的探索时间,因为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这辆堪比老爷车的列车很有可能遭到破坏。而且既然不是详细的考察,那么两天的时间把这遗址走个遍就已经足够了。 “要唱歌吗,”秋韵说,“我觉得有首歌和现在的景象很相配哦。” “我也是,”金枫和自己的伙伴对视一眼,笑道,“或许,我们想的其实是同一首歌。” “要唱出来看看吗?”秋韵的询问得到了金枫肯定的答复。“那么,一,二——” “你要去那平等镇吗?” “自由博爱,美丽平等。” “请代我向住在那里的一匹小马问好。” “她曾经是我们挚爱的母亲……” 第1章 来自繁星的少女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本作和《笔记》的关系与其说是前作和续作,说是原作和衍生作更为贴切。本作时间线为《笔记》第50及66章之后,79章之前 “呜呼~艾莉老师,快来追我呀!”一匹小雌驹正在宽敞的图书馆过道里来回奔跑,而追她的艾莉老师则正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天星公主,请您不要乱跑!殿下有托付我好好照顾你和教你学习的!” “啊,才不要!学习实在是太枯燥了!”天星一边嘟着嘴,一边跑到图书馆的窗户前说,“学习那些枯燥的魔法哪里有在城堡里四处玩耍开心!”一眼望去,隔着玻璃能够直接看到的是城堡的外景,修的整整齐齐的灌木,矗立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中央的喷泉,侧着身子还能够看到附近那气派的宫殿,不过这些景象天星都已经看得有些腻了。真正吸引她的地方,是远处那片靛蓝色的星空,还有那星空下面的事物。她自小在这空中城市里长大,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因为自己的公主身份,她可以自由地出入皇宫里的图书馆,在那里天星找到了许多描写外面的世界的书籍,其中有一本关于小马国的书她最喜欢。书中写道,小马国是一个美丽和谐的地方,那里的小马们过着纯朴幸福的生活,处处充满着欢声笑语,这让她很是憧憬。在皇城里似乎只有她一匹小马驹,平时能做的就只有和艾莉老师一起学习或是玩耍。艾莉老师虽然很好,但她在工作上的严谨还是让小马驹有些不适应。教书是教书,玩耍是玩耍,艾莉老师对此泾渭分明,但小雌驹却并不这样想。有时候,她会在上课的时间偷偷跑去图书馆看画册,把艾莉老师耍得团团转,最后看得心满意足再跑出来上课。虽然艾莉老师对她这样做十分不满,甚至也曾经和她的妈妈——辰星公主告过状,但天星她似乎并没有悔改的意思。意识到这一点的艾莉老师也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继续这份工作。 天星再一次来到那熟悉的窗前,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眼神入神地看着广场外侧的一片靛蓝。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从来都是靛蓝色,而她似乎从出生起就没有沐浴过太阳。虽然夜色很美,但不谙世事的小雌驹依然渴望着能够见到太阳。在小马国,伟大的塞拉斯蒂娅公主以她的力量升起太阳,为小马们宣告一天的开始;而到了晚上,露娜公主又会为小马们升起月亮,用柔和的光芒为小马们送去好梦。天星从没见过太阳,但她对那橘红色的圆充满了好奇。太阳的光芒会不会很刺眼,会不会是很温暖的呢? “找到你了,天星!”再一次被耍得团团转的艾莉老师气急败坏地用魔法拎起看窗外看的出神的小雌驹说,“这次,我一定要带着你到你妈妈那里告状!” “放开我,艾莉老师!我不想读书!”小雌驹的抗议最后以无效告终。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艾莉老师带到妈妈面前了。小雌驹的母亲——辰星公主,确切地说应该是辰星女皇,此刻正在王座上等待奏章的到来。见到艾莉老师和女儿天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猜出了大概。“艾莉,看你一副恼怒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在艾莉开口之前,她先是瞪了一眼身后的天星。这匹娇小的六翼天角兽正努力避开和母亲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在这个时候会显得尤为可怕。“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既是闯祸也不是,”艾莉叹了口气说,“她又翘课跑去图书馆了。” “这样可不行啊,天星。艾莉老师每天给你上课也是很辛苦的。要学会体谅老师的感受。” “每天都只能在皇宫里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小雌驹抗议道,“感觉所有的小马都在围着我转一样!”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辰星女皇的无奈之举。因为,在她们所处的这星空之国不是建立在土地上,而是和云中城一样建立在一大片云彩上。虽然也有自己管辖的领土,但这些云朵上居住的小马还是太少了,而且相互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对于尚不能很好地飞行的天星来说,离开皇宫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尽管她有在好好练习,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但你是未来要继承王位的公主,当然不能像其他小马那样自由自在,”女皇批评道,“作为公主,必须要有良好的家教才行。”天星对这番话自然是不认同的,再怎么说公主也是普通的小马,高贵的身份只会为她带来空虚和孤独,就像母亲那样。 “今天的课就不上了。而相应地,你要在房间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在天星看来,失去自由就是最残酷的惩罚。原本就枯燥的生活在失去自由后变得更加无趣。回到房间,两名守卫奉命站在天星房间的门口待命,除了送饭时间不允许开门。小雌驹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生闷气,也没有小马管她。虽说是小马驹的房间,可这房间实际上是一间客房,还是设施齐全的那种。当女皇认为女儿的年龄已经可以自己睡的时候向她征求了意见,而天星最后的选择就是这样一个房间。尽管艾莉老师劝女皇不要过于宠溺她,但女皇还是答应了。 “这是约定,”她说,“既然是她选择的,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要说到做到。” 不过选择房间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这会成为绝佳的反思场所。只不过,天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反省过,她更多的认为那是妈妈和老师的问题——这样想既是对的,也是不对的。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的飞行能力实在是太弱了,仅仅是离地的程度可没法去其他地方。 不过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这王宫的想法。如果能去外面看看的话,是不是就知道自己该属于哪里呢?甚至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梦梦到的也是外出的事。她从窗户翻出来,先是从外面看了皇宫的全貌,然后在空中滑翔着到了外面的世界,接着又一路下到地面,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太阳和生活在地面上的小马。他们接纳了远道而来的她,还带着她在居住的小镇观光了一圈,最后还和她亲切地道别……然后就毫无征兆地醒了。明天早上禁闭就会结束,但这并不会抹除天星对外界的渴望。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自己的处境的话,她认为自己更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夜莺,渴求着获得自由一展歌喉。 之后的一周为了不让妈妈生气,也为了不让艾莉老师再把她带到妈妈面前,天星这一周表现得都很乖巧。艾莉老师虽然对原因感到疑惑,不过她还是没有多问——或许是关禁闭的一天让她想通了呢?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此前的多次禁闭也没能改变她的个性。 而实际上,天星正在筹划一个逃跑的计划,一个不会被妈妈和老师追上的计划。在星空之国,不同地方的小马之间是通过云船来进行联系的,有时从外面送进皇宫的东西也会用云船载着运进来。虽然皇宫里也有云船,不过女皇不允许她去。理由是,作为六翼天角兽,她必须学会自己用翅膀飞过去。一开始她对此深信不疑,可后来她不再相信母亲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的云船已经不见了。因为在皇宫里没有使用云船的必要,女皇将它们全数送到了外面。比起愤怒,天星更希望能够离开这里。虽然生活很悠闲也很舒适,但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短短一周的反思后,天星又开始偷偷翘课去图书馆玩。而且和之前不同,这一次她先是在图书馆取书,之后立刻到其他艾莉老师想不到的地方藏起来,直到津津有味地看完才主动跑出来假装被抓。艾莉老师气不过,假装生病向女皇请了假。而因为天星的调皮捣蛋,她又被母亲斥责不好好学习,再一次被关了禁闭,而且是直到老师痊愈才能出来。 虽然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她想要的,不过这也给了她绝佳的逃跑机会。按照计划,她将会在小马们睡着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然后趁机藏到给皇宫送东西的云船里,让它载着自己离开。不过,因为是休息时间,所以预想中的云船并没有靠近皇宫,只是停在皇宫外面等待。这样一来,她的计划就只能实现一半。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要铤而走险,保持现状只会让她更加难过。她翻出窗户,按照原来的计划最后看一眼生养自己的皇宫,用魔法翻出城墙便朝着远处跑去。不过因为是夜晚,视线不是很好,她一不小心踩在一朵很薄很薄的云上。薄薄的云无法承受她的重量,一脚踩空的天星顺势便从云上掉了下去。 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了呢?坠落的时候她心想。书里曾经说过,死亡是全新的开始,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不会就能够迎来崭新的自我呢?只是现在去想这样的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星空之国距离地面究竟有多高呢?等她落下的时候,又会落在哪里呢……惊恐之余,小雌驹也在不断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是离开皇宫独自到新地方生活一样令她兴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闭上眼睛,用魔法制作出一个保护罩,平静地等待结果。 星空总是蕴藏着神秘与浪漫。在一年四季当中,最美丽的星空当属夏夜。满天的星星将这靛蓝色的天幕铺满,虽与之遥不可及却仍然感觉像是近在眼前。如果是有流星雨的夜晚,小马们便会叫上亲朋好友,把流星雨当作一场华丽的表演观看,顺便还可以办一场夜间野餐会,欣赏美景的同时还能加深关系,一举两得。 轻羽也是星空的爱好者之一。受她的老师银星影响,她对头顶这片星空也充满了好奇。不过,对星星一无所知的她能做的,也只有抬头仰望这一件事。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这样坐下来眺望星空能够让她紧张的情绪舒缓许多。 不过,今天的星空与以往不同。从那靛蓝色的天幕中忽然多出了一个蓝色的光球。凑近一看,那里面竟是一只小雌驹。她有着近乎白色的浅蓝色鬃毛,漂亮的白色毛皮,还有……三对翅膀,这个发现令轻羽大吃一惊,因为她还从没见过如此稀奇的物种。有角,有翅膀,那应该是天角兽,但是又有三对翅膀……那,她应该就是六翼天角兽吧。 “唔……”正在这时,熟睡的小马驹醒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轻羽,这匹遇到她的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第2章 小马国,新家 “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天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和星空之国有很大的不同,柔软的草地,舒适的夜风,还有她在那里看不到的满天繁星——如果她能够看到星空的话,就意味着她现在已经到了地面上。她用好奇的眼神来回打量着面前这匹漂亮的独角兽,想知道她的身份以及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里……是小马国吗?” “是的,”轻羽温柔地回答,“我是轻羽,就生活在这附近的小马镇。”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她是跟随自己的老师银星而来的。作为她的门徒,自然有必要跟着老师一起来小马镇。不过,银星此行的目的仅仅是休息而已。每到假期的时候,她的另外两个伙伴就会回家休息,而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老师又不会留下她自己在中心城的别墅里生活,自然会让她在身边随行。有趣的是,她刚来这里不久,就在这片田野上遇到了天星。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轻羽问道,“看起来你不像是小马国的小马呢。” “我叫天星,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国!”小雌驹一边说,一边伸出蹄子指着那片轻羽刚刚在眺望的星空,“我的家就在那里!”不过马上,小雌驹就意识到她回不了家了,但她不仅不难过,反而感到很开心,终于不用回到那个富丽堂皇的监牢了。 “嗯……”轻羽一边看着天星,一边思考该怎样处理她。这个一匹从天而降的小马驹,还是闻所未闻的六翼天角兽,自然是要把她带到老师那里的。或许老师对这个种族略知一二也说不定。“你愿意跟着姐姐走吗?姐姐会带你去自己的住处。”她对六翼小马驹说。 “嗯嗯!”天星使劲点了点头说,“请务必带我去!” 虽然在轻羽看来,这孩子未免实在有些乖巧,以至于她甚至不忍心欺骗她。虽然隐约能够感觉到她有难言之隐,但她并没有过问的立场,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开口。虽然也有过怀疑,不过看到她满脸高兴的样子,这份隐忧也就没有必要了。她们来到一幢由宝石建成的气派城堡面前,这里是她的老师以及友谊公主——暮光闪闪的住处。不远处其实还有这座小镇的图书馆,那里也曾经是她们的住处,不过那已经是久远的学生时代的事情了。夜幕下的城堡借着宝石反射的光芒在黑夜中是相当显眼的存在,即使是没有星星的夜里它也一样能够发光。在轻羽的带领下,小雌驹来到了城堡内部。一楼是宽敞的大厅还有属于暮光公主的王座,二层才是大家的住处。现在暮光公主将这里当作自己的新家,老师回到小马镇的时候也会在这里暂住。托老师的福,轻羽也得以体验这么好的环境。走进城堡,小雌驹不停打量着四周宝石制成的内饰,这里虽然不如皇宫气派,却也有自己的特色。 “欢迎回来,轻羽,”回来的时候,她们正巧遇到下楼的暮暮,“你身边这位是——” “这是天星,”轻羽一边向暮暮介绍,一边示意小雌驹打个招呼,“这位是暮光公主。” “贵安。我是来自星空之国的天星。”小雌驹一边说,一边露出自己独特的翅膀。这三对翅膀的出现令暮暮也大吃一惊,她此前还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生灵。 “你……为什么会有三对翅膀?”暮暮对此疑惑不解。 “我是六翼天角兽哦,”小雌驹则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们没有见过这样的物种吗?” “殿下,您有听说过六翼天角兽吗?”轻羽凑到暮暮身边小声问。 “并没有,”暮暮回答,“这样的问题还是要去问你的老师。她在这方面的了解更多一些。” “很遗憾,我们认知浅薄,对此并无过多了解,”轻羽一边道歉一边问,“不过,六翼天角兽和普通天角兽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在她看来,这样的天角兽更像是一种异变。 “当然有,”小雌驹说,“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力量。”会这样想,自然是因为她的能力没有得到充分的开发。星空之国并不像小马国这般注重魔法的培养,因此虽然是皇室成员,天星也并没有强制要求学习魔法,倒是学习了许多其他方面的知识。在辰星女皇看来,知识要比魔法更重要。而在天星看来,学习什么都不如快乐玩耍重要。 “你的出身让我们十分好奇,”暮暮说,“只是,我们并不能左右你的去留,最后还是要银星来做决定。”之所以是银星,是因为轻羽是银星的学生,而在这件事上她是没有决定权的。 “嗯,嗯……”小雌驹也明白,自己的任性也是有限度的。如果给她们添麻烦了,自己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哪有小马愿意收留一个麻烦不断的孩子呢? “老师她……是不是睡着了?”轻羽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问。 “没有哦,”暮暮说,“她现在应该还在读书。虽然这样不太好,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小姑娘在这里住上一晚的。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不如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吧。” “可以吗,天星?”实际上,轻羽并没有把她当作公主来看待,而是当作一匹小马驹。 “嗯,可以。”如果她拒绝的话,或许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吧。 因为轻羽并不是这里常住的小马,所以暮暮只是为她准备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客房的结构与旅馆的房间无异,非要说的话就是内部的装潢更加漂亮。天星看着屋里普通的板床和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桌,总觉得这环境似乎有些简陋。 “该休息了哦,小家伙,”轻羽躺在床上对她说,“是不是在觉得环境简陋呀?哈哈,这只是客房,自然是没有那样优越的条件。如果老师愿意让你留下的话,可能她会给你安排个不错的房间吧。”虽然天星想睡,但习惯了在夜间活动的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还不困吗,”轻羽说,“哈欠~如果你困了就自己靠过来睡吧,我会给你留位置的。”小雌驹觉得无聊,就随意飘起桌上的一本书来读。轻羽读的书都是些魔法相关的,这些艰深晦涩的内容让她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明明看上去很年轻,学习的却都是这些难懂的知识,这不禁让她对轻羽肃然起敬。而实际上,这些内容并不是很难,只是她连更加基本的东西都不懂而已。在皇宫的时候,艾莉老师也没有深入地教过她什么魔法,妈妈似乎对此也不是很重视。 可是这房间里就只有书,就算她想打发时间也没有办法。小雌驹起先是在屋里来回转圈,然后是在床上小坐打发时间,最后干脆趴在书桌上等待时间流逝。此前她从未觉得晚上的时间有这么漫长,但无事可做的时候漫长的夜晚就变成了煎熬。 渐渐地,困意也开始侵袭小雌驹。从深夜的第一个哈欠开始,她渐渐觉得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让她隐隐约约回想还起在皇宫的时候,妈妈会在睡前哄她,给她讲故事,甚至还会唱摇篮曲。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是因为辰星女皇认为她已经长大了可以独自睡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的事务越来越多,有时候需要通宵批阅奏章,不可能专门抽时间去照顾她。 等到轻羽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小雌驹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她蜷缩着身子靠在床边,看起来睡得很香的样子。“哎呀呀,怎么能躺在地上睡觉呢,会着凉的哦。”她一边说,一边用魔法把小雌驹送到床上。从房间里的情况来看,她似乎还翻了翻自己带过来的书。也不知道小雌驹这样的年纪能不能看懂。她当初也是花了很大力气才看懂的书,总觉得对她而言未免有些太难了——而事实证明,对天星而言那简直就是天书。 而就在轻羽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老师银星公主却先一步进来了。这匹美丽的天角兽有着天蓝色散发着星空般美丽光芒的柔顺鬃毛,以及漂亮的白色毛皮和宝蓝色的双眼,放在中心城她就是个无暇的模特胚子。不过明明可以依靠相貌营生,她却选择了才华。轻羽对老师尊敬有加,所以当银星走进房间的时候,她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原本她计划等天星醒了之后就去找老师商讨这件事,但没想到老师已经先她一步来了。 “你醒了,轻羽,”银星看着她的学生说。当然,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身后床上熟睡的那只小马驹,“听暮暮说你昨晚带回来一匹小马驹,就是床上熟睡的那只吗?” “是的,她叫天星,”轻羽回答,“而且是匹六翼天角兽。不知老师您对此是否有了解呢?” “六翼天角兽吗?”银星回答,“那是在旧城堡成堆的古籍中都鲜有记载的古老的存在。传说他们生活在高高的云层之上,与繁星和云朵相伴。之所以在那里生活,据说是因为三对翅膀一直被陆地上的生物视为不详的征兆,认为他们会带来毁灭。而事实是,他们除了三对翅膀,其他的地方其实与我们无异。而且,这些翅膀起到的作用其实与我们这一对翅膀的一样的。”银星一边说一边张开她的翅膀,虽然还不像公主姐妹那样巨大,但也已经足够盖住一匹的后背,“不过不同的是,六翼天角兽的翅膀是天生的,而天角兽从来都是需要依靠后天的蜕变才能够形成的。”关于这一点,银星在学生时代也曾经问过塞拉斯蒂娅公主,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结果。据说,两位公主在成为天角兽之前都曾经是独角兽。 “唔……”她们的说话声似乎吵醒了天星。小雌驹用蹄子揉揉眼睛,出现在她视线中的除了轻羽,还有一匹美丽的天角兽——那应该就是她的老师吧。 “你醒了,小家伙,”银星凑到她的身边,用蹄子轻轻爱抚她的下巴,“能请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吗?”天星知道她将决定自己的去留,仅仅是从眼神中就能够看出她的决心。 “我叫天星,来自遥远的星空之国,”小雌驹说,“喜欢看画册和玩耍!” “看上去是个很精神的孩子呢,”银星笑着对轻羽说,“你想不想留下她?” “当然想!”轻羽回答,“是我把她带回来的,我自然是会负责到底的!” “很好,”听到轻羽的答复,银星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天星一边说,“那,就允许你留在这里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会住在小马镇,安心地留下来吧。” “真的吗?谢谢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天星喜出望外,“请问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我是银星公主,”银星笑着回答,“我也是轻羽的老师,叫我公主或者老师都可以。” “好的,老师!”从这天开始,天星的小马国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第3章 新生活,入学 “老师,不知道您打算怎样安顿她呢?她现在还小,要把她送去学校吗?”这样考虑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希望她能够熟悉这里的生活,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她身边有些伙伴。而且,银星也希望能从一件件小事中增进对天星的了解。此时此刻,来自星空的六翼天角兽正在熟睡,原本她并不想睡觉,因为现在是她平时活跃的时间,不过银星说服她乖乖休息,因为在小马国,太阳升起的时候才是醒着的时间。对于没见过太阳的天星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初到银星的家里,她希望能够给收留自己的白色天角兽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才最终睡着。睡着之前她一直在想,太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故事书里说,太阳就像是一个圆圆的金色光圈,不停地向外散发着热量,为小马国带来光明。光明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像天上闪亮的星星那样呢?虽然她不断地想要追问,但银星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告诉她明天起床的时候答案自然会出现。 “等你亲眼看到的时候,心中应该就有答案了。”虽然半信半疑,天星还是照做了。 “学校吗……我的确有这样的打算,”银星回答,“不过,接送她放学这些杂事我希望由你来做。既然你带她回来了,而且也希望她去学校学习,我觉得你也应该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你觉得呢?”轻羽的确是带着这样的觉悟的,既然老师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会负责到底的。 “我会的,”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回答,“不过,这是否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会回中心城呢?”如果要在小马镇上学的话,那她们自然是不能回去的,总不能把她丢给暮暮。 “的确如此,”银星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让你的伙伴们也来小马镇的。” “比起这个,明天我要去学校和校长谈一谈让天星入学的事。别说是她这样的六翼天角兽,就是天角兽在小马们眼中都是独特的存在,而能否融入其中,这就要看她自己了。”经历的时间太久,银星虽然依然保留着和朋友们共处的记忆,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今非昔比,过去的经验是不能够拿来作为参考的。天星的校园生活将由她自己去争取。 “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吗?”轻羽问,“总觉得让她有些心理准备比较好。” “不用,明天早上再给她一个惊喜吧,”银星回答,“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嗯,晚安,老师。”前夜即将结束,新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天星的第一个早晨是在轻羽轻柔的呼唤中到来的。小马驹睡得很沉,但如果她还不醒的话,上学就要迟到了。而且,银星还有很多事要交代,所以她醒的时间要比正常的上课时间稍早一些,大概提前了一个小时左右。“天星,天星,该起床了哦。”轻羽温柔的声音传进天星的脑海中,小马驹一边呻吟,一边用蹄子揉揉眼睛准备起床。就在这个时候,一束细微但明亮的光芒进入她的视线,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光芒,不由得感到十分好奇。虽然刺眼,但她仿佛是在黑暗中渴求光明的小马一般,对光亮既恐惧又渴望。小马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双眼才重新聚焦。光亮的来源是房间里的窗帘,清晨的太阳光透过窗帘传进了室内,为天星带来这奇特的体验。在她的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亮的世界。 “你醒了,天星。感觉如何,能适应吗?”轻羽站在她的床边问。 “现在,太阳出来了吗?”天星急切地问道,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太阳了。 “已经出来了哦,”轻羽回答,“拉开窗帘看一看吧,看看和故事书上写的有什么不同。”六翼天角兽用魔法拉开窗帘,外面澄澈的天空和一个不断向外漫射光芒的光圈吸引了她的注意。似乎那光圈就是太阳,而现在她们正享受着太阳带来的恩泽。 “呐,外面的那个光圈就是太阳吗?”天星用蹄子指着光圈问。 “是的,”轻羽回答,“不过现在该吃早饭了,想看的话上学的路上再看吧。” “它不会消失吗?”小雌驹又问,她担心太阳会消失。 “不会哦,”轻羽笑道,“就和月亮一样,太阳是不会消失的。它每天按时升起,按时落下,为小马们带来温暖和光明。”而这不禁也让轻羽开始好奇,天星曾经所生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小雌驹会对太阳如此感兴趣,是因为那里没有太阳吗?她没有多问,因为轻羽觉得,这些涉及隐私的事情还是由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你们两个,该准备吃早饭了哦。”银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轻羽应了一声,便带着独角兽来到一楼的餐桌。早餐有果汁,有面包片,有蔬菜沙拉,还有煎蛋,这些都是天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在天上的时候她吃不到这些东西,每天的食物都是糊状的粥——虽然也有不同的风味,不过时间久了也会产生厌倦。她从来没问过妈妈那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不过既然能吃,也就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而摆在她面前的这份早餐,即使不用尝也已经高下立判。银星站在餐桌旁,面带微笑地等着两位的到来。 “来尝尝吧,银星老师的经典早餐!”虽然银星这么说,不过轻羽对这样的早餐早已经见怪不怪。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在银星家里住的时候,她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同样的食物。有趣的是,小马国的几位公主中除了韵律公主,在做饭这方面都不是特别在行。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公主暂且不谈,暮暮和银星都崇尚简餐,比起那些复杂的工序,简单易做又能填饱肚子才是她们的追求。对天星而言现在或许还很新鲜,但过上一段时间她肯定就不喜欢了。 “嗯,好吃!”天星轻而易举地就被简餐俘虏了,而已经习以为常的轻羽倒是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老师做饭的水平既可以说会做,也可以说不会。不过看到天星很喜欢的样子,她的心情倒也放松了许多,看起来她应该能很好地适应在小马镇的生活。 吃过饭,天星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学校。小马镇的这所学校是由车厘子老师创办的,如今几十年过去,除了翻新的教室和更换的桌椅外,它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在车厘子老师退休后,有许多年轻的小马接过了她的教鞭,而现在接手的小马是暮暮。一方面她很擅长教其他小马,另一方面这是小马驹们共同的选择。而且身为公主,小马们也对她信赖有加,加上城堡就在小马镇,没有比暮暮更好的选择了。暮暮不需要对小马镇进行管理,当小马们的老师还能为她的生活增添些乐趣,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银星是不知道暮暮在学校兼职当老师的,她平时在中心城活动,只是借这次机会才来到小马镇度假。不过既然天星已经在小马镇上学了,或许她还会在这里多待一阵。 今天是入学第一天,银星要带天星熟悉一下路线。这之后上学放学她都要自己走这段路。如果轻羽有闲暇时间的话她偶尔也会去接一次。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年,有两代甚至三代小马驹都曾经走过这段路。他们当中有些是车厘子的学生,有些是车厘子后辈们的学生,如今这些小马都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父母,如果车厘子老师能够看到的话,想必一定会很高兴吧。 学校离城堡不远,从城堡出来不远就能看到。熟悉的红砖屋顶的小屋,还有那片长着翠绿青草的游乐场地,那是许多小马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这些设施往往会因为年久失修而被迫更换,但基本维持原貌的草地依然能够让小马们回想起那段充满童真的日子;小屋的内部已经被暮暮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在原有教室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建和扩建,基本维持原貌的同时增加了二层和三层,同时也扩大了教室的容量,能够有更广阔的空间进行授课。放假的时候,暮暮也会在这里举办一些科普讲座,很受小马们尤其是小马驹们的欢迎。 “就送你到这里。路线记住了吗?”银星温柔地问天星,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记住了,老师,”小马驹笑着回答,“请放心地等待我放学回来吧!” “嗯,我会的,”银星说,“今天的晚餐是三明治,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咦,三明治是什么东西呀?”这句话勾起了小马驹的好奇心。 “早上好,银星!今天开始这孩子就要来上学了吗?”一旁路过的暮暮和白色天角兽打招呼,但见到暮暮的银星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还不知道暮暮在这里当老师的事。 “诶,你在这里教书吗?”银星的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啊哈哈,不好意思,从来没和你说过呢,”暮暮笑着回答,“总之呢,这孩子就由我带过去,刚好她也是插班生,正好给大家介绍一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办就好。”暮暮还是像以前那样可靠,不过相处的时间少了,感觉彼此间的感情也淡漠了许多。不只是和暮暮,和所有其他的朋友都是这样。 “那就麻烦你了。”留下这句话,银星比转头回了城堡。天星目送着老师的背影远去,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好。虽然她和暮暮之前也见过面,但对于对小马镇乃至整个小马国都丝毫不了解的天星而言,暮暮是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小马。她抬起头看着暮暮那双紫色的眼睛,仿佛她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已经蕴藏在这深情的凝视中。 而注意到天星正在看着她的暮暮则露出了微笑。“你是不是想问,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放心跟我来吧。我会带你认识更多的小马。”她带着六翼天角兽——不,应该说是“独角兽”——为了避免被小马们围观而引起骚动,银星要求她不要主动露出翅膀。在暮暮的带领下,她们来到教室内,几十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她们。天星对这些视线稍微有些恐惧,但暮暮用眼神鼓励她要自信些,就像她遇到轻羽时表现的那样。 暮暮带着她走上讲台,然后当着其他小马的面向大家介绍她:“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将迎来一位新同学,请大家鼓蹄欢迎。”鼓蹄声并不像预期那样热烈,不过小马们也做了最基本的欢迎。接下来该轮到新同学做自我介绍了。暮暮飘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天星的名字,然后请天星做自我介绍。白色毛皮的小马驹有着晴空般美丽的鬃毛和如同母亲般漂亮的宝蓝色眼睛,臀部的可爱标志是一片云朵以及一片星星,不凡的气质仅仅是从长相中便能窥探一二。此前她因为不自信而一直低着头,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座下的小马驹们无不发出了惊叹声——原来他们的新同学长得这么漂亮。 “来向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暮暮鼓励小马驹说。 “我的名字是天星,很高兴能够认识大家——”没等她说完,座下便传来了热烈的鼓蹄声。天星按照老师和轻羽给她编撰的设定复述了一遍,虽然听上去无聊至极,但小马们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而是在她的脸蛋和气质上。真正发现她的美貌还是银星早上帮她打理鬃毛的时候,仅仅是这小小的变化便迎来了大家的喝彩,这是她所不知道的。 “好的,欢迎新同学的环节就到先到这里,希望大家以后能够好好相处。接下来,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短暂的热闹过后,一天的学习生活也正式宣告开始。 第4章 流星雨,夏末,余韵 出乎银星的预料,天星热情开朗的性格在班里得到了同学们的认可,有演讲比赛的时候她会主动参加,有好的想法她会第一时间举蹄说出,甚至连行动也是第一个。暮暮悄悄问过班里的小马,大家都对天星喜欢得不得了。银星自然也为她的融入感到高兴,不过她时常会想起自己的过去,想起那个因为羞涩而无法放开的自己。天星在性格上和闪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和她们在一起并不能让银星改变什么,反而还觉得有些自卑。 “天星能够融入班级,你应该开心才对呀,”某天晚上,暮暮看着银星,面带笑容地说,“为什么你会露出难过的神情呢?”银星没有回答,似乎是在闹小脾气。 “是不是因为她而感到嫉妒了呢?”暮暮凑到银星的耳边问。因为有些心神不宁,银星干脆赖在紫色天角兽的房间里不走了。暮暮看得出她是在撒娇,不过这撒娇的方式,再考虑到她们的年龄……这多少有些不符合她们的公主身份,就像塞拉斯蒂娅公主喜欢大嚼蛋糕一样。 “才,才没有!”欲盖弥彰,银星的掩饰反而让暮暮洞悉了她真正的想法。 “我只是……也想像她那样,能够自如地流露出自己的情感。”银星垂下耳朵说。 “那样或许也不错,”暮暮劝慰她的伙伴,“不过,银星就是银星,这是你独有的特点。” “我明白的,暮暮,”银星回答,“不过看到天星,我就会想起过去的自己……” “可是,我喜欢的就是那样的银星,”暮暮说,“虽然笨拙,但很真诚。”时间虽然不会在她们的身上留下痕迹,却会让她们的心境愈发变得老迈。暮暮明白,所以她希望银星能够保持自我,就像她过去认识的那个银星那样。天星和轻羽都在家,有些话在她们面前说不出口。 “谢谢你,暮暮……”那天晚上,银星仿佛找回了在图书馆过夜时的感觉。 像天星这样的小马驹,比起学习知识,教学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拓宽视野,增长见识。因此经常会办像是野餐会、露营这样的活动。银星和轻羽并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活动,不过因为暮暮是老师的关系,所以她们也能够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参与其中。在此之前银星已经参与过几次,对整个过程都比较熟悉。因此,暮暮再一次邀请她来参加学校的野餐和露营活动。 虽说是两项活动,但其实是同一个地方进行的,也就是暮暮她们曾经看流星雨的那片田野。虽然近期并没有发生流星雨的征兆,不过能够让小马驹们对星空产生兴趣也足够了。长大后的他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丧失对星空的兴趣,但她希望当他们回忆起这些过往的时候能够会心一笑,而不是露出阴沉的脸色拼命地想要遗忘。 “老师,老师!我们下周要组织去野餐,能不能给我准备一份好吃又便于携带的餐点呢?”对于小孩子的要求,银星几乎没有拒绝过,甚至有时候暮暮都觉得她太宠着小孩子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闪翼,若不是小家伙特别懂事,像银星那样溺爱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可以,”银星笑着回答,“你想吃些什么呢?” “三明治!”六翼天角兽几乎是脱口而出。虽然里面的材料可以替换,不过银星没想到她居然想要的是三明治,而不是各种各样的菜品。她最近刚刚学会了一道烧栗子,但小雌驹显然对此不感兴趣,尽管轻羽对这道菜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她似乎对老师的新菜品不感兴趣,”轻羽一边品尝一边说,“或许第一次吃到的东西对她来说才是最美味的吧。”但是仔细一想,对一匹从天而降的小马而言,轻羽甚至连她的饮食习惯都不清楚,又怎能随意下结论说她不喜欢烧栗子呢? 不过,银星常做的三明治里就只有蔬菜草叶和少量奶酪,这样的三明治对于填饱肚子和补充体力来说的确已经足够了,但如果想让小马驹补充营养的话,她就必须要在夹层的食材中花费更多的心思来考虑如何均衡营养。正巧,她新学会的这道烧栗子给了她灵感。将烧好的栗子切碎,然后在三明治的底层面包上依次放上嫩草,生菜,西红柿等等常吃的蔬菜,然后将切碎的栗子和锅中的酱汁一起放在蔬菜上。炖的软烂的栗子能够充分释放其本身的甜味,栗子蓉和酱汁放在一起,就是味道不输任何成品酱料的优质调味品。盖好最上面的面包,一个特制的烧栗子三明治就做好了。银星并不打算让天星现在就尝到,她要给小马驹一个惊喜。 野餐会如期举办,但是这次银星拒绝了暮暮的邀约,转而让轻羽作为嘉宾前往。虽然紫色天角兽能够猜到些许她的心思,不过她想知道银星为什么要刻意避开天星。轻羽隐约意识到了这点,她很高兴能够和参加野餐会。在出发之前,银星亲自将装好了她特制三明治的餐盒递给天星,小马驹喜出望外地将它收下,然后和轻羽一同开开心心地出发了。望着她们的背影,许多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看着轻羽和天星时的眼神中满是悲伤。 “又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吗?”暮暮走上前问,她一边说一边将翅膀盖在白色天角兽身上。 “是啊,”银星说,“可能是我太多愁善感了,这样的小事也会让我动情。” “这才是银星嘛,”暮暮笑了,“如果像塞拉斯蒂娅公主那样,我反而会感到陌生呢。” “话说,在你眼中,天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暮暮又问,“总觉得你在和她刻意保持距离。明明都那么用心地为她做了三明治,为什么不肯像对待闪翼那样敞开心扉呢?” “我……只是觉得很难吐露心声,”银星犹豫地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害怕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会痛苦,会流泪,这已经是为数不多我依然保有自我的证明。在我看来,天星与其说是女儿,不如说更像是孙女……感觉,我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样子还老。” “哈哈,那你可真的要改善下心态了。”暮暮打趣地说。 轻羽还是第一次来到小马镇的这片田野上。她刚来小马镇的时候暮暮就向她推荐这里,因为这里是绝佳的流星雨观测地。紫色天角兽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和伙伴们那夜一边野餐,一边目送一颗又一颗流星划过夜空,那场面甚是壮观。自那之后,朋友之间共处的时间变少了,即便依旧能看到流星雨,也已经是别样的心境了。 现在是白天,不过从这里能够俯瞰整座小镇。不时从空中飞过的飞马,排列整齐的低矮房屋,从这里望去小马镇和中心城的格局简直是云泥之别。虽然轻羽在中心城的郊区长大,但那繁华的市中心随着成为老师的学生也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习惯于享受繁华的她第一次看到这空旷的景象,不免生出强烈的落差感。老师为什么会对这座小镇情有独钟呢?如果说当初是因为任务需要而来,那么在如今一切已经画上句号的当下依然选择这里,想必是对小马镇有着难以割舍的深厚感情吧。和面露困惑的粉色鬃毛的独角兽想必,小雌驹的眼中则充满了好奇,她高兴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让那习惯了踩在云朵上的蹄子充分享受草地。当小马驹们在开心地玩耍时,轻羽则主动和老师一起铺野餐垫和摆放食物。待小马驹们聚在一起分享食物的时候,轻羽则靠在树下等阴影中,看着远处的天空。夏末的风依然裹挟着热气,但在轻羽来看却很舒服。或许在城市里呆的久了,也需要偶尔这样放松一下吧。 “轻羽姐姐!你要尝尝三明治吗?老师特意为我做的哦!”正遐想的时候,天星带着她的餐盒跑过来说,“这三明治是以前从未尝过的味道,很好吃的!”轻羽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尝了一口——在装进小雌驹的餐盒之前,她已经和老师充分品尝和改进了味道,能够得到她的认可也是理所当然的。喂过轻羽,天星又主动给其他同学分享三明治,大家对银星的厨艺表示一致的认可。微风让轻羽感到些许倦意,于是她靠在树旁睡着了。 “姐姐,醒醒!一起来看流星雨吧!”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呼唤她,那声音既清晰又模糊,既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轻羽不情愿地揉揉眼睛,发现正在呼唤她的小马正是天星。她们来野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而现在月亮和星星都已经粉墨登场,只差流星雨的到来。根据暮暮的观测和推演,今晚将会有一场美丽的流星雨出现在夜空中。虽然野餐已经结束,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天星的同学们都没有回去,大家都在等待流星雨的到来。轻羽也坐起身,在天星的指引下来到这片田野上最适宜观测流星雨的地方。她刚坐下没多久,甚至连天上的星星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一道闪亮的光线便从夜空中闪过。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毫无疑问,这就是暮暮所说的流星雨。这壮丽的景象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却还是第一次。再看身旁的天星,这个时候的她却格外安静,丝毫不像平时的小马驹。六翼天角兽出神地看着流星雨,不知道那是不是唤起了她对过去的回忆。 “天星?”还是轻羽的呼唤才把她从记忆中拉回现实。六翼天角兽先是一愣,然后又将目光转向轻羽。“有什么事情吗,轻羽姐姐?”她看着粉色鬃毛的独角兽问。 “啊……没有。看你看得出神就没想打扰你。”轻羽笑着说。 “原来从地面上看流星雨是这样的,”天星忍不住感叹,“是和天上完全不同的景象呢。在天上的时候能够看到这些星星的去向,看到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头顶或是身旁路过,完全不似地面上这般壮丽。”她喜欢趴在图书馆的玻璃上看流星雨,这些飞过的星星只有在远处看到时候才能体会到它们的美丽。轻羽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得以微笑回应。仔细想想,天星的身上还有着相当多的谜团,她希望能够对她有更多的了解,但她也明白,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只要天星愿意自己说出来,无论要等多久她都愿意陪她。 而与此同时,在远处的城堡的了望台上,暮暮和银星也在注视着这片流星雨。她们上一次一起看流星雨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流星雨让她们回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 “想她们了吗?”暮暮转头看着银星问。 “还好,”银星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说,“不过,我衷心希望能再和她们看一次流星雨。” “我回来了,老师。”待流星雨结束,轻羽和天星一同回了城堡。不过等银星见到六翼天角兽的时候,她已经在轻羽的背上睡得香甜,那睡相甚至让银星不忍心吵醒她。 “看来她今天玩得很开心呢。”银星看着熟睡的天星笑道。她一边打发同样劳累一天的轻羽去休息,一边用魔法托着天星将她送回自己的床上,还贴心地为她盖上毯子。面前的小雌驹像极了小时候的闪翼,她们都很听话,都很热情,都……看到年龄相仿的小马驹,银星就会不自觉地将过去的记忆投射在现在的小马身上。“或许只是我想的太多了。”白色天角兽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悄悄退出房间,用最轻的动作把门带上。 “总觉得,你像是变回了过去的自己呢。”刚从小马驹的房间出来,银星便听到了暮暮打趣的声音。没错,她的确变了,但也没有变,她还是那个暮暮所认识的银星。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还是我自己呢。”银星也莞尔一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5章 三明治,秋和邂逅 “感觉最近好像变冷了,”放学回家的路上,轻羽看着四周依然绿油油的树木说,“虽然植物还是一副夏天的样貌,但是日渐变凉的风儿却已经在诉说秋天的故事了呢。”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忍不住感慨。中心城的秋不似小马镇这般来的明显,不知是住在那里的小马实在是太多,还是因为有魔法的帮助,即使是在冬天也能塑造出夏天的感觉让她对季节的变化似乎变得有些迟钝了。小马镇里没有那么多常住的小马,也没有强大的魔力,它的变化似乎是最贴近季节本质的那个。阵阵清凉的风让她忘掉了夏日的炎热,转而开始对秋天有了期待。 “秋天是什么,是和夏天一样的季节吗?”一旁的六翼天角兽好奇地看着轻羽问。诚然在学校里老师和课本都会告诉小马驹们一年有四个季节,但仅凭那缺乏想象力的生硬描述实在难以让天星产生兴趣。不久前她刚刚适应夏天,而现在夏天似乎已经结束了。总觉得那些和大家一起享受野餐、品尝雪糕和冷饮的日子转瞬即逝,这不禁让她有些惆怅,因此才会问轻羽有关秋天的事。或许秋天会和夏天一样有趣也说不定呢。 “是的,”轻羽笑着对她说,“秋天是一个金黄色的季节,你会看到许多金黄色的叶子从树上簌簌飘落,感受与夏天完全不同的清爽体验。因为在秋天之后就是象征着静谧和寒冷的冬天,这是与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夏天完全不同的感觉。” “好想见一见冬天和春天啊,还要等多久呢?”天星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大概需要再过半年吧,”轻羽笑着说,“你来到这里也才不过两个月呢!” “诶,还要等那么久啊!”满身星光的六翼天角兽难过地说。 “学会等待和忍耐也是成长中很重要的一环哦,”轻羽笑着说,“你知道嘛,我以前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也经常缺乏耐心,总是觉得老师收藏的那些书里面的内容实在是太晦涩了。有些我尚且能够应对,但更多的内容却是令我十分费解的。或许是因为急于求成,我经常会急不可耐地将书放在一边生闷气。老师自然也明白我的心思,但她知道我爱逞强,不愿意接受她的建议,所以每次都会以循循善诱的方式来帮助我排解情绪。久而久之,我渐渐习惯了和老师的相处方式,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了。” “所以呀,既然季节的变化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也要学会保持耐心哦。” “嗯,我知道了。”小马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若有所思地回答。 回到城堡,银星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们。白色天角兽很享受这种轻松的感觉,虽然天星也可以自己上学放学,但她还是安排轻羽每天下午去接她。如果把现在的生活当作是一场过家家游戏的话,她扮演的就是妈妈,轻羽就是姐姐,而天星则是妹妹。 “轻羽,天星,欢迎回来!”听到开门声,银星主动来到门前和她们见面,“稍作准备就可以吃了,今天的晚餐是自助三明治!”要说银星最擅长的菜品,那大概就是三明治吧。这是她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磨练的技艺,如何丰富简单的两片面包中间的内容物,如何将面包变得更加好吃,如何平衡不同材料的配比以达到营养均衡的目的……在来到小马镇后,和暮暮一起生活的日子让她的这门技艺变得更加精熟。不过,对三明治的热爱仅限于少数小马,轻羽就对三明治一点也不感兴趣,这种过于简单的餐食充其量只能果腹。 但是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老师。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师费尽心思想出来的餐品,她怎么能连味道都不尝就先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呢? 不过,她好像听漏了什么。“等等,自助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银星笑着回答,“我会为你们准备充足的材料,搭建你们喜欢的三明治。”虽然本质上还是三明治,但是自助——或者换个词,自制,就意味着配料的搭配和内容物的组装具备相当的主观性,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和想吃的食材都可以放进去,而且不限量。 当银星将食材一样接一样地端上来的时候,就连不喜欢三明治的轻羽也心动了。从时令花朵到多样蔬菜,从盐与胡椒的简单搭配到种类丰富的撒粉调料,还有许多她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丰富酱料,这些还仅仅是配料,作为主料的多样草饼还没有端上来。当然,草饼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因为即使没有草饼也依然可以搭配出美味的三明治。轻羽还想再等等草饼,而天星则已经迫不及待地飘起面包和各种调料开始自己的组装。似乎是因为太兴奋了,她不小心碰倒了装满调料粉的罐子,把粉末撒的满桌都是。 “要小心点哦。”轻羽一边说一边把刚刚撒在桌上的粉末全部放在自己的三明治上。银星会在饭前擦拭桌子,所以不用担心卫生的问题。不过刚刚做好三明治咬下一口她就后悔了——天星弄撒的粉末是辣椒粉!一向几乎不能吃辣的她连忙喝了几大口水想要把辣的感觉从喉咙里冲掉,但这东西似乎和水之间一点作用也没有,猛烈的辣味刺激得她不停地咳嗽,而天星则露出十分无辜甚至有些可怜的眼神,她担心一会儿自己会挨骂。 “草饼来喽!”银星一边将装满草饼的盘子放在桌上一边说。不过当她看到不停咳嗽的轻羽,不免对她咳嗽的原因感到好奇,“怎么了,轻羽,是吃东西的时候呛到了吗?” “姑且……算是吧……”轻羽的嗓子还没有恢复。她转头怒视坐在一旁的天星,六翼天角兽则是立刻别过头,仿佛在对她说“是你自己要把它们放进去的”。 “姐姐是被辣椒粉辣到了,”作为回礼,天星则毫不留情地戳穿轻羽的谎言。 “哦,原来是辣椒粉放多了啊,”银星一边笑,一边飘起几片西红柿和生菜,还有草饼说,“实不相瞒,那个辣椒粉还是很辣的,吃的时候一定要少放哦。”白色天角兽一边说,一边在轻羽面前搭建了一个三明治,然后也放了辣椒粉。但是她放的量只有天星弄撒的三分之一。换言之,她刚刚吃下的是一个有着三倍辣度的三明治。 总的来说这是个温馨且大饱口福的夜晚。轻羽尤其喜欢加了奶酪的三明治,吃着既有浓厚的奶味,又有属于蔬菜和草饼本身的香气;银星喜欢最朴素的味道,除了刚刚加了辣椒粉的三明治,其他的三明治她一点调料都没加;天星因为年龄关系被禁止加辣椒粉,其他的材料倒是没有什么限制。六翼天角兽最喜欢的是放了很多西红柿的三明治,不同的配料和许多层面包夹在一起,高高摞起的三明治让她食欲大增。虽然因为做的太大被银星去掉了一些,但今天晚上她吃的平时都要多,这也是她来到小马镇后吃的最富足的一次。她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做着三明治,总觉得自己的肚子还能装下一个。 “三明治……已经吃不下了……”甚至到了睡梦中她依然在享受着三明治。轻羽还没有睡熟,她在想怎样说服老师做些其他类型的菜品,比如……炖栗子煲之类的。 “虽然很好吃,但是还是想尝尝老师做的其他菜呢。”睡着前她躺在床上想。 秋天的到来看似缓慢,实际上却已经渗透到了小马国的每一个角落,只需要一个晚上便能够展现出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风貌。第二天早上醒来,天星听到了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站在窗前一看,树上的叶子不仅都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就连树干也因为脱落的树叶太多而露出了其原本光秃秃的模样。这些变黄的叶子与绿叶不同,它们与树干的联系并不算紧密,时机一到或是风稍微大一些就能吹下很多。就在不久前还是一副充满生机的小镇顿时变得萧瑟了许多,此情此景,小马们不免唏嘘两声,感叹秋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对天星来说秋天是个让她感到兴奋的季节。在轻羽和银星还在熟睡的时候,她偷偷跑出城堡,一路奔跑着迎接秋天的到来。其他小马对她快乐的奔跑感到十分不解,明明秋天是个萧瑟哀伤的季节,为什么她却如此高兴?他们当然不知道天星来自遥远的天空,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夏天静谧的夜晚和冬天被浓云笼罩的城堡,除此之外她还没见过其他的风景。从城堡路过图书馆,正在橡树屋里阅读的暮暮听到脚步声便将头凑到窗前,刚好看到天星跑过图书馆的背影;她又跑过学校,刚刚来到学校准备备课的老师想要和她打招呼,但她一阵风似地跑过去,什么也没有听见;她跑过热闹的集市,跑过满溢着奶油味的糕点屋和面包房,又跑过镇中央宽阔的圆形广场,自由自在地享受秋天的到来。她听到鸟儿在耳边歌唱,听到小马们诚挚的问候和带着暖意的嘱咐,还感受到来自大自然的清爽的秋风。她在一幢森林边缘的小木屋前停下,那里似乎是一处颇有年头的房子,但房子的外观很新,完全不像是很多年前修建的样子。天星从来没来过这里,她迷了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啊呀,居然有客人,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木屋的门被推开,一匹慈祥的米黄色飞马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视力似乎不是很好,但听力却很敏锐,“你迷路了吗?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天星有些怕生,起初并没有回答她。但是米黄色飞马走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直接将蹄子放在了她的头上。“嗯……应该会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呢。”她一边感叹一边说。 “你的家在小马镇嘛?我想我可以带你回去。”米黄色飞马露出慈祥的笑容问。她的笑容让天星渐渐放下了戒心,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需要其他小马的帮助。 “嗯。我现在住在城堡里。”天星诚实地回答。 “啊啦,城堡吗,”听到回答是城堡,米黄色飞马喜出望外,“那你一定知道银星公主吧。” “您是——”既然这匹老马知道银星公主,那她是不是和老师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小蝶,是银星公主的朋友。你呢,小家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样的相遇相识,想必也是一种缘分吧。 “我是天星,银星公主是我的老师。” “老师吗,哈哈,”小蝶一边说,一边慢慢伸出蹄子想要和天星握蹄,“没想到她又招了新的学生啊。”天星起先有些犹豫,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握住了小蝶的蹄子。 “走吧,天星。我带你回城堡去。”小蝶对她说。 “您也去过城堡吗?”六翼天角兽好奇地问。 “当然了,”小蝶慢悠悠地回答,“我当年还是看着这座城堡拔地而起的呢。” “哇,那您一定经历过很多有趣的事情,能讲给我听听吗?”天星诚恳地问道。 “当然可以,小家伙。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再给你讲。” “真的吗,一言为定!”得到肯定的答复,天星喜出望外。 “当然,一言为定。”回城堡的那段路上,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怀。轻羽和她的年龄相差不算很大,算不到长辈的范畴中;银星公主虽然是老师,但她似乎有意把照顾天星的事交给轻羽,自己很少参与,与小蝶的交流还是第一次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小蝶只是将她送到了城堡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打算。“您不打算进去看看老师吗?”临别前,天星看着小蝶问,她原本还希望让她们见上一面的。 “不用了,”小蝶笑着摆摆蹄子说,“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就足够了。”天星深情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城堡的大门后面。现在轻羽和老师一定很担心她。 “只是这样就好。”小蝶也深情地回望一眼那幢城堡,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第6章 寒夜,回忆 “什么?!你说天星她不见了?!”当艾莉老师从卫兵那里得知天星不见的消息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有没有仔细在皇宫周围找找?”她还以为天星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但从卫兵们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而是真的失踪了。 “都已经找过了,”负责看守大门的其中一名卫兵说,“到了应该吃饭的时间,我们为公主殿下带来饭,但不管怎么敲门殿下都不开门。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我们想办法打开门,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房间里的窗户开着,装上顿饭的盘子还摆在地上,似乎她正是从窗户离开的。我们以为这又是她在恶作剧,便将殿下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如果被女皇陛下知道了,她一定会惩罚我们的,所以只能先来求助您。”辰星女皇并不是那种会放着孩子不顾的统治者,更何况除了维持这星之国的秩序,她也没有什么其他需要做的事。 “那我先想想办法吧。”艾莉老师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这将会是个艰巨的任务。卫兵谢过她,随即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只剩下艾莉老师还站在原地。 “要怎样做才能瞒过女皇呢?”这个问题一直在她心中打转。 第二天应该是上课的时间,为了不让天星到处乱跑,辰星女皇特意安排艾莉老师到她的房间去教学。女皇还不知道天星失踪的事,她还在想天星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安静。 “总感觉有些反常,”辰星女皇说,“放在平时她早就想方设法溜出去了,最近却这么乖巧。”反常的变化必然会招致女皇的怀疑,这样的情况艾莉当然也预料到了。 “或许是陛下您的惩罚让殿下痛定思痛,决心改变了,”尽管这是个很苍白的谎言,但当下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搪塞,“殿下想必也是体会到了您的难处才会这样改变的。” “希望是这样。”辰星让艾莉去上课,借着这个机会艾莉便离开了。女皇来到窗边,独自眺望外面那片静谧的星空。窗外的景象好似定格般未曾变过,自数千年前她带领六翼天角兽们来到这里时便是如此。因为生来就既有角又有三对翅膀,他们被大陆上的小马们认为是异类,是必须要消灭的物种。然而他们除了三对翅膀以外,其他的几乎和天角兽无异,甚至因为翅膀多在飞行能力上还不如只有一对翅膀的飞马。他们先是离开原本的聚落,随后来到一处山顶,后来又在云上建起了这片不为小马们所知的城市。她曾经想要带领同胞们回到过去的聚落,但就算能够回去,属于他们的一切也早已不复存在,还会因此发起战争,让双方两败俱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放弃了回去的想法,并从此在这里定居。六翼天角兽的寿命很长,而像她这样能够自如运用魔力延缓衰老的天角兽则会更长。时至今日,她依然能够看到和自己一同辗转来到云上的小马,而此时他们的外貌也已经是年迈小马的模样。 云上的生活虽然平静,却也十分无趣,辰星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渐渐死去。和其他小马不同,作为领袖的她一直是孑然一身,也没有想过要孩子的事。她希望能够有个孩子陪伴她,但由于种种原因她始终无法向前一步。这样的想法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直到那个晚上,她在寝宫外的庭院里发现了一匹正在熟睡的、满溢着魔力的小马驹。她安静地睡在庭院的草地上,完全没注意到辰星的到来。女皇能够感觉到这并不是谁家遗弃的孩子,而更像是这星星、月光和云朵间孕育出的精华的化身。又或者,这是它们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愿望,随即赐给她的礼物。她将小马驹带回皇宫,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还给她取名“天星”——来自天际和星星的恩赐。“就让我来做你的妈妈吧。”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熟睡的天星说。 没过多久,刚刚还在熟睡的小天角兽醒来,刚好看到初显困意的辰星。见天星醒来,她虽然脸上看着很疲惫,但依然露出了笑容。“你醒了,天星。”她看着小马驹满意地说。 “天星?这是我的名字吗?”天星好奇地看着四周问。她的样貌看上去已经是五六岁的模样,想必也能够和她进行最基本的沟通。她想要挣脱辰星盖在她身上的翅膀,但女皇却示意她现在不应该这样做。“现在是睡觉时间哦,”她微笑着对天星说,“再睡一会儿吧,该醒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天星懵懂地点点头,随即又依偎在她的身边继续睡。虽然她还没有表明自己就是她的妈妈,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让她一点一点接受自己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 “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疼爱你的。”睡熟前她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喜欢调皮捣蛋了。不仅戏弄卫兵,还把原本清净的皇宫弄得鸡飞狗跳,一时间来自管家、卫兵甚至是园丁们的投诉数不胜数。辰星女皇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反面意义上的刮目相看。她抓住正准备恶作剧的天星,把她用魔法吊在半空中审问。 “你这样会给其他小马添麻烦的,”女皇神情严肃地对她说,“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不可能一直围在你的身边转。身为王族,你的言行举止必须都要优雅且合乎礼仪才行。”天星当然不想听妈妈说教,因为她几乎每天都在和她重复同样的话,甚至有时候因为过于生气还会把她的屁股打得通红。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皇宫里的生活甚至是太无聊了。 “在皇宫里的每一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天星大声抱怨,“除了按时吃饭,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女皇此时更是火冒三丈,甚至还没等天星说下一句话就已经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这是妈妈的错!”挨过打还不够,天星一边哭一边继续叫着。虽然女皇还想继续打,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她慢慢平复了心情,然后尝试和天星沟通。 “那,你想要什么来打发时间呢?”她当然也想过,这样顺从她或许会让她误入歧途,但没想到天星的要求却也相当合理——“我想学习有用的知识,然后用它们来帮助妈妈。” “当然可以,”想到这里,女皇还很欣慰,“妈妈明天就去给你找老师。”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艾莉老师才会从外面的学校来到皇宫成为天星的家庭教师。原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天星的反悔让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过分。艾莉老师也很年轻,因此她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天星的老师兼半个保姆,经常被天星耍得团团转。有时候天星还会明目张胆地翘课,这让她十分头疼。,学习时虽然还算认真,但一遇到难处便会试图逃避,甚至直接从房间里跑到外面去玩。虽然艾莉也想过把她的斑斑劣迹告诉女皇,但一想到连女皇都要用武力让她听话,她慢慢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尝试用温柔的方式来教育她。 ——但她最后还是因为太调皮而被母亲关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目前为止,她依然没有找到天星的线索,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里。上课的时间结束,她甚至还找理由借机外出,并花了近一周的时间在各地寻找她的踪迹。因为这段时间女皇陛下忙于公务,她也没时间关心天星,所以公主失踪的事就这样暂时被瞒了下来。 但还没等他们告诉女皇这件事,她便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守门的卫兵因为感到自责而主动向女皇认错,女皇虽然生气,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她。她原本以为天星只是跑到外面去玩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派出的几批卫兵都回报她没有找到,同时因为声势浩大的搜索行动,星之国的天角兽们都知道了公主失踪的事。大大小小的议论始终不曾停息,很快就成为小马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认为公主已经遇害了,因此对星之国的治安担忧不已。但女皇及时地安抚大家的情绪,并向大家保证治安没有问题。 “我们会尽快找到公主殿下的下落,让大家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到了这时辰星终于不得不接受天星已经不在云上的结果,但凭借她娇小的身形,她也不可能去往更高的地方,唯一可能的去处就是——她现在在地面上。她现在或许已经被某匹小马带回家收养,然后过着平凡美好的生活吧,辰星这样想着。这样的结果倒也不错,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六翼天角兽自古以来就是被小马们视为异类的存在,就算现在没有问题,也不见得以后就会没事。更何况,天星是六翼天角兽的王族,她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职责永远生活在地面上。 但,虽然能够推测出她所在的位置是地面,可大陆上有那么多小马,要想准确地找到她也并非易事,要做很多准备才能前往地面,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份新的地图。沧海桑田,过去的标记早已失去它们的价值,而且数千年过去,下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一概不知,贸然前往只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女皇担心其他小马的安危,决定独自前往地面。 “这样会不会有些危险,”艾莉担忧地问,“虽然您很强大,但地面上很可能还会有未知的危险,作为您的子民,我们实在担心您的安危。”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辰星说,“倒不如说公主给大家惹了这么多麻烦,现在是时候让我做些补偿了。”她回给艾莉和大家一个笑容,“在我回来之前,要解决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嗯,希望您能够平安归来。”那个晚上,辰星女皇从星之国出发,向着地面飞去。 说来也巧,她降落的地方正是小马国的一处僻静的田野上。因为担心自己的相貌吓到地面上的小马,她出发时还特意准备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她将袍子披在身上,仔细地观察四周。这里的景色已经与那时大不相同,荒芜的田地变成了田野,过去的聚落变成了今日的森林,甚至她还发现了有小马在这附近生活的痕迹。她不希望被其他小马看到自己的相貌,便收起袍子,张开翅膀飞向空中。她看到远处在黑夜中闪烁的火光,那想必是如今的小马们居住的地方,就和他们那时的聚落一样。只是,要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寻觅一匹小马驹的踪迹还是太难,她只得前往一个不那么偏僻,灯火也不那么集中的地方,她要在那里弄到一份地图。她在一处镇子附近降落,趁着没有被其他小马看到,她连忙又披上袍子,假装是远道而来的游客。现在的小马国已经入冬,飘落的雪花和微冷的空气不禁让她打了个寒战,离开星之国后她第一次感受到气温的变化。云上的城市在魔法的作用下从来都是温暖舒适的,到了这里她则要直面大自然本来的模样。不过,她很快也适应了地面上的气候,并四处寻找能够弄到地图的地方。她并不知道现在该用怎样的方式进行交易,不过没关系,其他小马付的钱只要看一遍她就能够按照原样制作出来。凑巧的是,她看到面前有一匹小马用一枚金币买了食物,辰星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制造出许多相似的金币。凭借这些金币,再加上她积极的询问,她很快就买到了地图。打开地图,她依然能够看到从那时起就在通行的文字,这让她很是高兴。有了这份地图,她就能更快地找到天星,然后把她带回去给星之国的小马们交差。 “我来了,天星,”她一边想一边看着地图,“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而她的蹄子所指的地方正是现在的中心城。此时的小马们还不知道,这位新的访客其实是一位不速之客。 第8章 暖炉夜,初次的新年 暖炉夜和新年,对天星而言是两个十分新鲜的节日。在天上的时候她从没听说过什么节日,也没有见过什么庆祝活动。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星之国没有节日,而是因为这些活动都是在皇城外举行的,而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辰星女皇将不会飞的她留在了皇宫里,由护卫和艾莉老师来看管她。小的时候还好,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次出门前女皇都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一方面是因为天星的恶作剧实在有些过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部分卫兵需要随行,而皇城留下来的护卫就不得不加班,她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辛勤的付出。 临近年末,能够把地面覆盖的雪一连下了好几次。不同于初见雪时的兴奋和激动,此时的天星已经对这副洁白的景象习以为常,她百无聊赖地靠在被子上,用魔法飘着一本轻羽给她找的画册。期末测验已经结束,学校也放了假,但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轻羽因为要为新年做准备没时间陪她玩,天星只得想办法自娱自乐。在皇宫时她尚且能够进行恶作剧,可若是在城堡里恶作剧,想必两位公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天星害怕孤独,更害怕被抛弃。 独自呆在房间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为了打发时间,天星来到城堡的大厅,轻羽正在那里给这些漂亮的宝石墙壁上面挂挂饰。粉色鬃毛的独角兽用魔法飘起一个个小巧的挂饰将它们依次贴在墙上,这样就装饰完成了。虽然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但轻羽依旧乐在其中。 “哦,天星,你来了,”她面带笑容地对小马驹说,“你也想来帮忙吗?” “帮忙吗,”天星疑惑地看着她问,“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吗?” “嗯……”轻羽一边想,一边将目光转向不久前银星带回来的松树,“要不要和我一起装点这棵树呢?它可是暖炉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哦。” “暖炉夜,这是什么节日吗?”天星不解地问。 “嗯,是节日哦,”轻羽笑着对她说,“这是个象征着团结互助、感谢相遇的节日。这天小马们会把家里装点得漂漂亮亮,还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家里聚会。”虽然听上去是个很棒的节日,但轻羽的语调中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而是淡淡的忧愁。 “轻羽姐姐……你不喜欢这个节日吗?”天星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伤感的表情。 “不是的哦,”轻羽摇摇头,露出落寞的神情说,“只是感觉……有点寂寞呢。天星可能不知道,我呢,是个独生女,从小也没什么很要好的朋友,性格也有些孤僻。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老师,她带我离开居住的那座小镇,来到她住的别墅里。在那里我遇到了两匹和我目标相同的小马,我们很快便成为了很好的伙伴。不过有点可惜的是,他们都要回各自的家,而我和老师则会在这里度过暖炉夜和新年。可能除了天星,我就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了吧。” “轻羽姐姐不回家吗?”天星有些不解地问,得到的回答却是轻羽的苦笑。 “我也很想回家呀,”轻羽说,“但是就像老师说的,我遇到了你,并且承诺对你负责,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带着你四处奔走。你的翅膀实在是太特别,外出的话老师会担心的。”天星只知道暮暮和银星两位公主身上都有一对翅膀,而像她这样有三对翅膀的天角兽却一只也没有。艾莉老师曾经给她讲过六翼天角兽的历史,不过那时她没有认真听。 “轻羽——大厅装饰得怎么样了?”银星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已经准备好了,老师,”轻羽回答,“需要我们去帮您吗?” “不用了,”银星说,“正赶上下午茶的时间,把我放在冰箱里的三明治拿出来吧。”三明治,茶点,还有冒着热气的红茶,一场稀松平常的茶会呼之欲出。喝下这微苦但带着独特香气的红茶,轻羽顿时感到十分幸福。天星也喝了一口,但她只觉得这茶好苦。 “哈哈,天星果然还是小孩子呢,”见到这有趣的反应,银星忍不住笑道,“要不要加些牛奶和砂糖呢?”天星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体验。经过调味的红茶喝起来就比刚才美味了许多,天星甚至能够一口气喝完。 “虽然茶变得好喝了,但是这样做可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哦,”银星提醒小马驹,“要飘起茶杯慢慢喝才行。”小马驹心领神会,用空杯子仿照银星的动作做了一遍。这些原本妈妈和艾莉老师都教过的、让她有些反感的内容,在银星公主这里却变得十分亲切。 “学的很好,”银星鼓励她说,“要不要把杯子装满再试一次呢?” “那……那就再来一杯,加了牛奶和砂糖的红茶。” 在暖炉夜当晚,天星收到了一份来自公主们和轻羽的礼物——一条漂亮的宝石项链。就在天星熟睡的时候,银星和轻羽悄悄走进她的房间,将项链放在窗边的柜子上。或许一开始她们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意外的相会竟也渐渐萌生了感情。在轻羽的眼中天星就像是自己的妹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充满乐趣。 “老师,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会不会有些不合适,”轻羽看着那串在黑暗中依旧反射着月亮的微光的项链问,“一般暖炉夜当晚不都是给小马驹送些玩具、书本之类的吗?” “玩具和书本也不是不可以,”银星回答,“但我并不觉得她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也许不是物质上的东西,但我衷心希望她能够收下这份心意。正因为心意无价,所以才具有特殊的意义。”轻羽若有所思地听着老师的话,她似乎理解了老师的举动。看着天星那张可爱的睡脸,她似乎已经不在乎价值的问题了。 暖炉夜和新年相距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不同于暖炉夜,银星打算带着暮暮她们回中心城过。虽然她们在中心城也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但为了照顾轻羽,银星还是坚持这个决定。 “中心城是哪里?”天星好奇地问银星,“是什么很有趣的地方吗?” “嗯,当然了,”银星回答,“那是一座漂亮且繁华的城市,而且到了新年的时候,这种热闹的氛围会到达顶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热闹,这两个字似乎在天星幼小的心灵中泛起了阵阵波澜。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热闹,因为妈妈外出时总是把她留在城堡里,而且是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作为经由这土地孕育的精华,她的体内潜藏着相当强大的力量,这是辰星女皇初次见到她时就意识到的事情。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份力量很难被激活和运用,以至于许多较难的魔法天星都无法掌握。再加上她本身调皮厌学,学习魔法的时间成本便大大增加。不过,银星虽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其他小马,在和平的当下,相信天星的出现并不会引起纷争。 “那我也要去!”天星高兴地说,“我也想要‘热闹’!”银星自然不会拒绝她,而轻羽也很高兴她能够同行,她希望能够把自己的故乡介绍给天星,让她也能感受这里的美好。 距离新年还有两天,银星她们提前回到了中心城。作为小马国的都城,这里的新年氛围十分浓厚。虽然不像暖炉夜那时会精心打扮一番,但热闹的氛围却早已无声地向每一匹到来的小马宣告着新年将至。在这个精英阶层的聚居地,最受小马们青睐的自然不是集市或是晚会这种庸俗的形式,而是一场在新年当天才会举办的宝石展。不同于普通的展会,来自全国各地的名流贵族都会前来,为了在这展会上拍卖的稀有宝石上有所斩获。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普通小马而言,这场展会周边设立的摊位则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既有来自小马国各地的美食,还有露天的演出,平民小马和名流贵族都能够在这里各得其所。 银星的目的地正是这热闹的集市。当然,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庆典,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天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而且,她和暮暮希望向塞拉斯蒂娅公主反应情况,因而没有时间带她游玩。作为曾在中心城生活的小马,轻羽自然而然地就担任了导游。 “姐姐姐姐,这里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天星兴奋地指着摊位的入口对轻羽说。 “当然了,”轻羽笑着回答,“要进去看看吗?里面可是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呢。” “我要去,我要去!轻羽姐姐,陪我一起去吧!”天星向轻羽发出邀请。 “好,好。”在轻羽的带领下,天星来到这一连串摊位所组成的街道中。对小马驹来说,这里最有诱惑力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天星当然也没能幸免,糕点的香气早已在街道中飘散开来,引得小马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来品味。 “姐姐,我想吃这个!”天星指着其中一处摊位说。循着她的蹄子所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制作乳酪蛋糕的摊位。在提前准备好的蛋糕胚里放上现场调配的乳酪,再用魔法当场进行烤制,让整条街道都溢满了乳酪的香气。轻羽也很喜欢这种味道,就算天星不说,她也打算买一个来让她尝尝。“这种乳酪蛋糕多少钱一个?”她问正在做蛋糕的小马。 “十个金币一个!”对方爽快地回答,“姑娘想要几个?” “两个。”轻羽递上钱,作为交换,两个蛋糕被送到她的面前。轻羽用魔法递给天星一块,天星一边用魔法接过蛋糕,一边咬了一小口。乳酪内馅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小马驹脸上的表情告诉轻羽,她很享受这蛋糕的味道。 “好吃,”天星对这蛋糕赞不绝口,“我还想再尝尝其他的东西!” “好,好,”轻羽一边笑一边应和道,“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摊位,辰星女皇正在一处做炒面的摊位打工。因为想体验一下这里的风情,她特意应聘来摊位做临时工,酬劳就是可以吃炒面作晚餐。为了不引起其他小马的注意,工作时她依然披着那件纯黑的袍子,美名其曰是为了自我保护。她原本并不期待能够在这里遇到天星,但就在她忙着炒面的时候,一个和天星十分相像的身影从她的眼前路过。她警觉地抬起头,但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正聚在摊位前等着买炒面的顾客。 “大家不要着急,炒面马上就好!”虽然很不甘心,但她明白现在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走过炒面摊位没多久,天星下意识地回过头,想知道刚才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天星?”一旁的轻羽问道,“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我刚才感觉,身后好像有谁在注视我。”天星又回头看了一眼,她感觉这目光十分热切。而能够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小马,除了妈妈还没有第二匹。 “那一定是你多虑了,”轻羽笑着接道,“趁着这个机会不妨好好享受一番吧。” “嗯嗯!”天星点点头,继续和轻羽一起朝前方走去。 外面的氛围尚且如此热闹,相比之下皇宫里的氛围则要微妙许多。塞拉斯蒂娅听完银星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就算是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六翼天角兽这样的物种。 “你们说她是从天而降的,没错吧?”太阳公主问道。 “是的,”银星回答,“轻羽捡到了她,还把她带回了城堡。” “她现在在哪里?”塞拉斯蒂娅公主又接着问,“像她这样的物种一旦出现在中心城,势必会引起相当大的关注。既然你们说她体内隐藏着强大的力量,那一定会有许多小马慕名而来。” “不过根据我们的观察,”暮暮说,“她的力量一直处在被封印的状态,短时间来看并不会被激活,而且——”紫色天角兽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银星,白色天角兽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的神情,她似乎在担心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天星该怎么办。 “嗯……”塞拉斯蒂娅公主思忖了一会儿说,“倒也不必十分担心。只是,你们一定要多加留意她。我还需要对这个物种进行进一步的了解才能下定论。你们先回去吧。”不过塞拉斯蒂娅公主不知道的是,天星的妈妈,辰星女皇早已经在中心城搜寻多时,而在新年之后,她也一定会继续寻找女儿的下落。这个爱调皮捣蛋的孩子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9章 向着那片星空 春天的时候,银星带着轻羽和天星到附近的草地上去野餐。不同于夜晚,白天的草地上似乎有着更多的生趣。不时从草叶间飞过的蝴蝶,坚强盛开的不知名小花,还有那颗可以用来乘凉的刚刚长出新叶的大树,这些都为春天增添了几许绿意。除此之外,这里还是银星和暮暮最喜欢的野餐地点,她们年轻时经常和朋友们来这里。 铺好野餐垫,拿出精心准备的三明治,野餐会便已经宣告开始。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也不需要多么精致的美食,仅仅是沐浴春日温暖的阳光,感受和煦的微风就已经足够。天星大口地嚼着老师做的三明治,轻羽则用满怀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她多么希望这样共同生活的幸福时光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银星靠在树下从远处注视着轻羽她们,成为老师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悠然自得的心情。她相信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了,轻羽,你是在哪里遇到天星的?”银星问她的学生,“记得你说过,自己就是在这附近遇到她的吧。”老师的问话,吸引了她的两名学生的注意,轻羽一边注视着老师一边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而天星则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们,想知道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嗯……记得就是在这附近,”轻羽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随后伸出蹄子指向附近的一片空地,“我就是在那里遇到她的。”因为是从天而降,地面上当然不会有任何东西。暮暮和银星原本想借着这些线索推断出天星来自哪里,但她们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我还是觉得,天上肯定有什么地方生活着六翼天角兽,”银星和暮暮分享自己的猜想,“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们并没有能力前往那里。”就像暮暮之前说的,如果她能够飞得更高些,说不定最后真的能够有所收获。对天星来处的调查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春天结束,夏天如期而至,日渐温暖的气候和时不时到来的雨水向小马们宣告着夏天的到来,虽然小马镇的飞马们会经常清理雨云,但有时大雨来得实在突然,她们忙碌起来也只能减弱雨的势头。一连几天都是大雨,这让一直想要出去玩的天星意兴阑珊。不能出门的时候,她就会窝在房间里看画报和轻羽给她送来的故事书,有时一天会看完好几本。 虽然不能出去玩,但还是有出门的机会的,那就是上学。上学的路上她能够感受泥土的芬芳,那时一种湿润、清新的味道,让她回想起还在皇城时外面的空气。记忆中那里的空气似乎一直都是清新的,以至于她最初来到小马镇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她已经开始渐渐认同这个地方,她来到这里马上就快要一年了。城堡里有循循善诱的两位老师,有喜欢的轻羽姐姐,学校里还能够在一起玩耍的同学,她感觉生活在小马镇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地面上的时间流速很快,转眼之间就已经从春天过渡到了夏天。虽然在中心城的生活还算安稳,但辰星女皇的耐心却已经几乎消磨殆尽。短暂的外出不仅一无所获,就连最有希望的一次机会也因为她忙碌的工作而错过了。站在房间里越是想这件事,辰星的心情就越是焦躁,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找到天星的话,不妨向小马们十分尊崇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小马国的统治者寻求帮助——她还是从其他小马的闲谈中知道的这两个名字,而且她们现在就在中心城。机不可失,她这就准备前往皇宫准备面见她们。 不过,普通小马想要见公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刚来到皇宫的入口,两匹严阵以待的飞马卫兵便亮出翅膀拦住了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不同于皇城,中心城里每一处前往皇宫的要道上都布置了护卫,而女皇只在皇城的最外围和城堡的内部安排了护卫。只是她并不知道,卫兵拦住她其实也是有原因的——那身黑袍下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要见你们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辰星毫不客气地回答,“你们是她安排的护卫吧,是的话就快带我去见她!”这样的态度卫兵自然不会答应,他们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脸上的神情也比刚才更加严肃,他们担心她的举动会对身在皇宫的塞拉斯蒂娅公主构成威胁。 “你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卫兵看着盛怒之下的辰星,“把你身上的袍子脱掉!”辰星怎能容许其他小马随意命令她,她点亮自己的角,随之掀起的气浪直接震飞了袍子,完全张开的翅膀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杀意,她显然不打算给他们留下活口。 “我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容你们这般放肆!”她的角上向四周发出雷电打在卫兵们的身边,没见过如此阵势的卫兵们顿时慌了神,浑身颤抖地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而就在她准备进攻时,从远处的天空射出的一道金色光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顺着光束发出的方向看去,一匹身材同样高大的天角兽正在空中严阵以待。既然从银星口中得知了六翼天角兽的存在,她自然也会留意他们的袭击,没想到这么快袭击就发生了。 “看来,六翼天角兽还是真实存在的物种,”塞拉斯蒂娅说,“你是谁?又为何来到小马国?” “看来你就是那些小马们所尊崇的统治者,”辰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塞拉斯蒂娅,是吧?” “是我,”太阳公主回答,“你又是谁?为什么你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自遥远的星之国的女皇,辰星,”六翼天角兽以咄咄逼马的气势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找自己失散的女儿,天星。如果你有线索的话,或许这场争斗就可以避免。”“天星”这个名字正是新年时银星口中提到的,那匹六翼天角兽的名字,而直到这时塞拉斯蒂娅才意识到,她从前的学生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大麻烦,面前这匹天角兽换作是她恐怕会很难应付。此时此刻,塞拉斯蒂娅的内心正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把银星她们的事情告诉面前的小马。从老师的角度来说,她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陷入危险的境地的。但如果她和银星见面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她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马镇,那里有一座由宝石砌成的城堡,你要找的小马大概就在那里。”听到塞拉斯蒂娅的话,辰星心领神会,收敛了刚刚身上散发出的戾气,转而朝着小马镇的方向,也就是她刚刚指路的方向飞去。尽管她现在很担心银星的处境,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选择相信她,或许解决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繁琐的步骤。 “银星公主,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小马镇的城堡里,六翼天角兽一族的领袖——辰星径直走向大殿的中央,直面身在城堡中的暮暮和银星,“关于我的女儿,天星的事。”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看着面前这匹身材和她的老师一样高大的六翼天角兽,那双绯红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她,这让她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她涌来。 “您是想说……天星和轻羽之间的事吗?”银星试探性地问。女皇并不认识那匹名叫轻羽的小马,不过既然她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 辰星点点头。“或许你知道她们之间的事,但是你知道天星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吗?”辰星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似乎马上就要爆发,而银星也想不出能够安抚她的话。 “她是自己逃出来的,”辰星毫不客气地说,甚至还点亮了自己的角,“从我们戒备森严的皇城中,从卫兵们的身边!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但是现在,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天星现在在哪里?”虽然真相令银星感到吃惊不已,但她并没有让学生们陷入危险的打算。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天星现在正在和轻羽一起去田野上散步。 “她可能会在附近的田野上,和轻羽一起。”白色天角兽回答。 “最好是这样。”辰星回了一句,然后转身面向宫殿的入口,径直飞出宫殿。六翼天角兽离开后不久,银星也跟了过去。如果还来得及,她一定要把现在的状况解释给轻羽。 “轻羽姐姐,快来啊!”天星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田野坡顶传来,“再慢一点,就看不到今晚美丽的星空了!”虽然路途并不算遥远,但粉色鬃毛的独角兽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路上,这个有着三对翅膀的小家伙几乎都是跑来的,她追了一道,当然会觉得累。 “呼,呼……”连续深呼吸几口气后,轻羽这才回复一些体力。 “你慢点啊,天星,”她用略带责问的口吻说道,“我常年不怎么锻炼,怎么能跟得上你这匹小马驹呢?”轻羽的身体状况可不及天星,此前恶作剧的经历为她提供了充沛的体力。 “诶,可是星空是不会等我们的,”天星说,“而且,听暮光公主说今天还会有流星雨呢。” “真的吗?”轻羽半信半疑地问。她也知道暮暮喜欢观星,不过这个说法是否准确还有待考证。不过若是真的有流星雨的话,那一定会很壮观。 “嗯嗯,”天星满怀憧憬地看着星空说,“流星雨什么时候会来呢?” “流星雨不会来的,”一个严肃且天星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而你所期盼的美好也不会来的。”天星回过头,站在她和轻羽身后的正是她的妈妈。还没等轻羽反应过来,辰已经星迅速地张开翅膀并点亮自己的角,从她长长的角上凝聚出一道天蓝色的魔力流,在她们回头的一瞬间精准地击中了天星。小独角兽慢慢被飘起,进而被一个天蓝色的光圈包裹。这是她为了抓住天星所特地改良过的魔力牢笼,天星无论如何也无法独自离开这里。轻羽想要救她,但辰星张开翅膀后带来的压迫感令她望而却步。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她?”轻羽质问面前的这只高大的天角兽。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辰星等着粉色鬃毛的独角兽说,“这本来是我们家的事情,没想到竟会一直闹到这里来,”她转过头,目露凶光地看着天星,“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不要,妈妈!”天星恳求道,“皇城里好孤独,我不想回去!我想要伙伴们陪在身边!” “但这是你必须经历的过程!”辰星的声音更冰冷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皇宫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我没有时间陪你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擅自离开皇宫的惩罚就是关禁闭,这是你自作自受!”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时,身后的轻羽忽然朝她射出一道光束,可惜没有击中。不过,它激发了辰星心中的怒火,六翼天角兽点亮自己的角,以一道同样强度的光束作为回礼。轻羽释放了防护罩,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后退好几米。 “你也要和我作对吗?”她放下天星,打算和轻羽正面交锋。轻羽也不示弱,她已经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但争斗还没开始,银星的到来便让这场冲突暂时平静下来。看到老师的到来,天星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多么希望银星公主能够救她,然后继续和老师还有轻羽姐姐一起在小马镇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但是银星让她失望了。白色天角兽不仅没有挽留,反而是主动希望辰星把她带回去。“为,为什么……”小马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很抱歉,天星,但是你并不属于这里,”银星露出落寞的神情对她说,“嗯其实我们也知道,你并不属于这里,但却一直说不出想要让你离开的话。因为从你的脸上,我能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是我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的东西。你的到来改变了我们一成不变的生活。” “但是现在,你的妈妈就在你的身边。你现在还小,应该学会珍惜这份感情。”正是因为曾经目送过至亲的离去,银星才会对天星格外关照,也明白她现在需要亲情的滋养。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和老师一起,一起在这里生活!”天星一边敲打着牢笼一边喊。 “你的胡闹也该适可而止了!”辰星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就算你再怎么想留在这里,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从今以后你永远,永远也别想离开皇宫一步!”她瞪了一眼面前的银星和轻羽,粉色鬃毛的独角兽依然没有放弃把她带回去的可能,而一旁的白色天角兽则做好了随时控制住轻羽的准备。见她们并没有和自己开战的意思,辰星女皇便用瞬移魔法将天星带走了,只剩下银星和轻羽依然留在那片草地上。 “天星她……走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轻羽气若游丝地说。银星上前用翅膀扶住她,这分别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她甚至没能够和天星再说上一句话。 “嗯,走了……”银星垂下耳朵接道,“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吗……”片刻,轻羽的脸上便流下了不舍得泪水,她依偎在老师的怀里,仿佛心碎般嚎啕大哭。如果眼泪能够洗刷掉那段美好的回忆,她宁愿自己从来就没有和天星相遇过。那样的话,现在的自己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银星明白她的心情,她一边安抚轻羽,一边带着她回到城堡。暮暮看到平安回来的轻羽和银星,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没事就好,”她说,“天星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她……回家了,”银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轻羽哭得有些累了,我先带她回房间。” “嗯……嗯。”暮暮也迟疑了片刻才接受这个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的结果。她目送着银星和轻羽离开,总觉得内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和天星在一起的时光。 “还没有好好地和她说声再见就突然结束了。” “还没有郑重地和彼此道别一切就突然结束了。” “还没有接受她已经离开的这个现实,一切就又进入了新的开始……” “老师,老师!天星呢?她今天没有来上学吗?” “很抱歉,各位。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她转学了……” “诶——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或许吧。毕竟,相遇和离别,都是需要机遇的呢。” 从那天以后,夏夜的星空依旧美丽。只是在那漫漫星海中,似乎又多了些许找寻和思念的意味。而在遥远的星之国,一匹小马正忧郁地眺望着窗外。曾几何时她也能够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如今的她似乎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仿佛从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失去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这匹长着三对翅膀的小马注定再也回不到她所喜爱的那个地方,而她无声的哭泣,也终将无法传达给那些依然在地上思念着她的小马们…… 第1章 路灯下的小提琴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本文是《笔记》的其中一条支线,讲述流云离开银星一家之后所经历的种种。本系列中篇旨在丰富长篇中未能展现的细节以及对某一特定角色安排相应的结局。 故地重游,总会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吧?流云想着。蓝色独角兽拎着行李箱,缓缓走在马哈顿的大街上。这里是他十几年前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本不愿回来的地方。马哈顿是个日新月异的城市,许多高楼建筑都是在几年前翻建的,一些记忆中的低矮的房子早已经没了踪影。沿着记忆的路标,他又回到那条熟悉的街道——韦林(Violin)街。他虽不是出生在此,但童年的时光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记忆中,这是一条充满小提琴声和提琴店的街道,小马们在这里购买,制造小提琴,甚至在这附近还有以韦林街命名的音乐厅,用于承办小提琴家们的音乐会。他清楚地记得,妈妈牵着他的蹄子,一路走过音乐厅门口排队进场的小马们,直奔后台。他的妈妈是这附近最负盛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每每有音乐会,凭借这样的特权,他也可以随意进出会场,甚至坐在音效最好的位置和妈妈一起欣赏。快十岁生日那天,他得到了妈妈亲自赠与他的琴——这是父母为他定制的,独一无二。于是他带着这把琴,几乎走遍马哈顿的音乐厅,也让他终于能够踏入音乐的殿堂——中心城。 只是,在那之后不久妈妈便离他而去,爸爸则是选择隐居乡下,永远守护这份珍贵的情感。而流云在中心城的一家乐团里有了自己的位置,后来又转入最负盛名的星光乐团,直至成为星光家族的一员,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似乎,幸福的未来正在向他挥蹄。然而,这一切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过度地操劳,他的妻子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他心灰意冷,离开乐团,离开孩子,想要花些时日平复痛苦的心情。没有什么比失去伴侣更痛苦了。 所以他回到了韦林街。这里应该是他最后尚有一丝温存的记忆的地方。虽然漂泊在外,但打开家门的那把钥匙他一直带在身上。拧开有些锈涩的门锁,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他重重地咳嗽几声,将行李箱靠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着手开始打扫。从每一块表面上的灰尘,到那些被家具挡住的死角,他一个也不放过。收拾完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间新房子。只是本该喜悦的时候,他却变得忧郁起来,目光集中在一张已经被装在相框里许久的照片:那是他和妈妈的合影,画面中的妈妈还很年轻,而他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转眼,他已经成为父亲,而妈妈也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很少有小马提起。小马们只有听起她的曲子,才会发出几声感叹,更多的时候则是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回家后的第一餐是妈妈最常做的蘑菇鲜草拌面。记忆中,她常常站在水池的旁边处理各种食材,切片的蘑菇,剁碎的草叶,加上味道丰盈的酱汁,成就一份包含母爱的面条。时间久了,他也可以炮制出妈妈常做的这道菜,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我的调料放得不对吗?”他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成品。不对啊,他把成品拿给妈妈尝,妈妈一边夸奖他做得好,另一边又惊叹他把所有的配料和调料都一样不错地放进去。如果不是技术上的问题,那问题又出在哪里呢?再看一眼,妈妈的照片,答案似乎就明了了许多。食物或许没变,但倾注的心意失去了,又该怎样补回来呢? “妈妈……”泪水落进拌面,让这面的味道又苦涩了几许。 吃过饭,原本还带着些烟火气的屋子渐渐又平静下来。流云落寞地坐在沙发上,怀抱着那只妈妈送给他的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感触最深的,就是这练琴的时光。妈妈并不是那种严厉到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小马,她的温柔是多少雌驹都做不到的。或者说,在他的记忆中,每到练琴的时间,妈妈都是面带笑容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拿着琴站在他身边,先摆出拉琴的架势,然后闭上眼睛,陶醉在琴声中。一曲听完,他就会不由自主地鼓起蹄子为妈妈喝彩,就和在礼堂里一样。这些记忆仿佛被时间镀上了金边,始终挥之不去。 后来有一天,妈妈送给他一把只属于他的琴,然后递给他远游的行囊。“你已经不小了,孩子,”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时他发现妈妈的脸色很是苍白,“我能教你的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到你自己去进修的日子了。”流云看着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妈妈……”他想要让妈妈再说两句话,但雌驹只是回过头。爸爸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用他一贯的深沉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他流着泪点点头,飘着行李箱和琴盒,一路跑出熟悉的家,跑出韦林街,踏上通往中心城的列车。这,又是另一段难忘的经历。 流云摇摇头,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这么脆弱。似乎像是花瓶,一摔即碎。蓝色独角兽苦恼地抓挠着已经很散乱的鬃毛,似乎想要驱赶走这些记忆。可是在心里深深扎根的东西,又怎能轻易地忘掉呢?他蓦地抓起琴,专心地凝视着它。如果这情感难于言表,那就用音乐倾诉吧。刚好太阳落山,路灯亮起,窗外散步的小马开始变多。这些琐碎的事情将他从记忆拉回现实,尽管回来了,但他的积蓄不多,总要想些办法来营生。想着想着,他决定拿着他在中心城买的礼帽出去。无论是在马哈顿还是中心城,小马们如果遇到路边表演行艺的小马,往往都会处于可怜或是欣赏为他们投来一些金币,这是他们营生的主要方式。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有机会就带他到楼下去听这些小马演奏的曲子。她不会去评述每一匹小马弹奏的好坏,而是通过给予不同数量的金币来达到划分三六九等的目的。 “妈妈,为什么有的小马给很多金币,有的却只给一个呢?”有一次他实在是处于好奇,忍不住问道,“都是行艺的小马,应得的报酬不应该是一样多的吗?”妈妈看着天真的他,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孩子,”妈妈笑着对他说,“或许你听不出来,但是我可以。作为一个演奏家,将情感全部倾入其中是演奏所必须的。他们的技艺或许相差无几,但演奏时倾注的情感各有千秋。有的小马迫于生计被迫来行艺赚钱,他们倾注的情感不多,只是靠音乐的魅力来换取沉甸甸的金币,因此我只给一个金币;有些小马将全部的情感倾入其中,你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在动情时流泪的情景,所以我奖励他们更多的金币。”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站在这里。”他架起琴叹道。华灯初上,小马们走出房门开始享受夜晚的美好。韦林街虽说并不宽敞,但因为这里浓厚的音乐氛围,许多名流会在晚上光临这里。尤其是那些寻觅浪漫的小马们,如果用琴声讨好他们,一小袋金币足够他一周的生活费。渐渐地,路旁的小马多了起来,流云也觉得时机成熟,便忘情地架起琴奏起美妙的乐章。妈妈的教诲牢记在心中,在结束演奏之前他不会看帽子一眼。而围上来的小马们陶醉在他的音乐中,还不时地谈论几句: “这位是新来的吗?虽然看着陌生,可是拉的都是几年前那位演奏家曾经最爱的曲子呢。” “是啊,不过韦林街已经很久没有小马拉起这些曲子了。虽然她的故居还在,可是丈夫隐居乡村,孩子不知去向,她自己也被慢慢遗忘。有这样的琴声响起,或许就是对她最好的纪念吧。”有小马听着曲子感慨地说道。 “唉,这地方,这灯,像极了她当年的样子啊,”一位老者站出来说,“我年轻时看着她在这里,一直看到她走啊。多好的一匹小马!只可惜命运多舛,红颜薄命啊!红颜薄命!”流云听得见这些声音,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哭吧,哭吧,哭到极限便不会再有眼泪;演奏吧,演奏下去吧,一直演奏到把一切都忘记。当这一曲结束,周围的小马们无不送给他喝彩声和鼓蹄声。再看帽子,金币多得礼帽早已经装不下,他不得不用魔法再飘起一些。 表演结束,天色已晚,小马们也渐渐散去。不过等流云收拾好东西,却发现还有一匹雌驹站在他的面前不肯离开。虽然灯光并不明亮,但还是依稀能看清楚她的大致模样:她通体雪白,波浪卷一样的鬃毛上交替着柠檬黄色的条纹,碧绿的眸子仿佛会说话。尽管流云已经不再年轻,却还是为她所打动。或许,他真的需要一些爱来抚慰自己的伤痕吧。 “你的琴拉得很好听呢,”她微笑着对他说,“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小马吗?” “是的,我叫流云。”雄驹收好琴,礼貌地回答她。 “我叫落樱。很高兴认识你。” 第2章 重新走入的爱 “落樱小姐,你……你好。”流云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雌驹。 “请问,我可以拜访一下你的家吗?”落樱满心期待地问。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自己却已经接近而立。他总觉得,如果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在遥远的小马镇,闪翼——他心爱的女儿还在银星那里寄养。当初他答应银星,一个月左右就会回去看小闪一次,所以最好尽快安顿下来,再找好工作,过上安定的生活更重要。不过面对可爱的落樱,拒绝的话语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流云最后说道。 “谢谢你,流云!”刚好流云要回家,落樱就一路跟在他身后。这条街道距离入口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那间旧房子的位置。流云走在前面,先一步来到门口为落樱开门,雌驹则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一方面未经允许就闯进其他小马的家中是不礼貌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流云的敬意。由于家庭关系,落樱从小被要求尊重所有的小马,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必须要在其他小马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踏入对方的家门,因此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你怎么了,落樱?”流云不解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雌驹搪塞道,“不介意我……先进去吧?”雌驹略带羞涩地问。 “当然不,”蓝色独角兽说,“你是客人,本就应该让你先进的。”落樱没有告诉她家教的事,只是一直注视着流云。除了他的才华,一身流云常穿的西装也能展露他与众不同的气质。而更多的东西,她觉得还是需要时间去帮助她发现。毕竟一匹小马是好是坏,只有时间能够去检验。注视流云的时间久了,难免就生出些好感来。不过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现在的进展还不应该这么快,还是应该循序渐进。流云默许了这个想法,但她还是决定和流云先聊聊。 “这房子很朴素,但有的东西也不少,看起来不像是穷困潦倒到要以行艺维持生计的小马的房子呢。”流云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注视着落樱。 “不过,房子的装饰风格很像我父母的房子,”雌驹接着说道,“这是你父母的房子吗?”这次流云点了点头,站起来把那张和母亲的合照拿给落樱看,脸上的神情逐渐落寞。照片是流云小时候和母亲的合照,他飘着琴和琴弓,面带笑容地正在一匹水绿色身体的雌驹旁,她的鬃毛上还别着一个漂亮的发髻。“这雌驹有点眼熟,”落樱想着,目光又转向墙壁,上面似乎特意挂着一个荣誉板,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证书和奖章。流云并没有打扫那里,但那些徽章的颜色,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的。从绶带老化的颜色来判断,这些徽章的获得时间大概是二十几年前。落樱诧异地看着流云,莫非他就是…… “你,你就是那位……” “是我,”流云打断她说,“那位韦林街最受敬仰的小提琴家的儿子。”蓝色独角兽一字一顿地说。但听到这些,落樱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伤感。按理说他应该享有和他的母亲同样的待遇,站在音乐厅里为小马们敬仰,为大家所崇拜和欣赏,为什么会落魄到行艺的地步?还是说,他遭遇了什么变故才变成这样的? “可是你……”落樱欲言又止。看看面前的小马吧,笔挺的西装,稳重的坐姿,怎么看也不像是落魄的小马。你要真说哪里落魄,可能就是他眼睛里一直储藏的伤感吧。 “也许,你应该听听我的故事,”流云叹口气说,“我曾经确实如你想象的那样,站在音乐厅里为大家称赞。后来,为了能让我学到更多,母亲安排我到中心城去进修。只是我不知道,在那之后不久她便撒手人寰,而父亲也一直没有告诉我,直到某一天他寄给我到乡下隐居的消息。我备受打击,但始终没有放弃。后来,在万马奔腾庆典的夜晚,我遇到了我的伴侣。经历了两年的相识,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没过几年,她也因为操劳而离我而去……”说到这里,流云掩面而泣。不过,他并没有说闪翼的事情,对于落樱这样年轻的雌驹来说,无缘无故多一个孩子在身边,她肯定会对自己有很坏的印象。现在对他来说,哪怕有一匹小马愿意倾听他的心声,他都要想办法留在身边,不想再失去。 “这就是我的故事,”流云说,“然后我失去了继续生活的勇气,打算回到这里缓解一段时间。因为没有工作,我只好在街上行艺,刚好遇见了你。”落樱很是感动,因为她确实很欣赏流云,而且他还对自己吐露心声。这样难得的相遇,或许一辈子也没有几匹小马呢。 “你也是独自在这里生活吗?”流云问落樱。 “是的,父母都在乡下,而我来到城里工作,为了方便就在这里租下房子。”似乎,落樱的家境也并不是很好。他忽然觉得,如果要增进感情,或许……让落樱和自己住是个不错的选择。“不如,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怎么样?”落樱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流云会这样说。毕竟有了前车之鉴,她对流云的情感尚存戒备。不过,稍微照顾一下他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也……也可以,”她犹豫了一下说,“但我觉得,最好能有份稳定的工作。在街上行艺虽然还好,不过总觉得这样的收入并不稳定。”其实仔细想想,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行艺的小马很多,但总能赚到钱的并不多。某种程度上说,行艺就是变相地接受其他小马的施舍,只不过这个过程因为自己也付出了劳动,所以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内心的愧疚感。不过,既然是施舍,就必须要看其他小马的脸色。演奏得再好,没有小马愿意施舍,恐怕也就只能接受颗粒无收的结局。只不过,作为一个乐手,他又能有什么去处呢? “也许……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乐团,”落樱说,“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在乐团任职,她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重回乐团任职,多么怀念的一件事。从在中心城进修行艺,到进入乐团,再到进入星光乐团,流云仿佛走回了这条熟悉的路。或许,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发迹,让银星,让小闪,还有他日夜思念的她看到自己重新振作。 “那真是麻烦你了。”流云满带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落樱笑笑说,“能看到你不再消沉,我也很高兴。”流云被他的话触动,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又悄悄地收了回去。“这样很矛盾啊,”他想,“一边是我不完整但依旧存在的家庭,另一边是我渴望的新生活。我究竟,该选择哪边?” “流云,流云?”落樱一边招呼他,一边在他迷离的双眼前看着挥蹄子。 “哦,没事,”蓝色独角兽迅速从思索中回到现实,“如果可以,那就按你说的来。” “你看上去有什么心事,能说出来让我听听吗?”落樱有些不满地看着他,“还是沉浸在痛苦的过往中无法自拔吗?”既然落樱替他说了,那也就不必开口解释,于是他点点头。 “果然是我想的那样,”她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当我从学校毕业准备求职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纠结究竟是回乡下和父母在一起,过着平静但一成不变的生活好些呢,还是留在城里每天为生计打拼。”也许正是这样的互诉衷肠,才让两匹小马的心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最后选择了留在这里。”流云说。 “是的,”雌驹笑道,脸上带着自豪,“不过那时,我只是憧憬马哈顿市区的繁华才决定留下的。毕竟,在这样的氛围下学习生活了几年,我的思维观念也在慢慢向着城市小马的方向靠拢而渐渐背离乡下小马。现在想想,其实我很庆幸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听着她的故事,流云想到了自己。是的,年少的小马总怀着一心凌云壮志,想要在中心城闯荡一番,他也如此。并不是因为母亲病重将他送走,而是刚好在那时她决定实现他的心愿。所以,行艺归行艺,他还是决定和落樱一起,开始新的生活。想到这里,他朝着落樱的位置凑了凑。 “诶?流云你这是……”他一动就被落樱发现了,蓝色独角兽只好故作镇定,假装咳嗽两声说:“我,我……我觉得你的侧脸很好看。”雌驹第一次听到有小马夸她,她的脸上悄悄泛起红晕。也许这就是她一直在努力保持距离的好感?毕竟都已经互诉衷肠,两颗陌生的心也开始渐渐熟悉彼此。她需要慢慢适应这样的新生活。因为很快,她就要和流云同住屋檐下了。 “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雌驹心想,一边想一边难为情地扭过头,很显然是接受了流云的夸赞。“谢谢你,落樱。”流云默默地在心底感激她。希望这一次,她能与他相守得久一些,再久一些,直至相伴余生。 第3章 夹缝里的温暖 日历上十月的某一天被圈了一个红圈。 落樱并没有去过问,她现在和流云只是同居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么好的地步。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没有对彼此做出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至于什么时候会那样,她也不清楚。可能有一天她的钱足够买下一幢公寓,她应该就到搬走的时候了。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她还是希望能尽早摆脱的。 流云回到家,看上一眼日历。还有两天,就到约定的日子了。他可是又高兴又忐忑。高兴是因为又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小闪,忐忑则是担心落樱发现他的秘密——他是匹有家室但没有妻子的小马,是想给小闪找继母。很有可能,她并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也就没敢全盘透露给她。“明天开始我要出去几天,”他对落樱说,“已经和乐团请过假了。” “旅游吗?”落樱看着他问。 “不,其他的事情,”他沉下声音说,“不太方便说给你。”落樱觉得,自己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也就不再过问。当天晚上她睡觉之前,流云一直在收拾行李。他买了些好东西,一定要把它们交到银星那里。至少要让小闪觉得,他仍然是那个可以带给她温暖的父亲。 下了车,他重新站在中心城的街道上。这里是流云发迹的地方,他不会忘记站在音乐厅里的那天,也不会忘记在那之前一天又一天的苦练和挑灯夜战。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他想做的,就是回到属于他的家中去。站在那幢房子前,他不知道心生多少感慨。不久前啊,这里是他享受家的温暖的地方,现在则是他心灵唯一的归依之所。敲敲门,银星为他开门。蓝色独角兽走进屋,一切都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家具的摆放,物什的陈列,还有银光自己的房间,一切都是以前的模样。正感叹,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爸爸!”小雌驹一把抱住他的腿,似乎不肯松开,“一个月了,好想你啊。”闪翼是坚强的孩子,她一直在等待,用最美的笑容等着一家团聚。爸爸回来了,但是妈妈…… “小闪乖,”他哽咽着摸摸小独角兽的头,心里强烈的刺痛感让他无所适从,“让爸爸先休息一下。”小闪点点头,松开流云的蹄子让他坐在沙发上。银星打发闪翼回房间,自己也坐下来似乎准备和他交谈一番。“这个月进展怎么样?还顺利吗?”信里只写他找到了新的乐团,也并没有说具体做些什么,在哪里做之类的话。而且,流云似乎刻意隐瞒着什么,但银星不打算问,这些和他此行的目的没有关系。 “还好吧,”蓝色独角兽说,“我在马哈顿的一个乐团里当乐手,待遇不错,遇到需要管弦乐伴奏的地方我们就会去奏乐,这样跑场地的收入很丰厚,”说到一半,他忽然飘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金币看上去也不少。 “这些是生活费之外的结余,给你们改善生活用。”不过,流云还没有解除魔法,银星却先用魔法阻断流云的,让钱袋落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知道你是为闪翼着想,”银星说,她的话里透着不满,“但是金币什么也带不来,尤其是感情。你在这边的时间里,我觉得你还是多陪陪闪翼比较好。毕竟,即使你不回来,这些金币也一样可以送到。”流云一时语塞,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银星如果知道他有新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伤心吗?愤怒吗?还是对于自己的支持和理解?流云不敢奢望。因为,他答应过银星,会一直回来看望小闪的,不然他也没机会回家。与其说出来讨得一顿无意义的斥责,还不如就这样隐瞒起来,谁也不知道。 “流云?流云?你在听吗?”银星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来。这时流云才想起,他要想办法编一个理由让银星相信他,相信他在很长时间之后才能回来。而且还不是一次,而是好几次。 “很抱歉,银星,”他面带愧疚地说,耳朵也垂得很低,“这次之后,可能以后就要等很久才能回来。”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一旁放着的买给小闪的东西,“最近乐团要为新的音乐会做准备,从编曲到独自练习再到合练可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可能这次之后,我们就要相隔很久才能再见了。”说话时,银星已经被他打动。流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继续维持这个家。虽然身为小闪的监护小马,但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毕竟这对小闪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我能理解。”白色天角兽努力给他一个微笑,似乎是默许他的离开。闪翼靠在一旁,用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爸爸,话语中满是不舍。“爸爸……又要走了吗?”她有些伤感地问。 “不会的,乖宝贝。”他用蹄子摸了摸闪翼的头,不过她似乎觉得有点排斥,于是又跑回房间去。流云叹了口气,他想要为她做点什么,但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是个失败的父亲。”他无奈地说。正是因为这样的愧疚,他才想要跳出原来的圈子,和落樱一起,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银星并没有看到他的这层意思,只是停留在几个月不能回来的层面上,告诉他小闪仍然在等他。“不,这之后不必再等我了。”他在心里想。 和闪翼一起在家的三天应该是流云最煎熬的三天。一匹五六岁的小马驹,和离开一两个月没回来的爸爸,彼此间并不能擦出什么火花。小闪只是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看书,斯派克做饭,银星不出门的时候会在家陪小闪,出门一般就是回小马镇去。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什么,但是流云的生活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每天早上醒过来坐在餐桌旁,眼前浮现出的只是银光的身影,尽管对面坐着的其实是她的姐姐;摸一摸她弹过的钢琴,她坐在琴凳前弹琴的模样又会出现……似乎,他不应该回到这里。银星和他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谈,小闪沉浸在书海中无暇顾及他,斯派克也是一样。只能说,即使失去了银光这条连接彼此关系的纽带,他们依然把自己当作家里的一员。但夹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流云觉得好矛盾。 “一会儿我要回去了。”饭桌上,他对银星说。为了自己的愿望,他必须做出选择。 “不打算和闪翼告别吗?”银星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可能她也没想到,爸爸和自己之间突然就没什么感情上的联络了吧。”流云也有些难过,成长中的小马,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关爱。失去母爱,尚有银星为他顶替;可是失去父爱呢?哪里还有小马能补偿她呢? “不必了,”流云摇摇头说,耳朵也耷拉着,“可能,她还在怪我好长时间不回来又不肯给她解释。我还是想给她多留些自己的空间。” “我觉得如果你不解释,她有可能会一直误会你,”银星语重心长地说,“小闪不是那种喜欢抱怨的孩子,她会把压抑不满的情绪藏在心里。只怕时间久了,虽然嘴上不说,但你也看到了,她要原谅你可是越来越难。” “情感上可能也只能这样了吧,”流云笑得很勉强,“我知道,每月寄钱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能,她看到我寄来的钱袋还会一把摔在地上。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她能原谅我,尽管不太可能。毕竟,一个没尽到职责的父亲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仍然关心着闪翼,”银星笑着说,“也希望你能重新拥有在星光乐团的辉煌。”流云知道,这就是银星,永远给你最温柔的话语抚慰受伤的心灵。只是和落樱的事情,他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说。如果说出来,自己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流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是时候了。“我要走了,银星。下次再谈吧。” “下次……吗?”银星有些不确定。流云之前告诉她,从今往后他可能会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小闪还好,不论多久她都是在赌气,可是对她……并不怎么好。还有些话没有和流云当面讲出来,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但还没有做……总而言之,现在离开实在太可惜了。 “下次吧,”流云一边说,一边起身飘着行李箱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银星莫名觉得伤感。再听楼上的响动,估计是小闪睡醒了,她也该到了准备早餐的时间。“那就下次吧,”她在心里想,“我相信你回来的,流云。我会在这里等你的第二次赴约。” 回到家,让流云没想到的是落樱居然站在门口迎接他。“你回来了,流云,”看到流云的面孔,落樱喜出望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母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希望我们继续交往下去呢!”对落樱来说,她可能还是稍稍带些期盼的,因为每天看到流云,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彼此间都是会生发出些许感情的,只是可能还没那么深厚。而这一次情感就像倾泻而下的瀑布,汹涌地冲向她和流云。 “真,真的吗?”蓝色独角兽惊诧地看着她。 第4章 新的爱,新家庭 “当然是真的,”落樱一边笑一边对他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匹邀请我住在你家的小马。而且……”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一边摆弄浅粉色的鬃毛一边说,“我确实,也希望能有个伴侣呢。”几天不见,她似乎已经将之前的那些原则抛诸脑后。说来有趣,那些原则本来是在她读书的时候为自己定下的,目的是让自己心无旁骛。没想到现在居然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起了反作用。说出心里话,她觉得轻松了不少。不过,她还在等流云表态。 “我也是。”他一边说,一边亲一下落樱的额头,“我受过太多的伤,需要有小马为我慰籍。” “那么……就这样吗?”落樱红着脸看着雄驹,抱住他问。 “就这样吧。”流云说。屋子里悄悄漾起浪漫的气息。 这里是马哈顿的韦林街,全小马国唯一一条以小提琴命名的街道。早在马哈顿建立之前,这里便是小有名气的乐器制作地。据说,这里生长着适宜作为乐器的一种木材,起先小马们靠倒卖这些木材赚钱,后来一位乐师路过这里,用这些木材修好了他的乐器,发出的声音却比乐器完好时更加动听。那位乐师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建立了小镇里的第一家乐器店,因为他是拉小提琴的,所以店里专卖小提琴。遇到对乐器感兴趣的小马,他还会亲自抽时间教他们。后来,为了不让这门技术失传,乐师将制琴的技术传授给村民们,大家纷纷在乐师居住的那条街道上开店。这些店铺吸引了来自外地的乐师,他们纷纷留下来学习这些技术。有的选择带上自己所学回到家乡,有些则留在这条街道和镇民们一起。慢慢地,它原来的名字已经被忘记,整座镇子开始被成为韦林镇。再后来,许多村镇被合并为马哈顿这样一座大城市,原来的规划不复存在,许多乐师便不再驻足这里,或是回到故乡,或是继续流浪。而剩下的乐师集中在一条街道里,这条街便是今天的韦林街。住在这里的小马即使不是乐师,也是有资质的小提琴演奏家。毕竟,小提琴已经深入他们的祖辈的记忆中。而这些手艺无论过去多久,也都不会过时的。 最近,街上新开了一家乐器店,主卖小提琴。如果顾客买琴,店主还会先为顾客演奏一遍以证明琴的质量。店主是一雄一雌两匹小马,很年轻,看上去似乎是情侣。韦林街已经很久没有特别年轻的小马出没,作为一条老街,常住此地的年轻小马正在越来越少。无论是卖琴还是制琴,都是些熟悉的老面孔,很久不曾见过年轻小马。“年轻小马觉得麻烦啊,”一匹老马感叹,“一见到繁琐的工序,后面就全都没了心思!”大概就是这样,这家新店才会倍受关注。 而生意的红火也是前所未有的。很快,就开始有乐团成批量地采购小提琴,说是要为乐手们做好预备工作。当然,对于卖琴的小马来说,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乐团往往要采购几十甚至几百件乐器,它们价值不菲。这样的订单只要有一个,他们就可以很长时间衣食无忧。果不其然,像是移动的广告一样,乐团巡演所到之处,都是问询小提琴的小马。这样一来,来自外地的订单也来到这里。韦林街仿佛又回到了它年轻的时候。 “1,2,3……一共三十把小提琴,”流云照着清单对面前的小马说,“一共三千六百金币。”对面西装笔挺的小马点点头,将堆在一旁的一袋又一袋金币递到流云面前。还好,利润还算可观。毕竟这些琴的造价也不低,能赚到说明价格还是合理的。交付好乐器,西装笔挺的小马离开店铺,身后是装满乐器的马车。蓝色独角兽将金币袋子打开,然后飘出一个小一些的袋子,将一部分金币装进去,然后放在店铺内的木桌上。没过一会儿,一匹雌驹走出来,她将金币收好,朝着流云笑了笑,又回屋子里去忙碌。大概午饭时间,她会将流云唤进厨房共进午餐,晚上闭门谢客,每天的生活大抵如此。 而慢慢地,来店里的小马多了不少。即使不是为了小提琴而来,也会象征性地摸一摸,看一看,表明自己来过这里。大概很久以前,还是韦林镇的时候就一直是以小提琴为特色的,比如工艺品一样的小提琴,和小提琴有关的饰物,甚至还有小提琴模样的雪糕。傍晚,街道旁会有演奏的小马,在这里企图多赚一些谋生的费用。流云和落樱每晚都会歇业,结伴来到门口看外面演奏的小马,不时还会有一番很较真的讨论。甚至有时候流云调侃,他站在那里演奏赚的金币,对面的小马一个碗都装不下。昏黄的天色配上具有古典韵味音色的小提琴,似乎也是一种绝配。每每这时,流云都觉得彼此的心靠得又更近了一些。 “嘿,”午饭时间,一向在饭桌上沉默的流云忽然开了口,“在一起这么久,你觉不觉得有些孤单呢?”落樱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自从相拥后的那晚,从开店开始,他们便专心于事业,感情的事很少谈论。相处久了,中午吃饭的谈资也没有那么多,更多的时候是沉默。落樱觉得,感情应该是一点点生发出来的,一腔热诚带来的爱注定难以长久。所以她一直在观望,期待那一刻。今天中午流云这样一说,她觉得这是个机会。 “并没有,”她笑笑说,“这里有我热爱的事业,有我喜欢的音乐,还有我热爱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孤单。”流云对她笑了笑,又继续埋头吃饭。落樱能感觉到他有话想说,但没有说出来。“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又没有勇气?” “呃……”流云放下碗,怔在原地。是的,他的心里是喜欢面前这匹雌驹的。可是,自从看望闪翼回来,强烈的分歧又一次在心里滋生。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应该主动点,既然你一直想和落樱在一起,为什么不勇敢些说出你的心声;另一个声音却说,你不能这样,银星之所以给你离开的自由,就是因为相信你的忠诚,你不能背叛她,背叛闪翼。如果你这样做,你又怎能对得起银光呢?因此,和落樱之间的感情,他一直没有给个交代。 “如果是这样的话,”落樱先是愁眉不展,然后又露出轻松的笑容,“没关系的。我知道流云是匹优秀的小马,而且,他也一直在感动着我,不是吗?”流云心里想,明明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为什么还是会谈起这些……大概是青少年时期热恋的话语。遥想他当初遇见银光,那真的是一见钟情。而且,他们一家子性格都那么好……就这样背叛他们,他不忍心。但是他也没法和落樱交代实情。年轻的雌驹并没有什么照顾小马驹的经验,而且,银星可能也不希望闪翼离开她。流云痴痴地坐在桌旁,甚至都没注意到食物已经凉了。 “流云?你在想什么?”落樱一边问一边在他面前挥动蹄子。 “没,没什么,”流云连忙答复,“我在想,如果哪一天,我们可以一直生活在这屋檐下该多好……”他这么一说,落樱悄悄红了脸。虽然说有年龄差距,但雌驹心甘情愿。两匹互相走进对方生活,给予彼此希望的小马,他们的婚姻理应得到大家的祝福。 “如果你愿意的话,”落樱说,“最近也可以。这段时间我们的积蓄也有了不少,足够承办一场婚礼了。”那不是别的,那可是婚礼!每一匹雌驹最向往的神圣的一段时间!穿上精心挑选的婚纱,和深爱的小马并肩来到牧师的面前,给予彼此最隆重的吻,交换一个维持一生的约定……落樱的冲动并非空穴来风,一个月来他帮了自己很多,也让自己有了相对安定且富足的生活。所以……为什么不把自己最想说的话告诉他呢? 流云先是一愣,然后是说不出的感动。仿佛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我答应你,下个月的今天,就是你最美的那一天。” “真的吗?谢谢你,流云!” “怎么了,小闪?最近你看上去愁眉不展的银星来到小独角兽的房间,刚好瞧见她心情忧郁地趴在窗户旁,耳朵也耷拉着,脸上没有神采,一点也不像匹天性乐观的小马。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她嘟囔着,“快三个月了,每个月只能收到他寄来的钱,而且好像还越来越多。”小马驹的话提醒了银星,一开始还是小小的一袋,后来是更大的袋子,然后就是满满的一大袋,比先前的袋子还要大。银星不敢多想,因为她相信流云。他会寄这么多钱来,一定是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或是连续跟着乐团巡演劳苦功高吧? “别担心,肯定是爸爸做得好才有这么多收入的。”她笑着安慰闪翼。 “但是,连续三个月都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遥遥无期,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她知道担心也无用,只能独自趴在窗边发愁,等着爸爸回来。会不会再次看到他,他都已经不认识她了呢?不过和闪翼相比,银星更担心流云的情况。 “请告诉我们,你仍然记挂着我们,是吗?”银星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心中感慨万千。而此时,在马哈顿郊区的大教堂里,一对新婚夫妇正在接受牧师的祝福。 第5章 远方的思念 亲爱的闪翼, 真是抱歉呢,很久都没有收到爸爸的来信的吧?爸爸也想你,不过爸爸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现在,让爸爸把想法汇集在这封信里,一起交给你,别忘了给银星大姨看看哦。 距离我上一次离开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哈哈,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可爱的小闪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呢?妈妈不在身边,有没有好好听大姨的话呢?斯派克和暮暮应该会经常陪着你吧,我想。真想看看现在的小闪的样子呢。 过去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在新的乐团找到了工作,仍然是担任小提琴手。说实话,也许我很难跳出小提琴的圈子,就像银光她一直都在钢琴旁一样……很庆幸地,乐团正好要举办巡演活动,于是我也得以再次经历巡演。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我觉得轻松了许多,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其实再次面对听众,已经没有上一次的紧张感了。热烈的鼓蹄声和巡演路途中迎面而来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谢礼。现在我回到家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刚好体力恢复了不少,心情也正愉悦,又想起你们,便打算写下这封信。 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小闪独处的时候,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会不会寂寞呢?小闪也应该是大孩子了,要坚强哦。 也许我仍然不能回家和你们团聚,但是相信我,肯定会有我们重聚那天的。 爱你的, 流云 “小闪,你在看什么呢?”银星温柔的声音悄悄传进小独角兽的耳朵里。 “姑姑你看,爸爸来信了!”闪翼飘起信,递到银星的面前。读罢信纸上的话,银星闭上了眼睛。“唉,原来你没事啊,那就好,”她心里想着,“想想最忙的时候,我和妹妹分开了有一年的时间呢。只要,你还挂念着小闪就好。”给流云放行,或许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姑姑,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闪翼嘟着嘴问,“去年我的生日他都没回来。信里说他一切安好,但是,爸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啊……” “怎么会呢,”银星露出微笑安慰她,“爸爸只是太忙了,只要他能回来,我想他一定会抽时间陪你的吧?”想想上次,小闪几乎每个晚上都要依偎在流云怀里睡觉。虽然快十岁了,但是似乎还是很依恋家长。不过,相比这样短暂的团聚,银星更希望她能有个完整的家——爸爸妈妈一齐陪在她的身边,和其他小马驹一样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只能尽力去用自己的善良和爱不断去弥补这个空缺。她担心的是,闪翼会因此步入歧途。 “但愿吧,”小马驹垂下耳朵,“真希望他明天就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一边说一边嘟着嘴。 “好啦好啦,”银星接过信,安慰她说,“快去做你的事情吧,一会儿要准备吃午饭了。”金色眸子的独角兽点点头,乖巧地回到书房去。银星则是看着这封信,若有所思。是不是她给流云的信任有点多了?虽然,信里确实描述了他这期间的工作状态,不过生活上却是只字未提。而且,信上似乎没有写地址……是故意不想让她注意到吗?还是说因为太忙而忘记了呢? “流云……”银星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云朵,“但愿你真的记挂着我们。” “落樱,我回来了。”流云用魔法飘着装小提琴的琴盒,将它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解下领带,一把瘫坐在上面,“今天樱有没有听话啊?”听到声音,落樱连忙出来迎接,她的身后还跟着匹粉色鬃毛的小雌驹,宝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可爱。“爸……爸!”她一边叫,一边紧跟着妈妈的脚步来到流云面前。蓝色独角兽顾不上自己的乏累,直起腰伸出前蹄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得到某种莫名的鼓励一样,樱送给他一个微笑,欢快地跑进房间里。落樱飘起琴盒,然后将它归位。“乐团最近很忙吧?看你累得眼睛里都没有光彩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流云解下的领带挂好。这样的日子并不是一天两天,过去的一年里这大概是常态。不过,产假即将到期,落樱也考虑继续开始工作来贴补家用。流云的薪资还好,不过每天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这样操劳,她也于心不忍。雌驹在想,也许这样忙碌的日子,有一天会重新唤起过去的伤痕吧?再加上樱,幸福的日子似乎并不是很多。在那之前她想过之后的生活,不过真正遇到的时候,还是那么地难应付的感觉。 “是啊,”流云发牢骚似地说,“最近要在马哈顿的大音乐厅办一场音乐会,大家都在加紧排练。如果不是有时间的限制,可能今晚你们都入睡我还没有回来。” “不过,我记得朋友和我说,他不是准备提拔你到行政管理的位置去吗?一直没有成行吗?”落樱问,“如果是管理,估计你会轻松不少吧?” “轻松些没错,”流云说,“不过整日和其他小马交涉我也不是很喜欢。我还是很想念在中心城一边拉琴一边学习的日子。”可能,他也没想过生活会这么忙碌。不过,乐团里安排的既定事项,他必须按照要求完成。 “想要晋升,可能时间还不够,”流云又说,“至少要在乐团任职三年并且有一定突出表现才能有晋升资格。以我现在的状况,再过一年就可以晋升了。”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和樱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也更像是一个家了。 “一会儿饭后给樱拉支曲子听听吧,”落樱说,“小家伙盼了你一天了。她是真希望你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流云脱下那身礼服,然后飘起归位的琴盒,将它放进樱的房间。之所以取“樱”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他和落樱的情感。也许会被忙碌的生活和漫长的时间冲淡,但对她的那份感情,他问心无愧,也绝不会改变。 “好吧。”流云点点头,到卫生间去洗脸。看到自己的那张脸,才发现原来已经和之前变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终日的消磨,他的眼睛里密布着血丝,眼眶四周一圈与毛色相衬的黑色若隐若现,还有他有些迷离的眼神。本来他在想,也许回到家就可以摆脱原来的烦恼,回到家就可以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回到家就能逃出过往的阴影,不过他好像想错了。这样的生活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自从结婚起,原来的彼此倾慕变成了柴米油盐的烦恼;还有樱,作为父亲,他要想办法指引她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可是现在他还做不到。终日忙碌在乐团里,只有周末可以和母女俩团聚……想到这些,他觉得很愧疚。 “你又在想事情了,”落樱突然出现在流云身后,她用魔法揪着流云的耳朵说,“快准备吃饭,你总不想看到樱满脸失望的样子吧?”流云挣扎两声,连忙擦好脸准备进厨房。 晚上,他和落樱同床共寝。大概分开了很久之后,从结婚起就开始这样拉进彼此距离的生活。落樱睡得很香,但是他始终无法入眠,又不忍心辗转吵醒她,流云只得用蹄子抱着头,眼光转向不远处窗外皎洁的月光和星辰。在马哈顿这样的城市,因为工业的需要,见到明亮的夜晚并不容易。流云忍不住感慨,这月光完全就是为他准备的。 “唉,可能没有谁懂我现在的心情吧?”他喃喃道,声音小得还不至于吵醒一旁的落樱,“想要身心的自由却为生活所困,想要维持情感的结系却又觉得亏欠太多,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却又觉得正在与之渐行渐远……”可是他又觉得,现在正在享受的就是家的温暖,这样不懂得感恩似乎和自己过意不去。无法入眠的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又想起以前的事情。在妈妈的教导下学习小提琴,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以及在万马奔腾庆典上与命中注定的她相遇……思绪再一次被无法回首的痛苦淹没,他终于还是放弃了思考。 而在遥远的彼方,也有一匹尚未入眠的小马趴在窗口痴痴地看着窗外。微风吹过她的脸颊,但是吹不走心中的思念和伤感。她垂着耳朵,看着窗外伴着风儿舞蹈的叶子。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在别墅的后花园里玩耍。不过,这样的经历也只能停留在回忆中。妈妈走了,爸爸不回家,只有姑姑陪在身边。虽然和姑姑在一起的生活很好,可是她仍然希望爸爸能陪在身边。也许这种感觉很模糊,但是,有爸爸和姑姑在,“家”的感觉就在她身边。“爸爸,小闪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虽然有姑姑在身边,但我仍然觉得很孤独……”月色悄悄洒在花园里,在不知名的某处,一朵夜来香悄悄绽放。 第6章 渐行渐远的美好 “嘿,流云,今晚要去喝一杯吗?”排演结束,流云的同事就凑过来问他,“看你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一起来排解一下,没准会舒服很多哦?”流云也不理他,只是低着头默默装起小提琴。随着樱的日渐长大,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和烦恼也多了不少。确实,他完美地度过了她的五岁生日,也不用担心落樱会随时离他而去,但是这样的生活,终归和他过去所经历的不一样。和原来相比,他要承担的比原来多得多。慢慢地他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也开始觉得在乐团的生活实在太辛苦。 “行吧,长风,”他对问候的同事说,“今天还去对面那家酒馆?” “不,换个地方,”名叫长风的小马对他说。这是匹金色鬃毛的年轻雄驹,有双绿色的坚毅眼睛,“听说音乐厅南面新开一家酒馆,还是管弦乐风格那种,我们去看看吧!”长风身后的几个伙伴也都点点头,对这家新店充满好奇。和他们比,流云其实都算得上他们的叔叔。不过除了他们,还有谁愿意倾听他那些烦心事呢? “我也去。”他点点头说,回应他的则是长风一众的欢呼声。 这家酒馆位于马哈顿中心音乐厅的南侧,坐落于新月街。似乎是离音乐厅很近,这里的顾客很多。而且,和那些听着劲爆的音乐互相拼酒或是办派对的酒馆不同,这里的酒馆配乐是管弦乐,很安静的一家酒馆。平时流云和朋友去喝酒,都是选顾客不太多的小酒馆。不过,这家很显然是一座大酒馆。他和长风并排进去,跟随的伙伴紧随其后。长风找到一个可以坐六匹小马的圆桌,于是朋友们就围坐在一起。流云掏出一袋金币,不一会儿桌上就被酒杯和酒瓶填满——都是些有名气的大品牌,无论是啤酒还是果酒。 “哈哈,流云老兄还是一如既往地阔绰,”换言之流云的意思就是,这次酒我包了,“不过啊,你这次买的可比平时多了不少。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了?”经常在一起喝酒,长风也算比较了解他。在酒桌上,流云总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自己的情感,无论是清醒还是喝得烂醉。 “是啊,长风,”他一边叹气,一边仰脖子把半杯酒都倒进肚子里,“孩子长大了,家里琐事多了,感觉和落樱关系疏远了不少。虽然她们理解我,可是我不想这样一直愧疚着。至少,多留一些陪陪他们。”成家的小马和没成家的小马,对待家庭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长风知道,也不打算嘲笑流云。但是,他们却也给不出一个像样的解决方法。 推杯换盏几次,朋友们的脸上都洋溢起浓浓的醉意。长风喝光杯中的酒,他也到极限了,但是流云还在喝。“哥,你这再喝可有点多了,”他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不怕回家落樱数落你吗?”流云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又灌一杯进去,然后一只蹄子扶着桌子,直接趴在桌上。 “我……还能喝,”他仍然用魔法飘着酒瓶不肯放下,朋友们不禁开始为他揪心,“如果酒精都不能让生活充满乐趣,那还有什么能就我呢?”此话一出,所有的小马都愣在原地。似乎,喝过这么多次酒,流云是第一次吐出这样的话。似乎,现在的生活让他很绝望。 “还是……酒桌……”他飘起瓶子倒酒,却一不小心把酒洒在自己的鬃毛上,“一醉……解千愁……”长风连忙替他擦擦鬃毛,但是擦不掉上面浓浓的酒气。他和朋友们手忙脚乱地把流云扶起来,慢慢带到流云位于韦林街的住处的楼下。长风敲过门,打发朋友们先走,自己则站在远处悄悄观察。只见落樱打开门,和流云简单交谈几句,便慢慢将他拖回屋子里。这样的场面以前也有过,但这一次长风不禁担心起来。 “你现在所拥有的那个家,还会是自己想要的吗,流云?” “爸——爸!”第二天一早,流云被嘟着嘴的樱吵醒。小雌驹的脸上透着相当强烈的不满的情绪,因为流云不仅浑身酒气,还蛮横地霸占了她睡觉的那张小床。整整一晚上,她都是搂着妈妈睡着的。不过流云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头微微有点痛,可能是酒喝多了吧?“怎么啦,宝贝?”他看着生气的樱,仍然露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落樱也站了出来,语气像是在审判丈夫,“不用你狡辩我们也知道,你昨天晚上又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了!”在落樱的眼中,这些拉着他出去喝酒还把他灌得烂醉的同事就是狐朋狗友。——尽管实际上他们并不是。 “你说是那就是吧。”流云叹口气,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很多他都不记得了。 “别在这里装傻!”落樱很生气,“喝成这副样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会很担心的!明明答应过会一直陪伴我的,如果哪天你因为喝酒没能回来可怎么办……”喊着喊着,没想到雌驹自己也哭了。樱抱住母亲,试图让她得到些心理安慰。流云知道自己犯了错,也不多狡辩什么,站起来走到落樱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鬃毛——像刚认识那时一样。雄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落樱也不继续批评,而是扭头带着樱回自己的房间。 “看来闹得有点僵了呢,”流云心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们回心转意。”在那之前,他还要继续今天的工作——起床还算很早,不至于迟到。 “喂,流云,今晚再去喝一杯吗?”下了班,长风再一次凑到他的面前。 “真是的,昨天都被你害惨了!”流云向他抱怨,“要不是去了那家酒馆,我也不至于被落樱大早上骂一顿还不肯理我。”流云觉得,归根结底这是长风的错。 “放松,放松,”长风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喝了那么多还一副烂泥一样的样子,昨晚的事完全可以避免的吧?另外,我们怎么劝你你也听不进去,机械一样地斟满,倒酒,入口,如此反复,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啊。所以说,其实问题还是在流云自己身上。”流云也不反驳,计较这些发生过的事情没有意义的。 “好好好,快走吧,”流云不耐烦地说,“还去那家店,我挺喜欢那里的。”长风苦笑两声,流云这是一心想要喝酒消愁呀。他也不多说,和朋友们一起带他去酒馆。和上次一样地,流云又拿出一大袋金币,又是一大袋金币,许多瓶价值不菲的酒。但这一次,长风没打算让他自己喝,而是吩咐朋友们把这些酒分担。等到喝完的时候,流云的气色还算不错,但是脸上仍然没能绽放笑容。“怎么了,流云,喝得不开心吗?”长风看着他微红的脸颊问。 “开心,但是还不够,”他又掏出一大袋金币,“服务员,再给我来一遍刚才的酒!” “不必了不必了,”长风连忙站起来捂住他的嘴,“抱歉打扰你了,他只是心情不太好,我们稍稍安抚一下就好。”服务员一边用善意的眼神表示理解,一边转身离开。流云有些生气,他一把站起身,离开了和他一起的朋友们。因为他正在盛怒中午,长风一行也不敢阻拦。 “要去找他吗?”其中一个朋友问。 长风摇摇头。“算了,”他说,“也许喝得尽兴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自然就会回去的,应该是不用我们担心。”但是,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流云天天这样喝的话,他自己的家又该怎么办呢?总有一天,裂痕就会由此产生吧? “长风那几个家伙也是,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在另一处僻静的酒馆里,流云一边饮尽杯中的酒一边大发牢骚,脸上的晕迹红得发亮,“还以为我们是多好的朋友呢,其实,只是不愿意看我每天这样消沉才故意哄我的吧?”说话间,一匹雌驹悄然出现在他的身旁。她似乎也是乐团里的成员,飘着琴盒坐到流云的身边。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雌驹劝他,“每一次你要喝酒,可都是他们陪着你去的。这不是要比自己独酌好多了?”流云抬起头,注意到她也是乐团里的——虽然他还没有认全所有的小马,但她早已经认得他——他从来都是乐团里最卖力的那个。 “你是……”流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酒气。 “我叫百叶,是新来的小提琴手,”她庄重地进行自我介绍,“很荣幸能够在这里遇到您,流云先生。”之所以称呼他为“先生”,是因为流云还未前往中心城时就已经小有名气,而那时的百叶还小,对流云十分仰慕——于是,她也成为了一名小提琴演奏家。 “你……愿意听我说话?”流云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尽管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太需要一匹能够倾听的小马了。从前,这个位置属于落樱,而现在,他要将它交给百叶,期盼这匹雌驹能够解开他的心结。 第7章 暗流 喝得醉醺醺的流云被带到百叶的家中。和他的家相比,面前这匹粉色独角兽的家简直只能存在于他的幻想中:整齐摆放的物什,干净得可以反光的大理石砖块,还有简约清新的陈设风格,一时间流云的心里竟升腾起无穷的妒忌和不满。即使靠着琴店的生意和乐团的薪水,流云已经拥有一个相当富庶的家庭,但落樱始终没开口打算翻新房子。理由很简单——“这是你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改动这里的物件,难道你想和她划清界线吗?”毁掉这些年岁留下的记忆,落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宁愿靠着老旧的沙发,睡在古老的硬板床上。 百叶脱下西服,又将流云搀扶至自己的床上,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痰盂。在流云朦胧的视线里,他看到她一边用湿毛巾给自己擦脸,一边安抚他躺下休息。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忽然想起刚刚结婚的时候,某一次因为聚会上喝多酒导致腹痛,落樱也曾经像她这样悉心地照顾自己。但是,他似乎并不打算感激她。樱也有十岁了,多年的苦恼让他心情焦躁。虽然不怎么争吵,但流云知道,现在的沉默都是在为日后的爆发埋下伏笔。 “真是的,又喝多了,”百叶一边抱怨一边安抚他,“不会真的像长风说的那样,借酒浇愁吧?只怕这愁会是越来越多呢。”看到流云安稳地睡着,她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匹小马不仅是一个个体,他或她的存在也会牵挂着其他小马的心。在韦林街的琴店里,落樱正一边看着店,一边听着女儿练琴。她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小马,眼神里充满哀怨。似乎,对于十年前的那个决定,她有些后悔了。因为,她那时没想过流云会是一匹可以为了事业弃家于不顾的小马。而且,从昨天上午开始他就杳无音讯,谁知道背地里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马的勾当。她想要去找,却又找不到。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樱拉完一曲,放下琴弓和琴问。 “也许他只是太忙了吧,”落樱努力哄着她,“可能是工作太忙,昨天晚上直接就睡在礼堂了也说不定。”说话时,一股钦佩的情感在小马驹心里油然而生。只是她不知道,这只是母亲的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那,今晚他能回来吗?”樱满心憧憬地问。 “今晚?”话刚刚说出口,落樱就想到今晚不是个普通的日子,今天是樱的生日。前几天他还答应过她,会在那天晚上给她一个惊喜。不过这天已经过半,却依然不见流云的身影。 “……但愿吧,”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爸爸肯定还记挂着你的生日的。”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午时分,流云坐在床上一边喝着百叶递过来的啤酒,一边打量着房间的四周问,“我只记得当时喝醉了,然后就……” ““你还真是健忘呢,””百叶无奈地摇摇头,“长风说你喝过酒就什么都不记得,今天我才算明白。还好,你的表现还算可以,至少还没有出丑。” “喂,我哪里出丑啦,我只是想借酒消愁而已。”流云辩解道。 “哦?那你有什么愁想要忘掉呢?”百叶注视着他的眼睛问。 “大概就是,成家以来的那些烦恼吧?”流云苦笑两声,“你也知道,和你们相比,我就算是长者了。虽然感情生活还算平稳,但繁重的工作还是让我有些应接不暇,甚至回家时太累连一个招呼都不想打——我想活得自在一点,就像过去那样。”他一边说一边饮尽这罐酒。 “真的能甩掉这些包袱吗?”百叶不解地看着他,“恐怕,也只能是你不断地去逃避现实。” “话说,”雌驹忽然想起什么,“昨晚你就没回家,现在还不打算回去吗?她们应该着急了。” “不着急,也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流云看了看外面的艳阳天,“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的,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他的话让百叶一时有点害羞,但百叶很清楚,流云已经是有家室的小马,那条无形的界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僭越的。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吧?”百叶微笑着问。流云仔细想了想,觉得要做的事应该是都做完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雌驹则到厨房沏了一壶茶,为流云斟上。 “谢谢。”流云一边捧起茶杯一边说。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休个假放松放松,”百叶提议,“你每天来的最早,练的最多,还要在作曲编排上下功夫,你太忙了。适时的休息可以让你以更好的状态去迎接工作。为什么不试一次呢?如果你不忍心开口,我会去帮你开假条的。”不过,让流云不肯休息的真正原因不是家庭,而是那个烙在他心中十余年的不可磨灭的苍白的微笑。每每有独处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对没能照顾好她而感到自责、愧疚。 “不,不用了,”他婉言谢绝,“最近据说正在考核我,我还是表现得活跃一些比较好。” “哈哈,倒也是,”百叶笑着说,“不过啊,你可是足足在乐团打拼了十年才有如今的成绩。好多想要升职的小马,用半辈子的时间都只能做一个演奏家。而你已经是半个行政岗位了!”大概两年前他正式升职后,演奏似乎就变成了他的副业,更多时候是在为其他事情奔走。 “算了,不谈这些工作上的事情了,”流云不希望这些琐碎的事务影响他的心情,“话说,你也独居很久了吧,不考虑找匹小马做伴吗?” “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雌驹的脸颊微微泛红。 “哈哈,看到你,我忽然想起了刚回来时候的我,”流云笑着说,“你现在像极了那时候的我。”其实,面对这样的谈话,百叶是有些尴尬的。她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流云是有家室的小马,不能和他过于亲密,但雄驹的话明显是在挑逗她。 “不必了,谢谢你,”她还是打算转移话题,“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让收入稳定下来。” “樱,为什么还不打算插上蜡烛?在等爸爸吗?”饭桌旁,明明桌子已经被一盘盘食物和蛋糕摆满,小马驹却毫无食欲。看着那个上面放着“10”样式的蜡烛,泪水悄然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音讯也没有?”她悄悄在心里想着。忽然,一块纸巾出现在她的眼前,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开心点,”落樱一边笑,一边帮樱擦去眼泪,“生日这天,要开开心心地才算过了一个有意义的生日哦。”她当然知道母亲的心里也是倍受煎熬的,但是落樱不能表露出来。既然有了孩子,就要一直为她负责,直到她可以独立生活。 “把蜡烛点燃吧,”落樱温柔地说,“不然还怎么能叫过生日呢?”但是樱摇了摇头。 “等爸爸回来再点,”她略带失望地说,“这个生日,我希望他能陪我一起过。” “好,好,”落樱又说,“那先吃饭吧,蛋糕等爸爸回来一起品尝,如何?”樱已经有点饿了,虽然她很想和爸爸一起吃,但肚子似乎不允许她这么做,于是她点了点头。 吃过饭,刷过碗,当落樱可以坐下来翻看自己想看的书的时候,流云还没有回来。樱似乎因为难过,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漆黑的夜色里只能勉强看清几颗星星的位置,落樱不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伴侣。再这样的话,可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就在她准备去报警的时候,流云刚好进门。他的正装上有不少褶皱,眼睛里略带血丝,似乎是隔夜喝的太多的缘故;不知为什么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水味。看到流云回来,再看看桌上那个敞开已久的蛋糕,落樱气不打一处来。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大声呵斥,而是无奈地长叹一声。“尝一块蛋糕吧,她可是期待了一晚上,最后你还是没能出现。”她平静地对他说。这一次,流云也不打算狡辩什么,他确实忘记了还有樱的生日这回事。 “不知道你还打算这样多久,”落樱看着他,有些失望地说,“我真心希望,你还能找到一个让我们继续在一起的理由。”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你仍然爱着这个家。话音未落,落樱也上床休息,但是她把门锁了起来。流云无奈,只好躺在沙发上,一边品味这句话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许……我真的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 “亲爱的银星,你们的生活还好吧?钱是不是每个月都有收到呢?真是抱歉,我不能抽身回去看你们。眨眼之间已是十年,这期间的信也有不少了吧?或许我不能回去,但我希望通过这封信,能够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们。信里附着这个月的钱,收下吧。爱你们的,流云。”不知为什么,银星总觉得流云的信里除了送钱,其他的事情只字未提。她知道应该给小马们留些各自的隐私,但寄信地址上只是笼统地写着“马哈顿”,未免有点太过分了。这一次,她打算亲自去查个清楚,流云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但愿你没有隐藏什么我不想看到的。”她收起信,用魔法攥得很紧。 第8章 背叛 “唔……这下好多了吧?”卫生间里,百叶不停地轻拍流云的背,“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这是第几次喝醉酒遇到我了。你这样喝了又吐,不担心自己的胃吗?”百叶曾经听说,有小马因为严重酗酒,结果某天在酒会上昏迷不醒,还是及时送医才保住性命。她并不是有意要让流云留下的,不过流云倒是很希望能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发牢骚,而是为了图个安宁。 “嗯……舒服了。”流云用纸巾擦擦嘴,浓厚的酒精和着口腔的臭气一齐冲向鼻子。百叶连忙屏住呼吸,然后搀扶流云上床。“真是的,你好像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说话间,因为雄驹被牢牢地压在身下,所以百叶并没有防备。但是,流云突然用蹄子抱紧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的脸,这样雌驹一时又惊又羞。“你……你这是做什么啊!!”雌驹想逃,但是根本逃不掉。 “我要……感谢你,”流云意识模糊地说,“感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话音未落,他便把雌驹的头努力靠近自己的嘴。百叶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她现在的结局已经定下了。 “我……我好害怕,”她心里想着,“如果这是第一次,那么还会不会有第二次呢?” “诶,百叶,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第二天乐团排练前,同行看着百叶有些阴沉的脸色问。对百叶来说,那绝对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年纪轻轻的雌驹,居然会和一位有点上年纪的有妇之夫互相接吻——尽管是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百叶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传出去,毁掉的不仅仅是她的名声,还有她在马哈顿立足的一切。很快,大街小巷都知道有匹雌驹有匹雌驹叫百叶,她和流云狼狈为奸,背着妻子搞婚外情……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来到这里,她就是来为幸福奋斗的。 “没……没什么,”她努力搪塞道,“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她一边说,一边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过凑巧的是,流云也朝着舞台走了过来。虽然蓝色独角兽的脸上挂着笑脸,但是百叶看到他那张脸,她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但流云仿佛无事发生一样,仍然和往常一样坐好准备排练。“如果被其他小马知道你的丑态,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地表演吗?”她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样的小马,真的值得信赖吗?真的会有小马相信他吗? “打扰了,请问您是银星小姐吗?”某天,邮递员再度敲开银星别墅的大门。 “是的,”银星连忙走出来接待,“请问是有我的物件吗?” “是的,还有一封给您的信,”邮递员一边说,一边指着门口放在地上的纸箱,“这是您的包裹。”银星谢过邮递员,给过小费,便将包裹带进屋子。过去的每个月,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一次。因为,这里面装着的是流云当初答应的,每个月寄钱回来,作为闪翼的赡养费。只是这一次看到钱袋,银星莫名觉得有点失落。“感觉有点少呢,”银星自言自语,“是不是最近乐团不是很景气呢?”她一边想,一边拆开信: “亲爱的小闪,抱歉了,这次寄来的要比往日少些。因为我自己的一些原因,可能以后要寄的钱大概都是这些了吧?哈哈,其实在乐团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轻松的。虽然晋升成功了,但我仍然愿意参与到演奏中去。还是舞台让我更加心安。” “也不知道,小闪你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在好好听姑姑的话呢?是不是在认真地学习乐器呢?下一次见面呀,真想看到你大有进步后的模样。爱你的,流云。”信纸上悄悄逸散着不知名的香味,这倒是让银星十分好奇。难道……流云背叛了他们,另结新欢了吗?尽管随便怀疑其他小马并不是什么公主应该做的事,但是连续几年都只回来一两次,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拿出钱袋,收好箱子,盯着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思考良久。既然这封信他能寄得过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寄过去呢?但是考虑再三,银星还是选择放弃。 “如果我去干涉他的生活,那这算不算我对他毁约了呢?”她暗暗在心里想着。 “你这是做什么?!”下班后,在常坐的那家酒馆里,流云给百叶递上了感谢的礼物——一串项链。相比他想象的温馨,百叶的愤怒才是残酷的现实。 “作为谢礼,不行吗?”流云轻描淡写地问。 “这怎么行?!”百叶惊呼,“你可是有家室的小马,这样的礼物,我不能收!” “收下它,好吗?”流云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并不是要刻意送你这个的。但是,有时候我觉得我应该跳出家庭的圈子,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事物。”这一次,百叶听不懂了。似乎他对现在的这个家,并不愿意投入太多的感情。难道是累了吗? “……好吧,我收下,那然后呢?”她疑惑地看着流云问。 “然后,陪我喝酒,”看似是句漫不经心的话,但说话间点的所有的酒就已经上齐。直到看过流云这样喝,她才发现他究竟是怎么喝醉的——一点东西都不吃,就像这样一瓶一瓶地往胃里灌,才会把自己灌醉吧?果然没过多久,流云又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只是这一次,百叶要将他送到家门口。如果只是送回去,就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虽然只是感觉,但流云的另一半似乎很严的样子,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这样的流云。 “但愿你平安无事。”在百叶奋力的拖拽下,浑身酒气的流云靠在门口的墙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流云已经是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而且头还很痛。樱一直在床边守着,似乎很担心他的处境。“你醒了,爸爸?”樱的声音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能辩识出来,因为,因为那是……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爸爸。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摸着自己的头问,“你妈妈哪里去了?” “妈妈对你这个样子非常失望,”樱也不撒谎,直截了当地说,“她说今天要关门歇业,她需要宣泄一下。”流云听罢,确实有些后悔。他当初选择了落樱,但现在似乎又在尝试抛弃她……他也想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个安稳的家吗?还是没有束缚的自由自在的独居生活呢?看着面前娇小的小马驹,他的想法在摇摆不定。只是,百叶帮助过自己,他不能不报答她,即使会被讨厌,甚至会让她彻底对这里死心。 “唉,果然是这样啊,”流云心里想,“是不是我应该想想办法讨回些她的欢心呢?”看着樱,他却又忽然没了勇气。设想也许很美好,可是面前这匹小马驹的心里,又会有多讨厌他呢? “她晚上是不是还回来?”流云问,那口气像极了前来拜访的陌生马。 “是啊,”樱说,话语中透着不满,“但是爸爸,你是不是也应该收敛些。自从你酗酒开始,妈妈每天都很难过。如果每次能节制一点,也许……也许妈妈现在也不会那么伤心……”樱扭过头去,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而面对孩子的指责,流云却只是叹口气摇摇头。他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也别无选择了。面对颇大的工作压力,还有无处倾诉的烦恼,只有酒精能够帮助他。于是他开始一次接一次地喝得烂醉,只为了抛却这些烦恼。不过,这样实际上似乎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家庭对他的方式不满,同事对他的表现指指点点,就连稍微亲近些的同事也很委婉地告诉他这样有损形象。流云痛苦地用蹄子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总会有办法的……”他叹息一声,又继续睡去。头痛还没缓解,还是先休息为重。 “姑姑,爸爸这个月寄来的钱好像比之前又少了一点?”闪翼看着装金币的箱子若有所思地说。明明从信里看不出什么端倪,可那度日如年的等待,无论换作谁都会有失去耐心的那一刻的。因为近期有些忙碌,所以她并没有太在意钱币的数量。但是小闪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有必要注意一下。“好像少了不少,”检查后她说,“难道你也觉得你爸爸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金色眼眸的独角兽思考再三,用力点了点头。 “是的,”闪翼肯定地说,“按理说,他的生活应该会很幸福。而若是克扣寄来的钱数,那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觉得这样的推理很有道理,银星打算带已经长大的闪翼亲自去马哈顿确认一下——但愿这十几年的时光的分合,并不会改变什么。 “可是,我们能找得到爸爸吗?”闪翼有些担忧地问,“这么久过去了,信封上又从来不写详细的地址,我们能找到他吗?”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在第一次收到信的时候银星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给了他这样自由的是她,所以她也必须把一切弄个明白。 “真希望我见到你的时候会是一个全新的你,而不是在捉奸现场。” 第9章 破镜 从踏入马哈顿地界的那一刻起,银星的双眼和耳朵便开始不自觉地敏锐起来。对于这匹十几年来鲜有回家的小马来说,马哈顿似乎成了他的天然庇护所。见面时躲躲闪闪的言论和眼神,寥寥数笔的来信,还有日渐缩水的钱币,让银星不禁觉得他在私下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过,为了闪翼的音乐之路,她还是忍耐下来,用心地培养闪翼直到从音乐学院毕业才带她来做这种事。也许在闪翼的心中,爸爸的位置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姑姑……”闪翼忽然开口说。 “有什么事情吗,小闪?”银星一边望着周围的高楼大厦一边问。即使过去十余年,马哈顿仍然是马哈顿的样子。作为不亚于中心城的时尚之都,这里的繁忙和热闹都是其他地方难以望其项背的。琳琅满目的服饰和衣饰,高档的项链戒指等饰品,还有那份满身名牌挺起胸膛的骄傲,都是马哈顿不可或缺的东西。闪翼虽不是第一次造访马哈顿,但像这样认真地看一看这些店面,那还是第一次。 “我……我……”说话时,她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前。那是一个打满蜡的木雕,上面刻着的是一匹小马在舞台上忘情演奏小提琴的场景。金色眼眸的独角兽看的入迷,一时间竟忘记了银星就站在她的身旁。 “很想要吗?”银星一边温柔地说,一边眯起眼睛,慈爱地看着她,“是不是想爸爸了?” “是……是有点……”她一边红着脸,一边不舍地随银星离开。因为不知道流云确切的住址,他们只能在马哈顿的市中心一遍遍地寻找,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爸爸真的在马哈顿吗?”坐下休息时,闪翼有些苦恼地问,“如果在,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他?”银星觉得有可能的自己的思路有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寄信地址是不可能伪造的。那么……是不是她们遗漏了什么地方? “今晚喝一杯吗,长风?”结束一天的排练,流云又开始四处找朋友喝酒。 “不带百叶去吗?”长风一边说一边望向正在整理东西的雌驹,“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四十出头还能赢得年轻雌驹的芳心,那真应该感谢塞拉斯蒂娅公主大发慈悲。”一起演奏多年,长风和流云也已经非常熟悉。长风还没有成家,但是他的生活要比流云这样天天借酒浇愁好得多。流云不禁开始羡慕起这个同事,也许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带啊,”蓝色独角兽说,“一会儿她就跟过来了,我们先去。”流云似乎有点着急,见长风已经收拾好,连忙拉着他奔向那家有管弦乐的酒馆。那里是他和百叶相识的地方。 “好吧,”长风一边笑一边摇头说,“希望你能赢得她的芳心。”尽管内心很挣扎,但流云还是决意给百叶想要的。如果她需要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那他就一直陪在她的身旁,为她排忧解难;如果她想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那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倾听她心中的话语;如果她想要的是幸福,那他就为她递上戒指,斩断阻隔彼此的荆棘…… 仿佛有种天生的吸引力一样,流云总能赢得不少雌驹的青睐。虽然对待情感并不是那么专注,但他也是有原则的。至少,非亲非故就要和他相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若是像落樱和百叶这样,在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帮他一把,他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似乎是百叶的到来改变了他,这一次的酒桌上不再摆满酒瓶,而仅仅放了两三瓶酒和三个杯子,三匹马小酌而已。和长风交谈时,流云一直忍不住把目光移向百叶,后者则红着脸想要避开。明明是有夫之妇,还和他这般亲近,也不知究竟是谁这般不知廉耻。 “害羞什么呀,”流云忽然将蹄子放在她的肩膀上,脸上弥漫的醉意和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她心头一颤,“大大方方的样子不是更讨喜吗?”因为担心流云,百叶也只好努力摆出一副不是十分拘谨的样子。倒是同桌的长风,见到这副景象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流云,你这样可不好,”他一边笑一边说,“这样哪会有雌驹愿意常伴你身边。明明是人家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却还要强求。” “是……是啊,”百叶也附和,努力和流云保持距离,“这样哪有雌驹会喜欢你。”似乎受到了触动一般,流云收回蹄子,又把杯中的酒饮尽。 “我在考虑什么时候和你开始新的生活,”蓝色独角兽转过身,面向百叶说,“如果你觉得时间合适,我就会抛弃我的过去,和你走到一起。”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一样,但话里又透着那么几分认真的感觉。长风有些惊讶,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已经火热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也许现在,从心底祝福他们幸福才是他应该做的。 “酒馆里说的那些话,你是认真的吗?”回到家,百叶质问流云。喝多的小马总是喜欢说胡话,流云也不例外。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是忧愁地不省人事。 “当然是真的,”流云肯定地回答,“你在我堕落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一定会报答你。只是,除了我自己,我想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真的吗?”百叶还是放不下戒心,她自己也没想到,一段平淡的感情发展上几年,居然可以如太阳那般炽热。在强烈的情感波动面前,哪里还有清醒的小马呢?“不会面对对你现在的妻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吧?”她忍不住刻薄一把。至少,她总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自己手足无措。明明,这些都不应该发生的…… “不会的,”流云说,“我们的相遇只是偶然。但是,你的的确确拯救了我。而且我也开始觉得,和你一起的时光充满了乐趣。你需要一个依靠,而我需要你的陪伴。这样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和彼此分开呢?”不过流云的话的确戳到了百叶心里敏感的地方。即使她想要脱身,她也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在相处的过程中,难道她没有动过心吗?难道她没有错的地方吗?若不是一刀两断,或许这样的情感就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离婚呢?”尽管百叶不想,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打扰了。请问你们有见过一匹名叫流云的蓝色独角兽吗?”面对这位“不速之客”,乐团成员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既然到处都找不到,那就到各个乐团去碰碰运气。似乎是对她的造访感到惊讶,乐团的小马们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是公主殿下……”管理乐团的小马连忙上前鞠躬行礼,“不知道您突然造访乐团,是为了……”他还打算接着客套,但是银星挥挥了蹄子打断他。 “你们这里有一匹名叫流云的蓝色独角兽吗?”银星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有的,”团长说,“不过今天他请假了没有来。” “那,他在马哈顿的住址在哪里?”银星接着问道。 “大概是韦林街一带吧,那里是马哈顿最有名的小提琴街道。”似乎觉得收集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当她走出乐团排练的大厅,她用蹄子示意在门口等待的闪翼准备出发。 “马上你就能见到爸爸了,”银星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她,“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赶快想想吧,不然真见面的时候又要哑口无言了。” “你的家就在这附近吧?”站在韦林街的入口处,百叶有些担心地看着流云。前一晚虽然是小酌不至于烂醉,但流云还是喝得头昏昏沉沉的。百叶因为担心他,也跟着一起来到韦林街。这里的游客不是很多,不过有两匹小马很是瞩目。一匹是金色眸子的独角兽,另一匹则是天蓝色鬃毛,似乎和那匹金色眸子的独角兽是朋友。她也不打算深究,只是把流云送到一家小提琴卖店的门口,然后悄悄离开。她不希望被其他的雌驹看到。那针一样锐利的眼光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她只是希望,最后能真和流云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 “姑姑你看,那个是不是爸爸?”闪翼一边拉着银星的尾巴,一边指着一匹准备进店的蓝色独角兽。银星定睛一看,确实是流云。但是,迎接他的雌驹却并不像是在迎接顾客,倒更像是……一对夫妻?!两匹小马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爸爸找了新的伴侣吗?”闪翼看着银星,然后带着哭腔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了?”虽然已经是成年的小马,但是闪翼一直都缺失这份父爱。见到这样的场景,更是直接戳中了她的痛处。相比小闪,银星的思维更冷静一些。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她安慰闪翼说,“过两天我们当着他的面问个明白。” 第10章 悲伤彼岸 “你这是怎么了,流云?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又跑出来喝的烂醉。”看着流云重操旧业,长风也莫名觉得难过起来。他以为是和百叶起了冲突,一时意气用事导致的。 “我呀……”当杯中的酒再一次被饮尽,流云趴在桌子上一边打着酒隔,一边落魄地说,“我和落樱吵架了……她看不惯我这副样子……嗝……”虽然说的是事实,可是长风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帮助他重新振作。看着浊色的液体一点点被饮尽,长风能做的可能除了把他送回去,也就别无他法。然而他刚要开口结账,一个嘶哑的声音却抢先开口。 “服务员!再,再给我上一瓶……”流云扯着嗓子趴在桌上说。 “不行,流云!你不能再喝了!”长风上前阻止,却被醉酒的流云一把推开,一头撞在沙发的一角。他想要站起身,但眼神中满是嗔怨的流云是不会听的。 “我还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看着怯懦的服务员,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长风,然后又一屁股坐下,“谁也不能阻止我喝完这桌酒!”他爽快地掏出一大袋钱,又让酒瓶摆满了桌子,昏天黑地似地拧开瓶盖,毫无顾忌地将那些液体灌入胃中。激流冲击着喉咙,一时间竟呛得他不得不停下咳嗽几声。“那就这样吧,”他心想,“如果我们不能复合的话……” 最后一瓶酒饮尽,他随性地将酒瓶一摔便扬长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走过一条街道,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在服务员的帮助下,长风的伤口虽然还没有止血,但是已经没有大问题。受伤的雄驹连忙上前搀扶起流云,带着他慢慢悠悠地往回走。目送着他们远去的服务员都忍不住感叹,这样的情谊实在是难得。 “就到这里吧。”长风将流云扶到他家门口附近的暗处。现在还未到深夜,但是仍在韦林街的闲逛的小马也不少。看流云的状态应该还算可以,于是他便悄悄地离开。如果被他的妻子看到,也许要脱身就会很麻烦。只不过,已经有小马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是他吗,姑姑?”闪翼一边指着黑影处小马的轮廓一边问。 “不会错的,”银星说,这一次她的语气十分冷淡,“是时候让他把一切都说明白了。”她带着闪翼走上前,来到那匹邋遢的小马面前。是的,这就是流云,那个躲躲闪闪了许多年的流云。看着他本应该笔挺的西装上的灰尘,泛红的脸颊,还有一直攥紧着的酒瓶,她就知道这匹小马根本不是信得过的小马——其实她早该知道的。这样,也许闪翼的成长轨迹会大不相同…… “你在这里啊,流云。”银星的声音中透着失望,“没想到断了好多年音讯,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流云爷不答复,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请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她的喊叫声吸引了不少小马围观,“为什么我会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为什么爸爸会变成这样?他遇到我妈妈之前又经历过什么?!”银星不屑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是匹小马驹,不过长得并不像流云,而是一身的粉色。也许……这就是流云回到马哈顿之后的爱情结晶? “你是谁?”她漠然地问道,“流云的女儿吗?”冷冷的声音令樱感到恐惧。 “我……是的!我是他的女儿,樱,”虽然有些怯懦,但樱还是勇敢地报出自己的身份,“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找我爸爸?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你们的事情?”即使明白爸爸对她隐瞒了很多事,她也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有小马因为这些事情而找上门来。 “告诉你也无妨,”银星冷冷地对她说,那冷冰冰的样子令樱感到害怕,“在我的妹妹,也就是旁边这位的母亲去世前,你的爸爸和她曾经有过美好幸福的生活。但是,自从她去世后,因为悲伤过度,我答应他让他离开,但每个月要给闪翼寄些生活费。此后,他又说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于是很多年过去他罕有音讯。之后的事情,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吧?”清楚?樱一时间糊涂了。但是马上,她反应过来爸爸从来没告诉自己和妈妈他有家室这件事。因为害怕,她不敢正视银星的眼睛,而是将目光转向闪翼,后者则诧异地看着她。“这是……我的妹妹吗?”她一遍遍地在心里拷问自己。明明素昧平生,可是这确实是她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较之当局者,旁观者得到的消息则更为惊讶——流云所有的过去,都被浓缩进银星短短的几句话里。只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银星并不知情。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钱吗?”樱一边问一边看着睡在一旁的流云,这样的争吵与他无关,“请随我一起到妈妈那里,希望你们能把事情讲清楚,我想她会帮助赔偿的。”银星和闪翼对视一眼,这似乎就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都在瞒着我们吗?”落樱一边用手帕擦拭眼泪,一边心碎地问,“明明他有家室,却还是和我勾搭上,还有了他的孩子……” “是的,对此我很抱歉,”银星站起来说,“是我允许他回去的,过错应该在我。” “这不是你的错,”落樱握住银星的前蹄说,“对于之后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闪翼和樱并没有坐在她们的身边,而是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虽然这样的相识有些奇妙,但她们又不得不接受多了一个姊妹的事实。不过初次见面,她们之间还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在你的眼中,爸爸是匹怎样的小马呢?”沉默许久,还是樱先开口问道。 “爸爸吗……记不清了,”闪翼的话语中透着失望,“曾经他很温柔,很爱我,和妈妈、和姑姑一起。但是后来,妈妈走了,爸爸也远行去打工,我和姑姑经常看到的只有他寄来的一袋袋金币。即使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看我一次,我却对他的到来十分排斥。明明可以一直陪着我,却又偏要那么快就离开……”说话时樱忽然想到,也许那正是因为爸爸急着见她和妈妈吧。 “那,也许是因为他急着回来照顾我们吧……”她忍不住说道。即使闪翼很气愤,但知道面前的小马是自己的亲妹妹,明明隐藏着的火气也渐渐消散,只是叹了口气。 “这不怪你,”她最后忍不住说,“只是,面对爸爸久别不归的时候,你也会很气愤吧。” “会啊,”樱也叹口气说,“过去的几年他有很多次彻夜未归,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做些什么。自从他酗酒起,妈妈就经常以泪洗面。而且,每次他出去喝酒,总要把房间里的钱袋搜刮一空,然后回来时喝得烂醉。妈妈几次都哭得心碎,但是又无可奈何。自从爸爸升职以后,压力大了不少,和我们一起的时间也少了不少……”即使爸爸是这样的邋遢,她还是仍然对他抱有期待啊,闪翼忍不住想,她的妹妹竟对自己的父亲是如此体贴和照顾。 “可是,为什么……你会这么关照他,体谅他?”闪翼对此很不解。也许是缺失了重要的父爱,也许是对他的不负责任感到失望,她从来都是想着姑姑,而不是想着爸爸。 “可能,就是因为他是我的爸爸吧,”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即使爸爸变成我讨厌的样子,我依然无法忘怀他曾经给予我的好,以爱的名义。”这样的“爱”,恐怕闪翼做不到。原谅爸爸的所作所为,并在这匹曾经给予自己无限伤痛的小马面前说一声“我爱你”,她做不到,也不可能会做到。在她的眼中,原谅和宽容都不是无条件的。 “我做不到,”闪翼难过地说,一边说一边垂下耳朵,“我无法原谅他对我们的背叛和已经对誓言的践踏。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原谅他。” “那就藉此宽慰自己吧,”樱苦笑两声,这么多年来,她们遭遇了很相似的境遇。不仅仅是作为姐妹,也是作为曾经“患难与共”的伙伴,“即使不能原谅爸爸,也希望姐姐能够乐观地对待生活。我们这这边,梦想在那边。穿越名为‘悲伤’的海,向着晨星而前进。”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好像有些印象,”闪翼忽然说,“可是一时间我竟然又想不起来……”这一次,露出微笑的还是樱。 “你想知道吗,”她笑着对闪翼说,一边说一边用魔法飘出一本书,“这句话出自这里……” “你醒了,流云。”在落樱的呼唤下,蓝色独角兽费力地坐起身。他的头很晕,应该是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因为昨天一直谈话到很晚,两匹小马驹现在正睡得香甜。本以为今天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是当银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双刚刚还无神的双眼顿时被恐惧填满。“是,是你啊,银星,好久不见……”银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第11章 以爱之名 “银星?落樱?你们为什么……”流云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掴在他的脸上,把刚刚因为酒气退散的脸颊再一次泛红并热得滚烫。不同于以往,这一次流云没有争辩。即使平时会因为喝酒而被落樱打过,他也总是狡辩几句就得到了原谅。但是在银星面前,他无地自容——她给了自己自由,但是自己却没能把握机会,将这份施舍当作是理所应当,还背着她重新结了婚,有了孩子……即使用那对翅膀抽到他脸颊变形,他也绝不反抗。 “你亏欠了闪翼太多,你知道吗,”不是流云所期待的哭腔,而是那一如刽子手般冷酷无情的声音,“她一直都在盼着你回来,你知道吗?她期待能有一个温暖的、完整的家,你知道吗?!”一次次激烈的质问捶打着他的内心,仿佛被撕成碎片的心无法承受这样的诘问。 “我……我知道,”他痛苦地低下头,“这些我都知道……”像是在忏悔一样,流云忽然瘫坐再地上,而他面前的两匹雌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她?”流云的记忆中,银星几乎没发过火。这一次忽然一反常态地开始针砭讽刺,他知道这些年他做得确实太过火了。他不敢抬头去看那双蓝眼睛,也不敢正视被蒙蔽十几年的落樱。更何况,他还有和百叶的私情没有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银星接着问道,“难道是因为我给了你自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不,不是这样的,流云心里想着,但是他没有勇气说出来。他本是想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重新找一份工作生活,但是卖唱的时候和落樱的意外邂逅,带他走上了不归路。 “回答我,”银星冷冷地说,她的一反常态不禁让流云怀疑,那个温柔又有点羞涩的银星究竟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落樱站在一旁想要替他求情,可是一想到对自己和樱的冷落,明明已经要抬起的步伐又紧紧地贴在原地。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时间也定格在审判那一刻,岁月的流转仿佛与他们无关。流云跪在地上,落魄地低着头,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不肯说。樱看他可怜,禁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脸颊。她的蹄子柔软且温暖,每一次触摸都让他更觉得后悔。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落樱蹲下来,一边流泪一边说,“说出来啊……说出来,总会让自己的心好受些,不是吗?”可雄驹仍然是一言不发。 “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银星也不愿意用这样绝情的话,但是她感觉,是时候用这样的话唤起流云,“即使你不肯说,我们也会想办法调查清楚的。”对银星而言,她已经对面前的雄驹失去了信任。在其他小马面前她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是在熟识的小马面前,她也只是匹普通的小马,也会为七情六欲所烦恼,也会有自己的态度和决断。 “我……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啊……”仿佛心中的城府无法承受来自外界的重压土崩瓦解,流云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力量,缓慢地将这句话道出。 是爱吗,银星不懂。表达爱的方式太多,她从未完全体会过那种感受。只是在她的眼里,流云的所作所为不是“爱”。那是获得自由后的放纵,是一次次推卸责任和欺骗的诡诈,是无法被原谅的罪大恶极的对感情的玩弄。即使在这里跪上一整天,她也不会放过这匹欺骗感情,背叛银光的小马。都以为此后的生活会平静下去,没想到居然…… 是爱吗,落樱不相信。如果是为了爱,他为什么要在樱的生日当天出去喝酒厮混,为什么经常喝得烂醉很晚很晚才回来,为什么要用一句简单的“都是因为爱”去搪塞所有他所犯过的错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地刻薄无情,为什么他可以毫无愧疚地在自己面前隐瞒十几年的过去,为什么直到今天这一切才败露……究竟是他太精明,还是自己太愚蠢,竟爱上一匹外表光鲜内在满是污点的小马?! 不只是他们,已经睡醒的闪翼和樱也趴在门口偷听。是爱吗,闪翼不相信。如果爸爸所做的一切是“爱”,为什么要将他置之不顾;如果不是将她抛弃,又为何还要履行约定寄钱回来?为什么日久天长,寄来的钱非但没有增多,反而越来越少?为什么……她偏偏有这样一个父亲?为什么樱还会甘心为他辩护?!这样的小马,怎么可以这样践踏其他小马的好意?! 只是,樱的看法也慢慢被流云的所作所为动摇。起初她只是觉得,爸爸这样做都是有原因的。无论是喝得烂醉,还是每天忙忙碌碌没有时间陪她。起初只是一次生日,后来不归的日子多了,樱也对此感到麻木。昨天她说的话只是想让姐姐平复心情,但是这一次他的话却让樱也觉得,为他辩护简直是自讨苦吃——为父亲辩护,就像是颠倒黑白一样。 “也许你是这么想的,但我们不是,”银星开口道,“在我们的眼中,你早已经不配拥有‘爱’。爱是美好纯洁的东西,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它践踏。”如同一把大锤猛地砸向胸腔,流云抽搐着低下头,头几乎马上就要碰到地面。明明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身心都收到了近乎永久的伤害。“不,不是这样的!”他多想喊出这样的辩解的话语,但是强烈的负罪感和悔恨不断阻挠着他嘴部的肌肉。在银星和落樱这两匹曾经走入他生活的小马面前,他的心机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她们面前。自始至终,他也说不出一句“我错了”。 “无论你怎么辩解,你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影响都如烙痕一般印在我们的心中,”银星抬高声调说,“从今天开始,星光家族将与你,流云,从此一刀两断。我们会对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但你也休想再回到我们的身边。即使是银光的祭日,我们也不会让你出席。”银光曾经是流云最牵挂的小马,银星这么做,无疑是斩断他那情感之树的根系。 “求求你,你不能这么做,”他忍不住放下姿态恳求,“我亏欠了银光很多,所以……” “你不必再去解释,”银星闭上眼睛,横下心说,“换作我的妹妹还活着,她也绝不会原谅你的胡作非为。”说话的过程中,银星没有留出一滴眼泪。天角兽的情感在经历生死离别后就变得坚强起来,这样的割舍她也已经习惯。更重要的是,如果将他留在身边,污点将会永远伴随星光家族。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流云要为他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闪翼,我们回去吧,”银星回头招呼金色眸子的独角兽,“从此以后他和你再无瓜葛。至于你认不认这个父亲,就由你来决定。”闪翼来到流云的身边,她的目光集中在这匹有些衰老的中年雄驹身上。即使她愿意承认这个父亲,背负着这样的耻辱,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对不起,”她把嘴凑到流云耳边轻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了,希望……你也能够保重。”话音未落,银星已经在招呼她离开。闪翼也不多停留,低着头含着泪水走出房子。流云痴痴地看着她们离开,仿佛灵魂被抽空一样,他仿佛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但是这还不算完。如果他能够早点说出一切,或许这两份感情还有挽回的可能。但是现在看来,他终将一无所有。沉寂片刻,他将最后的赌注寄托在落樱,这匹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小马身上。但是抬起头一看,她的眼角已经噙满泪水。 “樱,不要……”他气若游丝地恳求着,“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不会再有机会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对着流云微笑,那是解脱之后的释怀,“你说过,所有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只是,你早已经不配拥有‘爱’。如果从你酗酒开始我更加果断些,也许也不会有今天的这般境遇。对于背叛我的小马,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说话时,落樱已经凭记忆装好了所有要带的东西,包括她自己开店挣来的辛苦钱——原本应该是更多的,但是因为流云的挥霍,能拿走的金币并不多。“我们也走吧,樱。” “去哪里,妈妈?”小独角兽走出房间问。 “哪里都好,只要……能再也见不到你爸爸就好。”落樱一边说一边准备离开。 “不,求求你,不要走,”流云一边恳求,一边用魔法接近拉住行李箱,“如果你们走了,我的心就真的空了。求求你们……不要走,不要走好吗?” “爸爸,如果恳求有用的话,”樱的话让仍然抱有幻想的流云彻底死心,“如果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却还想要得到其他小马的原谅,你觉得可能吗?可能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叫你‘爸爸’了吧?”她一边说,一边跟随妈妈走出房门,出去时还特意把门带好。 “永别了,爸爸。”这一次,流云倒在地板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啊。” “只是,你早已经不配拥有‘爱’。” 第12章 黎明晨星 “话说,你们最近有看到流云吗?”一周后的某一天排练结束,百叶忽然问同事们,“我有大概两周没见过他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其他小马简单讨论了几句,但并没有回答她。 “你没有看最近的报纸吗?”长风一边说,一边递上一份上周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流云的“事迹”:《从高峰到低谷——流云的沉沦之路》,内容大概是写流云是如何发迹,又如何跌落神坛的。百叶接过报纸,几乎是瞪着眼睛看完了整篇报道。她不敢相信,自己打算以身相许的小马居然会是一个出卖家庭的穿着体面的恶棍。 “这……这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吗?!”百叶将报纸还给长风,“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 “不会的,”闲谈间,团长忽然来到他们身旁,“事发第二天他就主动过来辞掉了工作,现在他已经和我们没有瓜葛了。”但百叶还是放心不下他。 “流云真是可怜,”百叶不禁感叹,“想不到两个家庭都不约而同地将他抛弃,离他而去。” “但是你也别忘了他做过什么,”团长补充,“无论对哪一方,他的所作所为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流云能有这样的结果,也可以说是作茧自缚吧。”团长闭起眼睛,沉思不语。本来,他还打算以后让流云接替他团长的位置,现在看来,这一切要从零开始了。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长风?”雌驹扭头望向这匹平日和流云关系最好的小马。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长风愣了一下说,“也许,我应该尽快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叮咚,叮咚~”悦耳的门铃声在房间里回荡。在远离城市的某一角,能有这样的门铃声实属罕见。门铃暗示着访客的到来,听到门铃声的樱连忙跑出来开门。“来了来了!”当她打开门时,站在她面前的小马却让她吃了一惊。“姐……姐姐?!” “是不是感觉很意外呢?”闪翼调皮地说,“从姑姑那里听说了你们的地址,于是我就来看看你们。”樱没想到,看似严肃的“姑姑”居然会有这么细心温柔的一面。她对银星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审判”的那一天。“你的妈妈呢?她是不是还在为生计奔波呢?” “是谁呀,樱?”落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是姐姐!”她大声回应道,“姐姐来看我们了!”听到樱的消息,落樱也赶忙出来迎接。闪翼还是那个闪翼,不过看上去似乎更漂亮了。“阿姨好!”如同平时所学的那样,她一边问好一边做出和贵族小马一样的问候礼,这样的问候着实令落樱惊讶。 “你的姑姑……她没有来吗?”落樱忍不住问道,明明是一家人,彼此间却感觉十分生疏。 “没有,”闪翼笑着说,依旧是那个天真的笑容,“姑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今天由我代替她来看望你们。”她一边说,一边被落樱请进屋内。 虽然只是一幢镇子里稀松平常的小木屋,不过站在屋内和屋外完全是两种感觉。屋内依旧是一副精致的模样,家具也都是非常干净的。闪翼坐在沙发上,樱则为她斟上妈妈刚沏好的茶。“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现在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好奇心驱使她如是问道。 “自从离开家,我们就想着永远离开那里,越远越好。在换乘的时候,我们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毗邻森林的小镇。它虽然小,但足够隐匿、安宁,可以让我们更快地忘记过去。”落樱一边说,一边也坐下来,“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走出他给我带来的阴影……”说着说着,她忽然垂下耳朵,脸上露出伤感的神情,“我只是觉得自己真是愚蠢,竟被他一直玩弄了十几年的感情……”闪翼和樱对视一眼,一时语塞。 “时间会淡忘那些不光彩的过往,”闪翼握住落樱的蹄子说,“而且报纸上也并没有提及你的名字,你不必为此自责。如果流云自己不说,恐怕不认识他的小马很难会知道背后的隐情吧?”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让落樱的情绪安抚下来。 “谢谢你,”落樱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蹄子扣在闪翼的蹄子上面,“因为他能认识你们,我想这也是我值得庆幸的事情吧。”在亲切的交谈中,谈话渐渐步入尾声。 “您好,请问是银星小姐吗?有你的信。”清晨,邮递员仍和往常一样礼貌地敲开银星的大门。天角兽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用魔法接过信,带着倦意关上门回到屋里。自从和流云一刀两断,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回信。这一次事发突然,也许是什么重要的信件也说不定。拆开信,里面的内容也确实很重要: “亲爱的银星,许久未见,不知一切是否安好。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马哈顿了。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我失去了在马哈顿立足的机会。得到今天的结果,我想这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和你们无关。” “其实仔细想想,错的正是我自己。期盼着用一颗虚伪的心去赢得其他小马的好感,臆想着婚姻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仪式,以为照顾家庭维持生计只是嘴上的空谈,明明做出了选择却一心想要逃避……也许当初,我也不应该和银光走到一起吧?” “木已成舟,现在的我被迫开始流浪的生活。我卖掉了母亲留下的房子,带着钱和琴,从马哈顿到吠城,到骡丁汉,再到那偏远的海岸城,都曾留下过我的足迹。流浪的生活很自由,但也在不断加深着我的悔恨。我在这些地方短暂停留,靠着卖艺赚钱,待上几天又向下一个地方前进。虽然有时会有小马打赏,但更多的时候是遇到冷落的白眼。” “我并不打算祈求你的原谅。即使你能原谅我,小闪也不会原谅我吧?我不是个好爸爸,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爸爸了。如果你打算惩罚我,这样的放逐就算作是惩罚吧,我不配继续留在你们家,也不配继续过以前的日子。流云参上。” “想要……用放逐来为自己赎罪吗?”银星放下信纸,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 “亲爱的樱,你还在憎恨我吗?或者说,你仍然没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吗?也许我早就该知道的,我不应该对你隐瞒那么多。如果见面的那天我就坦诚地把我的过去全部告诉你,你还会接受我吗?也许吧,但是,过去已经无法挽回。”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是从前的那个我。在马哈顿到生活改变了我。它繁忙,紧张,让我每天都很疲惫,也让我渐渐无暇去顾及身边的小马。因为没有小马能够为我排解忧郁,我渐渐开始把消愁寄托在酒精上。一开始只是喝一点,然后是一杯,一瓶,直到一匹马喝光一桌子酒。也许重新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对我来说本就是一场梦。” “事到如今,重新赢得你的原谅恐怕已经不可能了吧?你和樱,都那么地关照我,而我却只是当作理所当然。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现在,我卖掉了母亲留下的房子,带着钱和琴,被迫过着流浪的生活。如果你们打算惩罚我,姑且用这放逐当做惩罚吧。” “樱,如果我的离开能为你带来更好的未来,那我在此祝福你。也希望,你能够尽快忘掉过去的那些不快,尽快乐观地生活下去。你曾经的丈夫,流云。” “流云……”落樱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知在看些什么。 “老先生,您在看些什么?”在一个僻静的聚落里,年轻的小马来到一位坐在房屋前乘凉的老者身旁。他的鬃毛已经是全白,毛皮和脸上的皱纹无一不彰显着岁月的印记。看到有小马凑过来,他换了个姿势,特意面向这匹年轻的小马。 “没什么,只是在回忆过去,”他的语气中满是遗憾,“我问你,如果一匹小马背叛了曾经的家庭,那么曾经的家庭会原谅他吗?”年轻的小马还没有成家,他一时无法给出答案。 “我……我不知道,”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现在还没成家……” “如果一匹小马欺骗了他的亲人十几年,你觉得他还会被原谅吗?” “也许……会吧,”年轻的小马说,“再怎么样,那也是至亲。” “真的吗?”年老的小马又问了一遍。 “我相信会的,”年轻的小马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即使嘴上仍然说着不可原谅,心里也早已经逐渐释怀。如果回去的话,相信他们一定会在那里等你。” “是吗……”老马一边感叹,一边露出释然的笑容,“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浓重的夜色已经走到尽头,温暖的阳光即将开启新的篇章。而在那白昼的伊始,一颗晨星正夹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孤独地闪耀着。它既将同昨天的黑夜一起告别,也将为明天的光明引路。而在思念的彼方,一个重逢的梦正在无声无息地酝酿。 第1章 伊始之光点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谢谢你们来帮我整理资料,”塞拉斯蒂娅公主对前来帮忙的银星和暮暮说,“这些资料在这里堆放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放得杂乱无章,要从这里面把文献资料归档可不容易。”身在中心城常常事务繁多,塞拉斯蒂娅也很难专门抽时间整理,趁着这次银星和暮暮回来探亲,顺便整理一下刚好。三匹马一起做事总是比一匹马快的多。 “不胜荣幸,老师,”银星回答,“这一辈子能够进一次禁书库,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中心城皇家图书馆中的一处禁书库,里面有很多古代文献以及一些被视为禁忌的记载,比如黑魔法,这种原本已经在小马国大陆绝迹的禁忌魔法。 它最早的起源已经无从考证,但根据书库中最古老的记载来看,黑魔法是在白胡子星璇之后出现的。 在这位最伟大的魔法师去世后,他的弟子们逐渐成为魔法界的中流砥柱,而这其中就有一位门徒,他因为嫉妒其他小马的才华而决心自立门户,并将愤怒、仇恨、憎恶等负面情绪与魔力混合,一种散发着黑色和暗绿色的魔法便诞生了,这就是黑魔法的雏形。 而由于它的构建体系是基于白胡子星璇的魔法体系,因此在魔法的构筑和咏唱上都具有共性,只要对原有的魔法稍加改造就可以将其同样用于黑魔法。 许多厌世和对现实感到不满的独角兽成为了他的门徒,他们不断精进各自的黑魔法,很快便小有成就。 虽然他们因为天赋和魔力的关系无法使用那些高难的魔法,但由于为这些魔法附着黑魔法所需的情绪很容易,他们还是为黑魔法扩充了许多新术式。 他们在小马国各地发起骚动,吸纳门徒,成为一股威胁小马国安宁的危险力量。在他的领导下,一些由多匹小马共同构筑的大型术式也得到了发展,在塞拉斯蒂娅派出卫兵意图抓捕他们时,这些魔法帮助他们摆脱了卫兵的追击,还因为黑魔法所携带的负面情绪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伙伴。 发现这一点后那位门徒喜出望外,很快便用黑魔法控制了一大片区域的小马,并宣布成立黑晶王国——这个名字因为他第一次尝试黑魔法时将一块闪亮的水晶变了黑曜石般的颜色而得名。 他原本希望能够将版图进一步扩大,但塞拉斯蒂娅公主已经不打算继续纵容他了。她带着星璇的其他门徒一同镇压他,并以自己强大且耀眼的太阳魔法净化了这股邪恶的力量。 随着他的战败,黑晶王国也由此灭亡,许多黑魔法相关的资料被小马们焚毁,但塞拉斯蒂娅还是设法寻得或是还原了一部分。 时至今日,这些资料依然被存放在禁书库里,但据她所知,当年还有很多文献没有被找回,大概是被那些逃跑的小马带走了。 为了在小马国彻底肃清黑魔法的影响,塞拉斯蒂娅将原黑晶王国领地内的居民流放至遥远的北境,那里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覆盖,对小马们而言是一处极刑之地,因为重罪被流放至此的小马们鲜少有能够活下来的,这些曾经是叛军领地的小马们也不例外。 前往北境的小马中只有一小部分活了下来,也正是这些幸存者,在北境建起了最早的聚居村落,小马们都称这片村落为雪境村。 经由几代小马的开拓,雪境村已然初具雏形,但小马们的生存环境依然十分艰苦。他们必须利用短暂的夏季不断囤积粮草,否则就会在寒冷的秋冬冻死。 “不过,既然是禁书库,为什么会允许我们进来呢?”暮暮一边整理,一边快速浏览这些古老文献当中的信息,她也明白这是座不对外开放的知识的宝库,若是不珍惜这次机会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这里本来应该禁止其他小马进入的吧。” “的确,”塞拉斯蒂娅公主说,“不过你们有我的特许。而且,这里的资料之所以会被视作禁书,是因为它们涉及很多古老且危险的事物,就比如——”她一边说,一边从银星正在整理的资料中抽出几页落灰的羊皮纸,“这些有关一位爱与和平的公主的资料。” 有关爱与和平的事情她们已经在韵律公主那里略知一二,而当她们得知还有其他的公主时,两匹独角兽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她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老师问。 “也就是说,在这片大陆上,不只有我,露娜以及韵律是天角兽,”塞拉斯蒂娅直截了当地回答,“这里曾经也有过其他的天角兽,也曾经像我们一样辉煌。但经过时间的洗礼,她们被遗忘了,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塞拉斯蒂娅一边说,一边看着她飘起的那些资料,“这里面讲述的就是一位曾经在北境称雄,而后又国破家亡的公主的故事。她的名字是雪莲?伊芙(Snowlotus Eve),通称雪莲公主。 ”当然,她们并不知道那是传说中的水晶帝国的初代统治者。 “听上去似乎很有趣,”银星说,“可以给我们讲讲她的故事吗?” “如果你们想听的话,当然可以,”塞拉斯蒂娅公主回答,“不过故事只能在这里讲,所以就没有精致的茶点和芬芳的茶水了。你们怎么想呢?” “我觉得没关系,”银星说,“故事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里吧,”暮暮也附和道,“作为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好。那就搬几本书过来,我们坐着慢慢聊。”话音未落,塞拉斯蒂娅公主点亮自己的角,让暮暮和银星能够沉浸在文字所记录的事件中。 “伊芙,伊芙?这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伊芙的母亲正在焦急地寻找她的女儿,“都忙着收集粮草,没时间看着,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为了减轻家长的压力,他们往往会在忙于收集粮草的时候放养孩子,而小马驹们也都很配合,因为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聚在一起尽兴玩耍的时候,但伊芙和他们不一样,她不仅喜欢一匹马自娱自乐,还喜欢把收集来的粮草分给其他小马或是在平原上遇到的其他生物,这在他们看来是决不允许的。 如果都无法让自己活下去,又何来照顾其他小马和小动物的余裕呢? “喂,奥罗,你看见我们家伊芙了吗?”母亲问身旁和她一起劳作的奥罗,这是她的邻居,也是她很要好的朋友,“她是不是和你们家奥薇娜在一起?” “没啊,奥薇娜现在在家里,”奥罗摇摇头说,“她又不见了?”伊芙失踪在雪境村的小马们看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她经常跑到其他小马鲜有顾及的地方玩。为了找她经常要出动很多小马,这会影响他们存粮的进度,因此时间一久大家也就不管她了。 “是啊。这孩子,总是下工之后都不回来。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顿!”说归说,母亲还是很疼爱她的,因为伊芙是匹善良的小马——虽然善良这种美德在村子里并没有什么用处。 “那下工之后我和你一起找,”奥罗说,“顺便帮你好好教育她一下。” 此时此刻,伊芙正在家附近的一处草地旁和落在花朵上的蜜蜂玩耍。虽然蜜蜂听不懂她的话,但它好像和她十分亲近,而且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雪境村里不只有独角兽,也有飞马和陆马,他们一般会将这种现象解释为魔法的吸引。如果有小马身边常常围着许多小动物,那一定是因为他体内所拥有的(飞马、陆马)或是向外散发的魔力(独角兽)吸引了这些生物,因此才有那么多小动物凑过来。 伊芙并不理解家长们所说的这些话,她只是觉得这些小生命很可爱。而且,能够在这寒冷的环境下生存,它们也很坚强,也很强大。 而在其他小马眼中,伊芙则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她很少会和其他小马一起玩耍,当其他小马在一起追逐嬉戏的时候,只有她文静地坐在某个僻静的角落和小动物一起,有时还会招致其他小马的嘲笑。 只是,伊芙似乎对此并不在意,面对那些讥讽的言语,她仿佛是没听到一样,还会对那些小马露出自然的微笑。几次尝试过后,那些调皮捣蛋的小马也对她失去了兴趣,只是把她独自留在那里,而因为先前对她的评价,其他小马驹也不肯和她一起玩耍。 奥薇娜算是为数不多比较主动的,但她也不会和伊芙一起观察小动物,而是在和母亲一起拜访伊芙家里时才会和她一起玩。她们会互相分享有趣的经历,还会一起过家家,这样的娱乐方式让奥薇娜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她当然也想让伊芙融入其他小马当中,但不只是他们,就连伊芙自己也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刻意去融入。 “咦,为什么啊?有更多的伙伴不是件好事吗?”奥薇娜不解地问。 “可是,我们真的需要去刻意寻找更多的伙伴吗?”伊芙看着奥薇娜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马们之间能够心怀爱心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有小马会被冷落。他们会被这个温暖的集体接纳,并在友爱的滋润下,自然而然地成为集体当中幸福的一员。不会有小马被冷落,也不会有小马被欺凌,大家会生活在一个安居乐业、幸福和平的环境中……” 当她将这些话说出口时,奥薇娜总觉得她的周身好像在向外散发着某种无形的光芒,她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将对她的想法完全不了解的奥薇娜深深地吸引。 以至于回到家中后,她总是怀疑自己那时是不是被伊芙使用的某种魔法给操控了。 “伊芙!”当母亲和奥罗终于在房子附近找到她时,伊芙刚刚一直在观察的蜜蜂已经飞走了,她现在正在观察的是蜜蜂刚刚停留的那片草叶。 当母亲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伊芙便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是她刚刚起身,她的一只耳朵就已经被母亲揪住,而且越是挣扎,耳朵被揪得就越疼。她努力露出妥协的样子想要让母亲网开一面,但她的母亲可没有这么想。 “你自己数数,这已经是第几次我们费力气来找你了?!大家都很忙,但是你却一直在给我们添乱!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育你!”后半段是气话,也是做给奥罗看的,至少她还不想让自己在邻居面前出丑。不过被奥薇娜看到这副样子,伊芙也只能红着脸被母亲带回家。 回到家,父亲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干草。他和母亲每天收割的鲜草都很多,为了能够留住这些食物,雪境村的小马们通常的做法是用烟把它们熏干,这就是干草的成品。 虽然是夏天,但村子里的环境依然很潮湿,很多雪被是常年不化的,若是单纯的风干要花上很长时间,熏制就是最便捷的方式。当母亲和伊芙回来时,他刚把今天收割的最后一批草送去熏制。 “今天伊芙又跑出去玩了?”他转头望向在其他小马眼中不成器的自己的女儿。 “是啊,而且又是偏僻的地方,”母亲一边说还一边给他展示依然揪着的耳朵,“就不肯体谅体谅我们,像其他小马驹那样乖乖地和其他小马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不肯和我玩……”伊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父亲转过头,带着忧郁的表情对她说,“你可以不和其他小马一起玩,但是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好吗?”伊芙畏惧父亲的魄力,不得不低下头垂着耳朵答应。 父母的想法和村子里的大多数小马一样,他们必须以生存为第一要务。伊芙虽然能够理解,但她希望大家能够互帮互助,共同度过难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考虑自己,这和村里小马们的价值观念是相悖的,也是她不受大家待见的主要原因。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因为她相信,小马们一定会有放下各自的成见,团结在一起的那一天。 “我知道那不是虚无缥缈的梦,而是不久之后我能够亲眼所见的现实。”她在日记里写道。 第2章 浩劫之风雪 雪境村位于小马国北部,是一处远离小马聚居区的村落。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流放有罪的小马的地方拍。因为气候恶劣,一年中有近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许多小马因为极端的气候而永远长眠在这里。但,再恶劣的环境下也会有幸存者,少数幸存者在这里建造房屋、收集粮草,将这片荒芜的雪原变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小马记得他们是流放者的后代,他们只是在这里生活,仅此而已。 为了应对这极端的环境,雪境村的小马们有一套独有的生活哲学。大地被冰雪覆盖时能做些什么,怎样在夏天收集粮草更高效,房屋怎样建才不会被暴风雪吹垮,这些都是他们一次次尝试的结果。对他们而言,一年中最重要的时间是夏天,他们宁愿将平原上的草收割得一点也不剩也不能让自己的冬天在忍饥挨饿中度过。适者生存的理念几乎根植于每一匹小马的心中,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这片荒凉的世界中活下去。 ——大概除了伊芙。她始终认为小马们应该团结起来,这样才能更好地度过难关。年轻的小马照顾年幼的小马驹和行动不便的老马,强壮的小马为孱弱的小马多分一些过冬的粮草,让更多的小马能够用上取暖的火炉,小马们同甘共苦,乐于分享,不仅身体是温暖的,心灵也应该是温暖的。如果将目光再放远些,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生灵都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她不仅是个构想者,同时也是实践者,将家里收集来的草叶分给这里的小动物便是她实践的方式。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小马让她十分高兴,但其他小马却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你是不是又把我们收集来的粮草分给其他小马了?”傍晚下工后,父亲看着变少了的粮草质问伊芙,她可不是什么初犯,而是经常这样做的惯犯,“你把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我把它们分给几位老爷爷和老婆婆了,”伊芙毫不辩解地回答,“既然我们有能力,就应该把多收集来的粮草分一些给这些年迈的小马。”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我们的辛苦只是为了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拼命地收集粮草?”别说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就连一致认为德高望重的村长家也是这样——伊芙还曾经因为到村长家门口宣传这样的理念而被抓过,还是看在她年纪小才网开一面。但很快,年龄将不再是她的护身符,如果小马驹的年龄超过了十二岁,他/她就必须开始独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听着,粮草的需求从来都没有上限。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是因为这么大的平原上只有这么多草!我们也不想自私,但我们迫不得已!”父亲的斥责对伊芙而言宛如耳边风,小马驹完全没有听进父亲的话,而父亲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渐渐很少训斥她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母亲一次又一次的耳提面命。因为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伊芙一家在村子里的名声不是很好,当然主要是针对伊芙的。小马们都知道她的父母为了教化她费了多少心血。 “如果再让我抓到你偷偷把粮草送给其他小马,我会毫不客气地把你从这里赶出去!”父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我不会同情一个屡教不改的惯犯!”自那之后,伊芙虽然没有把粮草分给其他小马,却依然会把一部分新鲜收割的草叶拿去喂其他的小动物。小动物们似乎也很喜欢她,总是会聚在她的身边等待新鲜的草叶。伊芙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和小动物们在一起的时光能够让她忘掉那些生活中遭遇的烦恼。尽管现在距离目标还很遥远,但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在自己的努力下,那美好的愿景一定会成为现实。 “我一定能做到的。她暗暗为自己打气加油。 而她也的确在自己追寻的路上迈出了一大步。某天在她照顾其他小动物的时候,一个漂亮的标记出现在她的臀部,那是小马们最为关注的可爱标志。她的标志是一个向外散发着光芒的蓝色心形水晶,虽然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它看起来真的是美极了。 “爸爸,妈妈!你们看,我得到可爱标志了!”当她把自己的标记展示给父母看的时候,父母也对这个标记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标记。 “这究竟是怎样的标记,”父亲一边感叹一边仔细观察那粉色毛皮上的蓝色心形水晶,“真是稀奇,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类似的标记。” “这标记是个爱心,”母亲给出自己的推测,“难道这和你平时不着边际的行为有关系吗?” “我也不清楚,”伊芙回答,“只记得我在喂小动物,然后这个标记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 伊芙得到可爱标志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村落。不过小马们并不关心她的标记,只是希望她以后做事能够成熟些,不要再像之前一样“胡作非为”——实际上,衡量一匹小马是否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标准并不是所谓的年龄,而是你有没有可爱标志。如果有,就意味着你已经有了自己为之努力的目标,是具备负责的能力的。所以在其他小看来,伊芙得到标记是好事,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就可以把她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了。 但也有小马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天灾!天灾!这是天灾!”村子里的祭司看到伊芙的标志后惊呼,“这个标记,是天灾到来的前兆!”只不过因为这祭司平时就经常疯言疯语,因此其他小马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原本,祭司这一位置就像是塞拉斯蒂娅公主身边的大魔法师,是代表被流放的小马们向故土宣誓忠诚的职位。随着时间的推移,祭司的作用被削弱,只有老马才有资格当选,而他们的任务也变成了向自然祈祷,祈求今年的粮草能够再丰沛些。 “天灾?”就连平时常常对伊芙冷眼相待的父亲也不相信这番不着边际的说辞,“难道有什么征兆能够说明这标记寓意着会有天灾发生吗?”做父亲的还是会把女儿放在第一位。 “或许现在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了!”祭司回答,“在不久后的将来,会有一场暴风雪袭击村落,并将这里彻底摧毁!而将这暴风雪带来的,就是你的女儿——伊芙!”祭司怒目圆睁,似乎在努力让伊芙的父亲相信他说的句句属实,但雄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绕开了他。 “就算是胡说八道也要有个底线吧。”临走时他还不忘念叨。 日子就这样在波澜不惊中过了一天又一天。夏天离去,冬天到来,转眼又是夏天,寒来暑往,许多小马没能等到下一个夏天,伊芙也已经长大,但是祭司的那些话依然没有应验。她仍然在尝试把自己的理念宣传给其他小马,不过和小时候一样,她依然遇到了重重阻碍。那些和她同龄的小马甚至比他们的长辈更过分,冷嘲热讽之余还会抢他们家的粮草,就连她的父亲都认为这是给他们的惩罚。伊芙虽然难过,但她也没说什么,因为这就是她的“理念”——当然是她未曾设想过的那一面。当年斥责她的长辈们因为身体原因有不少都已经过世,而这些年轻的小马因为过去的事情,完全没有网开一面的想法。伊芙明白她无法和他们沟通,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她会据理力争地去他们的家里讨回被抢走的粮草,还会尝试用言语去感化他们,说服这些小马把粮草分给那些年迈体弱的小马——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些天方夜谭啊,”他们毫不留情地嘲讽她,“是时候认清现实了吧。” “博爱?共赢?连在这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 “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你家的草就和你这张嘴一样恶心!”但无论这些言语多么恶毒,伊芙都没有放弃过,甚至她还为此挨了棍棒。小马们觉得打她一顿还不解气,便想出一个能够彻底让她死心的计策。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他们谎称在一处很偏僻的地方发现了从未见过的绿地,据说那里有新鲜的草叶可以采摘。 “本着帮助更多小马的想法,我们想让你去那边看看,”其中一匹小马说,“如果这是一片规模可观的草地,我们在冬天也可以吃到新鲜的草叶了。”像这样的请求伊芙自然不会拒绝,她甚至很高兴他们愿意暂时放下成见专注于这件事。 “谢谢你们。”临走前她还不忘向他们道谢。而实际上呢?他们趁着支开伊芙的机会冲进她的家,打伤了她的父母,还抢走了不少粮草和贵重物品。伊芙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弄得一团糟,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认为这都是伊芙给他带来的报应。 “喂,老头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为首的小马看着他,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的女儿这么害你,你难道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吗?亏我小时候还挺憧憬你的呢。” “这是我的报应,”他轻描淡写地回答,“而你们也会收获自己的报应。”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相信这些所谓的因果报应。要怪的话就去怪伊芙吧!”他们扬长而去,留下伊芙的父母在被他们几乎扫荡一空的房子里。他们并不知道伊芙去了哪里,但此时此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储备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 而在远离雪境村的地方,伊芙正带着她为数不多的干粮苦苦寻找他们所说的那片草地。她离开家已经有三四天了,但是除了白茫茫的雪地什么都看不到。伊芙清点了自己剩下的干粮,如果现在折返的话,回到村子的时候粮草刚好够用。虽然她也答应过他们一定会带着新鲜的草叶回来,但爸爸妈妈可能更希望看到她平安回来——这件事他们甚至都没有告诉她的父母。思量再三,伊芙还是放弃了继续前进,转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去时倒还算顺利,回来时就不一样了。风刮得很急,雪花猛烈地打在伊芙的脸上,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循着记忆朝村子的方向走去,而在这白茫茫一片之中,若是没有参照物就很容易会迷失方向。原本伊芙希望再多赶一段路,但猛烈的风雪和暗下来的天色让她不得不寻找能够避风的地方进行休整。即使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生活在雪境村的小马们也可以通过建造雪屋来御寒。伊芙停下脚步,用魔法收集附近的雪,将它们压缩成一块块硕大的雪砖,然后将它们依次砌好,最后再留好气口,一幢雪屋就完成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风雪停了,伊芙这才离开雪屋继续前进。然而等她回到村子的时候,她见到的却又是另一幅景象:现在的雪境村似乎只有原来的一半规模,而另一半则已经被大雪淹没,这其中就包括她的家。失去住所小马们木然地坐在地上,颓唐地看着那一大片雪,心中五味杂陈。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山上发生了雪崩,然后殃及了我们这里,”村长站出来对她说,“你的父母,祭司,还有那群经常欺负你们家的小马都被埋在里面了……”伊芙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村里的小马很同情她的遭遇,因为她是那一片唯一的幸存者。 “爸爸,妈妈……”她望着那片白雪,眼泪止不住地划过脸颊。自村子建立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悲伤的氛围。为了能够服众,村长主动收留了伊芙,同时他也向大家承诺,村子一定会从这场劫难中走出来,大家也会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村子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伊芙。”回到村长的家中,这是他对伊芙说的第一句话。 第3章 探索与希望 “我?为什么是我呢?”伊芙完全不理解村长的意思,“为什么要把雪境村托付给我,它不是应该属于我们,属于这里居住的小马们吗?”在她看来,大家应该一起建设村子,而不是寄希望于某一匹小马身上,更何况还是她这样完全不得民心的小马。在村子里的其他小马看来,老村长的选择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因此当他力排众议要收留伊芙时,大家也都同意了——不然他们本来打算把她赶出去的,即便她是受害者。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村长说,“这里已经远离小马国闭塞了太久太久。尽管现在的草场足够维持我们的生活,但如果不尝试改变,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这暴雪而死。”村长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指了指远处的雪堆,那里不久前还是伊芙和她的父母的住处。 “之所以是你,是因为我能够看到你执着改变的心愿,”村长语重心长地说,就他的立场而言,他并没有排挤伊芙的理由,尽管在其他小马看来她真的是和这里格格不入,“你的愿景很美好,但它也的确不符合当下的实际需求。或许现在将村子托付给你还为时尚早。但是,我希望能够看到你完成蜕变的那一天,看到你让村子里的小马们过上幸福生活的那一天。”伊芙若有所思地听着村长的话,她并没有注意到村长眼角的泪痕。 住进村长的家里后,村子里幸存的小马们对伊芙的态度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不仅是因为伊芙失去了双亲使得他们不忍心继续苛责她——她的父母在村子里都有很好的声誉;也是因为伊芙在那之后似乎学会了恪守本分,不再向其他小马宣传她那空中楼阁般的想法,这不禁让小马们猜想,她是不是因为父母的死而痛改前非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雪崩的关系,小马们的草场面积进一步被缩小,尽管它依然足够小马们生存,但如果再遭遇一次暴风雪,他们就将在这片不毛之地全军覆没。为了能够继续在北境生存,也为了后代能够繁衍生息,村长组织了村子里的一批精干力量外出寻求生路,这其中也包括伊芙。伊芙是自愿前往的,这也表明了她贯彻理念的决心。 “你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去?”同行的小马对她的决定十分不解,“这可是会送命的远行,根本不适合你这样的雌驹。”其实伊芙也知道,自己很可能不能胜任这个任务,但内心的愿望驱使着她来到了这里。“我相信如果和你们在一起,我们一定能够拯救大家。”伊芙回答。 “她又在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了。”从出发的一开始,质疑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赶路的过程十分枯燥且疲惫,包括伊芙在内,所有的小马都没了闲聊的力气。再加上寒风一直在肆虐,他们短暂的休息都是在雪屋里完成的。由于没有共同语言,勇士们并没有和她交谈的想法。 但沉默让雪屋里的氛围十分微妙。想要开口的雄驹们会介意伊芙的存在,而和大家没有共同话题的伊芙因为不愿被斥责而主动闭上了嘴。为首的雄驹则是不屑地看了一眼伊芙,转头又去观察外面暴风雪的情况。此时的暴风雪甚是猛烈,如果贸然前行很有可能会失温而死。为首的雄驹不满地坐回原位,其他小马看到他的神情便明白了想表达的意思。 “还有多久才能继续前进啊?”终于有小马按耐不住心情问道。 “要等暴风雪停了才能继续,”队长回答,“不过说到底,我们的任务也不过是外出寻找新的栖息地罢了。就算没有的话,在物资储备允许的条件下就算没找到直接返回也没关系的。” “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伊芙低着头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向前。” “我明白你的想法,”队长回答,“但是你要考虑实际情况再做决定。我们的储备尚且丰富,但如果走的太远,是没法顺利返回的。你也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伊芙回答,“但是我——” “如果你固执己见,我们当然也不会挽留,”队长毫不妥协地对她说,“但是想走多远取决于你。我们只能为你额外提供三天的干粮,你想去哪里都和我们没关系。如果明天依然一无所获,我们就会选择返回。”他们已经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了近一周的时间,小马们的身心都已经十分接近极限。伊芙的体力消耗同样巨大,甚至因为她是雌驹,每天用来恢复的时间比雄驹们更长。平心而论,她当然明白小马们对她的冷落和非议,但她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的愿景真的实现了,小马们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了呢? 争论最后以队长的胜利而告终。他主动交出三天份的干粮,而伊芙只能选择接受。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因为风雪太大,探险队只能蜷缩在他们不久前刚刚建起的雪屋里,借着仅有的一点火光来温暖身体。队长主动提议返回,而伊芙再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他说,“接下来的探险就只能你自己走了。”还没等伊芙开口解释,其他小马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其实也早就萌生去意。 “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地里行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名伙伴言不讳。 “村长也说过,如果我们没能找到目标,就算返回也没有关系的。”又一匹小马站出来说。 “伊芙,不是我们不支持你的想法,但它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如果你不跟来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回去了!”这是一匹冻伤的小马的嗔怨。 “少数服从多数,伊芙,”队长最后一次劝她,“如果你愿意放弃的话,之前的种种都可以一笔勾销。”这“种种”既包括她以前在村子里做的事,也包括伊芙在探险队里的所作所为——虽然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平时都很少开口。 “我……”浅黄色身体的雌驹犹豫了。她渴望被其他小马认同,却又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心愿。在理想和现实面前,她只能选择一个,而她一定会选择前者。 “我还是觉得应该继续探索。”伊芙坦率地对队长说。了解了她的想法,这一次队长脸上的表情释怀了很多,或许他早就知道伊芙会是这样的小马。 “那祝你好运,”队长临走前对她说,“如果你没能回来,我们会为你办个葬礼的。”而和队长相比,其他小马对伊芙就没那么友好了。有的只是冷冷地从她身边走开,有的临走前会瞪她一眼,还有的则是直接无视她,跟随队长的脚步一起离开雪屋。这时刚好是风雪最小的时候。伊芙稍作修整也踏上她的旅途,他们就在这雪屋分道扬镳。 一匹马的旅途是孤独寂寞的。没有其他小马的陪伴,独自前行更需要勇气和毅力。曾经有很多小马为了寻找生路而独自离开村子,他们的结局几乎都是被风雪埋没。在探险队的小马们来看,伊芙此行必定有去无回,而伊芙却并不这么想。她认为,即便是这样看似绝望的境况,也能够在这片风雪中找到一线希望。她如是相信着,自然也会如此行动。 在茫茫雪原上,一匹体色几乎与周围的风景融为一体的小马忍受着寒冷和饥饿,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这已经是伊芙和队伍分别的第四天,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她依然相信,只要继续向前就能够看到希望,而这看似毫无希望的雪原似乎也已自己的方式回应了她——就在她的面前不远处,有一个入口几乎被风雪填满的巨大的洞窟,那里面似乎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不知那是自何物而来的光芒,但伊芙能够感觉到,作为独角兽的她似乎正在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所吸引。伊芙不顾自己糟糕的境况,马不停蹄地朝着洞窟奔去。靠近洞口时她才发现,这光芒竟来自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宝石。不知它们是天然生长在这里还是由于什么原因在这里形成,它正在向外散发着十分强大的魔力,甚至连独角兽的角都会对它有反应。尽管她自己并不知情,这水晶实际上也已经吸引了她——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伊芙一边向前,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四周。尽管她看不到洞窟的另一侧,但从地形来看,这分明是一座被风雪严重侵蚀的山峰,同时它的内部还由于某种原因生长出许多漂亮的蓝色宝石。是因为魔力的作用,还是某匹小马的所作所为呢?伊芙没有妄加猜测,只是一步接一步地向前走着,似乎想探索这神秘洞窟的尽头。 伊芙的坚持让她有了回报。在洞窟的深处,类似形状的宝石几乎长满了整座洞窟。它们向外散发着强大的魔力,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于此。伊芙走近一簇宝石,伸出蹄子轻轻抚摸。宝石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便经由她的角将自身的力量转化为魔力。吸收了魔力的伊芙感觉到体内仿佛有一头野兽在蠢蠢欲动,她的双眼向外放射出白色的光,角也因为过量的魔力而向外溢出粉色的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马上就要漂浮起来。她拼命地想要控制这股几近失控的力量,但没有受过魔法知识教育的她越是想要抑制这份力量,头顶的角上的光柱也越来越长。当魔力的积聚达到一定程度,远在雪境村的小马们只听见远处先是传来一声巨响,然后看到一道粉色的光柱冲破天际,震动的余波虽然没有影响到村子,却也足已让小马们都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循着光柱出现的方向望去,村长猛然想起了伊芙,他们前不久才刚刚为她办了一个象征性的葬礼。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这光柱极有可能就是她发出的。包括探险队的成员在内,大家都纷纷赞同村长的看法。 “带上充足的干粮,一定要去探个究竟!”不同于先前的探索,这次村长几乎发动了村子里所有的劳动力,他们将一同前往洞窟,看看这光柱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探索的结果令他们大吃一惊——在这洞窟的中心,在那光柱轰出的大洞的正下方,伊芙正身处蓝色的光芒中,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周身的光则像是保护罩一样正保护着她。带头的小马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让大家和伊芙保持距离。与此同时,洞窟里的水晶似乎感应到了小马们体内的魔力,一些独角兽出现了和伊芙同样的情况,而体内魔力相对较少的陆马和飞马受到的影响则相对小很多。但由于洞窟内水晶的数量实在太多,小马们最后都没能抵挡住魔力的侵蚀,纷纷和伊芙一样陷入沉睡。 此时此刻,在这庞大的梦境中,小马们正在经历同一个梦:明朗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明媚的阳光,还有温暖的气候。有的小马正在蓝天下播种,土地里会长出他们喜欢的鲜草和从未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的蔬果;有的小马在圈养一种北境特有的羊,它们的奶可以喝,羊毛可以用来制作漂亮的衣服;小马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身上闪烁着和水晶一样明亮的光芒,在这祥和安宁的氛围中,小马们的统治者款款走来,她不仅有着飘逸的鬃毛,更有一双如同塞拉斯蒂娅公主那般硕大的翅膀。她用自己的力量为小马们带来和平与幸福,用爱将他们团结在一起——这正是伊芙一直以来所期许的。尽管这力量的来源尚且不为马知,可如果能够借助这些宝石的力量拯救村子,伊芙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即使所有的小马都不理解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你,怀揣博爱之心的小马,你能够胜任这个角色吗?”在那力量的深处,一个声音问伊芙。而浅黄色独角兽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相信我可以。”伊芙坚定地给出自己的回答,并主动向那团光芒靠拢。 第4章 复苏与新生 伊芙与光团接触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梦境中的所有小马都被这光吞没,而后它又不断向外扩散,再扩散,直到湮没整个村子。村里小马们对这白光充满了恐惧,他们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蹄子飞奔的速度远不及光速,他们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淹没了。所有的小马都失去了意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但是,光芒传播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散去,小马们全部陷入了沉睡。他们当中最先醒来的是伊芙,等浅黄色独角兽睁开眼站起身,发现她发现的那处矿洞早已经没了踪迹,甚至天顶都已经不复存在。虽然没有了暴风雪,但他们的处境也同样不乐观,很多小马因为沉睡的时间太久而没能醒来,任凭伊芙怎么摇晃他们也没有一点反应,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伊芙强忍着悲伤,唤醒那些年轻力壮的小马,然后和他们一起尝试唤醒那些仍然在沉睡的小马,这其中也包含老村长。伊芙感谢他力排众议收留自己,可还没等她回馈这份恩情,老村长却已经先一步离她而去。她在雪地上呜咽了许久,其他小马也站在周围,默哀他们的老村长。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像伊芙那样有着美好的愿景,而和伊芙不同的是,他是个实干家,通过自己的劳动帮助其他小马改善了生活条件,这也是后来推举他为村长的原因。而现在,村子再一次失去了他们的村长,他们必须选出一个继任者。 只是不同于过去对伊芙的恶语相向,这一次小马们几乎一致推选伊芙作为新任村长。当伊芙得知这个结果时,她自己也吃惊不已。“为什么是我?”同样的问题再一次脱口而出。 “也许许多事的发生其实并不需要缘由,”其中一匹支持她的小马说,“这是大家的决定。”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观点,但是既然村长会收留你,就意味着你的存在一定会对村子有利。我冥冥中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选择支持你。”这是另一匹小马的回答。 “这并不是恳求,但是我还是想说——救救我们。”又一匹小马发自肺腑地对她说。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伊芙完全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突然被推上村长的位置,她自己也感到无所适从。她从未关心过这些事情,更从没有想过遇到同样的事情村长会怎么做。她和村长只是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村长却能够体察她不曾言说的心思。 “给我们建议,帮助我们,”一匹小马抢先回答,“帮助大家获得更多的粮草,找到更适合生存的环境,将我们从这风雪中解放!”那小马话音未落,类似的请求便如同汹涌的浪潮般将伊芙淹没:“我想要和我的孩子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一位母亲的诉求。 “我想让孩子们生活在温暖的环境中!这里太冷了!” “我想要充足的食物和水,还有能够自给自足的土地!” “我们需要适宜的气候,这样才能在这片恶劣的土地上活下去!” 伊芙聆听着小马们的诉求,但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倾听。矿石中的魔力的的确确进入了她的体内,她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但她并不清楚这股力量能够做些什么,以及该如何使用它。小马们围住她,不断向她提出自己的诉求,他们不需要伊芙做出什么样的承诺,只要她能够答应帮助他们就已经是最大的心愿。 “我会想办法的。”经不住小马们软磨硬泡的伊芙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当她思考了许多种实现目标的方法后,她认为使用魔法才是最迅速且便捷的方法,刚好她还从矿石中获得了不少魔力。但是,这些魔力该如何使用才能转化成她需要的事物,这才是伊芙要面对的难题。 承诺固然重要,但维持小马们的生存也同样重要。当下冰雪还没有消融的迹象,而小马们的粮草储备却因为数次袭来的暴风雪而显得捉襟见肘。这个时候,包括伊芙在内,大家最先想到的便是想办法增加粮草的储量——不是去寻找新的草场,而是直接用魔法。 完成这个目标需要用到复制魔法。在各种各样的魔法中,最算是一种比较基础的魔法,小马们只要稍加学习便能够掌握。伊芙也曾经在村长的书柜中找到一本魔法书,并亲自尝试了几种魔法,但不知是她用错了咒语还是自身先天能力的不足,这几次尝试几乎都已失败告终。而这一次,她要在其他小马面前使用魔法,这让她的心情十分忐忑。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小马们会因此而否定她,或是陷入绝望吗?伊芙站在粮草面前,她咬紧牙关,双眼紧闭,在角上开始积蓄魔力。浅黄色的角上开始逐渐亮起粉色的光芒,起初它还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能够完全将伊芙的角包裹。但是这还不够,为了复制这体量巨大的粮草,她还需要更多的魔力。伊芙的角上已经开始落下些许光点,庞大的魔力对于她小小的身躯而言似乎还是负担太重了。而当魔法结束咏唱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令小马们吃惊不已:原本只能装下仓库一小半的粮草现在多得几乎要溢出,甚至连小马们也差点被粮草淹没。等伊芙睁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粮草……都是我变出来的?”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变的,都是你变的!”小马们一开始的惊愕很快就变成了欢呼,他们在庆祝过冬粮草的充足,也在庆祝伊芙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相信你是对的!你完全有能力成为我们的村长!”伊芙费了好些力气才从欢呼的马群中脱身,而在这极大丰富的粮草储备下,小马们甚至不需要争抢,即使拿走整个冬天的份量依然还有很多。 在其他小马享受伊芙带来的恩惠的同时,浅黄色独角兽自己也没有止步不前,她正在思考自己获得的这份力量究竟能做些什么。仅仅只是复制粮草吗?不,可能远不止此。对她尝试用复制魔法复制其他的物品时,她也可以做到像复制粮草那样,只不过在咏唱的时候需要加入数字进行数量上的控制。除了复制魔法,她也尝试了其他的魔法,不过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太大变化,这让伊芙一时间感到十分不解。如果这股力量不是强化魔法的效果,那又会是什么呢?她需要一个机会来寻找答案,而这个机会也很快就来了。 短暂的夏季过去,在这一年的秋末冬初,暴雪再一次席卷了雪境村。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小马们的房屋四周被积雪覆盖,开门外出也变得十分困难。由于缺乏过冬取暖的材料,小马们不得不将他们储存的一部分粮草投入火炉用于烧火。这些粮草若是全部用于使用姑且还算充足,可一旦在火炉上有了额外的消耗,资源耗尽便只是时间问题。小马们不得不每天减少摄食量,而体力虚弱的他们虽然能够在尚且温暖的屋子里苟活,却也让他们更难走向屋外。 同样的问题自然也困扰着伊芙。在老村长死后,她继承了村长的这幢老屋,一边学习他遗留的书籍一边尝试探索自身魔法的奥秘。不过这样的尝试还没有取得什么大的进展,风雪的到来便打乱了她的计划。伊芙注意到小马们粮草消耗的问题,也通过复制魔法为大家补充了一部分,可这样的举措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彻底解决雪境村小马们的问题。此时此刻,她逐渐明白小马们需要一个气候适宜、能够长久生活的家园。 但是要从何处做起呢?伊芙首先想到的是改善住房的材料,他们居住的这些棚屋虽然可以遮风挡雪,但它们依然有着被破坏的风险。如果能够换成更坚固的材质,比如坚硬的宝石,也许就能够显着改善这一点。她一边想,一边点亮自己的角,却没想到这不经意间的施法却让她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在魔法的作用下,房子的内壁全部变成了她在洞窟里见过的那种蓝色宝石,这种宝石实际上有着远超想象中的硬度,是用来抵御风雪的优良材料。可等伊芙清除房屋四周的积雪外出查看时,却发现房屋的外侧依然是原来的材质。或许,她这魔力的力量就是让自己的愿景能够化为现实,不过或许是由于她魔力不足的原因,她的魔法释放得并不成功,其实际效果大概只有理想中的一半。她也考虑过复现在小马们面前复制粮草的辉煌,但几次尝试下来她发现,造成这一现象的最主要原因在她自己——她对魔法的掌握程度、自身魔力的储备以及在魔法上的天赋都只能算得上平庸,而这样的她显然是无法为村长带来繁荣的。她盼望着能够拥有像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她小时候常常从父母口中听到的故事里的公主姐妹那样,凭借自己的力量建成一个和平美丽的村子。 “我想我可以做到。”躺在床上休息时伊芙想。 尽管伊芙现在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对于如何使用它,她还是十分谨慎的。如果自己的力量能够为小马们带来幸福,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地去这样做,因为那就是她一直以来所憧憬的;可她同样也不希望小马们过分依赖她,那样的村庄即使依然幸福,也与她的愿景相去甚远。她会在房间里研究村长留下的魔法书,并用一些石子或是干草一点一点尝试这些魔法的效果。有时候魔法太强会破坏房屋,她还要第一时间把它们修补好,不然刮起暴风雪的时候就会有不小的麻烦。经过多次的实验,她可以顺利地将石子和干草变成好看的宝石,新鲜的草叶,甚至是珍贵的矿物——它们来自老村长的私马收藏。随着她对魔法的运用逐渐精进,一个更宏大的想法逐渐在她的心中形成:既然这雪原上还没有小马长期定居,那为什么不在这里建立一个国家呢?有了国家的存在,就会吸引更多小马来这里,把这里变成更美好的地方。 她没有把这个想法和其他小马分享。在这一无所有的天地,凭空建起一个国家简直是天方夜谭,甚至是公主姐妹来到这里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感觉到体内的魔力在不断翻涌。由于能够感知并使用魔法,独角兽对魔力的感知会更敏锐。也许这不仅是她自己的想法,甚至连体内涌动的魔力似乎也支持她这样做。 “你好像……也很支持我,”伊芙一边尝试平衡体内的魔力一边说,“就好像你并不属于这里一样。”她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深究。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她挑灯夜战地阅读村长保存的各种资料,但也同样一无所获。她不知道的是,在伊芙所处的这个时代,有关过去的一切早已被塞拉斯蒂娅公主抹除,即使她渴望知晓背后的故事,那些有记录的文献也早已经不存在。几番尝试过后,伊芙只得暂时这方面的调查。 冰雪消融,小马们又开始为了各自的粮草而不断忙碌。短暂的几个月让小马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问题,而为了寻求突破,伊芙也知道和其他小马一起来到积雪融化的草地上,看到那些破土而出,依然留着美丽的液滴的鲜嫩的草叶,伊芙顿时感到豁然开朗。站在这初显生机的土地上,望着清澈无垠的天空,伊芙点亮自己的角,将几乎全部的力量释放。魔力将小马们随处的草地和居住的村庄笼罩,在魔力的作用下,原有的村庄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幢又一幢宝石砌成的坚固房屋——与其说是砌成,不如说是浑然天成。无数蕴含魔力的光点从半空坠落,它们落在地上,化作一片片草地和住宅。而在伊芙所站的位置,由于魔力的不断释放,她的全身都被这巨大的魔力包裹在内,她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不仅身材变得高大,身侧还出现了翅膀,甚至对魔力的驾驭也变得更加熟练。正当小马们为周边发生的巨变而惊呼时,伊芙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惊愕不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们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朝着完成蜕变的伊芙行礼。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无意识中完成了这个动作。面对现在的伊芙,他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伊芙,你现在……是一位公主了?”在小马们的认知中,如同塞拉斯蒂娅和露娜这样同时具有角和翅膀的存在,就是他们印象中的公主。 “我吗?”伊芙回过头,看到了自己身上出现的那对翅膀,“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将蹄子放在自己的胸口,一边感受着体内不断涌动的魔力,一边望着已然变成草地的四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正是她发现的那片矿石给予了她如此强大的力量,尽管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蕴藏如此强大的矿脉怎么会暴露在风雪之中呢。 “就只是这样吗?”暮暮费解地看着刚刚结束的记录问道,“为什么感觉这中间缺少很多必要的信息。”在她看来,无论是伊芙发现矿脉的过程还是建国的过程都未免太突兀了。 “是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回答,“据说这些资料都是依据她的口述以及后世小马都整理而形成的。其真实性尚且存疑。”尽管记录的内容十分牵强,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小马们目前所知的那个无名的北境之国的雏形,而它还有一个更熟悉的名字——水晶帝国。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银星问她的老师,“伊芙究竟有没有实现她的愿望呢?” “别急,别急,”太阳公主安抚她说,“我们接着讲。” 第6章 小马国的远客 “你是说,在北部的矿区发现了一处新的大型矿脉?”当伊芙通过层层转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蓝晶所在的矿区及其周边几个矿区的矿工已经开始在加班加点地采集了。这件事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给公主,是因为矿区和皇宫的距离比较远,等负责报信的小马回到城区,矿脉的事情在当地早已经成为了旧闻;此外,虽然有规章制度的存在,但员工们想要私藏一些宝石还是被默许的,他们拿走的只不过是丰富矿藏中的冰山一角。 “是的,公主殿下,”负责报信的小马回答,“该矿脉的预计规模大概是原有的三倍,而这仅仅是目前探测到的储量。”伊芙也是与宝石有缘的小马,所以她十分重视这处大矿脉的开采。这是即便她成为了公主,努力查阅了几乎所有能够找到的资料,最后也还是毫无收获。她并不清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风雪会掩盖和破坏过去的痕迹,许多物证都会因为风雪而消失,这也为矿脉的调查带来了困难。不过,对于目前生活还算幸福的北境之国而言,有了这处新区块意味着小马们的生活又能够多富足一段时间。 随着矿石的不断出口,北境之国收获的利润也在不断增加。这些钱中的大部分会成为国库的储蓄,另一部分则会被用在基础设施的建设上。自北境之国建立以来,小马们的住宿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最初的茅草屋和雪屋到由矿石砌成的房屋,矿石的功劳功不可没。收益的到来也促进了其他产业的发展,首先是供应食品的商店,然后是服装店,接下来是各种餐饮店和一些售卖纪念品的小店,北境在逐渐成为小马国的小马们向往的一处旅游地。为了促成这一目标,伊芙计划不远万里从北境飞往小马国,她希望能够和小马国的公主姐妹进行一番洽谈,让这个战略能够顺利实施,为北境带来更多的收益。 不过在她这样计划之前,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就已经注意到了北境之国的存在。这里曾经是她们用来流放那些重罪加身的小马们的地方,可如今那里不仅不像她们想象的那样一片荒芜,反而还有了许多小马定居,这令她们感到十分好奇。而且,她们还从驻守北方边境的小马那里得知,数年前北境曾出现过一道巨大的光柱,但因为目击的小马实在稀少,因此并没有引起较大的轰动。真正吸引她们的是那些从远方运来的矿石,这些产地不明的石头中蕴藏着相当可观的魔力,不仅在科学研究中起着巨大的作用,而且还能够作为能源在生活上为小马们提供便利。当塞拉斯蒂娅第一次触碰到这种矿石时,她能够感觉到魔力在体内不断地翻涌,仿佛矿石早就知道她体内有这么多魔力一样。 她将矿石交给露娜,靛蓝色天角兽的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反应。为了一探究竟,她们便计划亲临北境,看看在这片本应该荒芜的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到卫兵所说的光柱出现的地点,塞拉斯蒂娅的第一反应便是荒芜。和过去一样,这里依旧风雪肆虐,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生机。雪花不断被风卷到她的毛皮和翅膀上,对于习惯了温暖的公主姐妹来说这个温度还是让她们有些难以招架。为了减少风雪的影响,她们索性放弃了飞行,改用徒步行走的方式前进。为了抵御风雪,她们用魔力在周身形成一个防护罩,避免因为长途跋涉导致体温过低。她们从白天走到夜晚,又从夜晚走到白天,这条路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但塞拉斯蒂娅公主相信,她们很快就到了。 “姐姐,还没找到吗?”露娜似乎已经有些难以招架侵袭的寒气。 “再坚持一下,露娜,”塞拉斯蒂娅一边说,一边伸出蹄子指向前方的一处光圈,“那里面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她们靠近那个光圈,光圈像是一道传送门一样,一张一合地在等待着外来的小马。塞拉斯蒂娅伸出蹄子,蹄子径直穿过了光圈,却没有从另一侧穿出。太阳公主因此断定,这后面应该就是北境之国,那个矿石商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地方。 “我们进去吧。”她转头对露娜说。 光圈里的世界和外面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景象。明亮干净的天空,茵茵的绿草,和煦的微风,难以想象这里面居然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一条蜿蜒的道路径直通向远处的一片建筑群,在入口的不远处还有一扇门,似乎在欢迎外来的小马。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怀着求知欲和好奇心朝里面走去。这附近虽然是平原,但总体来说很空旷,没有小马放牧,也没有小马种植粮食,这让塞拉斯蒂娅公主十分好奇,他们究竟是靠什么来谋生的。来到这片建筑群的面前,她们看到了一幢美丽,高耸的建筑。它看上去和公主姐妹在中心城的皇宫十分相似,但不同的地方是,这里的皇宫使用水晶砌成的。她们没看到矿石的来源,也没有找到种植的地方,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可疑。不过,街上的小马们却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他们一如既往地购买物品,外出散步聊天,看上去和小马国的小马们别无二致。当露娜正好奇地打量四周时,塞拉斯蒂娅则将目光放在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身上。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存在很显眼?”直到露娜提醒,塞拉斯蒂娅才注意到她们身边围了很多小马。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身材高大还长着翅膀的独角兽,也不知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想的是恐惧还是敬畏。塞拉斯蒂娅环视四周,这或许是个和统治者见面的好机会。 “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游客,”太阳公主向小马们说明来意,“请问能否告诉我们,你们的统治者住在哪里呢?”小马们围着她们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有回答。 “你们……是在找我吗?”她们的身后传来一匹雌驹的声音。塞拉斯蒂娅转过头,那是和她一般高大的浅黄色天角兽,臀部的可爱标志是一颗爱心。浅粉色的鬃毛似乎与她毛皮的颜色不太相称,不过那天角兽特有的渐变色彩也足够让小马们羡慕。伊芙并不知道她们就是传说中的公主姐妹,在那些故事的记载中出来没出现过她们的名字。 “很荣幸与您相见,”虽然同为天角兽,但是为了表示尊敬,塞拉斯蒂娅还是率先行了礼,“我们是来自小马国的公主姐妹,我是塞拉斯蒂娅,这边的则是露娜。” “我是雪莲公主,”伊芙也向她们自我介绍,“你们的出现似乎引起了小马们不小的骚动呢。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随我一同前往皇宫详谈呢?”塞拉斯蒂娅原本就有此意,既然伊芙都主动邀请了,那她们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乐意之至。”太阳公主回答。 皇宫内部的构造与中心城的皇宫很像,一眼望去就能够看到王座的位置。不过,和中心城的王座相比,它看上去就要奢华很多。这整个王座都是由水晶雕刻而成的,无论是价值还是美感都远胜一筹。露娜在惊叹之余,目光一直在皇宫的四周游走,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工匠和设计师,才能够设计建造出如此精美绝伦的宫殿。 “好美……”靛蓝色天角兽忍不住赞叹。 “谢谢夸奖,”伊芙笑着对她说,“您一定很想知道,这宫殿是怎样兴建的吧?”她的问题让露娜一时语塞,仿佛伊芙已经洞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我也很想知道,”塞拉斯蒂娅见状,立即为露娜打圆场,“这看似不可能的奇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伊芙先是笑而不语,随即为她们解答: “实不相瞒,这皇宫的内外结构其实是我亲自设计的,”伊芙笑着说道,“尽管我也和小马们说不希望如此铺张浪费,但还是没能够说服他们。皇宫虽大,但缺少的东西也很多,还需要小马们的努力和时间的积累才能让这里变得更好。” “亲自设计的吗,了不起,”塞拉斯蒂娅感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哪位统治者拥有这样的才能。”塞拉斯蒂娅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还想再谈,不过伊芙却示意她们一会儿再谈。与此同时,她们已经从皇宫的正厅来到了会议室附近,伊芙希望能够在这里进行详谈。 “如果你们有什么详谈的内容,还是一步会议室吧,”伊芙说,“这里的小马还是太多了。” 论规模,会议室的体量远不及宫殿那边宽阔,但也是五脏俱全。有同样由水晶雕刻而成的会议桌和椅子,还有专门用来存档文件和放置茶水简餐的地方。伊芙带她们来这里,一方面是不希望谈话的内容被其他小马听到,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请公主姐妹品尝这里的点心。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刚刚落座不久,伊芙已经吩咐负责服侍的小马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茶水是从小马国进口的,常年享用小马国名茶的塞拉斯蒂娅仅凭嗅觉便能够分辨出它们的产地,但这点心就不一样了。与众不同的香气和看上去十分独特的配料成功吸引了太阳公主的注意力。虽然她喜欢的是蛋糕,但用饼干来配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飘起一块轻轻咬下,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本以为会是那种醇厚的口感,但这种感觉马上就被另一种酸甜的味道消除了——是莓果,塞拉斯蒂娅立刻反应过来。这莓果的味道和她尝过的都有所不同,看来这应该是北境当地的特产。“这饼干的味道很独特。”塞拉斯蒂娅忍不住评论道。 “的确……是非常独特的味道。”尝过一口,露娜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是的,这是用我们当地的羊奶和自产的莓果制作的饼干,”伊芙的话语中充满了骄傲,“羊奶独特的味道混合莓果的酸甜,能够为你提供独特且富有层次的口感。” “所言极是,”塞拉斯蒂娅放下茶杯,准备和伊芙议论正事,“您不打算询问我们的来意吗?” “既然是一国之主,我想即使不去主动询问也能够猜到吧,”伊芙笑着回答,“关于这里的小马们与贵国小马间的贸易我早有耳闻,不过公主们会来这里还是第一次。” “哈哈,我们也确有此意,”见谈话的氛围还比较轻松,塞拉斯蒂娅也渐渐放松下来,“我们希望能够和这里建立更多的合作,帮助你们出口诸如羊奶、莓果和矿石这样的特色产品,带动北境之国的经济发展。而同样地,我们也会将你们所需的生活用品提供过来,你们也能够通过开展旅游业务获得收益。这是个双赢的交易。”塞拉斯蒂娅的想法是,既然同为小马所建立的国家,那借机寻求合作共赢将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路途遥远,但可以成为小马们外出旅游的一个备选,再加上北境当地的特色,从这片遥远的土地上获得收益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愿意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还愿意为我们创收,真的是感激不尽,”伊芙感慨地对她们说,“受制于地理环境,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物资供给都比较艰难。现在小马国愿意主动联系我们,帮助我们,真的是不胜感激。”或许现在很多小马都没有经历过那段在风雪中艰难求生的经历,但伊芙对那段记忆依然记忆犹新,所以当塞拉斯蒂娅提出合作的时候,她马上就心动了。露娜虽然没有开口,但也能够观察到她溢于言表的喜悦。 之后的会谈进展十分顺利。伊芙不仅和塞拉斯蒂娅达成了许多对口援助的协议,还主动欢迎小马国的小马们来北境之国。当然,为了解决出行问题,她还和塞拉斯蒂娅达成协议,共同修建一条通往北境之国的铁路,并开通专线服务往返的小马们。尽管实现这些目标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但伊芙明白,这些项目最终的受益者还是她的国民们。 “到此为止了吗?”暮暮对这些碎片式的记录感到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些记录不能像我们的史书那样,按照时间顺序相对完整地进行记录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国家曾经有过自己的遭遇吧,”银星推测,“并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够像小马国一样长时间处于稳定。而且,我们不也遗失了许多有关过去的资料吗?” “银星说的很对,”塞拉斯蒂娅公主接道,“不过那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不妨就先把目光放在当下,一起来关注北境之国的发展。”塞拉斯蒂娅合上书,又用魔法取来另一本。 第7章 普天之辉光 这天在矿脉中,蓝晶和他的工友挖出了一块特别的矿石。不同于其他矿石宝蓝色的颜色,这是一块偏向暗金色的矿石,总觉得和其他的矿石很不一样。因为它的存在十分特别,蓝晶便将它单独放在一边,没有将这个发现及时转告雪莲公主。作为一名矿工,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会是一块很值钱的矿石,值得他留下来然后伺机将其卖掉。 不过,现在的雪莲公主并没有时间监管矿脉的情况,她正在部署一项更重要的事务——属于北境之国的庆典。这已经是她在北境建国的第二十个年头,为了纪念她的功绩,也为了怀念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奋斗的先民们,伊芙主动提出举办这次庆典。在她当政的这段时间里,北境从一个除了水晶一无所有的国家摇身一变,成为了北境不可或缺的一处贸易基地及旅游胜地。为了招待更多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伊芙也将国内建筑的布局做出了许多调整。为了节约用地,她将原来的皇宫改成了高塔状,并将其改建在领土的正中央。这样一来,小马们的居住地就以城堡为核心向四周呈环形辐射,呈现出有序的美感。另外,为了能够让北境的特色产品走出北境,伊芙还特意制定了政策,鼓励小马们在不影响原产量的同时鼓励种植更多的莓果,以及适当增加水晶羊的放养量。和莓果相比,这种羊的存在更为稀奇,因为它们的主要食物不是草料,而是那蓝色的矿石。不知是不是食用了矿石的缘故,这些羊身上的羊毛制成的衣物穿起来特别舒适,羊奶也是相当上乘的补品。随着这一系列政策的颁布和实行,北境之国也已经变了模样,而伊芙也在考虑给她的国家换个名字。 “征集新的国名吗?”一天下工之后,回到家的蓝晶和父亲收到了写着这样一个问题的传单。他们在街道上并没有看到四散的传单,也就是说这是雪莲公主挨家挨户分发的。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小马上门来收取传单。作为平民,他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长久以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叫什么名字,他们一直都是以“北境”自居的,就连许多历史典籍和小马驹们的教材上也都是写的“北境”,他们也想像小马国那个有一个确切的名字。 但是这个名字该怎么取呢?这让蓝晶有些犯了难。首先,这个名字一定要高度概括他们身处的这个国家的特点,这样才能在众多国家中拥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其次,国家的名字要凸显出雪莲公主的伟大,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建立者,也是小马们如今的幸福生活的最大贡献者,没有她的体现意味着对这个国家的亵渎和背叛;最后,国家的名字要能够体现最突出的特点,这样外地的小马就能够前往他们最出名的景点观光,为国家带来收益;而本地的小马也能够以此为骄傲,不断向世界宣扬自己的特色,为这里增加更多的知名度。 “你觉得什么名字比较好呢?”父亲看着传单问蓝晶。 “我也暂时没主意,”蓝晶接道,“总觉得我们其实根本没体会到什么特色。有的只是不停的工作,然后和水晶打交道,最后把这些水晶拿去卖钱——”就在他漫不经心地发牢骚的时候,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水晶帝国(Crystal Empire),就这个名字吧!”他兴奋地对父亲说。 “嗯,嗯,好名字!”父亲也称赞他的提议,“又贴切,又凝练!”趁着余兴未消,蓝晶立刻将这个名字写在传单上,又将传单放回信箱中。 不过,“水晶帝国”这个名字并非是蓝晶一家的创意,几乎所有的小马都在传单上写下了这个名字。在这一刻,他们出乎意料地体现出了意外的团结。换言之,他们有着共同的信念,而这份共同的信念将原本毫不相干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当传单重新集齐并被送到伊芙面前后,伊芙自己也为小马们几乎一致的答案感到惊讶。原来在他们的眼中,北境之国的模样,就是一个到处都是水晶,和平幸福的地方啊。小马们在这里安居乐业,共同享受这祥和的氛围,这不正是她很久很久以前所追求的吗?也许现如今的结果与她最初的愿景尚有差距,但能够收获这样的结果,也足以让她感到高兴。水晶帝国,真是个好名字。伊芙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伊芙便向所有的小马公开了这个新国名,水晶帝国。这个决定得到了小马们的一致拥护。而为了庆祝这一天,伊芙将这一天定为新的国庆日,并开始为之准备庆典。这场盛大的庆典将会持续三天,同时还欢迎外地的小马前来赴约。伊芙也给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两位公主送去了请柬,诚挚地邀请她们前来参加庆典。 “是来自雪莲公主的请柬,”露娜比塞拉斯蒂娅更早收到请柬,她便来找姐姐商量,“姐姐你想去吗?”虽然是这样问,她们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当然要去。这可是我们北边的伙伴送来的请柬呢。”塞拉斯蒂娅公主笑着回答。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塞拉斯蒂娅还是带了代表团来的,是非常正式的访问方式。不过,伊芙此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的准备也只是按照迎接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两匹马准备的,面对代表团的规模他们的准备明显不足。不过,虽然城堡不足以为他们提供住宿,但附近的宾馆还是有足够的空间的。他们千里迢迢从小马国而来,庆典的准备自然要做得更加完备才行,绝不能让塞拉斯蒂娅一行失望而归。 伊芙并没有向国民们宣布塞拉斯蒂娅公主造访的事情,但她私下里对所有的小马提出了要求,庆典的举办时间将会被延迟,但要求也更高,只能比原来更好而不能更差。在庆典的准备过程中,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会场和城市的布置。虽然贵为帝国,但如果不算面积巨大的雪原,水晶帝国的疆域其实比小马国要小上很多很多。主城区的面积大概和中心城旗鼓相当,但它的常住小马数量却只有中心城的六分之一。而这已经是水晶帝国几乎全部的小马数量。按照伊芙的要求,街道上方要挂上庆典用的横幅,小马们居住的房屋也要用当地产的一种花朵进行装饰。除此之外,小马们也要尽量展现他们最美的姿态,有水晶饰品的小马都应该把它们戴上,比如项链之类的。虽然不能像此前那样让每一匹小马都变得光彩靓丽,不过伊芙相信,这些闪闪发光的饰品也会是小马们不错的搭档。 当然,只有外在形象肯定是不够的。想要吸引更多的游客,最重要的还是展现出水晶帝国的特色。产品也好,景点也好,活动也好,这些才是最吸引游客的地方。在伊芙的授意下,水晶帝国的特色产品自然也少不了出席的机会:经过独特的培育方式而收获的水晶莓果被摘下来放进小马们编织的篮子里等待游客们品尝和选购,不远处还有水晶羊的展览会,那里有专门负责培育这个物种的小马为游客们做介绍。不过,水晶羊原本就是这片荒凉之地的原生物种,只是它们的栖息地环境相对更好一些。它们原本的名字应该是雪域羊,但是经雪莲公主引进并驯化后就被命名为水晶羊——因为它们可以以当地的矿石为食。除此之外,能够将二者的优势结合的最好的产品,自然是羊奶莓果冰淇淋。坐拥北境这个天然冰室,水晶帝国的小马们想要保存食物轻而易举。将收集来的羊奶打发然后塑形冷冻,再加上莓果点缀,一份冰淇淋便制作完成。如果喜欢层次更丰富的口味,还可以将莓果果汁加入冰淇淋的奶油原浆中,酸甜的口感深受帝国的小马们喜爱。除此之外,一些经由小马国或是其他国家引进的作物也会出席这次庆典。由于水晶帝国独特的气候条件,这些长成的作物也和南方诸国的原产作物有着不小的差异,比如更加耐寒、生长周期长、产量低,种子粒更大等等。伊芙将这些作物送上庆典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外国的小马们看到水晶帝国的繁荣。 “诶,我们也要出席吗?”当父亲为蓝晶带来出席庆典的消息时,年轻的独角兽脸上写满了不解,“我们不过是一届平凡的矿工,哪里有这样的机遇。” “可别这么说,我们做的可是帝国的支柱产业,”父亲对他说,“和其他地方的矿工相比,我们的工作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优渥的了。”不过,这和蓝晶预想的“优渥”依旧相去甚远。 “那我们要做什么?”蓝晶暂时把这些牢骚丢在一边,专心了解关于庆典的事情。 “准备参加游行的排练,”父亲回答,“我们会作为矿工代表参加游行。” 庆典的准备依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过,自塞拉斯蒂娅和她的代表团已经来这里一周了,他们却一直没有等来庆典的消息。当她再次拿出请柬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请柬上并没有写明具体的时间。“这是什么意思?”露娜对此十分不解,“难道她是在骗我们吗?” “我认为并没有,”塞拉斯蒂娅提出了她的想法,“想必是雪莲公主为了给我们呈现更好的庆典,正在马不停蹄地做着准备吧。”这几天她透过城堡的窗户一直能够看到正在忙碌的小马,看来雪莲公主在这次庆典上花足了心思,这样的庆典还是值得等待的。 两天后,庆典终于如期举行。作为贵宾,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公主将会在雪莲公主的邀请下,在她城堡的了望台上观看庆典的游行,而代表团的成员们则可以更近距离地和小马们接触。伴随着乐队的演奏响起,由各行各业组成的游行队伍缓缓朝城堡走来。小马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这并不是虚伪的粉饰,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队伍中有矿工,有老师,有服装设计师,有种植莓果的农民和放羊的牧民,大家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悦。蓝晶和父亲也在游行的队伍之中,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场面。外国的游客们都在看着他们,而蓝晶的目光则停留在头顶那不同寻常的流彩中——那是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光带,有青色,黄色,粉色,还有蓝色,虽然是白天,但看上去和夜空中的极光一样美丽。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伊芙为了庆典所准备的特别节目。她用自己的魔法在空中绘制了这副景象,而在不明就里的外地小马看来,这也算得上是水晶帝国的一大奇观。 待游行结束,游客们的水晶帝国之旅便正式开始。除了品尝当地的特色食品和玩赏特色饰品,伊芙也安排了娱乐活动——比武大会。说是比武大会,实际上就是两匹小马象征性地演出一番。不过,为了让游客体验到活动的精髓,伊芙选了两位军队中的精英来为大家表演。无论是对待战斗还是表演的任务,他们都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几个回合的交锋让在场的所有小马都兴奋不已,而这也是比武的乐趣所在。不知是游客,有幸亲临现场的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对忍不住对他们的表现发出赞叹,甚至塞拉斯蒂娅还想把他们的技战术带回小马国。终于当其中一方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便立刻用全力将武器挥向破绽之处。伴随着受击的一方倒地,比武也到此结束。这场比赛没有输家,无论胜败都会得到小马们热烈的鼓蹄声。 “你觉得水晶帝国是个怎样的地方呢,姐姐?”庆典结束的晚上,露娜来到塞拉斯蒂娅的房间向她询问有关水晶帝国的看法,“这里虽然偏僻,但依然展现出了勃勃生机和潜力。” “我也是这样想的,”塞拉斯蒂娅微笑着回答,“这片土地充满了发展的潜力。我们能够来到这里,认识雪莲公主,并与之建立合作共赢的关系,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伊芙的寝宫里,水晶帝国的统治者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这里会变得,如同我曾预想的那般美好。”临睡前伊芙轻声对自己说。 第8章 始动之灾厄 和平的时光似乎既短暂又漫长。自水晶帝国建国以来,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便为其他入侵者无形中创造了一道天堑。纵使有意图入侵这里的敌人,也会因为这极端恶劣的环境而畏惧三分。水晶帝国的所在地是一片巨大的古战场,也就是当年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将那些叛国者驱逐的地方。由于风雪的肆虐,战场的遗迹早已经深埋冰雪之下,时至今日也无法一探其真容。不过,随着时间和魔力的积累,这些古战场的亡灵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逝,它们与当地土地中蕴藏的魔力相结合,形成了一片又一片颇具规模的矿藏,这便是水晶帝国丰富矿脉的来源。不过,并非所有的亡灵都能够成为这样的矿藏,还有些小马生前曾经是黑魔法的狂热分子,他们死后的亡灵携带着太多太多的积怨,虽然也同样能够成为矿石,但成品却是那种介于纯黑色和暗金色以及土黄色的矿藏,也就是蓝晶所挖到的所谓“珍品”。这些矿石蕴藏的魔力与普通矿石旗鼓相当,但它们并不能成为很好的原料——它里面蕴藏的是黑魔法。一旦接触到黑魔法,没有自控力的小马便会很容易被黑魔法控制,成为它们的附庸。正是因为这种魔法危险且不易控制,塞拉斯蒂娅才下定决心要肃清黑魔法。不过她可能并不知道,在数百年后,她曾经流放的小马们居然依然保留了黑魔法相关的物什,其中就包括这种黑魔法矿石。 矿藏的资源虽然能够再生,但是其再生的周期几乎是以千年为单位的。伊芙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在通过出口矿石获得一定的收益后,她逐渐缩紧了矿石的出口,转而大力发展农业、畜牧业以及旅游业。通过从小马国引进和改良种子,许多作物的种子都已经可以在水晶帝国严酷的环境中顺利生长,而且伊芙还计划引起小马国最高产的草种,以解决水晶帝国一直以来的粮草问题;通过增加放牧量以及引进其他物种,在解决物种单一的问题的同时,也丰富了当地的动物种类;在维持现状的同时,伊芙也在积极促进文化发展,不仅为外出的商队增加了宣传的任务,而且还鼓励小马们整理和编辑帝国的发展史,力争让更多小马了解水晶帝国的前世今生。随着游客的到来,帝国的收益也会有明显的改善。 不过,帝国也有着有明显劣势的产业,比如工业。这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工业基础为零。而且,帝国的小马们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发展工业,即使很多产业都已经在蓬勃发展,工业却依然像是原地踏步一般没有丝毫变革的迹象。不过自从与小马国建立合作关系后,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是派了许多技术专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这才让这片土地有了些许工业的基础,当然也仅限于轻工业。小马国自己在重工业上也没有什么建树。 最近的数十年,矿工们经常能够在他们的产品中发现暗金色的矿石。虽然它们的比例还很小,但这些矿藏看似珍贵,实际上却根本卖不出去,这大大影响了矿工们的收益。为了一探究竟,矿工们决定组织一支勘探队伍进入矿脉下方侦查。当年蓝晶他们发现这处大矿脉的时候曾经有小马下去过更深层的地方,但最后只是无功而返。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有所不同,他们希望找到这些矿藏“变质”的元凶,拯救有着潜在危机的矿场。 这支勘探队伍的领队是黑晶,因其灰黑色的毛皮颜色而得名。当黑晶出生的时候,他这身毛色让身为父亲的蓝晶也大吃一惊。他和妻子身上都没有黑色的毛发,而询问医生也只能得到“这是遗传因素影响,不影响孩子的成长”的答复。靠着他和父亲留下的基业,黑晶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得也还算幸福。虽然有小马因为毛发的问题嘲笑过他,但他最后还是用成绩和行动堵住了他们的嘴。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顽劣之徒,而黑晶回击他们用的则是蹄子。 毕业之后,在父辈的支持下,黑晶也成为了一名矿工。而且 他的可爱标志就是一块矿石,只不过不是蓝色,而是黑色的。虽然传说中没有记载,但对其他小马而言,黑色意味着不详,这是自流放至北境以来一直植根在小马们心中的固有观念。虽然矿工们十分不待见这个新来的小伙子,但因为有两任老矿工的力荐,他们也只得收下黑晶。不过,黑晶在采矿上的造诣似乎很高,他不仅能够用最省力的方式挖到最多的矿,还可以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找到矿藏比较多的地方。矿场也意识到黑晶是不可多得的精干力量,便希望培养他为矿场做更多的贡献,但却被黑晶拒绝了,理由是他非常享受采矿的过程。 “比起管理矿场,我更喜欢在矿洞里挥洒汗水。”得知了黑晶的意愿,矿场也没有强迫他,但还是给他涨了工资。由于雪莲公主收紧产能,矿工的收入已经比蓝晶的时代降低了很多,这种不降反升的表现正是黑晶能力的象征。同样,他能够担任领队也是因为能力足够。 按照上一次勘探绘制的地图,黑晶带着他的队伍下入矿场下方约二十米的位置。这里是一处经过开采的矿区,曾经有很多矿石,但现在只有黝黑的岩壁。黑晶和队友们继续沿着被挖空的洞窟走去,再往里走虽然能够看到零星的矿石,但因为这些矿石个头太小便放弃了开采。或许在潜意识中他们让为自己一直是在同一高度下行动,实际上则不然。在地图用处不大的情况下,他们实际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地下约三十米左右。包括黑晶在内,没有小马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得这么深了。虽然离地表已经很远,但他们完全没有缺氧的感觉,或许在地下某处就有一个通风口,正在帮助他们解决缺氧的问题。不过,深入地下后景色的变化也十分明显。一方面是矿石的数量变多了,另一方面则是开始不断出现变成暗金色的矿石。它们的出现看上去似乎是随机的,但是越往下变色的矿石就越多,等黑晶他们下到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时,周围已经有三分之一都是变色的矿石了,甚至有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这奇异的景象为原本就漆黑的矿洞又增添了几分恐惧感,随他前来的小马们都因为恐惧而止步不前。 “为什么不继续向前走了?我们不是要一探究竟吗?”他不解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伙伴。 “这下面太危险了,”其中一匹小马说,“如果贸然前往很可能回不去的!” “不如就到这里吧,把情况反映给矿场和公主再做进一步打算。” “那我自己下去看看,”黑晶说,他丝毫没有动摇的想法,“如果你们不想来的话就回去吧。”面对他的一意孤行,同伴们也只得顺从他的心意,主动返回了矿场。而在不断向下探索的过程中,黑晶注意到这些矿石的颜色在变得越来越深,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这些纯黑色的矿石似乎正在和自己产生共鸣。黑晶虽然是独角兽,但他对魔力的感觉并不敏感,可见这些矿石中其实也蕴藏着相当丰富的魔力。但是,黑晶还是想知道,这些矿石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魔力,还是什么其他的物质。虽然他的周围现在都是变色的矿石,但他还没有找到全是黑色矿石的地方,可能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够揭开真相。他将已经燃尽的油灯丢在一边,只身在这漆黑的洞窟中摸索向下的道路。又向下探索了数米,他终于发现了目标——一处全是黑色矿石的矿藏。矿藏的规模很小,但其四周的魔力氛围非常浓厚,似乎在告诉他这里是一处魔力储量极为丰富的矿藏。在矿藏的附近还有一处用这黑色矿石建成的门,但这门既没有内在,也没有外在,似乎是需要一定的魔力才能够打开。黑晶先看了看一旁的矿藏,又看了看那道门,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先是将矿石的魔力转移至自己的体内,然后又将这些魔力输出至门的方向。虽然自己与魔力接触的时间很短,但即便是这样的接触,也足以让黑晶的身体发生变化。强烈的魔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与此同时一股复杂的情绪也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悲伤,恐惧,愤怒,哀鸣,咆哮,嘶吼,他仿佛感觉到了那远古时期小马们为了某个目标而不断冲锋向前又不断倒下,感受到小马们强烈的希望能够活下去,意愿,听见至亲殁于风雪中时小马们绝望的哀鸣……丰富的情感冲击着他的认知,而在这潜意识中,他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雪莲公主,这些悲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而且包括伊芙在内,其他小马对此也知之甚少甚至完全不清楚这段历史,就算提出来他们也百口莫辩。而实际上,这些悲鸣是塞拉斯蒂娅镇压黑魔法时发出的,黑晶可以说完全会错了意。不过,仇恨的种子既然已经被种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也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魔力的不断注入,门中央的轮廓也变得愈发清晰。黑晶迫不及待地来到门前,伸出蹄子希望能够进入门的另一端。但它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面镜子。镜子中映照的是另一个世界:暗黄色的天空,被完全变为黑色的水晶城堡,以及虽未受摧残但也同样死气沉沉的周遭。小马们失去了笑容,被铁链囚禁着被迫去做繁重的劳动,一旦不从就会招致鞭笞;没有劳动能力的小马被关在隔离用的笼子里,他们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而奄奄一息;大量的矿藏被从地下挖出,它们中相当一部分的比例成为了小马们的力量来源。一支军队接管了矿场,他们派出代表将新采出的矿石进献给他们的统治者。而黑晶可以看到,那个统治者居然长得和他十分相像。他不敢相信地向后退了几步,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矿洞深处传来。 “享受吗?这就是你应得的未来啊。”那声音狞笑着对他说。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矿洞里?”黑晶想找出对方的真身,但以他的能力还显然不够。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声音回答,“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被放逐至此的王,也是这矿洞中执念最深的存在。你看不见我的真身,因为我的身体早已经和这矿脉融为一体。死在这冰天雪地中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遗憾,相反这却使我重新拥有了希望。我们的黑魔法不仅不会消失,还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见天日!而你,年轻的小马,你的到来让我坚信,千百年来我所期盼的绝非虚妄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终将实现的未来!你已经证明了自己在黑魔法上有足够的天赋,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够拥有那镜子中的未来。”这充满诱惑力的条件让黑晶实在难以拒绝,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推翻雪莲公主的统治。但是,如果自己成为水晶帝国的统治者,那么他所有的愿景不是都可以借由这个身份来实现吗?再加上他一直以来所深信不疑的水晶帝国的历史,成为新的统治者俨然成了他的新目标。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黑晶想了想回答,“但是你要告诉我,我将会如何实现这些目标?” “我会给你力量。同时,这些矿石也将会为你所用。”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 “很好,”黑晶的野心在逐渐膨胀,“是时候开始我们的复仇了。”他一边说一边主动吸收了一块黑色矿石的魔力,强大的魔力迅速流入他的体内,那种刺激的冲击感足以令他终身难忘。王的选择没有错,黑晶的确对黑魔法有着很强的适性。只要多加调教,他一定能够实现他们的目标。尽管早已身形消殒,他却觉得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 “复仇的时间到了,塞拉斯蒂娅。来为你曾经埋下的祸根赎罪吧。” 第9章 博爱之澄心 黑晶失踪的消息很快便经由勘探队的小马们传遍了水晶帝国。在加大力度搜索的同时,伊芙也十分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一方面是因为探险队在地下的见闻着实有些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变质矿石的产量似乎越来越多。大型矿脉倒还好,在一些规模不大的小型矿脉里,有时一天三分之二的矿产都是暗金色甚至是黑色的矿石。伊芙意识到矿脉似乎正在遭遇某种异变,而且这些矿石给了她非常不好的感觉,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内部似乎蕴藏着比普通矿石更强的魔力。伊芙试图去感知这种未知的力量,她取来一块变色的矿石,然后点亮自己的角,希望能够与矿石内的魔力产生共鸣。但是,她感应到的并不是普通矿石的那种平和的感觉,而是一股不断在奔涌的,带着愤怒与仇恨的感觉。这一块块矿石仿佛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牢笼,将无数的亡灵禁锢其中。伊芙能够听到它们的咆哮声,嘶吼声,哭泣声,甚至是清澈而又诡异的童声,仿佛是一匹匹含冤死去的小马在以这样的方式昭示他们的存在。 “难以置信。这片土地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十分凄惨的事情,”伊芙停止了魔力的释放,对着身边辅佐她的大臣们说,“这片土地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们不曾知晓的事。” “的确,这些矿石似乎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她的秘书接道,“您曾经说过,您是在一处洞窟中发现矿石的。那么在那之前,这里会不会就是一片虚无,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伊芙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并不知道这缘由究竟是什么。她虽然想向塞拉斯蒂娅公和露娜求教,但转念一想,这是她国家的分内之事,作为统治者她应该亲自解决它。 伊芙的第一站就是图书馆。经过多年的筹建与收集,帝国的图书馆已经是颇具规模的样子,但要论历史底蕴和藏书的质量,它和其他地方的图书馆还有很大的差距,许多藏书的年代也远不及那些底蕴更深厚的图书馆。不过,它依然可以满足小马们基本的阅读需求,也可以满足平时的查阅需要,包括伊芙自己在内。这次也不例外,她希望能够从这些藏书中找到些许线索以支撑自己的观点。在她看来,这里曾经有过一次惨烈的战斗,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战斗的小马们或为了保家卫国,或为了一个理想的目标而在这里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抗争,但最后他们失败了。纵使肉体消散,他们的灵魂却依然牵挂着这片土地,从古至今,他们的执念化作一块又一块矿石,逐渐铸成了如今的,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北境。这些矿石就像是形式独特的墓碑,无声地向小马们讲述着那被尘封的历史。 不过很遗憾,她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即便她为整理帝国史料的小马们提供了相当多的补助和支持政策,但要在一片荒原上寻找存在过的历史谈何容易。如果想要挖掘历史遗迹,就需要无数的小马参与其中,消耗大量的马力和物力,最后还可能无功而返。伊芙明白,以帝国的能力还无法完成这项任务,因此她一直没有组织遗迹探索相关的行动。曾经有小马申请过类似的行动,但最后还是被她拒绝了,她希望为更多的小马考虑。但这样一来,真相便无从探寻,只能任由它被风雪埋没,永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但是在那之后,陆续出现了一些矿工失踪的新闻。有些小马在采矿的过程中因为前往深处的矿脉而一去不返就和黑晶那时候一模一样。虽然勘探队那时已经意识到了些许异样,但他们只是在那附近的位置拉出了警戒线,提醒小马们不要靠近,但这样的提醒似乎效果有限。依然会有一些抱有侥幸心理的小马会为了更多的矿石而前往那里。 而另一方面,不只是黑晶所在的矿场,帝国大大小小的矿场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不仅如此,矿石形态的变化也变得愈发明显,暗金色矿石和普通矿石的比例都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则是颜色更深的矿石,甚至纯黑色矿石的比例也占到了相当的比例。虽然这些矿石蕴藏的魔力依然很丰富,但对于如何使用它们,小马们却没有合适的办法。它们虽然蕴藏的魔力很丰富,但正是因为丰富,一旦出现事故便会发生无可挽回的结果。另外,对于这些来路不明的魔法,伊芙的做法是实施全面禁令,禁止这些矿石进入本地市场流通和出口。如果有其他小马拿到这些矿石,他们就很有可能会被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支配。那股充满愤怒、嫉妒与仇恨的力量足以迷惑小马们的心智,让他们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况中。伊芙希望能够找到消解甚至是净化这股力量的方法,但实现这个目标需要时间,而现在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然而,比起矿场的事情,伊芙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为水晶帝国建立的防护屏障被击破了一个大洞,此时外面的风雪正在不断从缺口处涌入帝国内部。虽然小马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雪吓了一跳,不过所幸缺口的位置远离小马们居住的城区,因此没有小马受灾。然而,伊芙要做的不只是修补缺口这么简单,她希望能够借机找到缺口被破坏的原因,以及背后的始作俑者。她来到缺口附近,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向她,但伊芙并不害怕这些。她曾经在寒冷荒凉的雪原中跋涉许久,这样的寒冷并不会威胁到她。伊芙点亮自己的角,淡蓝色的光芒开始一点一点汇集向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在积蓄到一定程度后,伊芙将头顶的光束射向尚未被破坏的部分。她所设置的是一种可以延伸的屏障,即便屏障遭到破坏,也可以通过用魔力编织缺口使其恢复原有的结构。伊芙在修补的同时也加入了另一种术式,它可以帮助她检测出破坏这缺口的魔力的来源。结果也不出她的预料:在残留的魔力中发现了和黑水晶中相同的魔力残留。也就是说,这是某匹小马蓄意而为之的。伊芙现在没有精力去抓捕这匹小马,因为就在她处理这处缺口的时候,屏障又出现了更多的缺口。其中一些缺口出现在居民区附近,不断涌入的风雪让街道灌满了积雪,同时温度的剧变也让许多小马无所适从,有些小马因为风雪的涌入太过突然而被瞬间埋没在雪中,而小马们都在忙着逃难,根本没有时间去营救他们;还有的小马被风雪盖住了房屋的出口,他们不停地敲打着门窗,希望能够吸引小马们的注意。由于受灾的地区很多,负责救援的小马也无法面面俱到,恶劣的环境和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们无所适从。尝试修复了几处缺口后,伊芙也意识到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修复好缺口的,她需要找一个更有效的办法。 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媒介就是那些水晶矿石。她忽然想到,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将这些矿石化整为零地不断取用,但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将它们整合在一起,也许这样获得的力量会比原来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维持整个屏障的稳定。当下伊芙所建立的屏障已经被风雪摧残得千疮百孔,小马们在不断地呼救,而她却毫无办法。 浅黄色天角兽来到矿石的储备仓库,当机立断地取出一大堆矿石,希望能够借由魔力将它们重塑在一起。但这些矿石之间仿佛有某种奇妙的默契一般,无论怎样尝试整合都无法形成一个整体。失败并没有让伊芙气馁,她一边注视着矿石,一边又想起了刚接触黑水晶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不断涌动的力量。如果黑水晶里面有情绪的话,那么普通的水晶里也一定存在,只是需要探索的方式不同。伊芙一边向矿石释放魔力,一边努力去揣摩当时的小马们的心情。是激动吗?是心有不甘吗?是视死如归吗?还是—— 就在他困惑不已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又一个此前闻所未闻的声音: “妈妈,这里好冷……我们要冻死了吗?” “不会的,孩子。我们会挺过这场风雪,然后迎来温暖的明天的。” “妈妈,我想睡一会儿……好困……” “嗯,睡吧……” “到此为止了吗?不,我还能战斗,我还能……” “振作起来啊!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希望!” “我爱你,亲爱的。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 “我也是。我也爱你,亲爱的。” “有点累了吗?来睡一会儿吧。梦里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些话语一时间让伊芙热泪盈眶。这些并不是战士们的灵魂,而是那些深深扎根在风雪之中艰难求生的小马们。生前他们无一不曾期许着美好的明天,但是他们最终没能够等到那一天的到来。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天蓝色的美丽矿石中,所寄托的是一代又一代小马们对美好生活的期愿啊。倘若将它们集合在一起,一定会形成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强到足以修复并长时间维护这保护水晶帝国的结界。此时此刻,伊芙心中酝酿的情绪也已经到达了最高潮,她一边将矿石成爱心的形状放好,一边不断向里面注入魔力。她的魔力就如同润滑剂一般,将这些四处分散、形状各异的矿石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和刚才不同,现在的她已经了解了小马们的愿望,她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所怀揣的博爱之心来温暖他们。 “咦,好像……变暖和了。这是梦吗?”刚刚还在沉睡的小马驹此时此刻却已经被明媚的阳光刺醒。在她面前的不是暴风雪,也不是荒原,而是一片美丽的草地。在那不远处还有一大片建筑群,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国度。“这里是哪里?”她梦呓似地问道。 “这里是水晶帝国,”伊芙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欢迎来水晶帝国,小家伙。” “妈妈呢?我的妈妈在哪里?她还活着吗?”小马驹急切地想找到妈妈。 “在这里哦,”伊芙伸出蹄子指向不远处的草地,“你看,她正在等你呢。”小雌驹顺着伊芙所指的方向看去,她的妈妈正在朝她挥着蹄子,远远地呼唤着她。 “妈妈!”小雌驹惊叫一声,然后朝妈妈的方向跑去。而就在不远处,许多还在沉睡的小马驹也纷纷像小雌驹那样醒来。他们看到的不是荒原和风雪,而是一个温暖、美丽的新国度。这里的天空万里无云,远处的都城美丽而繁华,无数小马们在这里幸福地生活,这正是他们曾经穷尽一生都未曾达到的愿景。而在伊芙的领导下,小马们已然将它变成了现实。 “嗯。这样就好……”此时此刻,伊芙正一边流着泪,一边不断将矿石塑形。那是饱含痛苦和深情的泪水,亦是感动的泪水。在伊芙的统治和规划下,曾经的不毛之地已然重获新生,而他们虽然无法亲眼见到,却也能够以另一种形式与之共存,那就是成为水晶之心守护这里。为了控制它,伊芙先是将成型的水晶之心抛向空中,让强大的魔力在帝国内部扩散,首先修复千疮百孔的防护罩。随后,她带着水晶之心来到城堡的下方,在这里用矿石制作了一个基座来放置它。四散的魔力扫清了积雪,修补了屏障,也让小马们从惊恐和绝望中缓过神来。他们看到了刚刚雪莲公主的英姿,纷纷从房屋中涌出来庆贺度过危机。值得一提的是,当小马们出现在伊芙面前时,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周身已经是满身光彩的样子。不仅如此,甚至连相貌都有了不小的变化。这是温暖的力量,是团结的力量,更是爱的力量。 “雪莲公主万岁!”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样的呼号随即传遍了水晶帝国。而伊芙只是谦虚地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但她还是想知道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如果不及时找到,它的存在只会不断威胁帝国的安全。 “难道,威胁是来自那里吗……”她第一个能够想到的地点就是矿洞。 第10章 恶灵之初生 “我们的王,塞拉斯蒂娅已经决定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该怎么办?”当下属将这个消息告诉王的时候,王并没有感到畏惧。相反,他十分期待能够与之一战。 魔法理念上的冲突让他与白胡子星璇的其他门徒交恶,他依然记得当自己正在钻研魔法的时候遭到的种种冷遇。他们不仅用言语对其冷嘲热讽,还主动破坏了他的实验材料。 “算了吧,再怎么尝试你也不可能出成果的!”他们毫不客气地对他说。 “你们只是嫉妒我的研究,”他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同为老师的门徒,为什么要这样?” “魔法可不像其他的知识。如果你研究的东西只是空中楼阁,就算做出再多的成果也是没有用的!”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的研究由于偏重应用,遭遇了这些热衷空中楼阁的小马们的一致攻击。不过塞拉斯蒂娅对此一无所知,这并不是她管理的范畴。 “……”他没有回答,只觉得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明明自己才是脚踏实地的那个,现在却要被迫落得研究脱离实际这样的污名,他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某天筹备研究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这番话,一直难以压抑的情感顿时便随着涌动的情绪一齐爆发。只见他的魔法由浅蓝色变成了黑绿色,在魔力释放的那一刻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顿时变成污浊的黑色。不,应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黑色——纯粹的黑色。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发现兴奋不已,当即就命名为黑魔法。不久之后,他第一次在课堂上展示了这种魔法,并吸引了许多小马的兴趣。 “老师老师,请问这样的魔法是怎样做到的?”下课的时候他被学生们团团围住。大家都对他的这份新发现充满了好奇,而且看上去似乎也简单易学。 “是这样的,”他不仅没有拒绝,甚至还亲自为学生们演示,“首先准备好材料,然后积蓄魔力。但是和平时的方法不同,你要充分调动自己的负面情绪,例如伤心、愤怒、恐惧等等。”话音未落,学生们惊奇地看到他向外释放的魔力由浅蓝色变成了黑绿色,随即这道光便将那天蓝色的水晶——来自北境的珍惜样品变成了黑色。施法结束,学生们当即便对他们的老师赞叹不已其中也不乏一些佼佼者主动钻研并投身实践。这种新魔法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学院,甚至在某些闲暇的时候,他还会主动为小马们传授黑魔法相关的知识。 “你知道吗,就是三班传出来的那个黑魔法,”黑魔法的话题很快便成为了同学们的饭后谈资,“那个老师好厉害!而且他魔法理论教得也非常棒!” “听说了啊。这个魔法好学吗?”雌驹的朋友问,“会不会很难啊?” “不难,不难。只要你会一些基础的魔法,然后在咏唱的过程中加点花就可以了。” “诶——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那你会吗?教教我,教教我!” “我也只是听说的。不如一起去三班取取经吧,他们班好像会的小马挺多的。” “嗯嗯,一起去!”这样的对话在学院里似乎已经是常态。 不过在学院内部,教师们对此却是持截然不同的态度。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个魔法的安全性。作为老师,他们有义务让学生们接触正常、健康的魔法,黑魔法在未经测试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因此侵袭甚至污染使用者的心智,从而让他们变得危险和偏激。而在这些教师中,发言最有分量的自然是星璇的门徒们。当他们得知黑魔法在学院里大行其道的时候,他们立刻找到并逮捕了他。无需多言,自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这冲突已是在所难免。 为了学生们的学业,他最后选择了妥协——被学院开除,背井离乡。因为,他被以三班的学生为筹码的其他门徒要挟了:“如果你坚持留下,那么与黑魔法相关的所有学生都要被开除。这虽然是你的错,但这个骂名并不需要你自己来承担。我们只要说是学生们钻研旁门左道,这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而你也能够一直维持自己的身份。或者,只开除你自己,然后保全其他的学生。你会怎么选择呢?”他当然知道是自己让学生们陷入了这般境地,所以受罚地绝不可能是学生,他宁愿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我选择开除自己。”这是他最后的答复。 “很好。去收拾东西吧,你的任务已经到此为止了。”正式的公文很快便下发了,在他离开学院的那他,许多小马都来为他送行,三班的小马更是全员到齐。他们知道这是位优秀的老师,但是很可惜自此以后他们就要永远分开了。因为门徒们不允许他回到这里,也不允许他在任何一所学校继续教书。分别的时候,许多小马都哭得很伤心。 “没关系的。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就此断送在这里,”他安慰学生们说,“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他也是一种解脱,至少再也不用看其他门徒的脸色了。离开中心城的他在各地辗转,期间虽然也遇到过麻烦,但他总是能够用魔法化险为夷。这期间他也遇到过对黑魔法感兴趣的小马,而且他还愿意倾囊相授。这些小马当中有的追随他一起辗转,还有些则在学成后留在当地,帮助更多的小马学习这种魔法。渐渐地会用黑魔法的小马也越来越多,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失意者,对这种魔法有很高的适应性。而后当他在小马国南部定居,这些小马也追随他而来,一同将南部这片空旷的土地建设成了一片新的皇城。他将其命名为黑晶王国,并亲自担任国王。对他们而言,是黑魔法收留了他们,给予了他们重生的机会,而小马国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复仇目标,这也符合王自己的想法。他一直希望能够以某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而在多年的漂泊后,他找道了答案。 他明白小马国实力强大,并不能直接强攻,因此他选择采用四处引起骚动的方式,先在小马国内部挑起混乱,然后趁着他们分身乏术之际再主动进攻。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黑晶王国本身就是非法存在的一个国家,因为它的领地依然在小马国的范围之内,而塞拉斯蒂娅是决不允许这样的国中国存在的。起先她还希望能够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但没等这个计划被提上日程,来自黑晶王国的骚乱便已经纷至沓来。他们有的破坏了学校和城市内的基础设施,有的对卫兵和名流贵族大打出手,还有的则是不断用黑魔法制造混乱,更有甚者还主动用黑魔法给其他小马洗脑,让他们也加入黑魔法的队伍。雨后春笋般的骚乱一时间让小马国的警察和卫兵苦不堪言,他们完全无法阻止这些暴徒。当然,王也并无攻城掠地的想法,他认为现在时机还没到,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发起进攻。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大约两年的时间。期间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边调集清剿黑魔法的力量,一边和门徒们一起钻研对付他的对策。对小马国而言,他就是最大的威胁,作为白胡子星璇的门徒之一,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为了能够一次性击败他,他们做了相当周全的准备。 以至于当王收到小马国主动攻来的消息时,他的神情也十分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天会到来。他也明白自己的国家实力不足,如果正面作战只会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因此他采取的战术是游击。将所有的小马化整为零,分散在小马国各地不停地袭扰他们,直到精疲力竭再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一举歼灭他们。在塞拉斯蒂娅的军队启程之前,他们就已经放空了整个王国,然后留下少部分小马潜伏在城里,随时为他们报告小马国的动向。 因此当塞拉斯蒂娅带着大军冲入黑晶王国的宫殿时,等待他们的只有空空荡荡的大厅。为了彻底销毁黑魔法的痕迹,塞拉斯蒂娅几乎翻出了王国内所有的藏书,并根据企内容销毁了大部分与黑魔法有关的藏书。而当有门徒察觉到他们的动向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塞拉斯蒂娅一边重新建设黑晶王国原有的城市,一边派门徒们前去追剿他们的王。 在连续的辗转中,许多小马因为没能跟上大部队的队伍而落单。他们被清剿的队伍抓住,然后严刑逼供出转移的目的地。但是这些小马的意志似乎异常顽强,根本没有泄密的打算。原因无他,他们都是选择自愿追随的小马,其他小马是无法撼动他们的信仰的。这其中不乏一些最初跟随他学习黑魔法的三班的学生,他们在毕业后主动选择了他。面对这些冥顽不化的学生,门徒们经过商议,得出了最后的处决办法——杀无赦。他们有的用魔法扭断小马们的脖子,还有的则是用水罩将他们溺水淹死或是用绳子勒死,还有的则是用魔法射出锐利的光束,直接贯穿他们的头颅。随着杀无赦的推行,许多小马的蹄子上都沾满了鲜血,但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哪里有老师能够对自己的学生下得了杀心! “老师,能够死在您面前,我问心无愧。”这是他们某一次抓到的一匹落单的雌驹,她曾经是这位门徒的学生,但因为对黑魔法感兴趣,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追随他们的王。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遗憾,露出释怀的神情等待死亡的到来。门徒不忍心,本想用最快的方式解决她,却没想到身边的另一匹小马已经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足足十分钟后她才最终断了气。这残忍的方式令他痛心疾首,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名士兵: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快点解脱!”他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同情只会让你更难面对你的敌人。”对方没有和他争辩,而是径直转身离开。而这样的情景在处决的过程中早已经屡见不鲜。他们从小马国的南部一直追逐到北境,一直都没有找到王和他的部下们的身影。塞拉斯蒂娅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在出征北境之前,她亲自为准备参战的将士们发表演说,并且承诺会御驾亲征,带领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 最后的战斗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一触即发。面对这些视死如归的小马,塞拉斯蒂娅的队伍显然被他们不顾一切的阵势给镇住了。而且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力,王也亲临战场,并使用黑魔法强化他们的肉体和魔力。虽然卫兵们被打得节节败退,但因为有数量上的优势,他们还是能够勉强维持住局面。塞拉斯蒂娅还不会使用这种魔法,但凭借她的实力,她还是斩杀了不少黑晶王国一方的小马。当然,她的目标并不在此,而是要替白胡子星璇清理门户。 最后的战斗是绝望而惨烈的。纵使全身都已经被塞拉斯蒂娅打得千疮百孔,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主张。放眼望去,周围的战场早已经归于平静,他所有的信徒都已经战败身陨,而现在只剩下他自己。塞拉斯蒂娅还有话想对他说,因此依然留了他一口气。 “你做了做错误的选择,”塞拉斯蒂娅叹息道,“一步错,步步错,直到今天你毁灭了自己。” “呵,事到如今才想起说这个吗……”他挣扎着回应道,“我从来都没选错,错的是这个腐朽的小马国。今天你们在这里消灭了我们的肉体,但我们的灵魂将会一直与这片土地同在。”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而付出代价!不论过去多久,我们都会一直留在这里,将憎恶、仇恨和执念深深刻入每一匹小马的内心的最深处!”塞拉斯蒂娅明白他是不可能回头的,便毫不客气地处决了她。诚然失去一位门徒是一件令她难过的事情,但一想到自己拯救了小马国,这样的苦楚根本算不上什么。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他们离开了,但却忽略了这些战死于此的亡灵。 “这就是你的过去吗?”昏暗的矿洞里,黑晶听着这个故事若有所思地问。 “没错,我的朋友。那时的我尚无能力,如今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演化,我的力量已经变得日趋强大和成熟,现在正是发起新一轮复仇的最佳时机。而你,将会和我一起实现这个目标。”黑晶也认同他的想法,一场异变即将席卷水晶帝国。 第11章 帝国之劫难 水晶之心的力量帮助小马们度过了一段和平的时光,甚至经过水晶之心的洗礼后,一些原本被变成黑金色的矿石也恢复了其原有的色彩。这样下去的话,只要把水晶之心带到矿洞下方,凭借它的力量就可以彻底解决矿石的问题。但是,这样做同样有非常多的风险:一是矿洞下方的地形从未被完全探明过,这意味着有很多情况他们是不了解的,盲目下行很可能会遭遇不测;其次,由于黑晶和许多小马曾经在矿洞里失踪,伊芙已经开始推演下面的实际情况——很可能不是失踪遇难,而是被某种力量收拢,就像她此前面对暴风雪时那样,他们正在酝酿一次谋反,企图借机篡夺整个水晶帝国。 身为统治者,伊芙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矿洞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里的小马们的安全。她不能关停矿洞,小马们依然需要依靠矿洞来谋生,但是深处的异变也在不断影响着小马们的工作热情,大批的年轻矿工离职,老矿工虽然没走,但也日渐变得消极怠工。黑魔法的力量污染了矿洞,而如果没有水晶之心,她根本无法净化它们。 她当然也想过把水晶之心带下去净化矿洞。但是仔细想想,矿洞的内情尚不清楚,如果贸然进入导致水晶之心被毁,那自己苦心建立的水晶帝国就又会变成过去的模样。作为统治者,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的矿洞下方正在源源不断地有小马聚集过来,但他们并不是失踪,而是顺理成章地在工作中受到黑晶和王的蛊惑选择他们的。没有小马知道王的名字,如今的他已然只能以魔力流的形式存在,而黑晶作为这股力量的载体和容器,王的力量和思想也在不断影响着黑晶的判断。他渐渐迷失了原本的心智,转而希望以战争来推翻水晶帝国,转而由自己来担任统治者。原本的黑晶对伊芙并无怨恨,但王不同,无论是塞拉斯蒂娅和露娜,还是现任的伊芙,他憎恶这些小马,更是憎恶过去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小马早已经离开,而他就像一只时间牢笼中的困兽,只能将怨恨发泄在当下。 王很认可黑晶,因为这一些事情的执行上,他们有着极为相似的观点。而且黑晶也并不是一味地听从他的看法,还会提出很多他自己的见解,比如什么时候应该大规模进攻。 “目前我们的力量还很微弱,虽然可以借助矿石的力量进行强化,但这只是暂时性的,”他一边对着地图一边分析道,“一旦雪莲公主使用水晶之心,我们能够获胜的机会便微乎其微。为了能够抢占先机,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先一步夺取水晶之心或是击败雪莲公主。”他的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实现起来却颇具难度。虽然水晶之心被安置在宫殿的正下方,但它强大的力量也会对小马们造成影响,直接夺取非常困难;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击败雪莲公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天角兽,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企及的存在。 “您还有什么高见?”黑晶对王这个老家伙还算非常敬重,总要问问他的意见。 “如果不能强攻,为什么不采用偷袭的方式呢。”他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好主意,”黑晶喜笑颜开,“我这就准备制定计划。”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第一次行动在无声的部署中悄然展开。一群小马提前在水晶之心附近的建筑中蹲点,准备伺机偷走这象征着水晶帝国的国宝。不同于其他的国宝,水晶之心的存在是不足以镇压外部的力量的,但是当它被放置在由雪莲公主特别建造的支柱上时,它就是能够战胜一切的至宝。黑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知道它的力量强大而受限制,伊芙并没有派驻卫兵保护水晶之心,一方面她相信小马们都是纯粹善良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就算偷走也根本无处安身,在水晶帝国做了偷窃的事是逃不掉的。 按照部署,几匹小马负责从支柱上取下水晶之心,然后将它们带到黑晶的面前。为首的小马见四下无马,正准备大举行动,却不曾想水晶之心向外突然满射出强烈的光芒,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刚刚前去偷盗的小马经过光芒的净化,早已将王对他们的控制抛之脑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了自己的家。而躲在后面等待成果的小马们见到这一幕,他们顿时火冒三丈。本以为这是件唾手可得的宝物,谁成想却是欲求而不得。 前线的遭遇被回传到了黑晶的总部,面对这样的情况,黑晶也是一时间乱了方寸,他没想到水晶之心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当初他尝试破坏水晶帝国的保护时,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宝物在等着他。会议室内的小马顿时陷入了沉寂,大家似乎都觉得希望渺茫。 “还有一种方式,”王率先开了口,“让没有受到影响的小马替我们去做事。” “但是,要怎么做——”话音未落,黑晶已经想到了办法。 几天后,几匹小马被蒙着眼睛,堵住嘴巴,五花大绑地送到了黑晶面前。这里面既有雄驹也有雌驹,是在王的旨意下绑过来帮忙偷走水晶之心的。作为水晶帝国的原住民,他们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显然黑晶那里有他们的把柄——这些小马都是矿洞工作的小马们的亲眷,如果他们不照做,黑晶就会把他们的至亲杀死。有几匹小马不相信,黑晶就让他的部下扮作被杀死的小马给他们示威。因为和王在一起的时间很长,黑晶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身体变得修长,角也变得更长,尖端也从炭黑色变成了红色,这使得被绑架来的小马们并没有认出他。在部署计划的同时,他渐渐感觉到王自身的力量似乎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大部分的力量都已经和他自身完全融为一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存在在变得越来越微弱?”他不解地问那个声音。 “这是必然的,”王回答,“我说过,我只能以魔力的形式存在。与我接触的时间越长,你与这股力量的相容度就越高。很快你就能完全操纵这股力量,而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将会继承我的力量、我的心愿和我的遗志,为了我的目标而努力。”王来得快,走得也快,而就在他的意识完全消失后,黑晶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已经拥有了改变的力量和能力,现在所欠缺的就只有一个实施的机会——没错,就是现在。 两天后,这些被绑架的小马为黑晶带回了他心心念念的水晶之心。看着那美丽的宝石纹理和向外溢散的强大魔力,他对它真的是爱不释手。但是,不知道雪莲公主在制作水晶之心的时候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宝石,即使他具备能够将普通宝石污染的能力,无论他怎样去尝试,都无法将水晶之心污染。几次尝试无果后,他渐渐对水晶之心失去了兴趣,转而将它丢在一个用黑水晶封印的牢笼中。既然不能处理它,那不妨就囚禁它,让雪莲公主也无法取回它,这样时间一久,水晶帝国自然会分崩离析。 不过,由于水晶之心的位置就在皇宫的正下方,加之伊芙对水晶之心的力量十分敏感,因此在水晶之心遗失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做出了行动,跟随魔力的去向顺藤摸瓜。最后,她来到了一处几乎完全被黑水晶污染的矿洞的入口。没错,敌人就在这下面,但她也不能贸然行动。追查至此,她首先派卫兵封锁了矿洞,准备之后再做进一步打算。如果贸然行进,很可能不仅没能取回水晶之心,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会遇到危险。 她的想法是好的,但这无疑给了黑晶更多的自由。不久之后,帝国内部骚乱四起,经常会出现小马外出被袭击、抢劫和绑架的事件,许多小马不敢独自出门,他们甚至还袭击了负责把守皇宫的卫兵。如此规模的骚乱让伊芙不得不宣布戒严,同时派出大量的卫兵前去镇压骚乱。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许多卫兵就此一去不返——黑晶亲自出马击败并控制了这群卫兵,然后将他们据为己有。雪莲公主越是派兵,她所拥有的防卫力量就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终于,在又一次镇压失败后,伊芙决定亲自出马。现在,这已经不是在镇压骚乱,而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水晶帝国保卫战。近半的土地被黑晶的势力所控制,她不能就此坐视不管。为了提振士气,她甚至亲自担任先锋,并祭出以水晶作为武器和铠甲的全套武装。她希望能够直取黑晶王,借此一举击溃黑暗势力。而黑晶似乎也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做,两军在皇宫东侧不远处的位置对垒。双方的交战异常激烈,许多卫兵携带的武装只有一把佩剑,而黑晶吸纳的队伍中则以黑水晶为主,这些被制成锋利武器的矿石蕴藏着强大的魔力,同时对小马们的伤害也更大。而且,他们作战时完全不考虑局面,只要扎进卫兵当中就会毫无保留地展开厮杀,许多卫兵还没等还击就已经重伤倒地。为了遏制他们疯狂的举动,卫兵们只得以更多的力量来阻止他们,但即便这样依然收效甚微。卫兵们无暇顾及牺牲的同伴,他们当中有些无法承受的小马甚至当面转投了黑晶一侧,大大影响了卫兵们的士气。 黑晶与伊芙的战斗则是另一种形势。凭借天角兽天然的空中优势,她几次尝试用光束击破黑晶赖以维持位置的水晶支柱,但几次攻击后发现这支柱可以用坚不可摧来形容。当然,黑晶也在用同样的方式试图击落伊芙,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希望直接用黑水晶终结她。如果当着小马们的面杀掉他们的统治者,那水晶帝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过,伊芙巧妙地躲开了他的多次攻击,他这才意识到现在想这个还为时过早,他必须先取得优势。 他想到了矿洞里那些黑的发亮的矿石。由于王的力量的介入,他已经可以自由地操纵这些黑水晶,而他的计划则是用黑水晶困住伊芙,然后借机击败她。当然,伊芙也猜的到他的想法,她刻意地和黑晶在空中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避免让自己的进攻受到限制。 但就在她尝试躲开黑晶刚刚发起的一次攻击后,黑晶又朝她发动了另一次攻击——这一次他亲自扑向伊芙,虽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但进攻碰到了她的角,黑水晶的抑制力让伊芙魔法使用魔法。在慌乱中,伊芙一边不断保持身体平衡,一边朝着皇宫的方向坠去。黑晶当然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封住魔法的同时他还攻击了伊芙的翅膀,这改变了伊芙的坠落轨迹并让她原来的计划彻底破产。参战的卫兵们和躲在家里观察战况的小马们都看到了雪莲公主坠落的一幕,他们有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痛哭,有的则直接瘫倒在地上,因为伊芙的失败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接受黑晶王的领导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黑晶来到伊芙面前,天角兽的双翼正潺潺流着鲜血,因为没有魔法的保护,摔下来之后她全身多处骨折,连行动一步都变得十分困难。她躺在自己砸出的那个大坑里,仰面看着前来的黑晶,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想要的,就是一个充满混乱和纷争的国家吗?”伊芙从那个困苦的年代而来,她深知幸福的来之不易。然而,仍然有小马在追求着和她的期望完全相反的观念,这令她无比寒心。但并她不知道黑晶受到了那位王的影响。 “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小马们拥护我、爱戴我的国家。”黑晶没有多言,他先是用自己的魔法将伊芙变成了一座黑色水晶般的雕像,然后又用魔力将它击得粉碎。如此一来,雪莲公主的处决已经完成,而那些失去信仰支柱的小马们自然也沦为了胜利的附属品。 “啊,是吗……”这一天,水晶帝国正式沦陷。 第12章 永暗之暴君 “走,走!别磨磨蹭蹭的!”一匹匹小马正在被一旁的士兵用皮鞭驱赶着。她的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枷锁,身后有一根铁链将和她一样的小马们连成一串。失去了雪莲公主的水晶帝国已经成为了黑晶王的王国,他强迫所有小马都要服从于他。那些不肯顺从他的小马会被变成黑水晶杀掉,别无选择的小马们则全部成为了他的奴隶,被丢入矿洞从事繁重的劳动。那些原本曾经是矿工的小马们倒还好,但许多孩子和妇女也被投入矿洞中,他们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经受这样的劳动强度,不少小马仅仅干了一天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身。 “喂,怎么停下了?快爬起来继续干!”巡查的士兵见到他们在偷懒,皮鞭便毫不客气地打在他们的身上。一匹小马驹被打得顿时号哭起来,哭喊的声音回荡在矿洞中久久不散。声音极富穿透力,同时也影响着在场的每一匹小马的情绪。如果有小马受苦,其他的小马本应该一拥而上提供帮助,但在被限制自由和失去信仰的当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小马驹的母亲被关在另一处矿洞里,而和他同行的小马们虽然平时很照顾他,但是也都清楚他们代替不了他的生母。巡逻的士兵打得累了便扬长而去,而满身伤痕的小马驹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类似的事情在附近的矿洞常有发生。有时是小马驹,有时是雌驹,有时候是老马,他们或因为体力不支而无法胜任工作,或因为工作效率低于年轻力壮的雄驹,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被士兵看得不顺眼,都会招致凌厉的斥责和打骂。也有些小马试图反抗,但最后无一例外地丢了性命——任何可能发生的暴动都会被负责维护治安的士兵发现并镇压,即使只是处在最初的筹划阶段,他们也会想尽办法逼迫那些身负情报的小马就范。不少小马因为难以承受而选择背叛,但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黑晶王从来没打算留过活口。 从那时起水晶帝国就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同外界的交流似乎也被切断了。黑晶王的入侵正值旅游的淡季,所幸并没有游客受到影响。但几个月后,当旅游季再次到来,准备前去旅行的小马们却遭遇了大问题。据那些返回帝国的经商小马说,水晶帝国附近正在被一团黑气笼罩着,而且周围还有很强大的魔力波动,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近期请不要前往水晶帝国旅行!”他们主动到旅行社向小马们说明情况,“目前水晶帝国正处在危险之中!”他们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小马的重视,这个消息经过层层传递,最后被送到了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公主的耳中。她们也很久没有去过水晶帝国了,但目前小马国还有其他的事务要处理,因此调查的计划被暂时搁置了。但是为了保证国民的安全,她们还是发布了不要前往水晶帝国的通告。至于那黑气究竟是什么,还需要待她们一探究竟。 不过,对于那些不远万里来到小马国经商的小马们来说,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这个决定令他们难以接受。家乡有难,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救援的打算,而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然以水晶帝国的合作伙伴自居,这令他们感到十分愤慨。一些小马组织自己的商队在中心城和其他城市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希望塞拉斯蒂娅能够帮忙拯救他们的故乡。一些本地小马出于同情也选择加入他们,但要组织力量远征并击败黑晶王谈何容易。首先,为了战斗而进行的物资储备和调动就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其次,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只会徒劳无功;最后,水晶帝国的内部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反抗力量能够和他们里应外合,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塞拉斯蒂娅不打算出击自然有她自己的考量,而这样一来最明显的影响便是出在从水晶帝国进口的产品的价格上。莓果,羊奶等产品价格飞涨,持续居高不下的价格和几近枯竭的补充引发了财力雄厚的名流贵族们的哄抢。虽然这和普通小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此浩大的阵势却是很多小马平生第一次见。望着被哄抢的商品,商队的小马们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为了维护治安,卫兵和警察逮捕了一些闹事的小马,宾馆承诺将他们的诉求转达给塞拉斯蒂娅公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正在殚精竭虑地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雪莲公主既然没能求救,就意味着敌人的力量十分强大,是连她都无法应对的力量。她和露娜一连商议了几天,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你有派兵的打算吗?”露娜望着她一连几天茶饭不思的姐姐问。 “有,但是这对我们而言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塞拉斯蒂娅回答,“从物资的准备,士兵的动员,再到最后的出征,无一不需要财力和物力的支撑。在完成必要的准备之前,我们无法出兵。”塞拉斯蒂娅的考量是明智的,然而那些急于看到家乡解放的小马们并不这么想。他们只想早日回家,因而在小马国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骚乱。水晶帝国的小马毕竟是极少数,但他们既然身在小马国,就必须按照小马国的规矩来办事。和那些参与其中的本地小马一样,塞拉斯蒂娅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让步,但仍然时常会有骚乱发生。为此,塞拉斯蒂娅采取了零容忍的策略,一旦有小马带头组织游行便会当场逮捕,强硬的政策让许多小马都退避三舍。但是同时她也承诺,一定会帮助解放水晶帝国。 而在这期间,依然留在水晶帝国的小马们的生活正在一天比一天糟糕。黑晶王的暴政夺走了相当一部分小马们的储粮,而且小马们种植的大多数作物也都被他控制。他将大部分产品都收归国库,给小马们的粮食却只有一点点。在矿洞工作的小马们每天仅能够吃上一次饭,许多小马双眼内陷,瘦骨嶙峋,可他们依然要飘着或者叼着镐头完成繁重的劳动。黑晶王似乎也意识到雌驹和孩子们在这方面的工作丝毫没有优势,便将他们改派到田地里劳作。播种,犁地,灌溉,这些活动虽然也消耗体力,但和暗无天日的矿洞比已经改善了很多。在漫长的工作中小马们渐渐变得麻木,他们的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鬃毛也变成了暗色的模样。黑晶王并没有停止压榨他们的打算,对他而言小马们只不过是实现他目标的工具。 不过凡事皆有特例。有些小马并没有遭遇这样的待遇。在黑晶王占领水晶帝国后,他们第一时间选择了效忠,而为了彻底控制他们,黑晶王用黑水晶为他们做了配饰。配饰可以向外不断散发黑魔力,借由黑晶王的魔法来达到腐蚀和控制小马们的心智的目的。这些小马中的很大一部分被派去管理被关起来的小马们,为了不让他们被认出来,黑晶王还做了专门的头盔来掩盖他们的真面目。不过,只要他们开口,依然会有小马认出他们。 “你是藏红花!皇宫附近那家面包店的老板!”有小马认出了一个正在挥舞皮鞭殴打一匹小雌驹的士兵,“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黑晶王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 “不要多嘴!”藏红花毫不客气地挥着鞭子斥责道,“赶快给我起来工作!”他正在殴打的这只小马驹因为碰翻了装种子的袋子而遭到他的殴打,她的母亲就在监牢里,看着女儿受苦她却无能为力。实际上随着黑晶王的力量逐渐深入,小马们已经无法分辨这些行为是他们主动做出的还是被动做出的。包括藏红花在内,他们的心智会被魔力一点点扭曲,最后变成黑晶王所期待的样子。这样的日子似乎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但即便是在这艰苦的条件下,小马们的反抗一直都没有停止。反抗最激烈的地方是水晶帝国境内的矿洞,因为士兵们对平民无休止的压榨,导致他们一次次地掀起反抗,虽然最后又被一次次地镇压,但这种抱薪救火的方式并不会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更加严重。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带头反抗的矿洞领袖就已经数次易主,到了哈兰这里已经是第六任。在他短暂的抗争历程中,几任领导者都对他的能力表示认可。不同于一般暴君赶尽杀绝的做法,黑晶王似乎很乐于看到反抗这一幕,因此他只是处决了暴动的领导者,而其他小马则被重新关进监牢。对黑晶王而言他们或许是不绝的虫豸,而对经受苦难的小马们而言,他们就是黑暗中微茫的烛火,是他们期待照亮这个世界的仅有的一点希望。 在上一任领导者牺牲后,哈兰总结了几次暴动失败的教训,并提出了新的策略:首先是佯装抱病迫使士兵们解除他们身上的枷锁,因为如果有小马生病需要进行身体的检查,而且表现得一定要足够痛苦,不然就会被士兵们认为是在装病,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然后借着挖矿的功夫用镐头袭击看守他们的士兵,而装病的小马们则率先解决掉留在监牢的士兵,双方的任务都完成后分两路逃出矿洞,借助小马们的宅邸做掩护,在帝国内部进行游击作战。他们的位置离外面实在太过遥远,又没有充足的干粮储备,想要向小马国求援几乎是不可能的。哈兰也知道这次行动的危险,所以他对参与的队员进行了精挑细选,只有那些了无牵挂、视死如归的小马才能够成为这次的队员,这是他对那些有家眷的小马们的照顾。 行动在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始。矿场一侧的暴动由哈兰的同伴负责,而他自己则留下来和营地的士兵们接触。他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痛苦地用一只蹄子捂住自己的双眼。为了表现得更形象些,他提前两天就开始装出生病的样子,还故意在矿场摔倒几次,为的就是骗过士兵们刁钻的眼睛。他的表现立刻引来了士兵的注意,其中一名士兵站在远处朝他喊叫,问他为什么不起来干活,哈兰和伙伴们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动了动蹄子。不明就里的士兵们凑过来查看,却不曾想瞬间被哈兰和同伴制服。他们夺走了士兵的盔甲,冒充成士兵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营地的小马们——其实就是被他们处理的士兵们。见长时间没有小马前来巡逻,哈兰当机立断,让伙伴们跟着他一起逃出矿洞。黑晶王并没有在城内派驻很多士兵巡逻,哈兰和伙伴们装作巡逻的样子,几次骗过了路过的士兵,顺利地躲进了附近的一处宅邸,他们计划以这里为反抗据点,然后发展地下抵抗力量,这些都是他的前辈们不曾做到的事情。不过,他们似乎也低估了黑晶王的力量,虽然身处营地的他们侥幸逃过一劫,但矿场一侧的小马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的暴动被闻讯赶来的士兵们镇压,哈兰的同伴被押送到黑晶王的面前,在几次身心的摧残后,哈兰曾经的战友最终背叛了他。虽然搜索哈兰花费了他们几天的时间,但这并没有改变起义失败的结果。 当下,矿洞内部的生存环境已经十分恶劣,许多尚未开采的黑水晶矿石已经开始对小马们的身心造成影响,一些体弱的小马因为魔力场的关系甚至寸步难行,但不明就里的士兵们依然只会用鞭笞和殴打这一套来驯服小马们,殊不知这只会助长反抗的火焰。 一周后,在黑晶王和无数小马的注视下,哈兰被送上了象征着起义者最高荣耀的断头台,意味着死得其所。出卖他的伙伴因为立了功而得到了赦免被发配到农场去做苦工,而再过一会儿,哈兰年轻的生命就将会凋零。黑晶王希望以此来杀一儆百,但对台下的小马们而言,这是前领袖对他们的最后的庄严宣告。在帝国复兴之前,反抗和起义永远不会结束。 “愿水晶帝国重现往日的辉煌!愿帝国之荣光永垂不朽!”哈兰满身伤痕,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两句话。在一片肃穆中,他被两名士兵押上断头台。随着铡刀落下,鲜血飞溅,一切都结束了。而直到头颅滚落的那一刻,他的脸上都是面带微笑的…… “原来水晶帝国还有过这样壮烈的故事,”暮暮一边说一边用蹄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些小马的抗争,真的值得敬佩。”不只是她,一旁的银星也在抽泣,甚至眼泪都滴到了茶水里。 “是啊,”塞拉斯蒂娅合上书,长叹一声说,“这些珍贵的资料是我和露娜那时从水晶帝国抢救回来的。那是场艰难的战斗,能够拯救这些受苦受难的小马,一切都是值得的。” “给我们讲讲远征的事情吧。”银星擦去眼角的泪珠请求道。 “别急,马上就到了。”塞拉斯蒂娅取来最后一卷史料,将其缓缓翻开。 第13章 终末之决战 完成全部的统战工作已经是两年之后。这期间由于塞拉斯蒂娅公主相对严格的政策,许多水晶帝国的小马选择了离开,在邻国一边经商一边艰难地发展。但也有许多对她怀揣希望的小马选择留下,他们不仅主动为士兵们提供军饷,甚至还主动报名参军,尽管因为年龄太大只能担任后勤保障而不能亲临前线。这些小马大多是跟随商队而来,而当商队的领队选择离开,无依无靠的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参军。塞拉斯蒂娅虽不希望他们参战,但家园有难,那样的情绪她也很清楚,便也没有阻拦,还专门安排教官帮助他们训练。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来着远方的小马比他们自己的士兵还要吃苦耐劳,甚至训练成绩也更优秀。 不过,由于地处偏远,即使一开始就打响战争,其损失对小马国而言也是难以估量的。为了能够稳扎稳打,毫不意外地获得最终的胜利,塞拉斯蒂娅采取的方式是步步为营。通过不断征兵扩充军备力量,将小马们从全国各地向北部派驻,一边轮流值班一边不断向北方推进,在距离水晶帝国一定的位置建立己方的根据地,并以此向帝国发起进攻。这看似是一个宏伟的目标,可实际上却是一个促使小马们背井离乡的过程。当她过去将犯罪的小马们流放至此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这里的环境究竟是怎样。而现在当她需要这个环境为她所用的时候,环境却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当第一批小马踏出国境,涉足遥远的北境,肆虐的寒风吹得他们甚至喘不过气来。这支队伍贴着小马国的边境线安营扎寨,他们一直停留在温暖的地方,根本不敢继续向前一步,这还是在小马国的冬天。 “我们现在的物资储备情况如何?”领头的小马名叫安克,他们是作为侦察兵前来打探情况的。寒风逼得他们无法继续向前,因此来到这里长达一周的时间里,他们几乎寸步未前。由于缺乏补给,他们的食物供应出现了问题,现在必须返回小马国。最近的村落离他们大概一天的路程,他现在要统计干粮的份量还能够支持他们几天的行程。 “目前还有两天份的干粮,”负责统计物资的小马回答,“足够我们赶回附近的村庄了。” “好,告诉大家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安克的归来让部队的士气有些低落,但这也坚定了塞拉斯蒂娅攻下水晶帝国的决心。她派出了更多的部队在安克他们探索的地带建起根据地,并依据这些根据地展开更大范围、更深程度的探索。这些小马每隔几个月就会和内地的小马们进行一次换岗,这是出于对他们安全的考量。水晶帝国所在的北境气候严酷寒冷,长时间驻守会有冻伤的风险,因此需要及时进行轮换。为了准备这场战争,塞拉斯蒂娅甚至向全国发布了动员令鼓励适龄小马参军,她拟定的宣传语是,“为了帝国之荣光”。 尽管这并不是为了小马国而战,但小马们的参军热情却十分高涨。大概是因为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以及水晶帝国的确为这些小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积极地来到征兵处报名,一时间竟让负责接待的小马难以招架。他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最终的目标都是为了能够见到水晶帝国重现荣光的那一天,如此大规模的参军塞拉斯蒂娅还是第一次见。 “那边很冷的。我真的担心你受不了,”一位母亲对她的儿子说,“留下来陪陪妈妈不好吗?”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儿子则信誓旦旦地对他的母亲说,“而且是带着胜利回来。”母亲似乎也无力阻止他,只得看着他的儿子满面红光地走向征兵处递交自己的入伍申请。类似的小马还有很多,他们有的是学院的学生,有些是准备继承家业的年轻贵族,还有的则是年轻的父亲和新婚的丈夫,尽管他们的家庭条件和社会阅历千差万别,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在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中取得胜利。 这个时候经过前几批士兵的建设,北境的边界已经形成了一片相当规模的根据地,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余支队伍在这里安营扎寨。新兵们在经过基础的训练后就会被派驻到各个根据地,在这里开始他们的轮换生涯。大概三个月后可以返回小马国休假。在这样的制度下,负责边境执勤的小马牢牢把守着边境,并随时观察着黑晶王的动向。他们的根据地已经离水晶帝国越来越近,最前线的根据地甚至通过望远镜就能够看到水晶帝国的入口——一个黑洞洞的传送门。在它的附近,一股强大的魔力正在蠢蠢欲动,那大概就是黑晶王的一部分力量。 时间和马力物力的积累并没有辜负塞拉斯蒂娅。现在,她已经额外募集了相当于半支军队的新生力量,加上长期的轮岗训练,这些新生力量的实力已经足以承担和老兵们同样的任务。这次攻势将会由新兵和老兵重新混编的队伍发起,目的是拖住黑晶王的军队,而塞拉斯蒂娅则会和露娜御驾亲征进攻黑晶王的老巢。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黑晶王能够在短时间内攻陷水晶帝国,就一样有能力攻占小马国,他们必须为保卫北境而战。 在冲锋号和旗帜的引领下,第一批小马组成的突击队从他们的驻地出发,直奔水晶帝国的入口而去。看似毫无防备的入口附近其实已经提前安排了驻守的小马,他们看到小马国浩浩荡荡的军队并没有面露怯色,而是径直冲了上去。塞拉斯蒂娅当然希望在不伤害其他小马的情况下击败黑晶王,因此出征前特意嘱咐士兵们万不得已不要用武器,但是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这些已经被黑晶王控制的小马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面对这些士兵,他们毫不犹豫地挥出了蹄子上套着的钢爪。没有防备的小马们胸前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大地,但并不能熄灭这些年轻生命心中的赤诚。他们或叼着或飘着佩刀,将锋利的刀刃挥向他们曾经的伙伴。激烈的战斗让前线减员严重,因此仅仅一个小时后,塞拉斯蒂娅公主又派出了第二支队伍,那位和母亲告别的青年就在这支队伍里。虽然是第一次真正实战,但他毫无惧色,甚至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觉悟,尽管这很对不起他的母亲。 黑晶王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部的战斗,但他并不打算让战斗在帝国内部发生,于是他不断地从奴隶当中征兵,并暗示他们只要杀死敌人就能够重获自由。自由,这个词对几乎被驯化的小马们而言是多么地遥不可及,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他们甚至愿意同室操戈。他们被戴上特制的面具送往战场,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这是获得自由所需要的代价。 见战况趋于稳定,塞拉斯蒂娅便和露娜出征前往帝国内部。她们的速度很快,黑晶王虽然观察到了她们的动向,但并没有打算阻止。或许是因为杀死了雪莲公主为他增添了自信,又或许是他还有充足的矿石为自己提供魔力,他打算在里面击败她们。 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直奔水晶帝国的宫殿而来。她们本以为黑晶王会在这里以逸待劳,但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正在她们四处寻找黑晶王踪迹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她们的身后杀出。黑晶王想通过偷袭占得先机,但他的计划落空了。露娜注意到了他的动向,及时用防护罩挡下了这次攻击。塞拉斯蒂娅明白这样和他消耗并不是办法,因此主动和露娜拿出各自的武器准备速战速决。黑晶王也抽出他用黑水晶制成的长剑,在一次次激烈交锋的过程中,双方都没有能够一击制敌的机会,至多也就是一点能够立即用魔法疗愈的擦伤和划伤。黑晶王的挥剑有些急躁,但因为他的武器能够反复再生,他倒也并不在意。他希望能够像控制其他小马那样伺机控制她们,但以他现有的魔力并不能做到。被两匹小马夹击让他无处施展自己的魔法,只能暂时利用自己对水晶的操纵能力和她们拖延时间。 “你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吗?”这时黑晶忽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你就这么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夺来的帝国到此为止吗?”他当然也不希望这样,但是他根本就不是公主姐妹的对手。 “当然不想!”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我现在的力量又能够做些什么!” “如果你这么想获得胜利的话,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王对他说,“我会让你如愿的。”事到如今,黑晶也没什么值得犹豫的理由了,面对强大的敌人,他甚至连自保都变得困难,又何谈是维持一个国家的统治呢?他放弃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转而由王来替他完成。 这样的转变效果立竿见影。刚刚还被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打得节节败退的黑晶王一瞬间就变得充满侵略性,不仅进攻十分主动,而且攻击也不再是乱打一气,而是有迹可循。塞拉斯蒂娅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示意露娜不要掉以轻心。露娜点点头,一边招架黑晶王的攻击,一边为塞拉斯蒂娅争取时间,她打算一劳永逸地消灭这个小马国潜在的威胁、水晶帝国的祸患。她站在距离黑晶王较远的位置,站在原地屏息凝神,为了积蓄更多的魔力而做准备。越是经常使用魔法,对魔力的操作就越娴熟,在使用魔法的时候咏唱所需的时间也会大幅缩短。塞拉斯蒂娅就是这样的小马,不过这一次,她所用的术式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法术,因此即便是她,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调动体内的魔力和施法。在这期间,露娜就充当了姐姐的护卫。黑晶王的攻击十分凌厉,但这不仅没有令她胆怯,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和战斗到底的决心。有好几次他差点就威胁到姐姐的安全,但这些攻击都被露娜逐一化解。这样拖延下去形势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但王目前还没有能够破局的办法。他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再一次被篡夺,更不愿再遭受和那时一样的苦楚。他咆哮着再一次冲向塞拉斯蒂娅,但此时那个法术的全部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巨大的光柱冲破了天顶,温暖的光芒以城堡为中心向四周散开。金色的光芒净化了黑魔法,让水晶的颜色由黑色重新变回清丽的蓝色。黑晶王亦被这股力量灼伤,奄奄一息的他躺在大厅的中央,抽搐着想要再发起一次反击。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念念不忘地说,“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果……” “已经结束了,”塞拉斯蒂娅说,“现在我们要将你永远封印在这冻土之下。” “封印?别做梦了!”黑晶王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话音未落,他已经开始高速咏唱一种塞拉斯蒂娅从未听过的法术。太阳公主正准备上前阻止,不曾想这咏唱竟能够令城堡地动山摇。 “你对水晶帝国做了什么!”塞拉斯蒂娅焦急地问他。 “只是一个小小的诅咒!”黑晶王躺在地上,露出狂妄的笑容回答,“我已经将整个帝国彻底改造了一番,只要它脱离了我的掌控,它就会和我一起消失!你们别想救任何小马,也别想妄图将它据为己有!”剧烈的震动让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不得不尽快离开帝国的内部,就在露娜离开帝国的下一刻,那个进入帝国的入口关闭了。它消失在风雪之中,一去不返。劫后余生的公主姐妹刚想稍作喘息,但眼前的景象却令她们再一次悲从中来:迷茫的雪原被血迹染成了片片殷红,戴着面罩的小马是黑晶王的士兵,他们的尸体已经变得僵硬:身穿金色盔甲的是小马国的士兵,他们中许多小马就倒在离对面不远的地方,有的被刀刃贯穿了胸膛,有的被钢爪撕裂了半张脸,还有的则是全身被贯穿,身体的各个部位零散地散落在雪原上。塞拉斯蒂娅没有时间为他们的牺牲而哭泣,她只是默默低下头示意露娜该回去了。 “我们走吧,”塞拉斯蒂娅压低声音说,“他们值得被永远铭记。” 从北境归来的小马们收获了英雄般的喝彩,但有些小马并没有等来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他。塞拉斯蒂娅为牺牲的小马们举办了隆重的国葬,并为他们的亲属提供了巨额的抚恤金。或许这并不能弥补他们失去至亲的痛苦,但也算是为他们带来一点慰藉吧。 “我的孩子呢?”当收到卫兵送来的抚恤金时,那位在征兵处和儿子告别的母亲这样问。 “他……光荣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沉思片刻,两匹小马如是回答。 “啊,是吗……”年迈的母亲接过抚恤金,口中不断喃喃着,“谢谢,谢谢你们……” 第14章 希冀之雏鸟 米诺(Mino Cadenza)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因为战事而无法回家。 不过,他的家里除了年迈的父母也没有其他小马了。妻子随他一起来到小马国经商,期间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有着漂亮的粉色毛皮和粉黄相间的鬃毛,父母身上的特点她都有继承。原本他想着下次回去就把妻子孩子送回去过和平的生活,谁成想这个时候水晶帝国却沦陷了,他和他的商队因此无处可去,只能暂时留在小马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米诺所在的商队因为参与暴动而遭到拘捕,首领因为对小马国感到心寒而萌生去意,但这次离开是自愿的,每匹小马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去留。商队里的半数小马选择了离开,另一半则选择留下,而米诺正是后者。他的女儿还不满一岁,妻子因为身体虚弱一直在调养,他不想为了钱而离开急需照顾的母女俩。 “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临别前队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但是很遗憾,我们立场不同。以后有缘再见吧。”他带着商队一路南下,那之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生活的压力在不断蚕食着米诺,同时照顾妻子和女儿让他心力交瘁。昂贵的医疗费用和生活成本不断消耗着他的积蓄,再加上小马们似乎并不待见他们这些外地小马,米诺的每一天过得都很艰辛。为了照顾妻子,他不得不在医院附近打杂谋生,每天赚来的微薄薪水一半用来维持日常开销,另一半则存起来用作储蓄。晚上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在畅想以后的日子,和妻子女儿一起平安回到水晶帝国,过着和平幸福的日子,然后看着女儿一点一点长大。到时候他就是老公公,再给她找个合适的小伙子,两匹小马恩恩爱爱地成立他们的小家,再有个可爱的孙辈,这一辈子过得虽然平平淡淡,却也精彩纷呈…… 但现实无情地撕碎了他的幻想。妻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女儿也因为季节的变化而高烧不断。走投无路的他被迫辞去了工作,每天全身心地照顾他们。巨大的生活压力逐渐压垮了米诺,他不仅比之前瘦了很多,而且双眼凹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健康的小马。不久之后妻子过世,生活的希望仿佛随着她的去世也一并被抽走了。米诺不会带孩子,也没想过怎么带孩子,他现在只想赚钱,早日让他和女儿脱离这困苦的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中心城征兵处的宣传册,刚好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为了筹备进攻水晶帝国的战斗而举办的征兵,还算不错的待遇和对故乡的思念让米诺心动了。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为女儿找个去处。 “您确定要把她送到这里吗?”面对米诺的决定,福利院的院长再三询问他。 “是啊,”看着身旁懵懂的女儿,米诺坚定地回答。因为他的忙碌,女儿到了两岁还不太会说话,“我希望她能够有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跟着我一起受苦。”临别前他把女儿的名字写在一张纸条上交给院长,还承诺定期会寄钱过来。那纸条上写着,“米阿莫卡黛莎”。 离开了女儿的米诺加入了小马国的部队。虽然年龄上已经没有优势,但他训练得比那些年轻的新兵要积极的多,甚至大家都以他为榜样来学习。为了早日参战,他还主动申请调派到北境的前线值勤,但是他的请求被驳回了,理由是年龄偏大。 “虽然现在你不能去,但是你总有一天会去那里的。”负责这件事的军官对他说。 那之后又过了近三年的时间。曾经满腔热血参军的父亲如今已经是一位军官,但他依然在训练中身先士卒,矫健的身法让许多新兵自叹不如。不过,米诺从未因此骄傲过,他一心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回到水晶帝国,然后带女儿回去,和父母一起度过平静的余生。训练的日子单调而枯燥,即使是他这样的老兵也会有厌烦的时候,但米诺从未抱怨过。 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在几个月后到来。按照现行的规定,内地驻扎的军队要和在北境的小马们进行轮换,并在那边生活数个月的时间。米诺所在的部队也在被抽调的行列中,虽然不能前往最前线,但能够回到北境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他希望能够和这些年轻的战士们一起冲锋陷阵,然后亲自回到他那再熟悉不过的水晶帝国,解甲归田,重新过上和平的日子…… 第一次的值勤并没有遇到什么情况,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最前线的小马们在做,他们这些处于前线后方的小马只不过是前线的预备队,除去必要的训练几乎每天都是无所事事。有的小马因为不注意防寒而冻伤了蹄子,米诺就和军医一起帮忙治疗;炊事班因为冻伤减员忙不过来的时候,米诺就主动请缨去帮忙;他的热心和资历让所有的年轻小马都对他尊敬有加,但几乎没有小马知道他想要冲锋陷阵的真实想法。在北境的生活并没有磨平他的锐气,他依然期盼着能够亲自踏上前线的那一天。在这样的期许中,第一次调岗生涯结束了。 再一次的轮换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了。不同于第一次的轻松,整个北境前线都处在一种十分紧张的氛围下。最前线目前已经兵临城下,而米诺所在的后方也已经比当初的驻地向前推进了数公里。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这的确是解放水晶帝国所必须的。米诺明白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而他也很快就能够回家了。 战斗爆发的那天来得猝不及防。战前塞拉斯蒂娅公主亲自来到前线鼓舞士气,那时米诺还以为战争离他还有些时日,但现实再一次击碎了他的幻想,第一天的战斗十分激烈,第一梯队的小马几乎没能活着回来。他所在的队伍是第二梯队,在战争爆发三天后也被投入了战场。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米诺也丝毫不甘示弱。他大吼着冲向敌人,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和他们短兵相接。他夺下一把钢爪自如地挥舞着,敌人因为畏惧他的锋芒而不敢贸然上前。 但,仅凭一己之力又怎能抵挡住潮水般的敌人。经过数天的死斗,随着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两位公主在帝国内部取得决定性胜利,这场战争才终于落下帷幕,但米诺并没有等到胜利的那一天。他因为伤势严重而倒在雪地里,望着那飘落的雪花渐渐停止了呼吸。临终前他还在想,女儿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是不是已经长大了之类的事情。 “爸爸不能回去看你了。原谅爸爸,好吗?” “您确定要领养这孩子吗?”院长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访客问。对方算是皇室的远房亲戚,就算不是贵族也算得上是名流的级别,她不敢招待不周,“米阿莫她比较……沉默寡言。” “没事。我正想要这样的小马驹。”来客似乎很喜欢米阿莫,但是小马驹并不喜欢对方。他看上去似乎笑里藏刀,但她对他也并不了解,还不能妄下定论。 “你叫,米阿莫是吗?”贵族小马蹲下身子,凑到小马驹的身边问。 “嗯……嗯。”小独角兽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别这么见外啊,”贵族露出一个笑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了。” “别害怕,米阿莫。”院长也鼓励她道,“他这么喜欢你,想必一定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家庭。”米阿莫起初还有些害怕,但是经过院长的劝慰,她似乎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放心吧,孩子。我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未来。“ 而他也没有食言。米阿莫和其他小马一起住在一幢大别墅里,里面住着贵族的父母和他的两个妹妹,还有管家和几位女仆。初见米阿莫,所有的小马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因为她并没有什么贵族血统,只是一匹从福利院领养来的小马,但她的相貌和气质看上去却怎么也不像那些福利院里面的小马。“哥哥,你说实话,她真的是你从福利院带回来的吗?”妹妹对米阿莫的身份提出质疑,而贵族则拿出了收养手续作为凭证。 “如假包换,”他说,“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你们用带有偏见的眼光看待她。她已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待马接物处事的培养都要和我们家一样才行。如果她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要耐心教导,要让她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贵族才可以。” “可是爸爸妈妈会同意吗?”小妹跟着姐姐的质疑追问,“如果他们不喜欢她怎么办?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接受爸爸妈妈的安排,娶一个和我们门当户对的女孩呢?”面对这个问题,贵族的回答只有沉默。并不是因为他不想结婚,而是他不希望自己的余生就这样在束缚中度过。或许,将米阿莫带回家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但他还是衷心希望她能够幸福。 “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沉默许久后他回答,“如果你们真的不喜欢她,让她当家里的女仆也可以,还省去了不少雇佣费。”他在家住了两天就又离开了,离开前只是给她留了一张写着她名字的纸条——那是她的生父留给她的最后的遗物。 不过,米阿莫很快就用行动打消了大家的疑虑。她学习新东西学得很快,无论是家训还是礼仪,亦或是端盘子的技巧,这些她都能够做得游刃有余。不仅如此,几个月的时间里她还学会了好几道菜,能够让对饭菜口味十分挑剔的爷爷奶奶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个妹妹一边感叹她能力出众,一边又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冲击——虽然那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总而言之,大家都很看好这位半路加入他们的小马驹,甚至未来让她继承家业都有可能。 没过多久,米阿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爱标志——一颗镶着金边的,用水晶雕刻而成的爱心。这个标志和贵族一家的标志完全不一样,但米阿莫自己似乎对此也并不在意。利用课余时间她积极地学习魔法,并且发现自己在某些具备疗愈效果的魔法上颇具天赋。在一次成功的尝试后,她渐渐拉近了和两位姑姑之间的距离,而且还得到了进入魔法学院深造的机会。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统治者小马国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居然算得上是自己的姑妈。因为是远房亲戚,很多时候小马们之间的辈分界限比较模糊,只要称呼得当就不会有问题。 “我直接称呼她姑妈,没问题吗?”临入学前的晚上,她用担忧的口气问大姑姑。 “没关系的!”小姑姑安慰她说,“我们小时候也见过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她是一匹非常和蔼的小马哦,和她一直以来威严的统治者形象很不相符的。你和她交谈过一次就知道了。”带着这样的疑虑,米阿莫十分期待一个这样的交流机会。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机会在她第一天放学的时候出现了。“米阿莫同学,放学后请留下。我有些事想要和你交流一下。” “你就是米阿莫吗?”进入学院学习的第一天课后,塞拉斯蒂娅就把她单独留下来问话。 “是我,”她毫不怯场地回答,“听姑姑们说,您是我的姑妈,对吗?” “算是……吧,”太阳公主想了想说,“首先,很高兴你能够顺利入学。但是在这里,能力比关系更重要。即便是名流贵族的孩子,如果能力不合格也是不能毕业的。明白了吗?”虽然塞拉斯蒂娅对她的能力表示认可,但米阿莫究竟有多大的潜力,还需要她亲自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嗯,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努力学习,将所学知识为己所用的。” “很好。那么祝你学业顺利。”第一天的见面以简短的对话结束了。实际上,塞拉斯蒂娅对她的能力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亲自确认。她不知道的是,这匹有着纯粹水晶帝国血统的小马在魔法上其实颇有天赋,只是一直以来缺乏正确的引导。没有能够完全激发她的潜能,而中心城魔法学院可以做到这一点。他们最擅长发掘学生的潜能。 第15章 复兴之先兆 学院的生活并不像米阿莫想象的那样美好。收养她的家族并不以魔法见长,他们是以经商起家的。面对那些比她更加天赋异禀的小马,她能做的就只有不断努力追赶。同班的小马们经常会看见她在图书馆里守着一摞书苦读,有时临近闭馆了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连日的苦读自然是有成效的,但她获得的成绩最后依然和付出的努力不成正比。 但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她很迷茫,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小马。学习魔法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并不能真正决定她最终的模样。而且,她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可爱标志与魔法相关,但关联性似乎远没有那么强——也就是说,魔法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她依然没有放弃现在的学习习惯。也许她对魔法的学习没那么执着和深入了,但作为必须要掌握的知识,达到一定的深度也是必须的。枯燥繁复的条文让她变得比以前更加认真、专注和细心,就算没有强大的记忆力,也能够勤能补拙来弥补不足。只是,这样做虽然能够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小马持平,却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当其他小马因为优异的成绩和充满创造力的表现得到奖学金和嘉奖时,她只能站在台下默默地羡慕。 “我不想继续学习魔法了!”终于有一天她鼓起勇气对塞拉斯蒂娅说。抛开师生这层关系,塞拉斯蒂娅还是负责照顾她的姑妈,有事和她商量再合适不过。 “为什么呢,米阿莫?”塞拉斯蒂娅对她的选择十分不解,“你对魔法不感兴趣吗?” “也不算是,不感兴趣……”粉色小马低下头,垂着耳朵回答,“但是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足够的天赋。尽管我能够取得很不错的成绩顺利毕业,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能够在这个领域更进一步。看着那些逐渐开花结果的同学,我真的很羡慕……”说话间,眼泪已经扑簌簌地从她脸上落下。那是不甘心的泪,也是不肯屈服的泪。 “也许你并不适合魔法,”塞拉斯蒂娅安慰她说,“但是进入了学院这个平台,你也可以在这里学习你想学习的其他东西。魔法本身是虚无缥缈的,而当你将其与其他事物结合,原本的魔法就会为你展现它不一样的一面。”这番话一直在鼓励着米阿莫,她不再那么执着于魔法,而是不断通过学习新知识来充实自己、丰富自己。在余下的时间里她自学了诸如医学和护理学相关的知识,甚至还考取了护士证,将来还能够在医院工作。 不过,她的梦想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破碎了。因为护士们的一个小疏忽,一匹小马驹哭得相当厉害,而他的哭声又同时带动了附近医院的其他小马驹。不知道这是魔力失控还是意外事故,哭声之间出现了共振,而这也使得中心城的许多建筑都存在被夷平的风险——尽管原本设计师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强烈的共振破坏着脆弱的结构,许多小马因为害怕而跑出住所,如果他们的住处因为共振而损毁他们将会在一夜之间变成难民。 塞拉斯蒂娅了解了情况,但她暂时也束手无策,因为似乎没有小马能够同时做到安抚小马驹和阻止共振——不,等等,这样的选择还是有的。她只是看了一眼米阿莫,就当即敲定让她去解决这个问题。“这应该是再适合你不过的任务了。”太阳公主对她说。 而真正来到医院,米阿莫才发现问题有多严重。因为共振十分强烈,医院为了保证患者的安全不得不将轻症患者撤出,重症患者只能绝望地在病床上等待着死亡的倒计时结束。米阿莫来到出事的地方,一匹小马驹正坐在他的病床上哭个不停。因为某些原因,他的整个右前蹄都被切掉了,只剩下很短的一截。不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而哭泣,但他现在一定非常痛苦。米阿莫不顾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把将号哭的小马驹拥入怀中,同时点亮自己的角,努力释放自己的魔法来安抚他。她的魔法可以感受到小马们内在的痛苦,并从中找到能够疗愈他们的方法。在她的努力下,这位“始作俑者”很快就停止了哭泣,但一切还没有结束。受波及的小马驹实在是太多,她还要想办法去安抚这些小马。不过,如果让小马驹们都处在同样祥和的氛围之下,他们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停止哭泣呢?抱着这样的想法,米阿莫朝天空射出一道光束,将整个中心城包裹在内,形成了一个淡蓝色的保护罩。随着魔力逐渐起作用,保护罩内的小马驹们渐渐平复了心情,这场共振危机也得以顺利解除。 对于塞拉斯蒂娅公主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米阿莫来说,这是她难得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同时也代表了小马们对她的能力的认可。为了表彰她所做的贡献,塞拉斯蒂娅为她举办了加冕仪式——太阳公主给予她的奖励就是一双翅膀。现在,她既是米阿莫,也是韵律公主(Princess Cadence),是代表着博爱与纯善的公主。 不过,米阿莫目前年纪尚小,自然还不能挑起治国理政的重任。为了锻炼她,也为了让她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在她的两位姑姑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推波助澜下,她成为了皇家卫队长——的妹妹的保姆。这是匹充满求知欲的小马驹,不过她缺少玩伴,因此塞拉斯蒂娅希望能够去陪陪她。而且不知为什么,这匹紫色小马驹的经历总能给她一种过去的自己的既视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她抱有好感吧。 “太阳,太阳,瓢虫懒洋洋!左拍,右拍,尾巴摇一摇!“那段时间似乎是韵律自入学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和这匹名叫暮光闪闪的小马在一起让她感到快乐和安心,不用去想生活中的烦恼,不用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只需要把时间全部放在当下。 “有你做我的保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一天暮暮在荡秋千的时候对韵律说。 “我也是,暮暮。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快乐。”她当然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不过,暮暮也会长大,总有一天也会不再依赖她,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哄暮暮睡着之后的晚上她偶尔会独自面对满天星光发呆,不时会想起自己的明天。明天之所以是明天,正是因为它的不确定性。但也正是因为不确定,才会让韵律感到不安。 不过,来当保姆也并不全是坏事。比如,她可以和暮暮的哥哥,同时也是皇家卫队长的银甲闪闪有更多的时间共处。在其他小马看来他或许十分严厉,但实际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是一匹温柔且十分照顾其他小马感受的小马。而且因为暮暮的存在,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有时候银甲会和她分享暮暮小时候的故事,有时韵律则会主动给他讲一天的见闻。相处的时间一久,一份不同于友情和亲情的感情便悄然形成。虽然发展还没有特别深入,却也足以让对方在自己的视野中变得与众不同。韵律意识到自己喜欢银甲,但这份心意现在还不能说出口。她不能抢走暮暮喜欢的那个大哥哥。 没过多久,暮暮也顺利进入了魔法学院学习,韵律也就没有了继续留在暮暮家的意义。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银甲主动提出了挽留。“要不要……在我们家再呆一段时间?”她不好意思地对韵律说,“我还想……再和你多在一起一段时间。”这样的告白虽然笨拙,但也非常有银甲的特点。韵律会心一笑,答应了他的请求。“当然可以,我的卫队长阁下。” 没有暮暮的生活似乎平淡了许多,但韵律同样乐在其中。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和银甲有了共同的爱好,这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当她和姑姑们谈起银甲的时候,她们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你居然俘获了那个年轻有为的卫队长?!” “也不能说是俘获吧,”韵律纠正她们的说法,“但是我能肯定,他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大姑高兴地说,“就算他出身平民,但有了卫队长的头衔,他也不再是普通的平民,他的整个家庭都会被皇室所器重。”韵律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小马们都应该抱有爱上其他小马和被其他小马爱上的权利,她和银甲都是。 “你别看姐姐她这么说,实际上她还是相当支持你的,”小姑替她打圆场,“如果你们准备定亲了,记得一定要通知我们哦。”这番话自然是让大姑颜面尽失,她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和妹妹拌嘴上了,自然就将韵律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真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听罢老师的讲述,暮暮感叹道,“没想到水晶帝国竟也有着如此曲折的发展历程。”但是帝国和那里的小马们最后怎么样了,她们却不得而知。 “那,那些生活在帝国的小马们又会怎么样呢?”暮暮没能开口问出的问题被银星提出来了,“黑晶王已经被击败,他们按理说应该会恢复正常的吧?为什么也会随着帝国一起消失呢?”面对银星的这个问题,塞拉斯蒂娅也只能摇摇头。 “我们并不知道黑晶王对水晶帝国做了什么,以及他是如何击败那位雪莲公主的,”塞拉斯蒂娅长叹一声说,“只能说,世事无常吧。”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杯中和壶中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变凉的茶水喝起来很苦。这天的整理工作直到深夜才结束,暮暮和银星又在图书馆里过了一夜。不过,这一夜她们过得很充实。 “传说,在小马国的北面,有一片遥远的雪域。那里有一个水晶帝国……” “妈妈,水晶帝国是什么呀?” “水晶帝国啊,是一个由水晶公主领导的国度,它也是小马国的一部分。而且,它拥有强大的魔力……” “是什么魔力啊?” “别急,听我慢慢讲。魔力啊,就是……” “银星,快起来!”暮暮不停地摇晃着她正在熟睡的伙伴,“今天我还要去塞拉斯蒂娅公主那里考核呢!”银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考核?”她睡眼惺忪地问,“什么考核啊?啊……” “别管那么多了,”暮暮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说,“公主可是让你、我还有朋友们一起去,怎么能把你留下呢?快起来收拾东西!”继续睡懒觉的美好愿景似乎破灭了,银星也只好不情愿地从床上下来,跟着暮暮一起收拾。 “水晶公主?她在哪里啊?” “她呀,住在水晶帝国的城堡里,统治着整个帝国。那里的小马也不同,他们的身体亮闪闪的,看上去就像水晶一样!因此得名水晶小马。” “可是,有一天,一匹邪恶的独角兽——黑晶王,向这片雪域净土发起了进攻,企图将它据为己有……” “黑晶王长得吓马吗?” “他的身体是浅黑色的,角的末端是红色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铠甲,瞳孔是暗红色的。他所到之处,一片黄沙弥漫…… “嗯……听上去好可怕啊……” “不要怕,银星,妈妈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妈妈……”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黑晶王与水晶公主在帝国内交战,最后战胜了水晶公主,把整个帝国的小马都掠为他的奴仆,强迫他们为自己做工。” “好可怕啊,他们一定非常痛苦吧!” “是啊,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水晶公主统治的时光。再后来,一对公主姐妹来到这里,用她们的力量将将黑晶王封印在千层寒冰之下。” “那水晶帝国呢?她们重建这个帝国了吗?” “没有。在被封印之前,黑晶王释放了一种特殊的魔法,让整个帝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周围的皑皑白雪……” “那……我们还会见到水晶帝国吗?” “当然了,我的孩子。故事讲完了,快点睡觉吧。” “嗯嗯~晚安,妈妈!” “晚安,我的孩子。祝你今晚能有个好梦。” 第1章 神往之地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皇家旧城堡的图书馆里,暮暮正在沾满灰尘的古书中寻找她想要的史料。她飘起这些辉煌历史的经历者,又将它们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然后叹了口气。紫色天角兽转过头,又把目光集中在了一旁的银星身上。那边的白色独角兽用书在自己周围围成一个圆环,迅速地浏览每一本书里的主要内容,然后按次序将它们放回,那些她需要的书会被筛选出来。但是暮暮注视了半天,环也做了有三四个,但是没有一本被筛出来。银星很失望,暮暮也是。 “你真的觉得我们要的资料会在这里吗?”白色独角兽问一旁的暮暮,“这里的书几乎都翻遍了,也不见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雪域之国真的只是个传说?”紫色天角兽起身踱步道,她的眉头紧皱,对这样的结果一筹莫展。“可是这不应该啊。这里是两位公主曾经的住所,而且住了尽千年。这期间她们无数次挽救小马国的安危,而且也去过水晶帝国那里,怎么会一点记载也没有呢?” “不知道,”银星无奈地摇摇头,“也许那些有价值的古籍已经被塞拉斯蒂娅公主转移到了皇家图书馆也说不定。”说起来,这个研究正是银星发起的。 那天她独自一马去了水晶帝国。正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她无意间听到了两匹水晶小马的谈话,内容令她吃惊不已: “嘿,你知道吗?昨天我遇到了一匹奇怪的小马!”一匹黄色陆马正和她的挚友交谈,“水晶帝国并不冷,但他居然穿着一身厚重的衣服,就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北境一样!” “真的吗?”一旁的蓝紫色飞马露出了羡慕的眼神,“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呢?” “嗯……”陆马略略地回忆了一下,“他只是向我问路而已,但是我很好奇他来自哪里,于是又追问下去。但他的回答令我十分震惊!”黄色陆马摆出了夸张的姿态来吓唬她的好友。 “是什么呢?”飞马追问。 “他缓缓地对我说,'我来自遥远的雪域之国’!”陆马几乎是以尖叫的姿态说道,“真是不敢相信,在那样寒冷的地方,居然还有小马可以生存,你能想象吗?那里冷到连作物都无法种植!”她激动地捏着蓝紫色飞马的脸。 “好好好,”飞马把陆马的蹄子从自己的脸上拿开,“但是雪域之国真的存在吗?那只是一个传说,还有那位神秘的极冰公主。” “谁知道呢?”黄色陆马对此毫不在意,“但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再见到他一次。” 听完她们的对话,银星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图书馆。“雪域之国……”她轻声自言自语道,“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史料。我要把这些信息带给暮暮,一同完成这个研究!”面对浩如烟海的藏书,白色独角兽信心十足。但是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多,几个小时的搜寻都不见效果。图书馆里的神话传说类和历史类的书籍她都翻了个遍,而“雪域之国”四个字却只字未提。图书馆里的小马已经开始逐渐离开,银星的眼角也有了疲惫的痕迹。可是面对这样的现状,她也只好不情愿地带着愁绪和疲惫的双眼离开。 “这怎么可能?”直到踏上回小马镇的列车,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偌大的图书馆却找不到一点,哪怕只有一句话,是关于雪域之国这个传说的?”更让她无奈的是,即便是韵律公主,也对雪域之国的事一无所知。她可不希望这样一个心血来潮的研究以这样尴尬的方式夭折,所以她回来找暮暮。图书馆里的书她都已经翻阅过,不必再重复查看,于是她直接和暮暮去了旧城堡。 “也许是有小马故意为之吧,”暮暮用蹄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毕竟小马国中间还发生过许多大事,也许我们想要的那些就在战争中流失或是损毁也说不定啊。”暮暮想劝银星放弃这个研究。但是对银星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据我考察,小马国千年以来的未曾发生过大的战争,一次也没有,”白色独角兽有理有据,“因此可以推断,留下的这些史书的时间顺序都是十分连贯的。如果有断层的话,应该会在某一个时间段上有缺失的内容。” “说来也是,”紫色天角兽点点头,“可这些并不能说明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争论间,斯派克拖着茶壶和点心来了。小龙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作为两匹小马的首席小助手,他负责递送资料,记录和统计;作为最值得信赖的保姆,他几乎负责城堡内的一切家务;作为朋友,他又是她们知心话的倾诉对象。“你们在争论什么啊?”绿色鳞片的小龙疑惑地问道,“我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抱歉,斯派克,”紫色天角兽表示歉意,“银星要做一个研究,但是我们在这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你们还有其他地方没去过吗?”斯派克抓起茶壶斟茶,“也许会有什么新发现也说不定。” “当然有,”白色独角兽飘起茶点,“只剩下老师那边的皇家图书馆没去过了,希望能在那里有所收获。我们吃完茶点就动身。” “你们是……想了解雪域之国的故事吗?”面对着亲爱的学生,身为最高统治者的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动摇了,“我也很想,可是你们不知道,雪域之国在小马国是被绝对禁止提起的!” “为什么?”银星期盼老师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不,银星,”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能说。这是最高机密,但是——” “我可以带你们进入皇宫的禁地,那里有关于雪域之国的资料。当然,如果想回答这个问题,你们不妨亲自去那里一次,也许就会明白了。”公主向她们挥蹄示意,“跟我来吧。” 这条路几乎没有小马走过,连卫兵站岗的迹象也没有。暮暮由此心生疑惑:为什么大家都刻意地对雪域之国避而不谈,包括塞拉斯蒂娅公主也是如此?而且这样重要的地方,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啊,怎么会……正在思考时,她的目光和银星的对上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对面的眼神如是问。暮暮点点头,示意进去再谈。 “我们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满脸严肃。这是一道巨大的石墙,中间挖出了一块大门的形状。和普通的石料不同,石墙的材料带有魔力,这股魔力也是禁地的防护屏障。即使没有卫兵,只要有魔力波动,公主就能察觉到异样——因为除了独角兽,其他种族的小马是打不开这扇门的。“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公主解除了大门上的魔力,那扇门被魔力轰鸣着移开,剩下一个宽得足够一匹小马通过的缝隙。里面看上去阴森森的,银星不由得感到害怕,她向暮暮又靠近了一些。 “那,我们怎么出去呢?”银星问老师。 “里面有一个水晶球,它可以将你们送出来。”老师回答,举起蹄子示意她们赶快进去。暮暮没有犹豫,径直向前走去。银星见状,也跟了进去。 与外面不同的是,即便没有光亮,禁地里仍然十分明亮,而这些都是桌子中央的水晶球在起作用。它散发的光芒虽然微弱,却能是整个屋子变得明亮。其中的魔法是怎样运用的,连暮暮也并不清楚。 实际上,禁地就是一个被强制保护的图书馆。这里堆积着大量的古籍,银星随意飘起几本,略略地看了看,发现这些书中的内容都是在图书馆里不曾见过的。但奇怪的是,其中的内容并不算什么危险内容,却被列为禁书。“难道……老师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大胆地猜想。 “找到了,银星!”在堆积的藏书和文献中,暮暮找到了关于雪域之国的内容。她飘起三本书和几个卷轴,“就是这些!”面对这些曾经几经周折却又无处寻找的史料,银星欣喜万分。她用魔法接过这些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试图从中找到些答案。 “咦?奇怪!”正在白色独角兽聚精会神地阅读时,暮暮突然发现她的转移魔法不起作用了。“我明明想变出墨水、羽毛笔和羊皮纸,可是为什么一样也变不出来?”她的话让银星忽然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传送魔法失去作用了?”她将目光转向石墙,“一定是石墙阻碍了传送魔法的发挥。”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带不走任何线索,除非用魔法将大量的内容记住,然后再回去研究。但是带走资料可能还要受限制,因此,她们决定就地开展研究。 根据现有的史料记载,雪域之国在水晶帝国更遥远的北部,据说那里一年四季寒风凛冽,不曾停息,而且寸草不生。但即使是这样的不毛之地,也仍然有小马生活,他们自称冰原小马。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极少离开雪域之国,更不与外界交流。但是冰原小马的脸上,却总是洋溢着笑容。也许小马们会费解他们因何而快乐,而冰原小马们只会回答,“因为有神圣的索雅公主(Princess Soya)引领我们。她英明善良,一切为我们着想。”他们甚至还为这位公主立了一尊塑像,以纪念她的伟绩。 可是有一天,厄运造访了这个风雪上的国家。肆虐的暴风雪连续刮了数天,小马们在雪羽寸步难行,更有无数的小马被暴雪淹没。也是从那之后,雪域之国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数千年都不曾再有过任何消息,更没有小马知道,这个国度现在是否依旧存在。 “这些有什么问题吗?”银星疑惑地看着暮暮,“我觉得这些内容完全可以作为史料的一部分被写进去啊,为什么老师要把它们列为禁书呢?”通读所有的内容,暮暮也有同样的感觉。“也许是出于某种目的吧,”紫色天角兽猜测,“也许雪域之国和老师之间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或者说,可能这种目的就是大家三缄其口的原因。” “那,那我们还要去吗?”白色独角兽追问,“我,我有点害怕……” “只是去探险而已,这没什么。”暮暮倒是满不在乎。 “可是,雪域之国在哪里啊?”这个问题令暮暮不知所措。雪域之国已经是传说中的国家了,而她们只能找到一张古地图,这增加了确定大致时间的难度。 “我们可以把古地图和现在的小马国地图进行比对,这样大致就可以了。”暮暮说。 “嗯,我同意,”银星应和,“我感觉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嗯……”暮暮看着比对后的路线说,“我们要从水晶帝国出发,徒步(注意是徒步)向西北方向穿行,可能会路过一些峡谷,然后才能到达那里。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那……那大概要走多久呢?”接过地图,银星担忧地问紫色天角兽,“相信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达的,而且那里还,还这么冷……”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瑟瑟发抖了。 “嗯……没关系,”暮暮似乎有了新办法,“还记得我们之前测试过的超级传送阵吗?” “你是说,那个消耗巨大魔力换来瞬间传送的魔法?”银星问。 “没错,就是它!”暮暮高兴地回答,“只要有传送阵,我们就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走的路,更不用担心与在冰天雪地里露宿。只要提供的魔力足够强,我想应该能直接将我们送到雪域之国。”这只是暮暮的设想。而事实上,上次的实验以失败告终,因为传送阵极度不稳定,没等她们进入,魔法阵就已经消失了。但是面对着几乎是历经生死的考验,使用魔法阵刻不容缓。 “好吧,”银星同意了,“嗯……我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出去啊?”面对着四周的墙壁,白色独角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让我试试,”暮暮一边说,一边将一只蹄子放在水晶球上,“你也来,银星!”她招呼道,“也许它可以将我们——”话音未落,暮暮已经消失在银星的面前。 “暮暮,暮暮!你去哪里了,暮暮!”白色独角兽顿时紧张起来。 “我就在禁地外面,银星,”外面传来了暮暮的声音,“不要怕!这是很棒的体验!”在暮暮的鼓励下,银星将蹄子放在了水晶球上。就在一瞬间,她被送到了禁地外,而她面前站着的,就是如假包换的暮暮。“我们去准备魔法阵吧!”紫色天角兽拉着银星,用瞬移魔法直接回到了城堡。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整装待发的银星对魔法阵的稳定性仍然感到担忧,“记得上次就是因为它的魔力消散而导致失败的。” “记得东方有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冒险的尝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成功呢?”暮暮一边说,一边开始在地上画阵,“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紫色天角兽信誓旦旦地说。 阵型画毕,两匹小马走进阵中。随着一道道蓝光和紫光亮起,地面上的符号渐渐变成了阵法的一部分。“近了,近了……”暮暮能感觉到,传送阵的雏形即将出现。她不由得加强了自己的魔力。没多久,她们脚踏的地方居然开始旋转起来。“加大魔力输出,银星!”暮暮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上次因为魔力不足,我们传送失败了,这次一定要成功!”她咬牙继续加强魔力的输出。对于天角兽而言,这并不消耗多大的力气,但是对身为独角兽的银星而言,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嗯……”白色独角兽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充能上。汗珠流过她的面颊,上下的牙齿几乎是要碎掉彼此。 “啊——”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涌入了银星的体内,她突然咆哮起来,角上的光芒也异常的耀眼,站在她身后的暮暮都能感觉到,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也正是这股力量,传送阵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而她们也顺利到达了雪域之国的所在地。 “我,我这是在哪里……”力气用尽的银星依偎在紫色天角兽的怀中,眼神迷离地看着她,阵阵寒风从她的身上掠过,“好,好冷……”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带你去温暖的地方。”暮暮将银星飘到自己的背上,又打开鞍包,将厚实的棉衣盖在银星身上,飘起鞍包,一路向前飞奔。“相信我,银星,”暮暮在心里默念,“答应我,千万不要睡过去啊!”想着想着,紫色天角兽又加快了步伐。 “有小马吗?帮帮忙啊!”跑着跑着,暮暮闯进了一个由雪搭建的小镇:除了道路,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雪做的。厚而温暖的雪屋,雪做的雕塑,雪做的家具,还有雪做的绿树和小草。只有几件冰雕和一些道路上留下的痕迹,才能辨认出究竟是一个小镇还是一个展览馆。暮暮不敢相信,在这样的风雪中搭建成建筑,而且美观实用。这真是个奇迹!紫色天角兽一边走,一边感受着雪的凉意。记得雪花纷飞的时候,她通常都在家里看着雪花,读着书,品味轻轻飘落的唯美。但是因为银星,她不得不将精力用在朋友身上。 似乎是听到了暮暮的呼喊声,一匹粉色独角兽打开雪屋的大门,向暮暮所在的方向挥蹄。“快进来!”看她的样子,像是会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会发生。暮暮迟疑了一下,然后将银星拖进雪屋,待白色独角兽完全进入雪屋,她才走进去,而粉色独角兽确认外面没有其他小马后,立刻关上了雪屋的门。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还没等紫色天角兽反应过来,对面已经开始责备起来,“难道你们——”她转身面向暮暮和银星。这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的两匹小马她都不认识。而且,其中一匹似乎是天角兽呢。但是一想到她刚才失态的模样,粉色小马的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她诚恳地向暮暮道歉,同时自我介绍,“我叫翠兰,这里是极北的雪域之国。你们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粉色小马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我是暮光闪闪,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银星,”暮暮向翠兰介绍,但是一不小心,她的翅膀就会展露出来,“我们来自小马国。在外地出游的时候,我们无意间听到了雪域之国,于是想来此探寻一下,传说是不是真的。” “一点也不假!”翠兰爽朗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几乎是眯成了一条缝。“雪域之国的确是存在的,”她笑着回答,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很多小马都对我们的历史一无所知,只是偶有文献可能会提到我们。”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紫色天角兽追问。 “很简单啊,”翠兰随意地回答,“我是索雅公主的学生,这些现象我在图书馆都见过的。” “索,索雅公主?!”暮暮听罢,顿时吃惊地张开嘴巴,她以为索雅公主只是个传说。 “唔,嗯……”银星醒过来了。白色独角兽用蹄子揉着惺忪的双眼,正要问暮暮这是哪里。定睛一看,四周都是白色的雪,又看到暮暮面前站着一匹粉色独角兽,她顿时紧张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又是谁?”银星坐在地上,指着暮暮面前的翠兰。 “这位是刚刚带我们进来的翠兰,”紫色天角兽向银星介绍,“这里是她的家。之前你因为魔力耗尽而昏睡不起,我带着你寻找雪域之国的途中来到这里,发现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但是,刚才的风雪非常猛烈,”暮暮又说,“还好翠兰打开门邀请我进来,不然可能就要在雪地里度过了。”一边说还不忘看翠兰几眼。 “没,没什么,”粉色独角兽笑笑,“一点小事而已。” “这里就是雪域之国吗?”银星起身走到雪屋的墙壁旁,用蹄子轻轻碰了碰,“咦?是用雪做的?”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翠兰,希望她能给些解释。 “是的,”粉色独角兽点点头,示意她看看四周,“包括雪屋在内,你们所看到的沙发,桌椅,哦,还有房子里的饰物,都是用雪做的。” “这里终年积雪,为了生活,老师号召小马们利用积雪。于是我们将厚重的积雪切割成不同的形状,用于建筑,家具,雕塑,甚至是作为出行的交通工具。这也是我们独有的特色。”翠兰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深爱着这片雪域。 “那,你们都吃些什么呢?”暮暮却是越听越吃惊。这样恶劣的环境,不要说是小马,就连植物都无法生长,怎么可能在这里生存! “我早就猜到你们会问这个了,”粉色独角兽得意地看着天角兽,“没错,这样的环境确实不适合植物生存,但是它除外。”她从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一株植物。在暮暮和银星看来,这就是一棵草,但是却又是翠绿色,而且看上去晶莹剔透。“这种植物叫做雪域仙草,”翠兰介绍,“一种有魔力的植物。和其他植物不同,越是风雪交加,它的长势越好,而且越好看。这里的小马们以它为食,度过了数千年的风雪。” “尝一尝吧,”翠兰将它送到银星嘴边,“它的甘美一定超乎你的想象!”听她这么说,银星的好奇心又加了一层。白色独角兽一口咬住整棵草,然后将它送入口中。那种感觉,甜丝丝的,凉凉的,好像一阵清风拂面……她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那么翠兰,”暮暮问道,“既然你是索雅公主的学生,那么能带我们去她的皇宫里看一看吗?”紫色天角兽觉得还是亲自问问比较好,有些事情是不会被记载到典籍上的。 “当然可以,”粉色独角兽应道,“但是老师她不在皇宫里。” “那公主会在哪里呢?”暮暮继续问道,“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 “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大致了解一下我的国家,最后带你们去皇宫,怎么样?”翠兰提议。 “好主意!我们上路吧。”暮暮说着就准备推门离开,但是被翠兰拦住了。 “虽然我们常年居住在这里,”粉色独角兽提醒她,“但外面是非常寒冷的,即使是我们,也要穿上毛皮大衣才可以出门,更不要说来自温暖气候地区的小马了。”仔细想想,若不是为了救银星,怕是她也早就感觉冻僵了吧?于是她将带来的大衣从鞍包里飘出,给自己和银星各套上一件。 “在这里,小马们很少出行,因为实在是太过寒冷了,”正值晴空,翠兰一边领路一边向她们介绍,“很多家庭的雪屋都会挖一个地下室,那里主要作为卧室使用。这里没有书籍,没有木材,也没有煤炭,更不需要这些,冰雪就是我们的全部。”说着说着,翠兰一行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天角兽冰雕面前。这匹天角兽傲然矗立在风雪中,她双眼轻闭,从头部的动作来看,她似乎是在施展魔法。对暮暮和银星而言,这真是叹为观止。而对翠兰而言,这是她无比崇敬的小马。 “这位就是我的老师,索雅公主,”粉色独角兽骄傲地为两匹小马介绍,“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雪域之国的中心广场,每年都会有一个特定的日子来纪念公主。她建立了这个国家,帮助小马们安居乐业,还为我们抵御北境的风雪。” “可是在那之后不久,又一场暴风雪来袭。老师虽然抵住了风雪,却自此不知所踪……”粉色独角兽垂下了耳朵,难过地看着雕塑,“每每来到这里,我都会回忆起和老师在一起时的点滴……” “可如果这样的话……”暮暮在心头问自己,“那么是谁在治理这个国家呢?” “哦,对了,这里离风雪皇宫很近,我直接带你们去吧,”翠兰告诉暮暮,“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那真是感激不尽,请带路吧!”暮暮笑着回答。 第3章 尘封往昔 索雅公主站在大殿的中央,她点亮自己的角,角上开始聚集蓝色的光芒。当力量蓄积到一定程度时,公主将这股力量全部射向天花板。令小马们没想到的是,这股力量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魔法阵。魔法阵在地面上投下它的影子,而魔法阵的外侧又多了一个正六边形的法阵。吃惊之余,暮暮发现这个魔法阵在旋转。过了一会儿,法阵稳定下来,公主也走了出来。“进去吧,”她向银星示意,“这个法阵能够探测到小马身上是否存在来自雪域之国的魔力。”银星将信将疑地来到法阵的中央。忽然,魔法阵的外部开始飞速旋转,而它的三角形区域则开始发光。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银星的外表开始蜕变。当光芒散去,暮暮眼前的银星,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匹白色独角兽了:她的鬃毛形状没有改变,但是多了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裙,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通体发光。“我,我是谁……”银星举起一只蹄子,看着自己的新模样,她开始疑惑自己是谁。 在法阵的作用下,无数的记忆开始涌入银星的脑海中: “我,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睁开眼,她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床的装饰很华丽,被子上的图案看上去正在闪闪发光——那是绣上去的金丝。再看一旁的桌子,是用带香气的木料制作的,上面放着一盘雪域仙草。“这里是……某匹小马的卧室?”银星猜想,但是她又很快发现,自己就是以这匹刚醒来的小马的视角来看着一切发生的。忽然,卧室的大门开了。 进来的正是索雅公主。“你醒啦,亲爱的,”白色天角兽把头凑到她身旁,“马上音乐会就要开始了,你不想一起来听听吗?”她的一只蹄子还牵着床上那匹小马的蹄子。“她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银星十分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索雅公主。 “谢谢你的好意,姐姐,”白色独角兽发话了,银星注意到这匹小马除了外貌,其他的和自己都十分相像,“但是我只想静一静。舞台对我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主看在眼里,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我尊重你的选择。”又询问了几句,白色天角兽便匆匆离开。屋内的小马则长叹了一口气。 “姐姐?!”银星很意外,“这么说的话,刚才以我的视角看到的是……” “她的妹妹?!”就在这个大胆的想法跳出她的大脑时,法阵消失了。银星正想再获取信息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却是暮暮和翠兰,还有索雅公主,她的头紧接着就痛了起来。 “你没事吧,银星?”暮暮上前要去扶住她的伙伴,但银星只是轻轻摇摇头。紫色天角兽一回头,发现索雅公主的一只蹄子正在法阵里,而且她的角上刚刚似乎还冒着光。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公主得意地说,“好了,天色渐暗,我们到翠兰家休整一下,明天再做打算吧。”紫色小马抬头看了看天空,确实不如刚来时那么亮了,她也就同意了索雅公主的决定。而且,初次过夜,不知道外面会有怎样的未知危险。 简餐过后,暮暮和银星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公主和翠兰则各占一个。暮暮看到了公主角上的光,她希望能找机会单独和银星谈谈。正巧,翠兰在和她的老师聊天,趁着她们不注意,暮暮悄悄溜出翠兰家,在雪屋旁看到了正在看星星的伙伴。她坐到银星的身旁,陪她一起看星星。极北的星光各位美丽,不同于小马国的夏夜,这里有一道独特的风景——极光。蓝绿和紫红交织的空中,为观星平添了几分美感和乐趣。银星躺在雪地上,仰望着美丽的“丝带”,脸上还挂着笑容,就连暮暮也沉浸其中,不愿打扰这份平静。 “很美的景色呢,不是吗?”暮暮也躺到雪地上,用略带称羡的目光看着她的挚友,“我还是第一次在雪原上看到极光呢。”银星没有回答,但是她冲着暮暮笑了笑。极光下依稀可见她微笑的样子。她们之间又恢复了寂静。 “在大殿的时候,我看到索雅公主的角上有亮光,”沉思了许久该怎么说出口,紫色天角兽觉得开门见山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呢,银星?在法阵中你都看到了什么?”正当她准备问第三个问题时,银星打断了她。“你是说……我在法阵里的时候,她在法阵边上释放了魔力?”白色独角兽吃惊地问道,她观星的心情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嗯……可以这么说吧。” “原来如此……”银星小声自言自语道,“难怪公主会释放魔力破坏法阵。法阵里的记忆一定隐藏着某些关于雪域之国的秘密。”似乎是思索得太出神了,连暮暮叫她都没有听到。但白色独角兽私下想着另一个问题,“我真的是雪域小马的后裔吗?” “银星,银星?”暮暮又尝试了一次。 “抱歉,暮暮,是我刚才想问题想得太入神了。”银星连忙转过头向天角兽道歉。 “嗯。”暮暮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又把她的视线放在了星空上,“银星,”她看着自己的伙伴,“如果你知道我们会在研究的路上遇到这么多的困难,你还会选择它吗?” “我会,”白色独角兽莞尔一笑,脸上还带着一丝天真,“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断探寻真相,这不是很有趣吗?”听她一说,连暮暮自己也笑了起来。 “嘿,”暮暮忽然想到了什么,“银星,你在法阵里都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仍注视着天上的星星。出乎她的意料,银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看到索雅公主向我的方向走来,而我看到的另一匹小马则坐在床上,我只能看到她的蹄子和一点鬃毛,就好像我就是那匹小马一样。” “我还想看更多,但是法阵忽然消失了……”她的话语中透着一丝遗憾。 “我想,你也知道是索雅公主让法阵消失的吧?”暮暮问银星,“但是我不清楚,她究竟想隐藏些什么?难道是关于你所扮演的那匹小马的故事?” “很有可能,”银星推断,“记得之前翠兰被黑影袭击的事吗?或许那就是我未能看到的那匹小马。”她的语气愈加坚决。但是往往解决了一个问题后,又会出现新的问题。“如果黑影是那匹小马的话,冰封索雅公主的暴风雪又从何而来?”对于这个问题,暮暮也只能是摇摇头。 “暮暮,银星!”翠兰从屋里突然跑出来,“现在正在越来越冷,你们快进来吧!”暮暮应着,但示意粉色独角兽先回去,她和银星马上就到。“那我们怎么了解这些?”暮暮问道,“难道直接去问翠兰吗?也许她也不知道。” “还是直接去问公主吧,”银星提议,“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说这里为什么鲜有纸张的身影?”公主又把银星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才回答,“这里的气候极其寒冷,几乎所有保留下来的书籍都是受魔法保护的。为了避免有小马篡改这些内容,我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也注入其中。”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银星会像木桩一样站在那里了。 “但是为什么笔记上面记录的事件都要被假象所掩盖呢?”白色独角兽反问,“将这些被尘封的过去公诸于世,不是更能体现它们的价值吗?”索雅公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渐渐露出了愤怒的神情。“不,不!”公主用极其冰冷的声音回答银星,就像凝结了千年寒气的冰柱那样,“这些是机密!最高机密!”她没有拿走那些笔记,而是回到翠兰的房间,重重地关上卧室的门。粉色独角兽想上前劝她,却被暮暮拦住了。 “你必须告诉我们笔记里记载了什么内容,”暮暮的声音也严肃起来,“这不仅是我们的研究所需要的,这更关系到雪域之国的历史。如果一味地去掩盖过去犯下的错误,又怎么能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呢?”翠兰有些犹豫,但是她的目光仍聚集在卧室的门上,“可是,老师她——” “听着,翠兰!老师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暮暮耐心地向她解释,“我有过类似的经历。我选择了坚持己见,尽管遭到了老师的斥责,但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她把一只蹄子放在胸前,以表明这是她的心里话。忠实的门徒动摇了,翠兰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暮暮的眼睛上。那是一双紫色的眼睛,明亮,深邃。透过它,仿佛就能参透繁星的秘密…… “我来帮你们,”翠兰终于说道,“我知道怎样破解这种魔法。” “好,然后呢?”画好翠兰要求的图形,银星回头问一旁的粉色独角兽。这是一个类似三角形的图案,在它的内部,有一个内接圆,是用来放置那些笔记的。暮暮将这些书飘进圆内,并摆在图案的正中央,等待下一步指示。 “现在,我们三个各站一个角,”翠兰站到自己的位置,“我们三个一起释放魔力,这或许会有用。”她的目光紧盯着放在中间的书堆。银星和暮暮互相对视一眼,都点头同意了。 “好,一,二,三,开始!” 霎时,整个屋子似乎都在颤抖。三股力量结合在一起,光束像一个贪婪的猎手,几乎就在射出的一瞬间就进入那些书页,并将上面的伪装通通擦去。强大的气场把她们的鬃毛都吹了起来。待魔法阵平静下来,暮暮将那几本书和笔记取出,翻看里面的内容。她所看到的记录,都是当时雪域之国里真实发生的事。 “混沌伊始,这片充满魔力的大陆上黑暗横行,小马们民不聊生……” “为了驱逐黑暗,这片土地上的一棵大树汲取了蕴含其中的魔力,在混沌中逐渐开花结果。它结出一颗闪闪发光的种子,它落到地上,迅速生根发芽,甚至取代了它的母体。它的光芒向四周扩散,扫除了黑暗与混沌,为小马们带来了长期的和平。” “经历了数千年,这棵树结下六颗种子,散落在这片大陆的六个地方。而其中的魔力,孕育了守护这片大陆的六匹天角兽——冰雪,林木,太阳,月亮,海洋与银河。它们在这片大陆的六个区域建立了各自的国度,而小马们也开始在这些地方繁衍生息。” “其中极北的雪域之国,就是当时建立的六个国度之一……” “等等,什么?!”古书上的记载令暮暮大吃一惊,“最早在统治这片大陆的天角兽,不只有两匹,而是六匹……”包括索雅公主在内,如果不是银星的研究,她恐怕都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天角兽——关于她们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 “接着读下去啊,”银星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关于其他天角兽的记载会被抹去呢。”她为了看到书上的真实内容,她特意来到暮暮的身旁,翠兰也靠了过来。 “索雅公主是当时第三个成为天角兽的,在太阳与月亮公主之后。她的国度处在最荒凉、最偏远的极北,那里常年风雪交加,连植物也不能生长。但是她在极北的冰原上发现了雪域仙草,这种神秘的植物越是风雪交加,生长得越快。在它的帮助下,小马们得以在此繁衍生息数千年。”暮暮用魔法向后翻了一页。 “但是,从那天起,一切都改变了。” “她在空无一马的街道上遇到了一匹小独角兽。索雅公主将她带回皇宫,安置在她的卧室里。可是,这匹小马却利用了她的善良。她趁着公主不注意,用自己的魔法控制了她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但实际上,操纵索雅公主的不是那匹小马,而是来自极北风雪的力量。它化为一匹小马的样子,妄图永远统治这个国度。在那之后,索雅公主变了。她比曾经的她冷淡了许多,也让更多的小马开始畏惧。仿佛她一施法,整个雪域之国都将被冰封。随着风雪的魔力越来越强,它甚至可以迫使索雅公主来实行暴政。但是最终,它失败了,倒在了太阳与月亮的面前。没有了暴风雪,索雅公主重新掌控了她的躯体。但是因为魔力耗尽,她无法继续守护她的子民。最终整个国度却逐渐被风雪覆盖,消失在版图中……” “那么,索雅公主又是怎样苏醒的呢?雪域之国又是怎样变成今天的模样呢?”暮暮还没读完,银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全部的历史了。 “别急,银星,”紫色天角兽耐心地劝她的伙伴,“让我慢慢来。” “又经历了数百年,索雅公主在冰雪中苏醒了。面对着被冰雪覆盖的国度,她吸收了冰雪的魔力来恢复力量,同时也除掉了多余的雪。她释放魔力唤醒沉睡的小马们,整个国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但是她仍对日月公主的做法耿耿于怀。因此,索雅公主刻意减少了与小马国的往来。但是这让她的内心感到十分孤独。为了排遣这种孤独,她收下了一位学生。历经几百年,前后已有十几匹小马成为她的门徒……” “后面就没有了。”暮暮合上书,用肯定的眼光看着银星。 “可是……老师和露娜公主究竟做了什么,才使索雅公主这样记恨她们?”显然这些记录并不足以解开白色独角兽心中的谜团,“她们的决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小马们的幸福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你是这么想的,”卧室的门被推开,索雅公主沉着脸走向银星,后者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但事实上,她们没有。被风雪的魔力操纵是我自己的决定,只有这样才能拯救雪域之国的小马们。而她们,残忍地打断了这个过程……”她的声音哽咽了,“你们无法是体会不到那种,看着尚且年幼的小马驹被活活冻死却无力改变的痛楚的……”公主又把目光转向她最忠实的学生,“很抱歉,翠兰,但你恐怕要带客人们离开雪域之国了,我需要时间恢复体力,重新统领这里。扫了你的兴致。”公主一边说,一边推门离开,直奔风雪皇宫而去。 老师走后,翠兰的脸上又溢出了笑容。“没关系的,”她似乎在向索雅公主刚才的行为道歉,“你们可以将这些文献带回小马国研究,”粉色独角兽指了指地上的书,“公主不会追究的,希望这会对你们的研究提供一些帮助。”暮暮从翠兰那里拿了一个鞍包,将这些书装进去,准备和银星一同离开。“我们还会再见面吗?”银星似乎很留恋在这里的日子。 “会的,”翠兰送给她一株雪域仙草,“我们会再见面的。”白色独角兽感动地留下了眼泪。粉色独角兽用她的蹄子拭去银星脸上的泪滴,送别两位稀客离开。 “真希望重逢那一刻快点到来。”这时翠兰才注意到,原来她也在流泪。 黄昏时分,两匹小马终于回到了中心城。因为传送时魔力消耗过度,她们不得已坐火车从百里之外的马哈顿回来。即使是下车的时候,暮暮仍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你还好吗?暮暮?”银星关心道,但是她自己也有些站不住了,紫色天角兽不得不用魔法扶着她。还没走多远,一匹马已经在等她们了:她通体靛蓝,暗蓝色鬃毛仿佛黑夜中的明星——真不敢想象她居然也是来接马的,而且接的就是暮暮和银星。 “跟我来吧,”露娜公主为她们带路,“姐姐要见你们。” “你们真的见到了索雅公主?!”塞拉斯蒂娅公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远道归来的学生们,“说起来我和露娜已经有近千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想不到,她居然回来了。”吃惊之余,公主更关心的是她们收集到的线索,“你们有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研究内容吗?” “嗯,我们带回了一些笔记,”暮暮一面点头一面用浮空术飘出那些书,“但是我们无法确定这些记载的真实性。”塞拉斯蒂娅接过书,略略地翻了几遍。 “这些内容都是真实的,”公主叹口气回答,“果然,这些被埋藏了千年的秘密,就要重见天日了。”老师的话让学生们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书上所说,混沌之初诞生了一棵神树,它凭借自己的力量和这片大陆的魔力,哺育了六匹天角兽,我和姐姐,以及索雅公主,都是她们的一部分。因为我和姐姐几乎是同时成为天角兽,而且彼此间是亲姐妹,于是我们共同建立了小马国。尽管曾经被流放过,但我们的国家还在。” “但其他天角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位置原因,其他四个国家各处一方,除了与我们,各自国家间的往来非常少,而且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数千年来留下的史料也就不尽相同了,”露娜接着补充,“他们建立的国家也很难被找到。” “还有其他的吗?”塞拉斯蒂娅公主问道。 “有,”银星怯怯地向老师报告,“在雪域之国,索,索雅公主说,我是雪域小马的后裔……”对两位公主而言,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判断。“这,这有什么依据吗?” “有,暮暮肯定地回答,“当银星站在那个魔法阵里时,我看到她的鬃毛形状都变了,而且身上还多了一件礼服。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等了很久,然后魔法阵就被索雅公主破坏了,银星也没有告诉我她看到了什么。” “我,我是以一匹小雌驹的视角观察的,”银星声辩道,“我看到索雅公主来到她的面前,希望能邀请她参加庆典,但是她婉言谢绝了,就是这些。而史料上记载称那是极北的暴风雪幻化成了小马的样子,借机控制索雅公主,重新掌控北境,这样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可是……这和你的出身有什么关系呢?”塞拉斯蒂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只有在索雅出于某种目的情况下,她才会非要你来参与不可,或许你的魔法会对她有所帮助。 “现在的事态并非由我们掌控,””露娜公主的话结束了这次“会议”,“这需要时间。你们先去休息吧,几天来的奔波消耗的体力可不是那么快就能缓好的。”于是她们选了一个房间休息。 “自从我们离开这里已经有五六天了吧!”暮暮一边把书放在桌子上一边说,“在车上的进展还算顺利呢。”紫色天角兽打开书,翻找在上面做过的标记。 “我们需要把所有找到的线索整合起来,”银星接道,白色独角兽一边说一边打哈欠,“这样才能,啊~嗯,找到根源……”她看上去很疲惫,大概是翻书的次数太多了。暮暮见自己的伙伴已经这样,决定自己来整理,顺便给她一个惊喜。 “我要先睡了,晚安。”几乎就是毯子刚盖在身上,银星的呼吸就已经趋于平缓——她真的太累了。“交给我吧。”紫色天角兽看着同伴睡熟,在心底暗暗发誓。 “孩子,快过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呼唤着银星。 “是谁?谁在那里?”茫茫雪原上,银星迷失了方向。但每次这个声音出现,她的心头都会有一点波动,极其细微的一点。它好像才四面八方传来,银星根本找不到声源的位置。“你在哪里?”她用无助的声音回话,“大点声,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在哪里啊!”白色独角兽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着。 “我,就在你面前……”声音还是很小,但是银星一转头就看到了——是索雅公主!她的鬃毛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垂着,脸上又几处擦痕,无力地趴在地上。“您,您这是——” “低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索雅公主在她和银星的周围创造了一个防护罩。防护罩挡住了魔法的冲击,但也让好不容易积累的力量就此流失。白色独角兽还没来得及表达愧疚之心,敌人已经落在了她们的面前。“真是没想到啊,索雅!”那个声音狂妄地笑着,她的长相和索雅公主几乎无异,只是她有着猫眼一般的瞳孔,以及一身水绿色的铠甲,“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力量竟在被黑暗面一点点吞噬吧!”索雅公主怒视着面前的梦魇,吃力地想站起来,但是她做不到。银星试图搀扶也不行。 “我早该知道是你,”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极北孤星——另一个我。当北境的风雪开始猛烈,当太阳不再如往日明亮,你就会现身,将我取代,驾驭风雪的力量为你所用。” “你为什么要用暴风雪掩埋雪域之国?”银星也忍不住问道,“这样一来,有多少小马都将永远睡去,多少小马又能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安定地生活!”这匹马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梦魇之月。 “真是可笑!”她不屑一顾,“属于我的国度,一切就由我来支配。我想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公用一个身体的。现在由我了掌控躯体的意识,那它就将负责建立属于我自己的的国度!”她说话时盯着银星看了一会儿,“等等……” “你,你不就是我在古籍里攻击的那匹小马吗?怪不得这样面熟。”白色独角兽害怕地后退了几步,“你,你想做什么?”她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天角兽。 “我?我只想借助风雪的力量,将雪域之国据为己有!”极北孤星恶狠狠地等着她面前的索雅公主,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真是没想到啊,你的梦境竟会与我们联系在一起,”她把银星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看到我们之间的争斗?”她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这迫使银星不得不更加谨慎地回答这个问题。 “她,她是雪域小马的后裔。”索雅公主艰难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地回答。 第5章 极北孤星 “公主,您不能那样做!”暮暮几乎是在喊着和索雅公主说话,“即使消灭了极北孤星,可是您自己……” “不要管我,”公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站起身,“这是我必须做的。” “好吧,”紫色天角兽不愿多说,“银星!我们再帮索雅公主一次!”她冲着自己的伙伴喊道。 “好!”白色独角兽闭上眼睛,点亮自己的角,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六芒阵。银星站在魔法阵的中央,不断有魔力从她的角涌向法阵。暮暮知道,银星准备攻击了。这样的魔法阵攻击范围大,不易抵挡,一旦击中就能为公主赢取更多的时间来积蓄力量。 渐渐地,魔法阵从地面升起,一点点移到了银星的面前。突然,白色独角兽睁开眼,无数道光化作剑雨,暴风般射向极北孤星。梦魇见状,立刻将两位公主击退,用自己的防护罩挡下了这一击,巨大的冲击力将她从空中压到了地面。梦魇回头一看,正是银星在施法——她中计了。愤怒的梦魇径直冲向银星,而紫色天角兽则拦在了两位公主面前。 “这是索雅公主的策略,”暮暮解释道,“让我们相信她一次。” 梦魇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要撞到银星了。突然,一道凝聚了寒气的魔法束打在梦魇的身上,这股力量在极北孤星的表面形成一层冰将她困住,最后变成了一团水绿色的云雾,只是它无法冲破这冰笼。索雅公主走上前,将她的角贴在冰上,里面的力量一点一点被吸入她的体内,顿时她感觉力量恢复了许多。 “呃,呃,唔……”吸收的过程有些痛苦,但索雅还在咬牙坚持。终于,当最后一团云雾被吸入索雅公主的体内,极北孤星终于被转移到了公主的体内。“您……您还好吗,公主?”银星上前询问。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低着头,向她摆了摆蹄子,看上去十分虚弱。“你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露娜公主说,“难道你……在掩藏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痛苦?”索雅公主还是只摆了摆蹄子,这令月亮公主很疑惑。 “我,我,呃啊……”索雅刚要答复,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极北孤星开始篡位了。“天真,”极北孤星的笑声突然从索雅公主的口中传了出来,“你以为将我困在你体内就能控制住我?上一次,是我的疏忽;这一次,你别想再夺回你的身体!”索雅要准备攻击了。 “退后!”塞拉斯蒂娅公主命令道,太阳公主的角也亮起,开始积蓄魔力,“想要击败她是非常困难的,她现在以索雅公主的身体作为武器,我们要想像刚才那样直接和她交手,就必须将她们分离。” “那怎么办呢,公主?”银星面露愁容地看着她的老师,“难道要击溃她吗?” “不行,”说话时,防护罩已经准备好了,“那样会伤到——” “轰!”一道直径几乎和防护罩等高的光束射向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行,猛烈的冲击使防护罩内的小马也受到了影响,银星感觉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呃……”太阳公主咬着牙回答,她的防护罩在这样高强度的攻击下很难维持太久,“那样会伤到索雅公主的,唔……”她的四蹄似乎在光束的冲击下后退了。 “我来帮你,姐姐!”露娜公主着急了,她也点亮自己的角,为防护罩献上一份力量。“极北孤星并非没有弱点,”靛蓝色的天角兽回头提醒暮暮,“当她把大部分魔力都用来攻击时,用于防御的魔力就会减少。我知道你们很疲惫,但我们要为索雅公主争取时间……”她又加大了魔力的输出。透过防护罩,紫色天角兽能清楚地看到极北孤星所处的位置。因为刚才魔力消耗较多,她必须和银星联手。 “一起来吧,银星,”她对自己的伙伴说,此时白色独角兽正胆怯地倚靠着防护罩的一角。 “我……我做不到,”明明刚才还很勇敢,这个时候却突然害怕了,“我,我担心自己的力量不够……”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因为刚才就是她负责攻击梦魇,那个六芒阵消耗了她不少的力量。 “放心吧,”暮暮的声音很温暖,“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你还有我。我们一起来了,当然也要一起平安无事地回去,不是吗?” “更何况,”紫色天角兽接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上有没有雪域小马的血脉吗?全力释放一次魔力就知道了。”银星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暮暮。 “我们开始吧。” 一白一紫两只角交叉在一起,绽放出绚丽的蓝紫色光芒。她们屏息凝神,蓄积魔力,两道光都变得越来越亮。 “为了雪域之国的和平,为了雪域小马的幸福生活!”如腾跃的巨龙,又似呼啸而过的猎鹰,蓝紫色的光束如潮水般奔向梦魇。极北孤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击破防护罩上,没想到暮暮和银星又发动了一次攻击。猝不及防的梦魇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重重地摔在风雪皇宫的墙壁上,从远处看像是昏过去了。 “唔……”极北孤星醒来,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那片雪原上。这一次,还是同样的对手,只是她觉得自己非常虚弱。“我,我这是怎么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对面的索雅公主。蓝色鬃毛的天角兽却只是摇摇头,用冰雪锻造出一把一把镰刀,举起刀刃,缓缓走向她,“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个现实,”她的声音像冰柱一样,裹挟的寒气直逼梦魇体内,“刚刚经历大战的你,已经没有力量继续支持战斗了。所以,接受你的结局吧,也许我们还能在这个躯体里共生。”最后一句话说出时,刀刃距她不过半步之遥。 思来想去,梦魇屈服了。她把脸埋在雪地里,似乎已经准备接受自己既定的命运。索雅公主没说什么,高高地飘起镰刀,刀刃几乎就要落在极北孤星的颈部,刺进她白色的毛皮……但是她停住了,又将镰刀变回无数的雪片。“我怎么会忍心,去伤害另一半的自己呢?”公主沮丧地摇摇头,“我们在这躯体内共生,无论是只有你,还是只有我,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不真实。每匹小马都不完美,都要去接受自己的缺点……”索雅欲言又止。天角兽转身离开了,也不知她刚才的话,是给梦魇听的,还是她的自言自语。可无论是哪一种,极北孤星都能听得到。她并非故意屈服,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夺回掌控的机会。她慢慢地从雪地上起身。 “可怜的索雅,”她怜惜道,“这样的对手,怕是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总觉得刚才的情况有些蹊跷,”索雅公主一边飞一边想,“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才不会趴在地上任马宰割。难道说……她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索雅,你太多疑了,”蓝色鬃毛的天角兽批评自己,“这里只是梦境,不真实的事情经常会发生。为什么不相信她一次呢?” “可是……你知道她十分不可信的啊,你还要重蹈被冰封的覆辙吗?” “我才不要!”索雅公主突然愤怒起来,“无论结局如何,这一次,我都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击败我心中的黑暗面!”天角兽改变方向,向刚才和梦魇交战的方向飞去,同时还铸造了一把冰剑,准备决战到底。凑巧的是,她们在空中相遇了。 梦魇的位置稍低一些,索雅公主俯冲下来,试图利用高度的优势发动奇袭。她的角上汇聚着魔力,只要梦魇向上飞,或是试图攻击,她都可以化解,还能在特定的时候反攻,从而占得先机。梦魇见状,立刻释放护盾抵挡,魔法束的冲击让她在空中的高度不断降低。就在她认为索雅会从身后进攻时,天角兽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蓝色的光束将她重重地击回地面,几乎要被吞没了。索雅公主乘胜追击,再度向着梦魇倒地的位置发起进攻,这次梦魇的反应更快,没等光束射向她,她就先用瞬移魔法离开了那个区域。身为一只天角兽,梦魇自然不甘心在地面纠缠。出击屡屡碰壁,又数次被索雅公主抓住机会反攻,她已经十分烦躁了。梦魇怒吼一声,又从地面起飞,准备再战。天角兽猜到了极北孤星的行迹,于是她借助高度优势,在空中迂回盘旋,干扰对方的精度。为了能造成有效的威胁,极北孤星一次性射出了多道光束。索雅来不及躲避,虽然她飘着的冰剑为她挡下了几次攻击,但在抵挡的过程中还是被击中,以致飞行时会有摇晃的感觉。由于速度下降,她不能像刚才那样等待梦魇,而是主动爬升高度,消耗对手的体力。 “你怎么不主动进攻了?”梦魇用挑衅的口气问,“难道你知道自己赢不了我,想和我耗下去?”公主的计谋被识破了,但索雅仍表现出沉稳的样子,继续爬升。梦魇有些急躁,她选择继续追击,却不料正中索雅下怀——就在她鼓动翅膀时,一道光束不失时机地击中了梦魇! “不——”带着遗憾,带着梦想破碎的无助,极北孤星从高空垂直而下…… “妈妈,你在哪里?我,我好怕……” “妈妈,我会冻死在这里吗?” “妈妈,你能听到吗?索雅错了,索雅不该独自跑出来玩的……”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留在家里的…… “妈妈,妈妈……” “这是……这是曾经的我?”看着那匹冻得全身僵硬的小马驹一点点没有了气息,极北孤星的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怜悯。她不肯相信,这就是自己的来历。“不!不……”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我可是称霸一方的梦魇!我,我应该来自力量之巅!怎么会!怎么会是……” “接受现实吧,”索雅公主的声音忽然在周围响起,“这就是你,这也是我。我们共生于这个躯体内,我代表光明,你代表黑暗,你我都不能左右它。”梦魇才不相信这些,她点亮自己的角,不管索雅在哪一个方向,就朝着一个方向射出一道光束。巧合的是,射出光束后,索雅公主的声音就此消失了。但与此同时,周围的光亮突然变成了无边的黑暗,沉重的压抑感如洪水般涌向极北孤星。梦魇咬牙坚持着,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就消散了。这时,一匹小雌驹的影子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白色的身体,天蓝色的鬃毛——这正是成为公主前的小索雅。梦魇伸出蹄子去摸,但什么也没摸到,就像光点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 小雌驹似乎迷失了方向,她在黑暗中四处寻找出路,但一无所获。于是索雅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好,好冷啊……”她的鬃毛上已经有了冰晶和雪粒,“妈,妈妈……能找到我吗?”虽然极北孤星摸不到她,却能听到她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从她的心底传来的。 似乎是被冻僵了,失去了知觉,索雅说完话就再也没醒来过。难过的同时,极北孤星也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声音像是在咆哮。 “为什么神圣的塞拉斯蒂娅公主,不能让我从暴风雪中幸存下来?难道一匹小马的生命,就这样毫无价值?!” “愚蠢啊,我真是愚蠢啊!我早该知道这些的!如果是我,我一定会——” “用这片土地的力量,用自然的力量,用暴风雪征服那些反抗我的小马!我!极北孤星!才是极北雪域的统治者!”这些话梦魇记得清清楚楚,数千年前她就是这样宣言的。 极北孤星突然睁开眼,在几乎就要触地的一瞬间腾空而起。她变得不一样了,水绿色的铠甲变成了更加清澈的蓝色,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魔力也强大了不少——这是来自她心底的怨念转化而来的,梦魇变仇恨为武器,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不只是她自己,索雅公主也被震慑到了。 “这股力量……”她隐隐担忧着,“怕是我很难战胜她了。”突然,极北孤星来到她的面前,一道蓝色的光束以锐不可当的势头呼啸着冲向索雅公主,天角兽来不及抵御,她惊叫一声,然后从空中坠落。梦魇似乎觉得还不满足,她一边追逐索雅公主,一边又用魔法不断攻击着索雅,直到她重重地落在雪地上,背部受到的猛烈冲击让她无力再战。 “站起来啊,”梦魇冷冷道,“你不是信心满满地想要击败我吗?”天角兽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瞪着极北孤星,口里不断喘着粗气。 “我去查看一下。”暮暮冒险地上前察看梦魇的状况。在她身后不远处,银星看到一只尖瞳孔的眼睛已经睁开了,而暮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别过去,暮暮!”银星警告暮暮,但是已经晚了,极北孤星释放魔力,在她的周围释放一个魔力场,然后向四周迅速扩散,掀起的气流和雪粒将暮暮推回到银星身旁。塞拉斯蒂娅公主点亮自己的角,准备和她对战,但太阳公主能感受到,极北孤星的力量已经比之前强了很多。“你们要小心,”她叮嘱两位学生,“她现在的实力,很可能已经在我们之上。” “塞拉斯蒂娅!好久不见!”和之前相比,极北孤星更狂妄了,“你觉得被击败一次后,我还会以同样的方式被你击败第二次吗?当然不会!准备好迎接我的复仇吧!”梦魇腾空而起,而太阳公主只得准备迎击。 梦魇抽出一把冰剑,径直冲向塞拉斯蒂娅公主。太阳公主被迫抽出她的战斧,两把武器碰撞在一起,原以为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力量可以轻松斩断冰剑,但是银星发现,那剑上透着一股寒气,似乎凝结了数千年之久。 “老师要小心啊,”白色独角兽担忧地看着塞拉斯蒂娅公主,“被那把剑击中的话,可能会……” “会怎样?”紫色天角兽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的双蹄按着银星的肩膀,希望立刻就能得到答复,并想出解决的方案,但是银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白色独角兽的语气很沉重,“这里可是索雅公主的领地。公主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受到那股寒气影响吧。”揣测的语气表明她也不确定。 “可恶!”暮暮愤愤地跺了几下蹄子,“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光影交错,但暮暮和银星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改变。 但战局是瞬息万变的。交战不久,太阳公主就感觉到,抵挡极北孤星的攻击开始变得越来越吃力,而在暮暮和银星的视角,明显是影占据着上风。梦魇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塞拉斯蒂娅注意到战斧的斧柄都结冰了。 “我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和她抗衡了,”公主心想,“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她。”在抵抗的过程中,太阳公主没注意到,自己正在逐渐回到地面。极北孤星想直接击败塞拉斯蒂娅公主,但一道紫光打乱了她的计划——是暮暮,为了保护她的老师不受伤。 “哦,我差点忘了,”梦魇舔了舔嘴唇,“还有你们,不过,你们对我根本不构成威胁。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国度,湮没在风雪中的景象吧!”暮暮没有听,她和银星的角交叉在一起,为了使她们的魔力互相融合。天角兽拥有的魔力要比独角兽多很多,于是紫色天角兽一边展开翅膀积蓄魔力,一边还用魔力构建了一个防护罩。 “希望这会有用,”她对银星说,“我们的力量,也只有这些了。”极北孤星从空中俯冲下来,直奔两匹小马而去。塞拉斯蒂娅公主想去阻止,但偏偏又太慢了,她的速度根本来不及保护她的学生们。太阳公主放弃了,但她仍然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也许……是时候信任自己的学生了,”塞拉斯蒂娅心想,“也许她们在小马镇学习得到的魔力,要比我所拥有的还要多吧。” 极北孤星的角在发光。她准备击败这两匹小马后,再回头对付塞拉斯蒂娅公主,但是她失算了。梦魇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直接撞在了防护罩上。她的魔力与银星和暮暮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强烈的白光刺得她们睁不开眼睛。 四周一片死寂。在光线的刺激下,银星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她伏在地上,四下观察着。“这……这里是什么地方?”白色独角兽的好奇心促使她去探索,但是当银星试图站起来时,她感觉自己全身无力。甚至已经支起了一条腿,都无法支撑另一条站起来。“怎么会这样?”现在的处境是她始料未及的。银星无助地看着四周,期望着能看到暮暮或是老师的身影。 “暮暮?塞拉斯蒂娅公主?”她用颤抖的声音呼唤道,“你……你们在哪里?我……我好害怕……”白色独角兽低下头,垂着耳朵,默默地抽泣起来。 “你好?”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传进银星的耳朵。白色独角兽感到十分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小雌驹的声音呢?这里可是雪域之国啊,别说是幼驹了,就连长大的小马都没见到几匹呢。“你在哪里?能过来吗?”银星试着回应那个声音,她想知道这个声音的来源。不一会儿,一阵窸窣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银星能隐约看到一匹小马驹的头探了出来,似乎是在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姐姐,你在哪里?”小雌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银星听到越来越近的蹄声,看来她正在向自己靠近。作为回应,银星也走了几步,不过她的蹄声显然要比小雌驹的大很多。循着蹄声,蹄声,小马驹找到了银星的位置。白色独角兽看着面前这只白色身体,蓝色鬃毛,还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的小雌驹,再回想起在传说中看到的景象,将二者一比对——面前的这匹小雌驹,分明就是还未成为天角兽的索雅公主嘛! “你是……索雅公主!”银星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小雌驹,“你怎么……”她还没说完话,小雌驹先开口了。“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她的回答似乎在告诉银星,这不是她认识的索雅公主。小索雅看着白色独角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尽管银星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孔。 “别……别过来!”小家伙用稚嫩的、毫无威胁性的声音警告,“我……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坏小马?”这个问题问得银星一时语塞,索雅不认识她,她也没法向她说明自己的身份——因为小索雅可能根本不信。忽然,小雌驹身后的白色中间多了一个逐渐变大的黑洞。黑洞开始吸取周围的一切,包括正在它面前的索雅。小雌驹也注意到了,她的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不,来不及了!啊——”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卷入黑洞。银星来不及呼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雌驹消失在她的面前。“索雅!”她伤心地喊着,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被吸走。紧接着,天旋地转,银星感觉头昏昏沉沉的…… “啊!”银星猛然睁开眼睛,但正在她面前的,却是极北孤星——很不幸,暮暮在刚才的作战中昏过去了,所以梦魇将目标放在了她的身上。极北孤星举起一只前蹄,狠狠地踩在银星的蹄子上。 “呃!”白色独角兽咬牙忍着,丝毫不肯屈服。 “勇气可嘉,”梦魇嘲讽道,“居然险些伤到我,看来你们的魔力真的很强。但是……”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昏迷的暮暮,“很可惜,你的朋友救不了你了!”极北孤星露出獠牙,举起翅膀,狂妄地大笑起来,但声音还未停,一道金色的光束突然射向她,梦魇扭头躲开,光束的边缘与她的鼻尖只差毫厘。“哦,我差点忘了,”梦魇舔了舔嘴唇,“还有你,失去了搭档的太阳公主。没有月亮的力量,你果然独木难支啊!”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魔力几乎要耗尽了,她下垂着翅膀,表明力量已经消耗了太多。听到这番话,银星也想起了身在小马镇的朋友们。为了避免她们不受牵连,这些事一直都处于保密的状态。想不到,换来的却是大家的精疲力尽。难道……一开始的选择,真的做错了吗?似乎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为此银星注视着被雪覆盖的地面,垂下了耳朵。 “就让我,提前一步送你们到暴风雪中吧!”极北孤星点亮了自己的角。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道绿色的光束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梦魇的角。银星转过头,发现一匹粉色的独角兽正在自己面前——正是之前一直支持自己的翠兰! “是你……”惊讶和疑惑用这一句话足以概括,“你为什么……” “你们是为了这片土地的和平,”独角兽看着躺在地上的银星,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而我,我要迎回我的老师,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然后她又点亮自己的角,上前两步道,“极北孤星,放了索雅公主吧。以你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再借助老师的身体了。现在,整个雪域之国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做呢?”梦魇见了这匹独角兽,又仔细想了想她说的话。 “好吧,那我就成全你们!”极北孤星的躯体渐渐地消散,最后留下一匹天角兽——蓝色的鬃毛,白色的毛皮,那是真的索雅公主。“老师!”不等银星开口,翠兰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您……您还好吗?”许久未见,粉色独角兽真的非常想念老师。一旁的银星见了,似乎也被这种氛围传染,她悄悄地离塞拉斯蒂娅公主近了一些。 睁开朦胧的双眼,白色天角兽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自己最亲爱的学生。 “翠兰……”见老师醒了过来,粉色独角兽索性将自己拥入索雅公主的怀中。但是公主对她摆了摆蹄子,“现在不行,”她轻声说道,“现在,我们还要为雪域之国而战。” 第6章 雪域极光 “极北孤星!”索雅公主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面前的敌人身上,“我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尽管刚刚从控制中苏醒,但天角兽的战斗欲望十分强烈,看上去她似乎拥有十分强大的魔力。梦魇也不甘示弱,她飞到空中,做出准备俯冲的姿势。 “又一次交战吗?”翠兰看着她们,眼神中满是落寞和无奈,“记得这里和平的时候,我每天都和老师在一起,那时的日子,简单,幸福。虽然天气寒冷,但我的心还是温暖的,可现在……”粉色独角兽惆怅地垂下了耳朵。一旁的银星想要起身,但是被踩到到的那条腿突然痛了起来。 “呃!”白色独角兽就要踉跄着要倒下,但翠兰立刻上前将她扶住。粉色独角兽的目光注视着银星的伤处,那里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应该是比较重的内伤。 “休息一下吧,”翠兰示意银星躺下,“这场战斗,就要到尾声了。”一光一影正在雪域之国的上空激烈交战着。银星抬起头,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灰云,似乎一场暴风雪就要到来。“暴……暴风雪就要来了,”银星伸出蹄子指给翠兰看,“难道……我们就要被淹没在风雪之下吗?”虽然悲观,但并不是不可能。在之前的交战中,银星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现在她似乎意识到,极北孤星的回归,就意味着暴风雪的降临。 粉色独角兽抬起头。“确实如此……”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好!”翠兰惊呼,“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恐怕即使击败梦魇,暴风雪也会到来的!刚才交战的过程,就是极北孤星她恢复力量的过程!以老师的魔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翠兰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惊慌,慢慢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忧伤。 一只蹄子忽然搭在了她的背上。“我相信公主,”白色独角兽的眼中满是希冀,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我相信她,一定会带我们冲破黑暗,就像塞拉斯蒂娅公主一直做的那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眼皮似乎也愈加沉重了。 “银星!银星!”见白色独角兽这样,翠兰的伤心变成了近乎绝望的悲鸣。 “不,我没事,翠兰……”银星轻轻地说。为了听清,翠兰只好把耳朵凑到银星的嘴边,“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闭上眼睛,带着微笑,一直在奔波的银星终于可以休息了。翠兰见她平稳地睡去,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但是,她必须去帮索雅公主——为了雪域之国的和平,也为了不辜负银星和暮暮的研究。可是……还有什么可以帮助老师呢? “雪域小马!”粉色独角兽灵光一现,“传说生活在雪域之国的小马,身上带着一部分属于雪域之国的力量。当守护这个国度的天角兽遇到危机,将雪域小马召唤到一起,凝聚大家的情感,汇聚而成的魔力就会源源不断地为天角兽提供魔力。所以……只要唤醒这里的小马们就可以了!”粉色独角兽回头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银星和暮暮,“等着我……”她用传送魔法将自己送到雪域小马的聚居区。虽然小马们之前已经被唤醒一次,但到来的危机使他们又一次躲回了自己的住处。现在正是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可小马们会愿意帮忙吗?无数的疑惑萦绕在翠兰的心头,她别无选择,只有尽力而为。 “希望这会起效。”翠兰在她的角上凝聚魔力,绿色的光芒不断涌向她的角。粉色独角兽能感觉到,属于雪域之国的魔力正被一点点唤醒。不过,她首先要唤醒这些躲藏起来的小马们。 “请醒来吧,雪域之国的小马们!”翠兰努力用魔力呼唤着,“现在的国家正处忧患之际,为了大家的和平,我们敬爱的索雅公主正在同黑暗斗争。为了和平,为了胜利,也为了我们的生活,请大家醒来吧,贡献出自己的魔力,助公主扞卫我们的领土!”话语很激昂,但似乎没有小马回应。翠兰很失望,但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用自己的魔力。自己是雪域小马,利用自己的力量,向整个国度铺撒一张巨大的魔力网,将大家的力量汇聚起来。当自己使用魔力时,他们的力量也会被牵出。 “呀——”为了这张网,粉色独角兽几乎凝聚了她自学习魔法以来的全部魔力。这些魔力流向其他的雪域小马的住处,感受到了相似的魔力,这些力量就会追随而来,而小马们也会因此苏醒。渐渐地,有小马出来了。一匹,两匹,三匹……一直到所有的小马都正在她面前。 “各位!”她呼吁道,“请大家为索雅公主祈愿,为她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翠兰的角还在亮着,而大家的祈愿开始顺着魔力网,一点点流向她的角——翠兰知道,自己成功了。魔力源源不断地汇聚,她的角上已经汇聚了相当耀眼的光芒,是时候将这股力量提供给她的老师了。 蓄积了足够的魔力,一道白色的光柱从翠兰的角上喷薄而出,直上高空。远处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和索雅公主听到了,都在心中暗自高兴——这场战争的休止符,马上就可以画下了。 “希……希望我们成功了……”释放完魔力,翠兰两眼发黑,昏倒在皇宫前。 “可恶!”看着自己的对手得到了补充,极北孤星妒火中烧,“居然获得了那么强大的魔力!这样我还有胜算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点亮自己的角,想要通过交战来测试一下。而另一边,白色天角兽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股强大的魔力已经在她的角上汇聚,只等待极北孤星的到来。 “呀——”梦魇的角上蓄积了她几乎全部的魔力,梦魇想孤注一掷,同时看看补充魔力后的索雅公主有多强。一道靛蓝色的光柱射向索雅公主,但出乎意料但是,公主将这股力量吸收了!而白色天角兽作为回应而打出的光柱,却令极北孤星后退了数米。 “这就是差距吗……”梦魇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原本不想这样的,但是……”没等她说完,索雅公主的第二次攻击也到来了。没有防备的梦魇看着这道白光即将把自己吞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唔……好痛……”强烈的白光唤醒了昏迷多时的暮暮,紫色天角兽坐起身,第一眼看到的是周身被魔力环绕的索雅公主,以及在一旁喘息的塞拉斯蒂娅公主,紧接着是公主对面正在消散的极北孤星,最后是躺在梦魇附近的银星。“银星!”她想起身,但被白色天角兽看到了。 “请不要动,”索雅公主用翅膀护住她,“你受伤了。现在,极北孤星已经被击败,你只要坐着休息就好了。”太阳公主见自己的学生醒来,也上前察看暮暮的伤势。索雅公主交代给她一些事宜,又把视线放在了正在消散的梦魇身上。 “我们本可以和谐共处的……”她伤感地看着梦魇,用哀伤的语调说道,“为什么偏偏要争斗呢?”索雅公主一边说,一边走向梦魇。但是极北孤星并不领情,因为她已经留好了最后一步。 “还是先关心你们自己吧!”梦魇消散前抛下最后一句话,“就在你们商讨对策的时候,我已经掀起了一场暴风雪,相信它马上就会席卷到你们那里了!”即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口气仍然那么狂妄。白色天角兽的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她愤怒地指责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葬送雪域之国的未来吗?!这里本就已经是一片雪域,再度被冰雪覆盖,你觉得还里可能会有新生命诞生吗?” “住口!”梦魇呵斥道,“我自有主张!只是你们谁也不了解……”话还未说完,极北孤星已经消散,残片也不知去向。暮暮坐在地上,望着她们的敌人就这样消失…… “我有时候觉得她很可怜呢,”她对自己曾经的老师说,“她一定有过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 “或许吧。”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边用魔法治愈暮暮的伤处一边回答。她对此再了解不过了。 “我们现在有大麻烦了,”索雅公主传来了坏消息,“一场暴风雪即将袭卷雪域之国,其强度足以永远将这里埋在冰雪之下!”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剩下的小马——塞拉斯蒂娅公主,暮暮,还有正在由太阳公主治疗的、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昏迷的银星。白色天角兽看着远处的阴云,颇感无奈地说,“本以为只要一点研究资料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没想到……” “没想到,却卷入了一场雪域之国的危机。”暮暮接道,她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银星,“公主,您觉得我们有能力抵挡它吗?”暮暮的语气中能明显察觉到迷茫和未知。索雅公主没有回答,她走近塞拉斯蒂娅公主,上前查看银星的伤势。 “伤势还好,”太阳公主回应,“不过要等她醒来……”话未说完,塞拉斯蒂娅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老……老师……”是银星,她醒过来了,“刚……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边说,天蓝色的眼眸一边缓缓睁开。塞拉斯蒂娅公主心疼地看着她的学生,但银星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老师的身上。“公主!您……您受伤了!”吃惊和心痛迅速占据了白色独角兽的内心。 “我还好,但最重要的还是你,”公主收起翅膀,这样可以把伤处隐藏起来。没等银星进一步询问,索雅公主先上前一步,“那些过后再说吧!”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头顶的阴云,“暴风雪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该出发了。” “去哪里?”银星问。 “雪域小马的聚居区,”一边说,白色天角兽一边点亮自己的角,“我会用传送魔法带你们去。那里距暴风雪的位置近,而且可以观察到暴风雪的移动方向。”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已经从皇宫来到了聚居区。这里在繁华的时候,每天都有小马在街上走动,还有许多卖东西的商铺。现在,为了躲避寒冷,为了躲避战争,小马们将自己藏着雪屋里,各自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也是在那之后,雪域之国渐渐淡出了小马们的视线。来到这里,银星恍然大悟——自己的研究所缺少的,正是这部分关于雪域小马的生活习惯的内容。但是,在想她的研究之前,她们要想办法阻止这场暴风雪。因为翠风的呼唤,小马们都已经苏醒,他们纷纷走出雪屋,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独有偶,翠兰恰恰在这时醒过来了,伴随着更大的呼啸声。 “老师!”见到索雅公主,粉色独角兽喜出望外,“您——” “对不起,翠兰,我很抱歉,恐怕现在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白色天角兽的话语中透着感伤。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下去,“极北孤星在消失前,用自己的魔力召唤了一场极其巨大的暴风雪。为了不牵连你们,我必须这么做。” “所以,我请你们带雪域小马到风雪皇宫去,”索雅公主安排道,“那里离聚居区比较远,你们应该不会受到波及。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没有留恋的话,没有犹豫,索雅公主腾空而起,独自飞向遥远的不归路。粉色独角兽忽然想起老师曾经告诉她的话: “无论何时遇到困难,都要做好随时可能会牺牲的觉悟。”现在再想起,翠兰明白了许多。目送着公主离开,她们也该做她们的事情了。 “各位小马,跟我们来!” 飞向远处的雪原,索雅公主目睹了它的真面目——一个正缓慢前进的龙卷风,里面夹杂着杂物和冰晶。白色天角兽试图靠近一些,但强大的风力让她的身体有些失控。为了避免被冰晶的锋利处伤到,她不得不消耗一部分魔力用于自我保护。 “这样的风,可不好抵挡……”索雅公主一边说,一边落回到雪原的高处,还一边注视着龙卷风的移动方向——它的目标,正是远处的风雪皇宫!公主再度起飞,试图找一个可以不受龙卷风影响又有好视野的地方。选来选去,她把目标定在了皇宫前。 “那是最佳的位置。”索雅公主一边说,一边用传送魔法将自己送到皇宫前。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索雅公主居然回来了。暮暮,银星,以及塞拉斯蒂娅公主都和雪域小马们站在一起,但是她们不敢靠近——她们知道,一旦索雅公主回来,那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难道……是暴风雪已经来了?”暮暮小声问她的伙伴和老师,生怕在马群中引起骚动。白色独角兽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远处的白色天角兽,“也许吧……”银星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她希望索雅公主能为大家抵御这场浩劫。忽然,外面的风声变大了,风也变得更急了。银星有预感,暴风雪就要来临。 “它,来了……”一面在心里自言自语,索雅公主一面点亮自己的角。柔和的天蓝色光芒汇聚在角上,流动着,凝聚着,仿佛一个巨大的光柱即将从长长的角上射出。天角兽张开翅膀,将一部分魔力转化为防护罩,以避免小马们受伤。 “做个了断吧,暴风雪!” 蓝色的光柱凶猛地奔向远处的暴风雪,但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随着暴风雪的临近,天角兽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真的,要动用全部的力量吗……”看着冰晶被从龙卷风内部抛出,不断地打在防护罩上,白色天角兽必须做出抉择。她唯一知道的是,阻止这场暴风雪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闭上眼睛,她又回忆起那次与金色天角兽的对话: “索雅,你要知道,一旦雪域之国出现暴风雪,那它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这是一片充满魔力的土地,如果任由暴风雪肆虐,你的领地就可能永远被冰雪覆盖。” “那,有什么可以阻止它的办法吗?” “有。但是这需要某些小马做出牺牲。” “什么样的牺牲呢?” “到了真正的危急关头,你会明白需要牺牲什么的。” 睁开眼,白色天角兽似乎已经洞悉一切。她释放出的光柱更大了,暴风雪的前进也减缓了许多。但是,这样还不足以阻止这场暴风雪。随着龙卷风的不断靠近,它距离索雅公主站的地方也不过几十米。白色天角兽继续加大魔力的输出,她看到龙卷风的规模开始变小了。 “加油,索雅!你能做到!你一定能做到的!阻止这一切,挽救这个国度!”她的双眼开始冒出白光,鬃毛因为魔力的力量开始飘荡,而光柱也变得更大了。但细心的银星注意到,索雅公主的蹄子开始变成冰——不是被冰冻住,而是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冰。她把发现告诉了翠兰,粉色独角兽听罢,立刻惊慌地冲出马群,冒着被击伤的风险,来到索雅公主身后。 “老师!”翠兰请求道,“请您不要再释放魔力了!您的力量被释放后,您自己的身体就会变成冰雕!这样下去的话,您会永远变成冰雕的!”索雅公主听到了翠兰说的话,但仍然释放着魔力,面对着龙卷风,没有理会粉色独角兽的劝诫。 “求您了,老师!放弃吧!”翠兰不甘心,“我很想您,雪域之国的大家都很想您!即便是被冰封,我们也始终在一起。这有什么——” “不,翠兰,”索雅公主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我目睹过战争,它造成的后果远比这龙卷风要大。没有那些牺牲的小马,是不会有和平的。同样地,只有我,还有足够的能力抵御这场灾难。”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她最得意的学生一眼,眼中满是期许,“微笑着活下去吧,在我的身后,和雪域小马一起。”索雅公主注意到了,她的后背已经开始变成冰雕。 “是时候和留恋的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她将最后的魔力全部输出,加快了自己变成冰雕的速度。而龙卷风因为受到更强的冲击而被打散,还是索雅公主的防护罩为大家顶住了这次攻击,一切都结束了。而敬爱的索雅公主,也终于变成了冰雕:她伫立在风雪皇宫前,平和地,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翠兰冲向这座“雕塑”,抱着它,痛哭失声。紫色天角兽和银星也上前,而塞拉斯蒂娅公主和其他的雪域小马,则是低下头为雪域之国的英雄默哀。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太阳公主的话颇有怀念的意味。粉色独角兽不哭了,但仍然紧抱着冰雕不放。这时,公主身后的雪域小马们也上前,一齐为索雅公主祈祷。 “如果我的牺牲能换来雪域之国的和平安定,那我义不容辞。” “你们要回去了?”经历了这场浩劫,翠兰对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十分珍惜,“我可以带你们到处走走,领略雪域之国的无限风光。”虽然这么说,但翠兰是害怕独处时的孤独。 “不,谢谢你的好意,”银星微笑着回答,“但我们的国家还需要我们。所以……” “后会有期,”暮暮接道,“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嗯,那我等着你们!”听罢粉色独角兽的话,三匹来客转过身,消失在雪原上,只剩几行清晰的蹄印留在雪地上。目送她们远去,翠兰回过头,又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雕塑。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思念之情更深了。 “老师……” “真是没想到,小马国和水晶帝国居然一点也没受影响!”三个月后,塞拉斯蒂娅公主和两位学生在中心城又一次相遇了,这次是老师举办的小茶会,邀请她们参加。 “是啊,”银星接道,“我还担心小马国会不会受到波及呢!” “对了,”紫色天角兽忽然想起什么,“银星,你之前和我说的研究报告呢?你完成了吗?”见银星什么也没有带,暮暮十分好奇。但是白色独角兽笑着摇摇头。 “完成了,而且获得了很大的成功,”银星飘起杯子,“你也知道,为了完成它,我每天都在中心城的家里努力从搜集到的材料中去寻找自己需要的那部分。虽然还是有些少,但也足够了。”而塞拉斯蒂娅公主只是喝着茶,在一旁听着学生们的谈话。 “那么……现在的雪域之国怎么样了?”白色独角兽忽然垂下耳朵,“也不知翠兰她现在怎么样了……”她觉得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是十分痛苦的。在忙碌之余,她一直想写信问候粉色独角兽,但由于不知道地址而只好作罢。 “你们想去看看吗?”太阳公主忽然接道,两匹小马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老师,“我可以带你们去哦~”一边说,塞拉斯蒂娅一边注意学生们脸上的表情变化。 没有铁路,三匹小马不得不借助传送魔法的力量。时隔三个月再次来到这里,这里的一切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十分陌生了。雪域之国在这三个月内的变化十分巨大:和之前低矮的雪屋不同,现在的雪屋和小马镇的草屋大小已经基本相同,而且这里看上去也更像一个国家了。不远处,几匹小马正一边运着冰块,一边谈着最近发生的事。 “嘿,你们知道吗?”一匹灰色身体的陆马和他的同伴们说,“听说这里很快就会通铁路了!”同伴们都十分惊讶,“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同伴们都问他,但是灰色陆马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灰色陆马摊开蹄子,“不过翠兰是这么说的。她说我们的环境太闭塞了,需要和外界交流,而且我们也可以去其他的地方旅行。”听着他们的谈话,银星忍不住上前。 “请问……你们知道翠兰在哪里吗?”看着面前的三匹小马,灰色陆马有些犹豫,他根本不认识这些小马。虽然很想问清她们的身份,但碍于素不相识,他还是放弃了。 “她在风雪皇宫里。”一边说,灰色陆马一边伸出蹄子指着远处的高耸建筑。 “哦,谢谢!”一面道谢,白色独角兽一面向跑去,暮暮和塞拉斯蒂娅紧随其后。 “我们……认识吗?”看着她们的背影,灰色陆马一边用蹄子敲头一边想。 “翠兰!”刚一到大殿门口,银星就开始呼唤粉色独角兽的名字,“是我,银星!你还记得我们吗?这一次,塞拉斯蒂娅公主和暮暮都来了!”但是没有小马回应,大殿内也没有小马,这让白色独角兽很失望。 “好了,银星,”太阳公主把一只翅膀覆在她背上,安慰道,“毕竟她失去了自己的老师。也许……她现在只是需要平复心情。我们再等等吧。” “可是,我就是因为想安慰她才来这里啊,”银星低着头,垂着耳朵,委屈地说,“我也想安慰她呢……”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白色独角兽又回想起三个月前,在这里交战的场景。 “不如……我们到楼上看看?”暮暮注意到大殿内新增了楼梯,再一回头,她发现了不同的地方——进来的时候,索雅公主变成的冰雕并未放置在大殿门口。 “也许翠兰正在和公主独处也说不定呢。”虽然看到了,但暮暮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在她的指引下,银星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同上了楼梯。 楼上更空旷,只有一层大殿和一扇巨大的窗户。银星注意到,之前放在一楼的王座,已经被移到了二楼。而窗户旁,一匹独角兽身旁放着一件栩栩如生的冰雕,她正孤独地望着窗外的雪花,惆怅地长叹一声。 “翠兰!”白色独角兽的呼唤把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粉色独角兽循着声音转过头,发现暮暮,银星和塞拉斯蒂娅公主都来了。“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知所措和不满的神情同时从脸上流露出来。银星走向她的朋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来陪伴你,”白色独角兽耳语道,“刚才的路上,我们听到了你给雪域小马提供的帮助。其实你并不孤独。失去了索雅公主,你还有我们,还有这里的小马们。大家都会喜欢你的。”她的话似和煦的阳光,照进粉色独角兽灰暗的心扉,又像一阵春风,给翠兰带去希望。 “谢,谢谢你们……”她紧紧地抱住银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夜晚降临,无数的繁星也开始挂上天幕。在极光的映衬下,翠兰和朋友们一起,数着星星,谈天说地,交换着彼此的经历。她们的身后,一座雕像正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第1章 晓梦残雪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银星,银星……” “银星,醒醒……” 一阵窸窣的呼唤声传进白色独角兽的耳朵。银星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雪原。肆虐的朔风呼啸着吹向身无一件御寒衣物的银星,席卷而来的雪粒弄得她睁不开眼睛,就连自己的视野都大受限制。她绝望地看着没有尽头的雪原,不愿接受长眠于此的8现实——或者说是她能预见的结局。但是忽然地,空中浮现出一匹天角兽的身影。只见风雪中她的头上亮起一道微弱的蓝光,被朔风刮起的雪粒就开始集结在她面前,然后又“嘭”地四散开,最后落在荒芜的雪原上,变成一间间雪屋,一棵棵雪域仙草,还有一座巨大的风雪皇宫,仿佛是在看一场光怪陆离的魔术表演。最后,幕后的魔术师走向台前,向所有的观众鞠躬致谢——银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最后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眸子温柔似水,似乎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告诉这匹在她眼中不凡的独角兽。 “很抱歉我占用了你的梦境,”公主彬彬有礼地道歉,一边说还一边向银星鞠躬,“但这也是你的不同之处——你可以在梦境中接到我的讯息,而其他小马不能。” “是索雅公主!”银星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十分激动的神情,“我,我一直想和您——”但是高大的白色天角兽摆了摆蹄子,打断了银星。“很抱歉,孩子。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的力量在之前的大战中近乎耗尽,变成了冰雕,但我还有一点魔力来到你的梦境中,再施个小魔法,”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但马上严肃的神情又让她仅有的一点轻松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之前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听说你是为了研究而来到雪域之国的,但你所得到的东西,只是整个事件全部的冰山一角。”银星入神地听着索雅公主的话,当公主说到整个事件的庞大程度时,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那,整个事件究竟是怎样的?”银星的语气忽然变得焦急起来,因为她看到索雅公主正在自己的面前,一点一点地消失。“公主,您怎么了?” 白色天角兽却只是笑了笑。“很奇怪对吧?”她故意开了个不太幽默的玩笑,然后用沉痛的声音告诉银星,“抱歉了,孩子。我的魔力将要耗尽。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她最后告诉银星,“去神隐之国吧,雪域之国留下的那些文献里,或许会有你需要的线索……”在银星的呼号声中,索雅公主的影子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 “啊!”白色独角兽惊诧地从床上坐起身,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我,我……我这是怎么了?”她喘着粗气问自己,恰逢这时暮暮进来。紫色天角兽飘着一个餐盘放在银星的面前,里面是她们的早餐——面包片,沙拉,还有苹果汁。看上去十分吸引小马,但银星没有半点胃口。暮暮用魔法掰下一块面包,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的伙伴。“你做噩梦了?”暮暮看得出来,她的全身都在冒虚汗,好像是那种让她十分恐惧的噩梦。“真应该让露娜公主帮你看看。” “不用!谢,谢谢你的好意,暮暮……”似乎一听到“公主”这两个字,银星就会变得很敏感。虽然暮暮也是位公主,但至少她不会用“公主”来称呼对方。紫色天角兽疑惑地挑起左眉,她知道银星不想告诉自己内心的想法——刚才的搪塞,明明就是在撒谎。 “听着,银星,”暮暮把右翼覆在伙伴的背上,“我们在雪域之国经历了那么多,你都还记得吧?”银星当然记得,那些刚刚过去了一两个月的回忆,还有那段难忘的友谊。白色独角兽默默地垂下了耳朵,羞怯地点点头。 “我觉得,如果你有什么困扰,或者是忧愁,就尽管说出来吧。还有我在听呢!”暮暮用两只前蹄玩弄着银星那张有点瘦弱的脸,和故意咧开她的嘴,想让她微笑,活像自己不开心时萍琪都她玩的做法。也许是银星不喜欢被玩弄,也可能是她的心情好些了,白色独角兽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马上就要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管你信不信,”银星的口气有点责怪的意味,“索雅公主在梦中告诉我,要我们去神隐之国,在那里我们会找到想要的答案。”听罢银星那有些荒诞的话语,紫色天角兽的脸上意外地很平静。 “我相信。”良久,暮暮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银星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回来了。 “嘭嘭嘭!”楼下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两匹小马的思绪。暮暮让银星弄好餐盘,自己则下楼迎接来客。“请问是——”打开门的一瞬间,暮暮有点惊讶——小呆?她不是——“这里的收信马是暮光闪闪吗?”小呆像往常工作那样问暮暮。紫色天角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是我。”她对面前这匹灰色身体,黄色鬃毛的飞马邮差说。 “你有一封来自雪域之国的信。”暮暮看到小呆的鞍包里还有许多信,她也不打算和邮递员多谈了。“谢谢。”收下信,紫色天角兽目送小呆飞往下一个目的地。 “看起来是翠兰的来信呢。”银星来到暮暮的身旁,接过那封来自远方的信。 “亲爱的银星,”白色独角兽拆开信念道,“我们有很久没见过面了吧?记得上一次还是你和暮光公主特意来安慰我。”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的老师索雅公主出现在梦中。她嘱托我寄给你们一张地图,说这对你们会有帮助。据说上面画了一个东方古国的所在地。希望这会对你们的研究有所帮助。”信封的底部,果然有一张地图。白色独角兽飘起它,但顺着魔力的流向,她能感受到地图上浓烈的寒意——是翠兰为了保护地图而特意做的。 “看来你又要踏上一场旅途了呢。”暮暮半开玩笑地看着神情凝重的银星,“需要我的帮忙吗?”白色独角兽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挚友,她的脸上正挂着微笑。“当,当然……”银星小声地回答,“谢谢你。” 这是一条丛林密布的道路。尽管暮暮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仅仅依靠地图还不够。她不得不在地图上施法,试图让这条古老的道路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旁的银星则点亮自己的角,给暮暮当照明灯。随着暮暮的角时亮时灭,一条浅紫色的轨迹浮现在两匹小马的面前。“成功了!”暮暮欢呼雀跃,“这可是把定位魔法和标记魔法叠加使用的高级魔法,我还是第一次成功!”兴奋之余,银星轻轻推了暮暮一下,示意她看看前方——刚才标记的地方,轨迹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我差点忘记了,这个魔法是有时间限制的。快走吧!” 匆忙穿过刚才所处的丛林和一条小溪她们的面前又出现一匹蒸腾着雾气的丛林,看起来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但不幸的是,定位魔法的轨迹也在这时消失了。“我们……就这么走过去?”银星看着那团浓重的雾气,她的四蹄都在发抖,谁知道那后面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着她们。紫色天角兽望了一眼那没有尽头的丛林,向前迈出了一步。 “暮暮,你……” “跟上来吧,”暮暮的微笑似乎就是化解银星恐惧的良药,“这里曾经是一个古国,现在已经不是了,没有事的。”在她的鼓舞下,银星似乎还是有些迟疑。她胆怯地迈出一步,然后把目光转向暮暮,紫色天角兽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仿佛和煦的阳光,驱散了白色独角兽心头的阴霾,她又向前踏出一步。 “对!就是这样!”暮暮突然欢呼起来,银星也不再恐惧,她径直冲进前面的雾气,而暮暮紧随其后。“神隐之国,我们来了!”踌躇满志的声音在两片森林的交界处回荡。但是她们没注意到,就在她们身后,一个身影已经盯上了她们。 刚刚冲进密林,暮暮和银星脸上的自信就消散了。林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除了她们的脚下,其他的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为了避免分开,暮暮提议银星走在前面,而她来殿后。“这样不好吧,”白色独角兽对挚友的安排提出了异议,“如果我们的间隔太大,又该怎样互相联系呢?”紫色天角兽听到这个问题,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也许,我可以用魔法拽你的尾巴,”良久,她想出了一个听上去不太可行的办法,“我不知道效果怎样,不过至少可以试一试。”而银星选择了信任——她相信自己的朋友兼室友不会欺骗自己,就像紫色天角兽相信她那个荒诞的梦境一样。 一开始,她还能清楚地听到身后有蹄子踩在泥土和草叶上的声音,但是慢慢地,这种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警觉的银星察觉到了异样,她蓦地转过身,想看看暮暮在哪里,但身后只有一小片能看清的地方——很遗憾,那里没有暮暮的身影。银星有点慌了。 “暮,暮暮?”白色独角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转过身向后走了一步。没有回应。“你,你不要吓我啊……”她的四只蹄子都在发抖,甚至因为恐惧感太过强烈而直接坐在了地上。银星试图站起来,但绵软的蹄子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体重了。“不要……不要过来!”她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声音喊道,声波撞击到周围的树木上,传向很远的地方。虽然没有听到有小马靠近的声音,但白色独角兽仍不敢放松警惕——这真是片闹鬼的森林。浓雾,离奇消失的暮暮,还有空无一马的古道,真是太奇怪了,银星心想。但是她刚把头转向前方察看,就看到一个影子一样的身影正逐渐向她靠近。她看得出来那体型——一只天角兽!但是浓雾限制了她的视野,她看不清正在向她靠近的小马长什么样。 “也许她是匹温柔的小马?”银星恐惧地想着,“或者很冷漠?”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或者,那只是一只带着假翅膀的独角兽,想让我葬身于此?”越来越疯狂的、荒诞的想法从银星的脑中跳出,她想要逃跑,但是刚一转身就被一根树枝绊倒了——她本该注意到的。她听到了天角兽踩断树枝的声音,她感觉到极具压迫感的魔力,她感觉到天角兽在摸她的后背—— “啊————”悲惨的叫声回响在这片神秘的丛林中。 “我……我这是在哪里?”微微睁开眼睛,她的面前是一块绿色的天花板,“嗯?这是哪里?为什么——”她看到天花板上投下的影子向她走过来——和她在丛林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从这个天花板来看,这里应该是…… “你醒了?”一匹天角兽忽然出现在白色独角兽面前,银星被吓到了。她尖叫一声,发现自己的蹄子可以活动,她立刻用蹄子捂住自己的脸。那天角兽只是用魔法放下她的蹄子,然后轻声耳语道:“不用害怕。你的伙伴已经安全了,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见面了。”天角兽的声音很柔和,嗯……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声音很像。银星重新审视着天花板,它似乎是用木头刻出来的,上面画着许多黄绿色的花纹,看上去很是和谐。天角兽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次,银星抓住机会,凝视着她:一张白色的面孔,却有着黄绿色相间的鬃毛;天角兽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金色袍子,上面有一些橙色的花纹,看不出那是件礼服礼服还是件便衣;她的鬃毛很飘逸,而且上面居然还有几朵黄色的花,只要轻轻嗅一嗅,就能闻到她身上独特的清香。天角兽转过身去,似乎是要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来自小马国吧?”天角兽说得很准,“但为什么在你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一股雪域之国的气息?”难道,这位公主也知道了索雅公主的话?虽然银星自己不信,但是大家都这么说,她难免会不好意思。白色独角兽没有回答。银星试图坐起身,但是她的全身似乎被什么力量牢牢束缚住了,动弹不得,而最奇怪的是,这种力量,感觉,好舒服…… “这,这是怎么回事……”几乎是在梦呓一样,银星抵抗的力量渐渐变弱了,她轻轻地睡去——周折了这么久才来到这里,她早已精疲力尽了。看着熟睡的白色独角兽,天角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好吧,”她自言自语道,“让我去看看另一位。” 接待室里,暮暮正用急躁的眼神看着两个卫兵。他们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暮暮无缘无故会发火,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候下一步命令。静坐似乎已经不能平息紫色天角兽的怒火,她开始站起身,来回地在地上踱步。每听到一次转身的声音,两个卫兵都会提心吊胆的——论实力,他们根本不是这位友谊公主的对手。不仅仅是在动作和神态上,两个卫兵都听到了暮暮压在嗓子里的低吼。他们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如果他们不是卫兵,恐怕早就尖叫着逃离这里了吧? 她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了。几乎就和她点亮自己的角同时,天角兽走了进来。身为公主,暮暮能感觉到她强大的力量。但是在她面前,除了温暖、清新的感觉,她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但是,她有个疑问想当面请这位公主解答。“是你把我和银星分开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柱。天角兽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错,是我。”她又清了清嗓子,“我对刚才在丛林里的事情很抱歉,但是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暮暮根本不相信。 “哦,对了,”天角兽忽然想起什么事,“你的朋友在我的疗愈室,我带你去见她吧。”说着便向门外走去。而紫色天角兽十分警惕她的一举一动。“救出银星,然后再决定去留也不迟。”她愤愤地想着,跟了上去,尽量不流露出愤怒的神情。 出乎暮暮和天角兽的意料,银星居然自己走出来了。看到暮暮,她连忙抱住自己的伙伴,担忧地说,“我还担心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呢……”白色独角兽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暮暮轻轻抚摸着银星的背,让她的情绪,一点点安定下来。 “谢谢你帮助银星,”不知怎么,暮暮忽然感觉她一点也不像坏的天角兽。相反,她很和蔼,非常易于相处,“请问,你能告诉我们神隐之国在哪里——”话音未落,天角兽就向她们指了指前方。循着她的蹄子望去,一座巨大的城堡出现在她们的眼前。天角兽忽然出现在两匹小马面前,向她们做自我介绍: “我是塔希娜公主。欢迎来到神隐之国。” 第2章 神隐觅踪 “这里是……神隐之国?”还没弄清楚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银星的面前就已经是目的地了——那个索雅公主告诉她的,拥有她想要的答案的地方,就在那片密林后面“跟我来吧。”塔希娜公主看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眼,翠绿色的眼眸几乎能让银星终生难忘。她走上前为两匹小马引路,走向她治理下的,神隐之国。 暮暮和银星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跟着塔希娜公主走进大门。 门外,是一片迷雾丛生的森林;而门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她们的面前,仍然是在门外看到的高耸的城堡,只不过,这一次银星可以观察到城堡上更多的细节;它上面的花纹看上去十分古老,甚至已经有了褪色的痕迹;墙壁上肆意地生长着藤蔓,她觉得也许是某些植物在生长时填补了城堡的裂缝。跟随着塔希娜公主的脚步,暮暮能闻到沁入心脾的芳香。转头望去,似乎是某种果树的香气。每前行一步,温暖的感觉就会愈加增强。望着几乎被密林遮盖的天空,银星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天地之间是如此渺小。和白色独角兽不同,紫色天角兽则把目光投向地面。令她吃惊的是,塔希娜公主走过的地方,居然长出了一朵朵小花,她惊讶地甚至都无法合拢自己的嘴了。 继续向里,她们终于看到了小马居住的房屋。和小马镇房屋的材质略有不同,这里的房子全部是用树木建造的。小马们用林间的树木做地板,然后用粗壮的树干做围墙。最后,把事先编织好的屋顶平稳地搭在上面,一栋房屋就建成了。吃惊之余,银星还想与这些当地的小马了解一下这里的文化,但是塔希娜公主的目的似乎并不在此。暮暮望着远处的城堡,她感觉城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似乎能猜到天角兽的目的——为了一些她想知道的东西。紫色天角兽相信,银星也察觉到了这些。 “我们要去哪里?”走了很久都没有靠近目标,暮暮忍不住向神隐公主打听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塔希娜公主转过身,张开翅膀,看上去要攻击暮暮的样子。白色独角兽见状,也立刻做出准备战斗的架势,但是她想错了——相反地,对面的天角兽走上前,温柔地告诉暮暮:“继续往前走,就是苏生之殿了。”顺便还用翅膀爱抚了一下暮暮的脸,紫色天角兽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一旁的银星则用蹄子捂着嘴偷笑。 “不许笑!”看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的伙伴,暮暮是又气又无奈,但神隐公主才不会给她们驻足的时间。于是听着银星的笑声,暮暮踏进了苏生之殿。放眼望去,这就是塔希娜公主的宫殿。大殿内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幽香,吸入一点,两匹小马看上去似乎精神了许多。除了宫殿内必要的装饰外,天花板上刻印着一些古老的文字。暮暮可以肯定,这些文字不是古小马文——她根本不认识这些文字,它们和古小马文还有不小的差别。 塔希娜公主坐在她的王座上,暮暮和银星则站在距离王座十几米远的台阶下。“神隐之国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说,她的声音威严而坚定,“历经时间的洗礼,我们依旧坐落于此,不曾离开,直到今天。来访的小马往往都会带着要求,那么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听上去这位公主似乎不太喜欢外来的小马。 “我们——”暮暮刚要开口,但银星上前拦住了她。“我们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关于这片大陆起源的资料,”白色独角兽说,“我们曾经在雪域之国发现过一些文献,但极北的寒冷很难令这些史料完好地保存下来。所以……” “所以,你们已经见过索雅公主了?”塔希娜公主问,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期盼。“能否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银星和暮暮一时语塞。 “难道……”神隐公主能猜到,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雪域之国发生了。 “索雅公主……”银星垂着耳朵低下头,难过地说,“她为了保护雪域之国,变成了冰雕……”至今她仍然记得,索雅公主临行前坚定的微笑。塔希娜公主仿佛遭受雷击一般,颓唐无力地坐在王座上喃喃自语:“不,不会的……索雅……”她无法接受挚友离去的事实。紫色天角兽想说些什么,但她看到神隐公主脸上凄怆的神情,想说的话就都被塞了回去。 “公主,您……还好吗?”银星忧愁地看着黯然神伤的塔希娜公主。“我还好,”她十分勉强地端正姿势,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索雅的离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但是她又不想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看到。“卫兵,”她轻声呼唤守门的两个卫兵,“带她们去城堡里待客的寝室。”天角兽低着头,不肯再说话。 “我还以为,神隐公主会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呢,”暮暮用略带抱怨的声音说道,“结果却换来在这里休息。”银星知道,这些只是她一时的宣泄。“但是似乎索雅公主和塔希娜公主的关系很好呢,”白色独角兽微笑着说,“不然公主也不会这般难过。” 暮暮没有理会她的伙伴,而是坐在窗边,眺望着远处。那里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小草随着和煦的风儿微微摆动。暮暮感觉自己好像沉浸在其中,忘掉了烦恼忧愁,忘掉了心中的不快……但是一个念头忽然从她的脑海里钻出。 “银……银星,”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坐在床边的白色独角兽,“你觉得……我们这一路看到的景象,会是由虚幻的魔法构成的吗?”银星先是愣了一下,又开始沉思,也许沉默会帮助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很遗憾,她也不清楚。 “如果我们看到的这一切是魔法虚构的,”银星反问暮暮,“那你觉得,它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紫色天角兽一时语塞。“我,我不清楚……”天角兽也无奈地垂下耳朵,“但我隐约能感觉到,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时候,一个卫兵突然来到她们的房间外。 “请两位尽快来到皇宫,”他通知道,“塔希娜公主想要见你们。” 塔希娜公主坐在王座上,等候着两位客人的到来。她的眼角还有些泛红,但情绪至少是稳定下来了。暮暮和银星再度踏进大殿,但这次的感觉和第一次有些不一样了。“很抱歉刚才我的情绪失控了,”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悲伤的样子,“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一直注视着银星——白色独角兽时而看看地面,时而望望天花板,时而看看神隐公主,似乎她的内心很忐忑。 银星听到了公主的问话,正准备开口,但暮暮抢先一步。“我们来这里,是想向您了解一个古老的传说,关于六芒的传说。”神隐公主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过去了数千年,果然还是有小马记得吗……”她低声自言自语道。那几乎可以说是远古时代的事情了,知道的小马很少,现存有记载的资料更少。 “神隐之国的皇家图书馆里面可能会有你们想要的内容,”塔希娜公主站起身,“请跟我来。”说着她带着两位访客走出宫殿,朝着不远处的一座穹顶式建筑走去。一只蹄子刚踏进图书馆,银星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感觉。它像涓涓细流一般,一点点地流入白色独角兽的心房。虽然是在密林中,但图书馆里的光线却特别好,不知道是因为魔法,还是因为天气。 即使来到图书馆的第二层,塔希娜公主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身后的两位访客却是看得目不暇接——书,书,书,到处都是没读过的书!没有什么会比一大堆没读过的古书更能让暮暮兴奋的了。紫色天角兽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她眼中的火花相当炽烈。 终于,塔希娜公主在一座被尘封的、禁闭的大门前停下了步伐。“这里是禁书区,”她解释道,“你们想知道的可能就在里面。”说着她用魔法解开大门的锁。 “等等,”暮暮忽然问银星,“为什么只是说‘可能’会找到?”白色独角兽看了她的伙伴一眼,猜想道,“可能……公主也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吧?”她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没有多想,她们还是踏了进去。 原本暮暮以为,禁书区里面的书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这里没有。书看上去确实是很古老,但它们上面都被擦得一尘不染。“这是怎么回事?”银星把目光转向门外的神隐公主,“为什么这里的古书看上去都这么新,看上去就像新的书一样?”塔希娜公主只是笑了笑,然后走向一朵禁书区内已经枯萎的花。她的角上开始泛起浅绿色的光芒,然后在那朵花上释放了一点魔力。就是这一点点,看得暮暮和银星目瞪口呆:她们亲眼来到,那朵枯萎的花缩成一个微小的团,然后重新生根,长叶,最后长出和原来一样美丽的花朵。 “苏生魔法,”公主浅浅地一笑,“可以让凋零的万物复苏,除了——”没等她说完,银星飘起的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神隐帝国史》,”塔希娜公主伸出蹄子指着银星飘起的书,“那里可能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银星疑惑地把那本书放在摆花盆的小桌上,打开它。书上的文字很古老,银星根本看不懂上面的话。“这些难道是……古文字?”她用猜测的目光看着身后的神隐公主。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用魔法接过书,不假思索地读起上面的话:“曾经的曾经,有一片布满魔力的大陆……” “无边的混沌曾经笼罩着这片大陆。直到有一天,六位天角兽公主合力将这片黑暗驱散。其中一匹天角兽在大陆东方的一片密林中定居,并在此创立了自己的国家,她将它命名为,神隐之国……”没有多说,塔希娜公主念完开头的一段,就把书从自己的眼前拿开,转而去看暮暮和银星脸上的表情——银星倒还算镇定,暮暮则是表现出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并不知道那是用古文字写的。 “很惊讶吗?”天角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禁书区里面的书,大多数都是用古文字撰写的。对于现在的小马来说,古文字几乎已经绝迹,他们很难弄明白里面的内容了。”银星觉得她似乎是在说,这个古老的秘密以后将会很难被发现了。 “但是那上面只是大概介绍了神隐之国的由来啊,”暮暮质疑道,“根本就没提到多少关于大陆的传说。”塔希娜公主仔细想了想,紫色天角兽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公主遗憾地告诉她们,“时间太久,这里面有哪些内容的书,我也已经不清楚了,希望会有你们想要的。”话音未落,暮暮和银星就已经投入搜寻中。也许她们并不能明白书名是什么,但是通过自己的直觉和猜想,她们似乎找到了许多想要的资料。 “居然有这么多,”塔希娜公主把暮暮和银星翻出来的书放在地上,她则站在放花盆的桌子旁,一本一本地替她们筛选内容:“《铁骑》,《怪异植物图鉴》,还有……” “《黄泉之息》?!”神隐公主吃惊地喊出自己飘着的那本书的名字,这也吸引了暮暮和银星的注意。她们来到塔希娜公主的身旁,想一探究竟。 “公主,您怎么了?”银星看着公主颤抖的样子,感觉她好像受到了那本书名字的影响。“那本书怎么了?”白色独角兽好奇地问道。 “这是一本禁书,禁书中的禁书,”塔希娜公主告诉两位访客,“在神隐之国,只有有小马试图将这本书再度公诸于世,都将会被无情地处决。”越往后说,公主的语气愈发冰冷。 “等等,这本书还曾经被公诸于世过?”暮暮追问。她曾经还以为,禁书都是因为书中一些可能会引起小马们恐慌的内容,然后在出版之前被封禁的。 “是的,”公主慢慢解释道,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刚看到那本书时: “大概是十年前吧,在神隐之国的郊外,一匹小马发现了一种漂亮的花朵。出于好奇,她跟随着这些花的生长轨迹,来到了距神隐之国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在那里,她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兴奋,沿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载了下来。” “后来,她的笔记在神隐之国传开,读过笔记的小马们都被她描写的景象吸引。无数的小马,或是为了旅游,或是为了探险,更有甚者,组织起声势浩大的队伍,一起进入那片密林。但是,再那之后,再也没有小马回来过……”听到这里,银星不禁打起了寒战。 “神隐之国的统治者为此震怒,她放逐了那匹带来不幸与厄运的小马,她带着怨念与仇恨,只身走进了那片密林。后来,就再也没有小马见过她。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神隐之国的统治者将所有出版的书和草稿收缴到一起,除了留下一本放入禁书区,其余的全部被销毁……”虽然是塔希娜公主自己做的,但她叙述时的声音却很平静。数千年的阅历,使她并毫不在意这些几乎可以被称为沧海一粟的事件。 银星听得十分入神,甚至当公主说起再没有小马回来过那段时,她的眼角还出现了泪花。“那么,这本书里都记载了些什么呢?”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发问。 “里面是一些在黄泉的所见所闻,”神隐公主的说法很笼统,却也有自己的道理——她不希望再看到小马进入那里,一去不返——即便是外来的客人也一样,“那是一片荒无马迹的深林,常年被浓雾笼罩,而且里面的大雾比你们刚才见到的还要浓。除了这本书的作者,几乎没有小马再活着回来过。”塔希娜公主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惋惜。 “不行!这绝对不行!”回到歇脚的地方,暮暮和银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绝不允许你到黄泉去!”银星用十分担忧的口气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激烈辩论,暮暮只是心平气和地回答,但语气十分坚定,“塔希娜公主,她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而且我能感觉到,那就是我们想知道的。” “你是指……关于六芒的传说?”现在困惑的是银星了,她确实没有在意神隐公主的话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去哪里搜集它们呢?”这正合紫色天角兽的心意。 “黄泉,”暮暮干脆地回答,“我们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第3章 生命禁区 向沿途的小马打听了几次路,两匹小马终于在神隐之国的北郊找到了传说中的“黄泉”——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它的面前是一小片青翠的草地,笼罩的雾气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滴滴露水;高而细的树木郁郁葱葱地生长着,雾气萦绕其间,又填了几分神秘感,但是怎么看上去,也不觉得这就是曾经令无数小马闻之色变的“生命禁区”——这是塔希娜公主对“黄泉”的称呼。银星望着迷茫的前路,不由得咽起口水来。白色独角兽能感觉到,自己的四只蹄子都在发抖。“暮,暮暮……”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都是颤抖的,“你……你害怕吗……”她现在抖动的频率比萍琪的全身抖动还要快。看着那个入口,暮暮也紧张地垂下了耳朵。 但无论如何,她和银星总要有一个踏出第一步。“我们进去吧,”紫色天角兽率先鼓起勇气,“也许里面并没有公主说的那么可怕。”她把一只翅膀轻轻覆在因为害怕而几乎缩作一团的白色独角兽身上。也许是被暮暮感化,也可能是处于担心暮暮,银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前踏了两步。“我……我也去……” 最开始的一段路漫长而枯燥。雾气遮住了前面的路,暮暮不得不飘起一根折断的树枝在前面探路,而银星则是十分紧张地观察着四周,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忽然从她身后冒出来。走着走着,暮暮的树枝碰到了一棵树。紫色天角兽停下来,想看看前面有没有其他的路,偏偏在这个时候,银星正倒退着走,她们的尾巴和臀部毫无预兆地碰在了一起。 “啊!!!” “啊!!”两匹小马的尖叫声在森林里回荡,声波经过无数次反射形成的回声,为这片本就荒无行迹的森林平添了一层恐怖的气息。银星和暮暮也不得不更小心了。 “真是奇怪,”又走了一段路,暮暮回头去看她和银星走过的足迹,“我忽然觉得,那些失踪的小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的。”她发现除了她们走的这条略微宽阔的道路外,其他的地方都长着很高的草木。“或者,是他们蜂拥而至也说不定呢……”银星的声音很小。相比这条路,白色独角兽更害怕的,是她们将要面对的东西——不论是什么。 没走出多远,林荫路却戛然而止。而在两匹小马面前的,是一小片略微稀疏的草地,周围生长着几棵又细又高的树,它们形成的入口通向一个神秘而幽深的地方。暮暮正打算直接过去,却被银星拦住。“你看那草丛里的花。”银星说道,顺着她蹄子所指的方向,暮暮的确看到了一朵花——红色的,细长的花瓣,在薄雾中看,就像路标一样。暮暮很喜欢这朵花,打算把它摘下来带回神隐之国。 “暮暮,快看!”银星又说,“这片草地里有好多呢!”暮暮回过头,来到银星身旁——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小小的花朵,居然会在这片密林中生长。“这一定是个稀有的品种!”暮暮兴奋起来,“等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一旁的白色独角兽不住地点头。 “也许……那条路后面还会有更多这样的花?”一边欣赏,暮暮一边望向神秘的入口,一边呢喃着,“不过……为什么这种花只会在这里生长呢?而我在神隐之国就没有看到……”带着好奇,紫色天角兽一点点走向那个入口,她甚至没听见银星的呼唤声。看着自己的伙伴消失在入口后面,银星十分焦急。为了追随暮暮,她也不得不克服恐惧,奋不顾身地走了进去。 和暮暮想的一样,这里果然盛开着她和银星来时看到的那种花,也是红色的。但是,这里却只有这种花,一簇簇的,鲜红的颜色,好像,体内奔涌的血液……暮暮越看越害怕,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几乎与此同时,银星闯了进来。“等等我啊,暮暮,”银星自顾自地埋怨道,“你怎么——”她抬起头,面前的景象令她毛骨悚然——红色的花,到处都是!却唯独没有绿色!没有多想,银星已经猜到了——这里就是塔希娜公主和她们说的那个“生命禁区”。 “如果这里是‘生命禁区’的话,”白色独角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些花朵——很显然在这里生长的花朵,要比外面的好太多,“那这里为什么……”没等银星想好,有小马已经替她回答了这个令小马们十分困惑的问题。 “因为这些是黄泉之花——彼岸花,”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中。银星回头一看,是一匹黄色眼睛,白色身体,却有着火红和白色相间鬃毛的独角兽,“它们可以在这片森林里的任何地方生长,但都比不过这里,它们的源泉——这里!”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叫焰语(Flamewhisper),欢迎来到黄泉!”火红鬃毛的独角兽用野心勃勃的口气说,“用不了多久,这些花就会在外面的森林中蔓延,吞噬那里的草地,变成彼岸花的天堂!”不过,暮暮可不答应。她点亮自己的角,一道紫色的光束径直射向焰语。独角兽的嘴角微微扬起,她也点亮自己的角,几乎就在一瞬间,一道红色的魔法将暮暮的光束直接切成两半,消散了。“不要因为你是天角兽,我就会害怕,”她的语气似乎是在警告暮暮,“别说是你,就连外面的那位,也对我无可奈何!”银星忽然明白了——自己面前的焰语,就是塔希娜公主口中的,带来不幸和厄运的小马。那一朵朵彼岸花,看上去就像曾经来这里的小马们流下的鲜血一样…… 暮暮还想进攻,但焰语已经冲了过来。火红鬃毛的独角兽伸出蹄子准备攻向紫色天角兽,但是被暮暮接住了。她仍不甘心,借助自己的冲击力,又把暮暮几乎压制到了入口的边缘。她再一次冲锋,但暮暮早有准备。这一次她用魔法护盾将焰语推开,同时也给了自己飞起来的空间。原本站在暮暮身旁的银星不得不退到角落里,担心这场战斗会波及自己。 可出乎意料的是,焰语却将魔力施在了彼岸花上。暮暮稍做调整,立刻从角上射出一道稍大些的光束。但只见焰语用魔法轻轻晃了晃这些花,紫色天角兽的光束却一点点变小了。看着光束消失,暮暮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没等她反应过来,焰语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几乎就在一瞬间,暮暮重重地摔在地上,勉勉强强又站起身。银星想去帮忙,但焰语压迫式的气场让她寸步难行。 “我希望你们有自知之明,”焰语警告道,“你们可以随意在这里游玩。不过如果被我发现你们在做其他的事情——”她示意暮暮刚才那狼狈的样子,“我想你们已经很清楚了。预祝你们玩得高兴。”独角兽用瞬移魔法离开了。 “你还好吗,暮暮?”白色独角兽关切地上前帮忙。借助银星的魔法,暮暮一点点地站起身。“虽然说是游玩,但……”暮暮看了一眼周围种着的彼岸花,“如果我们在这里待太久,恐怕也会永远留在这里……”为了避免隔墙有耳,她说最后一句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银星却有和暮暮不同的想法。“你忘了吗?我们可是来这里寻找那些不能公诸于世的历史的,而不是来这里和焰语做对的,那样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紫色天角兽听罢,不禁连连点头。刚才因为自己的臆断,差点就没机会了。 “那就让我们去找找,那些尘封的历史吧!” 这片领地被成为黄泉,不只是因为那个恐怖的传说和这些盛开着但让小马们浑身颤抖的彼岸花,更多是因为它营造出的恐怖氛围。由于处在密林中,这里少有光线,零星的一点根本不足以用来光合作用;此外,银星还发现,这里的草地有明显的被休整过的痕迹。而且她也能猜到,这些都是那个名叫焰语的独角兽做的。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两匹小马的面前出现了一间木屋——在黄泉里可没见到有小马活动的踪迹。是魔法吗?还是说,曾经来到这里的小马都去了其他的地方……银星不知道。白色独角兽沿着木屋前的小径走去,她想知道是谁住在那里。暮暮本来在小径周围的地方搜索,但一回头却发现银星不见了。 “银星,银星?”她呼唤着白色独角兽的名字,没有回答。紫色天角兽知道,她一定是去小径了。“银星,银星!”暮暮匆匆忙忙地跑入小径,她以为银星已经进去了。但白色独角兽只是站在玻璃旁,一边观察情况,一边等暮暮。 “银星!太好了!”看到银星没事,暮暮喜出望外,“我还以为你——”没等她说完,银星却先回头,用蹄子摆出了一个让暮暮“闭嘴”的姿势。紫色天角兽心领神会,也过来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位是……”看着窗户后面模糊的身影,暮暮困惑地问银星,但是白色独角兽示意她不要出声。“是焰语,”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些什么。” “我们要闯进去吗?”暮暮也用相似的声音问道。她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古籍,但是这么做显然会破坏已经经受过一次挑战的关系。“最好还是敲门进去。”银星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她走到门前,用蹄子叩击了几次门。 大门被缓缓打开。“是你们?”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和刚才相比,她的态度已经温和了许多,暮暮心中一阵窃喜。 “我们并没有恶意,”紫色天角兽主动上前解释,“我们本来是研究小马国的古代史,但无意中读到了一段关于神隐之国的传说,但是很可惜,神隐之国并没有多少我们想要的资料。所以,我们冒着被抓的危险,冒险来到黄泉,希望这里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焰语打量了暮暮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银星,似乎她们的话是真的。 “进来吧,”焰语敞开大门说。 和暮暮想象的不一样,虽然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小屋很大,但是里面的空间很小:一个实木的大书柜占据了一大半的客厅,凑近闻的话,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原木的香气;它的旁边是一张书桌,但上面放着的盘子表明,这也是焰语的饭桌;不远处的窗边,一朵彼岸花开得正盛。剩下的地方是焰语的卧室,和客厅相比就小太多了。紫色天角兽惊讶地张着嘴巴,看着眼前那个巨大的书柜。连连发出惊叹声。 “都在这里,”焰语伸出蹄子,指着书柜说,“或许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没等银星表示感谢,暮暮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过去,一本又一本地翻起来。白色独角兽无奈地朝焰语笑笑,只是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还非常同情银星。 “知道吗,从前我也像她这样喜欢书,”似乎焰语已经把银星当成了好朋友,虽然她们刚刚认识不久,“站在书柜旁,一本一本地飘下,翻看,然后放回去,再换下一本,”她说话的时候,银星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是现在,我再也不能……”焰语哽咽着低下头。一旁兴奋的暮暮听到抽泣声,也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呢?”银星很想知道焰语究竟经历了什么。暮暮轻轻拉了两下银星的尾巴,飘给她一张照片,那是她在翻书时找到的:焰语和一匹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站在一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身后的树木郁郁葱葱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和银星猜想的一样,焰语和塔希娜公主果然有不寻常的关系。 焰语停止了抽泣,抬起头,忽然看到银星飘着的那张照片。她一把用魔法抢过来,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但银星已经看到了,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去。“好吧,被你们发现了,”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颓废地说,“不用说,你们一定已经见过我的老师了。”听到焰语这么说,暮暮先是感到吃惊,接下来便是困惑:她和塔希娜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告诉你们也无妨,”焰语长叹一口气,“十年前,我确实还是她的学生。” “那时的我们,亲密无间,我也把公主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我对植物非常感兴趣,那时我每天都会在植物园里采摘标本研究,而公主也是不遗余力地协助我,希望我能走出这个地方,可以到一片更广袤的天地去,随心所欲地寻找想要的研究,而不是拘束在这个被几近遗忘的古国里。”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北郊——也就是黄泉,发现了一种开得鲜红的花朵——就是彼岸花。当时我觉得这些花很漂亮,于是就采了几朵。没想到它们微微散发出些许香气,仿佛将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有明媚的阳光,还有微风和绿草 小马们在草地上追逐,玩耍,令我流连忘返……回去之后,我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黄泉之路》,希望其他的小马也能见到这样美好的景象。” “可是事与愿违,我等来的却是小马们无一归来的消息。老师非常愤怒,她几乎是低吼着要我离开——但这不是我的错,而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出于怨恨,我将这里的绿草烧尽,在这里种满彼岸花,希望向老师证明,我是对的。”银星走到窗户旁一看,确实是焰语所说的那样。只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你们还会回神隐之国,对吧?”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向老师问好。”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到这一幕,银星暗暗发誓,一定替焰语找到事情的真相,还她一个清白。“请相信我们,”银星对她说,“你一定能重回老师身边的!”她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真庆幸我们及时回来了,”暮暮笑着对银星说,“不然一定会——”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两匹小马的面前,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怒意。紫色天角兽猜到,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银星能听出来,塔希娜公主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任何小马都不准去黄泉,任何小马!也包括你们在内!” “您……您是怎么发现的?”银星诧异地问道,而公主的回答十分简洁,似乎是想驱逐她们,“你们身上彼岸花的香气,已经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塔希娜公主忽然向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她的角上开始出现绿光。“这,将是你们违反命令的代价!” 第4章 彼岸黄泉 塔希娜公主绝不会想到,两位客人居然去了黄泉——那个生命的禁区。除了她们,近十年再没有小马进出过那里。原本只是出于保护而告诉她们,没想到—— “为了神隐之国的和平,”可以说,塔希娜公主正在给暮暮和银星下逐客令,“我必须这么做!”翠绿色的光束射向她们,银星立刻释放魔力护盾,挡下这一击。尘土还未散去,暮暮的角上也亮起了紫光。“对不起了,公主!”一道紫色的光束射向对面,作为紫色天角兽的回礼。本以为她们的“反抗”可能会有点效果,但是她们显然低估了塔希娜公主的能力。 和普通的魔力护盾不同,挡下刚才这一击的,居然是这森林中的藤蔓。银星惊讶地看着藤蔓从塔希娜公主身上退下,她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万物有灵。你们相信吗?”公主的声音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听上去像是泽科拉说话的声音,但是更清楚,更慢。 “神隐之国,是隐匿在森林中的天堂,”白色独角兽注意到她闭上了眼睛,一旁的暮暮则在为自己的角蓄力 “无论你们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守护这里。若想踏入神隐之国,就必须在这里击败我!”她的双眼突然睁开,翠绿色的瞳孔变成了金色。趁着这个机会,暮暮将积蓄的魔力全部射向塔希娜公主。只听见“嘭”地一声,魔力与护盾相遇了。尘土还未散去,但是两条迅速伸过来的藤蔓告诉银星,她们输了。 “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公主对她们鞠了一躬,以表歉意,“但是只要进过了黄泉,无论你能不能出来,我都会把你视作敌人。”公主的眼睛又变回了翠绿色,但是上面微微浮现出一层伤感。银星费力地动着身子,想把她们在黄泉的见闻告诉公主。奈何藤条缠住了她的嘴,白色独角兽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塔希娜公主的背影。大门渐渐关上了,魔力也消失了。银星却失落地仰面躺在地上,长长的鬃毛散落开来。她想闭上眼忘掉那些不快,但做不到。暮暮站起身,看到银星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两行泪珠静静地从她的脸颊滚下。现在银星所做的这些已经超出了研究的范围,但她仍不愿放弃。暮暮看着她,垂下耳朵,难过地坐在她身旁。“或许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吧……”紫色天角兽心想。 她们就这样过了很久。 直到银星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暮暮满脸憔悴地低头看着自己。“暮,暮暮……”她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我,我们……还能发现那些古老的传说吗?”暮暮伸出双蹄,轻轻抱住银星的两只前蹄。“会的,一定会的,”暮暮的眼中闪着希望的星火,“振作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再一次来到宫殿,暮暮和银星已经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了——而是作为入侵者。就连坐在王座上的塔希娜公主都没想到,会是她们一路闯进了皇宫。“看来你们有支持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神隐公主问道,“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只想了解那些被尘封的历史,”暮暮解释道,“无论您愿不愿意与我们分享,总有一天它们会为小马们所知晓,”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银星,“有些时候,面对灰暗的过去要比淡忘它们更容易。”听罢暮暮的话,塔希娜公主怔住了——她的话很有道理,只是…… “这是神隐之国的秘密,怎么能任由你们散播!”银星没想到,她们本以为是劝勉的话语,却激怒了神隐公主。塔希娜公主从王座上站起,她的周围开始被藤蔓围住。与此同时,数不清的藤条正在一点点靠近两匹小马。 “既然你们这么想了解它们,”公主说话的时候,藤蔓突然将暮暮和银星缠住,然后一点点挤压。银星甚至觉得,她的胸腔就快要变形了,“为,为什么……”没等她说完,虚弱的身体迫使她昏迷过去。紫色天角兽试图点亮自己的角,冲破这些藤蔓,但挤压带来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凝聚魔力。 “那就和那些小马一起,到地狱去吧。”透过藤蔓间的缝隙,暮暮看到塔希娜公主的左眼还是翠绿色的,但右眼却变成了赤红色。“怎,怎么会这样……”暮暮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发现,她就感受到了挤压的痛感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向近乎超频运转的大脑。很可惜,紫色天角兽没能撑到那一刻。似乎是受到某种魔力的影响,神隐公主不得不解除藤蔓。看着两匹小马昏倒在大厅中,她命令卫兵将她们锁在房间里,不准出来。 “还是……不行吗……”待卫兵们离开,塔希娜公主喃喃自语。 “唔……”躺在床上,暮暮渐渐恢复了知觉。她全身痛得厉害。紫色天角兽吃力地扭过头,看到一旁的银星。白色独角兽还在睡着,但是从她平稳的呼吸来判断,她的伤势还可以。“我们……这是在……”她抬头仰望,发现这里是她们下榻的地方。“银星,银星!”她不顾自己的伤势,试图唤起白色独角兽,但银星似乎昏迷不醒,没有半点反应。暮暮想起身,但是如铅块般的四蹄实在是无能为力。暂时她们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可即便是躺着,暮暮也会继续思考,她需要把在神隐之国经历的这些事串联起来:先是还未到神隐之国就和银星分开,然后遇到塔希娜公主,公主又带着她和银星去了图书馆的禁书区;在禁书区得知了黄泉的存在,然后和白色独角兽贸然闯入;在黄泉与焰语偶遇,又得知了尘封的历史在神隐之国;最后,也就是现在——她们被困在了房间里。紫色天角兽生气地捶着桌子,但是无济于事。她无法阻止外面的一切发生。 “呃,唔……”银星略带痛苦地睁开了眼睛。“身上……身上好痛啊……”她试图活动蹄子,刚才的挤压让她的呼吸都受到了阻塞。见暮暮也苏醒过来,白色独角兽急切地想要起身,但是被暮暮按住了。“不要着急,”暮暮劝她的伙伴,“你的伤势比我严重,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那你呢?你要去继续调查吗?”银星反问。暮暮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知道现在这扇门打不开。“我怀疑这道门被塔希娜公主用魔法锁住了,也许她有什么不能让其他小马知道的事情。”银星点点头。似乎每次她们提起过去的事,公主的反应都非常激烈。 “想想,暮暮!想想!”暮暮一边在屋子里焦急地转圈,一边敲着头,希望能有出去的办法。“对了,银星!”她把解决方案放在了白色独角兽身上,“你有没有试过,在领域魔法使用的过程中加入攻击魔法?”似乎这样可以破除外面的封印。银星思考了一下,但是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垂下耳朵,沮丧地说,“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们会出来的,”紫色天角兽安慰她,“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出去。” “希望吧。”在暮暮的搀扶下,银星一点点坐起来,重新站在地板上。她屏息凝神,轻闭双眼,让蓝色的柔光一点点在她的角上覆盖。暮暮注意到,她的蹄下出现了一个魔法阵。银星的魔力在角上汇聚,越来越多。她在心中瞄准面前的大门,准备将这些魔力一次性射出。但出于保护的目的,暮暮是不会让她的伙伴冒险的。就在银星将要射出时,暮暮突然点亮自己的角,将她的一部分魔力转移给白色独角兽,她的角上也因此出现了紫色和蓝色两种颜色。因为闭着眼睛,银星丝毫没有察觉到魔法被改动过。和她预想的一样,她将角上的魔力汇聚成一道光束,如洪水般奔涌着冲向目标。只听到“轰”的一声,门板被击飞,重重地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几乎要碎成两半。这时银星睁开了双眼。 “这,这……”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壮举”,“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暮暮长话短说,一带而过,“走吧,我们还有去找塔希娜公主呢。” 寝室内,神隐公主正专注于自己的双眼:一眼望去,翠绿色的眼眸代表活力和生机,这也是塔希娜公主所信仰的。但是看看镜子前的自己,明显憔悴了很多,闪亮的鬃毛暗淡了颜色,清澈的眼眸上面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浑浊——她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认识的那个自己了。“我……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内心十分焦虑,“放松,塔希娜,放松。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放松……不要去惦念它们……”公主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是每次看到右眼中透着的一点红色,她就会担忧起来——难道神隐之国,真的有一天要被黄泉吞噬? “塔希娜公主!”一紫一白两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寝室外。公主知道,这是刚刚在皇宫里见到的两匹小马。“你们想要做什么?”神隐公主转过头,语气冰冷地问门外的小马。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要她们冲进来,她就会—— “除了尘封的历史,别无所求。”银星用坚毅的声音回答,塔希娜公主感觉得到,外面有一股很强的魔力波动,似乎是外面的小马在释放什么魔法,她想得没错——银星正在外面释放领域魔法,试图冲破这道外门的阻隔。一点点地,魔力流在银星周身形成一个特定的空间,这个空间可以在不破坏建筑物的情况下,直接到达要去的地方。白色独角兽给暮暮一个暗示,紫色天角兽心领神会,跟着银星进了领域空间。 神隐公主的角上已经闪起了翠绿色的光芒,她正等待着两匹小马破门的时机。但出乎她的意料,暮暮和银星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很抱歉,塔希娜公主,”暮暮严肃地说,“但是你,似乎低估了我们。”与此同时,银星忽然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的照片——和在焰语家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难道,你们是——”看着银星脸上诧异的神情,塔希娜公主的魔力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那个噩梦重现在她的眼前。 “坐下吧,”公主轻声说,“我会告诉你们发生的一切。” “焰语是我见过的,最有魔法天赋的小马——不一定是整片大陆的,但至少是神隐之国中资质最好的。当她还是匹没有可爱标志的幼驹时,我便将她带到都城,亲自向她传授魔法,只为让她成为我最信赖的副手,能够协助我复兴这个古老的国度。已经过去了几千年,除了国内的史料,外面关于神隐之国的资料近乎绝迹,我们也因此不为现在的小马们所知晓。”塔希娜公主顿了顿,她的声调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但是有一天,焰语从城外回来,告诉我她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那里的环境清静优雅,翠绿的草丛里,各色的野花争相开放,还有美丽的彼岸花——殷红而且细长的花瓣,映照着那个火热的梦想……那时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个全套,但我更想知道,她是怎样全身而退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说到这里,神隐公主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她把在黄泉的所见所闻,写成了《黄泉之路》,帮助小马们了解那里,导致无数的小马带着热情和期盼踏进了那扇大门——只是没想到,它却突然关闭了……” “怎么会这样?”暮暮也不禁开始同情眼前的这位公主,想必那期间神隐之国一定失去了许多子民,才会让塔希娜公主如此痛心。“谁也不知道,”翠绿色的眼眸暗淡了许多,塔希娜公主的鬃毛也不再飘逸,“我曾经让焰语带着卫兵去找,但一无所获。几乎每一次搜寻,反馈的情况都只是看到一片盛开的红色彼岸花海。时间久了,我也放弃了持续搜索的想法。” “自‘彼岸黄泉’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出现了裂痕。作为我的学生,我有必要告诉她犯下的错误是有多么的严重,但令我难过的是,独角兽似乎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因为担心她再弄出像上次事件一样的影响,我在我的子民面前,宣布将焰语流放至黄泉。可能我还是有些舍不得她,但小马们的欢呼让我暂时忘掉了这些不快。” “但是没有了焰语的生活,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每次我看到桌上那张照片,她的形象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有时候,甚至是朝思暮想,心神不宁。我知道小马们会以为她已经到了黄泉,但是她没有——为了迎合小马们的心愿,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希望她能原谅我吧……”虽然话这么说,但是暮暮知道,她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对方。 “那,您为什么不去黄泉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呢?”银星听罢公主的诉说,她似乎颇有感触,“或许,你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不,不会再有了,”塔希娜公主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从我们争斗的那一天起,我们几乎就不再和对方开口说话,直到我们终于分开。” “那么……后来呢?”暮暮追问道,她的声音像个听完一段故事却又意犹未尽的小马驹。“难道你们真的不再交集了吗?”塔希娜公主瞪了紫色天角兽一眼,似乎在嗔怪她为什么要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是的,直到她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神隐之国。离开的那天,我独自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但是她却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没回头过。”现在回想起来,公主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感伤。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银星上前安慰道,她伸出一只蹄子向塔希娜公主示好,“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回那些一去不返的小马们,然后将焰语带回神隐之国。”白色独角兽满怀信心地望着公主翠绿色的眼睛,“我相信您可以的。”神隐公主则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哦,欢迎归来!”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样的贵客,可能一生中只会见到一次,“你们一定找了很长时间吧,这么久才回来!”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银星的鞍包上,她觉得里面装的就是被埋藏的真相。 “是啊,”暮暮表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觉得我们应该——”但是话音未落,一道光束就贴着她的脸颊射过来——不用想,这道光束就是焰语射出来的。“难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焰语温暖的微笑忽然变成了冰冷的讽刺和嘲笑,“你们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投靠神隐之国,好借机让塔希娜带领军队攻陷这里,我没有说错吧?”银星被她的口气吓退了好几步。 “此外啊,”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慢慢走向银星,“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们,这里是黄泉吧?”她突然点亮自己的角,然后便从附近的森林中传来一声巨响。“这,就是彼岸花的威力。”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就请你们准备好,踏上通往地狱的列车吧!”她的魔力马上就要释放了。 第6章 翠色芳华 对塔希娜公主来说,除了神隐之国,其次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学生焰语,她们曾经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师徒。虽然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几乎每一个细节,神隐公主都历历在目: 仍然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塔希娜公主带着两位卫兵兼随从,乘着马车来到一个名叫奇谷的小镇——据说在这里,生活着一匹极具魔法天赋的小马驹。传言她刚刚两三岁时就会用火焰魔法,而且可以操控自如,这是同龄小马驹根本做不到的。下了车,神隐公主与两位随从徒步进入小镇,她不希望公主的到来而引发什么骚动。 奇谷很小,没走几步就已经路过了一片居住区。在一间小木屋外,一匹火红色鬃毛的小独角兽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正在外面架起锅,堆好柴草,准备生火。塔希娜公主本以为她会去钻木头,但小独角兽只是点亮自己的角,上面发出一点点红光。顷刻间,柴草就被点燃了,小独角兽则是高兴地把要煮的嫩草放进去,等待着早餐的开始。而这一切,都被塔希娜公主尽收眼底。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么优越吧,”神隐公主一边感叹,却又一边为她难过,“这样的天赋,怎么能只用来生火呢?!它应该被用在更需要它的地方。”于是她走上前,装作初来乍到的样子向小独角兽问路:“你好,小家伙。请问焰语家在哪里?”她和蔼地微笑着,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小独角兽用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回答,“我就是焰语!请问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呀?” “你妈妈在家吗?我找她有些事情……”话音未落,一匹雌驹便从小屋走出来。她看上去很朴实,就像奇谷这个平凡的小地方一样。一见到来访的是塔希娜公主,她连忙趴下行礼:“真是抱歉,公主!我不知道您——”她用余光一扫,看见焰语没有行礼,她连忙来到小独角兽身旁,一边用魔法揪耳朵,一边让她行礼:“这可是我们至高无上的塔希娜公主,你居然不行礼!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蔑视公主吗?!”她旁若无马的举动让一旁的神隐公主偷偷笑了起来。焰语则是一边认错,一边喊疼,还一边用蹄子揉着自己的耳朵,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妈妈揪了。 “您的孩子似乎在魔法方面很有天赋,”塔希娜公主开门见山地说道,“她对魔法的掌握和运用是同龄小马驹无法比较的。所以我打算带她到都城去,接受更高级的训练,真正利用她的潜能。不知道……您的意见如何?” “去吧,焰语!”焰语的妈妈不假思索地回答,“跟着塔希娜公主,你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不用想念我,等你学成归来,妈妈自然会在这里等你的!”一边说,她还轻轻用魔法推了小独角兽一把。塔希娜公主伸出一只翅膀,用宽大的羽翼轻轻摸了摸焰语的头。“我们走吧。” 只是没想到,刚刚在皇城的第一个晚上,焰语就想妈妈了。在皇宫的房间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但眼皮就是不肯合上。外面的夜空一片漆黑,不时有几颗星星倏地闪烁一两下。而在焰语看来,那是妈妈的笑脸,是妈妈的拥抱,甚至是……妈妈揪耳朵的动作…… “妈妈……”小独角兽轻轻叹息一声,她的脑中全是妈妈的身影,仿佛她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彼此一样。合上眼睛,两行泪水潺潺地从尚且稚嫩的脸上流下。 “怎么了,焰语?”塔希娜公主温柔的声音忽然传进小独角兽的耳中,“你是不是想妈妈了?”焰语惊讶地坐起身,仿佛公主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一样。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离家在外的小马,不都是牵挂着故乡的小马们吗?”塔希娜公主一边说一边坐在焰语的身旁,用一只翅膀覆住她的背,“不必见怪,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好了。你的妈妈还期待着你能早日学成回去呢……”神隐公主抬起头,她明亮的双眸给焰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她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我从未怀疑过来到这里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我能隐约感觉到,跟随塔希娜公主,我一定能学到很多,不仅仅是魔法。”送走她未来的导师,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搂着日记本睡着了。睡梦里,她幻想着自己毕业的那一天…… 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每一天,抱着书来到图书馆,又抱着书回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加上塔希娜公主的悉心教导,焰语已经可以把火焰魔法用的炉火纯青——释放出的魔法火焰不需要依仗外界环境,只要自己的意志不允许火焰熄灭,火焰就不会凭空消失。看着焰语一天天成长,塔希娜公主却开始担忧起来——她不可能一直做自己的学生,总会有她出师的那一天。到了那时,难道要放任她使用这种魔法吗?她犹豫不决。 然而焰语的举动,却让正在思考的塔希娜公主更加意外:她正带着一个鞍包,里面装着羊皮纸和羽毛笔,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你要去哪里?”没等独角兽开口,她的意图就已经被猜到了,“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东西?”她伸出一只蹄子,指着鞍包里的羽毛笔和羊皮纸问。 “放轻松,老师!”焰语笑着回答,“不久前我看到书上说,在神隐之国的北郊,有一片被称为‘黄泉’的地方,我想去亲身考证一下。”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离开,但是被塔希娜公主制止,“不行!你不知道里面有多么危险,不能独自行动!你需要有小马跟你一起去。”焰语不悦地应了一声,然后借口去找同伴离开了皇宫。神隐公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要在神隐之国发生。“她真的会照我说的那么做吗?”塔希娜公主在心里问自己,“我可没怎么见她和其他小马在一起。” 不只是因为黄泉,神隐之国的北郊,是一片被树林环绕的草地。因为这里没有树,而且没有浓重的雾来隐藏国家,所以塔希娜公主在建国时放弃了这里。但是现在,有了黄泉,这里就有了访客——而第一位来自神隐之国的访客,就是焰语。 “你好啊,黄泉!”站在入口处,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朝里面打招呼,但是没有小马回应。“呃……你好,黄泉?”她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次,可还是没有回应。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焰语一步步走入黄泉,她希望看看那后面发生了什么。 踏入黄泉的那一刻,焰语就被里面的景象迷住了:眼前所见,几乎每个角落,都绽放着一种鲜红色的花朵。与她见过的其他花不同,它的花瓣修长,纤细,看上去就像一根根细长的羽毛。而且就在不远处,还散发着美丽的光芒。跟随着绚丽的光芒,焰语向黄泉的深处前进。 没过多久,一个入口处长满红色花朵的洞穴映入独角兽的眼帘。那里的花看上去比外面的长得更娇艳,更优雅,似乎这个洞穴里面,就是支撑黄泉的力量。但是焰语没敢继续向前,她担心里面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还从未有小马和她一样,进入到那么深的地方。 “对了!”走出黄泉,焰语灵机一动,“如果我可以把自己的见闻分享给更多的小马,让他们一起来探寻,这样是不是就会安全多了?一定会的!”她兴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小屋,连夜地记述,用了一周的时间,将她的所见所闻汇聚为一本书——《黄泉之路》。她满心期待地将这本书的书稿送到书店,幻想着书店前万马空巷的场景。 出版的那一天,小马们果然在书店前挤得水泄不通。焰语站在不远处,做好伪装,悄悄看着一切发生:她看到两匹小马为一本书争相出高价;她看见两匹小马驹为了看书而争执;她看到小马们在欢呼,看起来她的书真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就在她高兴的时候,一匹神秘的小马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用一只翅膀轻轻覆住她的背,“你还真是个出色的学生呢,”塔希娜公主嫉妒地说,“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场面。” “但这其中,也有您的功劳啊,”焰语谦虚地回答,“没有您的许可,恐怕我不可能完成这本书。”她低下头行礼,以向公主表示感谢。神隐公主则以微笑回应。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塔希娜公主将焰语唤到皇宫里,愤怒地质问她,“你自己看看吧,四十四匹小马,十数个团队!就为了去探寻黄泉的秘密?!”公主一把将记载事情的羊皮纸卷成一个卷轴的形状,然后“啪”地扔在焰语的脸上。来都城学习了这么多年,焰语第一次见到老师这么生气。她也很不情愿,但一想到愤怒的公主,她也不得不收敛一些。 “可这与我无关,”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出版这本书介绍黄泉,探险是他们自愿的,为什么要让我来背负这份责任?”同样是第一次,她不知哪里来了顶撞塔希娜公主的勇气。神隐公主的右瞳孔忽然变成了红色——这是她愤怒时的表现,这时释放出的魔力也十分强大。“正是因为你的书,他们才会去冒险的!”公主斥责道,“无论如何,为了消除影响,你必须销毁这本书!”她想要亲自去找,但焰语拦住了她。 “不,绝不!”她决然地说,然后站在老师面前,“即便断绝了师徒关系,我也不会让你销毁书稿的!”一边暗暗感叹她的顽固不化,塔希娜公主一边想办法。她希望既能不再让这本书重现时间,又能直接越过焰语的阻挠。 “好吧。”不过在那上前,她必须先让焰语满意,“让我再观察一段时间。” 可焰语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在她熟睡的时候,她的书稿不见了。塔希娜公主将书稿和样书一并放进禁书区,然后将自己的学生锁在里面,第二天将她正式逮捕。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几乎是在全部神隐之国的小马面前,塔希娜公主决定将自己的学生——或者说是曾经的学生,焰语,永远放逐,永远不得回到神隐之国。出乎她的意料,焰语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目送着焰语的背影渐渐消失,公主的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似乎一场大危机就要降临在神隐之国。 “我做错了什么吗?”待银光消失在深处,塔希娜公主忍不住问自己,“也许我应该尊重她的意愿。”但是不要说焰语,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但公主这么做至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他们的生命显然比焰语自己的更重要。 “希望你能原谅我,焰语,”她失落地垂下耳朵,望着远处的树林,“只是,我要守护的,是更重要的东西……”但是焰语不会听到这些话,永远也不会。 塔希娜公主从回忆中醒来,她的魔力护盾仍然持续着,而曼珠沙华的攻势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不知是她刚刚恢复力量,还是她在等待神隐公主彻底松懈的机会。在这期间,银星和暮暮轮流释放护盾,以降低同伴的魔力消耗。 “银星,你有什么办灭火吗?”紫色天角兽看着步步逼近的曼珠沙华,塔希娜公主的精神还不是十分集中,她担心公主会遭遇不测,“我们要想办法让塔希娜公主振作起来。”白色独角兽回想了一会儿,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我是雪域小马的后裔,但这种魔法因为很少有外界小马会使用,甚至已经在现在的魔法书中找不到了……”她垂下耳朵,失望地回答。 “看来你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了,是吗?”曼珠沙华故意问道,但塔希娜公主默不作声,“如果你不肯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她的角上亮起的是一团炽热的火焰,暮暮仿佛看到了神隐公主和神隐之国被烈火吞没的场景……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就在曼珠沙华的靠近防护罩的时候,四条藤蔓突然出现,将她的四蹄捆住,把她倒吊在树林里。“这,这是怎么回事?”黄泉之主惊慌失措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塔希娜公主,“你,你想做什么?!” 翠绿眼眸的独角兽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伸出蹄子指着那些傀儡,“放了他们。” 曼珠沙华才不会答应。“哼,难道你觉得我会解散这支战无不胜的大军?”她再次点亮自己的角,趁着塔希娜公主没反应过来,一匹独角兽的角上射出几道火焰魔法,烧断了缠绕她的藤蔓,然后站在神隐公主的对面。塔希娜公主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全身在燃烧的帮手——居然是焰语。她看上去就像个傀儡一样,浑身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不知道曼珠沙华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焰语……”塔希娜公主轻声道,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泪滴。 “我说过,你马上就能和你的学生见面了,”曼珠沙华的角上再度亮起火焰,“焚烧这里,毁灭这里,让神隐之国,笼罩着无尽的火海中吧!”傀儡中为首的焰语机械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同时点亮自己的角,在上面汇集其他傀儡携带的魔力,形成一个火球。随着角上的光柱一点点变长,她面前的火球也越来越大。就在她认为可以释放的时候,一道紫色光束不失时机地射在了火红色鬃毛独角兽傀儡的脸上。按照以往,焰语可能会抱怨一番,然后继续去做未做完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让目标由神隐之国,变成了暮暮和银星。她调转方向,直接用魔力将火球掷向两匹小马。暮暮连忙用翅膀护住身体,然后打算用魔力释放出防护罩,但还是有些晚了。“砰”地一声巨响,暮暮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为她挡下这一击的,是与她几乎朝夕相处的银星。遭遇重击的她昏倒在紫色天角兽面前,脸上带着微笑。打开翅膀的一刹那,暮暮看到了倒地的银星。 “银星,银星!”暮暮忧心如焚地呼唤着白色独角兽的名字,“快醒醒,我是暮暮啊!你最好的朋友!”可是银星没有答复。暮暮有些绝望了,她颓唐地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第二个火球——这次一定是轮到她了。 “来吧,”紫色天角兽万念俱灰地坐在地上,等待着火球将自己吞噬,“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的眼睛几乎都要闭上,却看到了塔希娜公主:她先点亮自己的角通过射击来干扰焰语,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她们的面前。 “你们没事吧?”她用焦急地神情看着暮暮,似乎阻击这些傀儡是不可能的事情,“银星呢?她怎么样了?”暮暮低头看着负伤的朋友,几滴眼泪缓缓从她的眼角落在银星的脸上。公主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然后严肃地看着暮暮说:“你听好了,公主。我们现在要集中精力击败这些傀儡,这样你的朋友才能获救。听到了吗?” “可是,银星她——” “不要去想那么多!”这是紫色天角兽第二次看到塔希娜公主生气,“记住我的忠告:当危机来临,那颗守护同伴的心,才是最强大的。”暮暮若有所思地听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就在焰语和傀儡们距两位公主不到十米的地方,暮暮明白了。 “让我们并肩作战吧。”她回给神隐公主一个微笑,然后点亮自己的角。 第7章 黄泉吐息 “万物有灵。”塔希娜公主默念着,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样,刚刚说出它,公主的右眼就变成了金色,似乎她体内的魔力也在大幅提升。在魔力的作用下,尽管与傀儡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塔希娜公主还是召唤出无数的藤蔓,将这些傀儡一一控制住“轮到你了,暮暮,”她回头对一旁的紫色天角兽说,“用你的魔力,想办法困住他们!” “可是……我要这么做呢?”暮暮疑惑地看着这些燃烧着的小马,“封印他们身上的力量?”她已经准备好了,但仍需要神隐公主的指令——她不会这类魔法。金色眼眸的天角兽叹了口气,“想办法构建一个屏障,”她提醒紫色天角兽,“为我争取些时间,我要治愈你的伙伴。”暮暮没有多想,她用自己的魔力形成一个防护罩将她们包裹起来——只有曼珠沙华不采取新行动,这个护盾可以一直持续到银星苏醒。 “然后呢?”看着迫近的傀儡,暮暮惊恐地问道,有的傀儡甚至已经在敲打紫色的防护罩,“这样下去,我们会被火焰吞没的。”公主却很冷静,她将角上的光芒一分为二,一半为暮暮的防护罩提供魔力,一边为银星净化火焰魔法的同时,治愈她的伤处。塔希娜公主眨了眨眼睛,金色的瞳孔又变回翠绿——她并不能经常这样,只有在十万火急的时候,她体内的魔力才会涌动起来,让她做出一些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紫色天角兽想要用魔力将防护罩外扩,同时使防护罩内部的魔力膨胀,以达到击退敌人的目的,但是神隐公主制止了她。 “不行!”公主解释道,“能够解除火焰魔法的,只有远古的神隐魔法,你的魔法可以抵挡他们的攻击,但对消除他们的攻击是没有用的。”话音未落,暮暮看到焰语的角上汇聚出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然后她瞄准巨大的防护罩,将角上的魔力在一瞬间放出。而在里面的暮暮,感受到了那种强大的冲击力——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颤动。一次不够,火红色鬃毛的傀儡又试了一次。 “我们该怎么办?”紫色天角兽不耐烦地问道,“我们需要反击,我们要——”话音未落,塔希娜公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也许你是这么想的,”很明显公主正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她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些许,“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曾经与曼珠沙华交手,任凭王国里其他的独角兽用魔力攻击,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用生命魔法,她的火焰又可以压制我们的能力。所以,你要做的,只有维持防护罩。银星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暮暮听罢,又继续为防护罩填充魔力,只是她的心情也开始焦急起来——她希望这趟旅程赶快结束。 灰黑色的独角兽见防护罩里面毫无反应,她的心情渐渐焦躁起来。“她们究竟在里面做什么?”曼珠沙华心想,“也许我应该亲自动手,就像数千年前那样……”她已经点亮了自己的角,只等待防护罩解开的那一刻。 “停止攻击!”她向傀儡们呼喊道,一边说一边收回这些小马体内的魔力。魔力被抽走的一瞬间,那些小马全都倒在地上,但是没有小马醒过来——她们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曼珠沙华将这些力量汇聚在角上,她的身体两侧多了一对火焰构成的翅膀,而头上也多了一朵彼岸花作为装饰——象征着她是黄泉的主人。没有了那些小马,她的力量会更强。天角兽腾空而起,用角上射出一道炽热的火焰。面对防护罩,火焰似乎有魔力一样,在接触防护罩的一瞬间突然散开,将整个防护罩包围,从远处看就像被火焰吞噬了一样,而里面的小马很有可能会因为高温而窒息。 “公主!”防护罩内,温度正在急剧上升,暮暮的脸上汗流不止,她感觉自己的魔力正在一点点衰退——受高温和火焰的共同影响,她的魔力比平时消耗得更快。塔希娜公主听到了她的催促,但还是没有加快疗伤的速率。一颗颗汗珠打在银星的脸上,白色独角兽一点点恢复了意识。 “我,我这是在哪里……”神隐公主将耳朵贴到银星的嘴边,才能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她现在很虚弱,“焰语……黄泉……怎么样了……” “请不要着急,”公主用最温和的声音耳语道,一边说一边示意暮暮不要过来,“我会帮助你痊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像安慰不肯睡觉的小马驹一样,塔希娜公主柔声地耳语着,直到银星如释重负地睡去——没什么比这更能让暮暮受刺激了。而身为友谊公主,居然在最亲密的伙伴帮不上忙。暮暮很不满,但是塔希娜公主转过身,又释放了自己体内的一部分魔力,用来降低防护罩内的温度,同时协助防护罩抵抗火焰魔法。 “公主,您这是——”没等紫色天角兽开口,神隐公主先说道,“很抱歉,暮暮。也许你认为我夺走了你照顾朋友的权利,但我想说的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索雅公主和我,都不过是你前往终极目标路上的引路马而已。”暮暮惊讶地看着魔力分流的塔希娜公主,担心她会像索雅公主那样耗尽魔力,成为神隐之国的一部分。看着熟睡的银星,暮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她点亮自己的角,将更多的魔力注入防护罩。 “暮暮!你在做什么?!”神隐公主本想为她争取时间逃跑,但紫色天角兽却又开始为防护罩注入魔力,这让她十分不解,“时间不多了,你为什么不——” “您曾经说过,只有您的魔法才能对抗火焰魔法吧?”暮暮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微笑里有决然,也有期许,“那么,我希望,您能用自己的力量,将曼珠沙华消灭,可以吗?”塔希娜公主出神地听着暮暮的想法,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辜负你的。”塔希娜公主展开双翼,腾空而起,冲出防护罩,来到曼珠沙华的面前。“又见面了,怒焰彼岸。”在它成为一匹小马前,曼珠沙华只是一株名叫“怒焰彼岸”的彼岸花。不过和其他的花相比,它蕴藏着不为马之的强大魔力。 “哈哈哈……”灰黑色独角兽露出尖利的獠牙,爆发出狂妄的笑声,“塔希娜公主!看来你,哦不,应该说是只有你,还记着我本来的名字!”翠绿色的眼眸紧盯着那双大笑的眼睛,神隐公主的右眼渐渐变成了红色。 数千年前,神隐之国还不是现在这样庞大,隐秘。神隐之国的北郊,只是一片花海。塔希娜公主——也就是神隐公主,她来到这里,汲取这片土地上古老的神隐魔法,建立起神隐之国——一个没有被深林和浓雾笼罩的神隐之国。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来到北郊的花海。这里有温暖和煦的风,有争奇斗艳的繁花,还有一匹湛蓝的天空。塔希娜公主在花丛中漫步,淡淡的花香粘在她的皮毛上,令她心驰神往。忽然,她的目光被一朵艳红色的花朵吸引了。 “这是——”还没等她去碰,这朵花的花蕾突然燃起一簇火焰,把神隐公主吓得后退了几步。“这……这是什么啊?”她用蹄子摸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持续了没多久,火焰平息了,可那朵花却被烧成了一朵干枯的小花,活像凋谢的花朵。塔希娜公主不想它凋谢,于是点亮自己的角,将自己的魔力注入那朵花。不一会儿,先是几乎烧尽的花蕾,然后是花瓣,最后是整个植株,又像新生的一样艳丽。“这才是好看的花嘛!”看着自己的“杰作”,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剩下这朵花在原地生长。她期待着有一天,这种花能长遍北郊,为这里带来更多的生机。 但是它没有。这朵花似乎生来就有魔力,它凭借塔希娜公主的魔力,汲取北郊其他花草的魔力和养分,将它们为自己所用。塔希娜公主似乎也忘记了那朵花,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过神隐之国。渐渐地,北郊的花越来越多,而这片土地的魔力也几近殆尽,那朵燃烧的花也变成了马型——一匹灰黑色的,带着尖牙的独角兽。因为魔力不足,她还无法变出翅膀,但这也足够了。她腾空而起,直奔神隐之国而去。 “公主!神隐之国遭遇不明敌人袭击,需要您的帮助!”一匹飞马卫兵慌慌张张地冲进大殿,“我们的卫士无法用魔法阻挡她前进!”神隐公主听罢,立刻从王座上起身,直奔敌人的位置。正在破坏的灰黑色独角兽贪婪地望了一眼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冷冷地问道:“你……就是神隐公主吗?”这让天角兽有些猝不及防——又没见过面,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你是谁?”塔希娜公主点亮自己的角,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破坏神隐之国?” “为什么?”曼珠沙华狂妄地笑着,伸出蹄子指了指被破坏的地方,“为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她的意思是,要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神隐公主摇了摇头,一道绿色的光束从她的角上射出。灰黑色独角兽侧身躲了一下,光束从她的身旁偏出。 “没击中,”看着光束打在一旁的一棵树上,曼珠沙华的角上蓄积起橙红色的光芒,“也许你应该看看,我这支军队的厉害!”曼珠沙华的身体渐渐来到空中。与此同时,一群黑影正缓缓地向塔希娜公主的方向移动。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不打算放弃,她张开双翼,摆出迎接战斗的姿态。 “万物,”神隐公主默念着,“有灵。”同时角上亮起翠绿色的光。她的右眼变成了金色,体内的魔力似乎也增加了不少。这时,两根粗壮的藤蔓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将傀儡全部围困起来。塔希娜公主再次释放魔法,用魔法将傀儡罩起来,同时也将藤蔓罩了进去。在鞭笞声中,那些傀儡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破败的红色花朵——就是她之前看到的那种。 “你居然毁了我的彼岸花傀儡!”看着自己的“杰作”被无情地毁坏,曼珠沙华突然暴怒起来。她将自己包裹在魔力中,从高空落下,径直冲向塔希娜公主。为了阻止她,神隐公主将全部魔力都蓄积在角上,在她的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只要能挡下这一击,神隐之国绝不会遭受破坏。 “结束了!”一边喊,曼珠沙华一边撞向防护罩。似乎是因为角很锋利,防护罩被刺穿了。伴随着防护罩的爆炸,塔希娜公主不得不用翅膀来保护自己。因为魔力的消耗太多,她不得不坐在地上,口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曼珠沙华的情况。令她惊讶的是,灰黑色独角兽居然站了起来。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负伤的曼珠沙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塔希娜公主则是仰面朝天,望着头顶的天空。 “如果可以的话,”她喃喃道,“我希望自己的国度能被浓雾笼罩,不再遭遇侵袭……” “银星,银星!”防护罩内,暮暮急切地呼唤着挚友的名字,上面的火还在烧着,只是暮暮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去维持防护罩的运转,“你快醒醒啊!”一边呼唤,紫色天角兽一边轻轻摇晃同伴的身体。似乎是恢复了些许意识,银星慢慢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我……我这是在哪里?”白色独角兽还想说下去,但暮暮一把用蹄子捂住她的嘴——和说话相比,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魔力和体力,暮暮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外面,曼珠沙华和塔希娜公主正在激战。神隐公主站在一根巨大的藤蔓上,不断地向灰黑色独角兽移动的方向进攻。虽然没有翅膀,曼珠沙华的移动却像飞马一样敏捷,这迫使神隐公主用更多的藤蔓去困住她,但是收效甚微。灰黑色独角兽借着公主瞄准的机会,瞄准公主附近的一根藤蔓,射出一道火焰魔法。火焰在一瞬间燃起,塔希娜公主不得不移动到另一根藤蔓上。 “再这样下去,”她看着那根燃烧的藤蔓,又看了看远处神隐之国的入口所在的方向,“用不了多久,火焰就会蔓延至神隐之国,那里的小马们会经历一场浩劫的!”想到身上承载的希望,翠绿色眼眸的独角兽振奋起来,更加投入地攻击曼珠沙华,甚至一道魔法就打在她身旁,塔希娜公主也毫不畏惧。似乎是飞累了,灰黑色独角兽停在一根离神隐公主比较远的藤蔓上,注视着对面的天角兽。 “你变了,”她的呼吸很急促,“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守护的意念,也更加强大……”塔希娜公主想要凝聚一股力量,趁着这个机会击败她,却一点力量也用不出来——刚才激烈的战斗,几乎耗尽了她的魔力。而在她们的身后,一个紫色的防护罩也消失了,一白一紫两匹小马昏倒在地上,她们的周围还有十余匹小马,但不知他们是不是还有生命迹象。 “做个了结吧!”曼珠沙华突然将自己的周身点燃,高高跃起,像一颗流星一样,直奔躺在地上的暮暮和银星而去——灰黑色独角兽很清楚,塔希娜公主一定会来保护她们的。一旦失败…… “那她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做神隐公主呢?”灰黑色独角兽闭上双眼。她已经在想象这场战斗的结局了:周围这片区域都被火焰点燃,塔希娜公主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倒下,她登上神隐之国的王座,将这片富有生机的土地变成自己的黄泉之国…… 她笑着,满心期许地笑着。 但是曼珠沙华失败了。她的角距离地面的高度甚至已经不超过一米,但是一条条粗壮的藤蔓将她牢牢地捆绑在半空中,将火焰一点点消耗殆尽。塔希娜公主的双眼都变成了金色,似乎她体内蕴藏的魔力都被释放出来了。不过黄绿相间鬃毛的天角兽知道,仅仅打败曼珠沙华是不够的,还有将她送回她生长的地方——黄泉。魔力耗尽的灰黑色独角兽又变回了怒焰彼岸,掉落在被烧得焦黑的草地上。塔希娜公主用魔法飘起它,一把丢入黄泉的入口,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呃……”银星被刚刚的震动声吵醒,她用蹄子挠着头,半眯着眼睛,似乎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但是对塔希娜公主来说,看到银星没事,她真的太高兴了。“银星!”她来到白色独角兽身旁,一把用翅膀将她裹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银星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像小马驹依偎在母亲怀中一样,轻轻地贴在神隐公主的身旁。 但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响动从黄泉里传出。“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这是曼珠沙华的声音,“苏醒吧,我的傀儡们!”一道橙红色的火焰魔法从黄泉的入口射出,那股力量分散成十几个部分,而刚才昏倒在地上的小马又一次苏醒过来,身上还燃烧着火焰。 “哦不……”塔希娜公主张开翅膀,不得不再次投入战斗。 第8章 万灵守护 短时间内集中地消耗魔力,不要说是普通的独角兽,就算是身为一国之主的天角兽,也未必能承受。塔希娜公主飞到空中,看着下面的傀儡,他们几乎就要将银星吞没了。好在白色独角兽施展魔法防护罩,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将敌人推开,避免了攻击——如果被暮暮知道失去了银星,紫色天角兽一定永远也不会原谅她的。天角兽对准包围圈的中心射出一道翠绿色的光束,不过这似乎没什么效果。 “塔希娜!这,就当是我,最后给你的赠礼吧!啊哈哈哈……”在狂妄的笑声中,伤重的曼珠沙华的形体渐渐在黄泉中消散,可神隐公主却莫名有些感伤。是她太多情了吗?还是因为消灭了曼珠沙华,算是自己对过去的挽救?塔希娜公主摇摇头,心中沉甸甸的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可即便如此,这些傀儡却丝毫没有变回来——她一直觉得,曼珠沙华已经被消灭,她的魔力理应消散,但这些傀儡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站在防护罩内,听着燃起烈火的傀儡们不断敲打防护罩的声音,银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仿佛他们随时都会进来把自己烧成灰烬,“曼珠沙华已经被消灭了,为什么她的魔力还没有消散?”她用疑惑的眼神仰头看着空中的塔希娜公主。 “也许是她将魔法转移的缘故,”塔希娜公主朝着距银星最近的一个傀儡射出一道光束,却惊讶地发现,被攻击的正是她的学生焰语。“焰语……”看着独角兽被攻击后仍不断敲打防护罩的样子,神隐公主痛心不已,“你一定很痛苦吧?被黑暗的火焰魔法操纵,丧失了自我意识……”她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 “银星,我有个计划!”塔希娜公主呼唤下面的白色独角兽,“但我需要你的帮助!”白色独角兽应了一声,然后追问,“什么样的计划?” “黄泉!”塔希娜公主伸出一只蹄子指着黄泉的入口,“你把那些傀儡引诱到入口,然后我把他们送入黄泉!”银星看着不远处的入口,疑惑地问道,“那,怎么救这些被操控的小马呢?”神隐公主俯冲而下,试图让这些傀儡离银星远些,“等他们刚一到黄泉的入口,你就用领域魔法抵挡,然后我会把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分开,这样他们就能重获生命了。”公主一边飞一边说。银星心领神会,她解除防护罩,以自己为诱饵,全速跑向黄泉的入口,可能是受曼珠沙华的影响,这些傀儡居然真的去追逐银星了。 “成功了,”神隐公主默念道,“很快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银星努力地跑着,到了神隐之国与黄泉的边界。傀儡没有停下,而是直奔白色独角兽而来。银星则屏息凝神,点亮自己的角。一股天蓝色的魔力在她的角上流动,然后越来越多,直到在她的面前形成一个魔法阵。银星将几乎全部的魔力都聚集在这个魔法阵上,希望它会起作用。那些扑上来的傀儡一头撞在法阵上被弹回,刚好出现在塔希娜公主的面前。翠绿色眼眸的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默念道:“万物有灵……”和召唤藤蔓不同,这一次神隐公主用经过咒语加持过的魔法攻击这些傀儡。他们身上的火焰魔法一下就消散了,而那股魔力带着火焰魔法,一起被射入黄泉——也不知那里面怎么样了。 焰语是最后一个。但就在她被弹回,刚刚净化完灵魂时,不知是不是因为魔力太多,黄泉内部发生了爆炸,而爆炸也影响了入口。眼看着刚刚恢复意识的独角兽就要被卷入黄泉,塔希娜公主用魔法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蹄子。 “不要走!”塔希娜公主的眼角已经有了泪痕,“是我的错,焰语。我本应该依照你自己的意愿的,结果却——”没等她说完,焰语先开口了,“一切因我而起,”火红色鬃毛的独角兽脸上挂着微笑,“是我将灾难带入神隐之国的,所以,请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她已经打算让公主放开了。神隐公主不同意,她皱了皱眉,发自内心地劝诫道,“我不想失去你,焰语!一直以来,你陪伴在我身旁,让我可以向你倾诉我的喜怒哀乐。没有你的话,未来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呢?”公主这些话能让自己的学生改变主意,而焰语却只是苦笑了两声。 “我已经不配做您的学生了,公主,”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没有我,这个国度或许会更好。”话音未落,她就开始想办法让魔力消失。而与此同时,黄泉正准备吞噬它面前的一切,包括银星一行和塔希娜公主。 “不,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小马!”公主仍然试图挽留,“回来吧,孩子!你已经赎过犯下的罪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自己?”看着地上那些昏迷的小马,天角兽心头的仇怨转瞬间烟消云散,“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传授更多!”话语间,黄泉内又发生了一次爆炸。 “公主,您不是常说,万物有灵吗?”焰语闭上眼睛,梦呓般说道,“不必为我的离去感到哀伤。也许大殿旁的一颗小草,一朵小花,都会是我的化身。最后啊……”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做您的学生……”焰语的脸上已经有了两行泪迹。塔希娜公主于心不忍,可看到刚才的爆炸,她知道是时候做出抉择了。绝望地,她,她闭上眼睛,解除了魔法。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翠绿色的光芒一点点淡去,像飘零的绿叶,又像干涸的泉眼。神隐公主的眼眶已经决堤,她身上的魔力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似乎是因为沉浸在悲伤中,她忘记了展开翅膀,笔直地坠向地面。银星见了,立刻用浮空术接住天角兽,然后将她和昏迷的暮暮放在一起。 因为焰语的进入,或者说是她释放了某种魔法,黄泉入口的爆炸更加剧烈了。最后,整个入口不断地坍缩,变成一个极其微小的点,最终化作一团灰烬。爆炸时发出的柔和光芒射向四方,被烧焦的草地重获生机,而在黄泉后面的路,则被绿草和鲜花铺满。零落的光点轻轻地落下,落在银星的脸上。 结束了…… 皇城外的一处公墓,塔希娜公主站在一块长满绿叶的石碑前,久久不愿离去。她的身后,暮暮和银星互相依偎着,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而梦醒时,焰语已经不在了……暮暮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一旁的白色独角兽则紧紧地靠着她,不愿看到这悲怆的一幕。 “焰语……”神隐公主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不知道碍于什么,她只说出了几个字,“我……我想你了……”声音很轻,甚至不像是塔希娜公主自己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暮暮和银星,眼中尽是感谢。紫色天角兽看到公主的微笑,她忽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会给神隐公主一个微笑。似乎是沉浸在失去焰语的悲痛中,她们竟没注意到头顶浓重的乌云。悄无声息地,极小的一滴雨水落在暮暮的鼻子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还有更多…… 下雨了。 塔希娜公主仰望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但她却又说不出。被打湿的鬃毛遮蔽了些许视线,但这并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转过身,看着有些疑惑的暮暮和银星——似乎她们很想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谢谢你们,”公主向两匹小马鞠躬,从未见过如此礼遇的白色独角兽羞涩地躲到暮暮的身后,“没有你们,或许我永远也不会释然这段回忆。或许……我和焰语,会一直做敌人,直到被消灭的那一天……”说到这里,她垂下耳朵,低着头,又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石碑。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塔希娜公主伸出一只翅膀,“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再回去吧。这里的环境,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紫色天角兽莞尔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银星,白色独角兽回了一个微笑表示感谢,但她并没有点头同意留下来。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们要离开了,”暮暮委婉地拒绝了公主的盛情邀请,“我们还要回到小马国,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临行前,她不舍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堡:它还是那郁郁葱葱的样子,几千年来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不过,我们还会回来的,对吧,银星!”白色独角兽开心地点了点头,看来暮暮猜对了她的意思。 “有缘再见,”公主和她们挥蹄告别,“神隐之国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两匹小马转过身,面带微笑地和神隐公主作别。塔希娜公主注视着她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愿这世界的生灵庇佑你们。” “妹妹?!”去往神隐之国的路上,暮暮和银星吃惊地看着她们的老师,“这么说,塔希娜公主,是您的妹妹?!”她们是不会相信的。塞拉斯蒂娅公主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这可说来话长。还记得索雅公主对我的称呼吗?”太阳公主温柔地问道。 “姐,姐姐?”银星支吾了一会儿,仍然不确定地回答。塞拉斯蒂娅公主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距离那段古老的历史已经越来越近了。很快你们就会发现,其实这片大陆的天角兽,不只是我们几个。”暮暮困惑地听着公主的话,她的思维逻辑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公主又把话题转回到这次拜访上,“数千年不见,不知道她还好吗? 带着疑惑,带着期盼,太阳公主来到神隐之国的大门前。似乎是塔希娜公主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魔力,她还没有露面,城门便已经打开。迎接她们的不是神隐公主,而是数百匹居住于此的小马。自从暮暮和银星帮助塔希娜公主救回那些失散多年的小马们,她们便被全国的小马当成了英雄。而这次来访,她们受到的便是迎接英雄的待遇,只是她们还不知道而已。 “呃……”太阳公主看着周围热情的小马们,回头询问她的两个得意门生,“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些小马拥蹙着?我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吗?”白色独角兽和紫色天角兽对视一眼,却都得不出答案。 “妈妈,你看,是公主诶!”一匹小雌驹趴在妈妈的背上,伸出小小的蹄子,指着塞拉斯蒂娅公主说,“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啊?”她的妈妈用慈爱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轻轻用蹄子摸着她水绿色的鬃毛,“那是公主邀请的客人吧,”妈妈看了一眼来访的三匹小马,“公主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看着小马驹高兴的样子,她的妈妈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路过的时候,这一幕刚好被太阳公主看到。 “这里还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呢,”公主感叹,“她比我治理得要好太多了。” 塔希娜公主似乎别有用意。当塞拉斯蒂娅公主和她的学生们一路沿着马群,来到宫殿时,发现神隐公主就站在她们面前——这一切都是塔希娜公主策划的,目的则是让塞拉斯蒂娅公主能够很快就找到宫殿的位置。见到自己的姐姐,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喜出望外。 “姐姐——”像一匹小马驹见到妈妈时兴奋的样子,塔希娜公主收起翅膀,小马驹一样地,众目睽睽下陷入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怀中。明明她和太阳公主一样高,但刻意地塞拉斯蒂娅抱着让她的身高一下减了不少。至于塞拉斯蒂娅,面对久未相见的神隐公主,除了轻轻抚摸她的鬃毛,太阳公主一句话也说不出,似乎时间的久远让彼此间的情感淡漠了许多。 “数千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神隐公主离开塞拉斯蒂娅的怀抱,重新竖起翅膀,又像一位威严的统治者一样,“请允许我和神隐之国的子民们,给予你最诚挚的问候。”塔希娜公主带头鞠躬,周围的小马也跟着鞠躬行礼,就像见到神隐公主一样。 “真的要感谢你的学生们,”大殿内,塔希娜公主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并排走着,作为公主的学生,暮暮和银星则跟在后面,“如果没有她们,或许黄泉的事,直到现在也不会平息。”太阳公主点点头,跟着神隐公主的脚步。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在她的王座面前停下,示意太阳公主不要靠近。她用魔法拨动一个隐秘的开关。伴随着机械的轰鸣声,一个黄金制成的盒子从王座一侧的扶手上暗藏的机关中被缓缓移入塞拉斯蒂娅一行的视线。塔希娜公主飘起盒子,将它交给身后的太阳公主。有着太阳可爱标志的天角兽迟疑了一下,但是她打不开这个盒子。 “哦,抱歉,我忘记你们不是神隐之国的小马了,”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满眼歉意地解释,“这个盒子只有远古的生命魔法才能打开。”暮暮和银星用期待地眼神看着神隐公主,尽管她们已经见识过一次,却仍然难忘生命魔法释放时的场景。 “万物有灵。”这一次塔希娜公主把这四个字念得很慢。银星一直怀疑,“万物有灵”这四个字是不是某种咒语——因为释放生命魔法时,神隐公主总要念上一次。此外,这句话似乎能快速增强她体内的魔力,在战斗中占据先机——比如说和曼珠沙华的战斗。在大家的注视下,黄金盒子被一股翠绿色魔力包裹着,然后一点点被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卷轴。待光芒散去,塔希娜公主用浮空术飘起它,交给塞拉斯蒂娅公主。 “这个是给你们的,”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注视着太阳公主身后的暮暮和银星,“就当是你们平定黄泉的奖赏吧。”太阳公主将这个卷轴交给银星,白色独角兽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出乎意料的是,卷轴上画着一张地图。地图的版面非常大,银星一看便知道,这不仅仅是小马国的地图,还有周边的其他地方。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地图呢?”暮暮比银星更好奇,但一想到自己是银星的助手,她只好再忍耐一下,“它的版面似乎不只是小马国。”塔希娜公主点点头,向紫色天角兽解释道,“没错。这不仅仅是小马国的地图。你们拿着的,数千年前,小马国所在的这片大陆的地图。”她伸出穿着蹄铁的蹄子,在靠近地图右下角的地方指了一下,“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第1章 碧波之下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一念之间,即是永恒。”不知这句话从谁的口中说出,说话者便闭上眼睛,甚至连她的对手是谁都没有看。紧接着,周围便响起阵阵魔力爆炸的声音…… “啊?!”银星惊叫着从床上惊醒,她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用前蹄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她全身是汗,尽管现在刚刚是六月初。但是,她的尖叫还是引来了暮暮。紫色天角兽破门而入,急切地想知道银星的状况。 “你还好吧,银星?”看见额头正在流汗的白色独角兽,暮暮立刻上前问候,“其他的地方呢?受伤了吗?有小马来过这里吗?”紫色天角兽在银星的房间里私处搜寻线索,看上去她好像比银星还要忙。白色独角兽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告诉暮暮: “我梦到了一匹天角兽,”银星说,“她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一念之间,即是永恒。没等我猜测,那天角兽已经闭上眼睛,紧接着便是魔力爆炸的声音。”白色独角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还好她只是见到这样的场景。如果自己当时就在那里的话…… “她是谁?”暮暮忽然兴奋起来,她很想知道接下来她们会去什么样的地方,“她住在哪里?她有提到这些吗?”银星用不满的眼神看了紫色天角兽一眼,暮暮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呃,我想是没有吧……”她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我不知道看到的那些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银星叹了口气,“数千年过去了,这些古老的史料很多都已经散失,我们想要找到剩下的国度,是十分困难的……”白色独角兽的脸上露出了颓唐的神情。她只是因为好奇,才选择了雪域之国的史料。可没想到…… 紫色天角兽上前,将一只翅膀覆在银星的背上。“感觉好点了吗?”银星的眼角其实都已经有了泪珠,可一看到暮暮关切的眼神,她有转忧为喜。“谢谢你,暮暮,”她垂下耳朵,轻声说道,“没有你的话,可能我……”她忽然不说了。 “我也是啊,”暮暮笑道,“没有你,可能我就要葬身烈火中了。”两匹小马都笑了,然后便是短暂的沉默。忽然,暮暮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塔希娜公主给我们看的那张地图吗?”暮暮的话又激起了银星探寻的兴趣。白色独角兽起身,到床边的柜子里翻找,“你说的是它吗?”银星问道,“虽然说公主告诉了我们大概的位置,可是——等等,这不是海上吗?”塔希娜公主标注的位置让白色独角兽十分困惑,“海上?难道说……这个国家在海底?”她的发现也勾起了暮暮的兴趣,紫色天角兽凑过来,凝视了一会儿,然后问银星,“你相信有海马吗?” “海马?”白色独角兽回答,“那不是——” “传说中生活在海底的小马种族,”暮暮解释道,其实银星也知道,只是她回答得稍慢了一点,“据说他们有着小马的前蹄,鱼一样的流线型身体,一些雌海马还有婉转动听的歌声,尤其是有小马遇险的时候!如果她们在附近,就会一边唱着歌儿,一边就遇险的小马救起!”说到这里,紫色天角兽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在外族生物方面可是做过很深入的研究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坐船去?”银星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可,可这里无论是距离中心城,还是小马国,都太远了啊……”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这几次冒险,几乎都有差点回不来的时候。在雪域之国,她们差点变成冰雕;在神隐之国,她们险些被烧成灰烬。 暮暮躺倒在银星的床上,望着天花板说道:“也许不用那么麻烦,”紫色天角兽似乎有更简便的办法,“为什么我们不去神隐之国呢?也许可以借助魔力的力量帮我们节约一些时间。”但是暮暮不知道,神隐之国是建立在茂密的丛林中的,尽管森林靠海,但神隐之国不靠海。银星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轻轻摇摇头。 “好吧,”暮暮有些失望地说,她的耳朵也垂了下来,“也许我们可以沿着马哈顿的某条河道入海,再从那里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她们的当务之急是拥有一艘合适的船,而且这艘船要坚固到可以承受海上的大风浪才行。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白色独角兽看了自己的伙伴一眼,“我们明天就出发吧。”她打了个哈欠,“晚安,暮暮。” “晚安,银星。” 五六月份的港口很忙碌,一方面是因为天气转暖,海上的温度也渐渐升高,适宜出行;另一方面,这个季节往往是其他地方的船只到港的时间,码头上总少不了身材魁梧的搬运小马。他们一次就能扛起两到三个大箱子,差不多是普通小马承重量的两倍。微风轻轻吹动银星柔滑的天蓝色鬃毛,她知道她们要启程了——一艘只有三匹小马的大帆船:暮暮,银星,还有一位船长。船长是匹老雄驹,他的胡子花白,鬃毛也有些发灰,但他的眼神依旧坚毅,似乎对这次出海信心满满。 “上船啦——”他把尾音拉得很长,好让他的“旅客”赶紧上船——暮暮和银星正在码头处和水手们交谈,她们想知道些关于海上航行的内容。听到老船长的呼唤,银星冲着暮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催促我们上船呢,”她一边告诉暮暮,一边与刚才和她谈话的水手告别。紫色天角兽见状,也匆匆结束谈话,和白色独角兽一起奔向她们的船——她们可不想被丢下。 “这一定会是一次奇幻的旅行!”刚踏上甲板,看着船慢慢驶离港口,暮暮兴奋地说,一边说一边蹄舞足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海马们长什么样了!”听到两匹小马此行的目的,老船长也忍不住笑了笑。和嘲笑不同,他的眼中满是慈祥。 “你们是说海马吗?”老船长一边调整舵盘,一边笑着问道,“那可是大海中最神奇的生物!”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说出的每句话都好像是在讲一个奇幻的故事,让两匹小马地深深沉浸其中。“来,孩子们,坐下,”见海上风平浪静,老船长也不再调整航向,转而和两位旅客坐在一起,说起他所知道的,一些海马的奇闻轶事,当然还有一点他的亲身经历: “很久以前啊,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那是一个暴风雨之夜,我和其他水手的船遭遇了大风浪,它像头凶猛的木精狼一样,几乎将整艘船都打成碎片!”说到这里,银星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似乎是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到了。 “我和其他水手一起落入大海,被海浪卷入海底。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漆黑的一片,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我开始默默地祈祷,祈祷着我能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说到这里,老船长忽然停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 “您怎么不继续将了?”紫色天角兽问道,船长只是摆了摆蹄子。 “忽然,一道强光射向我,就算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感受得到。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发着光的身影在我周围徘徊。她有着小马的头,却有着鱼的身体。她游到我面前,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 “然后什么?”两匹齐声问道,这可以说是整个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了。 “然后,我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松软的沙子上,之前遇见的海马也没了踪影……”说到这里,老船长发出一阵叹息,“自那以后,我虽然偶尔也会遇险,却再没见过那匹海马……” “可,这是为什么呢?”银星忍不住问道,“难道海马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吗?”强烈的求知欲让她对海马这个种族更加好奇了。老船长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那是因为海马们行迹隐秘,”船长说,“传说他们居住在大海的深处,在这里是很难找到他们的。”银星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放弃希望。“那船长,您相信我们这次旅程会遇到海马吗?”老船长听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还用前蹄捋了捋他的胡子。“会的,小姑娘,一定会的。我有这预感。”说话间,一阵响雷忽然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糟糕,暴风雨就要来了!”还没等暮暮和银星反应过来,老船长已经奔向舵轮,迅速调整航向,“大家坐好!”他像以前指挥那样,告诉两位客人注意安全,“这场暴风雨会非常猛烈!不过,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脱离我的视线!”海浪虽然变大了,可船长还不知道哪一边会出现大浪。银星靠在主桅旁,那里有一个扶手,站不稳的时候可以用魔法抓住它来保持身体平衡;暮暮则趴在甲板上,降低自身的重心,避免大浪打来时失去平衡而被海浪卷走。“拜托,拜托!”老船长念叨着,“就快好了!”但是,海上突然响起一阵优美的歌声。老船长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但这让他回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 “是海妖!”老船长叫道,“这次,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他奋力地打着舵,但是船体调整方向的速度远远要比转舵的速度慢,没等他调整好,第一个大浪便肆无忌惮地打向这艘船。 “啊!”暮暮忽然尖叫道,刚才的大浪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受到了惊吓。老船长听到喊声,立刻调整船头的方向,试图用船身来挡住风浪。紫色天角兽费力地站起身,但是因为船体的转向和海水的缘故,她没能站稳,一直滑到船右侧的一角。 “真的非常抱歉,小姐们!”老船长大声对两匹小马说,“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这些海妖,它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虽然他这么说,可暮暮和银星一只海妖也没见到。 “它们在哪里?”紫色天角兽在甲板上坐起身问道,“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它们在海下,”一边说,老船长一边用蹄子指了指甲板,“据说海妖栖息在海底深处,它们经常会来到浅海歌唱。这种歌声有魔力,可以掀起十米高的巨浪!那样的海浪,是任何船只都无法抵挡的……”待船体平稳了一些,银星来到暮暮的身旁,查看她的情况——还好,没有大碍。 “结束了吗?”银星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还没有散。 “没有,”老船长摇摇头说,“那是因为它们马上就要掀起下一个巨浪了。”果不其然,船行没多远,一个五米高的巨浪便打向暮暮一行。老船长紧紧握住舵轮,银星和暮暮则紧紧地抱在一起。本以为这样可以抵御海浪,但海水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她们卷入海中。来不及呼救,她们便缓缓沉入了海中。 银星绝望地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世界。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眼前有一道光芒,而且还和她渐行渐远……她憋不住气了,于是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海底,带着眷恋和遗憾。 “深深海底下,悠悠似天籁……”一阵歌谣似的声音在银星的耳畔回响。她疲倦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在海底,而且自由地呼吸着——自由地!而不是落入海底淹死。白色独角兽正好奇发生了什么,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生物来到她的身旁。它看上去也是雌性的,通体湛蓝,脖子上穿着一串贝壳制成的项链;鱼一样的流线型身体,还有酷似蹄子的前肢,可能是像鱼鳍那样用来划水的。见银星醒来,她喜出望外。 “你醒了!”她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说,“我在浅海区看到你正在下沉,便设法将你带到这里,将你变成了一匹海马……”听到“海马”这两个字,银星吃惊地举起自己的前肢——它们已经是鱼鳍,不再是蹄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好角还在。“可这……这怎么可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风度尽失,她焦急地质问那匹海马,“你又没有角,你是怎么做到的!”海马试图让银星冷静下来,但白色独角兽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暮暮呢,暮暮呢?”银星焦急地环顾四周,但没有一匹小马或海马,“她到哪里去了?”她几乎是用质问的口气问海马,但海马也只是摇摇头。“如果那是你的伙伴的话,”海马提出了一个办法,“也许你可以先和我回皇宫。所有外出的海马都会回到那里,说不上哪一位就会救到她。”虽然对结果有点失望,银星还是决定跟着海马回去。 “我叫天宇,你叫什么名字?”通体天蓝的海马对这位访客十分好奇,他们已经很久没遇到在海上遇险的小马了。白色独角兽看了她一眼,两匹海马一见如故。 “我叫银星,”她说道,“我和我的伙伴暮光闪闪一同前来探寻传说中的海马国,却遭遇暴风雨袭击。我和伙伴被卷下船,沉入海底……”银星忽然不说了。万一,暮暮她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永远沉入海底呢?看着银星忧伤的样子,天宇似乎有说不出的体会。 “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吧,”海马只是轻声叹息了一句,便领着银星朝海底皇宫的方向游去:“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公主。她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客人的。” 曾经银星觉得,海底就是一片漆黑、死寂的世界,但她所看到的一切,正在改变这种看法:去皇宫的路上长着许多珊瑚,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在她身旁游来游去。天宇一边游,一边招呼落在后面的银星:“快来啊!这里的风景好美的!” 但银星没有心情欣赏,她现在更想找到暮暮,不知她被海浪卷到哪里了。“你们这里……很少有客人吗?”银星看着游过的鱼群,好奇地问道。天蓝色海马忽然笑起来,回过头,用鳍拍着银星说,“几乎没有!这样差不多都几百年了。”听罢她的话,白色海马更吃惊了。“可是……为什么呢?”她不知道这样一个生活在海底的种族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是怎样的。和雪域之国与神隐之国的小马不同,根本没有小马能到达这里。 “我们的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啊,”天宇耸耸肩说,“快来吧!到时候你就会有无数的资料来了解我们的历史了!”天蓝色海马忽然发力,游出了很远。银星觉得,这个相对静谧的海底世界一定会有许多资料供她查阅。尽早重现这段历史,或许就能还原那个上古时代的小马国了——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极具挑战性的课题。 “等等我呀,天宇!”白色海马在后面喊道。 第2章 异象祸端 循着天宇游动的方向,银星跟随她来到一座壮丽的海底城堡附近。它好像是一幢倒立在水中的建筑,通体发着光,为了让海马们生活的环境不那么黑暗。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其他的居所。“其他海马呢?”白色海马问道,“他们都在哪里?”不知是因为银星的孤陋寡闻,还是这个问题太简单,通体天蓝色的海马咯咯笑了起来。 “海马们和我们的海马国几乎是一体的,”她解释道,“所有的小马都住在这建筑里。不过,也许你会觉得它很小,但里面的空间,相信我,甚至就和你的国家的都城差不多大!”出于对海马国的好奇,银星甚至游得比天宇还快。天蓝色的海马只顾着跟紧银星,却没看到暗处的一双双眼睛…… 天宇带着银星在海马国周围绕了几圈,然后找到一个像门一样的开口,打开它,示意银星进去——这里就是她的家。和小马们不同,海马们生活在水下,他们根本用不到羊皮纸。天蓝色飞马的一个柜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石板,那似乎就是他们的“记事簿”了——尽管在银星看来,他们完全可以用海藻取代它们:又轻,又便捷,书写也十分容易。 白色独角兽盯着一块石碑看了一会儿,却不明白上面的意思。“这是什么文字啊?”她问一旁的天宇,“这看上去不像古小马文,更像是——” “这是我们特有的文字,”海马介绍,“我们的国家曾经在陆地上。没错,我们也曾经使用古小马文。但是由于一场千年的浩劫,我们背井离乡,不得不来到海底生活。虽然灾祸已经过去,我们却也适应了水下的生活,没有小马愿意再回去。”银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不是船只遇险的话……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问起海马国的统治者,“这个国家由谁统治呢?”她觉得海马们的生活一定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不需要统治者。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从门外传来,一直很放松的天蓝色海马忽然紧张起来,示意银星先躲起来,“是海马国的卫兵!快,你先躲起来,我来应付这个局面!”白色海马还没问,天宇便抓起一把海草,直接塞进银星的嘴里,还特意让她藏在一张椅子下面——自己站的位置刚好可以挡住她。打开门,两个长枪的卫兵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说道:“天宇!公主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请尽快前往!”他们通知完就离开。银星从椅子下面探出头,天宇将她扶起,然后长舒一口气,“他们总算走了。”但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避开卫兵呢?白色独角兽不知道。 “现在海马国又传言,会有身带厄运的小马,重创这个平静的国度,”听到这里,银星也只得苦笑——怎么会嘛!不过,有没有可能就是自己和暮暮呢,她心想。天宇见卫兵离开,示意银星可以出来了。“跟我来吧,”她关上前门,又打开后门——几乎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前门和一个后门,当海马们需要生活用品或是互相交往时,他们就会从后门到海底城堡里面,那里有生活的一切必需品以及各种娱乐活动。通常觐见公主时,海马们会走后门。“我带你去见我的老师。”天宇伸出一只鳍,示意白色海马拉住她,跟随她的轨迹。 似乎是因为她头上的角,一路上银星没少被周围的海马们议论。有的互相耳语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不能直接说的秘密;有的则互相谈论着什么,银星无意间听到“灾祸”“异象”等字眼,她总觉得海马国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让这里的海马们,或者说是小马们,变得十分恐慌。白色海马看了看面前的天宇,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流言。“天宇,”银星小声问道,“大家谈论的‘灾祸’‘异象’是什么啊?你不害怕吗?”通体天蓝的海马笑了笑,她浅紫色的眼眸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那些不过是海马国的古老传说罢了,没必要那么害怕!大家每天都在担心会有灾难发生,弄得全国上下马心惶惶的。”她将银星带到一扇敞开的大门前,“我们从这里进去,就能见到我的老师了。她一定很高兴有其他小马来拜访我们的。”银星点了点头,但是更多的疑惑又从她脑海中冒出:为什么要在海底定居?为什么要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成为一匹海马?为什么这里看不到其他的种族?他们有都在什么地方?遇险时出现的海妖,又是怎么回事?她期盼着能从海马公主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放轻松,银星。我们到了。” 不同的大殿之间似乎也有相通的地方:比如说同样宽阔的内厅,都有一个王座,王座旁都有卫兵看守……海马国的海底皇宫也是如此。穿过刚才那条路,一位高贵的统治者正悠闲地在她的王座上休憩。不同于塞拉斯蒂娅公主,索雅公主,和塔希娜公主,她虽然是海马的姿态,她的头上却有一根长长的角,就像天角兽的那样;她有着如雪般光滑的肌肤,浅蓝色的身躯,碧波荡漾的水绿色眼睛,以及金色的鱼鳍——或者说本该属于鬃毛的位置。天宇松开银星,示意银星先在原地等待。天蓝色海马走上前,非常恭敬地说:“桑诺瓦公主(Princess Sannova)有客人来了。”公主没有睁眼睛,但她挥鳍示意,“带她进来。” 天宇对银星做了一个姿势,示意她可以过来了。不知为什么,白色独角兽觉得这位公主十分威严。她向前游了一小段距离,但仍然与桑诺瓦公主保持着大约五米的距离。公主一睁眼,一阵怒气忽然在她的体内升腾。 “天宇!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天蓝色海马对此疑惑不解,她只是遇到了一匹遇险的小马 然后救了她而已。“但是,公主——”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公主的语气很强硬,她的鳍也像汹涌的海浪一样涌动起来,“你身边的,可是传说中的‘异端之子’!她会毁了整个海马国的!”海马公主立刻下令:“卫兵!围住她们!”银星和天宇的身旁,六匹持着长枪的卫兵严阵以待。 “不是那样的,老师!”天宇仍然为白色独角兽辩解,“银星才不是什么‘异端之子’!她只是一匹在海难中幸存的小马!”但桑诺瓦公主更相信真相。 “好吧,如果你坚持,”海马公主的语气很冰冷,仿佛一开口就要冻住整片海域,“但是在出现可靠的证据之前,你和她都要被关起来,等待处置!”面对盛怒的老师,天宇丝毫没有惧意。“我接受。”她紧靠着银星,避免碰到锋利的枪头。在卫兵的护送下,大殿重归平静。 “看来,今天海马国来了位不速之客呢,”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桑诺瓦公主身旁,她深黄色的鱼鳍和紫色的眼睛在海马面前格外瞩目,“不过为了履行承诺,你不惜把自己的得意门生也关起来,还真是不近马情呢!”公主用带着敌意的眼光看着她,却没有说一个字。而这样的变化也被那海马看得一清二楚。 “生气啦?”那海马还在挑衅,甚至用前蹄去摸海马公主的下巴。桑诺瓦公主则瓮声瓮气地回应:“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事。”那海马忽然爆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然后嘲讽海马公主:“悲哀啊,真是悲哀啊!堂堂六芒之一的桑诺瓦公主,如今居然卑躬屈膝地臣服于海妖?”她顿了顿说,“哦——确实是啊!”公主的脸色有些发青,可她也只能侧目而视,做不了什么。 “不过,你们想要的,我还是会给你们的!”她转过身,扬长而去,剩下公主落寞的身影。 “砰!砰!砰!”天宇一次次地敲打着牢房的栅栏。它们是用贝壳做的,但是经过桑诺瓦公主魔法的加持,它们可以像钢铁一样坚固而不会断裂。银星则躺在牢房的床铺上,回忆起在神隐之国时塔希娜公主给她的一些线索: “如地图所见,”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用蹄子指着地图说,“被标记的就是海马国的大致位置。并非是地图不准确,只是这个国家传闻在海底很深的地方,没有小马曾经探索过。”很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劫艰难的过程。 “那,我们从何开始呢?”暮暮先问道,“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泊、寻找,那简直是海底捞针!”翠绿色眼眸的天角兽没有理会,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会为你们提供非常重要的线索,不仅仅是我们,那关乎到整片大陆的安危。”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了,”塔希娜公主严肃地看着两位客人说,“不论你们何时出发,我都希望你们能一路平安。整片魔法大陆的安危,都将掌控在你们的蹄中。”银星只是觉得,神隐公主好像还瞒着她们一些事情。“难道……她只会在我们急需的时候告诉我们?”白色独角兽告诫自己不要多心,“应该相信塔希娜公主。这片大陆的历史还有很多未被发掘呢。” 天宇有些累了,她无奈地坐在银星身旁,脸上还带着怒气:“为什么啊?!”她大声地抱怨道,监狱里除了两匹海马,其他的牢房都是空的,天蓝色海马的回音十分清楚,“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我呢?!”银星对这对师生间的关系十分好奇,听上去桑诺瓦公主是一个冷峻、严厉的老师,而天宇则是那个渴望证明自己却又一次次被公主打击的学生。“你和公主认识多久了?”白色海马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为了让海马平静心情。天蓝色海马甩了甩自己头上漂亮的鱼鳍,开始给银星讲她的经历: “我不是什么公主钦点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十分优异的天赋。甚至和一些同龄海马相比,我在各方面都落后一些,为此经常被他们嘲笑、戏弄。其中一次老师直接赶走了那些欺负我的海马,然后告诉我,我的身上有一种其他海马不具备的力量,尽管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没有角,我也不能向老师学习魔法。除了帮助公主处理政务,我能做的只有每天与石碑相伴,努力去挖掘更遥远的历史——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 银星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像师生呢?刚才的对峙,是因为心情长期压抑吗?”天宇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说:“不是。我们并不经常争吵,通常是我们各自的意见有分歧的时候。” “只是……”天蓝色海马难过地垂下耳朵,“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师那么生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大家都对你有偏见,认为你就是那个‘灾祸之子。’”银星也很好奇,白色独角兽接着问道:“那,你能告诉我‘灾祸之子’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吗?”海马点点头,“既然你被诬陷,那我就有必要还你清白。”天宇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传说在数千年前,海马国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底风暴,那几乎让海马国化为乌有。那个时候,那些由独角兽变成的海马头上还保留着角。灾后,有几只海妖来到我们的领地——她们是我们的敌人,但那时即使她们占领海马国 我们也无力反抗。” “海妖们说,这次灾祸是由既有独角又有海马身体的生物引起的。他们借助魔法,让海底不再平静。除了桑诺瓦公主 其他的海马都不应该有角。据说当时迫于形势,公主相信了海妖的话,数千年来一直遵循。海妖们临走前又说,当海马国再次出现两只这样的生物时,也就是‘灾祸之子’,预示着一场大灾难将要来临。于是公主为了避免灾祸,甚至连新生的小马驹的角也用魔法消除了。”银星恍然大悟,难怪海马公主对她的出现十分不满——原来是因为担心会有大灾难降临。 但是天宇不这么想。“我很不理解公主这种做法,如果真的有大灾难,即使没有‘灾祸之子’也一样会发生。但老师没有听,反倒认为我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同时为了避免灾难后整个族群四分五裂,她要求我们的活动半径仅限光线范围内。”天蓝色海马愤愤地说,“我找到你的时候,只差一点就要到边界外了。”白色独角兽听到这些,又回想起自己被救的场景——如果没有天宇的冒险,她可能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谢,谢谢……”银星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 “那么,关于魔法大陆的历史,你知道多少呢?”银星觉得天宇是可以信任的,“我曾到过大陆的其他地方,但是找到的资料寥寥,很难将这些线索与整片大陆连在一起。”白色独角兽决心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天宇,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天宇听罢,她的瞳孔一点点变大,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我家里的石碑上有很多史料,我可以帮你翻译,你来记录下上面的内容。不过……”看到铁黑色的栅栏,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首先我们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她又用鳍敲了两下,仍然徒劳无功。银星试图用魔法来切割这些栅栏,但这些栅栏上好像使用了某种魔法,能让银星的魔法失效。 “这,这……”银星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句话也说不出,“为什么魔法会不起作用?难道说……”她摸了摸栅栏,那是用珊瑚、贝壳以及一些涂料制成的,理应非常易碎,可银星摸起来的感觉,就像钢铁一样。 “我想你是对的,”天宇无奈地耸耸肩,“公主在这上面施了魔法,她不会让任何对海马国有威胁的囚犯有丝毫逃生的可能。”这句话像重重的一击,直接打在银星的心口上。白色独角兽干咳了两声,顿时感觉全身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不,为,为什么……”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但因为是在海底,她丝毫感觉不到泪水的存在。天蓝色海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希望银星能振作一些。“会有机会的,”她对银星耳语道,“我相信老师,她会有需要我们的时候的。” “你好啊,异域生物?”紫色天角兽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她挣扎着起身,没想到面前站着一群海妖——就是老船长说的那种怪物。她恐惧地向后退了退,却碰到了身后的另一只海妖。“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暮暮惊恐地垂下耳朵,她用害怕到极点的眼神望着周围这些生物:小马国传说中有海妖的形象,而面前的这些生物,和书上记载的别无二致,只是没有胸前的红宝石,她们的相貌更像半马半鱼的生物,但是有尖长的鳍。 “哇哦哇哦哇哦!不要这么害怕啊!”为首的海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片用来作镜子的、磨得光亮的石板,“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叫出来也不迟啊!”暮暮伸出双鳍,接过石板。 “不————”她的尖叫几乎让整片海域的海水都翻腾起来。 第3章 心魔苏生 “有什么好惊讶的?”为首的海妖看着暮暮摸自己的脸说,“如果你没有现在这副身躯,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来吗?”话语像极北的寒风,句句刺骨。暮暮垂下耳朵,她的心情很低落,却又不能过多地倾诉——传说海妖们可以感知到情绪低落的小马,并用自己的歌声放大对方心中的黑暗面,从而拉拢成为海妖的一员。低着头,暮暮环视四周,六只海马正正在她的周围,小声谋划着什么,但她听不见。 “我和我的伙伴们讨论了一下,”为首的海妖装作一副和善的模样,“我们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努力适应新生活。”似乎找到了机会,她趁机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请我们为你唱首歌吗?”紫色天角兽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真是天真啊,”为首的海妖心想,“马上,她也将是我们的一员了。” 暮暮坐在石板上,看着六只海妖在她周围游动、歌唱。她们的声音更像是咏叹调,时而婉转,时而高亢,让暮暮沉浸其中。一开始紫色天角兽还觉得,这是一剂良药,可是听着听着,她感到更加悲伤了,还回想起记忆中许多令她难过的事情:和银星的争吵,看着索雅公主变成冰雕,目送焰语被黄泉的火焰吞没……那些她认为很好的小马,最后却一个个离开…… “有点效果了,”一只海妖说,“我们要进一步激发她内心的黑暗。”于是她们的声音有了更多的起伏,大起大落的变化让暮暮的内心十分敏感。与此同时,为首的海妖将那块镜子一样的石板放在紫色天角兽面前,示意她看看这块石板,然后告诉自己,她看到了什么。 纷飞的雪花在荒凉的大陆上肆意地飘荡,银星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并且正流着血;身后,塞拉斯蒂娅公主气数已尽,褪色的皇冠沾染了污垢,落在公主的身旁;暮暮的面前,银星正高举右蹄,呼唤着她的帮助:“救……救我,暮暮……”气若游丝的呻吟间,暮暮看到一大片黑暗正汹涌地奔向银星。她全速跑向白色独角兽,却又被地上的碎石绊倒。绝望地看着银星被黑暗吞没,她也心碎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命运的裁决…… “都是这段旅程,让你一次次地失去牵挂的小马!” “都是银星,让你一次次深处险境!” “为什么偏偏要听她的?友谊公主的生活多美好!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随她去吧!” …… “成为海妖的一员吧,有看不尽的美景,有高亢动听的歌声,还有支持你的伙伴,为什么要拒绝呢?”呼号间,暮暮像木桩一样怵在原地,任由为首的海妖诱惑,“曾经的生活已经抛弃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抛……弃……”暮暮咿呀学语似地重复着。 “拥有小马的身体,你什么也得不到。为什么不成为一只海妖呢?”她用鳍轻轻挑起暮暮的下巴,“难道你对自己的遭遇就一点怨恨也没有吗?”她的脸几乎和暮暮贴在一起,天角兽那迷茫的眼神让她十分满意。 “怨……恨……” “我们刚好能为你提供这个机会,”海妖继续煽动暮暮内心的黑暗面,“恰巧,我们和那些海马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既能复仇,又能坐享一片静谧的海底,何乐而不为呢?”她注意到暮暮眼眸中的光芒消失了,这意味着她们的计划成功了。 “复……仇……” “复……仇……” “复——仇——”暮暮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的角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魔力,一点点将天角兽包围。光罩太刺眼,长期身处海底的海妖们不得不遮住眼睛。而光芒散去,她们面前的暮暮,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只海妖,无论是外貌,形体,还是说话和咏叹的声音。 “轰隆!”刚才的震动给海马国造成的冲击也十分强烈。桑诺瓦公主略显惊恐地从她的躺椅上起身,大殿周围的立柱刚刚轻轻晃动了几下。“是海妖那边,”有着粉色鱼鳍的海马嘀咕道,“是她们释放了什么魔法吗?”她游到一扇窗前,隔着窗户望向远处的黑暗——为了生存,她将整个建筑变成了一个可以发光的巨大“光源”。 “殿下,您这是——”恰巧有一个卫兵来到皇宫,他的出现把有些紧张的桑诺瓦公主吓到了。“啊!”她惊惧地叫着转过身,发现一名卫兵正站在门口,“你有什么消息要汇报吗?”她变回高高在上的公主语调问道。卫兵先是向公主敬礼 然后汇报:“在海妖的巢穴附近发现有异常的震动,请指示。”公主以为,她和海妖的“交易”不会被其他海马知道,不过现在看来—— “去查看是否有海马受伤,”她要想办法支开卫兵,“告诉他们这不是海底地震,不必担忧。”卫兵领命,然后离开了。桑诺瓦公主的脸上又露出了愁容。 “是我,做错了吗……” “为什么我们不能被放出来?!”天宇怒斥外面的卫兵,““震动这么剧烈,海马国可能会遭遇危险!我要去保护我的老师!””但这不是她唯一的目的。 “对不起,天宇。但这是公主的命令,”卫兵干脆地拒绝了她,“没有她,我们是打不开这个被施过法的牢笼的。”天蓝色海马又一次次地敲击着,她的鳍甚至已经微微泛红,但天宇仍不肯放弃。“那就告诉我,为什么?!”她对卫兵吼道,“为什么她偏要以那根本不存在的‘灾祸之子’为借口,把我们锁在这里?”卫兵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他并不明白天宇在说什么。 “抱歉,但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到卫兵的答复,她几乎马上要昏厥过去,但卫兵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那个传说的真实性。但既然你这么说,总觉得公主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天宇点点头,很久前她就发现公主希望能有独处的时间,但并没有说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我们的突破口就在桑诺瓦公主这里,”银星点出关健,“据我所知,你们的敌人是海妖,对吗?”天蓝色海马和卫兵一齐点点头。 “数千年前她们就已经栖息在海底了,”天宇为白色独角兽讲起海马国的历史,“我们曾经是住在大陆的最南边,一场龙卷风裹挟着暴风雨将我们的家园毁于一旦。公主为了让我们继续繁衍生息,消耗几乎自身全部的魔力,将所有的臣民都变成了海马——不过对于一匹独角兽来说,这是最不幸的,因为他们的角在变形的过程中都消失了。作为补偿,公主给曾经是独角兽的小马发放了一种贝壳项链,这便是曾经属于独角兽们的魔力。如果有一天能返回大陆,我们就会释放这些魔力,重新变回独角兽。”也许是因为听多了传说,银星对这段真正的历史并没有多大反应。可她正要讲话时,一些断断续续的场景忽然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六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镌刻着一匹天角兽,并涂着相应的颜色。不知是因为魔力,还是因为海底生物,天角兽轮廓内的石头都在闪闪发光。她看到六根石柱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光刺激得独角兽睁不开眼睛。 再睁开,面前又是一片战争的场景。天空中夹杂着橙色和血红色,似乎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太阳并未升起多高;而就在不远处,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云向她飘过来。她看到索雅公主,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竭力地释放自己的力量,却无力阻挡黑云疯狂地推进…… “啊!”银星的叫声让天宇再次注意到她,海马转过头,关切地询问陆地的来客,“银星,你怎么了?”她看到白色海马用蹄子痛苦地捂着头,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影响她的大脑。“头,头好痛……”她抱住自己的头,越来越紧。天蓝色海马对此束蹄无策,她只好先扶银星回床上休息。 “你不打算帮下忙吗?”天宇冲外面的卫兵喊道,她的脸上满是焦急,“我猜公主一定不会想看到这匹外来种族头痛欲裂的样子吧?”她觉得桑诺瓦公主可能想从银星口中了解些什么,却又知道银星不会说,然后想办法让她就范——比如关进囚牢,即使搭上自己的学生。卫兵脸上则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很想帮你们,可我并没有钥匙。”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把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天宇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海妖们的领地和海马的领地简直是千差万别。海妖们从来不会把心思用在居住条件上,只要有一块石板就够了。她们统治着一片海域,只要有船只或是其他陆地生物进入这个范围,她们就能感觉到,然后唱起高亢而妖媚的歌声,吸引陆地生物坠海,平静地结束他们的生命。而如果一匹海马受到她们的蛊惑,再加上魔咒的影响,他们甚至有可能变成海妖,反戈一击。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桑诺瓦公主将族群中是独角兽的小马的角都抹除了——如果是独角兽,变成海妖后的魔力会更强,甚至可能彻底灭亡海马国。 但是此行,公主的目的是调查震动的来源。她来到最近海妖们住过的海底洞穴,想要询问关于震动的消息。幸运的是,这些海妖还没搬家。“是你啊,桑诺瓦公主!”之前为首的海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但海马公主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什么事情还需要公主亲自来解决啊?”洞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而海马公主早已经习惯,好像她是海妖们的奴隶一样,只是有一份治理海马国的自由。 “我是来询问刚才的震动的,”她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你们有见到什么异常现象吗?”里面的海妖互相交流了一下,然后一匹海妖游到首领身旁,对着她耳语了几句。“没有,”她非常肯定地回答,“如果真的有什么异象,我们很快就能感知到。”海马公主听罢,答谢了海妖们的帮助,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一道紫色的光柱从黑暗中射出,擦着桑诺瓦公主的腰部过去。 “是谁——”话音未落,海妖们冲出黑暗,一拥而上,将海马公主包围。她们的身后游出一只通体紫色的海妖,她的眼睛是迷幻的浅紫色,身体和其他海马一样修长,不同的是她的身上没有红色的宝石,头上还有其他海妖都没有的,属于小马的角。此外,她的翅膀也比其他海妖的更大。看到她,桑诺瓦公主忽然觉得,那个关于“灾祸之子”的传说,可能并不是真的。 “这是一只小马?!”她吃惊地看着缓缓朝她靠近的那只紫色海妖,她紫色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情感——其他的海妖或许还有一点贪婪,但她似乎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你想要什么?”海马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她打算点亮自己的角——海妖们无法阻止她。 没有说话,紫色海妖直接朝海马公主射出一道光束。不偏不倚,正中桑诺瓦公主的前胸。在水流和冲击波的作用下,她被推出十几米远,而且无力还击。没有主动追击,紫色海妖——或者说是现在的海妖头目,命令其他海妖抓住这位统治者。海妖们则唱起用于迷惑海上航行的小马们的歌声。由于声音的叠加,她们发出的声波让桑诺瓦公主痛苦地用双蹄捂住耳朵。紫色海妖再释放一次魔法,海马公主便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浑身伤痕的身影出现在地牢。她解除了铁笼上的魔法,将天宇和银星释放。“很抱歉我误会了你们,”桑诺瓦公主一边点亮自己的角释放治愈魔法,一边和她们商议,“你们是对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灾祸之子'。”银星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公主的观点变化这么大?公主倒是不在意,还把自己的鳍放在银星背上:“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海马国的事情。”白色独角兽回头看了一眼天宇,天宇做出一个姿势,示意她多加留心——并不是她不信任老师,只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在桑诺瓦公主的带领下,银星第一次见到海马国的皇家记事簿——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大概是天宇家里数十块石板大小的总和。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许多内容,都是用古小马文写的。“我们曾经居住在大陆的南端,”公主说道,“由于一场未曾预料的浩劫,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没等她说完,白色打断了她的话。 “请问,是怎样的浩劫呢?”据她所知,天角兽们——尤其是各个国家的统治者,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从她们口中得到的信息更多、更具体,是最佳的材料。唯一的问题,是统治者们并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听到银星的请求,海马公主的脸上多了些许愠色。“黑暗笼罩了我的国度,”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海马公主还是决定让银星了解一些,“小马们尖叫着,哭喊着,走失的小马驹哭着要他们的父母,但他们来不及回到父母的身边,就被黑暗吞噬……为了求生,我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将臣民们变成海马,以避免黑暗的蔓延。后来我又以天角兽的姿态,从南方开始,与另外五个伙伴一起,消灭了这股力量。谁知——”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银星焦急地问道,但是桑诺瓦公主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于是就沉默不语。“这些已经足够了,”她搪塞道,“也许你应该自己从那石碑中寻找答案。”银星感觉得到,海马公主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 “如果你妨碍我,我一定会——”公主咬牙切齿地暗自道,声音传入水中,马上就消散了。 “女皇,您觉得桑诺瓦公主真的会像我们说的那样做吗?”紫色海妖坐在新建的王座上,听着下属的询问,冷笑了两声:“如果她想保全自己的种族,就必须这么做。别忘了,我们才是海中的霸王。”以现在海妖们的能力,对付一群不会魔法的海底生物毫不费力;而桑诺瓦公主,将是她们最大的障碍。不过目前,事情的主动权还在海妖这边。 “是。”那只海妖退下,剩下紫色海妖独自留下。“复仇,复仇……”她的脑海中忽然蹦出“复仇”这个词,可是时间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词了。“又是桑诺瓦公主吗?”海妖心想,“如果这次能一举拿下海马国,我想我就能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吧?” 第4章 安魂之音 银星缓慢地在石碑附近徘徊,她看不懂这些小马文,不过她一直在想,桑诺瓦公主为什么要隐瞒一些事情。出于对海马们的保护?还是只是为了利益?白色独角兽微微回头窥视一眼海马公主,她正在距银星十几米远的地方四处张望。“她看起来行迹可疑,”银星心想,“如果我在这里有什么动作的话,她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她希望借着公主不注意的时候,在大殿里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桑诺瓦公主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海马公主的内心已经被不安占据。她并不担心银星——那匹傻乎乎的独角兽变成的海马,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她担心的其实是那只来和她做交易的海妖——她对这里很熟悉,而她一旦把紫色海妖引来,那海马国就将不复存在——不仅仅是被毁灭,这里的居民们也将长眠海底,作为一国之君,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叮!”一声脆响吸引了她的注意,桑诺瓦公主恼怒地回过头,只见银星飘着她的皇冠,而宝座的暗层则被拉了出来。 “把皇冠放下!”她没有解释,直接从角上射出一道水绿色的光束。银星躲闪不及,退后了几步,“这是权力的象征,你怎么能——” “我想您不用再掩饰了,桑诺瓦公主,”银星飘下皇冠中央的红宝石,冷冷地说“不管您信不信,我见过这个——海妖们用来释放魔咒的宝石。你将它嵌在皇冠上,通过它与海妖联系。可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与海妖结盟?天宇怕是早已经发现了你的端倪,所以你才会在大殿上那样排挤她,甚至不在乎她是你的学生?”桑诺瓦公主听罢,没有感到丝毫的震惊,反而大笑起来,仿佛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低估祢了,独角兽,”海马公主的角上开始发光,“你真的很出色,仅凭对海马国微不足道的了解,就能将我的计划看破。不过——”但是她并没有用这道魔法攻击白色独角兽的打算,“有一件事忘了提醒你,那块宝石,只是个替代品。”银星吃惊地盯着那宝石看了几次,却看不出有任何瑕疵。 “放轻松,小家伙,”桑诺瓦公主安慰她,“那顶皇冠是真的——它属于海马国曾经的统治者——桑诺瓦公主。”她用魔力将全身包裹起来,“既然你已经看穿我的把戏,那游戏也应该结束了。”她的真面目,居然是一只灰白色的海妖!她胸口的宝石发出夺目的光芒,似乎她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将白色独角兽变成自己的点心。 银星想逃跑,但是刚一转身就被海妖首领的魔法束击中。她点亮自己的角准备反击,不过出乎她的预料,海妖并没有攻击她的打算。“事实上我一直在考虑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的口气十分轻蔑,像处理垃圾那样随意地将白色独角兽飘起,“有些小马的意志是十分坚定的,”说话时她的舌头几乎就要碰到银星的耳朵,“比如你,比如桑诺瓦公主。但是……”她胸口的红宝石发出的光更亮了,“如果直接从意志上摧毁一匹小马呢?”银星猛地瞪大了眼睛,她猜到自己就是海妖的下一个试验品。 “很好,”她一直在等待银星露出惊惧的神情,“听听这首安魂曲吧,它会让你不那么痛苦。”几乎是直接对着耳朵,海妖首领在白色独角兽的耳旁唱起咏叹调。忽高忽低的声音摧残着她脆弱的耳膜,银星的思绪几乎完全被她打乱。海妖解除了浮空术,银星则一点点落在大殿的地板上,已经昏过去了。 “你就留在这里吧,”海妖首领头也不回地对躺在地上的银星说,纵然后者很可能听不到这些话,“那些声波足够刺激她一段时间了。” “然后……”她盘算着下一步计划,“看来我的部下发现了一只新的海妖,而且她的力量似乎和我一样强大——甚至有可能更强。我一定要把她变成自己的部下。” “她的情况看上去不怎么乐观,”那个之前负责看守天宇和银星的卫兵说,“真不知道她和公主在大殿里经历了什么。”天宇则一直低着头,不敢相信那些是老师的所作所为。“不,不可能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老师不是那样的小马。她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海马国的利益的……”卫兵游到她身旁,用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相信你,”卫兵说,“但如果公主陛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银星,“那又是谁做的呢?”这个问题令天宇十分费解。差不多就在一周前,桑诺瓦公主就开始性情大变。难道……这和海妖们有关系?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银星。“一定要没事啊,银星……” “唔……”似乎是他们的谈话声唤醒了白色独角兽,她轻轻支吾了一声,但是眼睛没有睁开,也不知道她是在梦中还是真的恢复了意识。“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卫兵告诉天蓝色海马,“看起来情况还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现在大家都不知道陛下失踪的消息,趁着消息还没有被公开,你先到海妖那里刺探些情况,最好是关于陛下的下落的。”天宇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然后准备动身。“那你怎么办?”天宇对她的新同伴还是不放心,“如果巡逻队回来,发现老师不在,他们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遍海马国的。” 但是卫兵做了一个鳍势。“这才需要我来和他们斡旋,”卫兵有些得意地说,“我们是同事,彼此间很熟悉的。快去吧。”听罢他的说辞,天宇回给他一个微笑,转身朝着远处的黑暗游去。卫兵则站在玻璃的一侧,看着她离开。 为了能有朝一日重回陆地,桑诺瓦公主为每位海马国公民都准备了一条魔力贝壳项链,从他们出生起,直到重归海底,都要带着这条项链。它的魔力可以把小马变为海马,还能将海马变成小马。但是在海马国,拥有角的是不被允许的——除了桑诺瓦公主,他们的救世主。为此,海马公主会在每年的特定一段时间,在小马驹们的魔力尚且微弱时,就将它们抹除——如果变回小马,他们仍然拥有角,但是海马形态没有。而这个在海马们看来十分英明的决策,在海妖们面前却是愚蠢至极——这让海马和海妖更容易被辨识出来。 对于正在潜伏的天宇来说,她不得不借助周围的每一处掩护,天蓝色的身体在海马国或许是优雅的象征,但在海妖的领地,稍不留神就将变成他们的盛宴。她一边小声抱怨周围的海草丛和珊瑚太小,一边努力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巡视的海妖。 “如果陛下真的被海妖劫持,”她心里惦念的仍然是老师的安危,“那海妖们很有可能在策划着一个大阴谋,达到足以让整个海底翻天覆地。”天蓝色海马没有多想,见附近没有守卫,便径直游入漆黑的洞穴。 和普通的洞穴不同,这是一个多层洞穴。它的最外层很浅,但是下面可以挖得很深。天宇看到,有幽幽的紫光从下面的裂缝中射出,似乎蕴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天蓝色海马从缝隙处进入,一点点朝着底处前进。 最下面是一个圆形大厅,岩石天花板上挂着一个足以照亮半个大厅明亮光源,许多都聚集在前面。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天宇不得不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听海妖们的计谋。她看到一只黄色的海妖来到台前,清了清嗓子,大厅就渐渐安静了。 “欢迎大家到来!今天,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个新成员。”她伸出鳍,示意紫色海妖到她的身边。在大家的惊叹声中,紫色海妖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的体型要比其他的海妖稍大一些,胸前的红宝石发出的光更亮——那是海妖魔力强弱的象征,光越亮,说明她的实力越强。海妖胸口的红宝石都是发出红色的光,但是不知什么缘由,她的宝石发出的光是紫红色的。她张开双翼,宽大健壮的翅膀让其他的海妖黯然失色。她看了黄色海妖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们的新成员还没有名字呢,”她略显惋惜地说,“所以,请欢迎我们的统治者,噬魂女皇,为她赋名!”话音刚落,一只苍白色身体的海妖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紫色海妖,觉得她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虽然她看着紫色海妖的角十分不满,但她没有说什么。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紫幻吧,”女皇打量了她一遍说,“似乎你有很强的魔法天赋。”台下蹄声如雷,紫色海妖也笑了,笑得很自然。 “紫幻……”天宇偷偷把名字重复了一遍,不仅是为了加深记忆,也为了能从她身上了解更多——从她的相貌来看,她的力量可能和女皇不相上下。天宇轻轻地在伪装后面移动了一下,但是石头上马上就多了一个大洞。从刚才的轨迹猜测,应该是紫幻攻击的,其他的海马没有那么强的洞察力。“看来是魔法的加持,”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暴露的话……”以一敌百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她本来还希望能借机找到桑诺瓦公主的。趁着其他海妖还未反应过来,天蓝色海马匆匆离开,留下惊叹不已的海妖们。 “真是不可思议,”女皇对她很满意,但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察觉到后面有敌人偷听的?”紫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水的流动……”她似乎有很多事想说。女皇有些不满,但看到她发现了海马们派来的探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说一只紫色的魔力强大的海妖?!”卫兵的下巴都快掉到大殿的地板上了。天宇点点头,但卫兵对此十分焦急,“这可怎么办!桑诺瓦公主不在,我们不可能调动海马国的军队不说,唯一的线马银星又昏迷不醒,难道海马国就要这样成为海妖版图的一部分吗?!”卫兵压制着他的怒火,不仅因为他身旁的是桑诺瓦公主的学生,也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宇也不再沉默。“只要银星能提供一点线索,我们就有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她一边说一边用鳍抚摸着银星的脸颊,她看到白色独角兽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她还有意识,”天蓝色海马说,“或许我们现在可以唤醒她。” “石柱……石柱……”银星忽然呻吟了两声,但是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天宇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和“石柱”有关的内容,但是她能想到的只有大殿里的那些石碑。 “石柱,石柱……”她努力地让自己想到更多的信息,可是她的大脑却在帮倒忙,她记忆中和“石柱”有关的事物正不断地溜走,即便想起一点,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是卫兵听罢,给了一个很特别的答案。 “难道她是在说‘六芒之证’?”卫兵猜道,同时也点醒了天宇。“没错,就是那里!海底唯一一个有石柱的地方!”天蓝色海马扶起银星,“我们要去那里,你跟着来吗?”卫兵回给她一个微笑,但是他摇了摇头。“海马国需要用小马来守护。我要和其他的战友留在这里,为海底的和平而战。”他的长枪攥得更紧了。 “那祝你好运。天宇带着银星转身离开。 “你也是。”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卫兵说。 没过多久,一阵急流打向大殿的玻璃。卫兵感觉不太正常,于是游到玻璃旁察看。他看到不远处又出现一股急流,而它正笔直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打来!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两只海妖 一只紫色,一只土黄色,她们并排游着,身后还跟着一群海妖。 “哦不。”卫兵一边感叹,一边握紧了他的长枪。 “六芒之证”不是一块纪念碑,它是一个凝聚着海底魔力的古老法阵。传说桑诺瓦公主将她的伙伴们带到这里,她们共同释放魔力,解除了海上的危机。天宇记得,老师每年都会到这里一次,她还以为是在祭祀先祖。“银星,”她把嘴凑到白色独角兽的耳边,“我们到石碑了。醒醒吧。”但是这没有用。白色独角兽的呼吸很平稳,好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天蓝色海马很疑惑,她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的伙伴苏醒。 天宇觉得她的身上承载着很多使命。不像自己,只是海马公主的学生,还经常和老师发生争执。但是想到还在海妖洞穴里的老师,她也禁不住难过起来。“老师……”她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您能给我一些指引,告诉我怎样化解这次危机吗?海妖们大举进攻,我的朋友现在又昏迷不醒,我需要您的帮助……”她双蹄掩面,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没过多久,石柱回答了她。它的中心不断地闪着光,而此时白色独角兽口中正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天蓝色海马凑近了听,好像是在说“钥匙”“回忆”之类的词。“所以……是要我把银星放到闪光的地方吗?”天宇猜测着石柱的意思。她抱起银星,将她轻轻放在中间闪烁的光圈中。六根石柱同时亮起,分别闪烁着白色,绿色,海蓝色,金色,靛蓝色,以及浅紫色的光芒。 “这是……”惊讶之余,天宇更想知道它的作用。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几乎没有文献记载六芒之证的作用:是一个祭坛?一个神秘的法阵?还是……天蓝色海马猜不到。与此同时,银星洁白的身体上映出了一些古小马文字,上面写着:“六芒重聚,黑暗降临。国境之南,暗影之源。”似乎黑暗力量就是从这片海底发源的。这个法阵似乎有治愈的能力,银星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甚至自己从法阵上站了起来。白色独角兽看着那些亮着的石柱,又惊讶又好奇。看到天宇站在旁边,她忍不住问自己的新同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宇则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来话长——”突然“轰隆”一声,最左边的石柱被一道光束打断了,这把银星和天宇吓了一跳。她们循着光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双红色的、带着杀意的眼睛渐渐进入她们的视野。等对方再靠近一点时,银星瞪大了眼睛。 “暮……暮暮?!”白色独角兽颤抖着声音说。她的面前是一只紫色的海妖,不同的是她有其他海妖都没有的角,而且她的翅膀还要比其他的海妖大一些。但是她面前的“暮暮”不是海马的模样,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海妖。紫色海妖点亮了她的角,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束又击穿了那根亮着绿光的石柱。银星很痛心,但天宇需要让她接受现实。 “她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天蓝色海马平静地告诉白色独角兽。 第5章 南疆之主 “看哪,看哪,看哪!这不是我们的天宇吗?!”女皇的声音忽然传进天宇的耳朵,“桑诺瓦公主不在,你倒是很信任她的卫队嘛!”女皇游到和紫幻平行的位置,她们的目标似乎就是“六芒之证”——刚才紫幻的两次攻击,更多的是给她们一个警告。 “你对卫兵他们做了什么?!”天蓝色海马愤怒地质问道,“你们已经抓走了桑诺瓦公主,你们还想要什么?!”虽然这样说,但是天宇在心底知道,这些海妖只要还没有统治整片海域,她们是绝不会满足的。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卫队的安危。 “哦,放轻松,天宇,”女皇给紫幻使了个眼色,“只要你们离开这里,我就会把排遣到宫殿的海妖们全部调回来。不然——”话音未落,紫幻的角上再次亮起,她的攻击魔法精准无误地击碎了第三根石柱,这让天宇有些害怕。听她的老师曾说,六芒之证上哪一根石柱损毁,相应的国家就将遭遇厄运。难道……海马国就是第三个?她不敢想象。 紫幻停止了攻击,但是银星的眼中渐渐多了一层仇怨。白色独角兽愤怒地瞪着女皇,后者则回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看来那个传说没错呢。海马国将毁于有角的海马之蹄。”她又看了一眼银星说道,“你们的桑诺瓦公主还真是未雨绸缪,居然把整个国家的独角兽都抹掉了角!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能取得现在的辉煌,还是要感谢你们的桑诺瓦公主呢。”天宇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面前的女皇,她甚至被她的魔法给欺骗了。但是,如果不是桑诺瓦公主,或许…… 相比其他的师徒,桑诺瓦公主要更保守一些,至少天宇是这么觉得的。在她的记忆中,老师从来没有支持过她哪怕一个新奇的想法,更不会去救那些因为海难而坠海的小马或其他生物。有许多次,她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痛苦地、一点点地在海里死去,它们的遗体则沉入大海,成为她的养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天蓝色海马对此十分不解,“我们!我们……我们明明可以去施救,却非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淹死,为什么?!”海马公主则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像天角兽展开翅膀那样展开她的背鳍,“为什么?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们身在海底,和海妖们竞争领地,哪里有什么精力去兼顾其他种族!海底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我们连自保都做不到,又谈何帮助其他种族!”公主几乎是吼着和天宇说出这段话的。天蓝色海马难过地跑到外面哭了一场,从那之后她和老师就一直有很大的分歧,直到公主真的失踪了。 尽管公主不允许外族进入,但是她可以在海马国外面为其他坠海的种族提供帮助。然后她遇到了第一匹小马——银星。海水似乎已经让她昏迷,于是天蓝色海马将那条充满魔力的贝壳项链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她念下一道咒语,珍珠释放出的魔力便流入白色独角兽的体内,将她变成了一匹海马——不过还是带着角的。 她原本还是想去救桑诺瓦公主的,但听到女皇的这番话,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这并不是桑诺瓦公主的错。要错,就应该怪罪那个传说。 “喂,快做决定吧,”女皇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这个祭坛一样的东西,换整个海马国的和平,怎么样?”一旁的紫幻的角上亮起了紫色的光,她似乎很享受这种破坏的感觉。看着面前的海妖暮暮,白色独角兽的心里五味杂陈。该说是欣喜吗?她曾经以为暮暮已经死了,现在她却又站在自己的面前;该说是愤怒吗?因为她成为了海妖的一员?那如果就是海妖们救了她呢?该说是伤感吗?不久前还是同路的她们,如今却成为了敌人…… 银星的头再一次痛了起来。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一些暮暮的残影,然后她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接着是一片漆黑。但是接下来,一道闪电一样的光芒划破了眼前的漆黑,她看到暮暮被一圈天蓝色的光芒笼罩,然后她一点点恢复了意识……这样的冲击让银星的魔力开始变得十分不稳定,她的角上亮起了天蓝色的光芒,但是她角上的光十分不稳定,甚至还出现了闪电形状的光芒。她将这些凝聚的力量对准一旁的女皇,然后毫不犹豫地让光束射向她的目标。 当银星睁开双眼,白色独角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但是,女皇仍然站在她的面前。“谢谢你,紫幻,”她先是夸奖了一旁的紫色海妖,然后又轻蔑地看了一眼有些虚弱的银星,“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强大的魔力,”女皇说道,“但是很可惜,谈判破裂啊。”她伸出一只鳍,指向那根亮着紫色光芒的石柱。几乎就是一瞬间,石柱立刻就断成无数碎片,飞溅的碎片还险些砸到银星的身上。紫幻还要攻击,但是被女皇叫住了。 “不要着急,”她耐心地告诉紫色海妖,“到时候整个海马国都将属于你。”紫幻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剩下六芒之证的废墟还有两匹满心怒火的海马。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天宇的态度非常坚决,“做些能最终让胜利属于我们的事情!现在卫兵的处境一定十分危急,我们要想些办法拯救他们!”银星能从心底感觉到,天宇对海马国的那份热爱。“比如……救出桑诺瓦公主?”听到这个建议,天蓝色海马皱了皱眉。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天宇解释,“海妖们从来不会倾巢出动,她们总会留下把守监狱的家伙——我以前听老师说,和海马们交战那时候,必须等到她亲自出动,她们才肯把俘虏放走。也就是说,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女皇下达的命令。”即便如此,银星仍然不为所动。“对海马们来说,”她说,“桑诺瓦公主就像精神支柱一样,海马国不能没有她!”天宇虽然不认同,但考虑到银星的话在理,也就没说什么。 在海妖居住的洞穴的最深处,有一个大概两三米高的区域,就在海妖们聚集地的正下方——那是她们的监狱,用来关押那些不服从女皇的海妖还有抓到的敌人,比如海马们。从几百年年前起,这里就再没有过其他种族来过。可是现在,这里面就有一位这样的俘虏。她通体发着浅浅的蓝光,一双水绿色的眼睛,还有在黑暗中都十分显眼的金色鳍。她以一种十分傲慢的姿态看着外面的海妖,即使是那些护卫威胁,她也不为所动。 “我警告你,你最好表现得顺从一些!不然女皇对你的国家会做什么说也不知道!”路过的护卫告诉她,但她只是不屑地瞥了一眼。要不是这牢笼有魔力,她早就…… “你们的海妖女皇呢?”她的姿态收敛了些,问道,“让她把胁迫的话,当面告诉我!”护卫们看了看彼此,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不能让这个俘虏知道女皇正准备进攻海马国。俘虏也猜到了,也没有再问什么。 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几乎是每天都会在监狱里发生——一群海妖想要从桑诺瓦公主这里盘问出什么,但每次都是一无所获。作为海马国的统治者,高高在上的权威,她不会向任何敌人妥协。和其他的统治者一样,她们的身上都肩负着一份重任。 “您……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女皇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她知道海马公主知道一切她想知道的东西,但是这位傲慢的统治者是绝不会随便透露一个字的。桑诺瓦公主略带不屑地瞥了女皇一眼,然后反问:“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呢?”一旁的紫色海妖上前一步,但是被女皇拦住了,“再等等,”她暗示自己的部下,“我相信她会告诉我的。”黄色海妖沉着脸离开,海马公主脸上的傲慢一下就消失不见,然后变成了忧虑和思念。她想念与臣民们相伴的日子,想念天宇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也许她再也见不到自己亲爱的学生了。“难道这就是结局吗?”她自言自语道,“守护了数千年的秘密,就要在静默中湮灭……” “够了!”女皇脸上的愤怒让她的面貌变得很狰狞,“把她弄回去,永远,我是说,永远也不要再将她放出来!我要让她亲口,亲口听到海马国灭亡的讯息!”她瓮声瓮气地说道,她然后叫来两个卫兵,和紫色海妖一起把她押送会监狱。桑诺瓦公主漫不经心地看了紫色海妖一眼,莫名地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眼熟。她努力调动每一缕思绪,试图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天正是祭祀海神的日子。在海马国的传说中,小马们坚信自己是海神的后代,即使是本身的能力,也是海神的馈赠。海马面对着一块记载着海神事迹的石碑,祈祷她和她的臣民能在大海里拥有平静的生活,不像陆地上那样纷争不断。可是海神的答复,只是一幅画:画上画着一群海马,他们的中间是三只既有角又是海马身体的生物,其中一匹要更长一些,另外两匹身长差不多,其中一只是天蓝色眼睛,另外一只的眼睛则是紫红色的。 “这,这怎么会……”恐惧和不安占据了她的内心,“在海马国,只有我一匹海马是拥有角的,怎么会有三匹?”她没有多想,而是认为这是大灾难的不详征兆。“我的子民们,”她向海马们宣布,“海神告诉我们,要警惕其他有角的海马。一旦出现有天蓝色眼睛或是紫红色眼睛且有角的小马,一场大灾难就将降临。”马群起初很慌张,但是听到公主的消息,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都放松下来——因为没有桑诺瓦公主描述的那种小马。 但是今天,她不得不相信,大灾难即将来临,已经出现了一只有紫红色眼睛的海妖,但是海马和海妖的相貌很相似,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忽然,地牢的门开了,天宇和银星游进地牢,试图找到桑诺瓦公主。“好吧,这下有意思了。”看到她的学生和她带来的同伴,海马公主心想。 “公主在那里!”银星看到被关起来的公主,激动地对天宇说,“你的老师,桑诺瓦公主!”天蓝色海马顺着白色独角兽鳍所指的方向,游到海马公主的面前。“公主,您……”天宇既惊讶又难过,她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怎么被抓走的。桑诺瓦公主一开始还充满希望,但看到银星既有角又有天蓝色的眼睛时,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凝固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冷冷地问道,“你难道忘了那个大灾难的预言吗?角,天蓝色的眼睛,这两样你的同伴都有!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海马国灭亡吗?!”天宇一开始被驳得哑口无言,但她马上回击道:“我没有忘。我当然不会忘!但是公主,请您相信银星,我相信祭祀的结果是那样的小马是救世主,而不是我们的毁灭者!”公主没有回应,不过她似乎对自己悉心培养的学生有点失望。 “随你怎么说,”公主决绝地说,“可是你也知道,海马国失去了统帅,海妖们一定会大举进攻的!而我呢?看看现在的我!我就是一个囚徒,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用自由能够换来海马国的新生——哪怕它已经名存实亡,我都愿意接受。”天宇和银星对视一眼,银星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的老师一直都这么固执的吗?”天宇无奈地轻轻点点头,她以前可是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和老师争论不休。 “但您是海马们的精神寄托,”银星劝道,“就像塞拉斯蒂娅公主之于小马国一样,在最危急的时刻,小马国需要我的老师来给予小马们精神上的鼓励,您也一样。如果您都不在他们的身边,那么作战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能全心为小马国而战呢?”可即便是银星耐心的劝导,公主也不为所动。“听着,”她的口气好像在警告天宇和银星,“我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海马国的统治者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囚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她看了看天宇说,“或许你们可以让天宇来继承统治者这个位置,或者天宇旁边这个家伙。” “嗯,我叫银星……”银星小声提醒道,但是桑诺瓦公主似乎根本没听到。 “她不肯帮助我们,怎么办?”白色独角兽焦急地问天宇,“也不知道那个卫兵怎么样了。”天蓝色海马也着急,但她不希望自己和老师的关系变得太过僵化。她还记得,自己被其他小马欺负的时候,正是公主的帮助让她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小时候的她,只是个有点木讷的书呆子,热衷于石头上刻下的古小马文,渴望去了解海马国的历史,因此她经常出神地看着石头上刻下的花纹,一看就是一上午。但也因为这个爱好,她经常被其他的小马嘲笑。 “瞧瞧那匹小马,整天就知道看那些石头上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匹海马嘲笑她。 “是啊是啊,难道以后公主会让她来用古小马文记录历史?”另一匹附和。 “古小马文,”第三个接道,“那些过时的东西,哪有小马会学习!”天宇听得到他们的议论,但是她没有回应。她一直希望,能通过了解海马国过去的历史,来让未来变得更美好。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小海马们身后,那三匹都被突如其来的影子吓跑了,只有天宇还在研究。她似乎激起了那匹大海马的好奇心,她也在天蓝色海马身旁看了起来。 “你在研究什么呢?”这么亲切的声音,天宇还是第一次听到。 “古小马文,”天宇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想通读这些历史,从中找到能让海马国变得更好的办法 让海马国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桑诺瓦公主听着这匹小马的志向,笑了。“那,如果我说,我想邀请你和我研究,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一边说,天宇一边答应一边回过头,但她看到的却是一个高贵的身影:长而优雅的独角,温柔的水绿色眼睛,还有金色的鱼鳍——是桑诺瓦公主!惊讶之余,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公主只是笑了笑,然后对她说,“很久没见到这么醉心于研究海马国历史的小马了呢。以后你就做我的学生吧,我还可以交给你更多。”抛开她的公主身份,只是能不断地了解海马国历史,天宇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不要说还是公主的学生了。从那天起,她便成为了桑诺瓦公主的唯一一位学生,一直到今天。 第6章 自由辉光 “难道您不渴望自由吗?”天宇问她的老师,“是您曾经告诉我,要有一颗不断渴望自由的心的!难道您忘记了吗?”她知道老师是不会忘的,她连一千年前的事情都能清晰地记得,又怎么会忘记对学生的教导呢?但是公主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我真的已经忘记了。”如晴天霹雳一般,天蓝色海马抽了抽鼻子,泪水则混入了周围的水流中。“不,不……”她倚靠着银星,口中喃喃道。 “公主,您怎么了?”看到天宇这么伤心,银星也忍不住问道,不论她是不是海马国的一员,“我听天宇说,您经常告诉她,要有一颗追逐自由的心。可是您……” “很奇怪,是吗?”公主白了她一眼,“是的,你们刚刚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我呢?我在这里被囚禁了一年之久,眼睁睁地看着女皇变成我的样子,管理我的国度,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是一个领袖,你们印象中的那个我,早已被这牢笼束缚,受尽折磨死去……”桑诺瓦公主绝望地用鳍重击栅栏,然后无助地坐,或者说是跪在地上。银星不相信 她点亮自己的角,一道蓝色的光射向栅栏,却没有什么反应。 “不要耗费你的魔力了!”桑诺瓦公主奉劝她,“即使是我,也只能被困在里面,你的力量与我相差太多,不可能打开栅栏的!”但银星没有听。她还在尝试着,即使被天宇抱住,也不能阻止她释放魔力。一次,两次,三次,更多次,直到她的魔力消耗殆尽。她疲惫地倒在地上,头昏昏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银星,银星!你还好吗?”天蓝色海马忧心如焚地看着她的伙伴,如果能流泪,她的眼泪恐怕早已打湿了白色独角兽的鬃毛,“你快醒醒,回答我啊!”银星对天宇似乎已经没了感觉,只剩下一道白色的光出现在眼前。 “光,光……”她呢喃着,可是这声音天宇根本听不到。 “银星,银星……”这是索雅公主的声音。她本以为公主化为冰雕,上次与她沟通后魂灵已经消散,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只是,这样的沟通方式,一定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银星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笼罩在白光中。而她的面前,是索雅公主的残像。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依旧是那样优雅,她张开双翼,向白色独角兽缓缓走来。 “是您吗,索雅公主?”银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这确实是真的。索雅公主就在自己眼前。银星小跑过去,可是却摸不到她。“公主,这是——” “很遗憾,”公主垂下耳朵说,“我的身体已经成了冰雕,仅剩下一丝能够游走的魂灵。但这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要尽快找到其他像我一样的天角兽,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黑魔法力量正在北境肆虐,可我无力改变任何事。你已经找到了神隐公主,顺着她的指引,你现在是否找到了下一只天角兽?” 银星点点头。“是的,公主,”她说,“我已经找到了海马国的统治者,桑诺瓦公主。”索雅公主听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好,”天角兽说,“看来你只剩下一只天角兽需要寻找了。”但是银星忽然面露愁容。“可是,我,我一点线索也没有……”回想当初,她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份史料,可没想到,她似乎被卷入了一次远古大战中。 “桑诺瓦公主会给你线索的。”索雅公主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白光中。 “银星,银星!你醒醒啊!”天宇温柔的声音回响在白色独角兽的耳畔。听到同伴的呼唤,银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桑诺瓦公主仍然没有出来的意思,天宇则一边抱着昏昏沉沉的她,一边怒视着她的老师——那只曾经自由的追逐者,现在却甘愿被牢笼束缚的海马。“我……我们需要桑诺瓦公主……”看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的天宇,她的这番话却掀起了天蓝色海马内心的怒火。若不是因为桑诺瓦公主,她和银星怎么会—— “够了!你还要逃避到到什么时候!”天宇用鳍捶着栅栏说,“如果不是您的妥协,我们又怎么落得如此境地!又怎么会遭遇海妖的袭击!是你,执着于那个本不存在的诅咒;是你,主动放弃了领导海马们战胜黑暗,是你——” “你住口!”海马公主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但她似乎是在忍耐,“没错,是我,是我让海马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很抱歉,天宇,可是我不希望你知道,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海妖这么简单。”天宇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镇住了,像雕塑一样定在原地。一直以来,她都是桑诺瓦公主为老师兼朋友。虽然她们有过争吵,但很快就能和好如初。在她的心目中,知心朋友都是不会对其他小马有所隐瞒的。可是这一次,为什么…… “被女皇擒获后,她每隔几天就会问我一次海马国的秘密。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她的眼中有一股完全不同于海妖的力量。不,或者说是更强的力量。而她迫切地想知道海马国的秘密,一定与这神秘的力量有关。”桑诺瓦公主平静地说道,“几乎每一次拒绝,我都是在挑战她耐心的极限。从前的海马与海妖可以共享一片海域,现在却偏要争得你死我活。唉……”天宇听得出公主的失落与无奈。可是,她到底想隐瞒什么…… “那么,您所说的海马国的秘密,又是什么呢?”魔力渐渐恢复的银星起身问道。桑诺瓦公主摇了摇头,但还是开口了:“这是海马国的禁忌。如果说这段内容被记下来,它一定会被放入禁书区。传说在远古时代,有一片充满魔力的大陆。小马们曾经在这片大陆的各处安居乐业。直到有一天,黑暗的力量笼罩了整片大陆。而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诞生了一棵大树。它的力量被分为六份,分别选择了六匹具备相应潜质的小马,使她们成为了天角兽。在她们的带领下,小马们最终驱散了大陆上笼罩的黑暗。后来,这六只天角兽分别在六个地方建立了各自的国家,后世的小马称她们为‘六芒’。”银星的猜想没错,桑诺瓦公主就是她们的一员。 “然而在那之后,六芒便很少互相联系。过了几百年,大陆的南部遭到了神秘力量的入侵。为了保全国家,他们的统治者依然决定迁移到海底生活,从此……” “从此您就带领我们一直在海底生活,直到今天。”天宇接道,桑诺瓦公主则长叹一声。 “是的。但我总怀疑,当年弥漫整片大陆的黑暗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因为我在女皇的眼中也看到了这股力量。或者有可能,数千年前袭击南疆的力量,就是这股黑暗力量。” “那么海马国的小马们……”银星担忧地说道。 “他们,如果不慎被这股力量控制,恐怕就只能接受她是你的敌人这个身份了。”桑诺瓦公主的话让银星开始担忧起来。难道说,暮暮就将永远作为一只海妖存在吗?她不希望是那样的,。“我相信暮暮,她一定不会投靠海妖们的。”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海马公主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和你的朋友,都只是普通的小马吧。”这倒是提醒了银星。她记起当时在海上翻船,她和暮暮都掉入海中。如果说自己是被暮暮所救,那暮暮应该是…… “可能,你(我)的朋友就是被海妖所救的。”桑诺瓦公主和白色独角兽同时说出这句话。相比这个发现,天宇更高兴的是她熟悉的老师终于回来了。她注视着老师的眼睛,看着那双充满坚毅的眼睛。就在不久前,这里面还是一片死灰。 “那么,您准备好了吗?”天宇趁机问道,“准备好从牢笼中出来了吗?”这一次,公主的回答是肯定的。“谢谢你们,让我恢复信心。”海马公主感谢道。 “这监牢中植入了女皇的力量,你们要小心,”桑诺瓦公主提醒外面的两匹小马,“这股力量是无法从内部击破的,因此如果没有女皇的魔力,就只能用同等强大的力量来打开它。”天宇和银星点点头,准备好释放魔力。看着白色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天宇也急切地希望能为银星提供力量,或是自己帮忙。但她猛然想起,公主早在她出生的时候,便将她头上(或许)原有的角变没了。天蓝色海马恼怒地敲着旁边的空监牢,低吼道,“可恶!我想要帮忙,可我却只能……”桑诺瓦公主看着自己的学生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无能为力,她的心都碎了。 “如果你有什么怨恨的,那就都归咎于我吧,”海马公主决然地说,“是我,为了逃避预言而毁掉了你们的角;是我,最终向海妖妥协;还是我,一直固执己见,忽略你的感受……”桑诺瓦公主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但是,我还是你的老师。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做过的不公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迷茫,或许是因为绝望,我选择了屈服;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她将目光转向银星,“听着,由于天宇不能帮你,你只能依靠自己的魔力。对你来说,打开这枷锁未免有些勉强。你确定你要继续吗?”银星点了点头。 “请开始吧,”她说,“为了我的朋友,我愿意献出自己的魔力。”白色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淡蓝色的光芒在她的角上浮现,然后凝聚出一道光柱,全力射向监狱的栅栏。魔法屏障似乎对魔力特别敏感,银星的魔法还没有靠近,它便已经提前出现,化作一层深紫色的防护墙,挡下了攻击。而银星吃惊地发现,这正是暮暮的魔力汇聚成的。 “暮暮……”她默念着紫色天角兽的名字,角上的光芒也一点点开始变亮。天宇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什么让之前昏迷的白色独角兽忽然有了这么强的魔力。几乎是榨取一样,魔力墙贪婪地吞噬着天蓝色的光芒,银星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果然,这些魔力也不够吗……”桑诺瓦公主轻语道,“这实在是太为难她了。她看上去也不过是匹普通的独角兽,这魔力的输入量,未免太……” “加油啊,再多,再多一些!”银星内心的深处,一个声音呼唤道,“你不是渴望和她一起去探寻这片大陆上最隐秘的一段历史吗?怎么能在这里停下!什么也不能阻止暮暮回到你的身旁!”似乎是这种潜意识的力量,银星头上的光亮范围都快有一个火堆那么大了。魔力依然在源源不断地输入,甚至看不出有衰退的迹象。但海马公主知道,这样会让她因为透支魔力而昏迷的。“原谅我,银星。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当魔力的光芒彻底消散时,防护墙终于散作虚无,而那扇栅栏也终于被推开。银星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她的嘴角终于浮现出微笑。接着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向后一仰,倒在松软的沙地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天宇的呼唤声在耳畔不断回响…… “女皇大人,”紫幻对女皇说,“似乎有小马来救桑诺瓦公主了。要不要……”她正打算出击,但是被女皇拦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们解救完出来时也不迟。”紫色海妖点点头,继续守候在女皇身边。女皇看着宫殿内一个个倒下的卫兵,她的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跟我来,”她说,“让我们去问问这些卫兵。” 女皇抓起大殿窗户旁的一个卫兵,他被海妖的声波攻击折磨得痛不欲生,此时正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喂,醒醒!”女皇不耐烦地嚷道,“说,有没有看到两匹海马,一白一蓝?”卫兵吃力地抬起头,冲她冷笑了两声。“等到……公主回来,你们……就再也猖狂不得了……”愤怒的女皇将他重重地扔在玻璃旁的柱子上,他的头与柱子猛地撞在一起,让他再度昏了过去——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女皇,不要——” “我们现在就回去!”海妖首领很显然是被激怒了,“我要连她们和桑诺瓦公主,一起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们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我们要再快一些,”公主指挥道,“女皇很可能已经猜到你们会来救我了。而她没有对我下毒手,恐怕是想把我们海马国一网打尽。没有了我,海马国将名存实亡。只是,如果某些小马的出现,可能会让她的计划功败垂成——比如银星。也许女皇的麾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但因为数千年前我们曾有过协议,双方重归于好,共享整片海域。可是——” “您说过的,”天宇插嘴道,“一股暗流涌动的强大力量。然后我就在想,凭我们现在的能力,究竟能否顺利度过这场危机。”桑诺瓦公主看着昏迷的银星,一言不发。若不是她冒着耗尽魔力的危险拯救自己,恐怕自己会永远被关在监牢里,或是化作虚无,与这深海融为一体。 可还是太晚了。刚刚游出洞穴,桑诺瓦一行就遇到了女皇和紫幻。紫色海妖看到昏迷的白色独角兽,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温柔。女皇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问题,转头问道:“你怎么了?似乎心中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紫色海妖摇摇头,眼神又变回来说:“没什么。”她点亮自己的角,准备将天宇和海马公主一网打尽。 “我们该怎么办?”天蓝色海马慌张地看着公主。换做是银星,她一定早早就准备应战了。可是银星有角——而她没有。听妈妈说,按照海马国的传统,新出生的独角兽小马驹要由桑诺瓦公主释放特殊的魔法来消除角和魔力,目的是为了避免海马们为海妖所用,成为海妖的傀儡。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魔法的时候,她却忘记了自己没有角!天宇失神地看着桑诺瓦公主点亮自己的角,准备和两只海妖进行最后一战。 “贵为海马国的统治者,却连海妖的诱惑术都无法抵抗,你还真是无能!”女皇嘲讽道,“怪不得你要以海马国的防卫力量为代价,为了避免诅咒发生,废掉其他小马的魔力!”一边说,她胸前的红宝石一边发着光,“看吧,属于海妖的时代即将到来!”桑诺瓦公主卸下银星,吩咐一旁的天宇道:“带上她,跑,快跑!永远也不要回来!”两股魔力出现在公主的身前,她不得不释放魔力吃力地抵抗,一边抵抗一边说,“海马国,由我来守护!” 第7章 深渊决战 在海底的深处,金色,紫色和天蓝色的魔力聚集成光束汇聚在一起,爆发出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海底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海马国也感受到了这光芒,卫兵吃力地爬起来,游到破碎的玻璃窗边,看着从远处爆发的光芒。 “是您吗,桑诺瓦公主……”他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昏迷过去。刚才的战斗让他精疲力竭,而女皇和紫幻的突袭更是令他猝不及防。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梦中祈祷,祈愿自己的国家能够取得胜利,让海底重回安宁。 或许是公主体内原有的力量,也可能是公主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激发出的潜能,光亮的范围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这让女皇和紫幻也十分惊讶。“难道她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女皇揣测,“刚才的表现,不像是还有魔力储备的样子。如果和她纠缠,我恐怕会耗尽魔力。”于是,她决定让紫幻来代替她作战。紫色海妖领命,迅速在她的角上汇聚起大量的魔力。魔力之多,甚至角上的光可以照亮旁边黑暗的角落。这样的攻击,海马公主自己是抵挡不住的。可没有银星,她只能以海马国为代价。当紫幻的魔力尽数化为魔力束奔向桑诺瓦公主时,她拼尽全力地侧身,避开了这次进攻,可海马国却一团糟——这一击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大殿所在的位置,将桑诺瓦公主的王座击成了碎片。 “你还想负隅顽抗吗?”女皇轻蔑地问道,她仍然将海马公主视为自己的手下败将,“看看你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为了保全自己,甘愿牺牲整个种族的魔力!”桑诺瓦公主垂下耳朵,一声不吭。是的,迫使大家放弃魔力,这确实是她要求的。但是她这么做,真的有错吗?因为失去了魔力,海马国的海马们才得以幸存至今;因为失去魔力,小马们才过上平静的生活。毕竟,那是一段被封存的历史,连她自己也不愿回想的记忆。 “我不说你也会知道。”海马公主的角仍然亮着,但光芒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微弱。并非她的能力不足,而是长时间大量地消耗魔力让她的魔力储备消耗殆尽。魔力是需要时间恢复的,她现在的状态,很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女皇已经发现了这点,但她还有其他的计划,比如……借桑诺瓦公主达成自己的目标。 “不必再逞能了,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女皇的话让海马公主放弃了抵抗,“不过并不是要解决你,而是……做一笔交易。”桑诺瓦警惕地听着她的条件,希望能从中找出解救海马国的办法,“沉寂了数千年,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因何而强大吗?”当然会,因为这就是海马公主在监牢时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既然我们是合作的伙伴,为了表示信任,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都是‘它’的功劳。”说到这里,女皇的瞳孔中突然透出一丝危险的红色。 “它?”公主问。 “没错 我会带你去见‘它’。‘它’想要你,而我想要权利,”她野心勃勃地说道,“你将会站在它的面前,吸引它的注意力,而我趁机拿下它。明白吗?”桑诺瓦公主识趣地点了点头。与其去争取那些徒劳的,倒不如先想办法解救自己,然后去找天宇和银星。她们才是关键。而帮助海妖首领,或许就是这个计划成功的第一步。 “很好,勇气可嘉!那就跟我来吧。”女皇转过身,示意紫幻和桑诺瓦跟上。海马公主以为,女皇只会带上她自己。等到交易进行到一半时,她就趁乱逃跑,那时魔力也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就去找银星和天宇。可是现在,身旁的紫色海妖着实让她感觉不自在。她凑过去看紫幻的眼睛,紫色的瞳孔很漂亮,但是那双眼睛却像死灰一样,没有一点火花和灵气。就像,就像……就像个被线牵着的贝壳玩偶一样。 “嘿,”趁着女皇不注意,她悄悄和紫幻搭话道,“你为什么要追随女皇啊?”紫色海妖用那双死灰一样的眼睛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桑诺瓦公主心想,“这个跟班什么也不肯说,我根本没法逃跑。”她的第一个计划失败了。现在,或许只能希望天宇和银星逃跑,逃得越远越好。她又想起以前教导天蓝色海马的时候: “你已经是名出色的学生了,”桑诺瓦公主坐在王座上,略带欣喜地看着天宇,“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一旦遇到海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不要犹豫,跑得越远越好。”天蓝色海马不解地看着她的老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不是还有老师您吗?为什么要逃跑呢?”桑诺瓦公主游到她身旁,用鳍摸了摸她的头,“是的,老师确实可以保护大家。但是,仅凭老师自己,是做不到的。为了更多的海马的利益,其中一部分就必须要做出牺牲。”她看着那双纯真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想不到逃跑的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啊…… 这一次,女皇没有带她回到海妖聚居的洞穴,而是来到海底的更深处。和上面相对明亮的地方相比,这里更昏暗一些。桑诺瓦公主隐隐感到些许不安,这么黑暗的地方,让她觉得十分压抑,仿佛有什么黑暗的力量在等待她的到来。如果她还有足够的魔力,或许她可以形单影只地面对它,可惜现在,她的自由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这是要去哪里啊,”她故意用挑衅的口吻问女皇,“女皇大人?”海妖首领恼火地看着她,却又对她无计可施。如果不把她带过去的话,它会……想到这里,海妖又不吭声了。 仿佛已经探测到它的气息,桑诺瓦公主忽然不安起来。她隐约能感觉到,那种压迫感,那种深入心髓的黑暗,那个不得不合力才能击败的对手……没错,就是它。它回来了。女皇仍在拉着桑诺瓦走,不过此时此刻,海马公主更想自己游,尽管她目前的身份是个囚犯。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一个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忽然在海马公主周围的水域响起,声波共振产生的巨大能量几乎要将周围的岩石震塌。女皇连忙行礼,一边还让紫幻也跟着做,“是的,大人。海马国的统治者,桑诺瓦公主,传说中的六芒之一。”听到手下带来的消息,它似乎很高兴,“很好!我马上就来!”话音未落,一股黑气忽然从数不清的岩缝中冒出,最后聚集成一团黑雾。它睁开狰狞的白色双眼,仿佛饿得几乎就要断气的小马忽然见到可以吃不完的食物那样贪婪地看着桑诺瓦公主,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好久不见了,桑诺瓦公主!”它的问候听起来就不怀好意,“千年过去,想不到今天的你,居然站在我的面前,等待着向我求饶的机会!哈哈哈,真是南疆小马的悲哀,悲哀啊!”海马公主只是听着它自言自语,没有理会。当年她们六个同心协力,都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才保全各自疆域的小马,现在只剩下她自己,只怕她的命运,就只能这样任它摆布了。 “我敢说你一定在等待着倒计时,是吗?”黑影干笑了两声说,“你想我像当年你们合力痛击我那样折磨你,是吗?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它忽然咆哮起来,就连一路上一直很镇定的紫幻也不禁皱了皱眉,似乎是被震慑到了。 “就目前而言,你对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黑影说道,“所以我不仅不会加害你,还需要你的协助,才能将你所有的同伴都找到。”他停顿了一会儿,对一旁的女皇吩咐道,“你们带上她,一起去寻找下一个六芒的线索。”海妖领了命令,示意紫幻看好海马,她们三个一同离开了深渊。但这不是黑影的主要目的,它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唔……我这是在哪里?”经历了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银星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她吃力地动了动自己的鳍,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想要施魔法,也无法积攒出魔力。不久前的战斗消耗太大,于是天宇特意将她带到巨藻的繁殖地来。这里远离海马国和海妖,而且十分隐秘,高大的巨藻可以迷惑海妖们,还能为海马们提供食物和暂时的休整地。事实上,撤退到这个位置,是桑诺瓦公主很久以前就安排好的。那时的巨藻繁殖地里,长得还只是大片的翠绿的海藻。银星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一旁的天宇制止了。 “不行,银星!”天蓝色海马轻轻地把她的伙伴推倒在柔软的沙地上,“公主为了我们,独自闯入海妖的巢穴,为的就是让我们有时间能够逃跑。现在这么做,岂不是让她的努力都白费了?”银星知道天宇很愤怒,也很无奈,但她还需要海马公主的帮助。更何况,这样的牺牲是徒劳无功的——海妖们的目的便是铲除海马国,又怎么会就此罢休?白色独角兽无法和她解释,只能希望她也意识到,这样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让我去吧,天宇,”银星恳求道,“我的朋友……她也在海妖那里。” “那也不行!”天宇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动摇我的主意!我一直以为,老师口中的异象祸端只是不经之谈,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老师临走前嘱托我好好照顾你,这就算是我们给你的最后回礼吧,很遗憾,你的想法已经成为了泡影。”话音未落,她便进入附近的巨藻林中,希望能找到些许果腹的东西。 银星吃力地坐起身,她试图点亮自己的角,但是没有反应,她的魔力之前消耗太多,再加上不断涌入的记忆,让她感觉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力量,她忽然感应到了桑诺瓦公主的魔力,她肯定就在这附近。现在是摆脱天宇的最好机会。 “你在磨蹭什么?快点!”女皇的呵斥声传入桑诺瓦公主的耳中,“要是服侍不好主人,我想你都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海马公主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跟着女皇和紫幻。她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巨藻林,她和天宇约定的最终目的地。“或许,她们已经来过这里了吧?”公主心想,“如果她们已经脱身,那我就不必再牵挂她们了。”她开始暗地里酝酿一个计划,一个可以让海底恢复安宁的计划。 “没什么。”她轻轻回了一句,又继续跟紧她们。她记着,巨藻林里面有一个小漩涡,只要能带她们到那里,她就可以用魔法扩张那个漩涡,将她们彻底卷入无尽的深渊。或许,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不过,能够用自己换回海马国,这也是值得的。 见紫幻和海妖首领都就要到达巨藻林的尽头,她觉得时机一到。这匹曾经的天角兽迅速给漩涡注入魔力让其流动,希望能使漩涡扩张,使它大到可以吞没两只海妖的大小。 “等等,前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漩涡!”那漩涡开始一点点扩张,吸力逐渐增大,甚至巨藻上的叶子都要被吸走了。女皇想要脱身,但是这漩涡是受桑诺瓦公主控制的,只要她不停下来,它就不会消失。 “快,想办法阻止她!”海妖首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急忙通知自己忠实的副将。紫幻虽然站得远一点,但也逃脱不了漩涡的巨大引力。就在几乎快要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她凝聚出一股紫色的魔力束,朝着海马公主所在的方向射出。那股魔力精准无误地击中了海马公主的角,桑诺瓦公主哀鸣一声,便昏倒在海底的沉沙上。虽然失去了控制,但漩涡仍然没有消失。它将女皇和紫幻一同卷入其中,不知终点是何处。 这是桑诺瓦公主第一次感觉死亡近在咫尺。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呼吸也非常缓慢,好像下一秒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她依然留恋的世界。魔力束击中了她的头部,她需要些时间重新恢复清醒。或者,就这样永远地睡去…… 她想到了银星,那匹从陆地而来的小马,虽然知道她有求于自己,奈何自己现在的状况已经无法为她提供帮助;她想起了天宇,那匹有时候有些倔强的海马,她唯一的学生,或许她的老师已经不能继续为她引路,但她衷心地希望,她能让已经深藏海底数千年的海马们重新复兴,尽管这对天宇来说还十分遥远;她想到自己的臣民们,想到自己的国家,想到曾经一同驱散黑暗,镇守一方的姐妹们,她笑了,笑得很平静。 “公主,公主?您还好吗?”一个熟悉又轻柔的呼唤声悄悄传入桑诺瓦公主重新苏醒的耳中。她费力地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银星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她一见到白色独角兽,就感觉像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一样,她的斗志和毅力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不是告诉你们逃得越远越好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如果她能开口,这就是她想要说的。可惜,她现在无力开口。银星看到海马公主睁开眼睛,喜出望外地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却看到桑诺瓦公主又昏过去了。这一次是她自愿的,与其最后成为“它”的奴隶——或者比那更惨,她宁愿就这样昏过去,永远不再醒来。银星试着摇晃了她几下,但是海马公主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刚才还没事的啊,”银星自言自语道,“现在怎么又突然——”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压迫感十足,好像是一股强大得她从未感受过的魔力形成的。不仅如此,周围的水流也由轻缓变得十分汹涌。虽然她身在水底,但水浪拍打在她身上的感觉她可忘不了。“这,这到底是什么……”她害怕地环顾四周,看着远处的巨藻林被黑暗笼罩,看着周围的光亮一点点被蚕食……是“它”。它回来了。 第8章 静流暗涌 “恭喜你呀,银星!”那黑雾开口说话了,它似乎知道银星路上的一切经历,“想不到你居然能识破我的计策。只是可惜,现在桑诺瓦公主昏迷不醒,你的伙伴天宇也不知所踪,你的朋友也已经成为海妖,你已经没有小马可以依靠了!”银星惊恐地看着它,想知道它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经历?”她抱着桑诺瓦公主,战战兢兢地问黑影。 黑影轻蔑地笑了笑。“既然你能来到这里,那你也一定听说过‘六芒之辉’的传说吧。传说在数千年前,整片大陆被黑暗笼罩,小马们也都生活在混乱与暴政的阴影下。但是,有六只天角兽挺身而出,她们齐心协力,驱散黑暗,在大陆的六个地方成立了各自的国家……” “但是,六芒的传说年代太过久远,以至于几乎没有小马记得她们的辉煌。”银星主动接下下一句话,但她不明白这和面前那黑影有什么联系。 “没错,”黑影接道,“但小马们也一同将黑暗遗忘。”银星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黑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没错,就是我。我就是那个被驱散的黑暗。但是现在,我回来了。”它的声音并不是十分特别,也不是很低沉或是很嘶哑,但它的声音却让白色独角兽感到十分不安。她下意识地向后了一点,几乎是把昏迷的桑诺瓦公主完全暴露在黑影的面前。 “原本,这会是一场辉煌的夺权仪式,”黑影的声音听上去既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向银星宣泄它的愤怒,“但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我不得不想些办法来将你处理掉。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站在我的面前!”银星忽然想起她在雪域之国遭遇的暴风雪和索雅公主的阴影,还有神隐之国的彼岸花和烈火,原来都是它精心设计的。 “不过这一次,看来我的计划很成功啊,”它看着银星和桑诺瓦公主,冷笑道,“曾经我以为击败六芒只是奢望,没想到……居然会有小马主动放弃魔力。可惜啊,放弃魔力,就等于是自取灭亡!”它开始将周围的黑烟渐渐聚集起来,使自己形成一个实体的形态。当最后一缕黑烟也被定型,银星认出那是一只天角兽的模样。 “接受你的命运吧!”它的角上亮起一道黑光,一道黑色的光束从角的尖端射出,“游戏已经结束了!”银星想要用魔法回击,但她已经来不及蓄积魔力。白色独角兽被迫侧过身,黑光几乎就要擦着她的毛皮,打在身后的一棵巨藻上,那棵巨藻立刻就轰然倒下。 “哼,你以为我会想杀了你吗?”黑影用不屑的口气对刚刚躲过一击的银星说,“我要把你留着,待我重新统治整片大陆,你就会和其他小马一样,都成为我的奴隶!”它一边说,一边重新让角上亮起黑光。这一次,它造出了一个海底漩涡,想要把白色独角兽和桑诺瓦公主都吸进去。“一旦被吸进去,就绝无出来的可能!”它得意地介绍自己的“作品”。 银星看着它一点点将周围的海水和飘散的藻叶卷入其中,不免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之前的消耗过度,她已经不能再释放魔力了。她抱紧桑诺瓦公主,希望能借助沙地,能延长她被吸进去所需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只要多恢复一点,她就能多一分逃生的可能。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和努力了!”黑影劝她,“这场战争,你们已经输了。或许你可以撑住这短暂的一时,但你又怎么能让海马国永远存在下去呢?放弃吧,臣服于我,我知道你是有自知之明的小马,放弃比你现在的选择要容易的多。”银星没有回答它,白色独角兽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凝聚魔力上。 天宇才不在乎。除了老师,银星是她用真心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可不想失去这个外地来的但却用真心对待自己的伙伴。刚才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有些过分了。因为,桑诺瓦公主让她们逃跑,她就真的带着银星逃跑了,还一路来到距海马国这么远的地方。或许公主不会让她来治理海马国,但能在海底徜徉的自由,不是每一匹身在海马国的海马(小马)都渴望的吗?面对外敌就这样逃跑,她真是惭愧…… “等着我,银星。”天蓝色海马在心里默念。 千里之外的小马国,正是准备下雨的时候。今天蒙在中心城上空的云层似乎格外厚实,独角兽们用魔法甚至都无法驱散这些黑云。塞拉斯蒂娅公主覆在窗台旁,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反常的天气。“姐姐,你在为这天气而烦恼吗?”靛蓝色天角兽问道。 “不只是天气,”长发飘飘的天角兽公主自言自语一般说,“相比天气,我更担心银星的处境。之前她给我写信,说是要出海,南下去寻找传说中南疆的统治者。”其实塞拉斯蒂娅公主知道,银星渴望探求更多的知识,只是……“只是这么久了,她却一封信也没回,暮暮也不在……”一向面带笑容的公主忽然垂下了耳朵,好像泪水就要从眼眶喷涌而出。 “那,我们要去救她们吗?”露娜追问,但太阳公主摇了摇头。 “我们是找不到她们的,”公主叹了口气说,“你不记得了吗?上一次,在神隐之国,知道她们从塔希娜公主那里全身而退,我们才得以知道那里,这次也一样。我们只能依靠她们自己了。”靛蓝色天角兽叹了口气,正准备出去,窗外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大雨随之倾泻而下。 “希望你们平安无事。”公主期许道。 海底的夜,漆黑而危险。 而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银星飘着桑诺瓦公主,绝望地看着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想要击破它并不难,但是仅凭魔力是不够的。这个漩涡利用水的流动来化解魔力对它的作用效果,间接导致魔力的消耗量增加。但如果说有小马以身体作为代价,主动进入那个漩涡,被削减的魔力就会小很多。虽然她身旁就是桑诺瓦公主,但公主是“六芒”之一,她不可能让公主牺牲。虽然机会渺茫,但她还是要试一试。那魔力在她的角上聚集的量,已经让白色独角兽的角和天角兽的一样长了。 “银星,银星!”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银星凝神的过程。她回过头,不想居然是天宇。天蓝色海马全速向自己游来,而且似乎还有其他的意图。见了她,银星真的各位感动。她知道,天宇是很想帮助自己的,只是苦于虽然是独角兽,却因为在海底生活而被迫失去了魔力。她想过,她无比地期待着,如果有一天,天宇也能以独角兽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要带她去大陆的各个角落,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天宇?!”银星诧异地问道,她的角仍然在积蓄魔力,只是不如刚才聚精会神时那么多。 “天宇,你怎么——” “我是来道别的,”刚刚还是满脸的喜悦,现在却变成了忧愁和心伤。刚听到“告别”两个字,白色独角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不行!”她非常抗拒地说,“绝对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送命!我已经见过了好几次,这一次……我不愿再看到这样的结局!”积压在她心中的话,终于可以有机会说出来了。本以为天宇会生气,天蓝色海马却用蹄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尽管她看不到泪花的样子。 “你帮了我很多,但我却无以回报,”天宇深情地送给她一个拥抱,“现在,是我为你做些事,时候了。”还没等银星反应过来,天宇已经冲向不远处的漩涡。银星想要呼喊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想不到,真的有小马会为你送死,”黑影不屑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你——”话音未落,一道天蓝色的光束已经将它吞没。银星将全部力量凝聚在这一击上,光束虽然很细,但加上天宇,足以毁掉这个漩涡了。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看到因为震动而醒来的桑诺瓦公主起身,她带着微笑昏倒在沙地上,身边只剩下海马公主的阵阵呼喊声…… “我,我……”像是重生一般,银星费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身旁,是一匹高大的白色独角兽,她有一头金色和海蓝色相间的鬃毛,若不是那优雅的体态,她还真辨认不出那是桑诺瓦公主的模样。她轻轻用翅膀尖抚摸着白色独角兽的头,这让她觉得很舒服。“我……我这是在哪里?”银星的声音细微得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 “南疆之国,”公主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份凄婉,“我们曾经,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匹自由自在的小马。直到有一天,黑暗重新降临。为了子民们,我不得不将他们变成没有魔法的海马,只求能在海底继续生活……”如果说之前银星还对她的话有些许怀疑,那她现在,便是深信不疑。白色独角兽吃力地坐起身,看到不远处便是一些村舍的遗迹:废弃的石井,破烂倒塌的草屋,看来这里确实曾经有过小马。 不远处的崖边,桑诺瓦公主站在崖边,看着波涛敲打岸边已被磨平的石头。千年之前,她曾经这样看着,牵挂着千百里外的子民们;现在她这仍然样看着,只是没有了当时的牵绊。银星站在身后,她不明白公主究竟在思索什么。 “公主,您——”白色独角兽欲言又止。 “你看过这奔腾的浪花吗?”海马公主温柔地问道。银星忽然觉得害羞了,曾经记得天宇说,桑诺瓦公主是她唯一的朋友,直到她的到来。想到这些,她一边红着脸,一边又难过地垂下耳朵。见白色独角兽没有回应,公主自己转过身,看到了她那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还在惦记天宇吗?”海马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很愧疚。之前面对天宇,她总是觉得自己有些太执着于权位了,和她虽然关系融洽,但平时的小摩擦也不少。“我相信,她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公主一边将一只翅膀覆在银星的背上,一边对她耳语道,“或许她和我们分开了,但那些都是短暂的。在不久的将来,你我还会和她碰面的。”还没等她说完,银星已经在她的翅膀下开了怀。她嚎啕着,只有这涛声为她伴奏。先是索雅公主,然后是焰语,现在又是天宇和暮暮,她,脆弱的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面对朋友们,面对塞拉斯蒂娅公主…… “哭出来吧,孩子,”桑诺瓦公主默默安慰道,“这样,或许会让你好受些。” 待她慢慢平静下来,海马公主继续对她说:“你想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是吗?”像天宇曾经那样,银星非常坚决地点了点头。如果有办法让暮暮回来,哪怕一点希望,哪怕她需要牺牲这段难忘的记忆,只要能换暮暮回来,就可以了。 “你已经见到了六芒中的五位,”她接下来的话,让银星顿时认真起来,“日,月,雪,风,水,但是还有最后一位,掌管智慧和星空的公主——伊迪娅(Princess Idia),星河公主。她没有属于自己的过度,但她以一座小岛作为据点,与不知潜藏何处的黑暗一次次展开对弈。我可以带你去她那里,她就在岛上唯一一座黑曜石塔上。她那里还有无数的典籍,你只要去了,所有的谜团便都会被解开。”白色独角兽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一个临近南疆、四面环海的小岛上,矗立着一座黑曜石塔。这塔据说已经存在了数千年,自从有小马来这里定居,它就已经存在了。问那里的小马们,他们也不知道是因何而建的。因为岛屿闭塞,资源不多,现在几乎没有小马定居在那里。但是路过的小马时常会看到,有小马背着鞍包从石塔的底部出来,不久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天,她再一次出现了。观察到四下没有小马,她悄无声息地从草丛中迅速转移到石塔的入口,点亮自己的角。水绿色的光芒包裹住那扇好像打不开的石门,但它却一点点被这种奇怪的魔力推开了。她丝毫不关心周围的情况,而是直奔塔顶而去。 塔顶的空间很大,既能放下两三个书架,还能放下一个巨大的发光球体。伊迪娅公主站在那光球面前,冥想着什么。她听到有小马的脚步声,便转过头,原来是她的得意学生。“你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公主闭着眼睛问道。她的学生什么也没说,只是抖了抖空空的鞍包。 “好吧,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星河公主轻声地安慰她。独角兽行过礼,就出去了。过了不久,一团黑气忽然出现在塔顶的房间里,伊迪娅公主警觉地睁开眼,转过身,只见那黑影已经化作一只天角兽的轮廓,但它的表情却是十分狰狞。 “我早就该知道是你!”黑影恼怒地说,“想不到我机关算尽,却一直处在你的监控之下!伊迪娅,我真是低估了你!”星河公主只是冷冷地看了它一眼。“可惜,你知道的还是太晚了。很快,姐姐和银星都会赶来这里,就算你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但对付我们,还是会吃力的多吧。”黑影没有回应,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在雪域,你让索雅同时面对光明面和阴暗面,致使她为了雪域而化成冰雕;在神隐,你故意挑起事端,再度引燃黄泉和神隐之间已经平息的战争之火;在南疆,你又利用海妖,还主动将银星的伙伴变为海妖,把整个海底搅得天翻地覆!”伊迪娅公主一直在积压着怒火,但黑曜石塔的魔力抑制了她的冲动。传说这种石头一与魔力结合,就可以起到安定情绪的作用。 “我不会再让这些事发生在我的国度中。绝不!”她点亮自己的角,准备和黑影交战。对于黑影而言,它是不想和两匹天角兽还有一只魔力不逊于天角兽的独角兽交战的,曾经它为了统治整片大陆,在大陆的一个角落里不知锤炼了多少年。而现在,一个削弱她们战斗力的良机就在眼前。它的嘴角微微一翘,也点亮自己的角,迎面冲向伊迪娅公主…… “我们到了。”从海马公主的背上下来,银星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景物。翠绿的树林,葱郁的草地,她从未想过这个小岛会有多美。再一抬头,一座黑色的高塔挺拔地立在远处,甚至比她们着陆的地方的古树还要高。 “我们快出发吧。”银星救友心切,但桑诺瓦公主示意她不要心急。 “还是小心些比较好,”公主说,“这里,潜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序章 山海尽头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一念之间,即是永恒。”伴随着阵阵魔力爆炸的声音,炫目的光芒和一声声略显嘶哑的哀嚎,在这片充满魔力的大陆上,新的秩序诞生了。当六芒缓缓从空中鼓动着翅膀降落,她们所处的周遭已经变了模样:青青的草地,涓涓的细流,花儿的淡淡幽香,还有曾经听不到的无数鸟儿的和鸣。往日的黑夜已经过去,天空中的彩虹告诉所有被奴役的小马们,他们已经重新自由了。六只天角兽站在原地,她们颔首微笑,远远地看到子民的到来,等待他们送上的感谢和拥戴。 她们笑了。这样释怀的笑,已经太久没有看到。 “这样平静的日子,未免无趣了些,”桑诺瓦公主坐在六芒大殿中央属于她的位置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其他姐妹说,“我们的子民都已经被解放,四处奔走的日子结束了,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有些枯燥。” “是啊,”塔希娜一针见血,“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天角兽公主都会想要把子民安置在海里。” “你……”桑诺瓦想开口,但她听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咳嗽声。 “你说得没错,”太阳公主开了口。虽说她们都是公主,在地位上的本质是相同的,但她的气场远比其他天角兽强大,她自然也被推到了大姐的位置,“小马们已经自由了。可是你要知道,现在除了你的海马国和中心城这里,其他地方的小马仍然出于居无定所的状态。这片大陆是如此之大,大到可以让我们六个各自成立一个国家,继续守护这里的小马们。” “那么,你们想在哪里定居?”她将一只蹄子放在议事的圆桌上,征求其他姊妹的意见。 “我不想离开你,姐姐!”露娜第一个开口,她紧紧抓住塞拉斯蒂娅的蹄子不肯放下,“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想起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不禁垂下耳朵。其他姐妹见到这一幕,也都默默地低下头。她们都看到了,在约定集合的地点,带着伤的塞拉斯蒂娅飘着伤得更重而且昏迷的露娜一同回来。这样的默许,就是最好的肯定。 “好。如果你们不开口,那就说明同意了,”太阳公主将目光转向下一位,“到你了,索雅。” “你知道的,塞拉斯蒂娅,”索雅直截了当,“我来自极北的村落,自然也要回到那里去,守护我的乡亲们,还有生活在极北一带的小马。”她的话让塞拉斯蒂娅露出了笑容。当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塞拉斯蒂娅就已经感觉到她身上不平凡的气质。或许,将极北交给她,会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太阳公主点了点头,而另外几位姊妹则暗暗为她喝彩。 “下一个,塔希娜?”塞拉斯蒂娅看着这匹黄绿色的天角兽说,她身上灵动的气质让塞拉斯蒂娅为之一振。她已经才到塔希娜会去哪里了。 “东方,”灵动的天角兽说,“那是片神秘的土地,即使“它””入侵了整片大陆,它也没有选择向那里进犯。据说,那里隐藏这一个被称为‘黄泉’的地方,我想‘它’也一定是忌惮这股力量才会没有继续侵略的。” “‘它’倒还好,”伊迪娅,六芒中最小的公主说,“可如果上你的子民呢?你还会选择在那里安营扎寨吗?”经她这么一说,塞拉斯蒂娅对这个选择也变得谨慎起来。 “你要记住,塔希娜,”太阳公主劝导她的姐妹,“我们选择那个地方,是为了让小马们能有安宁的生活,而不是让他们再遭遇浩劫的。” “我知道,姐姐,”黄绿条纹鬃毛的天角兽说,“我会用我的魔法将那里封住,并且不让任何小马进入。”见她这样有信心,塞拉斯蒂娅也不得不同意。为难自己的姐妹,这可不是她愿意做的。换作是塔希娜,她也会同意自己的选择的。 “好,”塞拉斯蒂娅说,“现在就剩下你了,伊迪娅。你想选择哪里?”出乎大家的预料,伊迪娅,这位聪明得能够参透天机的公主居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我……”她有些慌张地看着其他姐妹,但就是说不出剩下的话。 “你还没有想好吗?”塞拉斯蒂娅的目光忽然温柔起来。 “嗯,”粉色眸子,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以后,这片大陆上会到处都有小马,我觉得……” “难道这不好吗?”塔希娜抢先反驳道,“你可是聪明小马,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这个。” “是啊,”伊迪娅说,“可是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是凭借什么才能解放这片大陆的。”她的五个姐妹不由分说地一齐抬起头,回想她们为这场改变整片魔法大陆秩序的战争所做的准备:在各地寻找反抗领袖,制订作战计划,聚集军队,为寻找黑暗的源头而翻找的无数古老文献…… “是文献,”没等其他姐妹反应过来,伊迪娅已经先将答案说出,“对抗黑暗的许多法术,都是从那里面找到的。拥有它们,我们就有了战胜黑暗的资本。”她的话一出,其他的姊妹都在心中暗暗为她喝彩。她们几个都是在为百姓的生活和自己国家的安全考虑,而她则是防患于未然,即使这意味着会暂时抛弃一部分小马的生活。 “那这么说,你想找到一个很少有小马知道的地方?”塞拉斯蒂娅问。正中下怀,伊迪娅点了点头。她希望自己能留下来保护这些文献,让她们随时保留反击的主动权。 “那,你去找吧,”塞拉斯蒂娅犹豫了一下说,“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伊迪娅高兴地点点头,既然达成了共识,剩下的会谈也就失去了许多必要。没过多久,大殿再度恢复了平静。在阳光的辉映下,这幢外面镀着鎏金涂料的建筑闪烁着美丽的光芒,似乎在平静地预示着一个美好的结果。 “亲爱的伊迪娅:你现在在哪里?我游遍了整片海洋,也没有找到你的一点踪迹。为了找到你,我不得不用古老的引魂术来寻找你。现在,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我已经在寻找你的路上。等你见到我,你一定会很惊讶的!你的姐姐,桑诺瓦。”伊迪娅读着羊皮纸上的文字,不禁苦笑起来。没想到,桑诺瓦真的在偷偷研习这种法术,而且已经运用得非常娴熟。现在,除了随她而来的那些小马,属于她的国度即将迎来第一个拜访者。 “那好吧。”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面对窗外的风景。她的国家坐落在一座小岛上,海岸边有许多漆黑的礁石,层层茂密的森林将岛中央围住。而在小岛的中心,一片葱郁的草地和一些小木屋就隐藏在这丛林之后。不同于神隐之国的浓雾遮盖,这里小马稀少,也不需要那样的保护。继续像中心进发,便能看到小岛上最显眼的建筑——一座高塔。塔体是用黑曜石制成的,这种石头在不同的情况下与不同种类的魔法结合,会有各种奇特的效果。只是,这些石头不是在小岛上寻到的,而是伊迪娅用点石术变化而成的。她按照自己的构想,用黑曜石堆砌成了这样一座塔。黑曜石塔一共六层,最上面的楼层储藏着几千年来她们四处收集的古老资料。而不需要理事的时候,她就会独自守在塔顶,随时防范想要袭击这里的敌人。 她也想过就自己留在这里。可即使她是只天角兽,她依旧无法摆脱作为一匹小马最基本的需求。比如,与其他小马交谈。她和姊妹们经常是聚少离多,可是和她们相比,伊迪娅的威信就要小很多。如果她只身留在这里,她是经不起孤独寂寞的噬咬的。所以,她选了一部分愿意来到岛上的小马,成立了她自己的小国家——星宇之国。 现在,她应该去准备待客的事情了。 伊迪娅回到石塔的入口,却惊讶地发现桑诺瓦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张开双翅迎接自己的姐妹,但伊迪娅更在乎的是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用能够吸收魔力的黑曜石来建造的这座塔。但是现在,现在却…… “桑诺瓦,你……”伊迪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意外?”和她的惊讶不同,海马公主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原本她和其他姊妹商议好一起来的,没想到她们都找不到,而自己却有幸成为了第一个找到她落脚地方的小马,“瞧你那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我……我,你,我只是……” “别说了,”桑诺瓦撇撇嘴,“你肯定是不想见到我,不想见到塞拉斯蒂娅,还有其他姐妹,所以才找了一个保护文献来当幌子,自己搬到这里,没错吧?”在伊迪娅看来,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简直是一派胡言。 “怎么会!”伊迪娅着急了,“为了保护那些文献,我可是半点都不能马虎!要是我每天都跟你们联系,那文献怎么办?”海马公主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可是看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桑诺瓦也不得不岔开这个话题。 “不谈这个,”桑诺瓦满脸堆笑地对小公主说,“既然来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参观一下你的城堡啊?”伊迪娅挑了挑眉毛,似乎对刚才她的做法很不满。不过,这样的情形在姊妹间很常见,也不过就是一小会儿,刚才吵架时生的气就会消散。伊迪娅瞪着桑诺瓦看了大约一分钟,便点头同意。“跟我来吧。”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城堡的方向。 进入石塔前,桑诺瓦还满心期待和欢喜,可是刚进去她就后悔了。漆黑的石塔内,只有她和伊迪娅的脚步声在回荡,还有一蓝一紫两簇闪烁的光芒。虽然她经常生活在水下,有出色的视觉,但这样的黑让她很难看清周围。若不是伊迪娅带着她走,她一定会磕得全身是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伊迪娅这么有谋划的天赋。 “我们到了。”走出不过几十步,伊迪娅站在一堆黑曜石面前停下。她弯下腰,将角上的紫色悉数注入其中。仿佛注入了灵魂一样,那些石头在魔力的流动下缓缓飘起,整座石塔仿佛也有了生气,塔内慢慢亮起了幽幽的蓝光,看上去平静而和谐。慢慢地,星星出现了,图腾和符文出现了,甚至地上潺潺的流水也出现了。对海马公主来说,这仿佛她置身于魔术表演一样,她努力劝说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伊迪娅平静地对她的姐妹说。而此时的海马公主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张着嘴看着伊迪娅,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布局。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伊迪娅调皮地看了桑诺瓦一眼,“我还是直接带你到最顶层吧。”桑诺瓦木然地点点头,像是被操控一样机械地跟着小公主。 毫不夸张地说,伊迪娅这座塔的核心就是塔顶。一到这里,海马公主之前的那些不适感和幽闭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光芒还有一个又一个黑曜石大书架的古书。伊迪娅用魔法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像是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又轻轻把每一本书放回去。看着这些古书,桑诺瓦的思绪又飘到了她们征战四方的时候,伊迪娅和塞拉斯蒂娅运筹帷幄的时候…… “坐吗?”伊迪娅变出一杯热茶,飘着来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不瞒你说,我明天的生活就是这样度过的。看看书,看看我的子民的生活,然后睡觉。” “很清闲,对不对?”她这么一问,桑诺瓦便连连点头,坐到她的对面。 “你也觉得很平静,是吗?”伊迪娅忽然严肃起来,“但我要说的是,黑暗力量一直就在这附近,准备伺机而动。”她的话把海马公主吓了一跳,她以为这里会是世外桃源,但没想到…… “这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伊迪娅说,桑诺瓦都差点忘记她会读心术的事,“刚来到这里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感知到游丝般的黑暗气息之后,我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说着她将茶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了一杯,“本来希望能和你讨论更多,但是很抱歉,在不清楚它实力的情况下,留在这里只会让你我的处境更危险。” “可是,我们还什么也没讨论啊。”海马公主委屈地看着她的妹妹。 “我知道,”伊迪娅再次将茶水饮尽,“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我所在的位置。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好吗?”也许是被长时间的和平遮蔽了双眼,桑诺瓦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一时间束手无策。但是伊迪娅的一番话点醒了她,让她的心绪重新回到大战的时候,她们一起商讨计策…… “好,我答应你。”说出这番话,桑诺瓦心里已是五味杂陈。这是句苦涩的话,而最让她心痛的,还是伊迪娅的身不由己。她们的情谊已经共度了几千年,一时的分别不会改变她们,可是如果再过去几百年呢?再过几千年呢?或许那时候,她们已经只记得自己的身份,而不再记得过去的情感。海马公主起身,带着惆怅转身而去。 “等着我……”桑诺瓦离开后,伊迪娅默默念出了她心里潜藏的那句话。 “公主,我们接下来去石塔吗?”银星迷茫地看着公主,明明救友心切,桑诺瓦却一直不肯出发,“您为什么不急于行动呢?若是暮暮有什么安危,我们……” “我也想,孩子,”桑诺瓦用翅膀抚摸着独角兽的头说,“和你一样,我也担心伊迪娅。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感知到我们已经来到岛上,但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照这个说法,再结合海马公主说这里潜藏着黑暗力量,银星推测,伊迪娅公主很可能是遭遇了不测。 “我们应该尽快行动,”银星忽然说,“伊迪娅公主很可能已经被黑暗力量攻击了。”听到独角兽的说法,海马公主立即警觉起来。虽然石塔的防护几乎密不透风,可是也不排除些特殊情况,或许真的就像银星说的,她现在有危险…… “那我们出发。”桑诺瓦将银星飘起,展开双翼向石塔飞去。 再站到石塔面前,桑诺瓦的心情已经轻松了很多。她暗暗发誓,一定会让伊迪娅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们好好叙叙旧。而对银星来说,她迫切希望能解开一路遇到的谜团,并让星河公主为她指出一条救回暮暮的方法。 “等着我,伊迪娅。”她打开石塔的大门,步履坚定地走入其中。 “我等着你们。”而在塔顶,一个罪恶的声音说。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它的监控之下。而在它的身后,一颗坚贞的心仍然在跳动。 第1章 林莽迷音 踏入石塔,桑诺瓦忽然有点后悔了。这塔的布局,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或者说,它已经有了明显的被改动的痕迹。塔的第一层变得空旷了许多,她以前看到的那些尖锐的地方现在都变得光滑了,被削去了棱角,让石塔内部少了许多阴森的气息,而且看上去更庄重。美中不足的是,桑诺瓦觉得这一定不是伊迪娅的所作所为——为了珍贵的文献,她是不会摆出这副样子的,她宁愿小马们的脚下全是机关。 不同于海马公主的警觉,银星则是确确实实被这石塔迷住了。精致的刻痕,完美的布局,还有合理的采光效果,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伊迪娅公主是一匹知识广博,而且心思缜密的小马,这样的公主就应该在这样偏远的地方驻留,守护那些古老的典籍。 白色独角兽刚要向前迈出一步,却被公主制止。“别乱动,银星,”桑诺瓦伸出蹄子说,“越是平静,越需要警觉。你所见到的石塔,并不一定是它的原样。”独角兽被公主的话镇住了,她不知道桑诺瓦公主曾经来过这里,更不知道海马公主曾经与伊迪娅公主在石塔建成后相见。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她决定听从桑诺瓦的指示。 在海马公主的眼中,那些黑曜石之间嵌入的,带有蓝色荧光的石头,似乎暗藏着什么她并不想看到的东西。只是可惜,她并不是那匹十分敏感的小马,伊迪娅才是。塞拉斯蒂娅曾经当着姐妹们的面称赞她,她的预感将是胜利的关键。作为指引者,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助银星,并保护她的安全。 远远地,一道闪着蓝光的门立在她们的面前。那光像是有难以拒绝的诱惑力,不断驱使着银星想要前进。白色独角兽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口中不断地咽下口水——她的反常举动让历经考验的公主十分担心。她走到银星身前,用翅膀挡住她的眼睛。“不要再看了,银星,”她提醒道,“这是一个陷阱,伊迪娅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乐观!”银星刚刚反应过来,桑诺瓦公主却也被那光吸引。她收回翅膀,四蹄像不听使唤似地不断向门的方向走去。银星不清楚公主发生了什么,她一路跟在公主的身后,直到一同走入那扇门。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步入亮光后,塔顶的黑影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来吧,来吧,”它满怀期待地说,“我期待着你们的表现。” “呜~~”像是走入了梦境一般,银星和桑诺瓦为她们眼前的景象惊叹不已:满是古朴气息的村落,葱郁的树林,远处连绵起伏,满眼绿色的山脉和那阵悠扬的笛声,让她们顿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或者说,她们并不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究竟是这塔内,还是在塔外海岛上的某一个村落?虽然说伊迪娅选择在小岛上建国,但这里曾经居住的小马不少。伊迪娅曾给海马公主写信说,这里的繁荣令她心情愉悦。 可是目之所及,除了眼前看到的东西,她们一匹小马也没有见到,这反而令海马公主警觉起来。黑影性情乖张,完全摸不透它的想法,她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然后揣摩黑影的意图。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那笛声又响起了。 “是谁?”海马公主忍不住问道。银星竖起耳朵,却听不到这声音的源头。它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却唯独集中在她们这一小块地方。“公主,这笛声有问题,”银星告诉海马公主,“它似乎是针对我们设计的。”桑诺瓦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点亮自己的角,但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声悲鸣。银星转过身,发现桑诺瓦公主痛苦地倒在地上。 “公主,您怎么了?!”她第一时间来到公主的身前。恢复意识的公主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这笛声一旦遇到魔法,会对我们造成很严重的影响。”她一边说,一边试图站起身,但全身好像被麻痹了一样,任由她怎样努力,身体却没有一点站起来的意思。 “我无法起身,银星,”公主对她说,“你听好了,银星。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到村庄里去,寻找那笛声的线索。”银星连连点头,可是她仍然担心桑诺瓦的处境。 “不要担心我,”公主似乎看到她的犹豫不决,连忙对她说,“这应该是塔内的一个幻境,伊迪娅擅长使用幻境,因此一旦陷入其中便无法脱身。我们现在有几匹小马无所谓,重要的是破解幻境。时间越长,我们越危险,明白了吗?” “明白了!”银星点点头,一边哭着一边跑向附近的村落。 不远处的村庄里,小马们仍然过着平静的生活。新鲜的蔬果,刚刚割下的野草,还有新鲜出炉的面包,让整个村子氤氲在小麦的香气中。小马们不用金币,而是用昨天的收成来交换想要的东西。小马驹们在集市的周围玩乐,打打闹闹中又增进了些许情谊。 而在这集市的一处角落里的石桌旁,正坐着一匹伤心的小马。她沉默地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什么事情中。碰巧,一位老伯路过石桌,看到了这匹伤心的小马。 “姑娘,你怎么了?”他放下背上挑着的东西,来到她面前询问。姑娘也不回答,只是兀自呜咽着,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询。老伯也不生气,他将一只蹄子放在她的背上。 “姑娘,先不要伤心了,”老伯叹口气说,“先到我加坐坐,平复一下情绪好吗?”姑娘终于抬起头,带着哭泣声点了点头。循着老伯的足迹,他们来到一幢有点偏僻的小屋旁。屋子很小,但很整洁,容纳两匹小马还是没问题的。老伯请她入座,然后到里屋去泡茶。 茶壶端上,几杯入口,姑娘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老伯见状,也开始试图拉近和她的距离。“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石桌旁独自伤心?”这姑娘似乎十分羞涩,她紧紧抱着茶杯,但就是不肯开口,甚至连老伯的正眼都不肯看一眼。老伯似乎有些心疼她,于是来到她的身旁,小心地拨弄她的鬃毛。被这样一挑逗,姑娘的脸顿时红了。 “请不要误会,”老伯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但是她已经离开我很久了。每每看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我就觉得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讲的很平静,可是姑娘听出了他话语下暗藏的巨大的悲伤。能够在这样巨大的苦痛面前表现得如此平静,想必他也曾经十分痛苦过吧。她慢慢放下了戒备,想要了解更多老伯的过去。 “您……您也曾经很痛苦吗?”她回过头看着老伯问道。 “是啊,”老伯笑笑说,“可是痛苦只会让我一天天消沉下去。我还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因此而失去希望。慢慢地我就释怀了。”看着老伯笑了,银星也露出一个微笑。虽然她失去了所有能帮助她的小马,但是她还有自己。她可以完成桑诺瓦公主交给自己的任务,让一切重回正轨,让她曾经失去的所有小马,都带着笑脸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你找不到家了,可以一直住在这里,”老伯说,“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银星。”白色独角兽不好意思地说。 “银星,好名字,”老伯又笑了两声,“你若是累了,就先到床上休息吧,我要出去一下。”老伯一边说,一边整理东西准备出门。银星坐在桌旁,微笑着和老伯道别。 待老伯离开,白色独角兽便开始探索这座陌生的小屋。她先来到老伯的卧室,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靠在床头,床边的桌上摆着一个干净的茶杯和一只小茶壶,这应该是老伯起夜时用的;银星原本好奇老伯的女儿,但是屋子里却没有一张她的照片,这令她很是疑惑;卧室的其他位置没有什么装饰,但是一个摆放东西的架子却吸引了她的注意。不知那是摆放笛子还是什么其他东西的架子,架子的长度告诉她这个东西并不是很大。“如果是笛子,”她心想,“那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老伯就是那笛音的始作俑者?”但是妄加怀疑并不能带来正确的结论,她能做的只有继续寻找线索,抽丝剥茧。 走遍了屋子,银星却再没有看到什么和那架子相关的东西。倒是那架子和架子上的东西,像是老伯的至宝一样,怎么也见不到。正在徘徊不定时,老伯忽然回来了。原本老伯的脸上带着笑意,可是当他看到银星站在那架子面前时,他的脸忽然僵住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老伯的指责声忽然传入银星的耳中。白色独角兽被吓得身子一颤,害怕地看着老伯冷冰冰的神情,同时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如何回答老伯的问题。 “我,我只是好奇,想要看看这架子上摆的是什么……”独角兽紧张地满头是汗,但是老伯似乎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他仍然冷漠地盯着银星的脸,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银星也再说不出什么用来搪塞的话,她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尽快结束。 老伯向她走过来,银星感觉自己全身颤抖得厉害,仿佛在担心老伯马上就要伸出蹄子来打她。但是出乎意料,就在蹄子碰到她身上的前一刹那,老伯停住了,眼中又回复了慈祥和笑意,把银星吓得胆战心惊。 “哈哈,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老伯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只笛子,上面还有精美的刻纹,这似乎不是一件乐器,而是一件珍宝——不然,又为什么要配上那样一个架子呢? “告诉你也无妨,”老伯说,“这笛子是家里传下来的珍宝,从我还未出生起它就在我家。父亲在世时,经常教我吹笛子。如果你想听,只管说便是。”银星点了点头,她想借这个机会了解更多这笛子,说不定它和自己一直在找的笛声有关系。老伯点点头,吹了一小段前奏。银星惊讶地发现,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笛声。 “您吹奏的这首曲子我听过。”整首曲子吹罢,银星对老伯说。 “是吗?”老伯忽然冷笑道,“那就对了。”刹那间,银星口中的“老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雾。黑雾渐渐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红眼的马型黑影。 白色独角兽忽然想起,这就是她在海底见到的那个黑影。 “是你……”白色独角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对,是我,”黑影狞笑着看着银星,“可怜的小家伙,告诉你也无妨,你们所在的位置,是我利用伊迪娅的魔力塑造而成的虚拟空间,但里面所有的小马都有真正的情感,就如同真实的一样。原本想借这笛声打败你们,没想到啊,没想到……”它怒视着银星,“没想到我的陷阱居然被桑诺瓦看破,还将解除它的办法告诉了你!”银星不知道什么解除的办法,她的眼里忽然多了些茫然。可是如果这幻境有解法……那解法又是什么呢? “不过,”黑影邪魅地一笑,“你的出现,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它再次吹起笛子,不过这次不是干扰魔法的声音,而是变出一个魔法笼子,将银星罩在中央。白色独角兽自知无法逃脱,也没有表露出反抗的神情,而是平静地坐在原地,等待黑影的下一步行动。 “认命了吗?”黑影喜出望外,它一步步逼近银星,“那是时候让你——”话音未落,一个装满面粉的烟雾弹被从不远处扔在笼子和黑影中间的地带,爆炸引起的浓烟让双方都呛得睁不开眼。混乱中,银星感觉有一匹小马正在拖着自己,一步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快地跑去。她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它带着一件斗笠,看不到它的长相。一直将银星拖到入口的地方,那小马才停下。银星惊喜地发现,桑诺瓦公主安然无恙,而且已经站起来了。正在高兴时,那匹救了他们的小马摘下了斗笠——她有一头漂亮的紫色鬃毛,宝蓝色的眸子,白色的皮毛,还有一个水晶球形状的可爱标志。 “你……你是谁?”白色独角兽看着对方问。 “棱镜,伊迪娅公主的学生。”紫色鬃毛的独角兽看了对方一眼说。 “所以说……是伊迪娅公主派你来的?”银星试图理清思路。但是棱镜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她的语气很沉重,“老师告诉我石塔遭遇入侵,她遭到敌人袭击,希望我能查明原因。可是刚刚赶到石塔,我就看到你们在这里受困,便将你们救出。”说话时,棱镜一直在观察她们,似乎想知道所救的小马究竟为什么来这里。“你们是来找老师的?” “是的,”银星说,“我是银星,旁边这位是桑诺瓦公主。我的朋友在海底被变成了海妖,又在海底的激战中失踪,此行我们想请教她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的朋友变回来。”话虽如此,桑诺瓦却觉得银星话里有话。似乎,她的目的不止这些,但她没有说。 “好吧,跟我来,”棱镜叹了口气说,“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桑诺瓦公主以为,遭遇了不测的石塔已经不再安全。可是,当棱镜驾轻就熟地带她们穿过走廊,来到一扇石门前,点亮角释放魔法打开石门后,一间隔离的小屋赫然出现在三匹小马的面前。惊诧之余,海马公主也暗暗感叹棱镜对石塔的了解程度,即使被改得面目全非,也能找到最熟悉的那些地方。 “请进吧。”独角兽重新关上门,点亮屋内的蜡烛。银星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小图书室。一旁的柜子上放着许多书页泛黄的古籍,除此之外还有一幅同样古老的画,上面画的是阳光沐浴着一片草地。看得正出神,棱镜忽然咳嗽一声,让两位远客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她的身上。 “这里是老师藏书的一个地方,”棱镜说,“黑影可以改造塔的构造,但这些被隐藏的密室它是找不到的。所以,这里就是石塔内为数不多安全的地方。”她神情凝重地看着银星,“这仅仅是石塔的第一层。如果你们想要解开谜团,就要到最顶端去。而我估计,黑影已经占领了那里。”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张地图,那是石塔的构造图。 ““整座塔能够维持下来,不仅仅是老师的功劳,””棱镜说,“还有她带来的几件珍宝。而其中一件,便是你们所见的笛子,来自神隐之国的迷音笛。吹起它,在它的声音范围内,正在使用魔法的小马会十分痛苦,然后像桑诺瓦公主那样瘫在地上。”听她这么一说,桑诺瓦忽然回想起一个细节。就是在她们分开前,伊迪娅曾到她那里借深海明珠。原来……她是想借助这些珍宝蕴藏的魔力来维持石塔的运行。 “那我们怎么办,”银星问,“就这样一直躲下去吗?” “大可不必,”棱镜回答,“声音是无孔不入的。只要它发现我们,吹起那笛子,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唯一的办法,便是解开笛声中的谜团,这样迷音笛就会失去魔力。据说,塔希娜公主曾经在这笛子上设下谜题:‘穿越浓雾遇见神隐,那么走过神隐,它的尽头又是什么?’这个谜题一直没有被解开。塔希娜公主说,只要知道了谜团相对应的魔力是什么,点亮角以后使用魔法攻击这笛子,它就会魔力全失。”银星和海马公主听得出神,可是要解这谜团,又谈何容易。几句互不相干的话里,又怎样能找到潜藏的答案呢?银星陷入了沉思。 “你是从神隐之国出来的小马,”桑诺瓦公主将翅膀覆在银星背上,“这个谜题的答案,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白色独角兽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变沉了许多。不仅仅是这一次,当面对其他公主赠与的珍宝时,只要她知道,棱镜和海马公主就一定会需要她。 可是,这个谜题有什么意味呢?若是现在努力去回想神隐之国发生的事情,她恐怕是什么也不记得了。难道说,她们的旅途,就要到此结束了吗? 但,这样的僵局也给了银星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现在呼之欲出。只是,银星尚未想清楚它的来由。有因有果,才能让其他的小马信服,才能得出真正的答案。 “是希望。”沉思片刻,银星还是决定将答案说出。出乎意料的是,棱镜和桑诺瓦并没有因为她的答案而感到惊愕,似乎她们就知道她一定会得出这样的回答。 或许银星的伙伴沉默了,可是这石塔却不甘沉默。在不知名的魔力的作用下,一张卷轴缓缓出现在三匹马面前。棱镜轻轻用蹄子碰一下卷轴,那卷轴便自动展开,上面还有一幅幅画作,只是那画里的小马,像极了塔希娜公主。银星静静地看着卷轴,这上面似乎是在讲述一个关于塔希娜公主的故事,这是她不曾在神隐之国的文献中见到的。 “在大陆东侧的密林中,世代隐居着一群小马。他们在林中开垦耕地,建设村落,繁衍生息。最初这里还并不是一个国家,他们的领袖被称为村长。忽然有一天,黑气来到了这里,在神隐之国北侧的门户那里安营扎寨。小马们不知道它当时有多危险,还是继续着他们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神隐之国的战火便是从这北门户燃起。大火点燃了森林,冒出致命的毒烟,使许多无辜的小马丧生在火海中。其中一个离北门户很近的村庄受影响最严重,那个村子里活下来的小马不过十之二三,而塔希娜就是其中的一员——她在烈火中失去了父母和姐姐,成了孤儿。在那大火之后,战火平息了一段时期。为了保住村庄的未来,许多小马驹被送出神隐之国,来到其他的国家。而塔希娜没有了家,她也就不愿意留在这里。只是她没有去找一个新家,而是不停地奔跑,跑向密林的深处。”读着读着,银星觉得这记载有些似曾相识——好像还有其他的小马也有类似的经历。 “只是这森林太大,跑出了北门户,塔希娜很快便迷失了方向。再加上十分饥饿,她最后倒在一处泉眼旁。大概一周过去,村庄里的小马没有塔希娜的音信,便认为她已经死去,还特意用一抔黄土代替她,将她和她的亲人葬在一起。”也不知是想起了暮暮还是旅途中哪位牺牲自己的伙伴,银星的眼角慢慢多了些泪珠。 “大概一个月后,一只高贵的天角兽回到那个被战火毁坏的村庄。在她的领导下,村落不仅被成功修复,它的规模也渐渐足够成为一个国家。不过大敌当前,塔希娜公主没有考虑太多建国的事情。当神隐密林中的最后一缕黑雾被消灭,塔希娜这才接受小马们的祝福,建立神隐之国,成为小马们口中的神隐公主。” “这里面是塔希娜公主的过去,”银星合上卷轴,看了看身旁的两匹小马说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似乎她所看到的东西改变了答案,“走过神隐之后,是守护。塔希娜公主成为天角兽之前,她一直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但是走出神隐之国,她意外获得了神秘的力量让她成为一匹天角兽,同时也让她下定决心好好守护这里。我想,守护才是最贴切的答案。”对于她的说辞是否正确,恐怕只有那迷音笛知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去寻找那个迷音笛?”银星看着棱镜问。 “回到那个地方去,”棱镜看着地图说,“黑影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真是让我意想不到,”石塔的顶层,黑影注视着水晶球幽蓝的光中反射出的画面感慨,“好像被魔力护佑了一样,每次遇到绝境,总有小马站出来帮助她。”它的身后,伊迪娅的眼中却充满了希望。她相信,这些远客一定会解救石塔,圆梦于此。对她来说,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如度过的那些年一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把常年尘封的锁,只为那把属于她的钥匙。 “哼,”黑影回过头,看了看正在囚笼中的伊迪娅,“我相信,运气总会有到头的时候。我不相信她会一直这样好运下去。”说话的时候,伊迪娅的脸上满是窃喜。 “我已经关注她很久了,”伊迪娅说,“有她在,六芒就会永远闪光。”黑影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继续看向水晶球。画面中,银星朝老伯要来笛子,对着它释放魔法,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不过老伯再吹起笛子时,桑诺瓦公主又可以正常释放魔法了。眼睁睁地看着猎物逃出第一个陷阱,前往石塔的第二层,黑影自然心有不甘。 “或许我低估她了,”黑影邪魅一笑,“那么,如果我让她消失,结果又会如何呢?” 第2章 风雪凝心 “如果我没猜错,”棱镜带着银星和海马公主来到石塔第二层的密室,“石塔的每一层会藏有一件来自不同地方的珍宝。我听老师讲过,当初这些珍宝是为了用来稳定石塔的。后来随着控制力的不断增强,这些珍宝也渐渐成为了藏品。至少在老师的身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它们。现在它们重新出现,很可能是因为黑影觉得它们能用来对付我们。”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她们的处境似乎不容乐观。银星希望能尽快找齐珍宝,尽快结束这一切。 “而且,若是这些珍宝不被黑影拿出来,”棱镜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拿东西,“我们是很难找到的。此外,并不是所有的珍宝都像迷音笛那样好找。”她翻出一张很旧的羊皮卷轴,将它放在桌上铺开,“这是当初和黑影的军队在北境交战时的部署,你们可以看看。”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公主将部队部署在要道附近的隐蔽处,当敌人从门户进入雪域之国,战士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攻击这些入侵者。这种避其锋芒的作战方式颇有成效,让黑影初期的幻想化为泡影。 “那么后来呢?”银星看着地图问,“后来雪域被占领了吗?”不知怎么,银星似乎对雪域有着特殊的感情。自从索雅公主说出她是雪族小马的后裔时,她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世产生好奇。并不是怀疑她优秀的父母,或者说,她的家族这一支的来龙去脉,深深吸引着她。虽然在雪域的经历之后她还没有回去看看那位远方的朋友,但她一直记挂着,愿能在发现一切的源头后,她能与那些冒险路上的伙伴重逢。翠兰,焰语,天宇,还有暮暮…… “雪域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环境并不适合作为一个据点的核心,”棱镜解释道,她驾轻就熟地运用着老师教给她、告诉她的那些东西,“虽然雪域有部分领土被占领,但寒冷的气候还是迫使他们将目标转移。”棱镜的话让银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她们所见到的雪域之国是战争后疮痍的样子。原来,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详。 “雪域从来都不是战争的热土。”桑诺瓦一边用翅膀覆住银星,一边温柔地对她说。仿佛在失去天宇后,银星就是她的学生,她愿意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不过前提是,她们要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斗争中生存下来。 “这片土地上的小马,他们的心纯粹得就像晶莹的冰,”棱镜感叹道,“当危机来临,他们上下一心,用全国的魔力凝结出一颗风雪之心。索雅公主用魔力激活它蕴藏的力量,只一下便将黑影的军队全部冰封。它似乎知道雪域很难对付,似乎想用其他的对策来瓦解北方的这个国度。”实际上,银星已经猜到了些许——黑影幻化成索雅公主的另一面与她决斗,然后在战斗中为了保护她的子民,索雅公主牺牲自己化成冰雕来消灭敌人。当然,白色独角兽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棱镜,或许她会像当时的自己那样情绪失控的。 “幸运的是,”棱镜得意地说,“这件珍宝被索雅公主送给老师用以稳定石塔。如果遇不到黑影,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它。” “这东西怎么没有效果?”黑影用黑色的魔法包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似的物件,站在伊迪娅面前问道,“你的石塔不也是要依靠它的魔力才能维持的吗?” “你说的没错,”伊迪娅平静地看着它,脑海中则开始预测它的下一步行动,“曾经它确实被用来作为稳定石塔的物件。不过,那是在你将她变成冰雕之前。” “你觉得我失算了?”黑影的耐心向来有限,不过与星河公主的交谈并没有让它感到烦躁。 “现在的她只是一副躯壳,已经没有了生命,”天角兽说,“即使你强行让她复原,她也无法为这宝物提供魔力。这都要感谢你,是你的愚蠢为我的学生提供了足够的时间来把我救走。”若是像在海底那时,黑影早已经勃然大怒,叫嚣着要拆塔了。可是在这石塔中,它却觉得心中的怒火被压抑了,消除了,也让它更冷静了。 “你现在下定论还太早,”黑影瞟一眼受困的伊迪娅说,“随着她们的深入,让我们看看谁才是对的。”在六只天角兽中,伊迪娅是大家的智囊。不过在黑影看来,智囊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比如现在。不知道她们现在蜷缩在哪里坐以待毙呢?最好是一个绝望的角落里,没有退路,可以让它轻松地将她们一网打尽的地方。 “所以,风雪之心在哪里?”银星看着地图问,“会不会也像迷音笛那样藏在某个幻境里?” “很有可能,”棱镜说,“这些幻境并不是黑影设下的,而是老师的作品。石塔内机密众多,除非是这海岛上的小马,否则她一定会用这些考验来检验你是否有能力来到她的面前。成功的小马不在少数,失败的小马也不计其数。但是,这些考验都不是借助珍宝来完成的。黑影利用它们,应该是想直接在幻境里抓住你们,亦或是消灭你们。” “既然这里能找到北境作战的地图,”桑诺瓦公主开口道,“那应该可以推断,石塔第二层的文献就是关于雪域之国的,所以风雪之心才会出现在这一层。”对银星来说,如果允许的话,她一定会把这里的文献看个遍,她要弄清自己的身世,弄清楚真正的自己。 “你们直接从密室出去就可以,”棱镜说,“我相信黑影一定会让你们感知到幻境的位置的。”银星注视着棱镜,她的眼神似乎在问棱镜,她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走。 “和上次一样,”紫色鬃毛的独角兽说,“如果有危险,我会出现帮助你们的。” 踏出安全的密室,银星一下子就慌张起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一匹坚强的小马。最初踏出小马国时,她的身边还有暮暮;来到遥远的北境,尚有索雅公主来保护;遁入茂密的丛林,塔希娜公主镇守于此;从海底再到现在,虽然有桑诺瓦公主,可她的心像是被黑影诡异的力量腐蚀了一样,每每想到就感到十分恐惧。海马公主在一旁关注着她,觉得她身边的这只独角兽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有心事,”海马公主说,“你是不是在想念谁?”桑诺瓦公主没有什么分辨真假的能力,不过银星觉得,她不必向海马公主隐瞒自己的心事,也许说出来了,她还会觉得好受些。 “我,我有点想索雅公主了……”因为难过,银星的耳朵垂了下来,“从雪域之国一别,现在过去了大概几个月,我始终不曾见到她,只是偶尔能从脑海中听到她的声音。”这一别,还不知是暂别还是永诀呢。她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可是银星觉得和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她尚未出生就曾经与索雅公主见过面一样。 桑诺瓦也不禁伤感起来,她知道索雅一定会那样做,仿佛她随时都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索雅她时刻都记挂着战场,”海马公主安慰她说,“或许在战场上牺牲,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是,天角兽是不死不灭,永生存在的,”银星争辩道,这是她跟随老师数年学习一来一直秉信的一条,“我亲眼看到公主变成了冰雕。她还能变回来吧?应该可以吧?”她的话开始慢慢带有祈求的味道。对她来说,海马公主就是她现在唯一的稻草。 桑诺瓦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她遗憾地说,“不要说近代的一些蕴藏丰富魔力的法器,就算是如迷音笛这样古老的法器,也不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银星知道,真相往往十分残酷。但是,不能因为它残酷就去选择逃避,而是应该与它进行更深人的交流和理解。无论如何她都会期待着,期待索雅公主重新站在她面前的那天。 走出密室还不到百步,桑诺瓦便感受到魔力的异常。“就在前面的转角处,”她对银星说,“果真如棱镜所言,黑影会直接把幻境的位置送到我们面前。”她一边说,一边摆出准备战斗的姿态,“准备好了吗?”银星低下头,喷出鼻腔内的气体,和桑诺瓦公主一起冲向入口。 身在黑曜石塔最高层的黑影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很好,”它一边说一边赞赏,一边还在伊迪娅身边踱步,仿佛在炫耀一样,“她们真的是乖得超乎我的想象,居然主动跑出避难的地方冲进幻境。”伊迪娅知道,那不过是黑影自导自演的小把戏。它真正的目的,是通过石塔中每一个不同的幻境来试图将她们抹杀——这比当初筛选学生时还要严苛和残忍。 “银星?银星?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这熟悉的声音,让银星马上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索雅公主,是您吗?”她想要重新触碰她的身体,但只有索雅公主幽幽的回音一直在耳边回响,“您在哪里?为什么不肯现身呢?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呢?”她把一连串想问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只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叹息。 “听着,我的孩子,”索雅用波澜不惊但很沉重的语气说,“现在的我,无法像你在雪域之国看到的那样,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感受到我仍然未绝的心绪。而我的身体,已经在那极北的冰原上长存。”原来如此,银星想。但是,公主又是凭借什么和她进行沟通的呢?而且,似乎公主每次开口,都会预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 “比起这个,还请你注意接下来的幻境,”公主提醒她,“它远比你在雪域之国经历的那些要凶险。”银星来不及追问,那声音便不再回复,而一旁的桑诺瓦公主则在不断地摇着昏睡中的银星。白色独角兽被她的摇晃弄醒,迷迷糊糊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一进来你就昏倒了,”公主解释,“外面又刚好是风雪肆虐的时候,我用这里的雪勉强搭起一间雪屋,一边在这里等风雪过去一边尝试把你弄醒。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如果你一直昏睡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冻死的。” “那,那我睡了多久?”她瞪大眼睛,看着桑诺瓦问。 “一个小时,还好,”公主一边说一边扶她坐起来,“我们也准备去找风雪之心吧。” 屋外的风雪似乎一直没有停过。在这样的环境下,糟糕的能见度不得不让桑诺瓦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去搜寻周围有没有村落。曾经她“三生有幸”地拜访过这个极北的不毛之地,但索雅却乐在其中,而且还用独特的方式引导这里的小马们生产,让这里成为了一片祥和的乐土。相比自己,她的勇气值得嘉奖和钦佩。 “这附近你还有看到其他雪屋吗?”她回头问身后的银星。白色独角兽很清楚,这里是同第一个幻境一样的,在雪域之国境内某处的一个地方。那些为公主们所珍视的东西,要是放在自己的宫殿内肯定是非常容易失窃的,既然平时不会用到它们,不妨就直接藏在没有小马能够找到的地方,让它们就这样一直隐藏下去。 “没有,”她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失望之余,桑诺瓦仍然不忘警惕周围。在能见度很低的风雪中更容易遭到偷袭,“感觉这里像是个被放弃的据点。”虽然没有其他的雪屋,但银星猜到,它们八成是被自己的建造师毁掉了——那为什么还要特意留一个呢? “这里可能有过交战的痕迹,”桑诺瓦说,“但是风雪会将它们,还有其他的雪屋破坏掉。如果这里没有争斗,那很有可能现在是战后了。”话虽如此,但一点证据也没有,根本没法让其他小马信服。对于银星,她似乎对索雅这一支还有其他的疑问,但她不好意思问。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思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着的还有踩在雪上的脚步声,“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战斗,很危险。”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银星和桑诺瓦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是的,面前站着的正是她们想要见到的索雅公主。那顶镶着蓝宝石的王冠,那天蓝色的鬃毛与眸子,起初的惊讶马上就转为即将冲破眼眶的热泪。 “能再次见到您真的是太好了,”银星一边说一边擦掉眼泪,“自雪域之国分别,我就一直在挂念着您。”索雅也记起了这两匹小马,脸上刚才的严肃荡然无存,“很高兴能再和你见面。”她走到银星身边,一边用翅膀抚摸她的头,一边看着面前的海马公主,“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 “那是个意外,”桑诺瓦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微笑,“这次的事变平息后,我请你做客。” “先不说这个,”索雅说,“这里不太安全,我带你们到皇宫去。”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银星和桑诺瓦便跟着她一直走向皇宫。再次见到索雅公主令她喜出望外,但总觉得她不像是自己认识的公主。是因为在幻境里吗?还是说这是个陷阱? “公主,您有没有觉得索雅公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小声问身边的海马公主。 “暂时还没有,”桑诺瓦说,“但是,既然是在幻境里,我们必须要有所防备。我还没有听说幻境具有把意识具象化的能力。”也就是说,她们面前的索雅公主并不是在银星的脑海中沟通的、她们认为的真正的索雅公主。但是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线索,这样闯一次陷阱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最好,能够骗过索雅还有黑影。 “我们到了。”说话间,索雅一行已经站在风雪皇宫面前。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不过这里的寂静让银星有些不安。可以肯定的是,这确实是她所见过的那个皇宫,但这里一匹小马也没有,让她不禁感觉,面前的索雅公主也会和在第一层见过的那位老者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站在她的面前,成为她的敌人。 “好了,”索雅走到自己的王座前,转过身坐下问两位访客,“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风雪之心,你应该还记得吧,”桑诺瓦开门见山,“我们要借助它的力量来打败黑影。” “黑影?”索雅半信半疑地问,“我的雪域是这片大陆最偏远的地方,黑影不会那么容易就攻过来的。倒是你们,为什么要执着于这雪域之国的至宝?为了一己私利吗?” 海马公主叹了口气。“果然,你不是索雅,”她无奈地说,“那匹做好了随时牺牲的觉悟的小马的身体,你不配拥有。”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展露真容,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你是谁,为什么要用索雅公主的身体?”银星追问。若是自己的旅途要被面前这匹“熟识”的小马终结,那她一定会非常痛苦。她最害怕的,便是被自己最熟悉的小马所伤、所害。 “这里可是蕴藏着属于雪域之国力量的幻境,”“索雅公主”说,“我能够以她的身份存在于此,与这个幻境不无关系。如果你想让我消失,那不妨来探索一下那个构成它的东西?”或许和迷音笛一样,她们需要找到风雪之心才行。 “那它在什么地方?”银星问。 “她的体内,”桑诺瓦公主一语道破,“和在上个幻境经历的一样,我们见到的唯一一匹小马持有着宝物。但是,想要拿到它没那么容易。风雪之心中蕴含的力量若是为它所用,我们想要取胜会很艰难。”她的话只是让银星认清现实,不过白色独角兽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即使会失败,也要尝试一下。”她一边说,一边汇聚魔力攻击索雅。面前的天角兽似乎连躲的意图都没有,直接展开护罩接住这次攻击。“你的攻击还欠些火候,”这一次,“索雅公主”露出了它的真容——是黑影。不过,这一次它将自己化为了索雅公主的模样,让索雅呈现出暗紫色的鬃毛和眼睛。它的角上燃气紫色的火焰,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一个紫色魔法阵。然后,它用魔力飘出一把接一把武器,像炮弹一样把它们驱动起来发射出去。相比交战时易碎的冰刃,这些魔力凝聚的武器似乎更有效果。银星害怕接不住这样的攻击,只好尽可能积聚魔力,造出一个很大的防护罩将她和桑诺瓦公主都保护在其中。 “轰!”魔力之间的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震波将她们又拉开些许距离,而银星因为消耗了不少魔力而一直在喘着粗气。对她来说,若是能牺牲自己全部的魔力安全逃出这里,那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她要一直活下去,坚持下去,重新找回暮暮,找回那些被尘封的故事。很早以前她就觉得文献和记载的大量消失不是偶然,从她所了解的过往的历史中看,虽然小规模的纷争时有发生,但大到足以将一切毁灭的浩劫却根本不存在。很有可能,这些手脚是黑影的杰作。没错,它一直都没有被消灭,而是在暗地里策划一场复仇。 “你没事吧,银星?”桑诺瓦很关心她身旁的这只独角兽,“以你的力量是不可能对它造成重大的伤害的。让我来做它的对手。”她身前一步,面朝黑影说,“我们之间有必要做个了断。” “了断?”黑影嘲讽道,“曾经你们六匹小马合力才勉强将我击败,现在你希望独自做成六匹马才能够完成的事情?”这样的嘲讽,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这里的力量不过是你的一部分,”桑诺瓦说,“击败你我还是有信心的。”她一边说,一边做好战斗的准备,开始积蓄魔力。虽然这里并不是她的地盘,但作为天角兽,她的力量毋庸置疑。点亮自己的角,七彩的炫光源源不断地从尖端流出。而在这流动的魔力中,暗藏着无限的危机。她的周身被魔力和光芒环绕,若是有小马或是攻击靠近,便会自动地将其粉碎。在海底,为了维持海底世界的运转,她不得以将一部分魔力用于维持海底世界,所以她才会招致敌人的袭击和绑架。不过这一次,她不用再顾虑这些。似乎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刚刚还如同丝带般环绕她周身的魔力瞬间就变成银针般纤细的利箭,疯狂地冲向黑影。黑影不打算躲开,而是直接以攻对攻,用自己的魔力化作的武器将其逐个抵消。不过因为针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它即使全部接下,也还是被其中的几根刺中,留在了它的身上。 “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有的虚像,而是由黑魔法凝结成的一个实体,”桑诺瓦看着黑影说,“如果这样的攻击再来一次呢?”黑影感受到自身魔力的消耗加快了许多,但是为了消灭面前的挑战者,它必须这么做。再一次地,魔法阵中出现许多武器,它们被黑影像炮弹一样驱动,射向面前的海马公主。同样的阵势,同样的结局,但这一次,黑影的力量被削弱不少。 一旁的银星也不打算一直观战。她曾经在古老的魔法书看过一种名为具象魔法的法术。它能够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物以魔力的形式具象化,使其呈现在其他小马的面前。不过,这种法术对魔力的需求非常大,若是魔力不足,使用时还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伤害。或许桑诺瓦公主可以和黑影相持,但若是黑影完全汲取宝物的魔力,海马公主的胜算也不是很大。若是能够将索雅公主具象化,或许她们就能够脱险。“来不及犹豫了,”她对自己说,“现在正是最危急的关头。”为了避免摔倒,她索性盘坐在地上积蓄魔力。蓝色的光像火焰一样在她的角的尖端跃动,随着眉头开始紧皱,火焰的闪动也越来越频繁。就在一瞬间,火焰变成了光柱,一道湛蓝的、直冲天际的光束出现在桑诺瓦公主背后。光柱消散,一匹蓝色鬃毛的天角兽以优雅的姿态站在黑影面前。“索雅公主?!”黑影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 “无论以何样的姿态存在,”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迈出一步,“只要意志不灭,我就将一直存在。”黑影向她射出一道道光束,但这些无法让她停下来。桑诺瓦公主吃惊地看着索雅,再看看疲惫不堪的银星,明白这是那个古老的具象魔法的作用。索雅径直走进黑影的体内,点亮自己的角。风雪之心在黑影心脏的位置处闪烁出蓝色的光芒,它穿透黑影,一直向外扩散。黑影发出痛苦的嘶鸣,它没想到这件宝物里藏着这么多魔力。由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魔力出量,黑影被风雪之心和索雅直接消灭,一丝魔力残留的痕迹也没有。 “这就是……风雪之心的力量吗?”银星坐在地上,惊讶地看着那颗漂浮在空中的、蓝色冰块样的宝物感叹,“怪不得,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小马们还能够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这是雪域小马们的心意,”索雅转过身对她们说,“作为统治者,我一直背负着它,发誓决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现在看来,我做到了。”虽然说话时脸上挂着微笑,但那笑容里却一直透着伤感的思绪。“您……要走了吗?”银星连忙问。 “是啊,”说话时,由魔力构成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这一次能够显形,完全是因为停留在你心中的、我的意志,孩子。你的身上流淌着雪域小马的力量,能够听到我游丝般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放心,这一次,不会再有小马叨扰你了。” “您的意志……要就此消散了吗?”银星的眼角开始有了泪水,桑诺瓦公主也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分别来得似乎太突然了些。 “不会的,银星,”索雅笑着说,“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期待下次再会吧,再见。”话音未落,索雅公主已经化作万千闪闪的光点,消散在平静下来的皑皑白雪中。而下一秒,周遭的雪和山峰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上一个由黑曜石堆成的空空荡荡的圆形入口。而在那入口处的地面上,放着一颗晶莹的蓝色冰块样的心形宝石,那便是风雪之心。 “结束了,”海马公主收起宝物,注视着空旷的周围说,“走吧,我们去和棱镜会合。”银星点点头,和桑诺瓦回头去找来时的路。她们距离塔顶又近了一步。 “不出我所料,你必然会失败,”囚笼里,伊迪娅嘲讽道,“明明知道这些内情,你却还是犯下了错误。”黑影也不理会她,而是继续布置着自己的“棋局”。 “棋局总会有失误,”黑影说,“但是这一步看似失误的失误,也可能是在为更大的局做准备。作为笼中鸟的你,还是等着看好戏吧。”说话时,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水晶球中映出的下一个幻境上。也许在这里,可以给她们造出不小的麻烦。 第3章 海境明光 “看来你们在第二层经历了一场恶战,”回到隐匿的密室中,棱镜看着气喘吁吁的桑诺瓦公主和银星说,她能感觉到她们体内的魔力并不充裕,“要不要休息一番再继续前进?”这是个不错的提案,不过被桑诺瓦拒绝了。 “不必了,”她坐下来喘着粗气说,“在下一个幻境里,我应该有办法缓解自己的魔力消耗。”不错,第三层幻境就是由她的深海明珠负责稳定的,她对那层再熟悉不过。论魔力,每一位公主给予伊迪娅的宝物都是各自国家的珍宝,甚至对她的海底之国来说,那宝物就是和风雪之心同等作用的存在:若是没有它,桑诺瓦就不得不以同等水平的魔力量来维持海马世界的稳定,而过分抽取自己的力量便会让她变得极其虚弱。虽然天宇是她的学生,但那个时候,她的魔力量甚至不足以和那位天赋异凛的学生相比。只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被吸入那漩涡的她,如今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她又在哪里呢?她会在幻境里等着她吗? “您便是给予老师第三件宝物的公主,”棱镜用恭敬的语气说,“深海明珠,您比我更了解它的作用和强大。虽然我对它的了解知之甚少,不过,还请让我把您和银星带到第三层的密室中去。那里不会被黑影监听,也是无数黑影不知道的密出之一。”棱镜的话很有道理,因此银星也同意了她的想法。如果能在那个密室里翻到些古老的资料,说不定对她们了解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虽然不知道黑影的阵容,但若是能找到对付它的方法,那也算收获颇丰。 “请便吧。”桑诺瓦对棱镜说。紫色鬃毛的小马推开密室的门,点亮自己的角,直接将她们的身体转移至第三层。向前没走几步,她在石头上摸到一个隐藏开关,按下它,一道石门便出现在她们面前。她对着石门释放魔力,三匹小马便被传送至石门内,棱镜又从内部让本该突出的石门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即便如此,她们也有暴露的风险。石塔里曾经有些住户,后来随着石塔被伊迪娅公主改造,一些书架和床铺都被隐藏起来,它们被分散开放置在石塔内没有门和窗户的密室中。想要进入,只能将与石塔有联系的魔力作用于“石门”上,然后将自己或是其他小马传送到另一端。也就是说,自由进出这些密室,只有伊迪娅公主和棱镜可以做到。她明白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外界的小马来到这里探寻事件的全貌,而她对棱镜的训练正有这样的用意——她将作为领路者,将她们一路护送到她的面前。 制订这样的计划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作为被塞拉斯蒂娅公主信任的天机的持有者,数千年来她都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使用这黑曜石来建造石塔,或者说自己的皇都,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要保证自己时刻处在清醒、冷静的状态,来应对每一匹企图掌握天机的小马。她常年守护在石塔的最高层,以水晶球为媒介,观察着石塔内和岛上的一切。尽管黑影被大家认为已经被消灭,但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它卷土重来,那大陆又会陷入一片黑暗和纷争中。到了那个时候,她们,曾经被小马们敬仰的六芒,还有可能重新拯救世界吗? 很可能不会吧。所以她才会和其他公主一样,为培养自己的后继者而物色合适的小马。棱镜便是其中之一。尽管那一次会谈之后,她们六个再没有重聚过,但各自寻找后继者作为自己的学生,想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甚至她会幻想,六个学生一起见面的场景会是怎样。 “喂,难道你已经认命了?”明明只是在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居然会被黑影认为是认命放弃抵抗,真实个天真的家伙。但是,若是现在认命奇袭它,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好处。虽然她可以借助石塔里的上百间密室与之周旋,但失去了自己的水晶球还是会让战事朝着对黑影有利的一面倾斜。此外,她必须履行约定,在石塔的最高层等待造访者的到来。 “意志是无法被击垮的,”她平静地说,“无论你怎么尝试着去折磨、去摧残,它都会始终如一,直到它所承载的肉体消亡的那一刻。”简而言之,就是只有将她杀死才能让她改变主意。黑影知道自己现在拿她没办法,只得继续和她僵持着,以期一个能够杀掉她的契机。 “你和我的争端,目前也就只能停留在嘴上争端的层面了,”黑影说,“为了我布下的大网,我只能将你关在这里,等待她们的到来。”这样的冷战还会持续更长的时间。直到,黑影认为她对自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时,它便会对她痛下杀手。 “等着吧,”伊迪娅心里想着,“在那之前,你便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末路。” 这间密室里的东西,桑诺瓦记得再清楚不过。这里有在入海前她和其他公主一起讨论的驻防图,有她在陆地上当公主时在南方的那片土地上找到的一些宝物,还有她从陆地上撤离时留下的未能及时带走的文献。战争结束后,她曾经特意和伊迪娅回到那个地方收集文献,以便让这些资料在不远的将来也能够具有参考价值。 “你说,我们准备这些东西,会有小马用到它们吗?”运完东西,坐在伊迪娅面前,桑诺瓦喝着星河公主泡的茶问,“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不会再有战事发生,让这片大陆,还有我的海洋国度里的小马能够平安地度过每一天。” “我也是,”伊迪娅说,“不过,能够找到这里的小马,也绝非等闲之辈。若是真的遇到这样的小马,我想我们有必要把这份沉重的使命交付于它。”那些文献的消失并非偶然,而是公主们有意为之。若是不这样做,万一再有什么战事让它们毁于一旦,世间便再无能够给予这片大陆救赎的小马。雪域之国,神隐之国,海底之国,小马国,包括这座黑曜石塔,六簇燃烧的火种一处也不能熄灭。这是在这场与最古老的黑暗的斗争中,想要取胜的最重要的条件。 想起这些,桑诺瓦长舒一口气。“不会错的,”她心想,“伊迪娅口中的拯救世界的小马,就是银星。”虽然不了解她此前的经历,但是从和她并肩作战的这段时间来看,她的能力,她的意志,都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失去了伙伴,失去了希望,却依然坚强地同黑暗抗争,她奋战的身影,就和她的名字一样闪闪发光。再看一眼那匹白色独角兽,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您能通过魔力的流动找到深海明珠的位置吗?”棱镜问道。 “可以,”桑诺瓦说,“只要还在这座塔里,我就能追踪到它的位置。” “公主,恕我冒昧,”棱镜又问,“您说的能够在幻境中恢复魔力,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知,宝物是维持幻境稳定的魔力源,”海马公主解释道,“也就是说,宝物一旦被夺走或是毁掉,整个幻境也会随之分崩离析。想要维持这般巨大的幻境需要极大的魔力量,作为宝物的主人,我可以轻易地从中汲取一小部分来补充自己的魔力,但是其他小马不行。如此巨大的魔力量,会直接将他们重创的。”也就是说,银星没法通过深海明珠对自己进行魔力的补给。“这一次的幻境由我来争取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她嘱咐银星。 “现在就准备出发吗?”棱镜看着她们问,“也许这次我应该和你们同行。”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桑诺瓦说,“不过,很有可能你要以海马的姿态行动。能接受吗?”似乎棱镜对海马的形象有误解,她吓得连连摇头。“不必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比较好。” “准备出发吧,银星,”桑诺瓦对身边的白色独角兽说,“回到海底,去做我们在海底没能做成的事。”公主的意思是,她要收回她放在这里的宝物。在棱镜的帮助下,她们很快确定了幻境入口的位置,和在第二层时一样,一头扎进幻境中。 “希望这次,你们也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棱镜在密室中默默祈愿。 如桑诺瓦所想,这第三层的幻境是海,漆黑一片的、看不清眼前的海。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没有看到银星的踪影。按理说在海底,天角兽如果不释放魔法是不可能呼吸的,但在这里,这个幻境似乎会默认将闯入者化为海马——也可能是它早就知道,桑诺瓦一定会为那位远客使用这种变成海马的魔法。 不同于海马国的明亮,这里完全是漆黑一片,桑诺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曾经关押她的那间牢笼吗?不对,她现在还是自由的;是海马国吗?不太像,若是能有一点光,她就能确定自己的位置。从另一个角度讲,她知道这附近没有深海明珠。无论多深的海底,无论用多少层黑布遮掩,建造多么不透光的密室,也无法将它的光芒遮掩。如果前两次宝物的出现尚且能够让其他小马作凭依,那么这一次呢?她和银星会直面黑影本尊吗? “为什么要刻意掩藏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桑诺瓦面对着一片漆黑,面无表情地说,“你应该知道,在我熟悉的领域里,你这样只会更快地消磨掉我的耐心。” “那又如何?”这是黑影的声音,“找不到我,或者说是维持这片幻境的宝物,你的急躁只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它说的没错,也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思考。既然宝物不在这附近,黑影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魔力来维持幻境,那么幻境又是怎样出现的?在六位公主中,根据能力优势的不同,协同作战时她们六个有明确的分工,也是她们互道姐妹时排序的方式:塞拉斯蒂娅是统帅,露娜是统帅身边的秘书,索雅、塔希娜和桑诺瓦是战士,而伊迪娅则是为大家制订战术和谋略的智囊。让一个战士去做智囊才擅长的事情,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若是一直将自己禁锢在擅长的领域中,恐怕这天角兽之名也是名不副实的。 和黑影讲道理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自己主动求变,或许会收获不错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干脆点亮自己的角照明,一探周遭的究竟。这样阴暗的周遭,很可能是在自己统治的国家的边界处。她曾经告诉过海马们,不要远宫殿散发出的光芒。若是来到这些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就会将你无情地吞噬。海马国能够一直维持和平,这宝贵的光芒功不可没。 “桑诺瓦公主?是您吗?”一个细腻的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耳朵。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身体,但通过声音仍能判断出这是银星的声音。白色独角兽和她之间还有些许距离,但彼此间的心灵早已经紧紧地贴在一起。近了,近了。她看到银星伸出的蹄子和那漂亮的蓝色鬃毛,注意到她从迷茫到欣喜的眼神,还有分离后的短暂的依恋感。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小马们必须团结一心,否则只会迎来分崩离析的结局。 “您有发现什么和宝物相关的线索吗?”银星问海马公主,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还没有,”公主说,“这里的变化要比前两个幻境多许多,所以我们也要格外小心才行。”她们一边说,一边在角散发的光芒的帮助下向前探索。这里没有其他小马,只要能找出深海明珠,一切就结束了。虽然现在她们有迷音笛和风雪之心,但在不知道使用方法的情况下,它们不过是普通的物件。为了不在战斗中让它们损坏,她们将宝物都放在密室里,由棱镜代为保管。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匹非常可靠的小马。 “哼,想不到你会把第三层改造成这样一个幻境,”伊迪娅冷笑一声,“但就算如此,恐怕你也难伤她们分毫。”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对于亲同姐妹般的伙伴的信任。没有国家的束缚,桑诺瓦就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在自己主场的战斗。或许黑影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打算把这里变得漆黑一片,这样桑诺瓦又会在作战中处于劣势。 “你没有对我指指点点的资格,”黑影不悦地看着她,“你用来考验造访者的幻境,也根本达不到我这样的水平。”达不到又怎样呢?对伊迪娅而言,这只是其中一道考验,但黑影的想法却是将每一层都变成屠杀的死地。定位和目标不同,自然也没有可比的价值。 “仅仅因为一直以来的出色表现,你就要连自己的性命都押在她们身上吗?”黑影问,“明明以你的能力,和我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都没有问题,却选择一直呆在这囚笼里。”留在这里只是伊迪娅的计策,目的则是牵制黑影,为银星她们争取攻破最高层的机会。 “既然生命都可以托付,不就间接反映了她们有多么出色。”伊迪娅说完,就闭上眼睛开始静坐。不以水晶球为媒介,她一样可以感应到她们离这里已经是越来越近,大概还有三层的样子。是的,她很快就会和桑诺瓦公主重逢了,她如此欣喜地想着。 “在思考计谋吗?”黑影看着没有动静的伊迪娅,思考着,“整座石塔都因为她的魔法和黑曜石的力量充斥着能够压制我力量的物质,若是一直停留在这里,我注定会失败。只是,不这样的话,被她们得到了天机,我的伟业便再无复兴的可能。既然她想和我来一场心理上的博弈,那不妨就用各自的计谋来比试一番。我会用实力告诉你们,我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 “这里似乎没有敌人,”桑诺瓦在幻境中绕过几个来回后说,“但同样没有深海明珠的样子。总觉得这个幻境的存在有些不合常理。通常来说,若是不以自己的魔力为凭依,就必须要以蕴藏大量魔力的宝物作为媒介,借此使幻境维持稳定。但是,这个幻境两种条件都没有满足,却可以一直维持下去。”银星忽然想到,这些宝物是用于维持石塔的稳定的,那为什么现在石塔没事呢?若是将魔力源抽走,那石塔不就会瓦解了吗? “不过,这些宝物若是被我们得到,石塔不就会崩溃了吗?为什么它现在仍然安然无恙呢?”银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或许这能够成为寻找宝物的线索。她的话也提醒了桑诺瓦,或许目前维持石塔稳定的另有其物。 “只是,这个幻境总觉得阴森森的,”海马公主看着远处说,“就好像,我们闯进了一个尚未被激活的陷阱……”话音未落,从黑暗中射出的魔力光束便从她的脸颊擦过。照明和攻击虽然可以兼得,但打斗和射击也可能会激活更多的陷阱。她连忙调动魔力张开护罩将自己和银星保护在其中,等待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光束的数量还在增加,但对方也并无等待的打算,马上她们就看到了面前的敌人——居然是和她们争抢地盘的海妖。 “居然是你们,”桑诺瓦的脸上先是惊讶,又马上回归平静,“看来黑影打算用最熟悉我们的小马来杀掉我们。”这些海妖也是幻象,不过看到对面站着的是最熟悉自己的小马,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若是死在它们面前,一定会很痛苦。 “击溃它们,”她对银星说,“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拿回宝珠。”尽管只有两匹马,但她们的力量足以将海妖震慑住。起初海妖们还毫无顾忌地迎着她们的光束向前冲,但随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领头的海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种战略是否可行——无论冲过去多少,都会被她们毫不留情地消灭。那这样无谓的牺牲,还有必要吗? 正在僵持时,一匹通体紫色、有着和其他海妖完全不同的气场的海马来到她们面前。银星一眼就认出那是暮暮,但她也知道,面前的暮暮只是个虚像。因为,真正的暮暮早已经被卷进那个巨大的漩涡中不知去向。“这是我的对手,我必须要击败她。”她不断地暗示自己。 那紫色海马的确与其他的海妖不同。魔力在她的角上汇聚,深紫色的光束潮水般奔涌而出,猛烈冲击着保护罩。以桑诺瓦公主的能力,她的防护罩完全可以承受两轮这样的攻击。但现在,尽快打败敌人并找回深海明珠才是要务,她不能无止境地使用自己的魔力。思考再三,她还是决定在这轮攻击后就解除防护罩。 “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宝珠就在它体内,”桑诺瓦注视着紫色海妖,若有所思地对银星说,“这不过是个幻影。如果你允许我这样做的话。”若是遇见银星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消灭面前的敌人。但是银星渴求伙伴的那种执念,对于活过了千年经历无数离别的海马公主来说,倒像是一剂新鲜的良药,活化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些呆板的思维。海马国一遭,算是已经解放了她被束缚的身体。但这样的自由还不够。灵魂和肉体的双重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心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源源不断的魔力在不断涌向她的角。不需要凭借外物,不需要自我否定,拥抱自由,享受自由,这便是她,桑诺瓦的魔力源泉。 “公主?”银星也注意到桑诺瓦身上的变化,她似乎比刚来这里时……更强大了。 “我没事,银星,”她笑着对白色独角兽说,“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七彩的魔力在她的角尖处凝聚出大剑模样的魔力流,她的周身也为这样的魔力所环绕。紫色海妖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又开始准备下一次进攻。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还手的机会。就在准备的间隙,巨剑的力量已经积蓄完成,只待将它斩向面前的敌人。仅仅是轻轻一抬头一挥,海妖的躯体便被斩成两半,化作黑色的烟雾消散。当黑雾散去,一颗硕大光洁的宝珠呈现在她们面前。不会错的,那正是海马国的宝物——深海明珠。桑诺瓦将它拥入怀中,久久不愿放下。并非是她多么爱财,而是因为失去得太久。距离桑诺瓦上次见到它,已经过去千年有余。作为一国之宝却被寄放在异乡,身为统治者,又怎能不心怀思念呢? 海境消散,一切回到最初。没有黑影的气息,也没有魔力的残余,似乎它已经放弃了第三层。时隔许久,银星还是第一次觉得可以完全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尽管前面的路仍然很艰难,而且是她们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即便如此,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向前,直到发现真相。 “祝贺你们。”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银星猛地回过头,原来是棱镜。她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披着披风,遮住半张脸让白色独角兽根本没认出来。 “看来我们要前往下一层了,”桑诺瓦公主说,“棱镜,你也会跟着来吗?” “抱歉,这一次不会了,”她满怀歉意地说,“而且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决定的。虽然,老师的要求是将你们护送到她的面前,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银星理解她的想法,也许这样还能使她避开一场恶战。之前的几次她都有帮忙,而且她和公主也不能一直依靠她。思来想去,面对稍显愧疚的棱镜,银星走到她面前,一边摸她的脸颊一边露出微笑。 “我们会再见面的。”留下这句话,她便转身准备离开。桑诺瓦明白她的意思,也露出了释怀的笑容。“祝你好运,勇敢的小马。”棱镜目送着她们离开,直到背影消失。 “哼,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你的法眼,”棱镜一边说,一边等待着身后站着的黑影的行动,“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老师的学生——我来下手。” “有那幻境在,对付她们不在话下,”黑影向前一步说,它现在就是由黑魔法汇聚而成的黑色天角兽的形象,“但是如果不先除掉你,你只会把我的一出出好戏全部砸掉。”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不妨来试一试。”棱镜并不打算战斗,她只要能够拖住黑影然后顺利逃跑。借助魔法的力量,她飞快地在黑曜石石壁上移动,黑影的攻击对她完全没有效果。虽然没有宝物护身,也没有老师那样强大的力量,但能够看破每一个幻境并懂得如何破解的棱镜,对黑影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黑曜石让它无法发挥出全力,而精心设置的陷阱又被面前的斗篷小马拆掉,它又怎能接受自己的计划失败的结局? “这样的攻击伤不到我,”棱镜心想,“拖的时间越久,她们就——”一阵剧烈的痛感忽然从腹部传来,那是黑影不知从何处变出的触手,将她紧紧地裹在其中,由于力量很大而对腹腔产生压迫所带来的痛感。“不停在躲避的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那些魔力弹不过是佯攻,”黑影满意地看着自己捕获的猎物,“这是你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的代价。”棱镜早就知道,这一战很可能会让自己丧命。不过,被反将一军还是令她感到意外。或许,做出这样螳臂当车的行为的她,才是愚蠢的那个。“老师,对不起……”痛感让棱镜渐渐失去意识,而黑影并不打算将她带到石塔的顶层囚禁起来。对它来说,棱镜是个不可多得的棋子。 第4章 日月同辉 “你不必和我解释,我很清楚就是你破坏了我前三次的幻境,”黑影一边说,一边用变出的触手把玩着棱镜的脸。而可怜的独角兽则被铁链拴在大厅的中央,半悬在空中,肉体上的疼痛和铁链的束缚让她嘴唇紧咬,那神情仿佛马上就要将嘴唇咬破。 “你挣扎的样子很有趣,”黑影挑起她的下巴说,“越是挣扎,我越是想要把玩你、伤害你。”棱镜只是带着仇恨和憎恶瞪着它,嘴唇因为咬得非常用力而且时间很长导致其颜色发紫,而且咬痕出还在无声地流着血。黑影也注意到她的嘴唇,但它不打算让她松开。 “即使自尽也不打算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你就是这么想的,没错吧?”黑影看着棱镜说,“但是,现在的你们就像是笼中鸟,一味地躲藏、逃避,终究会败在我的掌控中。”棱镜知道这些道理,不过从她自己的角度来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座塔的最后两层,即使没有自己的指引,她也相信她们定能够全身而退。 “被你说中了啊,”棱镜挣扎着说,“可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什么都得不到。”黑影恼羞成怒,但是它现在还不打算伤害她。要伤害,就在肉体和精神上同时伤害。它要在伊迪娅面前,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这位她最爱的学生。 “哦,是吗?”黑影撇嘴一笑,“希望在我剜出你的心脏前你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你还真是喜欢大费周章,”伊迪娅嘲讽黑影,“就算把我的学生抓来,你也不用指望我会交出这石塔,然后让你参透它的秘密。”就师徒情谊来说,伊迪娅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在这个本就已经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小岛上,选择一名值得信任且有天赋的小马作为学生已经是难事,若是在这个时候就选择放手,一方面对学生有些不负责任,另一方面也无法逃过内心的自己的谴责。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死去的是自己,活下来的则是学生。 不过,这样的局面发展,大体上也在她的预测中。身为掌管银河与星辰的公主,预测和占卜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小马们会说谎,不过天上的星辰不会。每一种不同的星象,便预示着一个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件。所以当她看到水晶球中的异动后,便隐隐约约意识到黑影会卷土重来。早也好,晚也好,虽然以自己的力量可能会不敌,但只要能借助石塔、结界和自身的力量尽可能久地拖住它,能够拯救这一切的小马一定会出现——那就是银星。 “不过是一点能够被利用的价值,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高贵,”黑影反唇相讥,“你们会落到我的蹄间,数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曾经的它曾经将黑暗撒遍大陆,也曾经杀害无数无辜的小马,可它却从未能解决掉六位公主中的任何一个。而这一次的复仇,将她们消灭便是它的终极目标。“我真想把你们放在一起,在同伴的注视下看看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死去,只剩下自己却无力改变的样子,一定会很有趣。” “真可惜,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还没有从自己痴迷的那个梦中醒过来。”伊迪娅嘲讽道,“我们不仅不会死去,还会联合起来将你彻底消灭,让光明重新播撒在小马国。” “多说无益,”明面上的唇枪舌剑无法获胜,黑影便将目标转向在一旁昏睡的、刚刚经由老师治好的棱镜一边。它经由魔力变出一支长枪浮在周身,正当它要将棱镜的喉咙贯穿时,棱镜却已经出现在关星河公主的笼子里。虽然力量被抑制许多,但凭借伊迪娅的能力,使用一些小把戏还是绰绰有余。“瞬移魔法……真是小看你了。”黑影又将目光转回公主一方。 “或许直接解决你是最便捷的方式,但相比你,她们的威胁更大,”经由占卜水晶球的画面,黑影注意着银星一行的一举一动,“似乎即使没有领路的小马,她们也始终不曾停下脚步。”黑影的隐忧并非空穴来风,经由它的力量改造后的石塔,每一层都被设置了秘境,而只有领路的小马——也就是棱镜,才知道如何破解秘境,并寻得重要的线索。不过黑影不知道的是,身为塞拉斯蒂娅公主学生的银星,凭借她对公主们接触过的物什上残留的些许魔力,就能够找到物件的位置——那是她在修行中不断训练所领悟的技巧。 “庆幸你们现在还活着吧,”黑影对这对被囚禁的师徒说,“我不会让她们来救你们的。” 与此同时,身在第四层的银星和桑诺瓦公主则不停地在寻找存放有关日月公主物品的密室。白色独角兽点亮自己的角,一边奔跑一边感应周身的魔力。经过长久的练习,只要不是处在隔绝魔力的地方,她的角都会对与两公主有关的物品有感应。忽然,她的角上闪过一道橙色的光芒,说明这附近有存放有关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物品的密室。借助魔力的指引,她们找到了密室的开关,并特意在外面施加了封锁魔法,以防万一。 这间密室的大小和其他几间相比如出一辙,不过里面堆积的文献量却要比其他密室多出许多。随意拿起几件浏览的话,便能发现这些不少都是在战争中对军队的布防图和一些大陆的局部地图。有些是小马国境内的地图,有些是银星也叫不出名字的境外的地图。凭借这些地图,六位公主共同率领的军队才得以在各地痛击入侵的黑影并取得最终的胜利。不过,银星要找的不是这些,而是两位公主送给伊迪娅用来维持石塔魔力的宝物。只是银星对此有些好奇,因为她之前在请老师前往雪域之国和神隐之国的时候,老师就对宝物的事情只字未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还是说,因为时间太久所以忘记了有这样的宝物呢?银星努力地摸索着周围物件的魔力强弱,但并没有发现比这些文书更强的魔力源。 “为什么没有反应?”银星一边擦额头的汗珠一边问,“按理说,它们应该会和我的魔力有反应才对。但是所有的魔力走向都表明这里没有宝物。” “会不会是不在这间密室里?”桑诺瓦公主提出另一种设想,“比如因为某些原因,它们被调换了位置,从而是我们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 “我试试用魔法扩大范围。”话音未落,银星角上的光芒忽然变得更亮。周身似乎也开始产生一道无形的屏障。桑诺瓦一边惊讶于这奇异的魔法,一边称赞银星身上近乎一枝独秀的魔法天赋。在小马们的认知中,领域魔法是一种奇异、强大且十分神秘的魔法。在自己的身边创造一片独特的领域,就仿佛是凭空创造出世界一样。无论是日常应用还是实战,这种魔法都具备无限的潜力。银星双眼紧闭,她已经将范围扩大至四层的所有密室,但仍然没有更多魔力的波动。待魔法解除,她一边像脱力般穿着粗气,一边向海马公主摇头。 “还是没有吗……”公主似乎也已经黔驴技穷。 “或许,那宝物并不是某件被注入魔力的物品,”银星大胆地猜想,“可能那只是一件摆设。”虽然可以向着这样的方向去思考,但是公主们究竟意欲何为?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物件上会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这里可是文献的宝库,维持它的稳定按理说应该是那时的最优先事项。除非,除非……除非,还把意外状况也考虑进去了。 “也许当时就是以石塔会失守为前提,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银星恍然大悟。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消除接下来的幻境?”桑诺瓦追问。 “是的,”银星说,“不过,我相信我们可以的。因为我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学生啊。”或许是因为原本就对银星了解得不多,所以当她听到银星自报家门时,还是十分吃惊的。毕竟,上次聚首已经是数千年前了呢,那时的她们,也包括桑诺瓦自己,是肯定不会说出“我要收个徒弟”这样的话的。,臣民们和平幸福的生活才是她们那时的追求。 “我相信你,让我们一起同行吧。”桑诺瓦将前蹄搭在银星的肩膀上说。 石塔内的小马们分不清昼夜,但石塔外依旧昼夜分明。此时的中心城华灯初上,属于城内小马们美妙的夜晚即将开始。为了在这个洒满灯光和星辰的夜晚以最好的姿态出场,小马们往往会精心打扮一番。从礼服的款式到配饰的款式和寓意,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个性。对中心城的小马来说,社交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社交技巧运用得娴熟与否,一个晚上便能高下立判。往往打扮和谈吐最有风度的小马,就是晚会上的焦点。 尽管已经极力避免成为大家争相敬仰的对象,但小马们却无一例外地将最恭敬的目光送给两位公主。事实上,她们前来这次晚会并非是为了社交,而是为了商讨重要的事情。虽然外面比皇宫要嘈杂许多,甚至还会有泄密的可能,但以这样的方式传递重要的信息,才会显得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总觉得,她们好像被谁给盯上了。 “近来大陆附近的魔力波动一直很强烈,似乎有什么大事在大陆附近发生。”塞拉斯蒂娅用魔力向露娜传递讯息。用这种方式,就可以避免听不到声音。 “你是说石塔那边吗?”露娜问,“明明在那么远的地方,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 “说起来,银星她们自从出海到现在也已经有段时间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塞拉斯蒂娅继续说,“从港口一带得到的情报是,几个月前曾有一艘船在风浪中沉默,而那艘船的水手和船长似乎也一并葬身海底。有可能,那就是银星和暮暮乘坐的船。” “那样的话她们有可能会到海马国去,为什么反应会出现在石塔一端?”露娜不解。 “这应该不是她们做的,”塞拉斯蒂娅说,“而是伊迪娅那边确确实实遇到了威胁。或许她自己现在都力不从心。如果对手是它的话,仅凭一两位公主的力量是不足以应付它的,就算有石塔的抑制力也不行。”现在的结局似乎在石塔建起那时就已经注定。 “为什么?不是说这石塔中有经由我们六个注入魔力的宝物守护,作为资料和文献的贮藏库,那里会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吗?”露娜对姐姐的话大为不解。 “本应该如此的,”塞拉斯蒂娅说,“但实际上,维持那座塔稳定的宝物只有四件。其中的两件——也就是象征着你和我力量的宝物,它们并不在塔内,也不在中心城。现在的石塔之所以有和原来同等的抑制力,是因为伊迪娅用自身的魔力填补了这个空缺。而作为代价,一旦她遭遇不测,石塔自身结构和抑制力的稳定就会受到冲击,很有可能会使石塔倒塌,波及到生活在岛上的无辜的小马们。” “可是,它们现在会在哪里?”露娜问,“不是你藏的吧,姐姐?” “不是,”太阳公主回答,“与其说是藏起来,不如说是被偷了。” “偷了?!被谁?!”露娜得知这个消息,脸上的神情都已经变了样。因为过于吃惊,以至于身旁的小马都在注视着她的脸看。 “这个以后再说。现阶段,还是继续留意魔力波动为上。”塞拉斯蒂娅最后说。而在她心中,她想着的却是暮暮和银星平安无事。她们都是她得意的学生,虽然明知道从雪域之国开始的这段旅程会十分凶险,但她还是选择让她们前往。这是老师对学生的信任,而同样地,她也相信银星和暮暮会回应她的这份信任。 静谧葱郁的雾隐镇,洁白苍茫的雪域,无声无息的海底,前面的幻境看上去虽然如梦似幻,但寻找宝物似乎并没有消耗多少力气。而这一次,银星和桑诺瓦都觉得,她们似乎太小看背影制作幻境的力量了:或许是因为其本身高超的技艺,或许是因为两位公主拥有的魔力强大,又或许是因为彼此间的羁绊实在是过于深厚,以至于幻境中所呈现的景象,是她们此前闻所未闻的——日月之战。虽然银星也知道,千年前塞拉斯蒂娅公主与露娜公主曾经交手过,但包括暮暮在内,翻遍所有的史料也几乎找不到记录这场战斗中间过程的文献。而相应地,记录两支军队交战的文献却有不少。恐怕,黑影就是从这些文献中汲取了精华,并根据自己的设想具象出适宜的幻境,以此来消灭两位闯入者。不过相比眼前的麻烦,还有一个她们不得不接受的十分残酷的事实:恐怕在数千年前,六芒合力消灭的黑影其实根本没有被消灭或者封印,而是在这段时间中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收集各个国家的情报,并期待有一天自己的收获能够为己所用——很不幸地,它成功了。 而现在,独角兽和海马公主正身处塞拉斯蒂娅公主这一方。简单地在城里转几圈,银星便发现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中心城,不过是以战时的姿态出现在她们眼前:黄金色的盔甲,象征皇权的长枪,坚毅的粉色眼眸,飘逸的彩色鬃毛,让银星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她眼中温柔的老师。身为国家的君主,领导军队冲锋陷阵是必然。而对以和为贵的小马国来说,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少之又少。而她们的敌人,居然就是露娜公主——难道说,这个幻境是一个战场? “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战场里?”银星不解地看着身边的海马公主。 “在幻境里一切皆有可能,”桑诺瓦说,“而要是想得到想要的情报,必然要选择其中一方。”她一边说一边望向整齐划一前行的士兵们,“很显然,黑影已经帮我们做出了选择。” “也就是说,我们要潜入这里寻找宝物吗?”银星问。作为回应,海马公主点了点头。 “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也说不定。”桑诺瓦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堡。 “你们是谁?这里是城堡禁地,禁止无关小马进入!”虽然偷来伪装,但似乎还是没能瞒过守卫的眼睛。对方用铁一般的眼神注视着银星和桑诺瓦,似乎并不相信她们身上的铠甲。 “我们是前来换班的,”桑诺瓦不紧不慢地说,“大战在即,公主说要增加护卫,所以换防的间隔变短了。现在,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卫兵似乎对公主的政策有些不解,不过既然是公主的命令,那么顺从也不会有坏事发生。 “好吧,严加盯防,不要放过任何一匹可疑的小马!” “是!”目送两名卫兵离开,银星便转身开始研究门锁。不同于用钥匙打开的锁,这是一把需要用魔力打开的锁。它的原理是:将魔力注入锁芯,想象出钥匙的形状后用魔力将其塑形,再转动钥匙将门打开。简单来说,就是凭借魔力凭空制造出一把钥匙。看似简单的技艺却是极为高深的法术,因为对魔法师来说,驱使某种事物或力量很容易,但凭空创造就极为艰难。这样的魔法即使是大魔法师,也鲜有能够做到的例子,古代魔法在这个不断进步的世界中正在逐渐失去它的立足之地。但凑巧的是,银星就是它为数不多的伯乐之一。 推开大门来到禁地的尽头,里面存放着的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一直视为至宝的日月辉石——的一半。根据银星在古籍中所见到的记载,这是一件由两种不同材质的宝石切削、镶嵌而成的至宝,一半代表炽热的太阳,一半代表清冷的月亮。而它的构型也是这样设计的:外面是放射状的尖刺,而中心则是一块有着美丽切面的月牙型宝石。无需多想,另一半宝石就在露娜所统率的夜之国度。不过,要想拿到它绝非易事。如何前往那里就是她们接下来的议题。 “这样就算完成了一半吧,”银星看着用魔法飘起的宝石说。 “嗯,”桑诺瓦点点头,“不过我们要怎样去——” “别让她们逃走了!封住出口,我们要活捉她们!”外面的叫喊声即使在最里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银星明白,刚才的小动作不过是缓兵之计,若是想继续前进,就决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公主,我打算用瞬移魔法把我们传送出去。”银星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们要去哪里呢?”桑诺瓦疑惑地问,“现在这个情况,小马国早已经分裂成两派,要想找到原来的地方可不容易。” “我大概能猜到露娜公主的都城在哪里,”银星说,“就算不能传送到都城,我们也可以从这里脱身,稍作休整再继续探索。”白色独角兽一边说,一边屏息凝神准备瞬移魔法。桑诺瓦则再她们身边用魔力构筑一道防护罩,以防万一。回到大陆上,数千年前的知识和常识便毫无用处,所以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她还是要依赖银星。而白色独角兽也确实不负众望,以她强大的能力和魔法一次次拔除艰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很快,卫兵们就会接近这里然后对防护罩大肆破坏,企图将她们逮捕。不过庆幸的是,就在卫兵们即将接近防护罩时,瞬移魔法成功启动,她们被移向先前选好的地方,而卫兵们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 银星选择的目标是无尽森林,这里也是两公主的旧城堡的遗址所在地。之所以会选择这里,大概是因为谐律精华吧。虽然魔力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不过若是这个幻境中的历史也照常向前的话,占据此地的露娜公主确实拥有与塞拉斯蒂娅公主一战的可能。根据史料的记载,她们曾经共同用谐律精华封印无序,那么即使历史的走向出现变化,她们在那个重要时间点之前所做的事情仍然不会改变。而与其他公主共同解放大陆,那是更早之前的事情。 “居然还有这样的宝物存放地……”桑诺瓦正惊讶于谐律精华的规模时,一道不怀好意的光束便擦着她的脸颊射过。定睛一看,是发现了入侵者的梦魇之月。桑诺瓦曾经见过这个样子的露娜,因为年纪尚小,所以以她的本体作战很难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不过在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即使解放这种力量也可以很好地控制,这和现在的梦魇之月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你们是谁?为何擅闯吾的禁地?”她响亮的声音险些震伤银星的耳朵。通过模仿银星的魔法,桑诺瓦感应到梦魇之月身上有着十分不寻常的魔力量。或许另一半宝物就在她的身上。 “银星,如果要离开幻境,是不是要把藏在这里的宝物找到?”她小声问银星。 “嗯,”银星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宝物就在她身上。如果能不用战斗就能获得另一半的话,我想那是最好的选择。”不过现在除了另一半宝物,她们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我们只是来和你做个交易,”桑诺瓦一边说,一边大方地展开自己的翅膀,“我们这里有从塞拉斯蒂娅那里偷来的,日月辉石的日的部分。如果在这里放过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让你如愿得到整块辉石。”桑诺瓦一边说,一边从银星那里飘起辉石。 “哦?有意思,”梦魇之月露出邪魅的笑容,“想必你们也知道让辉石复原的方式吧?”银星在书上看过,只要两块石头中的其中一块远离其属地,然后另一块石头接触——无论是在哪一方的领地中,它都会自动复原,并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两位公主才不敢,也不能将它作为宝物供出。因为,完整的辉石是无法储存那么多的魔力的。正在双方僵持时,银星迅速射出一道光束命中日之辉石,这样做可以使宝物中潜藏的魔力变得不稳定。正在梦魇之月吃惊时,一直随身携带的月之辉石突然出现,与另一半合二为一。强烈的光芒以它们为中心向四周迸射,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而等到银星和公主重新睁开眼时,她们已经毫发无伤地走出了幻境。虽然它的各种构造都很奇怪,不过能够成功脱离也算万幸。 “前往塔顶的入口就在附近,出发吧。”桑诺瓦将一只翅膀盖在银星的背上。白色独角兽点点头,露出坚毅的神情。是时候和黑影做个了结了。 “是我小看你们了,星河公主,”黑影一边看着水晶球中的映象一边感叹,“我费尽心思才布置好的幻境,居然被你们一一破解。”似乎是受到石塔抑制力的影响,它在改造石塔时无法动用自己的黑魔法,因而就变成了攻击性大大下降的幻境。想要用现有的全部力量去对付银星她们,就必须到石塔外面去。可是因为有伊迪娅在,破坏石塔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现在的情况已经来不及它破坏。而要是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再能进来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为既定的结果抱不平可是毫无意义的事 ”虽然被关着,虽然生命受到威胁,但伊迪娅仍然不忘对黑影冷嘲热讽,“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留也好,杀也好,随你心意。不过,你也将迎来注定失败的结局。”黑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冲动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就在刚才不经意的一瞥,它看到了昏倒在一旁的棱镜。它慢慢地飘起它,想起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危险的杀意悄悄地弥漫在棱镜的周围。“如果我不杀你,而是……杀她呢?”黑影忽然阴阳怪气地问道。再看星河公主的眼神,那眼神虽然镇定,却也多了一份惶恐。 “没有什么事,会比失去自己心爱的学生更痛苦的吧?”话音未落,黑影已经用魔法变出利刃,朝着棱镜暴露在外的脖子刺去。 而在同一时刻,通往黑影所在的石塔顶层的门开了。 第5章 暗淡星河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就在黑影迟疑的一瞬间,伊迪娅已经将棱镜移到自己的身后,并用魔法给予触手一次还击。面对双方的夹击,黑影虽然并不畏惧,却也隐隐担忧自己的处境。自海马国一战到现在,它的魔力消耗极大,而来自大陆上的少的可怜补给则远远填不完这个缺口。如今的世界已经今非昔比,几千年来它几乎如游魂般在世界各地搜集魔力,才拥有如今这漆黑的身姿,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的话,率先落败的就很有可能是它。 “伊迪娅公主!”见到这位和索雅公主何其相似的公主,银星忍不住叫道,“您是一直被关在这里吗?”伊迪娅摇摇头,伸出蹄子指了指黑影。 “那就是这一系列事变的罪魁祸首,”伊迪娅说,“你的伙伴,还有我们的学生,都是被它杀害的。”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银星努力拼凑的心里防线在一瞬间几乎坍塌成尘埃。她很清楚这系列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但一想到面前与之抗衡的黑影就是罪魁祸首,一想到再也回不来的伙伴们,无止境的愤怒和悲怆仿佛躁动的岩浆即将喷涌而出。与此同时,身边的两位公主也先后察觉到了异样——她们周围的魔力正变得越来越多,似乎是银星在为了对抗黑影不断凝聚力量。那样的气场完全不像是一匹独角兽能够散发出来的。 是的,她生气了,发自真心地生气了。没有哪匹小马是生来就有着为了去死而出生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们?翠兰,焰语,天宇,还有暮暮,甚至棱镜也是,为什么她们偏偏要与自己这一方背道而驰?为什么选择那条道路的不是自己?老师曾经说过,命运是不可干预的,同样也是无法准确预测的。那样的事情无论是不是注定的,都是不可能甘之如饴的。如果,如果能够拥有足以扭转一切的力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开这凄怆的结局了呢?如果能够将黑影击败甚至彻底消灭,同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第二次了呢?如果就这样淡然地接受了失去的结局的话,回去以后又该怎样向老师交代?向朋友们、向暮暮的父母交代?那股积聚在心中的力量,比公主们所持有的任何一种力量都要强大。 “那难道……就是团结(Unity)的力量吗?”伊迪娅也忍不住惊叹。说话间,桑诺瓦已经破开笼子,将关在其中的公主和棱镜解放。黑影的目光现在全部集中在银星身上,无暇顾及她们。此前她们还在大陆上征战四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这片大陆上有和她们各自代表的力量同等强大的力量,不过那时还没有小马知道那是什么。而随着谐律精华的出世,类似的力量也一定会出现。银星身上的力量,便是其中之一。 “银星周边的气场越来越可怕了,”桑诺瓦向伙伴表达自己的担忧,“你不是说,建造这座石塔的黑曜石具有安定情绪的作用吗,为什么现在看上去一点用都没有?” “这石头只能抑制产自内心的负面情绪,”伊迪娅一边解释一边指着银星,“但是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她身上散发的并非那种力量,而是非常积极的、强大的力量。”桑诺瓦无法做出判断,不过看着银星一次次承受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她也不禁感叹银星变坚强了许多。 “说起来,银星之前的旅程,你也一直有在观察吗?”桑诺瓦忽然问,“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水晶球就连深埋的天机都能看破的。” “一直在观察,大概就是从她到雪域之国开始,”伊迪娅说,“虽然我不知道,一个和这些潜藏的秘密毫无关联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现在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地方,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会有她的理由。”虽然此前不曾与银星接触过,但她的动机却已经猜出些许。 而至于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和桑诺瓦讲,一方面是因为两国之间的距离最近,另一方面就是一直以来积累的情谊吧?本身在六位公主中排姐妹就排在最末位的伊迪娅,相较于其余五位姐姐,无论是在治国理政还是在其他方面都有着不小的差距,大概还要比依附姐姐、没有自己主宰的王国的露娜公主略逊一筹,塞拉斯蒂娅和索雅更像是两朵高岭之花,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在同一起跑线上企及的存在。所以相对地,她的性格更孤僻一些,但因为是代表智慧的公主,她对文书的管理以及对战局的把控让她在战争中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能够被大家认可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而桑诺瓦的出现,让她在得到幸福的同时,也多了一份温暖。同样是排位靠后,她却选择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还鼓励伊迪娅不要想太多。再加上地理位置接近,她经常到石塔来做客,久而久之情谊便深厚起来。 “对了,那匹独角兽叫银星吧?”伊迪娅问,“她好像是塞拉斯蒂娅的学生?” “看着就像,”桑诺瓦说,“虽然有时会胆怯,但总是会坚强地去面对。” “要是我们的学生能向她这样就好了呢。”伊迪娅叹息道。 “她们还差的远呢。”想到以前和天宇共度的日子,桑诺瓦的笑容中稍带着些许伤感。 战斗几乎一触即发。但是,为了不破坏这里,银星特地使用领域魔法将自己和黑影包裹在领域中。在直径不到十米的领域中,到处充斥着星光般的光点,那是她的力量散落在领域中的证明。若是以魔力光束来引爆它的话,或许整个领域都会因此爆炸也说不定。即使黑影不相信一匹独角兽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但眼前的现实告诉它,面前站着的白色独角兽将是它千年来未曾见过的劲敌。白色独角兽的周身环绕着光点,她自身也正在脚下踩着的魔法阵中汲取魔力。黑影不敢贸然进攻,担心她还有什么后手。 不过相比无端的揣测,或许有时候再多信任自己一点更好。黑影刚刚化作一匹天角兽的模样,就被瞬间袭来的一道光切断了半只左翼。虽然察觉不到痛感,但它面前站着的银星才是恐惧的根源:她的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两道泪痕还清晰地留在脸颊上,瞳孔更是已经无处可寻,两只眼睛向四周迸射着光芒,即使不用言语也能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和复仇欲。向四周扩散的气场不断向它施以威压,而领域本身就仿佛是黑洞的入口,而它将会被她推入其中,在巨大的压力下破碎、消散……精神上的折磨似乎在一点点拖垮它的心理防线,不过直到消散的那一刻,它都不会认输。曾经与六位公主都能抗衡的它,绝不会投降。银星也明白它的心思,将刚才一直积蓄的魔力化作巨大的光束径直射向黑影。虽然自己勉力躲闪,另一侧的翅膀却还是被银星所伤。不过这一击过后,看似陷入疯狂的银星似乎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是你……杀死了我的伙伴……”银星一边低声念叨,一边做第二次攻击的准备。黑影不惧怕和她正面交锋,不过如果有更方便的方式解决对手,正面交锋一定会被视为下下策。它忽然变化成骑士的模样,绕到银星的身侧,用浮空术飘着刚刚变化而成的长枪攻向对方。白色独角兽则本能地启用防护罩——防护罩也是领域魔法的一种用途,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应用,但随着修习的不断深入,防护罩的强度也会有大幅提升。看似足以撕裂身躯的一击,却被防护罩轻松挡下。作为回礼,由无数利剑所组成的蓝色剑雨从天而降,迫使黑影不停地移动。在敌人的领域内,自己几乎不占任何优势。虽然有强大的力量,但领域的强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短暂的激战后,黑影重新和银星保持距离。但此时的它已经中了几次剑雨,身上的伤势还需要用魔力修复。反而是银星,冷静下来后反而比之前看起来要更难对付。 此时银星也有注意到,自己的力量由于消耗巨大而在不断流失。没有刚才的疯狂,庞大的魔力就不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她的身上。领域魔法无法回收在其中流失的魔力,领域消失或解除时,其中蕴藏的魔力也会一同消失。不过因为有黑曜石的帮助,她体内的魔力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循环,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有魔力耗尽的可能。 “以黑影现在的实力,你觉得如果由我们来对付的话,大概需要几个?”观战之余,伊迪娅也不忘分析。既然是正面交锋过的敌人,对方的实力便可以很容易掌握,尤其是现在这样尚未完全恢复取回全部实力的时候。 “大概两个?或者三个?”海马公主只能凭臆测回答。 “接近三个,但不到三个,”伊迪娅说,“那孩子和它的战斗会把它拖垮。就算不能获胜,接下来由我们齐心协力的话,还是能够应付的。” “不过,仅仅是打败还不够,我们要彻底将它消灭才行,”桑诺瓦望着银星的背影说,那样的风采已经有几千年不曾见过,“这也算是吸取之前的教训吧。” “事实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本应该被消灭的黑影竟然会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伊迪娅一边说,一边对自己的水晶球施法,在浩渺的典籍中寻找可能的原因,“总觉得在黑影背后,似乎还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支持它的复活。”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桑诺瓦问。 “没有,”伊迪娅摇了摇头,“如你所知,古籍都是由小马们撰写的,其内容也会保有一定的主观性。而在那些马迹罕至的地方,我们几乎不可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桑诺瓦叹了口气。“背后的真相,大概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区区一匹肉眼凡胎的独角兽,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魔力量和对魔法的驾驭力,”黑影一边用魔力不断修复身上的伤处,一边注视着士气正盛的银星,“难道说,它只是个‘容器’?”所谓容器,就是以失去自身的灵魂和记忆为代价,将其他小马的力量转化为魔力,毫无保留地将身体作为载体重新现世的存在。之所以黑影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它先前曾经以暴风雪为代价,逼迫索雅公主牺牲自己来拯救雪域,所以它在想,这独角兽的内核是不是已经是那位公主的——不,也不对。仔细想想的话,刚刚的发言说明她仍然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有可能她仍然保持着自我,也有可能只是个半成品容器。 正思索时,又一轮剑雨落下,险些直接将黑影贯穿。它努力地去躲在剑雨的盲区中,但刚才的思考让它的身上又多了几把剑。因为疲于躲闪,它的体力消耗很大,不得已使用魔力去强化身体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样一来,不得不平衡魔力分配的黑影在战局上稍处劣势。 银星已经察觉到了黑影的变化,不过相较于关心敌人,自己的情况似乎也并不乐观。大量的魔力消耗让她的体力急剧下降,再加上支撑领域,自海底一战到战斗之前的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魔力存余已经不多。不过,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在黑曜石的帮助下,她的魔力并没有枯竭,而是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在体内积累着。如果她的消耗量再低一些的话,大概就能建立起一个消耗与积累的动态平衡。只是,不能对黑影造成有效的伤害让她的心情有些急躁,使用剑雨的攻击方式也是为了扼杀它躲闪的可能。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短暂的间歇,黑影向银星抛出疑问。 “这不重要,”银星依然沉浸在先前的悲伤中,而这些悲痛的情绪似乎正在不断地转化成她需要的力量,“重要的是,今天你将会葬身于此。”又一轮剑雨从天而降,黑影的背上又中了三把,它立刻用魔法将利剑拔出,转而用自己持有的黑魔法对身体进行修复。 “凭你一己之力的话,是无法战胜我的,”黑影提醒银星,“为什么不解开领域,在这座石塔外决一胜负呢?”作为回答,又有两把剑插在了它的身上。银星并不是会因为一时的意外而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小马,所谓的激将法对她不起作用。但有一句话是真的——即使有领域和黑曜石塔的加持,她也不可能消灭黑影,最后必须借助两位公主的力量。 “你只是在勉强自己,”黑影说,“但是身为一匹独角兽,你所拥有的魔力量真的让我惊讶。像你这样的门徒,大概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可能才会出现一个。”黑影并不清楚银星的身份,而实际上无论银星有着怎样的出身,这都无法解释她那强大的魔力量——魔力量的大小实际上是由后天的不断锻炼决定的,先天能够决定的大概也只有擅长驾驭的魔力的类型。不过,银星的家中并没有什么优秀的法师,所以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非常反常的存在。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塞拉斯蒂娅公主才决定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黑影现在得知的,也只有她是雪族小马的后裔这一点——那就是一时的谎言,还是真实的身份,现在并不能确定。 “所以呢?”银星注视着黑影问,“如此关注着我的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此时她的内心有了些许的动摇,大概是因为情绪已经平复了些许,也可能是因为黑影的话让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因而汇聚在角上的魔力没有先前那么多了。 “好处姑且不论,”黑影说,“弄清你的身份,对你自己不也有好处吗?” “不要相信它的话,银星!”伊迪娅公主从远处向她喊道,“那只是它蛊惑你的手段!”没有什么能够魔法瞒得过伊迪娅的眼睛,即使不能使用水晶球,“智慧”的力量所赋予她的能力也足矣让她看透黑影的手段。不过,也仅限于它已经使用的手段。 其他小马不能进入领域,但领域是可以与外部交换魔力的。虽然她和桑诺瓦公主一起想过,在必要的情况下为银星从外部注入魔力帮助她战斗,但她们还是觉得,等到银星解除领域,和她一起战斗似乎更有效果。 “那在这之前,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桑诺瓦看着伊迪娅问。她不希望白色独角兽走上自己的学生那样的道路,也不希望身为结系六芒的重要媒介的她死在这里。 “借助黑曜石的力量,”伊迪娅点亮自己的角说,“当我建起这座石塔的时候,特意在其中注入了魔力,以备不时之需。如果说平时的石塔只起到微弱的平复情绪的作用,那么激活石塔内蕴藏的魔力,则可以对入侵者直接形成有效的压制。虽然消耗会很大,不过这也足以成为改变战局的方式。”光束射向穹顶的一瞬间,那道光在空中四散开来,仿佛是感应到了公主的力量一般,石塔忽然似共振般地不断向外溢出力量,同时也几乎将塔内的环境改变成为原有重力的好几倍。努力用魔力维持身体状态的桑诺瓦公主能够感觉到石塔好像在不断下沉——尽管实际上并没有。在这样的压迫和巨额魔力的冲击下,黑影不得不激发更多的力量来加以抗衡。如果让它自己来衡量恢复程度的话,那大概也只有两三成左右。 “唔呃,这强大的魔力……”它一边经受着围攻一边感叹。银星感觉到有机可乘,可一方面自己已经接近极限,另一方面受石塔的影响,她自身也无法使出更多的力量。而伊迪娅此举的目的,则是加快领域被破坏的速度以解放银星。 “解除领域,银星!”伊迪娅向她喊道,此时石塔的力量仍然在作用,“在领域之外你会觉得更轻松些!”听到智慧公主的话,银星立即解除了领域魔法,而石塔的压迫还在继续。因为石塔的冲击,银星收回魔力后险些倒在地上,靠着仅存的体力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的桑诺瓦当机立断,趁着黑影行动受限的时候,她破坏牢笼救出了伊迪娅和昏迷不醒的棱镜。或许是因为汲取了周围环境的魔力,这石塔中蕴藏的力量相当丰富,以至于释放了这么多魔力之后仍然未能枯竭。 “银星,桑诺瓦,借我些力量!”伊迪娅一边释放魔力一般说道,“借助你们的力量,就在这石塔里合力将它消灭!”心领神会的银星和海马公主立即为伊迪娅的角灌注魔力,而此时的伊迪娅看上去则犹如一位强大贤明的大法师一般,她的身体漂浮至空中,眼中散发着光芒,颇有几分魔力失控的感觉。而实际上,这只是伊迪娅展现力量时的表现。作为智囊,她并非战斗的主要力量,因而其能力很少对外展露。黑影惊讶于她能够同时操控魔力和石塔,可几近极限的自己却无力反击。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积蓄到了足够的力量,却发现这只是杯水车薪。漫长岁月中维持形体的消耗,加上之前的损耗,以及石塔的压迫和抑制,让它完全用不出原有的力量。在一道几乎能够洞穿一切的巨大光柱的照耀下,它就此消散了形迹,而银星一行也终于取得艰苦的胜利。白色独角兽仰面倒在地上,眼含热泪。只是,胜利固然喜悦,但暮暮却没能够回来。被掳走的她,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我们……胜利了吗?”消耗了大量魔力的银星注视着刚刚黑影站立的地方,喘着粗气问道。她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或许是由于体质特殊,也可能是某位公主给予了她某种神秘的加护,她并没有因为魔力消耗过度出现什么症状,只是蹲在原地,等待气息恢复平稳。 “似乎是的,”伊迪娅说,“至少,我现在并没有在石塔中捕捉到它的力量。也可能是因为刚才释放的魔力量过于庞大,一方面掩盖了它本身的魔力,另一方面则是对石塔造成了不小的干扰。在建造这塔的时候,我将自己的魔力注入黑曜石中,近一步激发了它抑制魔力的效果。若不是因为这一点的话,我们的胜利可能就要易主了。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三匹马并未感到高兴。千年前的最终决战中,黑影也是用几乎相同的方式逃离了战斗,在数千年的积淀后再度归来复仇。而作为大陆的守护者,她们绝不允许悲剧重演。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当一切归于平静,一场久违的茶会终于在石塔中开幕。伊迪娅,桑诺瓦,棱镜和银星,四匹马分坐在一张圆桌的四角,商讨今后的事宜。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银星的去向和规划,“黑影暂时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了,但是很遗憾,你的伙伴可能暂时回不来了……”说话的时候,伊迪娅垂下了耳朵,向银星表示遗憾,“你的历程从踏入雪域之国那时起,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数千年过去了,我们的传说原本已经成为尘埃,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小马重新发掘了它。”此时的银星也不知应该表达喜悦还是悲伤,两种情感在她的心中不停地翻腾,最后表现出来却是一边笑一边流泪。 “你没事吧,银星?”棱镜担忧地看着这位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虽然相识短暂,但她的强大,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棱镜的心中。至少在她的印象中,银星应该是最强的门徒。 “我没事,谢谢你,”银星一边抹去眼泪一边说,“大概,我也需要一个宣泄情感的渠道吧。”白色独角兽将目光转向伊迪娅公主说,“我打算回到小马国,将途中的见闻和发现全部讲给塞塞拉斯蒂娅公主。”这些历史不应该被遗忘。或者说,她要找到被遗忘的原因。 “告诉大姐吗,”伊迪娅想了想说,“当然可以。顺便麻烦你替我和桑诺瓦向她问好。” “你们之间……其实是姐妹的关系吗?”银星对伊迪娅的说法有些惊讶。虽然此前和几位公主之间也有见老师与她们以姐妹相称,不过那时她并未注意这些。 “结拜姐妹,”伊迪娅笑着解释,“我们当时是按年龄排的顺序。我的年纪最小,自然也就是最后一位。而相对地,塞拉斯蒂娅最大,她就成为了我们的大姐。”听完伊迪娅的解释,银星也忍不住称赞了这段奇妙的缘分。只可惜,她们可能无缘再度重逢了。为了不破坏气氛,银星并没有将这些悲伤的情绪表露出来。 “我打算明天就出发,尽早把消息告诉老师。”银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星河公主之名,愿你归途一路顺利。” 尾声再会, 此行一别,已是四个月有余。音信全无的银星和暮暮,几乎已经被塞拉斯蒂娅公主认为是牺牲了,甚至此前都举办了她们的葬礼,那几乎是国葬的规格。泣不成声的朋友们,悲痛欲绝的家属,以及无数国民的哀悼,让这场葬礼的氛围多了不少悲壮。甚至,就连石碑都已经立在了皇家公墓中,这段时间她们的朋友们经常会来这里献花和悼念。 所以当银星毫发无伤地回到小马国时,所有的小马都沸腾了。银星归来的消息似风暴般席卷了皇城,几乎每匹小马都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位究竟是不是真的银星,他们的团结公主。 不过,也有小马对此持反对意见。“如果银星公主回来了,那么暮光公主为什么没有回来?她一定是从某个靠海的村庄漂过来的冒牌货!”这样的声音也很多,而银星并不打算为这一切做出任何解释。当她亲眼见到暮暮以她不认识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就已经知道暮暮是凶多吉少。而作为幸存者,小马们的恶意自然会集中在她的身上,甚至不乏有小马认为,就是因为自己才会导致大家尊敬的友谊公主——暮光闪闪牺牲的。 城内的骚乱声自然也吸引了塞拉斯蒂娅公主。为了平息这场骚乱,她甚至亲自出现在了银星面前。再度见到老师,银星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伸出蹄子想要去触碰老师身旁那耀眼的光芒,但出于发自内心的愧疚,她的蹄子只是伸到半空便停住了。 “你在为什么事情感到遗憾吗?”公主的声音中并没有情感。似乎,她也希望一切能够保持葬礼之后的状态。像她们这样才华横溢的学生,大概百年才能遇到一次。 “我很遗憾,我没能救回暮暮,”银星低下头,以近乎忏悔的姿态说,“或许这并不是我的错,但我还是无法承受悔恨带来的负罪感……”如此虔诚的忏悔已经可以让塞拉斯蒂娅确定,面前的这匹白色独角兽就是银星无误。但,她同样也要给围观的小马一个说法。 “余下的事,跟我回皇宫继续说吧。”在公主的授意下,担任护卫的飞马以押解的姿态带着银星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塞拉斯蒂娅公主则展开翅膀,先一步飞回皇宫做准备。不过刚回到房间,她便体力不支似地倒在床上,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平复自己的情绪。露娜见状,连忙从房间过来查看。“姐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银星,她回来了……”太阳公主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这,这是……”面对摆在老师房间里的一桌奢华的茶点,银星几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首先她从未见过老师在茶会上摆出这么多茶点,其次就连她最喜欢的几款茶和蛋糕,也都一同被摆在了桌上,那架子的高度甚至有公主忙于公务时叠起的文件那么高。而最重要的,则是公主完全不同于外面时的态度。前一秒仿佛马上要杀了她,后一秒则变成了溺爱孩子的母亲一般。“老师,您这是……”银星对老师的行为十分不解。 “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塞拉斯蒂娅一边亲自为银星斟茶一边说,“欢迎回来,银星。四个月来真的辛苦你了。我知道,这样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但能够看到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或许你不知道,在你们音讯全无的这段时间,我们甚至以为你们已经遇难了……” “起先的一个月两个月,我尚且还有理由安慰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越来越感到不安。为了缓解这份心情,即使心中相信你们其实还活着,身体却也不由自主地办起了葬礼。那国葬的规格,自小马国成立至今算起大概是最盛大的一次。那时所有的小马都觉得,你们已经不在了,就连你们的朋友们也是。” “有一段时间我白天忙于公务,而到了晚上便开始以泪洗面。因为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和暮暮会就这样离开我们。你们的天赋,几乎是近百年来最卓越的。而不愿接受这个现实的我,只能将自己麻痹在公务中,不去想起,努力去忘记,这样才能抚平我心中的创伤。”原本银星和桑诺瓦一同来到岛上的时候她就打算联系一次的,但那时发生了太多事,再加上失去了暮暮和精疲力竭,让她的想法最终未能成行。而她现在才知道,在音讯全无的那段日子里,塞拉斯蒂娅公主,朋友们,家人们,还有其他牵挂着她们的小马,他们的内心该是对么痛苦。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这就已经足够了。”银星看到了老师破涕为笑的表情。那样的神情,似乎自拯救了露娜公主之后便再未曾见过第二次了。谈话间,公主也没有客气,一直在让银星品尝应接不暇的新口味蛋糕和点心,一旁旁听的露娜公主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您也相信暮暮还活着吗?”银星看着塞拉斯蒂娅的眼睛问道。自海底一别,她们已经分别许久。因为愧疚,她并没有告诉老师确切的时间,只是告诉她暮暮不知去向。 “是的,我相信,一直都是如此,”塞拉斯蒂娅公主啜了一口茶说,“相信你的伙伴,还有你的判断。即使你们相隔两地,也一定能够感应到彼此。而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就像,我等待露娜归来那样。诚然,这个过程中的内心是煎熬的、痛苦的。即便如此,我也依然希望能够盼到她归来的那一天。”是的,银星就是那天的亲历者之一。以这段经历作现身说法,老师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谢谢您,我现在觉得心情平复些了。”银星一边喝茶一边说。 “那就好。只是,这会是个十分艰难的过程。如果你觉得无法承受的话,,不要害怕,我和露娜公主,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帮助你振作起来的。”太阳公主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先在皇宫里休息吧,你的伙伴们相必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你的事情。她们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实,你也趁这个机会平复下心情,可好?”老师的这个提议正合银星的心意。或者说,原本她也是这样打算的。 “谢谢您,塞拉斯蒂娅公主。”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倒流回了她还是老师的学生的时候。 第二天,暮暮的墓碑前多了一束鲜花,还有一封信: “致亲爱的暮暮:此去一别,竟浑然不知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距离我们分开,大概也有三个多月了吧。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是怎样度过的呢?每天身处黑暗中,和那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打交道吗?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的能力再强一些的话,或许就能够把你救回来了……我很难过,也很悔恨,即使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错。但是说心里话,除此之外我已经找不到其他能够慰藉自己的方式。或许,只有你回来了,我的心情才能稍稍放松些吧。” “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一直等你的,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你的伙伴,银星。” 第1章 大联合时代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周日如期而至。通常来说,今天应该是工作的日子,但银星没有。因为得到了公主的许可,她今天可以休假。毕竟从周一到周五她都在为处理送来皇宫的事件而奔波忙碌,除去例行的周六休息,给她多加一天休息日也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自从小马国与遍布大陆各处的其他国家之间恢复交流,皇宫里要办的事务便比原来增加了许多。为了处理这些事,原本正在休养的银星和照顾白色独角兽的斯派克也被召回帮忙。为了处理这些来自异国的事务,分担两位公主的执政压力,在银星的提议下成立了联合部,专职处理异国事务。虽然名义上的部长是银星,但它的实际掌权者是露娜——比起处理政务,银星在交涉上的作用更大。除去重要的会议,仍然在休养的银星不需要做很多事,她的那部分也由斯派克来做。 斯派克为了处理事务早已经去了皇宫,银星则不慌不忙地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几次,直到快中午才睡醒。她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心灵创伤却是一直存在的。自从失去暮暮,她的心理状态就一直很糟糕,甚至会因此晚上难以入眠。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帮助下她虽然克服了一部分恐惧,但仍需要经历漫长的调养期来修复这些创伤。距离她回到小马国已经过去了两年,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中心城,没有和朋友们交流,也不肯见父母,只有斯派克被公主从小马镇带到了中心城,由他负责照顾银星的饮食起居。但即使是在面对小龙的时候,她心中的负罪感也始终未曾消散过。也许,斯派克其实仍然在为这件事而生气。 简单地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拼凑出一份“早餐”并将它享用,之后的时间又开始变得无所事事。从前这个时候,银星往往会拿出几本书来打发时间。爱看书是她从暮暮相识之前就已有的习惯,虽然喜爱的方向略有不同,但她对魔法的热爱也是不输紫色独角兽的。但……失去暮暮之后,她觉得坚持这些爱好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非常享受和暮暮一起探讨理论和思辨的过程,而少了这个能够心心相印的伙伴,这些事即使做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因为在海里的失误,她自认为无颜面对朋友们,自回来后的两年再未和她们见过面。 “请问,银星小姐在吗?有您的信件!”邮递员的声音忽然传入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银星。白色独角兽打开门收下信,拆开信封,想知道这是谁寄来的信:“亲爱的银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呢?自从雪域一别,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不知道你现在境况如何?” “我从塞拉斯蒂娅公主那里听说了暮暮的事,真的非常抱歉,但也请你重新振作起来,因为你并不是你的错。那样的事应该被归位意外,而不是集中将责任归咎于一匹小马的身上。” “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寄来信件呢?那当然是因为——我从遥远的雪域之国来小马国啦!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有没和你谈到即将举办的宴会的事,为了庆祝大联合时代顺利开启一周年,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国家的领导者都会受邀出席。其实呢,如果老师还在的话,其实这种场合应该是由她来,而让我做副手的工作吧。毕竟老师不在了,现在的我就是雪域之国事务的代理者。你们离开后,我真的花了很长时间从失去老师的悲伤中振作起来,同时在其他小马的帮助下逐渐恢复正常的秩序。不得不说,虽然我欠缺许多经验,但大家真的都很在意我,甚至会在我遇到困难时倾力相助。多亏了他们,现在的雪域之国已经比我最初接手的时候情况好转了很多,加上相对偏僻的环境,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和平。” “对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有没有告诉你,宴会其实就在明天晚上举办呢?如果有的话,还请你务必出席!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到你!你在雪域之国的伙伴,翠兰。”如果不是她提出晚宴的事,恐怕银星会被一直蒙在鼓里。不过白色独角兽不知道的是,塞拉斯蒂娅已经托斯派克向她转述这件事,但很遗憾,这必须要等到斯派克晚上下班才能完成,而在中午就已经提前将信件寄过来的翠兰则领先了他们一大步。 所以到了晚上,当斯派克得知银星提前知道了宴会的安排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宴会的事的?我记得塞拉斯蒂娅公主好像还没告诉你这件事呢!” “秘密,”银星说,“不过老师既然邀请我出席,我就必须解决眼下的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问题?”看到白色独角兽一本正经的样子,斯派克也不免跟着担心起来。 “礼服,”银星说,“我在中心城的家里没有礼服。”起初小龙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但当银星面不改色地说出“礼服”时,他就明白自己是在大惊小怪了。 “什么嘛,说的像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一样!”斯派克用像是被骗了的语气说。 “但这也的确是个问题,”银星说,“如果没有礼服,就会在会场中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我们还是主办方,而且将会作为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的随从出席。” “那就只能去买了,”斯派克无奈地说,“在此之前我想问你,在中心城的时候如果遇到需要出席的晚会或是宴会,你的礼服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租借的,”白色独角兽回答,“学生时代没有钱买礼服,但现在完全没问题。” “所以说,你想要什么样式的礼服?”第二天来到礼服店,小龙看着琳琅满目的礼服款式问,这次来买礼服让他认识到了礼服在中心城小马认知中的重要性,同时也增进了他对礼服的认知——它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会不会是特别华丽的那种?” “那不就是喧宾夺主了,”银星说,“比较朴素的款式就可以。”白色独角兽围着屋子里的礼服转了一圈,将每一件都过目后又用蹄子试了试触感。最后,她选择了一款深蓝色的礼服。 “真是一款和你的气质完全不搭的礼服。”斯派克调侃,“明明白色的礼服更适合你。” “我想要一点更成熟的气质,”银星一边说,一边用魔力飘起钱袋付了款,“而且海蓝色的礼服在我看来也很漂亮。”大概是因为银星一直穿白色的礼服,突然换色一时间让他没能适应。 “唉,真是搞不懂你们。”斯派克长叹一声。对他而言,正装有一套能穿的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宴也如期举办。通常,由皇宫主办的宴会往往规模都很豪华,而且受邀出席的小马也都不是泛泛之辈,通常都是地位很高的贵族、在全小马国都颇具知名度的各界名流和一些外国的使者,当然后者往往是在国家间首脑会面的时候才会有。比如这次,虽然有许多小马银星此前没见过也并不认识,但看到他们脸上严肃的神情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便可以判断,这些小马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这样的气场往往需要时间和阅历来支撑,因此虽然会场内有不少年轻的面孔,但在气质上的差距却一目了然。 不过,这样的宴会往往流于形式,即使上满满一桌华丽的菜肴,出于所谓的教养,这些名流贵族也不会吃多少,反倒是上菜前的餐前酒和点心吃的会多一些,宴会上的社交也是一项重要的事项。不过,银星不喝酒,也无暇顾及这些社交的繁文缛节,她只想填饱肚子。 “嘿,银星,好久不见了!”正想着会有什么好吃的菜,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不会雪域之国一别,你就把我给忘了吧?”白色独角兽转头一看,原来是翠兰。粉色独角兽穿着一件黄色的礼服,看上去颇有几分成熟的气息。 “没有没有,”银星连连摆蹄子说,“只是一直忙于冒险,没有时间。” “也是呢,”翠兰略带遗憾地说,“我之前想找你,塞拉斯蒂娅公主却说你已经去了其他地方。有时间的话,给我讲讲在那边发生的事情如何?” “嗯……有时间的话一定。”许久未见,粉色独角兽的热情一时间让银星难以招架。 “说起来,怎么没见塞拉斯蒂娅公主?”一旁的斯派克在会场里四处张望,但始终没有找到太阳公主的身影,“她还没有来吗?” “已经来了哦,”翠兰说,“她正在和露娜公主一起,和几位姐妹叙旧呢。” “要去吗,银星?”翠兰看着白色独角兽问,“我想公主也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说起来,你最近才和公主见过面吧,”斯派克说,“要去露个脸吗?” “来嘛,来嘛!其他公主肯定也想见见你呢!毕竟两年了,而且你一直都没有和她们交流过,不是吗?”既然翠兰这么说了,银星自然也不好意思推脱。不过,这段旅途确实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创伤。在岛上濒临魔力耗尽,还是伊迪娅和桑诺瓦公主把她带回去的。自那之后,她们一直都没有见过面,这次晚宴还是两年来的第一次。 “咚咚咚!”三声沉闷的叩门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天角兽们的谈话。 “进来吧!”塞拉斯蒂娅说。待大门打开,进来的是翠兰、银星还有斯派克。五位公主见到白色独角兽,脸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喜悦,这其中以塞拉斯蒂娅的喜悦最甚。 “好久不见,银星。林莽一别,再见已是三年。”塔希娜率先问候道。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桑诺瓦感叹,“在海里和岛上的时候真是把我和伊迪娅吓坏了。” “没有你的话,我们恐怕就要在石塔里凶多吉少了。”包括伊迪娅在内,每位公主都给了她很高的评价,一时间竟让银星觉得很不好意思。 “哇,看来你真的经历了一段精彩纷呈的冒险历程呢。”翠兰忍不住感叹。 “是啊,”斯派克也附和道,“之前连信都不肯写给我们,真的让我们好担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银星解释,“在相对闭塞的环境下,即使把信送出去也是很艰难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当话题围着在场的所有小马转了一圈后,还是塞拉斯蒂娅出面为这个话题画上句号,“在大联合时代,魔法大陆上所有的小马之间都可以进行书信的往来,而且送信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即使是从极北的雪域到极南的海岛,最长也不过一周的时间。如果没有银星的努力,这个想法就不会实现,更不会顺利地实现一周年。”实际上在银星还没有开始她的旅程时,塞拉斯蒂娅便已经在着手策划这件事。只不过,她想知道这么久过去了,大家的情况究竟如何。待银星的旅程结束,得知大家基本上平安无事,这项计划才终于启动。 在第一次首脑会议上,塞拉斯蒂娅便提出了这个构想,并得到了其他伙伴的一致支持。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联系的天角兽们分别发展着各自的国家,虽未曾相见却也悄无声息地将整片大陆变得欣欣向荣,而大联合时代正是一个能够让大家共赢的机会。就这样,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借由魔法的力量,各个国家之间实现了全面的通航,无论是铁路还是航路,都可以做到最基本的出行保障。即使是来自雪域之国的小马想要到最南端的黑曜石塔去,通过铁路和海路的周转——这中间会在海马国周转一次——也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呢,今天的宴会上我们不谈政事,大家只要享受晚宴就好。”太阳公主最后说。 “说起来,今天出席的小马应该不会只有你们吧?”银星看着几位公主和翠兰问,“印象里老师每次接待来访的外国政要时,不是都会有很多随从一起的吗?” “哈哈,随从当然是有的,”桑诺瓦说,“毕竟我们不远万里而来,不仅是为了出席晚宴,更是为了寻求和小马国的通商合作。从商业到建筑业的方方面面,在大联合时代都会由小马国传遍整片魔法大陆。而通过对这些知识的学习,我们也可以将其掌握并熟练运用,乃至在一些重大项目上和小马国或是其他国家共同建设,真正实现多边共赢。” “那真是值得期待。”银星忍不住称赞。 “咚咚咚!”正在讨论最热烈的时候,负责筹备宴会的小马前来向公主报告,“陛下,现在菜品已经准备完毕,等待您的指示。” “上菜吧,”塞拉斯蒂娅说,“等了这么久,想必点心和餐前酒已经一扫而空了吧。”太阳公主一边说,一边示意其他小马也跟上,“一起来吧,这场纪念共同合作一周年的宴会即将开始。” 之后的事情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各位公主和各界代表的演讲,最后是小马们热烈的鼓蹄声,这些对银星而言毫无吸引力。从小到大,她参加过的宴席也不在少数,这些例行公事她早已经见怪不怪。真正吸引她的,还是那些不曾受瞩目的菜肴。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一场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社交,那么为什么要准备如此丰盛的宴席,最后暴殄天物?所以,她宁愿放弃这些不必要的社交,而将关注点放在美食上。就算自己是老师的学生也没关系。 在其他小马十分诧异的目光中,银星毫无顾忌地选了一张比较靠边没有其他小马的桌子坐下,毫不在乎地享用呈上桌子但一直没有小马肯动嘴的菜肴。不得不说,这种招待外国来宾的宴席上的菜,味道上要比她平时吃的东西美味不少。或许正是为了让来宾充分体会到小马国的饮食魅力,才会将最好的菜肴一并呈现出来。而看到银星的做法,包括塞拉斯蒂娅公主在内,大家也只能会心一笑——那毕竟是银星嘛。 “银星,麻烦你注意点形象嘛!”小龙凑到白色独角兽的身边提醒她,“这可是国际间交流的大场合,你这样不拘小节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才不要,”银星一边说,一边任性地将刚切好的面包块丢进嘴里,“老师也给了我特权,只要出席了宴会,听完她和其他公主的讲话,不必为了礼节感到拘束,想吃就吃便是。”而实际上,这也是让银星答应出席宴会的条件。自从旅途结束,银星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肯去,塞拉斯蒂娅为了能让她恢复心情,才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不过因为没有限定宴会的场合,所以默认对所有宴会都适用——也包括这一次。 “银星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翠兰对了解了银星的另一面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算是吧,”塞拉斯蒂娅也笑笑说,“毕竟是我的学生呢。” “你会不会有点太宠着她了,姐姐,”露娜也有异议,“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形象。” “当然不会,”塞拉斯蒂娅笑着回答,“倒不如说,我真的希望能够那样。”作为统治者,她们必须一直在其他小马面前维持所谓良好的形象,而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个性的压抑。而像银星这样自由自在的机会,几乎是不能被公之于众的。 “对了,陛下,不知此前和您提过的,关于增加在雪域之国和小马国之间的铁路预算的事,不知您意下如何?”虽然在观点交涉时翠兰理应是和塞拉斯蒂娅平起平坐的,但出于对她的尊敬,她仍然没有改掉在正式场合中使用敬语的习惯。 “这件事的话,什么时候我们计划再进行一次商议。因为剩下的路段相对比较难修而且远离小马国,我们这边的小马更主张雪域之国一方多出些物力和财力,我们这边的小马则以技术指导为主。”这并不是什么新的议题,而是在银星和暮暮从雪域之国回来后就一直在磋商的问题。大联合时代开启之前,从小马国前往雪域之国的道路就已经是修建的完成度最高的路段,但和小马国一样,某些较为偏僻的城镇始终没有修建铁路,这让小马们的出行很不方便,甚至要依靠最传统的方式出行。而就是在这样的路段上,双方的分歧是最大的。建筑一方的代表并没有随翠兰一起来到中心城,因此这些提议都将由粉色独角兽向塞拉斯蒂娅公主代为转告。塞拉斯蒂娅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那,两天后进行商议如何?”翠兰提议到,“我们计划在这里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 “没问题。最近两天还要和其他公主进行磋商,你们的时间如果还算宽裕的话正合适。” “当国家的统治者真的很辛苦呢,”斯派克看着忙前忙后的样子感叹,“不仅要背负恩师离去的悲伤,还要承受国内小马们的非议,还要不断让国家发展下去。真的很佩服她。”虽然这些只是小龙的自我感慨,但这些话其实是说给他旁边只顾着吃的那匹白色独角兽的。当然,银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反驳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根本不想反驳他。 “喂,银星,刚才我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当然没有,”银星毫不掩饰地说,“比起关心那个,来尝尝这碗鲜草汤嘛,很好吃的哦!” “呃……真不明白这段时间里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在斯派克看来,现在的银星倒像是个逃避者,她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但因为不确定他也不敢说出来。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这点,才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也让她这样放任的。 “对了,斯派克,”银星咽下口中的食物说,“我可不是在逃避哦。我只是不关心这些琐事。而且我也明白,在大联合的时代背景下,无论是其他国家还是小马国都会变得越来越好。虽然我不是当权的小马,但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背负起这些责任。就像当初前去探寻六芒时那样。”这番话让斯派克想收回刚才的提问——原来银星把这些话全都听进去了。 “啊!嗯……我知道了。”犹豫再三,斯派克勉勉强强应了一声。 宴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不过没有小马知道,一场事关整片魔法大陆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这场宴会只是个开始,新的危机已经悄然浮出水面。 第2章 再访雪域 宴会或许结束了,但磋商的事项并没有结束。虽然生活在两个国家的种族都是小马,但双方在立场上的不同决定了这将不是小马种族的会谈,而是关乎两个国家的会谈。 如翠兰所言,接下来的两三天内他们的代表团一直都下榻在举办晚宴的这家酒店。斯派克因为皇宫内的事务再一次被叫走,无心参与外交事务的银星则自暴自弃般地在床上享受宁静的生活。昨天的晚宴吃得她心满意足,不用参与小马国内外的各项事务让她一身轻松。而原本,她也不是那种适合外交场面的小马,比起暮暮的自我主义,她更希望回归平凡。也许她在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肩负着多么重大的使命。 而皇宫里,斯派克正在享受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午茶。尽管文书工作让他身心俱疲,但一想到醇香的红茶和好吃的点心——虽然那东西没有宝石好吃,小龙依然觉得充满了干劲。塞拉斯蒂娅看着斯派克享受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如果是银星的话,或许能够和她畅谈很多问题,但旅途中的阴影让她始终无法像从前那样乐观地生活。塞拉斯蒂娅曾经想过家访,但她最后放弃了,因为即便这样也无法让银星重新拥有失去的事物。 “今天……银星还是不想来吗?”她问斯派克。 “是啊,”小龙叹口气说,“总觉得她已经对这些事感到心灰意冷了。” “这其中应该也有我的原因吧,”塞拉斯蒂娅说,“如果在旅途结束之后,我没有拉着她来和其他小马国交流就好了。可是,银星相当于是各国之间的纽带,我们的会面不能没有她。” “公主殿下,您能给我也讲讲六芒的故事吗?”斯派克问,“我想知道您和其他小马国的君主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一方面是他自己想了解,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劝慰银星,让她不那么难过。他期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塞拉斯蒂娅最后摇了摇头。 “很遗憾,斯派克。作为小马国的最高机密之一,我不能回答你,”公主面带遗憾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银星着想,而我也一样。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小马受到牵连。”斯派克能理解,毕竟塞拉斯蒂娅是一国之君,许多事情即使是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小马也不了解。 “不过请你转告银星,”塞拉斯蒂娅说,“小马国依然需要她。” “哦,老师这样说了吗?”等斯派克晚上回家,银星正在一楼的沙发上享用买来的零食,“总觉得这话像是你为了安慰我而想出来的呢。” “这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原话,”小龙不满地说,“如果换做是我,我也肯定会这么说。” “那真是谢谢你了,”银星飘着一袋玉米片,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嘴里,“但是很遗憾,我现在并没有什么动力。同时,我也不想参与这些事情。” “但是小马国需要你——”斯派克想和她争论,但他很不幸地点燃了银星积压已久的怒火。 “需要我——我难道是什么英雄吗?”银星把吃剩一半的玉米片无情地丢在桌上,以前所未有的恐怖姿态向斯派克走来。如果说暮暮的任性他尚且能够妥善应对,像银星这样鲜有发火的小马一旦发怒就是燃不尽的怒火,“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什么英雄吧——对,我可能曾经是,但我现在只是匹失去伙伴意志消沉的落魄小马!或许促进了小马国和整片大陆开放交流的小马是我没错,但真正达成深度交流的是那些在各行各业中不遗余力地奉献自我的小马!一言而蔽之,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银星的怒火让斯派克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银星已经提前回了二楼的房间,还重重地摔了门。小龙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想要冷静越是无法冷静。他觉得很委屈,但又无处能够倾诉。换作以前,他肯定会依偎在暮暮的身边让她安慰自己,但是现在……暮暮已经不在了。他悄悄地哭了起来,从无声地流泪再到低声的抽泣。而房间内的银星同样在哭泣。她趴在床边,回想着暮暮还在的时光。她们一起研习魔法,一起讨论事情,练习魔法,做简餐……那样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直到她离开我才明白她对我究竟多么重要。”斯派克感叹。 “直到她离开我才明白她在我的生命中已经不可或缺。”银星哭着感慨。 “直到她不在了才渐渐回想起她还在的日子……” “酒店内部情况如何?”在夜幕的掩护下,三匹全身漆黑的小马正在就酒店内的情况进行交流。他们计划在半夜发动一次针对酒店的袭击,目标是雪域之国暂时的统治者翠兰。 “酒店大堂只有最基本的安保力量,但目标所住的房间一层都有保镖巡视。”从酒店现场与外面的伙伴会合的小马向他们报告,“炸药的破坏力应该足以破坏墙壁并杀死目标。”他们隶属于一个反对小马国和雪域之国进行铁路贸易的组织,因为这项投资本身就是一份赔本的买卖:雪域之国出劳工,小马国出技术和材料,看似正常的方案却因为路途遥远而使得运输成本居高不下。再加上遇到了技术瓶颈,小马国要付出的东西更多,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合理的举措。一些激进的小马妄图借这个机会暗杀翠兰,这样这个项目也会因此告吹了。 “很好。那么再过两小时就行动。”得到命令的小马脱下黑色衣服,重新以本来的面貌回到酒店。没有小马会怀疑他,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间引爆炸弹并在爆炸前逃离酒店。只不过,有一点他们失算了:翠兰当天晚上并没有在酒店入睡,而是睡在了皇宫的套房里。 所以当爆炸在房间内响起后,这伙作案的一马不仅没能达成目标,还迅速被酒店的安保力量和保镖制伏。应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要求,第二天的报纸上到处都没有报道酒店遇袭的事件,而作为相关小马银星也被请了过去。 “昨天晚上有小马打算袭击酒店但扑了个空,”太阳公主言简意骇地为银星讲述事情的经过,“虽然嫌犯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他们始终不肯交代动机和自己的上司。似乎,这是某个反对铁路贸易的激进组织的所作所为。” “上次的磋商没有进展吗?”银星回头看着翠兰问。作为回应,粉色独角兽摇了摇头。 “没有。小马国一方的要价实在是太高,这样就算建好了铁路,我们也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它获得收益。而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钱,恐怕小马们承受不了这样的消耗。” “那些小马之所以反对这场贸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交易不对等,对他们而言没有收益。不过,他们居然想通过暗杀我来达到这个目标,还真是用心险恶……” “银星,审讯的事情现在有进展吗?”塞拉斯蒂娅问。 “目前还没有,嫌犯们都只是一言不发。”银星无奈地回答。 “这倒像是一起雇凶刺杀的案件,”银星说,“现在基本能够敲定,主犯是我们这边的小马。如果担心回程时的安全,我们可以增派一些保镖护送你。” “谢谢你的好意,银星。不过,我现在还是想尽快敲定修路的方案。那里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我希望那里的小马们很快就能过上交通便利的生活。”虽然不了解索雅公主在治国理政方面有着怎样的表现但在银星看来,她已经培养出了一位心系国运的优秀学生。 “不如这样,银星,”塞拉斯蒂娅忽然心生一计,“既然我们的小马不相信翠兰他们的说辞,那就由你去实地考察一下,然后把情况汇报给我如何?从我们口中说出的话,大概要比在他们看来来路不明的雪域小马更值得信服吧。”银星本想拒绝,但一想到了解雪域之国的只有她,这样任性似乎对其他小马不太好,她也就放弃了回绝的想法。 “好的,老师。”银星一边说,一边望向翠兰。粉色独角兽将是她在那边最忠实的伙伴。 “审讯的事情我会交给斯派克的。等翠兰回去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四天后,当银星和翠兰一同坐上前往雪域之国的火车时,看着身后远去的风景,她总觉得有种落寞的感觉,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一样。第一次去的时候铁路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她和暮暮只能坐到其中一站,剩下的路都是靠四蹄走出来的;现在有了铁路,可以顺利地直达雪域之国的都城,暮暮却已经看不到了…… “银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愿意和我讲讲吗?”翠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白色独角兽长叹一声。“只是感觉内心空荡荡的,虽然什么都没有失去,却仍有种一无所有的感觉。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这种感觉也开始变得愈发强烈。”记忆中她们当时在雪域之国的苦战可谓是十分艰难。若不是索雅公主牺牲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她们。 “凡事要向前看,”翠兰鼓励她说,“等你一会儿见到了雪域之国的变化,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我保证。”而实际上,现在她们距离雪域之国已经不远了。 和翠兰,的初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在索雅公主离开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匹年轻的独角兽艰难地撑起了这个国家,撑起了刚刚失去希望的小马们。在她不遗余力的操劳下,雪域之国不仅没有如梦魇最初预期的那般毁灭,她反而变得更加强盛了。列车还需要行驶一段距离才能到站,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银星也能够一窥雪域的变化:抛开延长的铁路不谈,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的保有雪域特色的大型站台,还有一个不算很高的冰雕尖塔,这两个可以说是车站的象征了。银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在这短短三年时间里,它真的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下了车,车站更加宽敞的一面也得以展现在银星的面前:虽然火车依然是蒸汽机车,但数条并排的铁路线和宽敞的站台不禁让她感觉这里是马哈顿;因为不是出游的高峰期,站台上来往的小马不多,这样一来反而彰显了它的宽敞。 “欢迎来到雪皇城车站!”翠兰笑着对她说,“怎么样,有没有对这里改变印象了呢?” “这是……你们在一年之内建起来的?”银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粉色独角兽说,“正是以这样的效率,我们才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车站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那么城里呢?一定比这更加繁华吧。 眼前所见即为现实。或许是因为这里的建筑都是用雪砌成的,看上去或许不是很明显,但街道的繁华程度在银星看来其实与中心城不相上下。从车站出来穿过两条大街道,皇宫便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和中心城那庞大的建筑群不同,这里仅仅只是皇宫就占了很大的面积。而据翠兰介绍,包括套房在内的其他服务都在皇宫的内部,其大厅只是个接见小马们的地方。 “感觉如何?有没有改变你对雪域之国的刻板印象呢?”她得意地问白色独角兽。 “的确,”银星也称赞道,“雪皇城能够变成今天的样子,你功不可没。” “嘿嘿,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粉色独角兽笑着说,“殿下既然让你来解决铁路建设的问题,就说明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会在这里停留,没错吧?” “嗯……应该是吧。”银星差点忘了她是来这里办事的。 “那,我去给你准备房间,”翠兰说,“放心吧,肯定是最符合你身份的那种!” “嗯,辛苦你了。”看着她的背影,银星不禁苦笑两声。哪里有什么身份,她只是一匹选择将自己放逐到这里的小马罢了。事件将会被解决,而到了那时候,她恐怕又将回到两年前的状态。对她而言,巨大的精神起伏似乎已经成为了常态。临行前和斯派克的争吵也好,现在的自暴自弃也好,究竟是她选择了自我封闭,还是现状已经不允许她继续探索。那样的话,她最初为了探寻这些尘封的历史而做的一切都将是毫无意义的。唯一不同的是,小马国现在多了几个盟友,而在这之前,大家所了解的还只有小马国。白色独角兽用蹄子拍拍自己的脸,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它们总能让自己想起暮暮。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不多时,翠兰再次现身,“跟我来!” 皇宫两侧其实是有暗道的,它们能够将来客引到建在大厅后面的客房中。而且出于安全考虑,皇宫和套房之间有很长的距离,所以不用担心遭遇暗杀。在翠兰的带领下,银星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跟着她前往自己的住处。相比宽敞的大厅,这是一条能够允许两匹小马并排而行的道路,皇宫一侧的暗道是一个长长的下坡,为了减轻小马们前往皇宫的负担,这里特意修了一些楼梯,还有便于行动的魔法阵——不过它必须要由独角兽来激活。翠兰没有带银星直接用魔法阵,她想增进白色独角兽对这里的了解。 走完这条暗道,登上一段不太长的阶梯,银星这才看到客房:这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与其说是客房,不如说是私马别墅。而且,类似的建筑还不止一幢,长相相似的别墅大概有五六间。最里面是一幢长方形的建筑物,四层高,每层约有四个房间。据翠兰说,这是给来访的贵族名流准备的客房,而那些别墅是给身份更加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换言之,在她的心中,银星已经是最重要的客人的行列了。 “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翠兰用蹄子指着左侧离皇宫最近的客房说,“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找我就可以,房间里有通过魔法传递信息的通讯器,稍微施加一点魔力就会起作用!” “不过,它看上去好大啊……”银星抬起头,看着这幢足有三层的别墅感叹。她在中心城的住处也不过两层,这客房的标准甚至比她的家还要高级。 “那,我就再带你参观一下,”翠兰调皮地说,“今天没什么事情,多陪你一会儿也是可以的!”粉色独角兽盛情难却,银星也不好意思拒绝。 大厅,卫生间,餐厅,厨房,浴室,阳台,卧室,别墅里上上下下的地方都被翠兰领着逛了一遍。虽然也是用雪建造的,但房间里不仅不冷,而且还很温暖。另外很早之前银星就注意到,这些雪制的建筑不仅不会变形,也不会被破坏。 “在好奇这些建筑是怎样建成的吗?”粉色独角兽像是看穿了银星的心思。 “嗯,是的……”银星想要掩饰,但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彻底暴露了她的想法。 “秘密,”翠兰悄悄对她说,“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那么,希望你在这里有个好心情。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吃的。”翠兰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银星感觉自己的身心像是要融化一般。她究竟是来这里办事的,还是来这里度假的,现在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再次回到雪域之国,她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就目前来说,她不用在意官场的明争暗斗,不用关心那些繁杂的事务,她只需要在这里,这个豪华且舒适的地方休息,享受翠兰的盛情招待即可。 只是思考而不去做任何事似乎容易犯困。不过,现在谁在乎呢。白色独角兽轻轻合上双眼,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就连翠兰飘着食物放在她桌上的事都浑然不知。 “看来是累了呢。”粉色独角兽看着熟睡的银星说。 “斯派克,审讯的情况如何?”银星离开几天后,在午休的茶会上,塞拉斯蒂娅问斯派克。 “被捕的小马一开始一言不发,”提起这件事,小龙露出得意的神情说,“不过后来我喷火恐吓他,如果他不肯招供,我就把他烧成炭,他立刻就全都招了。” “逼供可不是个好方法。”塞拉斯蒂娅一边喝茶一边评论。 “但是也很有效,”斯派克话音未落,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那个组织在雪域之国也有成员,而且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和其他反对势力相互勾结。”虽然斯派克不太了解黑影的事,但塞拉斯蒂娅立刻就明白这件事很可能与黑影有关。即使有黑曜石塔的加持,凭银星和三位公主的力量也不足以击败它。而且,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黑影的力量已经侵入了小马国,那么,想必在其他国家也应该有苗头了吧。 “公主?”斯派克看着她的侧脸不解地问。她脸上的神情比刚刚的小龙还要严肃。 “抱歉,斯派克。今天的茶会看来要提前结束了,”公主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这边要处理的事务就先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和秘书沟通就好。” “您要去哪里?”小龙看着公主高大的背影问。 “去找露娜,”太阳公主说,“有一场危机即将席卷大陆。”见塞拉斯蒂娅急匆匆的样子,小龙也意识到出事了。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一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让一旁的秘书也感到十分担心。“斯派克,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的话工作就由我来做吧。” “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斯派克用简短的话语搪塞过去,不过他的心情却一点也没变。他现在担心的是在雪域之国的银星,不知道她那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希望你一切平安,银星。”他在心里默念着。 第3章 冰河铁道 太阳的光辉透过清澈的冰雪射入别墅的内部,让依然沉浸在睡梦中的银星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正如翠兰所言,这里虽然是一幢雪屋,但其内部却十分温暖,短短一个晚上便征服了白色独角兽。银星还不想起床,但是很快翠兰的呼唤声便传入了她的耳朵。 “银星,你醒了吗?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冰雪做的房子按理说隔音效果应该会很好,而银星所住的这处别墅则不同,声音顺着暗道便轻轻松松地传了进来,似乎是用了某种特殊的魔法。当然,银星并没有对此深究的打算,想必在雪域之国的图书馆里,也有着相当数量的魔法书吧。不知道它们被时间埋没了多久,恐怕如果不是索雅公主亲口相传的话,这些神奇的魔法就连咏唱都会十分困难,更遑论将它们灵活应用了。 “咦,居然还没醒,那我再等一会儿吧。”推开银星卧室的房间门,见到白色独角兽还没醒,翠兰便将盘子放在床头,自己则坐在床边等待。盘子里装的是雪域之国特产的雪地薯泥,这是用他们开发的独特种植技术,在冰雪中长成的土豆制成的土豆泥,还有用同样的方法种植的生菜制成的沙拉,调味酱的酸味甚至顺着热气的流动一同进入了银星的鼻子中。虽然她的困意还未消解,但美食当前,不断抗议的肚子也只好让她不情愿地爬起来。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食物保存技术不足,她在列车上吃的东西明显感觉味道很糟糕,只是勉强吃了些面包果腹。而就在离她不远的床头,两个烤得香香软软的面包正等待她的“临幸”。 “唔……”银星不情愿地呻吟了一声,而这一声也让翠兰抓住了她的破绽。 “哦,你醒了,银星,”她的眼睛甚至都还没有睁开,粉色独角兽的声音便已经传到她的耳中,同时她还听到了被子被掀起来的声音,“别睡啦,快来尝尝我做的早餐吧。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空空如也的肚子正在不断呼唤着食物,鼻子也已经被种种食物混合的香气诱惑得难以自拔,唯有头脑仍然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左右为难。究竟是起床吃饭还是继续睡。 “别装睡啦,想必你的肚子也已经饿了吧,快起来。”为了让银星起床,她甚至还用蹄子去不停地揉她的肚子,最后白色独角兽架不住翠兰的一番折腾,不得不从床上坐起身。 “啊啊……真是服了你了,”银星一边抱怨一边说,“但是你成功了,你用食物的香气成功俘虏了我饥肠辘辘的肚子。”她用魔法接过餐盘,从面包到薯泥再到沙拉和酱料,她一样都没放过,而且每品尝一种食物就会细细品味一番,只差最后留下一番品尝感言。 “感觉这是我在雪域之国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吃过早饭,银星如此评价翠兰的厨艺,“说起来我此前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你们究竟是怎样在这冰天雪地中培育植物的?”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翠兰笑着回答,“不过总结起来的话,大概就是对某一片区域施加恒温魔法,然后将植物的种子种下去,按时养护照顾它们直到收获,就像在其他地方那样。因为雪域之国常年被冰雪覆盖,原本种植并不适合这里,但是老师努力在小马们当中推行了这种种植方式,甚至还为非独角兽的小马主动提供一部分以自己的魔力来控制的田地供大家种植。虽然老师牺牲了,但她的魔力依然没有消散,所以我一直认为,她现在一定还在某处默默地守护我们、注视着我们……又或者,她其实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归来的时机,好给我们一个惊喜呢?”从翠兰的话来看,银星能够梦到索雅公主并非偶然,但在回到小马国之后,她便再没能和索雅公主说上话。可能是因为魔力消耗过多,不得已才会离开她的意识吧。 “索雅公主……”银星念着白色天角兽的名字喃喃道。 “嗯?刚才你好像提到了老师的名字,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翠兰关切地问道。 “不,没有,只是忽然就想起了和公主共处的时光。”话虽如此,银星在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她和索雅公主在意识世界中的一次次对话,直到她想起了那句话。 “她,是雪族小马的后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她会来到这里也绝非偶然,想必是某种她和翠兰都不知名的力量在诱导她前来,并希望她能够解开这个谜团。 不过,此番银星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解决两国之间在铁路上的纠纷,在关心这些事情之前,她首先要和翠兰一起把正事办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再等一会儿,”翠兰说,“会有专门负责铁路工作的小马来接我们去现场。” 大约十分钟后,载着翠兰和银星的马车从雪皇城的皇宫出发,带领她们来到火车站。和出访小马国时一样,这是一辆专列,而它的目的地则是这次双方争执的区域,也是雪域之国最为偏僻的城市,雪域角。这里位于雪皇城西北部,有一处小型村落。在雪域之国与小马国建起大量铁路通车的时候,这里并没有顺应时代的变化,因为这处村落整体位于一处山脊上,如果要修建铁路,它的构建方式就要像中心城那样沿着山修成螺旋状,而常年积雪的恶劣环境和修铁路的难度让雪域之国的小马们望而却步,而小马国一方的工程师又不肯亲力亲为,双方对此争执不下,于是便有了翠兰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在宴会结束后的磋商。 “村落里的小马与雪域之国的其他地方联络困难,有时他们也会缺少生活必需品,因此修建这条铁路就显得十分必要。”翠兰向银星介绍说,“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银星虽然不了解如何建设铁路,但如果是提供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方案的话,她或许能够做到。“既然双方对彼此的条件都不肯让步,那不妨先都退一步。既然雪域之国急需修建这条铁路,但又希望得到小马国一方的指导,不妨就一边修建铁路,一边向小马国学习技术;小马国既然已经向雪域之国提供了资金上的援助,不妨就一边提供技术指导,一边为雪域之国的工程师进行授课,帮助他们学会如何在复杂的条件下建成铁路。这样当雪域之国的小马学有所成,遇到问题时也就可以独立解决,而我们小马国也可以借机与之进行更多更深入的合作。”在场的小马不仅有翠兰和银星,还有双方的代表。对于银星提出的方案,双方都表示赞同,比起单方面地依赖其中一方,学习对方的先进技术并学以致用,这才是银星最想见到的。而在铁路修好之前,翠兰建议先用原始的方式为雪域角的小马们提供一定的援助,以帮助他们能够顺利度过恶劣的天气。近日正值天气晴朗,翠兰便萌生了带银星到雪域角参观的想法。 “既然事情暂时有了解决方案,”她看着银星问,“那要不要一起到雪域角去看看?”严格来说这是翠兰第一场主动前往,上一次还是在无数小马的陪同下前往的。她有时会忘记自己代理公主的身份,而现在她可以借着职务之便带银星好好了解一番这座边陲小镇。 “当然,乐意之至。”心情烦躁的银星正需要一个散心的机会,于是她们一拍即合。趁着磋商的小马们不注意,翠兰便带着银星来到外面的山脚处。从这里爬上去便可以到达雪域角上的村落,不过据说这里的名字就是以这个同样名为雪域角的村落而命名的。现在这个时候山上满是积雪,出行甚是不便,这也是翠兰要为他们提供援助的原因。不过在发起援助之前,她必须要弄清楚该怎样上去,不然就算有援助也无法送上去。 为了方便出行,原本陡峭的山峰经过小马们的改造被削平了一部分,同时像中心城那样建起了一条蜿蜒的坡道。这条路虽然让出行不再是问题,但因为积雪的关系,它被积雪覆盖的时间比使用的时间还要长,而且这样一条路的养护成本也很高,促使翠兰选择更容易维护的铁路来代替这条土路。这次她和银星上去的时候,她们明显感觉蹄子并没有踩在路上,而是每一脚都踩在了厚厚的积雪上。她们来到村口便费了一番力气,而她们的付出让几匹坐在村口附近休息的老马却是十分动容。尤其是像翠兰这样的统治者也亲自爬上来,说明她的心中一直牵挂着他们,没有因为地势的崎岖而放弃他们。 “是翠兰啊,大伙儿们,是翠兰!她是来为我们着想的!”不知上哪匹小马喊出了这样的话,原本因为寒冷而躲在各自的家中取暖的小马们一下子倾巢而出,银星也是第一次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看到这么多的小马。白色独角兽本想做自我介绍,但这种时候与其自我介绍,不如让翠兰来帮忙介绍,这样还能够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是这样想的,而翠兰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当她向大家说明来意和铁路的事情后,包括村子里的几匹德高望重的小马都对翠兰和银星的提议表示赞同。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是同意的,而这样一来,在小马国发生的疑似炸弹袭击事件就又变得疑点重重了。起初翠兰是以为雪域角里有比较激进的反对者,实际接触下来则发现大家都是很纯朴的小马,都希望自己的家乡能够变得更好,因此他们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的。如果非要说的话,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们受某个势力的指使,而这股势力意图破坏小马国和雪域之国之间的和平。不,如果继续扩大范围的话,大概就是破坏这几个国家和小马国之间的联系,使之各自为战或是兵刃相向,进而达到此消彼长的目的——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黑影在背后作祟吗?这样的推断不免让银星感到后背发凉,她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但又没有支撑其他观点的证据。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银星。是不是因为走的太远,感觉有些疲惫了?”看着白色独角兽有些阴沉的脸色,翠兰关切地问道,“如果你有什么心事的话,不妨讲给我听听吧。” “翠兰,如果我说,我认为现在黑影已经侵入了雪域之国,并挑起了这次炸弹袭击事件,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此时此刻她们还在雪域角,这些话都是银星和翠兰耳语交谈的,如果被那些小马听到自己的国家陷入了危机的话,他们想必是不会同意继续合作的。 “这……我一时间也难以判断,”翠兰回答说,“这个问题等我们一会儿回去再说吧。” 结束磋商已经是下午了。在回雪皇城的列车上,银星一边吃着有点干的面包,一边又和翠兰说起了自己的猜想。“我起初以为这一切都是雪域角的激进派策划的,目的是反对由雪域之国出力建设这段铁路,但经过刚才的磋商,我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因为他们似乎都很支持建设这条铁路,并不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但是这样一来,那些在中心城意图袭击你们的小马们的动机就需要重新推敲了。如果袭击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修建铁路,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希望借机除掉你们,借此改变小马国与雪域之国的合作关系,并意图从中获利。”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些推断就如同天方夜谭,实在难以令周围的小马们信服,甚至很有可能被认为实是在歧视雪域角的小马们。不过作为曾经共同战斗过的伙伴,翠兰选择相信银星。 “那这样一来的话,”翠兰接过银星的话题说,“这个从中作梗的势力最有可能就是黑影。因为从国家的立场来看,雪域之国没有理由不和小马国进行交流,而试图极力阻止的恐怕也只有它。但是我想不明白,它究竟是怎样做到操控那么多小马的?明明维持自己的本体都那么困难。”而在银星看来,这里就是她们百密一疏的地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殿下的力量汇聚成另一半时的模样,”银星说,她所指的就是她们和索雅公主一同对抗那个以索雅公主为载体的黑影时的经历,“虽然黑影汇聚成实体较为困难,但如果是寄宿在实体上的话,也许就要比凭空创造形态容易的多。”这时她想到了自己在海马国遇到的那些疑似被黑影控制的变成海妖的小马们,恐怕那些意图作案的小马们也是被黑影控制了。而这似乎能够说明,她此前在海岛上消灭只是黑影的大部分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就四散在魔法大陆各地的黑影的力量残余——这些不是银星她们击败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塞拉斯蒂娅公主她们在收复大陆时遗留的。不然的话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中心城那样安全的地方也会发生炸弹袭击事件。这些被控制的小马意识到自己被操控了,而这时已经为时已晚。黑影已经在物色下一个目标,筹划下一起事件了。 只是现在,银星已经无暇去关心这些事,无论是雪皇城还是雪域角,亦或是雪域之国的其他地方,这些地方似乎都会有黑影的残余力量在。借着这个会雪皇城的机会,她希望能够让翠兰调动军队来解决这次的事件,不过这听上去未免有些强马所难。首先,这样虚无缥缈的推理很难被其他小马相信,即使翠兰选择相信,其他小马也会选择不相信;其次,这是对雪域之国的小马的胡乱猜忌,如果自己乱来的话很可能会被因此驱逐出境,那样的话就算是翠兰恐怕也没法帮她了。而为了尽量不让黑影知晓自己的意图,她把自己的需求全部告诉了翠兰,由粉色独角兽帮助她进行雪域之国一方的侦察的同时,银星也准备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信阐述自己的看法,虽然他们的计划很可能已经通过逼问作案者的方式被了解了。 “稍安勿躁,银星。在调查有眉目的之前,你不妨就先在这边住下吧。有什么需求的话尽管和我说,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尽量帮你实现的。”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银星也不好意思麻烦翠兰做太多,毕竟她现在可是代理公主,不可能天天都和自己在一起,她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呢。不过在这期间,银星还是朝翠兰要了纸笔,她要把自己的推测告诉远在小马国的老师和斯派克。在银星看来,战斗或许暂时结束了,但现在不过是新一轮战斗的前奏,他们依然需要提高警惕。 接下来的几天翠兰也没闲着,她先是派小马秘密调查和炸弹袭击事件相关的小马,发现他们的确有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在一条小巷里被问过类似的问题,大概是说他们想不想颠覆现有的秩序,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新秩序。很难说这些小马在回答时是否被控制了,但从密探得到的情报来看,那匹问话的小马毫无疑问就是黑影。在黑影鬼使神差般的作用下,他们不仅同意了,还商量起该如何破坏雪域之国和小马国之间的关系,其中一匹小马想到的便是通过炸弹袭击来暗杀塞拉斯蒂娅公主。不过从结果来看,这个炸弹却险些伤到翠兰。而如果从黑影的立场来考虑的话,死去的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双方的关系会因此而变得敏感,它也会有更多的可乘之机——这些就是她从银星和密探那里汇总得到的情报。 “总觉得这些情报基本上都在你的推断之中,”借着茶会的机会,翠兰来到银星居住的别墅,一边喝茶一边对她说,“但是我想知道,当黑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失败后,接下来它会怎么做。如果我们能够防患于未然的话,或许就能先一步占据主动权。” “据我猜测,黑影的一部分力量现在很可能就隐藏在雪域之国的某处,”银星提出了自己的判断,“所以外出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迎面而来的小马,这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银星的意思是说,留心周围那些可疑的小马,它们很可能是黑影派来的刺客。和平时无所事事就足不出户的银星不同,翠兰身为代理公主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地方会去,她的处境要比自己危险得多。不过,别墅里什么都没有,这也让银星动了外出的心思。 某天见翠兰不在,她便悄悄从暗道离开别墅,准备好好探索一番雪皇城,这处最初被她忽略的都城。不得不说,新建起的都城的确气派,在皇宫面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这里是为皇城的小马们特意建的,目的在于举办一系列纪念活动时使用。在整片极北地区,这里恐怕就是面积最宽广的地方,因为其他的地方基本都被冰雪和山峰覆盖,新建的难度可想而知。银星自顾自地走在广场上,她正打算找些雪域之国的特产来品尝,但马上她就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息变化。仔细观察从她身边路过的小马,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当她的实现移开后便能够感到些许杀意。虽然在黑曜石塔的战斗取得了胜利,但银星并不知道这段时间黑影的恢复状况,或许早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说不定 随着拥有奇怪力量的小马在她的身边越聚越多,银星也打算逼迫黑影现身。她一边点亮自己的角,一边尝试用自己的魔法驱散小马们身上潜藏的黑影,但这股力量转眼就消失了。 “它到哪里去了?”跟丢了目标的银星只得暂时放弃继续追踪的想法。几次博弈过后,黑影的狡猾程度也可见一斑,这不得不让银星更加严肃地对待整起事件。 第4章 雪皇觅踪 “我知道你不能坐视不管,”翠兰啜了一口茶对银星说,“但是一声不吭地就溜出去还到处乱走,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看到你不在房间里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差点以为黑影已经入侵到这里了!”白色独角兽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始终不肯吭声。她让翠兰担心了,这是事实;但仅凭翠兰自己,她根本做不完这么多事,她也不了解黑影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在神隐的领地,它通过控制其他小马险些让整座森林受灾;在海底,它夺走了自己珍视的伙伴,自己也险些丧命;而在黑曜石塔,即使是三匹马联手,她们似乎也没有对黑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否则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卷土重来,并且在雪域之国兴风作浪。 “可是,我也不想让你承受太多……”银星小声辩解道。 “姑且也算是你为我着想吧,”粉色独角兽说,“那,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闲谈结束,现在该讨论正事了,“从我这边的调查来看,除了远在小马国的那次爆炸袭击,黑影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的动作。”银星越来越搞不懂,究竟是黑影行踪诡秘,还是它在为了什么而布局,吸引着敌视它的小马们主动上钩。她必须要查出真相。 “没有,”银星回答,“只是有一次隐约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魔力波动。” “在哪里?大概是什么地方?”这条线索似乎非常重要,但马上翠兰又放弃了希望。 “我忘记了,”银星愧疚地回答,“但它应该是计划流窜作案,而且就在雪皇城这里。”她先前的感知并没有错,黑影的确是在进行着某个布局,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翠兰整理好头绪,思忖了一会儿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雪皇城的治安就有必要加强了。那些暴徒可能会藏身在各个隐秘的地方,因此外出的时候务必要保护好自己。”说到这里,她又将目光转向银星,“去什么地方之前至少给我留个字条!”银星拗不过她,只好按她的要求照做。茶会结束,翠兰又投身到自己的任务中去,而银星则躺在舒适的床上浮想联翩。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那黑影的袭击又会以什么样形式到来呢。 因为不放心银星的安全,所以翠兰给别墅附近的安保力量也加强了。当银星写好字条从正门外出的时候,她看见了守在别墅主楼前面的卫兵。她的身份是特使,所以卫兵们对她的一举一动也格外留心,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也是翠兰的安排吗?”她忍不住回头问道。 “还请您理解,”其中一名卫兵回答,“翠兰加强了整个雪皇城的安保力量,您作为特使,受到的关注自然也会更多。”银星叹了口气,转过头就走,也不再说什么。 她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些平时不受小马们关注的狭窄巷子和胡同。即使是在小马国,一些偏僻地方的小镇的巷子也是十分危险的。虽然大多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被袭击的小马往往也要遭受皮肉之苦。为了保护自己,银星提前点亮自己的角,用领域魔法的感知能力来为自己护身。不知是魔力的波动还是她的脚步声吸引了猎物,刚刚在皇城附近的一条巷子里站了一会儿,就有一匹小马上钩了。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这明显是一位住在当地的市民,而且似乎是小有成就的那种。不过,现在他正飘着一根冰柱朝银星走来,无神的双眼则告诉白色独角兽他被某种力量给控制了。银星并不想卷入战斗中,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退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又出现了一匹小马,她堵住了她的退路。 “只能这样了吗?”还没等她开口,前面的雄驹就已经冲了过来。银星的护身魔法并不能抵挡物理攻击,因此她只能想办法先摧毁那根足有她蹄子那么粗的冰柱,说不定那上面还用了强化魔法加强了硬度,使得冰柱的强度能够媲美钢铁。在银星看来,这是一次颇有针对性的攻击。他们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她,并计划取她性命……毫无疑问,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就是黑影。而在处理它之前,她要想办法解决他们。白色独角兽先是侧身躲过第一次攻击,那冰柱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坑,显然它已经被魔法强化过了。银星知道,就算逃跑他们也会一直追踪她,与其给翠兰添麻烦,不如就在这里把事情全部解决。她先是朝着身后的雌驹射出一道光束,但被对方用防护罩接下了。就在她侧身的一瞬间,冰柱再一次如期而至,不过因为银星躲闪及时,这一击只是砸碎了旁边窗户的玻璃。狭窄的巷道没有那么多躲避的空间,手无寸铁的银星想要对付面前的雄驹实在有些艰难。不仅如此,她不知道这巷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小马,她担心在战斗中遭到对方的偷袭。 “只能想办法扩大战场了吗?”银星望着面前的两匹马思考着。但是,把这里破坏又会给翠兰填麻烦,她并不想这样。而且,现在雪域之国内部能够和他们对抗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她再次点亮自己的角,将魔力全部汇集在角上,用魔力变化出一套武装:用魔力形成的盔甲和长剑,这些是她参照中心城的卫兵们的装束用魔力形成的。虽然在防护上不及钢铁,作战能力上却一样能够达到削铁如泥的效果。她要想办法解除雄驹的武装,否则自己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她挥舞着长剑朝雄驹冲去,对方以为她是主动来送命的,便毫无防备地挥舞着冰柱朝她砸去。不过他失算了,银星避开了凶猛的冰柱,然后在躲闪的一瞬间用魔力强化身体,轻巧地挥剑将坚硬的冰柱从中间斩断。身后的雌驹见势不妙,射出一道光束想要攻击银星,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同伙的身上。雄驹倒没受什么伤,但是被截断的冰柱却没有了先前的威风。银星借着魔法在一侧的商铺墙壁上站住脚,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加速思考破敌的办法。雌驹的阻碍不足为惧,真正的障碍还是在身前的雄驹。她从墙壁上一跃而下,试图用速度来弥补进攻的漏洞。雄驹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或许这也是经过魔力强化的结果。这一次挥剑没能伤到雄驹,不过挥出的带有魔力的剑气也将雌驹击出很远,几乎直接将她击退到一旁的大道上。如此一来,作战的障碍就被扫清了。 “不肯撤退吗?”银星看着毫无反应的雄驹忍不住说道,“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我没错。”她飘着剑再次冲向雄驹,而这次雄驹没有躲,只是用剩下的冰柱勉强接住。 “这只是个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雄驹此时喃喃道,“复仇……序幕……”后面的话银星没听清,不过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白色独角兽挥剑截断了仅剩的冰柱,然后用剑气直接将雄驹击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希望有小马受伤或者死去。 银星走出巷子,一边机警地观察四周一边来到下一个巷子。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打斗惊动了藏身于此的小马们,这次搜索她最终一无所获,想必上刚刚的遭遇战打草惊蛇了。银星摇摇头,无奈只能继续沿着大道搜索。途中她看到一处卖甜品的小摊,便停下脚步问价。 “做一份煎蛋饼要多少钱?”她站在摊前问道,“加一份冰淇淋,一份草莓还有奶油和巧克力碎。”冒险的生活让她不敢对食物过多奢求,而回到中心城后又因为情绪的影响没吃过什么特别精致的餐品,因此这算得上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外出点餐。 “七个金币。”摊主说。银星取出七个金币放在一旁的钱罐里,店家也不含糊,马上就在制作蛋饼的模具中倒上调好的面糊,时间一到将面饼卸下卷好,然后取出一张纸将蛋卷包好,再依次放入奶油,巧克力碎,冰淇淋和草莓,最后用魔法递到白色独角兽面前。银星接过蛋饼咬了一口,浓郁的奶味和配料的甜味一齐在口中散开,蛋饼绵软的口感似乎在不断融化她封闭的心灵。她一边走一边品尝,似乎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只是雪皇城这么大,再加上她初来乍到,迷路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吃个蛋饼的功夫,她已经走到了一片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区域。因为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地图,她也不知道所在的位置距离什么地方近。这里似乎离皇宫有相当一段距离,她能够看到的也只有一处又一处的居民区和一些与之相配的商铺。迷路或许对黑影他们来说是个利好,只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仅仅是问了几次路,银星就找到了回雪皇城的路。她很庆幸这次没有遇到小巷,不然就算她真的能够全身而退,恐怕也会留下不小的心理创伤。 这一次回到别墅,翠兰的脸上依旧带着怒气。虽然她留了纸条,但翠兰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别墅里等了她几个小时才回来。“你这次又去哪儿了,银星?” “只是多走了几条巷子。”白色独角兽向她解释。 “附近的几条巷子需要这么久吗?”随着粉色独角兽板起脸,银星终于意识到不能继续藏了,“……在往回走的时候迷路了。”本以为翠兰会笑话她,但粉色独角兽只是长叹一声。 “我还是希望能够和你同行,”翠兰说,“可能你在担心我,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我也学会了一些新的魔法,可以保护自己的。”银星可能忘记了,当初索雅公主牺牲时那个无力且渺小的身影,如今已经变得愈发坚强。这是一个成长的契机。 “如果你明天还要去的话,最好叫上我,”翠兰说,“我可以帮你指路。”她离开的时候,银星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不可否认,有翠兰在身边对她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助力,不过她依然在担心,翠兰的能力能不能与这些异端小马抗衡。 “……也许我也应该相信她一次。”这是她最后得出的结论。 第二天,两匹马终于能够一起在大街上搜索目标了。翠兰为银星提供了雪皇城的地图,而银星则前往那些看上去十分可疑的巷子,然后像上次一样试图将敌人击败。 “说起来,如果打败了这些小马,你们会把他们抓起来吗?”银星忍不住问道。她想起了自己上次放走的那两匹小马,或许当时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然后送给附近的警察。 “当然会,”翠兰毫不犹豫地回答,“最近也有小马反映,他们在进入一些巷子的时候遭到了抢劫或是袭击。这里可是雪皇城,我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在这里搞破坏。”说话的时候翠兰神情坚毅,似乎对今天的到来已经早有准备。见到翠兰这个样子,银星也就放心了。 这次银星选择的是一条最近两天经常能够目击到可疑黑影的巷子。这条巷子并不是她亲自目击的,不过根据周围小马的汇报,他们对这条巷子充满恐惧。据说不久之前,有一匹小马误打误撞走了进去,然后被打成了重伤,甚至一度惊动了附近的警察,但警察却什么都没看到。根据先前的经验银星推测,这里面想必是被操控的小马们所盘踞的窝点——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这里会不会有对黑影的作为十分认同,进而自愿加入的小马呢。 “看起来是个危险的地方,”翠兰说,“我会在这里帮你守住出口,放心去吧。”银星点点头,不回头地一直走到巷子的中央。银星不知道那些袭击她的小马究竟是这里的住户还是其他地方的小马,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黑影对这里的入侵程度将可见一斑。 等银星再回过头,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一匹飘着钢管的雌驹。她没看到翠兰,因为她的视线被一匹身材高大的雄驹挡住了。似乎翠兰刚刚目击了他们现身的过程,而且从他们的架势来看,这些小马都是按照一匹雄驹和一匹雌驹的搭配藏身在巷子里的,虽然目的不明,不过他们要做的事显而易见——谋财,或者害命。 “准备战斗了,翠兰!”随着银星的号令响起,白色独角兽先是用领域魔法强化自身魔法的输出威力,旋即用魔法破坏了雌驹的钢管。同为独角兽,对方的第一反应是用攻击击破银星的魔法,结果却扑了个空。这个独立于周遭的空间可以避开一般的攻击,而银星的回击则十分凌厉:一道巨大的天蓝色光束瞬间将雌驹淹没,待光芒散去的时候她已经昏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翠兰的对手也遇到了麻烦。他对这匹小马的实力似乎有误判,最后被翠兰用丝线五花大绑地放倒在地上。银星见状也如法炮制,用魔力织成的丝线将雌驹的四蹄和嘴牢牢拴住,而翠兰并没有给雄驹的嘴拴住,她还有想问他的问题。 “是谁指派你们来这里的?”她的问题简单直接。 “开始……复仇……序幕……”还是那几个熟悉的词汇,但翠兰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是什么意思?”她像银星求助,“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他们表达的其实是黑影想对我们说的话,”银星分析道,“或许可以理解为,‘这次的袭击只是个开始,复仇的大幕正在缓缓拉开’,这样。”纵使它曾经元气大伤,但是经过短暂的修整,重新入侵雪域之国和其他地方也并非没有可能。在大联合时代,不同国家之间的小马们的交流变得日渐频繁,黑影很有可能以这些对外贸易的小马为宿主,在获得了足够的魔力后四处攻城掠地,直到成为现在她们所见的样子。 “听上去有点恐怖,”翠兰说,“如果按照现在的状态发展下去,我真的担心雪皇城乃至整个雪域之国会出现一群小马发疯一样地拆着皇宫的样子。”就算只是作为代理公主,翠兰也必须确保生活在这里的小马们的安全。银星没有回应她,白色独角兽正在试图通过感应这两匹小马身上潜藏的魔力来寻找黑影的踪迹。她不断地释放魔力去感知周围与之相似的魔力,但她感应到的除了其他暴徒,并没有发现黑影的存在。可能它现在已经在下一个地方兴风作浪了,然而她甚至连雪域之国这一个地方遇到的麻烦都还没有解决。 “它不在这里,”银星有些失落地说,“就算我们放倒这些小马也毫无意义。”就算小马们能够重新恢复意识,只要黑影依然存在,他们就还会有被控制的可能。 “可能,我们这一次表现得有些心急了,”相比泄气的银星,翠兰的表现更理性一些,“我还是认为,这几天的连续探索有些打草惊蛇了。我们应该暂时安定一阵,伺机找到藏匿其中的黑影,然后击败它。”银星认为她的说法也有道理,便暂时放弃了追击的想法。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天一早,银星收到了来自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信件,这封信还是接近一周前才寄出来的。很显然,她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很久。 “致银星:不知道你在雪域之国的磋商进行得怎么样了呢?近一周没有收到你的回信,这让我十分担心你的情况。我们正准备继续这个铁路项目的建设,而这么久还没有回信,我认为你一定是在某个方面遇到了困难。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需要求助的地方就尽管说出来吧,我会让斯派克尽量满足你的。你的老师,塞拉斯蒂娅。” “似乎殿下那边在催促你了。”读这封信的时候,她正和翠兰一起享用下午茶。最近因为黑影的事情让她忙得无心顾及磋商的事情,而当她终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白色独角兽只觉得身上直冒冷汗,仿佛如果没完成任务就要遭受惩罚一样。 “最近我完全没有关注这件事,”银星有些自责地说,“黑影的事让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你也知道,仅凭你自己根本做不完这些事,”翠兰劝慰她说,“那边的事情我会让其他小马跟进处理的,你就把重心完全放在这里吧。”在雪域之国这段时间翠兰在生活和其他地方上都给了银星莫大的帮助,这已经不是一句“谢谢”能够概括的了。 “谢,谢谢……”银星垂着耳朵,用几乎马上要哭出来的腔调说。 “别哭呀,”粉色独角兽连忙劝道,“你拯救了我们,这已经作为我报答你的理由了。”这一说反而让银星更想哭了,独自一匹马在外,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坚强,但再坚强的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而翠兰则是少数能够触及这种地方的小马。在她的安慰下,银星渐渐平复了情绪,那天的茶会最后也以银星的入眠为结尾顺利结束。 在她们稍作休整的这段时间,黑影其实也一直没有闲着,它只是在不断地为自己的计划进行着布局。银星她们的调查方向并没有错,只是由于银星的浅尝辄止,她并没有发现黑影真正的藏身地——就在这雪皇城的某处。虽然银星的主动出击让它损失了几个生力,但是没有关系。和上一次进攻相比,它在筹备一次规模更大的袭击。如果暴风雪还能够凭借小马们的同仇敌忾勉强抵挡,那么当他们面对自己的同胞时,他们又会如何抉择呢?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银星和翠兰被围困时束蹄无策、深陷绝望的样子了。那景象一定比索雅公主拼尽全力变成冰雕的样子还要美丽。那种绝望的、无助的美! “这一次,索雅公主可不会站出来帮你们了。” 第5章 彻寒之影 银星惆怅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再度飞扬的雪花。自从来到雪域之国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雪,而现在这个时间在小马国还是夏末秋初的时节。雪总是让她回想起初到雪域之国的那段时间,她和暮暮,翠兰,还有索雅公主一起四处辗转探索秘密,而现在除了翠兰,其他小马都已经不在了。她当然想要迫切地消灭黑影,如果可以的话让一切回到开始,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一次次目送身边的小马赴死,一次次遭受这样的创伤,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像公主们那样。但哪怕只是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能够尽到一点点力她也愿意。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翠兰端着食物来到她的房间问。为了看住银星不再做出格的事,翠兰干脆也一起住进了这别墅,这份早餐也是她亲自做的,“先来吃饭吧。”早餐有面包片,有太阳蛋,有在雪域价格很贵的蔬菜沙拉,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热巧克力——这是翠兰特意准备的,既能暖和身子,也能为一天的开始带来能量。银星并没有多少食欲,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决定和粉色独角兽一同共进早餐。先前和翠兰发生的一些小争端并不影响她们的关系,但今天早上银星明显看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的异常也让翠兰开始警觉起来。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翠兰一边嚼着面包片一边问,“总觉得你最近一直都是十分疲惫的样子。”若不是翠兰提起,银星可能真的就不会在意自己的相貌。她虽然朝着镜子的方向看了看,但并没有想去照一照的想法,似乎是因为不敢去面对那样的自己吧。 “的确,”银星叹口气说,“或许我现在仍然在被过去所带来的负罪感折磨着。”面包片很好吃,沙拉的味道拌的也很好,但白色独角兽却吃不出什么味道。她能够尝到这种口感上的变化,但却不知道味道是咸还是淡。为了迎合银星的口味,翠兰甚至特意没有做过多调味,只有热巧克力保持了“原汁原味”。原本她以为银星不喜欢自己做的饭,但直到她将热巧克力送入口中,对食物的感情这才从银星的脸上表现出来。 “唔,好甜,”她用几乎是要吐出来的表情看着翠兰说,“这热巧克力怎么放了这么多糖!” “抱歉抱歉,忘记按你的口味调配了,”翠兰一边赔笑一边说,“今天准备这个,其实是特意想让你尝尝的。”得知事情的原委后银星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她换了一种方式享用早餐:将面包片泡进热巧克力享用,上面原本刷着的用来调节风味的黄油则像是失业了一般被热巧克力无情地冲刷掉。今天银星的食欲还算不错,早餐连一片菜叶都没剩。 “总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用过去惩罚自己的小马,”吃过早饭,翠兰对银星说,“刚见到你的时候感觉更像个热爱学习、沉默寡言的学生。” “或许吧,”银星低着头,坐在床上说,“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心态是会发生改变的。雪域之国是我旅途的第一站,却不是最后一站。在这段旅途中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多得远胜过我所收获的东西。从外面回到中心城,我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可这份罪恶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翠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银星,更不知道她是怎样能够压抑自己的情绪,用平静而又感伤的语调讲出这些事情的。翠兰一边对银星感到肃然起敬,另一边却又忍不住想同情她。但从银星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想被同情,她只是一心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现在你想怎么做呢?”翠兰看着有些沮丧的银星问。 “我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黑影的行踪,”银星回答,“然后尽我所能,联合一切能够联合的力量将其消灭,让小马国,不,整片大陆都恢复往日的安宁。”翠兰能够感受到她的决心,却也为她的势单力孤感到担忧。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是雪域之国的管理者,身份上的转变让银星难以全力支持自己,如果因为她而让翠兰受了伤乃至牺牲,她又怎么可能负担的起这份深重的罪孽?看着银星有些颓丧的样子,翠兰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多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早餐就这样在双方的沉默中结束。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银星没有吵嚷着要外出,而是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得知这件事的翠兰既高兴,却也有些难过。她虽然不希望银星以身犯险,但更不希望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她知道银星有事在瞒着她,这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起了冲突,恐怕即使有调和的方式,也难以让她们的关系回到过去吧。 “殿下,有小马报告称,在城内发现了大量失去意识的小马,”正在翠兰想着事情的时候,卫兵前来向她报告,“根据反馈的情况来看,这些小马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向我们发起攻击。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有其他小马在城里大肆进行破坏,但这些小马目前已经被控制了。”翠兰想起了她去中心城的时候遭遇的那起爆炸事件,那件事似乎也是这群小马炮制的,目的就是扰乱这场宴会,直至让这个铁路项目流产。但两件事发生的时机如此接近,这不禁令她开始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比如说,是这个反对组织主动和黑影取得了联系,由黑影指派他们来进行破坏活动,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嫌疑;又或者,黑影出于某种原因选择了扶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目标的组织,并给予他们相当程度的帮助来试图取得雪域之国的掌控权。就现状来看,黑影进攻雪域之国的原因也很简单,以翠兰为首的雪域地域面积大,防卫困难,加之翠兰缺少经验,是几个国家中最好攻下的。如果采用先渗透再大举进攻的方式,就可以里应外合地将其拿下。而为了更好地实现这个构想,包括翠兰自己在内,还有银星这样的障碍是必须要扫清的。 “有没有尝试用魔法帮助他们解除这个状态?”翠兰问。 “我们尝试用魔法帮他们恢复清醒,”卫兵回答,“但他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这是控制类魔法的共同特点,翠兰听着卫兵的汇报不禁皱了皱眉。如果没有能够追查的线索,始终保持这种敌暗我明的态势,他们的战斗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这样可能会伤害到一部分小马的利益,”翠兰说,“可如果我们现在就放他们回去,他们还是会被黑影控制。”面对面露难色的卫兵和可能反对的小马们,翠兰只得维持原来的计划。 结束今天的工作,翠兰又回到银星下榻的别墅。她今天反常的举动让粉色独角兽格外关注,她担心银星难以调整好心情,刚回别墅就来到她的房间。银星正盖着毯子在熟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饭,又是什么时候睡的。不过,和她一言不发就失踪相比,这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翠兰看着白色独角兽熟睡的模样,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她背负了这么多,一定很辛苦,也很疲惫吧,这样休息一下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愿你今天有个好梦。”她正在银星身边轻声说。 夜半时分,在小马们都沉浸在梦乡中的时候,皇宫附近却响起了阵阵骚动。有小马在走夜路的时候,看到了一群向外泛着紫光,没有意识的小马在皇宫附近徘徊。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她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担心稍有一点响动就会把这些怪物唤醒。这夜正是个寒冷的夜晚,黑影选择这个时候进攻自然是别有用心。它当然也希望能够按照里应外合的计划来完成这次入侵,但雪域之国的外部与其他地方相隔实在太远,就算有军队能够抵达这里,他们也无法发挥出原有的实力,还不如就这样直取目标。 而另一方面,那个此前一直在销声匿迹的反对组织也出动了。只是他们的目标是翠兰,而黑影的目标则是整个雪域之国。这群小马带着棍棒来到皇宫,希望能够从这里带走些值钱的东西以此作为筹码,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整个皇宫大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看上去像是用冰块做的摆设。愤怒的首领正打算下令大肆破坏一番,可没等他开口,皇宫里却突然变得灯火通明。翠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而她的身后则是皇宫的精锐卫队。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翠兰对首领说,“但是没想到,你们会和那些在雪皇城制造事变的家伙同流合污。”虽然看上去似乎如此,但反抗组织的首领却是一头雾水。 “同流合污?不,我们没有,”首领回答,“我倒是想问问你,那些行尸走肉一般冒着紫光的小马是怎么回事?”面对这个问题,翠兰却只能选择沉默。她不希望让更多的小马知道黑影的事,可现在如果不说的话,自己就难以脱身。 “那只是某种传统的仪式,”粉色独角兽一边搪塞一边转移话题,“你们为什么要阻挠小马国援助修建铁路?这明明是一项可以让小马们受惠的举措!“ “受惠?”对方却反问道,“身为统治者,你身居高位太久,早已经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了!”首领痛斥翠兰道,“你所谓的受惠换来的,是我们全村小马的过度劳动,以及惨淡的收益!没有小马愿意乘火车来到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方,这使得我们可以自给自足,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而现在你打算把更多的小马和金钱引入这里,破坏了我们原有的生活,我们不同意!”翠兰对这个聚落思想保守的特点早有耳闻,但真正和他们“交锋”起来才发现,这些小马保守得甚至有点可笑。或许她还需要多做些思想工作,不过现在她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见谈判破裂,首领便下令进攻。在许多小马看来,翠兰能够成为统治者仅仅是因为她是索雅公主的学生,加之没有小马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她自身并没有什么能力,但其实不然。作为能够被公主选中的门徒,其天赋和能力自然都是不俗的。小马们还没有冲到翠兰面前,粉色独角兽已经提前用冰封住了他们的行动。等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寸步难行。首领对此也十分惊讶,但他并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首领感叹,“你只是在深藏不露。” “多谢夸奖,”翠兰用嘲讽的语气回击,“但是为了让你们改掉懒惰的天性,这是非常必要的。”当首领他们还在规划怎么样用袭击破坏这次合作的时候,翠兰就已经悄悄来到他们所在的聚落进行了微服私访。据她观察,当老师还在的时候,出于对这里的艰苦条件的怜悯,她每年都会为这里调拨很多的补助,以帮助他们进行发展,这个铁路项目也是那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但在实际执行上,这些小马却并不想勤劳致富,而是希望坐享其成。他们将索雅公主的补助挥霍一空,还不停地向公主索要更多的补助,理由是这些补助不够他们发展。索雅公主倒也没有多想,甚至也没有探访过一次,这些小马就这样养成了懒惰的习性,直到铁路项目的计划正式敲定之前,她几乎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比起愤怒,做些实际的事情或许更好,比如惩治这些暴徒,以及彻底断掉他们的补助。至于黑影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她暂时只能寄希望于银星了,处理这些家伙可能要花她不少时间。 首领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投降,他叼着棍棒不停地击打着蹄下封住行动的冰块,敲上几次就破除了这些冰,然后朝着翠兰冲来。粉色独角兽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她只得匆忙抢来一根棍子,勉勉强强用它接住首领的猛攻。作为雌驹,力量上的弱势让她的形势略显不利,而随着更多的小马从冰块中脱身,她的优势似乎也在变得越来越小。一匹小马看准机会,正要朝着她的头砸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天蓝色的光芒包裹,随即被凶猛地甩向一旁的墙壁。许多小马和他一样被甩向远处,而从这个魔法的使用范围来看,对方的实力应该是远在翠兰之上。翠兰看到身边已经失去意识的小马们,又看到那天蓝色的光芒,想必是银星来帮她了吧。但在欣喜之余,她却并没有看到银星的身影。 “她应该是去阻止黑影了吧。”粉色独角兽心想。 但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救了她的小马是银星不假,但她的状态却和此前大不相同。无论是平时的谦和与自责,还是愤怒时让气场环绕在周身不断向外散发震慑力,银星都始终保留着些许自我意识,但这次似乎不一样。她只是漠然地将这些被控制的小马甩向四周的墙壁或者其他建筑,似乎连他们的死活都已经置之不理。她缓缓向前行走着,周身似有一股冷冽的气场在向外扩散。附近的小马因为被打斗的声音吵醒而前来查看情况,当他们看到银星的模样,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气场时,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便从心底生发。银星的双眼似乎被强烈的光芒笼罩,角上的光柱似有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角那么长;她并不算高大的身躯两侧有一对由气场形成的大翅膀,向前踏步的姿势也像极了天角兽们。与其说是自身力量的爆发,不如说……她现在似乎是被某匹天角兽附身了。而答案也只有一个——索雅公主。 银星缓缓向前踏步,一直来到皇宫附近的一处巷子。这里虽然狭窄,但却有她要找的目标——黑影。黑影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感应到了强大的魔力,但它并不知道这力量到底属于谁。这股混杂的力量中既有银星的力量,也有索雅公主的残余,但究竟是由谁在操控它却不得而知。而现在,这股力量的主人就站在它面前。 “你来了,”黑影用平静的语气说,“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三年时间了吧。” “想不到你记得还很清楚,”说话的显然是索雅公主,但她并没有显出正身,“即便是我们姐妹几个,你依然还是对我这块地方念念不忘。明明是最恶劣的地方,却能够让你心甘情愿地一次次让小马们来送死。它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你对它如此着迷呢?” “北境虽然偏僻,但占领这里就可以据守天险,”黑影说,“作为统治者,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多年来我曾数次尝试占领这里,却无一例外地失败而归。即便是在我纵横四方的时候,也依旧没能够占领这片土地。这几千年来我一直惦念着这里,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因为你,为了自己的国民,你献出了一切。而现在当我卷土重来,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建起的一切,统治的一切,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或许吧,”出乎黑影的意料,索雅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我选择相信她们,以及我附身的这个孩子。她们会让大陆重回安宁,而你也会再一次被击败,被消灭。”对索雅公主来说,想要让自己的意识重新回到早已冰封许久的身体有些困难,但对于误打误撞叩开了天机之门的银星,她还是希望能够多帮她一些。即便只剩下意识,这数千年来积累的力量也可以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显形,但对银星来说这是份巨大的负担。她的身躯还无法驾驭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使用过度她就会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对于一匹独角兽来说,不能使用魔法是最残酷的事情,它几乎抹消了角存在的意义。 “你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攻,不就是为了占领雪皇城,拿下整个雪域之国吗,”索雅公主问道,“既然事已至此,你还在等待什么?还是说,你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持你攻下这里呢。”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出现在这里,”黑影说,“但是以你现在的力量,还能够阻拦我和我的部队吗?”说话间,更多小马形状的阴影从地底现身,这是黑影一直在做的准备,它原本想用这些部队抓住翠兰和银星,索雅的再度现身只是让它推迟了行动的时间。它很清楚,以索雅现在的力量是无法阻止它的,只要发动进攻就一定能够拿下雪域之国。 “当然可以。”索雅点亮银星的角,将一道天蓝色的光束射向雪皇城的王座所在的方向。这是一道可以自动追踪方位的光束,不需要导向就能够自己找到目标。它在空中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以极快的速度直奔王座而来。正当翠兰准备去寻找银星的时候,这道光束几乎是擦着她的头射向了王座。翠兰躲闪不及摔倒在地,惊讶之余她看到,王座被击穿的位置有一道裂缝,从那裂缝中正向外满射着白色的光。数千年来为了稳固雪域之国,索雅公主也在这里做了许多准备。在伊迪娅公主和其他姐妹的建议下,她将雪域之国建在了一处巨大的魔法阵内,这法阵的一角就是她击碎的那个地方——虽然那里曾经看上去一无所有。当魔法阵的一角露出,它就会主动开始运作,强化整个国家的防御力量的同时将战场局限在魔法阵之内,以此来保护国民不受伤害。这个魔法与银星的领域魔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黑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它和它的部队已经出现在了一片看似和外面一模一样但却是完全由魔力虚构而成的领域当中,强大的魔力波动印证了它的猜测。 “一千年可以做很多事,更何况是好几个千年,”索雅和银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这段时间里我们也对各自的国家做了相当多的准备,为了就是提防你卷土重来。现在,战斗将在这里开始,准备迎接你再熟悉不过的结局吧。”说话间,一只由魔法和冰块组成的军队已经出现在黑影和索雅公主之间的空地上。沉寂数千年的齿轮将重新开始转动。 第6章 拂晓时分 这或许是雪域之国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战斗之一。为了保护雪皇城和雪域之国,索雅公主不得不启动由她和伊迪娅共同设计的这个守护法阵。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时她们六个各自在里面注入了些许魔力,只要有需要就可以启动它: “一定要这么做吗?”桑诺瓦不解地问,“它都已经被消灭了不是吗。” “伊迪娅说的在理,”塞拉斯蒂娅接道,“黑影复苏可能需要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时间,而到了那个时候,或许不少曾经的荒地都会有小马居住,我们各自的国家也将会逐渐兴起,那时我们身上的担子将会变得越来越重。不妨试想一下,倘若那时我们都不在了,就算会有某一匹小马成为主动阻击黑影的英雄,它也很可能难以与之抗衡。为了现在,也为了今后,我认为我们应该为各自的国家设计一个守护法阵。”她的话获得了在场天角兽们的一致认可,而有了大姐的肯定,伊迪娅也不必在意其他姐姐的看法。没过多久她就研究出了法阵的防御机制和启动方式,但她还缺少一个合适的试验机会。尽管在战士们看来他们无论在哪里出生入死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塞拉斯蒂娅的眼中,她们各自的国家是有重要性的先后排序的。而在这些国家当中,索雅公主所在的雪域之国被认为是最重要也是最需要法阵的。雪域易守难攻,加上气候条件十分恶劣,一旦它占领这里就可以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伺机荡平整片大陆。在伊迪娅的法阵完成后,她也向索雅提出了在这里进行试验的请求,她给出的理由和塞拉斯蒂娅的构想几乎一模一样。 “索雅姐姐怎么看待这个法阵?”在法阵的基础设施设计完成后,伊迪娅问索雅。 “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武器,”索雅对这个法阵可谓是称赞有加,“能不能告诉我,启动它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她已经开始在预想有敌人入侵雪域之国时的情形了。 “启动之后你和对方都会进入一个与外界基本相同但与外界独立的空间,”伊迪娅解释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好理解,你可以认为你们将会一同进入一个由魔力构成的战场。在这里你可以获得额外的魔力加持,还有只会在法阵里启用的军队。它们可以保护这个国家不受侵害,也能够避免因为战乱而让小马们流离失所。”战争期间曾有许多小马流浪来到她所在的岛上,这令伊迪娅触动颇深,也是她研究这法阵的初衷。而现在,她的心愿很快就要变成现实。 “听起来不错,”索雅笑着说,“只希望我们不会有需要用到它的那一天。” “最好是这样。”伊迪娅接道。谁不希望生活在和平和幸福中呢。 法阵,或者叫领域内的战斗仍在继续。现在,他们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原,双方的军队正在这处荒凉的地方交锋。索雅公主的冰之战士一边呐喊一边向前冲锋,黑影的暗影军团则冷静地迎接每一个迎面而来的敌人。双方的战斗十分激烈,有时是索雅公主的战士被击成了碎片,有时是暗影的战士被光明净化,但任何一方似乎都没有露出颓势。黑影想知道现在的索雅公主到底有多少力量,而索雅也并没有消灭它的打算,她只是希望尽可能多地削弱它的力量,将它赶出雪皇城,让这里重回安宁。距离上一次的战斗已经过去三年,她能够借由银星的身体感觉到黑影的力量有所恢复,但远不如在雪域那时的程度。 “你好像变弱了,”索雅说,“看来在外面征战消耗了你不少力气。” “你们的执着让我很是欣赏,”黑影说,“但现在,你们还无法阻止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但,有些事即便知道做了是螳臂当车,也依然会有小马义无反顾地去做。按照黑影的构想,只要将这法阵的魔力耗尽它就能够获得主动权,但从它的战士们的情况来看,这法阵的力量似乎深不见底。每次击败一批战士后,又会有新的战士不断地涌上前。这法阵虽然是由伊迪娅设计的,但它其中蕴藏的魔力却是六位公主各自的一部分力量。在雪域之国的法阵建成后,六位公主不仅全数出席,而且为它献上了各自的一部分力量。按照伊迪娅的理论,这些魔力将会与大地的力量相连接,然后在长久的循环中将大地的力量作为法阵魔力来源的一部分,参与魔力的流动和循环,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出现魔力耗尽的情况,也能够更好地利用这些藏在小马们身边却难以被聚集和利用的魔力。 面对黑影的挑衅,索雅公主没有作声,只是继续观察当下的局势。她正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能够再次重创黑影的机会。即使不能消灭它,也要尽可能延缓它恢复,为其他的姐妹争取更多的时间。只是她不知道,如果真的要战斗的话,银星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银星,银星……”当白色独角兽还躺在床上自责的时候,索雅公主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快醒醒,银星。是我,索雅公主。”这个许久未曾出现的声音顿时唤醒了银星。 “索雅公主?!真的是您吗?”银星惊讶地问道,“我还以为您——” “是我,”索雅公主笑着对她说,但神情马上又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我也希望能够一直陪着你,但魔力的消耗让我不得不以这样的形式在危急的时候现身。听好了,银星。现在黑影正在袭击雪皇城,而我需要你的身体和一部分力量作为凭依,使我附身在你的身上,这样才能够重创黑影。”虽然银星对魔力附身这件事有所耳闻,但实际使用这种魔法却还是第一次。 “以……我的身体吗?”银星不解地问道。 “是的,”索雅说,“就像我说过的,作为雪域小马的后裔,你身上的魔力与我的力量有相通之处。而凭借这些相通的地方,我可以借由你的身体,相对自如地施展自己的魔法。加之现在情况紧急,除了你,没有小马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这样做的风险我也必须要告诉你,”索雅继续说道,“由于魔力消耗巨大,你的身体很可能会因为魔力消耗过度而受到伤害。轻则只是魔力暂时耗尽,重则可能会摧毁你自身的魔力循环,以至于永远都不能再使用魔法了。即便如此,你也依然愿意这样做吗?”作为上一段旅程的幸存者,银星始终认为失去暮暮都是自己的错。而现在,正有一个让她赎罪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如果失去魔力能够换回暮暮,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我愿意。”银星稍作思索便同意了。马上,她的身体就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不仅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就动起来,灌入全身的魔力似乎也比平时更多了。如果将血管看作一条运输魔力的管线,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管线正在超负荷运行,但身体似乎察觉不到痛感,想必是索雅公主替她承受了这些吧。待她的力量消失之后,这些痛感将会由她自己来承受。 “到目前为止身体还没有什么问题,”索雅通过自己的感官思忖道,“继续增加魔力出量的话,她的身体……”她一直没有主动出击也是这个原因,不过黑影似乎并没有看,穿她现在的情况,它的注意力目前还都集中在双方军队的战斗上。 只是时间拖的越久,破绽也会越来越明显。为了不让黑影怀疑,索雅公主还是点亮自己的角,将一根根冰锥化作利箭射出。这些冰锥的目标不是暗影军团,正是黑影本尊。由于法阵的存在,索雅的攻击中还会附带其他公主和大地的魔力,这会为黑影带来更多的伤害。不过作为指挥官,黑影也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它将自己塑造成一匹天角兽的模样,然后又将魔力转化为实体,塑造出一把泛着黑色光泽的冰剑。它先是击碎了迎面射过来的冰柱,又主动近身接近挥剑朝索雅公主砍去。索雅虽然顺利地躲开了攻击,但她操纵的是银星的身体,灵活性并不是很高,翅膀的部分还是被黑影挥出的斩击波及,这让她一时间失去了平衡。索雅这才意识到,即便身体不是自己的,作战时还是会受到些影响。 “看来岁月在你的身上也留下了些许印记,”黑影调侃似地说道,“没想到凭依了身体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吗。”索雅没有理会它,只是调整好气息,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天角兽在战斗中最大的劣势便是不擅长近身作战,为了补齐这个短板,六位公主曾分别请各自国家的工匠为她们各打造一件武器,但由于年代久远,这些武器已经不知去向,而她们经过长期和平环境的洗礼,战斗的意识和能力也都会有所下滑。索雅公主再次射出一组冰柱,但这样的攻击对黑影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更多的是在试探。她想知道怎样攻击黑影效果最好,这样就能够更多地削弱它的力量。不过略显单调的攻击方式让黑影感到厌烦,它不停地挥剑击碎冰柱,并且准备伺机反击。在索雅公主进攻的间隙,黑影猛地挥出一道黑色的剑气,和刚才的进攻相比这次的攻击范围更大,也更为凌厉,索雅公主躲闪不及,只能勉强释放防护罩来抵挡。刚刚的攻击让她失去了平衡,但所幸并没有摔到地上。接连的几次尝试都没有奏效,索雅也有些心急,她在考虑要不要和银星谈谈加大魔力的出量。 “情况似乎不太乐观,”银星在潜意识中对索雅公主说,“即便有法阵魔力也不够吗?” “魔力还算充足,”索雅公主说,“但这股力量无法内化到我的体内。维持领域需要法阵的魔力,而要想击败黑影,就需要让更多的魔力流入你的体内,再将这些魔力交由我来使用。” “尽管来吧,“银星的态度很坚决,“我的身体应该能够承受的住。” “但是我不想,”索雅公主说,“凭依对小马的身体是有副作用的。扩张体内的血管获得魔力之后,随着血管的收缩会让你感到很痛苦。而且,这样也存在过量使用魔力的可能,如果再进行几次凭依的话,你的身体只会损毁得更快。”索雅很担心银星的状况,但白色独角兽似乎更在意眼前的情况。“如果现在就倒下的话,又谈什么以后呢。”她对索雅公主说。 天角兽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会帮你实现的。”就在一瞬间,银星体内的魔力流入量突然成倍地增加,向外散发的气场也显得更加强大。黑影看着银星身上发生的变化,它似乎意识到索雅在有意增大魔力出量,为的就是结束这场战斗。 “即便拼上一切,也要守护这里……吗,”黑影注视着面前即将由索雅掀起的一场风雪,自言自语道,“牺牲……这个词用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双方的军队打得依旧难解难分,但索雅公主的这一击将会改变战场的形势。黑影虽然能够接下这一击,但这样做就改变了它原有的规划。事已至此,或许正是到了拟定新计划的时候。 “如果继续在这里的话,想必那次旷日持久的战争就会提早开始,也会提早结束吧。”黑影一边想一边做好了应迎击的准备,只不过它已经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了。 “这次事变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但却是一无所获,”黑影心想,“只要我还在这里,雪域之国的小马们就会不停地反抗,不断地袭扰,这样根本无法组织起相当规模的势力。”遥想在海底的时候它轻轻松松就挑拨了海妖与海马的关系,再想到现在这般艰难的境地,黑影也只是莞尔一笑。“做出了这个决定,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和代价呀。”雪片似利刃般飞向黑影和它的暗影军团,而为了削弱她的攻势,黑影也只得不停地挥剑,希望不被这些锋利的雪片划伤。这一击不仅摧毁了法阵中央的战场,也挫伤了黑影的元气,尽管性命并无大碍,但持久的魔力消耗还是让它不得不再修养一阵。待这次攻击结束,黑影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 “居然逃跑了,”索雅公主露出痛苦的神情看着对面说。待她解除法阵,此时的外面正是拂晓。初升但尚未完全升起的太阳为北境黑暗的天空带来了些许光芒,仿佛是在为他们庆祝暂时取得的胜利。她望着远处的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马上就因为身体不堪重负而倒在了地上,并且由于魔力消耗巨大,她只能暂时凭依银星的身体到现在了。 “你要加油啊,银星……”她在意识中和银星告别。 甚至都来不及悲伤,等银星再睁开眼睛,索雅公主的意识再一次消失了。银星想要站起身,可她的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全身上下都重的厉害,甚至连向前挪动一步都十分吃力。也是在同一时间,翠兰找到了不知去向的银星,见她倒地不起,粉色独角兽连忙上前搀扶,。“银星!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很显然现在银星没办法回答她。白色独角兽吃力地想要开口说话,但她突然感到气血上涌,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口鲜血却先吐在了自己白色的毛皮上。翠兰被这副景象吓坏了,她一边尖叫着放下银星,一边又紧急释放魔法将她转移到医院,并立即将她交给正在值班的医生要求抢救。即便看着挚友被担架车送进急救室,翠兰也依然无法心安,她担心银星会有生命危险。经过数个小时的抢救,银星的生命体征基本已经趋于平稳,但依然只能戴着呼吸面罩在病床上静养。由于她的身体尚未恢复,翠兰也无法从她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她很想在银星身边陪护,但她身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翠兰只得派负责照顾自己的小马们前去护理银星。从换药,擦身,再到全天候的陪护,在银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身边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别墅里的床铺被重新整理了一遍,医院里的护理也都是按最高的标准来的。尽管医生告诉翠兰,银星受的内伤并不危急生命,但根据检查结果来看,她身上的多处血管都有损伤,想必是遭遇了一次非常严重的袭击。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彻查凶手。当然,她并不知道银星身上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老师刚刚用银星的身体进行了一场恶战。 银星重伤的事经由翠兰传到了斯派克那里,而斯派克又将这件事转告了塞拉斯蒂娅和露娜公主。公主姐妹得知银星受伤,她们都十分想去看望白色独角兽,但由上次的炸弹袭击事件引发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除,这期间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一直在为了这些事奔走,银星那边的事也就暂时被搁置了。太阳公主爱徒心切,主动提出要去看望银星。 “她独自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久,现在又受了伤,作为老师,我应该去看望她。” “但是姐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亲自做决定……”露娜能理解姐姐的心情,但作为统治者,她们的身上背负着更多的使命,无法自如地抽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银星的状况……”相比事件的进展,塞拉斯蒂娅更关心银星的身体状态。万一,万一她的身体状态不允许她继续冒险,她还要想办法劝说她接受现实。 “我替你去吧,”露娜主动请缨,“看望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只是从小马国飞往雪域需要花上一些时间,即便露娜探望心切,她也要面对北境那十分恶劣的环境。当初法阵建成赶来剪彩的时候她们正遇上一场暴风雪,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才顺利抵达雪域之国。也正是因为恶劣的自然环境制约了当地的发展,进入大联合时代,塞拉斯蒂娅才会提出帮助雪域之国修建更完善的铁路网络。虽然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修铁路的事项最终还是敲定了。只是她们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出黑影…… 来到雪域之国,露娜顾不上休息便来到皇宫找翠兰。距离上次袭击才刚过去几天,翠兰正在忙着修缮皇宫,见到露娜公主的鬃毛上还挂着雪花,她就知道面前的这匹靛蓝色天角兽一定是为了银星的事情来的。“您是要问银星的事情吗?”虽然翠兰现在行使的是公主的权利,但面对其他国家的真正的君主,她还是会以恭敬的心态对待她们,只是见面时不需要行礼。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露娜已经知道了银星在医院,但她想多了解些她现在的病情。 “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翠兰露出难过的神情说,“但恢复意识和完全康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露娜公主点点头,便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在翠兰对安排下,银星入住的是一个单间特护病房,她正平静地躺在床上,胸口伴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倘若她躺在那里,就意味着银星有着相当程度的内伤。露娜虽然心疼,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知道索雅公主就栖身在银星的意识当中。露娜让翠兰安排的护工回去休息,自己则留在银星身边陪护了一周。这段时间银星始终未曾醒来,但露娜始终相信银星会醒过来,并且再一次让小马国恢复和平,即便这需要耗费数年乃至一生的心血。 “大家都在等你呢。”临走前露娜悄声对银星说,并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第7章 北境往事 “是个女孩!”接生的小马看了看刚刚出世的小马驹,欣喜地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刚刚完成生产的母亲。此时的她身体很是虚弱,若不是小雌驹的父亲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可能都无法坚持下来。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仿佛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是个,女孩呢……”她满足地看着丈夫,气若游丝地对他说。 “啊,是啊……”父亲也非常高兴,平时沉默寡言的他甚至流下了眼泪。在这里,雌驹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由于北境气候寒冷,身体相对单薄的雌驹很难在这里存活,这导致每年不仅有许多新生小马夭折,一些年轻母亲也会因为身体虚弱在生产的过程中死去,为一个个家庭带来难以抚平的伤害。得知是雌驹后,小马们为这一家准备了盛大的宴席。尽管大家都不富裕,但这份喜悦是属于村子里所有的小马的。举办宴席的当天,连村长都出席来为他们庆贺。 “恭喜你们生了个健康漂亮的女儿,”在餐桌上,村长甚至主动为他们举杯,“为迎来新生命而干杯!”饭桌上的氛围如同过节一般热闹,作为家主,父亲自然是村里小马们所仰慕和关注的对象。出于身体原因母亲并没有出席,而是让婆婆代为出席。此时此刻她正在房间里哄小雌驹睡觉,如果母亲不在身边,小雌驹就会吵闹个不停,父亲为了安抚她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她有着天蓝色的鬃毛和白色的毛皮,漂亮的模样让母亲对她关爱有加。母亲为她取名为“索雅”,在雪域的古语中是“天空”的意思。母亲希望她能够无拘无束地成长,像天空一样自由、美丽。“你可是我们家未来的希望呀,索雅。”母亲如此称赞她的到来。 沐浴在家庭的呵护和村子里小马们的宠爱下,索雅的成长可谓一帆风顺。自从她出世,村子里就为家里置办了许多东西,无论是粮食还是物件,有需要的时候村长都会为他们帮忙。他经常出入索雅家中,对待索雅就如同自己的小孙女一样百般疼爱。不只是索雅家,村子里还有其他的家庭也和索雅一家是同样的情况,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索雅。 不过,这样的决策自然也会招致一些小马的不满。索雅家附近有许多和她年纪相仿的雄驹,他们因为她享受着如此优渥的条件而心生嫉妒。在索雅准备出门的时候,他们就在一旁起哄大喊她“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尖刻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扰得索雅心神难安。 “我不是丑八怪!”她找到那些调皮捣蛋的雄驹争辩。 “你就是,你就是!含着金钥匙的丑八怪!”其中一匹雄驹毫不客气地喊道。 “喂,你这有点过分了吧,”旁边的玩伴劝他说,“怎么能这样欺负索雅呢?” “谁让他们家总是受照顾!这个也有那个也有,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能给我们一点!”那小马驹反驳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家这么富,我就是要欺负她!”他抓起一把雪搓成雪球丢在索雅脸上,但索雅非但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个哭鼻子,反而像是长大了一样突然瞪了他一眼。 “你还要再试一次吗?”她一边问一边主动冲了过去。鲜少有小马知道的是,索雅并不是什么乖孩子,她调皮捣蛋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欺负她的这些小马,甚至比他们更甚。不仅如此,她还很擅长打架,一些小雄驹都打不过她。被打哭的小马驹哭着要找爸爸妈妈,但因为自知理亏最后也就没有了下文。但这些事情那些挑衅的小马驹都不知道。 结果可想而知。当小雄驹们哭着跑回家的时候,索雅却毫发无伤。当然,这样的打架也让其他小马对她心生畏惧,到了上学的时候没有小马愿意和她做朋友。课间休息和放学的时候,每当她要和其他小马说话的时候,他们都会选择主动避开。 “不要和她玩,也不要和她说话,”小雌驹们说,“连那些小雄驹都打不过她,我们要是让她生气了,她肯定会连我们也打的。”这番话尽管来得毫无缘由,但三马成虎,甚嚣尘上的流言对班级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甚至需要班主任亲自询问才能得到确切的结果。 “索雅,实话告诉老师,你真的没有打其他小马,是吗?”班主任关切地问道。 “我没有。”索雅也很委屈,说话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虽然经过老师的调解,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但小马们对她的偏见却始终未曾停止。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有其他的烦心事在等着她,比如催婚。由于北境的雌驹数量相对较少,繁衍后代是个不小的难题。为了能够保证族群的繁衍,村长要求所有适龄的雌驹都要尽早成婚,即使不成婚也要尽早确立关系。但在索雅看来,这件事还为时尚早,尽管她现在正处在适婚年龄的位置上。 “我不想结婚,”她言辞恳切地对母亲说,“我不想和我讨厌的小马们一起生活。” “这是村长的要求,”父亲劝她说,“知道为什么村长会对你那么重视吗?他喜欢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你承担着为村子繁衍后代的责任。如果你拒绝,我们家的处境就会回到你妈妈生下你之前。既然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你还愿意再放弃它吗?”父亲的话让索雅陷入了沉思,但她最后还是给出了相同的答案,而这也让母亲对她十分失望。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话呢!”母亲狠狠地用蹄子抽她的脸,“调皮捣蛋也好,打架任性也好,我们都可以原谅你,那是因为考虑到你身上还承担着重要的责任。如果连这个你都不愿意去做的话,那我们一直这样养着你又是为了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击让索雅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第一次被母亲打的她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母亲见到这一幕却更觉得怒火中烧,明明是她的错,却还要装作一副无辜的受害者模样。她气愤地飘起一根树条就要进屋去打她,这时父亲站了出来,他想劝下妻子不要这样,毕竟索雅才刚刚十岁出头。 “她现在还小,没必要这样吧。”父亲说,“我们应该慢慢跟她陈述利弊。 “慢慢?”母亲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看她天天打得满身是伤的样子,那是这个年纪的小马驹该做的事吗?!不打她一回,她就忘了自己是谁!”那天晚上,住在索雅家附近的邻居都听到了索雅的惨叫声,但他们的想法其实和母亲是一样的。那之后索雅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怎么和其他小马交流,甚至把东西扔在她身上都不会反抗。 为了完成使命,母亲为索雅找了一个她很喜欢的小雄驹给索雅做伴。这是一匹看上去就很文弱的小马,性格有些迂腐懦弱。索雅并不喜欢他,但鉴于他也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索雅也就默许了他可以待在自己家。而自从被母亲强迫要求确立关系后,母亲对她似乎也温柔了些,但和周围邻居谈的家长里短就全都是结婚成家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们家索雅也定亲了啊,”听到这个消息,邻居们倒也很是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村子又能够迎来新生命了,“你是怎么说服她成亲的?” “也没什么方法,不听话就打一打,”母亲笑着说,“小姑娘怕疼,打两回也就屈服了。”虽然邻居也质疑这个方法,但当他们看到索雅比以前乖巧许多之后,他们也就相信了母亲的话。有一次索雅和她未来的丈夫一起外出,刚好碰到邻居们聚在一起聊天。他们发现索雅似乎不似先前那么“奔放”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沉稳规矩的气质。 “索雅,身边这位就是你的丈夫吗?”有好事的邻居问道。 “现在刚定了亲,还没成亲,”索雅有些腼腆地说,“成年了我们再结婚。” “那也快了呀,”又一个邻居附和,“到时候你妈妈肯定会摆大席吧!我们先替你祝福一下,到时候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姑娘,你们家可就是咱们村里的大户家庭了!”索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在赔笑,身边的小雄驹也没说什么。平心而论,索雅一直是反对这样的婚姻的。但这是村子里的小马们都奉行的金科玉律,不遵守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母亲的殴打是小事,她听说过村子里曾经有不听话的小马把不成婚的闹得全村子都知道了,不仅被家里打了一通,还被村子里的小马吊起来用皮鞭抽打了一顿,把她打得几乎昏死过去,最后极其不情不愿地被拉过去成了婚,又要了孩子。因为闹得厉害,再加上经常被村里排挤和挨打,没过几年就弄得抑郁成疾,走的也很早。当母亲和索雅提起了这件事,一直在坚持己见的她终于被吓得流了泪,摸着身上被鞭打过的地方不停地哭,这才有了乖巧听话的索雅。 可是时间一久,她也就心生倦意。那匹雄驹的懦弱让他无法左右父母提出的任何事项,无论合理与否他都只会选择顺从。而实际上,母亲选择他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因为不需要费更多的棍棒和口舌就可以控制住他。索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除非……自己想办法离开这个村子,到其他的地方去生活。 夜半时分,趁着小马们都睡着了,索雅独自起身望向窗外。那天天上没有星星所以外面很暗,她能看到的只有雪。她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从窗户逃跑,但她起床的声音还是被雄驹听到了,他用魔法抓住了索雅的尾巴。“你要去哪里?”他轻声问道。既然是已经定亲的小马,当然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到了成亲之后他们的关系又会更进一步。 “放开我,”索雅说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为什么要离开,”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说话的声音也依然那么文弱,“外面的村子离这里这么远,又不一定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你也不肯帮我说句话,”索雅失望地对他说,“妈妈把你领进门,就是为了借着你来控制我,束缚我吧。但是我不会,我会去寻找自我,最后成就自我。”她打开窗户,顶着猛烈的寒风跳出窗外,头也不回地朝着茫茫风雪跑去。她只想远离这个家,远离这个村子,能离开多远就多远。这里就像泥沼,留下只会越陷越深。 但她显然低估了风雪的规模。离开村子没多远,猛烈的风雪就几乎让她寸步难行。她勉强找到个地方避风,但没过一会儿雪就刮到了这里,本就单薄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走下去,更无法走回去。她几乎是绝望地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不断忏悔: “妈妈……我好想你……我想回家,我不想要什么自我了。我好害怕……” “妈妈,你能听到吗?索雅错了,索雅不该独自跑出来玩的……”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留在家里的……” “好,好冷啊……”她的鬃毛上已经有了冰晶和雪粒,“妈,妈妈……能找到我吗?” “妈妈,妈妈……”说到底她还只是匹懦弱的小马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随着风雪越来越猛烈,索雅渐渐没有了气息,她小小的躯体也被刮来的风雪完全埋没。 “活……下……去……”这是她断气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是她强烈的求生欲和大地之间产生了共鸣,还是她倒下的地方就是一块蕴含魔力的宝地,在这股魔力的作用下,原本已经断了气,身体僵硬的索雅渐渐恢复了生气,而且还得到了新的馈赠——一双和她十分相称的翅膀。当索雅再次睁开眼,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到身体安然无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找到一块冰面,发现自己的背上居然长出了一对翅膀。她见过鸟儿在空中飞行,从没想过小马的身上也可以长翅膀,身体上的变化让她兴奋不已,但她却没有小马能够与之分担这份喜悦。 “要不……回去看一看爸爸妈妈他们吧,”索雅心想,“我走丢了,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带着有些愧疚的心情,索雅循着记忆,沿着她来时的那条路慢慢往回走。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她对过去的事情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回家的这条路却是印象深刻。越是想要去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索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为了不引起村民惊慌,她将翅膀收在身侧,装作自己还是一匹独角兽的样子。不知道她走了多久,但是不管怎么走都不觉得累,也不会有倦意。等她来到记忆中的村子门口,发现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变,就连那些房屋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她走进村子,周围的小马都以十分惊异的目光看着她,但索雅自己却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她循着记忆来到自己过去住的房子前,用力叩了几下门,满心期待地想要看到父母的身影。但,为她开门的是一匹完全陌生的小马。“孩子,你找谁?“对方问道。 “我……”索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就哭了起来。她想知道爸爸妈妈去了哪里,想知道自己走后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知道现在住在这里的小马又是谁。 “哎呀,别哭呀,可怜的孩子,”屋主人一边安慰索雅一边对她说,“是不是在大雪中和爸爸妈妈走丢了?先进来吧,叔叔给你弄点喝的暖暖身子。”索雅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观察房屋的内部。虽然在村里的资助下他们的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但翻新屋子的钱他们一直都没攒够。那些钱他们要打算当作女儿的嫁妆,但是她死了……索雅注视着焕然一新的天花板和室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这家的主人看上去很富有的样子,会不会是村子里很有势力的小马呢。过了一会儿,主人为她端来了一碗甜麦片粥。 “喝点吧,孩子,”他说,“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既然谎已经撒了,那就只能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回最初的这句,“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然后突然遇到了大雪,就……”她垂下耳朵低头不语,这样的天气恐怕短时间内是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主人以为她的父母因为风雪而遭遇了不测,便主动提出让她留下来。“在找到爸爸妈妈之前,你就先留在这里吧。” “谢谢叔叔,”她一边道谢一边向叔叔了解情况,“请问您知道一匹叫做索雅的小马吗?” “索雅啊……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雄驹想了想说,“具体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这是个在我小时候就一直在流传的事情。据说她因为抗拒成婚而从村子离家出走,最后冻死在外面,这给她的家庭带来不小的创伤。她的父母因为悲伤过度而先后因病去世,本来要和她成婚的雄驹则在双亲去世后被送回了家中。他们原来住的房屋被村长送给了我的祖母,而她过世后这幢房子被送给了我的父亲,最后又归属了我。这已经是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索雅这时才隐约明白,即使村子依旧存在,但她已经昏迷了近一百年的时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作古,而她只能从现在这个时代开始,一点点重新适应村子里的生活。至于她的爸爸妈妈,现在恐怕已经被那时的村民们埋到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骸骨和身躯都已经回归大地了吧。想到这里,索雅不禁悲从中来,她先是轻声地呜咽,最后转为号啕大哭。雄驹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而难过,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希望她能够尽快平复心情。 “别哭了,小姑娘,哭了就该长得不好看了。”他努力露出温柔的样子对她说。 “可是,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索雅哭得更伤心了。 “那……”雄驹看了看这房子,又看了看正在哭的索雅,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虽然我不称职,但是,如果说我愿意做你的爸爸呢?”他努力展现出温柔的样子,希望索雅能够接受他这个新爸爸。对于无家可归亦无无依无靠的索雅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爸,爸……”小天角兽又轻声把这个词念了一遍。 “我就在这里哦,”他微笑着向她张开前蹄,“欢迎回家,我的孩子。” “嗯……嗯。“索雅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把扑进新爸爸的怀里。 “说起来,乖孩子,你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雄驹说,“能不能告诉爸爸呢?” “我叫索雅。”她完全没有隐藏自己名字的想法,而冰海对此也并不是十分在意。一百年过去了,小马之间重名的情况十分常见,他也就没想这么多。 “我是冰海,很高兴认识你,索雅。”面前这匹蓝绿色鬃毛的雄驹对她说。索雅能够隐约感觉到他是一匹善良的小马,或许跟着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时间已经将属于她的时代磨洗成为当代小马们记忆中的空白,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去适应,去融入。但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中的小马会是自己,这会是一场交易吗,对此她也不是十分清楚。 “不如就这样先安顿下来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第8章 雪境明光 和冰海在一起的时间是幸福的。这一百年来,村子虽然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但小马们的思想却已经是今非昔比。当她和冰海一起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再听到催婚的事情,也没有看到小马们讨论关于定亲的话题。她很想问问冰海这么多年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或许这个问题还是不问更好些。 “这里的小马是依靠什么生存下来的呢?”索雅看着冰海高大的身躯问。 “这你可问对小马了,”冰海有些得意地说,“过去这里的小马每天都要为了温饱而犯愁,但是有一天,一匹远行而来的小马为村子找到了一种新的作物——雪域仙草。它不仅能够完美地适应这里的极端环境,产量也是十分丰富,经过推广后小马们就在村子里广泛种植。慢慢地村子也不再缺粮食了,小马们的生活也随之富足起来。甚至当其他村子的小马路过这里时,我们也会用仙草作为商品和他们交换我们需要的东西。”索雅也尝过这种草,它的味道也十分鲜美。她很想把仙草推广到整片雪域,但这样做的难度也可想而知。从小父母就告诉她不要随意离开村子,不仅是因为外面的气候变化多端,更是因为两处有小马居住的村庄之间间隔太远,像她这样的小马驹没等到达目的地就会被冻死。 “而这匹将仙草带回村子的小马,就是我的父亲,”冰海继续说道,“他后来定居在这里,生下了我,我也就一直留在这里,再没有离开过。”听完他的故事,索雅不禁对面前这匹小马肃然起敬,也难怪他的房子里面看上去是那样地……漂亮。 “对了,”冰海说,“难得出来一次,想不想玩点什么?”冰海表现得很热情,但索雅并没有这份兴致。虽然她现在看上去是匹小马驹,真要算年龄的话她都可以做他的曾祖母了。 “不想。”白色独角兽摇了摇头,冰海也只得带着她在村子里四处散步。在她的眼中,这些房子里曾经住着的都是在唠着家长里短的老马,年轻的小马基本都在种地,或是在村子之间经商,那时的生活可不像现在这么富足,更不像现在这样幸福。自讨没趣的冰海也只得放任她跟着自己,如果她主动提起兴趣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呦,冰海!”雄驹的好友忽然出现在冰海面前和他打招呼,“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忙着打理收成,”冰海笑笑对他说,“你呢,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还不错,”对方笑笑说,“和去年差不多,今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出于好奇,藏在冰海身后的索雅露出了头,而她的探头也刚好被对面的小马注意到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还有孩子了?!”对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问。 “还没啊,”冰海并没有注意到探出头的索雅,“我还等你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呢。” “那你说说,藏在你身后的小马驹到底是谁?!”雄驹的情绪更激动了。 “哦,你说她啊,”冰海一边说,一边用尾巴把索雅推到自己的身边,“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收养的女儿,索雅。”小独角兽怯生生地看着对面的雄驹,十分紧张地朝他行了礼,这一幕却让冰海和他的朋友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问好方式。 “只要打声招呼就可以了。”起身的时候冰海提醒她。 “诶,没想到你居然收养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朋友叹口气说,“真是匹被上天眷顾的小马。”一番寒暄过后,朋友去忙自己的事情,而冰海也准备带索雅回家了。 “不准备继续在外面散步了吗?”小马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下次再说吧,”冰海回答,“有些事是需要花时间来慢慢适应的。”索雅并没有听懂他想表达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冰海身后回了家。而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村子里的小马们还需要花些时间来适应索雅的存在。当然他们并没有发现,索雅的身侧还有一对翅膀。 时间似白驹过隙,十余年的共同生活已经让索雅同村子里的小马们十分熟络,仿佛她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小马一样。但,冰海却因为时间的洗礼而显得更加老迈了。原本就已经年纪很大的他身体机能也有所衰退,现在有时犁地都觉得力不从心,需要索雅来帮助他。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索雅不只是长大了,同时也长高了许多,她原来可以藏在身后的翅膀也因为长得太大而成为了一道不可回避的风景。最初小马们看到她的翅膀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惊讶,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小马。一些小马把她视作妖怪对她恶言相向,而一些老马则认为,这是他们所生活的这片大陆送给他们的礼物。索雅的存在将真正引领雪域走向繁荣。 但,对于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落的索雅来说,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只会些最基本的魔法以及收获仙草的魔法,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可是身为天角兽,她身上涌动的魔力不允许她就这样自我沉沦,她必须担起身上这份力量所承载的责任。起初她还有些犹豫,但一次在给邻居帮忙的时候,她的话让索雅最后下定了决心。 “索雅,你有这么好的天赋,留下的话就太可惜了,”邻居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实不相瞒,冰海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又怕你担心他的身体。他不想成为你追逐梦想的累赘,更不希望你放弃一切就才这里蹉跎一生。所以,如果你下定了决心的话,就勇敢地去吧。”这番话让索雅感动地热泪盈眶,当天回到家,她就对冰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冰海早就知道这一天回到来,他正是在等待索雅主动来找他。 “是的,”索雅回答,“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养育之恩。” “去吧,好孩子,”冰海慢慢走上前,给索雅一个拥抱,还摸了摸她的头。 “长大长高了啊,“他憨笑着说,“刚见到你的时候还没有我的一只蹄子高呢。”他和索雅异口同声地笑了,但白色天角兽笑着笑着却哭了。也许这一别,他们就将是永诀。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面对此情此景,冰海能做的也只有不停地安慰她。平时他都是在索雅的翅膀下睡着,而今天又轮到他来哄这个大姑娘睡觉了。时间仿佛回到了他刚遇到她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哄索雅睡着的。这可能,就是她独有的道别方式吧。 那之后她就再没有回去过。她花费数十年时间在不同的村庄间奔走,学习,以及不断地练习,不断地各处的古书中汲取营养,将这些原本已经几近失传的魔法化为己用。去过的地方多了,她的名声也开始渐渐在各个村子之间传开。 “你听说过那个四处学习魔法的小马吗?听说她最近去了你们的村子?” “是啊。听我父母说,她借了许多古书,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本接一本地阅读,读过了就主动飞到附近的山谷里练习,如此反复。等这些书里面的魔法都学会以后就辞别当地的小马们,然后前往下一个村子。大家都说她是比肩神明的存在,但我们觉得她只是个爱学习的小马。”尽管评价不一,但索雅对此毫不在意。她始终相信,这些魔法都是为了在某一天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 只是,她离开村子没多久灾变就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北境,它淹没了小马们种植仙草的土地,封住了村庄的入口,还压垮了山上原本就脆弱的雪被,引发了一场又一场大规模雪崩。原本雪域就支离破碎的村落之间几乎是一夜之间彻底切断了联系,各个村子也因为受雪灾的影响不同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害,最严重的甚至整个村落都已经被埋入雪中。闻声而来的索雅看着一个个满目疮痍的村落,她下定决心要拯救他们。待暴风雪平息,她飞到空中,在自己的角上不断积蓄魔力。一道天蓝色的光柱从它的角上出现,随着魔力的聚集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几乎是在角上形成了一柄利剑一样。她积蓄这些魔力并不是要消除大雪,而是希望通过吸收这些风雪所蕴藏的魔力来获得更多的力量,使她能够重建这片几乎被风雪完全淹没的土地。她用浮空术将雪一堆堆地飘起,然后再用学到的其他魔法将其内化,吸收,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被雪吞没的村落也现出了一角,但由于这些村落被掩埋的时间太长,里面已经没有了生还者。当雪中蕴藏的魔力全部吸收完毕,索雅不仅感受到了体内奔涌的魔力,同时还有小马们心中的绝望和思念。她默默地感受着这些力量,泪水竟不自觉地夺眶而出。这是属于雪域小马们的安魂曲,也是一个崭新的雪域的伊始。索雅张开翅膀,双目圆睁,将刚刚积蓄的所有的魔力一口气全部释放出来。巨大的魔力流在她的操控下化作一张巨网,将整片雪域都覆盖的同时也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许多新的建筑。这其中就有用雪建成的雪屋,它们既能够最大化地利用当地的资源,还能为小马们提供居所;原有的木屋的材质则得到了魔力的强化,使得它们变得更加坚固,从而能够抵御暴风雪的侵袭;不仅如此,被大雪覆盖的土地上又重新长满了雪域仙草,这是小马们最希望看到的。当村子之间的道路上的积雪被肃清,当原本贫瘠的土地迎来了丰收,当小马们重新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幸福,这也就代表着索雅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是她,就是她救了我们!”有小马认出了这一切都是索雅做的,于是便告诉了那些在四处寻找她的小马。虽然小马们对她的帮助感激不尽,但索雅并不希望得到什么回报,她体内的魔力告诉她,她应该做一个雪域的守护者,守护者是不求回报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总是这样对小马们说。 然而包括索雅自己在内,没有一匹小马能够预料到,又一场灾难已经在雪域拉开序幕。在雪域重回安宁后,她自己建了幢雪屋在一处村子里住下,重新过起了和其他小马一样的平凡生活。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位英雄的存在。直到有一天,附近村子的小马跑过来向她求救,说她的丈夫被一团来路不明的黑气控制了。 “请您救救他!”见她言辞恳切,索雅便答应了她的请求。由于她多年来在魔力上的造诣,周边村子里的小马只要遇上和魔力有关的问题都会前来向她讨教。 “你的丈夫现在怎么样了?”她追问道,这或许能够帮助她找到魔力的来路。 “他现在像发狂了一样,到处踢打遇到的小马!”对方焦急地说,“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捆起来,害怕他再伤到其他小马。我们对魔法也不了解,还请您来帮忙看看。” “现在就带我去。”索雅说。等她们赶到的时候,为了避免丈夫伤害其他小马,村子里的小马们已经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只待索雅的到来。白色天角兽先是绕着他观察了一圈,她注意到这团黑气应该是侵蚀了他的全身,需要用魔法来净化才能恢复。她点亮自己的角,用自己的魔法来中和这股黑气蕴含的魔力。渐渐地雄驹恢复了正常,也随着黑气的消失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恢复虽然是个值得感动的情景,但索雅更关心的是,这股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不是雪域的力量,那它就是从外面来的,目的是占领雪域。 她的猜想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几个月后,一群通体漆黑的小马来到了雪域,但他们不是来客,而是一个个随身带着武器的恶徒。他们攻入村庄,用魔力使得一部分小马发狂,像那匹被解救的雄驹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村子里的小马,就连小马驹也未能幸免,村子里的学校教室里就躺着许多失去意识的小马驹——它们用黑气感染了老师,是发狂的老师将这些小马驹打成这个样子的。由于进攻十分突然,索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能先不断抢救伤者和被操控的小马,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这个时候她基本可以确定,这支军队的指挥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为了消灭敌人,保卫雪域,索雅在各个村子招募勇士组成了一支临时军队,他们将和这些入侵者血战到底。在索雅公主的指挥下他们一路追击,势如破竹地将这些黑色小马赶回了雪域的边境。她明白,如果不击败这些小马,还会有更多的小马被他们控制,雪域的安宁也就无从谈起。只是,她那时还不知道事变的源头在哪里,她能做的也只有守住雪域。一次次的袭扰让她身心俱疲,她迫切地希望能够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她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相遇始于一次偶然。那时她正在全力追击逃窜的黑色小马,由于孤军深入而与其他小马断了联系。虽然她已经在雪域修行了数百年之久,但雪域之大总有她感到陌生的地域。她以为这里就是雪域的南部边境便一路追击,但她最先遇到的并不是敌人,而是一匹飘着金色巨斧的白色天角兽,她的鬃毛似丝绒一般柔滑,又像虹彩一样美丽。面对这匹半路出现的天角兽,塞拉斯蒂娅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在她确定索雅是同伴之前她不打算放下武器,这对索雅来说也是一样的。一场遭遇战一触即发。塞拉斯蒂娅挥舞巨斧挥出一道气浪,索雅一边滑翔一边闪身躲开,身后的山腰却几乎要被刚刚的攻击拦腰斩断。天蓝色鬃毛的天角兽知道她的力量不可小视,也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她一边积蓄魔力一边观察塞拉斯蒂娅的动向,希望能够在她松懈的时候发起还击。而对塞拉斯蒂娅公主来说,她刚才的进攻并不算难躲,但在雪域这样她认为十分偏僻的地方还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存在,这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可惜露娜没有来,不然她一定要让她认识认识这位北境的强者。 “没想到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也有强者存在,是我眼界狭隘了,”塞拉斯蒂娅一边感叹一边朝索雅喊话,“喂,你叫什么名字,是这片土地的领袖吗?” “索雅,”索雅回道,“什么领袖?这里没有领袖,只有和黑影战斗的勇士们。” “是吗,”塞拉斯蒂娅笑道,“我一直认为这片土地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领袖。如你在战斗中所见的那样,这里的小马们需要团结起来,一起为了保卫家园而战。”说话时,她和索雅的交锋仍在继续,只是已经不似刚才有很重的疑心和敌意。又一次交锋过后,塞拉斯蒂娅收起斧子,亲自朝着索雅冲过来。这一次攻击实在出乎索雅的意料,她毫无防备地被太阳公主抱住,然后一同重重地摔在附近的一处雪堆里。不过,塞拉斯蒂娅在落地前用魔法保护她们不受伤,这才使得她们在落地后依然安然无恙。 “我是塞拉斯蒂娅,来自中心城,”太阳公主认为索雅是个难得的伙伴,与她的合作将会十分愉快,“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的话,欢迎你来到中心城详谈。”和塞拉斯蒂娅分别后,索雅直到最后也没能追上那些逃跑的敌人,但她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白色天角兽隐隐觉得,与塞拉斯蒂娅公主合作的话,她们一定能够帮助势单力孤的自己。 “这会是个明智的决定。”她暗暗对自己说。 事实也的确如此。和塞拉斯蒂娅公主一起,索雅,以及其他四匹天角兽同仇敌忾,共同出动各自的力量在整片大陆的范围内四处搜寻并绞杀黑影的势力,最终逼得它不得不和她们六位战斗。诚然黑影它足够强大,但在六只天角兽的齐心协力下,它还是被打得形神俱灭,直至彻底消失在魔法大陆广袤的土地间。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几乎所有的小马都为战争的结束流下了热泪。亲戚,家人,朋友,他们失去了太多,而战争的结束终于为这份痛苦的记忆画下了一个终结的注脚。小马们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庆贺,索雅记忆中一向清冷的雪域一下子变成了欢乐的海洋。而在喜悦之余她也没有忘记塞拉斯蒂娅公主曾对她说过的话,为了维护雪域的和平,必须要有小马主动站出来统治这里。既然自己有着强大的力量和守护的决心,那还需要犹豫什么呢?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雪域之国,正式成立了!”在她的号召下,雪域的小马们一致赞成建立雪域之国,而索雅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对外称之为“索雅公主”。得到消息的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也不远千里赶来为她庆贺,这是属于索雅的胜利。 “恭喜你,索雅,”塞拉斯蒂娅为她道喜,“雪域之国的建立为实现这片大陆的和平又增添了一份保障。相信在你的带领下,雪域小马们的生活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共同战斗的日子让塞拉斯蒂娅对索雅有了更多的了解,在她看来这个统治者非她莫属。 “我会的。”索雅默默告诉自己,“我会成为,塞拉斯蒂娅所期盼的样子。” 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天,索雅刚好在魔法学院参观调研,正在课间休息地时候,她遇到了一匹正在笨拙地尝试着练习新魔法的小马驹。她很是努力地尝试在角上聚集魔力,但每到魔力的释放的时候却总是失败。虽然屡战屡败,但她一直在努力地尝试着,几乎是从体育课自由活动开始一直持续到下课。索雅对她很是欣赏,便向老师询问她的情况。 “那边的小马驹,看上去很努力啊,”她说,“她平时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呢?” “她很努力,也有一定的天赋,”老师回答,“但她似乎并不能很自如地运用那些学过的魔法。”索雅修行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时候,她认为是这匹小马驹在魔法释放的过程存在问题。当然,她也看出粉色小马驹很有天赋,那为什么不亲自来教她呢。 “她叫什么名字,”索雅问道,“我打算把她收作自己的亲学生。” “她叫翠兰,”被问话的老师回答,“是隔壁班的学生。” “翠兰,是吗,”索雅若有所思地说,“是个好名字。” 第9章 尾声寒夜星火 “呼,终于结束了,”翠兰一边抻着腰一边对斯派克说,“重新回到会议室可花了我不少力气。”由于先前的会谈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这次会谈最终在三个月后再次举行,并最终和小马国达成了协议,由小马国负责雪域之国境内的新路段建设,这将是一场双赢的会谈。此番斯派克会陪着她则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安排,因为银星一直重伤未愈,所以她安排斯派克来了解银星现在的情况,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斯派克提前预约的咖啡厅,他们将会在那里边休息边谈——顺便一提,这里是银星最喜欢的咖啡厅。 “辛苦了,翠兰,”斯派克安慰道,“可惜我们什么忙也没能帮上。” “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翠兰说,“老师不在,银星重伤,雪域的事情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现在是否能够和你同行都是个未知数。” 他们走进咖啡厅,翠兰主动要了一杯加牛奶的咖啡,而斯派克则只是点了一份看上去很精致的樱桃蛋糕——银星喜欢这里的咖啡,但小龙不喜欢,他觉得咖啡太苦了。 “说起来,塞拉斯蒂娅公主还给我安排的额外的任务,”斯派克向翠兰说起自己的来意,“请你告诉我银星现在的情况。一个月之前当我从你寄给我的急信中了解到她重伤住院时,我真的心情非常焦急。暮暮不在了,银星就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我现在还不想失去她。” “放松点,斯派克,”翠兰安慰他说,“我能够理解你,因为你的这份心情和我当初想要见老师的心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地方在于,你现在还有机会能够见到银星,而我……”她垂下耳朵,面露难色地说,“恐怕很长时间内都不能和老师再见了。” “现在的话,银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现在仍然没有醒过来。从医生的判断来看,她原本过度使用魔力的身体在体内魔力流量恢复后在逐渐恢复正常,而当下的昏迷似乎更像是在保护她,避免在伤愈之前滥用魔力。为了照顾她,我安排原来负责老师生活起居的管家们在医院轮流看护,随时保证银星的安全。”斯派克听完翠兰的回答稍稍放心了些,但他还有其他的问题。“那,银星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这可不好说,”粉色独角兽回答,“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数年之久,这要看她之后的恢复情况。我不知道是谁为她灌注了如此巨量的魔力,那几乎是她此前体内魔力流量的十倍甚至百倍有余。在这样的冲击下一般小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但银星却还是奇迹般地坚持下来了,而且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如果她之后还打算这样做的话,很可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她会因为无法适应魔力而再也无法使用魔法的。”翠兰也十分担心伙伴的情况,可目前她和斯派克都对战斗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能也只能等银星醒过来才能知道了。他们就这样一直无话,直到各自的点单被享用完毕。 “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面吧。”翠兰离开前对斯派克说。 “嗯,要多告诉我些银星的事情哦,”斯派克挥着爪子为她送行,“她现在可是在你那里!” “我会的!”留下这句话,翠兰便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在雪域之国被重创的黑影回到了它的“基地”——在小马国和神隐之国之间的一片荒凉地带,它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数千年的岁月,因为这里不归属双方的任何一方,所以它才能够在这里栖身。利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它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临时基地,目的就是用来为战败的自己修整。不过这一次,它的基地迎来了新的访客,一匹独角兽和一匹天角兽。他们都是黑影在海马国得到的战利品,那独角兽名叫天宇,而天角兽则是暮光闪闪。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从老师的得意学生蜕变为它黑影的忠诚部下,这便是它的杰作。有了他们,黑影才能够有机会在和天角兽们的战斗中获得优势,而有了暮光闪闪,就意味着它有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现在的她基本忘记了被俘前的全部记忆,是它黑影最忠实的奴仆。 “您回来了,殿下。”见到黑影归来,他们主动向黑影行礼请安。 “雪域的战事真的是糟糕透了,”刚一回到基地它就大发雷霆,“本以为这次的布局算得上天衣无缝,谁成想那些可恶的天角兽居然合伙准备了魔法阵赖削弱我的力量。还有那阴魂不散的索雅公主,竟借着那独角兽的身体,如同借尸还魂一般与我激战一番。我不敌,便只得回到这里,”它说话的同时眼中也充满了怒意,而天宇和暮暮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你们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黑影没有迁怒,转而问起了他们的准备情况,“战斗不仅让她们元气大伤,我们这边也是一样的。这次的战斗让我们折损了不少生力,我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够重新拥有它们。想当年黑影曾靠着这支暗影军团荡平整片大陆,可如今它却要再一次面对当年阻拦它的小马们。虽然没有了索雅,她们的实力却依然不可小视。黑影的战略是,既然不能一起击败,那不妨就逐个击破,尽可能不让她们聚在一起。而这也是它接下来要交给暮暮的任务。雪域之国的战事已经宣告失败,它的下一个目标就变成了神隐之国。 “我要利用这段时间暂时休养,”黑影对暮暮说,“接下来神隐之国的战斗将由你全权负责。”早在海底的时候它就知道暮暮和银星感情深厚,那如果暮暮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当她们为了各自的使命而不得不兵戎相向的时候,银星又会作何感想呢。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银星,银星……”熟悉的声音又在白色独角兽的脑海中响起。只是这次她睡得实在太沉,索雅的几次呼唤都没能得到她的回应。她猜测可能是因为银星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对于为银星灌注过量魔力感到十分愧疚,自战斗结束她就一直在恢复魔力,希望能够在银星的意识中多留存一段时间。有些事情是只有她知道而塞拉斯蒂娅却不知道的——比如说,能够重新让她们集结在一起的关键在于索雅,而不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她自己也明白,就算能够和姐妹们重逢大家也需要时间制订新的对策,而现在少了自己,她们打算做的所有事都会受到影响。所以,目前她只能寄希望于银星了。 “银星,银星……”她又呼唤了一次,但银星依旧没有反应。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恢复魔力的这段时间里,银星也一直在昏睡着,她的气息平稳,完全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但索雅知道,她的身上还有重要的使命,不应该就止步于此。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最后决定将自己刚刚回复的魔力用于为银星疗伤。既然是自己造成的伤口,痊愈起来也应该能快一点吧。索雅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咏唱魔法的内容,使得这股力量在银星的体内能够形成循环。无论这个循环从哪里开始,它最后都会经过全身,使银星恢复到战斗前的状态。而这样做的代价是,她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力量,不能给予银星帮助了。 “……就,先到这里吧,”索雅释怀地祝福银星,“醒来吧,我亲爱的孩子。” 伴随着心脏的一声剧烈颤动,银星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她面露困惑地注视着天花板,梦呓似地问道。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到了当天值班的小马,按照翠兰的吩咐,她立刻起身去叫医生:“医生,医生!银星她醒过来了——“ 第1章 深林迷瘴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我们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地交流,恐怕都已经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吧,”塔希娜公主坐在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的对面,此时此刻她正在参加日月公主的茶会,“自大联合时代开始以来,我们见面的次数似乎比过去的数千年都要多,都要频繁。” “是啊,”塞拉斯蒂娅也感叹,“在大联合时代,我们之间可以通过互帮互助的方式,实现合作共赢,让各自的国家都能够在新的时代有新的发展。”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塔希娜一边摆弄调羹一边说,“多亏了姐姐你的提议,我们的木材出口量增加了不少,小马们的生存空间也增加了不少。只是有时我会想,这样不断地开发森林,对我们来说会不会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呢。”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千年前正是因为有丛林的庇护,小马们才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而如今丛林渐渐被破坏,而实力依旧在原地踏步的神隐之国,又将会何去何从呢,这个问题塔希娜还从来没想过。 “可能吧,“塞拉斯蒂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一杯,“不过,即便是大联合时代,神隐之国也还是要保持神秘感吗?”塔希娜也想过发展旅游业让国家振兴,但森林深处的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即便是她也没有把握,即使灾难早已经被平息。 “如果能够探明周遭的环境的话,也许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塔希娜说,“只是,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都对附近的情况一无所知。小马们已经习惯了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他们宁愿对陌生的森林置之不理。”如此一来的话,探秘的工作只能由小马国来做了。银星现在还在处理雪域之国的事情,这件事她只能另行抽调小马来完成。如果暮暮还在的话,她一定会是塞拉斯蒂娅的最优解。但很可惜,她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过了。 “那这方面的工作就只能由我们来做了,”塞拉斯蒂娅叹口气说,“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当然没有,”塔希娜笑着说,“姐姐你肯定能选出最合适的小马。”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塞拉斯蒂娅接道,“等银星回来,我会让她再去你那边会合的。” “好,一言为定。”当商议的事情达成一致,茶会也就悄无声息地到了尾声。 “咦,让我去神隐之国当特使吗?”茶会结束第二天,名叫珈兰的小马就接到了来自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任免令。她一直在塞拉斯蒂娅公主麾下帮忙做文书工作,短暂的生命中从未离开过小马国半步。而如今随着大联合时代的到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国家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记录中,她本以为那只是公主的杜撰,谁成想自己竟真的有一天踏足世外这陌生的土地。 “我相信你,”塞拉斯蒂娅公主面带微笑地对她说,“放心,我会派一群卫兵和你一起去的。”这个决定来得十分突然,以至于珈兰直到躺在床上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梦。但摸着那张羊皮纸,它的触感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一切并不是梦。原本已经稍有困意的珈兰忽然精神了许多,她起身点亮桌角的蜡烛,然后飘起羽毛笔和羊皮纸,为仍在家中的父母写了封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上次这样给你们写信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呢。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一切都很好哦。能够在一国之主身边从事文书工作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虽然辛苦,却也渐渐让我乐在其中。每天看着自己留下的记录,我的心中除了喜悦再无他物。” “你们知道吗,我被塞拉斯蒂娅公主选为派驻神隐之国的特使了。用不了多久我应该就会出发了,等我的好消息吧。爱你们的,珈兰。”海蓝色毛皮的小马将这封信封好,然后用魔法寄往父母所在的城镇。自从她来到中心城谋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得益于大联合时代的相互合作,从中心城只需要坐两天的火车就能到达神隐之国的都城,万灵城。它得名于塔希娜公主常常挂在嘴边的“万物有灵”,它仿佛是一句充满魔力的咒语,每当她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会有好事发生。为了为她所治理的这个国家带来一些好运,她特地将都城的名字起为“万灵城”。建都是由塞拉斯蒂娅公主牵头的,在她看来这样做会让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变得更方便,而且这也是已经经过时间检验的方式。 由于这件事被塔希娜公主视作最高机密,所以即便特使到了神隐之国,她也不能为了排场而冒险让机密泄露。为此,她在离开中心城前特意为特使规划了路线。 “从火车站沿站前大道直行,在前方第三个弯道出左转……” “……直行,然后进右侧道路。”她一边念一边按照路线走。 “在直行三百米,然后——“正当她飘着写有路线的纸片按照上面所写的路线行走时,珈兰不小心撞到了面前的小马。她正要抬头准备向对方道歉,不曾想却被对方按住了头。这是一匹比她高出很多的小马,仅仅是高度就足以令她畏惧三分,更何况她还有黄绿色相间的鬃毛和——一对硕大的翅膀。没错,她撞到的小马正是塔希娜公主,她已经在此等待多时。 “你就是那位塞拉斯蒂娅派来的特使吧?”塔希娜很轻松地识破了她的身份。 “是的,我,我是珈兰。”海蓝色毛皮的雌驹慌张地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塔希娜,”白色天角兽也自我介绍道,“寒暄就到此为止,随我来吧。” 在塔希娜公主的带领下,珈兰来到一处已经事先建好的秘密基地。这里是皇宫的后院,同时也是她探索四周的大本营。塔希娜公主为她准备了住处和必要的生活设施,而且还嘱咐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直接从皇宫的后门来找她要就好。 “只有你自己吗?”天角兽看着海蓝色毛皮的独角兽问。 “还有一支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来的卫队,”珈兰如实回答,“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我会把他们编入我的卫队中,”塔希娜说,“你的安全将会由我们轮流保护。” 初到万灵城的几天,珈兰并没有开始探索的打算,她希望首先熟悉这座城市,准备些必要的物资,然后再准备出发。皇宫的后院正是一片密林,她虽然对魔法不是很了解,但每每进出皇宫所在的区域的时候,她就能够感觉到防护罩的存在。为了避免皇宫遭到偷袭,塔希娜公主特意释放了防护罩来保护这里,无论她是否在皇宫防护罩都会起作用。不过,这个防护罩只能防护魔法攻击,其他攻击则会直接穿透防护罩。 “卖凉糕,今天新出炉的凉糕~”刚走出皇宫不远,一阵悠扬的叫卖声吸引了珈兰的注意。她曾经听塞拉斯蒂娅公主提起过凉糕的事,那次她前往神隐之国参加会谈,期间休息的时候塔希娜公主特意让负责司仪的小马拿了一大盘凉糕。据塔希娜公主介绍,这是当地非常有名的点心,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喜爱的点心。而且根据各位宾客口味喜好的不同,她还专门吩咐师傅多准备几种馅料。国内最常吃的是用绿茶制成的抹茶馅,也有甜甜的慕斯蛋糕馅,草莓馅,甚至是为了照顾桑诺瓦公主而特别准备的海草馅。塞拉斯蒂娅公主几乎将每种口味都尝了一遍,她对这种糯米皮点心爱不释蹄。 “如果有机会去神隐之国的话你一定要尝一尝,”塞拉斯蒂娅公主绘声绘色的描述让身边工作的珈兰夜心动不已,“那可能会是你吃过的最棒的糯米点心!”而现在,品尝的机会就在眼前,珈兰当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她快步来到叫卖的小马面前,向他询问凉糕的价格。 ““这个凉糕是怎么卖的?”她指着马车上装满凉糕的玻璃柜问。 “一枚硬币十个,”小贩回答,“姑娘你是第一次买吗?看你不像是当地的小马呢。” “是,”珈兰回答,“我是因为一些事情来到这里出差的。” “哦哦,这样啊,”小贩一边说一边用魔法开始装凉糕,“那我再多送你几个,好好尝尝。这可是我们最出名的点心,连公主殿下都喜欢!”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那种纯粹的喜悦和幸福感珈兰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和小贩道了别,然后在路边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想要一探它们的美味。她飘起一个送入口中,浓郁的抹茶香气顿时溢满了口腔,加上颇有嚼头的糯米皮,丰富的口感和清香的味道让她流连忘返。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一块凉糕的乐趣实在太少,怪不得小马们都会一次性买很多。 待珈兰将这一袋凉糕享用完毕,略胀的肚子让她再无享用其他美食的能力,只得回到塔希娜公主为她准备的小屋继续休整。“如果在之后的调查过程中能够吃到这样的点心,那想必会是一种十分奢侈的体验吧。”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珈兰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真正开始探索已经是近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珈兰每天都在为搜集神隐之国的地图和周围的情况而四处奔走。说来也有趣,神隐之国建设的最好的区域便是万灵城的部分,而在万灵城之外虽然也有小片聚居区,但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繁华程度上都难以望其项背。万灵城和这些小聚居区之间虽然也有道路相连,但它们却并未在地图中被标注出来。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让小马们闻之色变的词从当地小马的口中传入了珈兰的耳朵——“瘴气”。它无形无味,却能够让前去探索的小马们身中剧毒,然后口吐鲜血而死。这并不是个例,而是千百年来无数小马通过观测和亲身经历得到的结果。 “探索?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那片区域,”一位对森林附近颇为熟悉的老婆婆劝告珈兰,“如果那里适合开辟的话,塔希娜公主肯定早就做了。这里之所以迟迟没有被开发,就是因为树林中存在的瘴气。它杀死了无数意图前往的小马,使得小马们对这里避而远之。”说到这里,老婆婆长叹一声,“当年我丈夫就曾经误入其中过,仅仅是吸了一点瘴气就险些丧了命,多亏抢救及时才没有生命危险。这是为了你们好。”话虽如此,但珈兰并没有退缩的意愿,因为这就是她必须要做的事,这是她作为特使的责任和使命。 “我们还要继续探索吗?”回到驻地,其中一名卫兵问珈兰。 “要,”珈兰说,“或许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即便是,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吗?” “当然了,”珈兰的目光如炬,“如果你们有这份觉悟的话,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探索。” 几天后,和珈兰一起来到神隐之国的卫兵全数到齐。为了以防万一,她带头让所有的小马提前为家里留下了遗书,如果他们在探索的路上牺牲了,也好给家里有个交代。她带着勇士们一同步入那片布满瘴气的树林,随即杳无音讯…… “那,针对这件事,你们目前有什么线索吗?”塞拉斯蒂娅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面前的塔希娜,此时此刻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就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被家中的大姐数落。 “还没有,”塔希娜回答,“只知道珈兰带着卫兵们进了那片布满瘴气的森林,然后就再无音信。”距离他们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却没有任何小马提出有曾见过他们进入树林,这听上去十分蹊跷。塞拉斯蒂娅本以为是塔希娜从中作梗,毕竟被开发的森林是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这会触及神隐之国的利益。但从她的神情来看,她不可能是作案的那个。 “那片瘴气是很久以前就有的吗?”太阳公主继续问道。 “嗯,”塔希娜点点头回答,“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开发这片树林,但进入其中负责探查情况的小马却都被一种神秘的气体袭击了。接触它的小马的口鼻和眼睛会不断出血,还会因为毒气的作用而无法呼吸,最后窒息而死。由于里面实在太危险,我便放弃了开发这里。除了我,没有小马敢进去,他们害怕这瘴气会腐蚀防护罩。为了他们的安全,我不得已放弃了安葬这些勇士的想法,转而改为在城里为他们建造了一块无名纪念碑,用来纪念他们的牺牲。” “所以说,就连你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是吗?”面对这个问题,塔希娜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顺利地进入其中呢?”塞拉斯蒂娅继续问道,她认为总有办法能够克服这些瘴气的影响,然后探查森林内部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再把珈兰救出来。” “到目前为止,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防护罩,”塔希娜说,“但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对防护罩产生影响……”此时此刻,塞拉斯蒂娅最先想到的便是银星,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去尝试解决这个问题。但很遗憾,她现在还在雪域之国的医院里昏迷不醒。先前的战斗重创了她的身体,等她恢复元气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说起来,银星最近怎么样?她现在还好吗?“塔希娜的问题让塞拉斯蒂娅为之一怔。 “她……”塞拉斯蒂娅本想保持沉默,但她还是不小心让声音出了口,“她现在正在养病。” “养病?她生病了吗?”塔希娜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诧异,尽管这只是姐姐编的谎言。 “是的,”太阳公主点点头,“可能是在雪域太累了吧。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雪域之国看看她吧。”这次会面最后在惆怅中结束,而在塞拉斯蒂娅的敦促下,塔希娜也不得不派小马前去瘴气森林探查情况。根据她的推测,这很可能是黑影布下的一个陷阱。 “也许在很久以前,它就已经将神隐之国视作眼中钉了吧。”塔希娜忍不住感叹。 “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身体内外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但她目前还没有醒过来。” “是因为中了催眠魔法一类的法术吗?按理说过去这么久魔法的效力早就应该消失了。” “很抱歉,我们对此也不清楚。但我们推测,这是她的身体主动选择的结果。” “好吧。如果她醒过来了,还请你们第一时间通知我。” “欢迎回来,银星。”当塞拉斯蒂娅公主再次见到她的得意门生时,银星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她现在还不能自如地挪动身体。魔力使用过度的副作用依然在影响她,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影响随着身体自我修复进程的推进会变得越来越小。白色独角兽见到许久未见的老师,她的眼角流下了热泪,仿佛距离她们的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我回来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用翅膀给了她一个拥抱。 “能请各位暂时离开一会儿吗?我现在有些事想和她单独谈谈。”久别重逢的确很感动,但塞拉斯蒂娅这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银星说的。这涉及两国之间的机密。病房内的其他小马也很配合,他们默默地退出房间,并且主动远离。但为了以防万一,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是用魔法放下了隔音罩,这是第二道安全保险。 “看您谨慎的样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银星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说话的声音很小。 “实不相瞒,我派出的特使在神隐之国失踪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担忧地对她说,“根据现有的情报,她和卫兵们一起进入了一片布满瘴气的森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联系塔希娜公主让她调动了搜查力量帮忙,最后也还是一无所获。现在暮暮不在,你就是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小马了。”暮暮,这个名字一下子戳中了银星的心,自始至终她都对那匹紫色天角兽充满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们就不会在海里走散,更不会因此阴阳两隔……动起来,动起来,一个念头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尽管她拼尽全力想要起身,但她的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一动不动。她越是尝试,身体就越不配合。因为动作太大,她的动作被塞拉斯蒂娅公主看到了。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这般,塞拉斯蒂娅公主只是用魔法重新将她按在了床上。 “老师——”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塞拉斯蒂娅公主就示意她不要出声。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塞拉斯蒂娅公主认真地对她说,“我能够理解你急切的心情,但这次事件会比在雪域之国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停下自己的脚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的身上还有许多小马的期待。”期待,在银星的内心深处,她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了期待。失去挚友让她对生活感到心灰意冷,即便有伙伴的扶持也难以重新振作。仔细想想,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懦弱,消极,只是美好的现状遮盖了这一事实。当湛蓝的天空布满阴云,当美好的外衣褪去,露出丑陋的现实,她要面对的就只有痛苦。 “嗯……”银星也不再吭声,默默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关心银星的不只有塞拉斯蒂娅公主,还有斯派克。他为了处理铁路合作项目的事情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身边东奔西走,当这件事终于迎来一个还不错的结局,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休假,而是看望银星。虽然白色独角兽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她的身体条件还不足以支持她回到小马国休养。太阳公主也明白他的心情,于是在这次出访雪域之国的行程中也把他带了过去。不过,斯派克直到塞拉斯蒂娅公主离开才过来,他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 “嘿,银星,好久不见,”斯派克主动向躺在床上的银星打招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能是因为银星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站在门口的斯派克并没有听清。于是小龙又来到她的病床旁边,将刚才的问候又重复了一遍。 “糟透了,斯派克。我现在觉得糟透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我只觉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斯派克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这匹伤心的小马。 “振作点,银星,”斯派克说,“消沉只会让事情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难道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银星的质问让斯派克一时间想起了暮暮,此时此刻的白色独角兽和那时的她几乎别无二致,但面对的困境却截然不同。 “我好想在这样的时候能够帮帮她们啊。”斯派克不禁在心底感叹。 第2章 温泉之行 “什么?!银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似乎是因为没能够很好地隐瞒这个消息,银星重伤的事情被远在神隐之国的塔希娜听到了。此时此刻她正在对着自己的姐姐大发雷霆,她指责塞拉斯蒂娅没有第一时间把她送过来治疗。 “如果把她送到我这里的话,她的伤痊愈得会更快,身体状态也会更好!”塔希娜十分不满地说,“既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就应该及时把她送过来才是!在森林深处还有专门用来疗养的温泉,泡一泡身体就会觉得舒服很多。”而现在,轮到塞拉斯蒂娅来演犯错的小马驹了。 太阳公主并没有辩解的打算,毕竟塔希娜和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如果她早点意识到的话,她就可以跟翠兰说,让她帮忙将银星转移到神隐之国治疗了。不过现在看来,留在那里也还好,而且银星现在也已经恢复意识了,此时距离她重伤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虽然小马国已经步入了凉爽的秋季,但在神隐之国的魔力的作用下,这里即便是秋季,草木也依然是四季常青的。这期间她一直惦念着瘴气的事情,但她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能自由行走吗?”塔希娜继续询问银星的情况。 “步子还有点不稳,”太阳公主回答,“不过我会让斯派克和露娜过来一起照顾她。” “那就这么定了,”塔希娜说,“作为补偿,我来协助你们探索那片布满瘴气的森林和帮助银星疗养。”协议达成,塔希娜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客人们物色住处。而实际上,这番“讨价还价“只是她们之间的互相调侃,作为曾经生死与共的姊妹,这样的事情不足挂齿。 而对尚在雪域之国的斯派克和银星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对小龙来说,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免费体验一次平时要很贵的温泉;而对银星来说,这是她恢复的好机会。在她深居在家自暴自弃的那段时间里她就已经对这可以疗伤的温泉颇有兴趣,这次能够亲自前往更是让一直心情阴郁的她有了绝佳的排解方式。无需塞拉斯蒂娅公主多说他们便同意了。 “慢点,银星。”出发的那天,在斯派克的搀扶下,银星坐上了老师派来的马车。卫兵们会先将她送到神隐之国的入境口,然后再由塔希娜公主为他们引路。当然了,由于雪域之国的位置更靠北,他们到达目的地所需的时间也会更长。 ““看你的气色好了不少,”斯派克说,“是因为温泉的事情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银星回答,“一想到伤愈之后我就可以参与特使失踪的调查,我就十分期待这次的旅行。而且,如果按照正常收费的话,这一次温泉旅行可是要花掉数千枚金币的,这可不是一般小马能够享受得到的。”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斯派克也暂时安下心来。 马车在神隐之国附近的森林前停下,塔希娜公主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是进入大联合时代,神隐之国对于森林的开发程度也依然保持着很低的水平,他们需要这片森林栖身,而且许多小马早在开发之前就已经在此长久居住了。考虑到银星的身体状况,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还特意准备了一辆马车,让他们坐在里面前往温泉。 “实不相瞒,塔希娜公主。恕我直言,您完全可以在这里开一个温泉度假村来吸引其他地方的小马们。”话虽如此,塔希娜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如果为了更多的收益而进行商业化,小马们原本的平静生活就会被破坏,这也是她并没有像雪域之国那样大规模进行引资和加强基建的主要原因。在她看来,更多的钱并不能和更多的幸福划等号。 第一次见到温泉度假村,斯派克和银星都瞪大了眼睛。与其说是村,不如说是一处小有规模的木屋,它比银星此前见过的木屋要更长、更宽。它的正前方便是温泉,且温泉的四周被一股奇异的水雾围绕着。“这处温泉是有保护措施的,”塔希娜公主向他们介绍,“它不仅是一处疗养温泉,更是一处魔力汇集地。如果黑影袭来,这里将会是一个重要的魔力供应据点。这些水雾和林间的迷雾一样可以混淆视听,以此来达到保护的目的。”天角兽一边说着,一边带他们来到木屋内部。这里有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宽敞的客房,纯木的地板,柔软舒适的床铺,小马们可以在这里度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夜晚。除此之外,还有每一匹来过的小马都会赞不绝口的餐品。这里的饭菜水平虽然远不及国宴,但也算得上是十分高级的水平。虽然银星他们没有吃过,可她时常能从小马们的口中听到对这料理的评价,几乎是无一例外的称赞。至于原因,恐怕只有自己吃到之后才能明白吧。 “这里是你们的房间。”塔希娜公主将他们带到一处光线非常适宜的房间,而且房间的窗户几乎是正对着外面的温泉。已经被外面的景色吸引的银星见到这宽敞明亮的房间,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她才是疗养的对象,但她不希望公主这番大费周章。 “进去吧,别客气,”塔希娜公主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示意银星赶快进屋,“这是你应得的,不用对此感到愧疚。”上一次拯救神隐之国的事她还历历在目,但一直没有机会回报。 在斯派克的搀扶下,银星躺在早已准备好的柔软大床上。大床很软,仿佛要将她卷入深处。与此同时,白色独角兽觉得全身的疲惫仿佛可以从这上面释放,便主动闭上眼睛尝试融入其间,身体上的疼痛仿佛也一起消散,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她开始这场冒险之前。她和暮暮还有朋友们在一起,在小马镇过着简单和平的生活……也不只是悲从中来还是心怀感动,银星不禁留下了眼泪。斯派克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但他却无能为力。 “她可能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吧。”塞拉斯蒂娅公主安慰他。 “但愿吧,”小龙抹去眼角的泪珠说,“看到银星哭泣,我似乎也会跟着变得软弱。” “每种生物都会有软弱的时候,你也不例外,斯派克。接受它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此时的塔希娜公主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正在用言语安慰她亲爱的孩子。 在泡温泉之前,怎么能少的了享用大餐的机会呢。和别处不同,这里的餐食都是直接送到房间里享用的,而且选用的食材也都是时令的新鲜材料。斯派克和银星得到了一份十分丰盛的餐品:一份鲜草八吃,一份沙拉,一块栗子蛋糕,几块神隐之国的特色凉糕,除此之外还有塔希娜公主特别吩咐准备的茶水。不算很大的餐盒里竟装了十道菜品,再加上额外的茶水,待银星和斯派克将餐盒里面的菜品全部取出,他们才注意到这是一份极为丰盛的餐品。 “居然有这么多菜。”银星一边感叹一边取了一块凉糕放入口中。 “怪不得这么贵,”斯派克一边说一边尝了一口菜,“好吃。” “菜不够的话还可以加哦。”塔希娜公主的声音忽然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这是什么传声方法?!”小龙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感觉公主是在直接对着我的脑袋说话。” “是隔空传声,”银星一边吃一边介绍,“这样传话比较方便,有时也用来在紧急情况下直接传递关键信息。”这些菜品很好吃,也很贵,所以她连一点草屑都不想浪费。 吃完饭银星便躺在床上休息,斯派克则望着窗外的温泉,露出了坐立不安的神情。难得来一次温泉度假村,他自然是很想体验一次温泉的,但没有银星的同意,他不敢就这样自己下水。毕竟,来温泉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银星疗伤的,他怎么能擅自抢占这个机会呢。小龙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窗外,又看看身后躺着的银星,他的下一步行动取决于银星的想法。 “你想去泡温泉吗?”银星其实早就看穿了斯派克的心思,只是她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想,当然想了!”斯派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求之不得呢。” “那就去吧,”银星说,“不用在意我,我过一会儿再去。”得到银星许可的小龙仿佛心花怒放,他冲出房间,然后纵身一跃跳入舒适的水中。温泉的雾气中裹挟着些许花儿的香气,它们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斯派克沉醉其中。温泉池很深,若不是刚下去的时候呛了水,斯派克现在恐怕已经喝饱了水沉了底。为了避免溺水,他用两只爪子紧紧抓住侧壁,好让自己不会因为身材矮小而不慎落入深水处。第一次体验到泡温泉就体会到了它的美妙之处,斯派克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以后一定要再来一次,不,很多次。 直到他泡得觉得有些头晕了,银星也依然没有出现。正当斯派克期待着银星的出现时,他却先等来了塔希娜公主。这段时间她和他们一起住在这里,不过为了给他们一个舒适的环境,她没有住在他们隔壁或是附近,而是在二层自己找了个房间住下。虽然斯派克已经习惯了在公主的身边帮忙,但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像这样近距离地和塔希娜公主接触还是第一次。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此时并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位和他一样享受温泉的伙伴。 “在等银星吗?”她早就看穿了小龙的心思,“她过一会儿才会下来。” “哦,是吗。”斯派克的答复中透着失望。 “看起来你好像也很想和银星在一起,”塔希娜公主笑着说,“那,能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吗?”关系,这个问题对斯派克来说似乎有些复杂。银星之于他而言像是一个博学但又有些羞涩的姐姐,而且时不时还需要他这个弟弟来安慰。想着想着他竟红了脸。 “咦,怎么还脸红了,塔希娜公主笑道,“难道你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才,才没有!”小龙面红耳赤地据理力争,“我,她,唔……”见斯派克这副模样,塔希娜也就不再调侃他,还帮他刷了刷背——被暮暮还和银星以外其他雌驹这样做还是第一次。 直到塔希娜公主和斯派克离开温泉,银星这才慢慢地走过来。没有其他小马的搀扶让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血管的疼痛即便过去一个月之久也依然让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昏迷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地有过,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又或是“这里就是旅途的终点”的想法。曾经有小马对她说过,这一路将会格外凶险,而她的遭遇似乎也印证了对方的预言。银星慢慢走入温泉,让温泉水将头以下的部分全部浸没。像她这样能够将魔力运用自如的小马对魔力的感知会更敏感,因此当泉水中的魔力顺着她的皮肤与体内的血管接触,进而进入体内的循环后,她顿时有了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就好像是原本在体内拧成了一团乱麻的一个又一个结被什么东西疏通了一样,她能够感受到魔力在体内重新流畅自如地流动,血管先前的疼痛感也慢慢消失了。看来塔希娜公主并没有说谎,温泉它真的可以给自己疗伤。不过就像治病要有疗程一样,现在的舒适可能只是一时的,要想完全康复,银星还要在这里多呆上一阵。不过没关系,这期间她和斯派克的所有开支都会由公主来承担。 不过,塔希娜公主对银星还是抱有期待的,不仅是因为她上一次和暮暮一同阻止了火灾。在得知她的事迹后她就隐隐觉得,这匹小马将会为今后的局势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次塞拉斯蒂娅公主钦点她来解决瘴气的问题,想必是对她的能力胸有成竹。这次她特意避开银星也是希望白色独角兽能够尽早恢复,重新回到属于她的战场当中。 “呐呐,斯派克。再多给我讲讲你和暮暮还有银星之间的事情吧。”为了阻止斯派克和银星见面,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表现得像一个大孩子一样。 “这些事情明明都已经讲过一遍了,”斯派克长叹一声,他刚刚花掉的一个小时时间和无数的嘴皮子现在全都付之东流了,“还需要我再讲一次吗?” “讲嘛,讲嘛,”公主倒是对此乐此不疲,“这么有趣的故事,让我再多听几遍也没关系啦。”说心里话,斯派克现在真的很想甩开塔希娜公主去找银星,但他也明白,公主是不会轻易放他过去的。如果自己有一点反抗的想法,她肯定会立刻把自己关进地牢。 第一天的“疗程”进行的很顺利,当斯派克再见到银星的时候,她的气色已经比刚来这里的时候好了许多。看到白色独角兽满身轻松的样子,斯派克悬着的心暂时也放了下来。 “看上去比之前阳光了很多,”斯派克忍不住评价道,“这就是温泉的力量吗?” “我觉得,既是,也不是,”银星一边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一边面露微笑地说,“这股力量似乎也不是无差别地选择进入池水的对象,只要你愿意接受它,它就会主动和你的身体相接触,并内化为自身体内魔力循环的一部分。”斯派克不懂银星说的这些高深的话,他只要看到银星没事就放心了。不过,塔希娜公主还是适时地让他们暂时放弃了幻想。 “但是也不能大意哦,银星,”天角兽语重心长地说,“好的开始只是成功的一半。虽然你现在的状态很好,但如果不加以维持的话,你体内的魔力循环很可能还会回到先前的状态。我知道你急于参与塞拉斯蒂娅委派的任务,但我更希望你能够以饱满的状态和健康的身体参与。”塔希娜公主的话很有道理,因此银星也暂时放弃了轻伤不下火线的想法。回到房间,她尝试着点亮自己的角,像刚学习魔法时那样重新开始练习魔法。她顺利地积蓄魔力完成了一道光束的射出,但她马上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魔力的波动让她的角和血管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又消失了。很显然这是她还未完全恢复的信号。 “感觉怎么样,会很痛吗?”斯派克也注意到了银星的异样,他关切地看着白色独角兽问。 “我没事,斯派克,”银星咬着牙说,“看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刚刚的不适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刚受伤的时候。在银星看来这可能只是一次小伤,但实际上它却是能够波及自身魔力循环和身体健康的大伤。根据已有的记录来看,有的小马因为魔力使用过度而几乎变成了残废,这种残废并非魔力功能上的残废,而是全身心的损伤。塔希娜公主虽然没见过这样的例子,但对这件事也略知一二,因此她不希望银星继续这样过度消耗魔力伤害自己。 “不要太勉强,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使用魔法,”斯派克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会尽力帮你拿的。”银星很高兴斯派克能够这样为她着想,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谢谢你,斯派克,”银星露出有些疲惫的微笑。 “早点休息吧,”斯派克一边说一边钻进自己的小窝,“明天还要继续疗程呢。” “嗯。晚安,斯派克。”一切仿佛回到了他们还在图书馆的时候,有时暮暮会照顾斯派克,有时则是银星,他们三个和谐地生活在大树的荫蔽下,简单而幸福。只是,那样的幸福恐怕一去不复返了。想到这里,银星的眼颊便无声地划过两道泪痕。 “等着我,暮暮。”她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暮暮平安地带回来。 斯派克本以为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但一周之后,塔希娜公主却告诉他,他们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原因无他,银星的恢复并没有达到预期。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解地问公主,“我本来以为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的确好起来了,”塔希娜公主摇摇头,遗憾地对他说,“但,恢复的速度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迅速。总觉得第一天的状态只是昙花一现,而如果真的想让她恢复原来的状态,仅仅一周的疗养是不够的。她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听完公主的话斯派克有些失望,不过至少,事情依然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假以时日,银星又能够像之前一样回到战场。 可是,斯派克也是有私心的。尽管他一直是暮暮和银星最信赖的伙伴,可他却希望银星能够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这样她就能够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了。无论接下来有多么痛苦他都会一直陪着她,陪着她,只要她能够和他在一起…… 然后梦醒了。此时的斯派克正躺在他的小窝里,以头和脚换了位的姿势睡得正香。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妄想很快就能变成现实,谁成想突然醒来的梦给他泼了盆冷水。小龙不满地揉了揉眼睛,一团模糊的白色物体占据了他一大半的视线,而等他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那时银星的嘴。她正看着斯派克独特的睡姿,脸上还在外溢着笑意。 “你醒啦,斯派克,”她故作调皮地问道,“梦到了什么好事让你开心得直流口水呀?”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梦,小龙的眼中只有恐惧,他连忙推脱说自己什么也没梦到。 “你,你的身体……感觉好些了吗?”他用生硬的语气想要转移话题。 “感觉好多了,”银星笑着说,“这段时间你总是忙上忙下的,真的辛苦你了。”被白色独角兽这么一夸,斯派克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不禁羞红了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眨眼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多月。虽然银星恢复的速度不如预期,但看着她每天都在变好,斯派克的心情也慢慢变得轻松,他终于就快要迎回那个熟悉的银星了。 “斯派克?”见他露出这羞涩的模样,银星不禁开始关心起斯派克。 “我,我没事!只是刚睡醒有点热……”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个蠢的不能再蠢的谎言。 “你醒了,斯派克,”塔希娜公主也循声而来,“看你太累了就没有打扰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银星现在已经康复了。”小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康复”这个词他已经等了太久。 “但是,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她将目光转向银星说道,“这样的情况很危险,如果再经历几次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一定不要勉强自己。明白了吗?” “明白了。”银星点点头,目光如炬地回答。 第3章 密林初探 “这里面好黑啊,”刚走进这片被当地小马称作“禁区”的森林,其中一名随行的卫兵就向他们的领队,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出的特使珈兰反映,“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这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珈兰回答,“作为一块自然资源丰富的宝地,即便这里不属于限制开发的区域,塔希娜公主依然不肯开发这里,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而且,我们这一路也没有遇到神隐小马的阻碍,说明小马们并不反对我们探索这里。” “但他们也警告过我们不要进去……”另一名卫兵讲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总觉得,瘴气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多小马都没有回来,我担心我们也会——” “这自然是不用你说,”珈兰打断了他的发言,“如果心存畏惧的话,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即便她这样说了,也没有小马停下脚步。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进入森林,这都将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行。珈兰答应过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定会把森林内部的情况带回来。 不同于其他的森林,这里的树木不仅长的很高,生长密度也很大,几棵大树的叶子之间互相遮掩,将原本应该是透着光亮的道路变成了一条幽暗深邃的道路,大约可以允许三匹小马并排前进。珈兰走在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其他的卫兵则守在她的身侧和后方,防止敌人突然出现伤到珈兰。第一天的探索十分顺利,他们毫不费力地就到达了森林内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正下方是一条溪流。 “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吧。”珈兰一边观察四周的地势和周围的情况,一边给卫兵们下达指令。按照她的计划,他们会在这处高地建起数个据点,然后以这里作为他们的后勤基地不断向更远的地方探索。在确保前方安全的前提下,随着探索的深入,后勤基地也会跟着移动。这批跟随珈兰而来的卫兵足有近二十匹小马,为了方便管理,她将后勤基地主管的职位交给了卫兵队长,自己则带领其他的卫兵继续前进。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今天晚上他们要先在这里集中休整,第二天醒来再继续前进。在场的其他小马也赞同这个安排。 那天晚上大概是这片森林自形成以来最热闹的一晚。在珈兰的鼓动下,卫兵们办起了一场小型的篝火晚会,还有几位颇有才艺的战士主动登台表演,有的唱了现在中心城最流行的歌,有的唱的则是家乡的歌谣。这些卫兵来自小马国各地,在中心城待的久了,思乡之情自然会在举蹄投足间流露出来。珈兰也有这样的感觉,她和他们一样来自外地,却意外地以这样的方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相聚。那天晚上她和战士们一直聊到深夜才不舍地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珈兰便带着一半小马出发。这片森林由于与世隔绝,常年没有小马进入,作为探索者的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地图或是其他能够辨别方向的物品,珈兰也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认为一直沿着溪流走就能够有所发现。事实上,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从他们得到的结果来看,这次冒险也许正是歪打正着。顺着溪流流动的方向,海蓝色毛皮的小马发现了一处平坦的土地。它的四周都是树木,旁边还有溪水潺潺地流过,而这片土地则像是经过大雨冲刷后淤泥堆积形成的一处浅滩,看上去是一处理想的建造房屋的场所。 “在这里建造一处营地,或者是一处可以久居的房屋如何?”她向随行的卫兵们征求意见。 “我希望是一处营地,这样队长他们过来时就可以省去不少力气。”其中一个说。 “我希望建一间房子,这样我们以后随时都可以来。”又一名卫兵说。战士们心里也有各自的想法,但这块地并不能同时满足双方小马的愿望。在这样的情况下,珈兰还是选择用最传统的方式来进行表决——举蹄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最后,支持建房子的小马占了多数。珈兰也没有食言,她亲自设计了房屋的结构,并亲自带头砍树和搬运建筑材料。卫兵们被这匹小马的毅力打动,这样一匹看似柔弱的小马居然有如此坚定的决心。如果他们之前在皇宫里见过这匹海蓝色毛皮的小马的话,他们只会觉得更为惊讶——因为她平时只是做些文书工作,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飘起斧头并抡着它砍树的样子。建造房屋花费了他们近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队长也来过一次,还和珈兰交流了他们最近的情况。队长希望在房屋建好之后将他们的物资和装备全部搬进房子里,并以此地作为新的后勤基地,这将是他们的第一次迈进。 “快了,”珈兰向他保证,“房子建好之后你们就可以过来。” “不错,”队长看着房子的雏形笑着说,“你现在缺生力吗?我可以再抽调几匹马给你。” “不用,”珈兰谢绝了他的好意,“接下来我们准备对森林的更深处发起探索。”即便他们已经深入了不少,但有关瘴气的情报却一直没有出现,这让她不禁开始怀疑,那究竟只是个传说,还是真的确有其事。随着探索的深入,不安的神情也渐渐从她的脸上开始浮现。 “珈兰,这附近真的有什么所谓的瘴气吗?”她的隐忧被其他小马抢先问了出来。 “或许吧,”海蓝色毛皮的小马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我一直觉得应该把我们这一路的见闻都记录下来,等我们回去了,就将这些见闻分享给其他想要前往的小马。”她的提议得到了其他小马的赞同,作为发起者,珈兰率先飘起随身带来的羽毛笔和羊皮纸: “深入林区内部已经有近半个月。这期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仍然在按照计划进行。我们在林区内部建立了两个基地,接下来的行动将从这里开始。” 那天晚上,珈兰和战士们难得地煮了一回鲜草罐头和咖啡。林中的食物也很充足,这段时间为了节约补给,他们一直在食用当地的野草充饥。鲜草罐头对他们来说是十分奢侈的享受,这并非是出于充饥考虑而设计的罐头,它更像是为了改善伙食而准备的高级罐头,每支队伍只有很少的配给。珈兰选择它作为今天的晚餐,多少也有些壮行的意味。 “为了接下来的探索,干杯!”痛饮过后,便是每晚必不可少的闲聊时间。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每晚的讨论都很热烈,但似乎从来没有小马主动问过珈兰的经历。当队伍的成员出于任务的需要而分头行动,随行伙伴们的目光便来到了她的身上。 “说起来啊,珈兰你又是怎么成为特使的?”其中一名卫兵看着她问道,“你看上去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起活来却是和我们这些强壮的家伙不相上下。” “那真是过奖了,”珈兰捧着装满咖啡的杯子,腼腆地笑道,“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秘书,哪里像各位这样能够征战在守卫小马国的最前线。” “你就别谦虚了,”又一匹小马调侃她,“快跟我们分享分享你的故事!”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多了解了解你的事情!”随着越来越多的小马跟着起哄,珈兰也只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来和他们分享自己的故事,尽管她觉得这实在是平平无奇。 “那我就讲讲吧,”盛情难却,珈兰也不好意思拒绝,“自从我出生后,家里的负担就变重了很多。为了维持生计,他们带着年幼的我辗转来到中心城,在这里一边打工一边攒钱。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也在父母的安排下顺理成章地去了学校。” “只不过,中心城向来有歧视出身的传统。当地那些名门望族和名流的后代总是对我们这些外地的小马有偏见,还会不时地嘲笑我们,更过分的甚至会霸凌其他同学,而我们也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说不定你惹到的就是哪位要员的孩子。我的学生时代基本上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这些卫兵又何尝不是呢,诚然皇家卫兵是一份充满荣耀的工作,但更多的小马只会认为他们是看门的,并不会对他们心怀敬畏。 “后来我有幸得到了一位贵族的赏识,他又将我引荐给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公主很喜欢我,不过出于对我自身的能力和所学专业的考量,她最终安排我去做文书工作。这只是一份忙碌且收益并不算很多的工作,不过我对此已经很满意了。”她自认为平平无奇的故事在卫兵们看来却是十分励志,至少她得到了公主的赏识,而他们……或许也算是得到了赏识吧。 “真好啊,我也想得到公主的赏识。”听完珈兰的故事,其中一名战士感叹。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心动了啊!”其他小马的调侃让森林里又变得热闹起来。 “哪有!”对方争辩道,“难道,你们不想成为像队长那样威风的战士吗!” “想啊!可也就只是想想了。他要是一直在的话,哪里还有我们的份。” “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是这样的情况……” “你还是太年轻了!但是啊,像队长那么好的小马,再想找一个可不容易呀。” “是啊是啊。他真的很照顾我们的……”七嘴八舌的讨论让这个夜晚热闹非凡,珈兰看着他们敞开的话匣,一边露出满足的微笑,一边悄悄闭上眼睛。明天还要继续探索呢。 “希望在森林中的每一天都能这么热闹。” “就是这里吗?”银星看着那个几乎被灌木遮蔽的窄小的入口问。刚刚恢复不久的她心情急切地想要参与救援,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塔希娜公主同意了,但还是告诉她,遇到紧急情况绝对不要勉强自己,遇到情况第一时间联系她。为了避免她在行动中食言,塔希娜公主还特意与她签下了魔法契约——一种通过制约魔力的使用来强制约束对方的文书来确保银星不会食言,这才带着她来到了森林的入口处。这一次她会和塔希娜公主同行,而国内的事情则会暂时由露娜公主和斯派克以及塔希娜公主的秘书共同处理。所幸现在是和平时期,涉及安全的事项并不算多。此前雪域之国发生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相隔很远的距离,但小马们也会担心黑影会不会已经悄悄潜入了这里。为了安抚群众,塔希娜公主向小马们保证,黑影没有入侵他们的家园,并计划增加边境的防卫力量来以防万一。 “是的,”塔希娜公主回答,“神隐之国地理环境特殊,许多山林常年没有小马涉足,一直被认为是黑影壮大势力的温床。这次的瘴气传闻,我担心很可能也是黑影的所作所为。即便是我,也从来没有进入过这里。小马们将它视为禁区,自觉地将它避开,再次涉足也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听到这里,银星不禁开始担忧这次的行程,如果连塔希娜公主都对这里不了解的话,她们会不会遇到更多潜在的危险,她和暮暮在海里失散时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也不用担心。必要的时候我会保护你的。”天角兽向银星保证。 步入森林,银星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寂静和阴暗。由于树枝太密遮住了阳光,在森林最下方的银星和塔希娜公主几乎看不到太阳,她们只能一直在森林的阴影中行走。除了风吹过树叶造成的沙沙响声和她们踩断树枝的声音,森林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不知为什么,这里就连其他动物或是昆虫都没有,它们仿佛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隔绝在森林之外。 继续前进一段路,银星有了新的发现。她看到附近的地面上有生过火的痕迹,这很显然是探险队当时留下的痕迹,不难猜想他们当时应该在这附近过了夜,她们现在脚下踩着的土地应该就是当时他们睡觉的地方。不知道珈兰当时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从火堆的规模来看,那时在这里过夜的小马应该不在少数。只是,除了烧成灰的树枝和一串又一串长得都差不多的脚印,她们也没有其他的发现了。他们一直在朝着森林深处前进,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向前是一处高地,下方还有溪流。银星在这里不仅发现了生火的痕迹和脚印,还发现了一些储备的物资。尽管她和塔希娜公主进来时也携带了不少物资,不过这里储存的物资量显然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在一棵树下她们发现了一个被关上的帐篷,银星用魔法打开它,取出里面的物品,才发现这些都是应急食品。她没有看到帐篷里有小马,只有一箱又一箱的应急食物。塔希娜公主推测,这里应该是他们事先准备的后勤基地,像他们这些远距离探索的小马为了在行动时少带一些物资,往往会在目的地附近提前设立一个或者多个物资储备地,当任务完成需要返回,或者是补给不足必须折返的时候,这些基地能够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物资,为下一次探索补充体力。基地往往会设立多个,银星她们现在所在的应该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后勤基地,这些食品看上去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不过它们现在仍然可以食用,被放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在返程时用的吧。距离他们进入森林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即便银星一开始就觉得珈兰他们很可能凶多吉少,但在看到尸体或者是亲眼见到他们之前,她绝不能放弃希望,就像直到现在她仍然相信暮暮还活着一样。 “这些应急食品看上去还完好无损,”塔希娜公主的话打断了白色独角兽的思绪。天角兽此时已经拆开了其中一箱,并从里面取出几个罐头,“饿了吗,这个就当作今天的晚餐吧。”银星打开罐头,飘起一撮草尝了一口。罐头的主要作用是保护里面的食物不变质,而不是保护食物本身的风味,这个罐头的味道甚至不及一些干草,不过至少还是能够下得去口的。这样的罐头她和塔希娜公主一个下午吃了四个,而这里存放的罐头数量足有上百个。 和珈兰他们一样,银星和塔希娜公主也选择在这里暂时休整。这里有吃不完的补给,还有可以取水的地方,再加上珈兰他们提前做的准备,让这里成为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塔希娜公主靠在一棵树下,银星则是用领域魔法为自己搭建了一个小房间休息,尽管这段时间因为伤势她都没怎么使用过魔法,不过现在看来恢复的效果还算理想。 “现在感觉怎么样,”塔希娜公主问,“使用魔法的时候还会觉得身体疼痛吗?”她虽然不是医师,但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如果那时候有温泉的话,那匹小马也不至于从此再也不能使用魔法,这令她十分愧疚。战争结束后,她在神隐之国遇到了这个温泉,然后将其改造成了一处疗养温泉。得益于它的存在,银星才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她并肩作战。 “已经完全康复了,”银星说,“只要不是在短时间内大量消耗魔力就没问题。谢谢您,塔希娜公主。”道谢虽晚,但银星从来没有忘记这份恩情。 “不用客气,你也帮助我拯救了神隐之国,不是吗?”塔希娜公主笑道,“只是可惜,暮暮没能和你一起过来。我现在有点想她了。”听到暮暮的名字,银星难过地垂下耳朵,她尽力不去想那匹紫色天角兽的事情,但很明显她越是想要去忘掉,就越是忘不掉。 “又想起她的事情了吗?”塔希娜公主一边用翅膀搂住银星,一边轻声对她耳语道。 “是啊,”银星小声回答,“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忘不掉……” “那不妨就一直记住她吧,”塔希娜公主提议,“想起的次数越多,你对她的记忆就会越深刻,甚至能够回忆起过去经历的一个又一个细节。这是给你的惩罚。而究竟是从此一蹶不振,还是从现在开始重拾信心,这取决于你自己。我相信,你一定会和暮暮再见面的。”银星没明白塔希娜公主的意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肯定了塔希娜公主的说法。 第二天清晨,塔希娜公主早早便起了床。森林里没有阳光,到了晚上会比较冷,如果不生火的话会很煎熬。虽然她睡前也生了火,但一到早晨,森林里的雾气就会无情地将火熄灭,在她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后半夜都会在寒冷中度过。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银星,白色独角兽此时还在自己的领域里熟睡,但维持空间的魔法却并未消失。在惊叹于她魔力天赋的同时,塔希娜公主也不忘履行自己的职责——“银星,该起床了,今天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呢!”见银星没有反应,塔希娜公主不得不进入领域,然后掀开了银星身上盖的毯子——她并没有对领域外面的小马设防,这使得其他小马都可以随意出入。 “外面好冷啊,”银星颤抖着说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可以吗?” “那可不行,”塔希娜公主拒绝了她撒娇似的请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银星无奈,只能不情愿地下了床,然后迷迷糊糊地到溪流旁去洗脸。她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有许多秘密要探索,想要像在度假村里那样悠哉悠哉地度过每一天是不可能的。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银星一边嚼着罐头一边问,“是继续深入,还是再停留一阵搜集更多的线索?”两个方案各有千秋,而最终的目标都是找到失踪的珈兰他们。 “继续深入,”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回答,“我们要先找到他们的下一个基地。” 第4章 深林异动 “报告,根据侦查的结果,森林前方的一片区域似乎有其他生物存在,请您指示。”在森林中的一号营地里,刚刚回来的侦察兵正在向珈兰汇报情况。他们已经在这里整顿了三天,虽然和平得几乎什么都没发生,不过对他们来说,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最好的结果,这至少意味着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所处的地方还是安全的。 “继续监视,力求确定真身。”侦察兵领命便又离开了。 在第二个夜晚的篝火会上,珈兰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她希望在保持第一营地的同时继续开拓第二营地,但这样做会让整支探险队变得支离破碎,因此小马们都不同意她的计划。 “不如等队长来再继续前进,”有小马建言道,“稳扎稳打是最好的探索方式。而且,进一步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对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有利。”珈兰也知道仅凭自己的一意孤行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便采纳了这位战友的提议。同时,她还派小马回到后勤基地前去通知卫队长,向他传达队伍将要继续前进的指令。她隐隐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很显然这里还有其他的生物,不过对方会是小马,还是某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呢,只有这点她现在还不清楚。 “珈兰阁下,您在想什么呢?”一名卫兵上前问道。他是加入卫队时间相对较短的“新兵”,他对珈兰的执着劲头很是好奇,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即便排除万难也要完成使命的小马。 “我在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珈兰一边说,一边飘起一段树枝在湿软的地面上画着路线的简图,“我们现在一直在沿着河流行动,而对周边密林区域的探索则相对较少。加上侦察兵回报的情报,不难猜测这附近还有其他生物在觊觎着我们。所以我在想,究竟是前去探秘,还是继续按照原计划继续向前建立第二营地。”卫兵若有所思地听着她的想法,似乎也已经和她一起沉醉在这个决定队伍去向的重要决定当中。 “我认为应该按照原计划前进,”卫兵说出自己的想法,“在能够确保物资和水源的情况下,按照原计划行动是风险最小的方式。”经由他的分析珈兰恍然大悟,随即决定按照他的分析来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待队伍会合后,我们将继续沿着河流前进。” 第二天中午,卫队长和他的战士们顺利来到第一营地,为了表示欢迎,珈兰特地又召开了一次篝火会。大家拥抱着各自许久未见的伙伴们互相祝贺,随即便和对方分享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卫队长告诉珈兰,他们在后勤基地留守的时候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但他们因为不确定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并没有轻举妄动,但是他们加强了警戒,每天晚上都会有小马在营地四周巡逻值班。由于对森林内部的生态环境一无所知,他们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声音。虽然共同行动是个能够保全队伍的好办法,但珈兰并不打算因为这点声音就放弃继续探索的想法,她依然坚持第二天继续前进。 “我不会因为这点声音就退缩的,”珈兰坚持道,“明天我就带着队伍出发。” “一定要小心,”离开前卫队长特地嘱咐她,“但愿你们不会遇到什么奇异的生物。” 较之初入森林时的兴奋和建立第一营地时的踌躇满志,队伍的精神状态在一天又一天的消磨中已经有了不小的损耗。珈兰还记得他们那时一天就气势如虹地到了第一个预备的驻扎点,而现在刚刚走了几个小时,战士们却已经有点走不动了。明明携带的物资不算很重,走起来身上却仿佛带着千斤重担。作为领队,珈兰一直走在最前面,但即便是她身体力行地做表率也无法挽回战士们涣散的士气,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如果有谁在这时开口抱怨,整个队伍的士气都会因此直接崩溃。为了让战士们以更好的状态前进,她不得不在路途中增加休息的次数,这也让他们的前进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天下来前进的距离只有先前的一半。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森林里出去啊?”晚上珈兰准备生火煮饭的时候她听到有士兵在抱怨,“我们进来已经快半个月了吧,但是为什么一点文明的痕迹也看不到?珈兰是不是在骗我们?”一石激起千层浪,森林顿时因为这个话题而沸腾起来,而作为当事小马的珈兰却并没有上前阻止或是出言回击。她明白战士们也是有情绪和各自的生活和家庭的,毫无成果的探索加深了他们的思乡之情,同时也为接下来的探索增加了未知数。就在他们原地建立第二营地的这个晚上,奇怪的响声再一次在他们的身边响起。出于恐惧的本能,有些小马选择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逃跑,珈兰本想去追,但一想到这可能会让整支队伍陷入危险当中,便没有下令将逃跑的小马追回来。毫无疑问,现在他们的军心已经散了。 “我们该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等死,还是向前送死?”一匹小马尖锐地指出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珈兰知道战士们也不愿意以身犯险,只好让大家原地休整,同时在这里建立起第二营地。使命感和荣誉感在长期压抑痛苦的环境中已然消失不见,或许除了珈兰自己,大家都在以本能和意志力坚持自己的信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恐怕会放弃自己最后的底线。 “如果你们想回去的话,就直接回去吧。”在其他小马锐利的目光下,珈兰做了最后的妥协。可奇怪的是,虽然她已经将话说出口,却没有一匹小马敢行动。这不是因为他们对珈兰忠诚,而是因为对充满未知的四周感到恐惧。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出现的奇怪响声,更是让他们打消了回去的念头。珈兰见没有小马离开,只得长叹一声。 “我们的补给不多了,”珈兰清点好剩余的物资对其他小马说,“接下来我们可能要撤回到第一营地。”这个消息让战士们为之一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不过,包括珈兰在内,他们可能都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如愿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发展。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年轻的战士们再一次谈起了各自的梦想。上一次谈论这样的话题还是他们刚刚入伍的时候。珈兰也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为此她还特意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好酒犒劳他们。 “等这次回去了,我一定要写信给爸爸妈妈好好讲讲我的经历!”其中一个兴高采烈地说。 “就你?要不要我们给你爸妈讲讲你是怎么在河里滑倒的?” “我要准备结婚,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回去的。” “诶,那你办婚礼可别忘了叫上我们啊,包你满意!” “我要把赚的钱寄回家乡,给父母减轻些负担。” “我想去读书,了解更多神隐之国的事情!”每一匹小马都在畅谈各自的理想,可即便是在这般热闹的氛围中,珈兰却也还是高兴不起来。等回到中心城,她又将会继续做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秘书吧。她虽然很高兴,却也很害怕,和战士们分开的话她会感到寂寞的。 “那是不是都不回去就好了呢?”一个声音突然从她的心底冒出。珈兰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想法,便努力掩饰自己震惊的神情,生怕被其他小马察觉。 “说起来啊,珈兰,回到中心城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探讨完各自的梦想,战士们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的领袖,“感觉你好像从来没和我们提过呢。” “我的话,大概还是会回去当公主的秘书吧,”珈兰笑笑说,“平凡地活着然后死去,又有什么关系呢。”珈兰可不像战士们那样充满豪情壮志,她只想守护属于自己的生活。 为了能够安稳地度过森林的夜晚,珈兰不仅安排了战士轮换执勤,还用魔法在营地附近设下了防护罩,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它都能够察觉到。原本响声只存在于周边的树林中,而这个晚上,珈兰设下的防护罩第一次有了反应。她警觉地起身,但因为森林周围很黑,火堆也已经熄灭了,珈兰不得不以自己的角作为光源观察四周。她见到了十分恐怖的景象:一匹又一匹小马正朝着他们驻扎的营地走来。不过,它们的身体与其说是小马,不如说是幽灵更贴切些。它们通体呈现墨绿色,周身散发着奇异的绿色气体,几乎是无意识地朝着他们走来。珈兰连忙唤醒正在熟睡的战士们,但这些年轻的小马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敌人,他们一时间只能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这里还有敌人啊!”其中一名战士悲鸣道。 “不如说,我们对这里的环境估计太乐观了。”珈兰一边说一边尝试性地射出一道光束,光束打在最前面的幽灵身上,虽然光束将它的身体打出了一个缺口,但并没有将它击杀。珈兰意识到魔法对它有效,便发动队伍中仅有的几匹独角兽一起攻击。在防护罩被破坏之前他们希望尽可能多地消灭一些敌人。而在此之余,她也不忘思考这些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塔希娜公主的说法,她对这片森林并不知情,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就意味着这些小马很有可能曾经是当地的原住民,因为某些原因死在了他们一直生活的地方,然后在某些魔法的作用下变成了幽灵,四处猎杀误入这片森林的小马,进而形成了那个有关瘴气的传说;而如果塔希娜公主在说谎的话,这就是她故意设下要杀他们的陷阱,那样的话她就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塞拉斯蒂娅公主,让她有所防备。几轮攻击过后,她和其他小马也感到精疲力尽,但敌人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珈兰顾不上那么多,连续使用攻击魔法让她这样未经训练的小马感到身心俱疲,几近干涸的魔力似乎在预示着他们此行凶多吉少。 “准备撤退!”珈兰朝战士们喊道,“朝树林的更深处移动!”这是他们的无奈之举,珈兰并不知道这些敌人来自哪里,最坏的情况是,他们已经攻克了卫队长所在的第一营地,然后朝这里而来。而它们整齐划一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拥有自我意识,而更像是被谁控制着前进一样。只是,珈兰来不及带上他们为数不多的物资,他们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逃跑,逃跑,希望能够躲到一个没有幽灵的地方。但他们错了。沿着河流前进的同时,珈兰也看到了更多的幽灵正在朝他们走来。它们不会魔法,但它们仅仅是存在便会对这支小队构成威胁。甚至在逃跑的途中,有几只大胆的幽灵甚至直接挡在他们面前,但被珈兰和战士们合力消灭了。遗憾的是,飞马和陆马战士们在这样的战斗中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只得在队伍中央充当观察员的角色。珈兰知道,队伍分散行动的话就会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宁愿大家牺牲在同一个地方也不愿意下达分散行动的命令。不知道跑了多远,他们终于甩掉了追兵,但也因此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珈兰只是觉得他们不像是来到了一片树林里,而是来到了一个由树林构成的幻境当中。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们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呢。 “呐,珈兰,”有战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我们,还有可能活着回去吗?”士气已经散了,珈兰已经十分清楚这个结果,但当战士们将绝望的话语说出口,在场所有小马的心头便为之一紧。不久前他们还在畅想着未来,现在却要开始为生存而战斗,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会的,”珈兰迷茫地看着他们跑过的道路说,“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没用的话!”有战士指责她,“如果不是你一直坚持要深入探索,我们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珈兰的愤怒也已经到了顶点,但她没有立即还击。 “批判我就能让你满意了吗?”她反击道,“还是说,这样就能让你回去呢?”被质问的战士低下头不肯吱声,他也明白这些只是气话,但说出来却变得如此刺耳。他们还没有休息多久,原本分散在四周的幽灵也开始朝他们聚拢,被包围也只是时间问题。在这样的危急关头,珈兰也只能做出她最不愿做的决定——“小队解散,分头行动。” 本能驱使着珈兰继续深入,虽然她已经分不清逃跑的方向,但只要不被这些幽灵抓到,她就有机会将情报传递给塞拉斯蒂娅公主或者是塔希娜公主,尽管现在她还不能对这位统治者绝对信任。精疲力尽的她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她本来不想这样的,因为只要休息就很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不过,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这么悠然自得地休息了,不如就这样吧。海蓝色毛皮的小马合上眼睛,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短暂的一生已经因为这次探索而不再平凡。 “抱歉,塞拉斯蒂娅公主。我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就是这里吗?”银星和塔希娜公主看着面前的帐篷问。帐篷的附近有一堆熄灭已久的篝火,还有一些已经空了的酒瓶,帐篷里放着一些罐头和其他食物,但小马们却不见了踪影。附近有些凌乱的脚印和一些被击毁的枝杈告诉银星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但她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敌人。如果敌人是小马的话地上的脚印或许还能解释的通,那如果不是呢?他们面对的敌人又是怎样的生物呢?正在她思索的时候,她和塔希娜公主同时听到了树林四周的响声。随着响声由远及近,银星注意到了这些森林中的怪物。它们通体墨绿,身上向外散发着某种诡异的绿色气体,近乎无意识的行动姿态让银星忍不住怀疑是有谁在背后控制它们。塔希娜公主对此也感到震惊不已,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国家中见到此等奇异的存在。 “您见过这些幽灵吗?”银星一边积蓄魔力一边问身边的公主。 “没,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塔希娜公主回答,“看上去只要用魔法进攻就能够消灭它们,应该是很好对付的家伙,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银星尝试着攻击最前方的小马,只一下这只幽灵便在魔力的作用下烟消云散。“看来这个办法可行。”银星说。 “这么多敌人的话,让你自己来未免太勉强了,”塔希娜公主说,“它们就交给我吧。”话音未落,塔希娜公主已经开始积蓄魔力。或许是因为身处森林之间,她的魔力积蓄得非常快,银星也能够隐约感觉到这次攻击将会是一次威力强大的大范围攻击。伴随着角上的黄绿色光柱越来越粗,塔希娜公主睁开眼睛,那向外满射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片树林。她高高抬起前蹄猛地踏地一震,攻击掀起的强风仿佛要将四周的树木连根拔起,而受到波及的幽灵也随之在光芒中湮灭,就连银星也因为释放的光芒太过刺眼而不得不闭上眼睛。等她回过神来,周围的幽灵已经被全数消灭,但周围的森林却依旧存在。 “难道是树林减弱了冲击吗?”她忍不住问刚刚恢复的塔希娜公主。 “当然不是,”天角兽回答,“是我有意控制了威力,没有让它摧毁这些树木它们对我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话语间她又感应到了幽灵的出现,但这样消耗下去她们的魔力会耗尽的。 “我们该继续前进了,”塔希娜公主说,“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珈兰他们。”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银星忽然有了新的发现。虽然地面上的脚印颇为杂乱,但它们实际上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的。其中一个方向是沿着溪流分布,另一个方向则是朝着她们左侧的树林。按照银星的推测,珈兰在后勤基地的时候就将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负责向前探索,另一部分则留守营地,随时为前方的战友提供支援。所以,当时身在第一营地的小马们也遇到了这些幽灵,虽然不知道遇到的时间,但他们显然是朝着树林的方向逃走了。只要沿着这个方向去追的话,就一定能够找到这些小马的踪迹。银星用眼神示意塔希娜公主,作为回应天角兽也点了点头。因为不知道珈兰究竟朝着哪个方向逃走了,所以她们有必要将两个方向都调查一番。她们朝着树林的方向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一个掉在地上的头盔,看来是某个战士逃跑得匆忙而忘记戴上了。在头盔的四周还有许多走向不同的脚印,很显然这支队伍的指挥者下达了分散行动的命令。尽管这会给搜索带来不小的困难,但银星相信她已经找到他们了。只是,他们是否还活着就是个未知数了。为了确保不落下每一匹小马,她和塔希娜公主决定沿着每一个方向寻找一次。她们是幸运的,选择的第一条路线就找到了这支队伍的队长,也就是珈兰的护卫队伍的卫队长,但遗憾的是他几乎只剩下一具骨架。他的骨头上出现了类似中毒症状的深绿色痕迹,很显然他在牺牲前曾经遭受过幽灵的攻击,不幸的是他没能等到救援。从身体的腐败程度来看,他至少已经在这里静静停留了两个月。顺着其他方向的脚印,她们找到了其他战士的遗体,他们几乎都只剩下一具骨架,尸体腐烂得几乎难以辨认。银星没有时间为这些先驱者悲伤,失去伙伴似乎让她已经对生离死别感到麻木,但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还不能停下脚步。在继续前进之前,她和塔希娜公主一起用石头为这些战士垒了一处小小的墓碑,这里将成为他们长久的安息之地。 “等着我,珈兰。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临行前银星暗暗发誓。 第5章 林铸英魂 “已经,结束了吧?” “已经听不见脚步声和其他小马的喊声了……他们,还有我,想必很快就要重逢了吧。” “没关系的。你们一定会被视作奋战到最后的英雄的。就算成为了胆小鬼,最后也会被小马国的历史所传颂,不是吗?我明白的。如果真的要追究谁的责任的话,就把这一切都算在我身上吧。是我把你们带入了这片森林,却又没法把你们带回去……如果只剩下我自己的话,那未免也太贪婪,太过分了吧。那样的话我一定会为此愧疚终生的。” “所以,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们……”一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滴打在珈兰的鼻子上,唤醒了她原本沉睡的身体和意识。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而那些原本还在追逐他们的幽灵却在这时消失了。也许他们真正害怕的东西就是阳光,所以才会一直躲避在树林身处。原本她已经放弃了继续前进的想法,但一想到那些没能和她坚持到最后的伙伴们,一阵强烈的愧疚感便涌上心头。任务已经结束了,但她也彻底迷失了方向。在这个危机四伏且无依无靠的地方,该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生存的本能告诉珈兰她还不能死,一定要把最关键的信息传达给尚在树林之外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和塔希娜公主,哪怕只是其中一方也好…… 在奔跑的过程中珈兰没有留意四周的环境,等她开始谨慎地观察四周时,才发现周边已经全是林立的树木,甚至连她最初见到的溪流都不见了。在失去方向感和空间感的同时,珈兰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连续的奔跑和战斗的消耗,再加上完全没有补充,刚走出没多远珈兰便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想要站起来,甚至不顾一切地啃食嘴边的泥土和草叶希望能够重新站起来,但食物的消化和体力的补充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现在的举措并不能让她及时地恢复前进的体力。在深深的绝望和无助面前,珈兰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不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流,而是对没能保护好战士们的自责。 稍稍恢复些体力后,珈兰便起身准备继续探索。不巧的是在森林中很难辨别白天和黑夜,因此她并不知道新一轮的危机已经到来。而比起消灭那些拦路的幽灵,更简单的方法便是找到它们背后的始作俑者然后击败对方。她谨慎地观察每一个可能有幽灵出没的地方,随后快速通过刚刚停留的区域,尽量不产生响动避免被幽灵发现。对方似乎也猜到了珈兰的行动逻辑,当熟悉的响声再次从四周传来,珈兰意识到她已经逃不掉了。 “出来吧,我投降!”她主动朝身后的追兵们喊道。如果它们因此停下,就说明背后有其他小马在操纵它们;如果没有,那可能就是自然的造物,而她要做的便是继续逃跑。幸运的是幽灵真的停下了脚步,这时一匹小马从珈兰的前方缓缓走出。它通体漆黑,脚步轻盈,看不清相貌,就像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而且会移动的影子一样。它以天角兽的模样出现在珈兰面前,但她却并没有向它行礼,她现在还不知道它的身份。 “既然已经投降,为什么不向我行礼?”黑影反问道,“你可是进入森林后那么多小马中第一个主动向我示好的。”这时珈兰终于明白了,此前的瘴气传说和小马们的失踪都是它的成果,一时间令她无比愤怒,但为了能够活下去,她不得不俯下身子向黑影行礼。 “是我没能认出您伟岸的身姿,陛下,”珈兰一边行礼一边说。身在皇宫多年,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她早就熟记于心,现在只待她临场发挥,“请允许我对刚才的行为赎罪。”她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逃跑,但黑影似乎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忠心不二,你也一定听过这个说法,”黑影慢悠悠地说,“对于背叛了自己国家的你来说,又该如何让我信任你呢?”珈兰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但摆在她面前的路似乎是一座独木桥。 “我愿意帮助您猎杀那些擅闯此地的小马,”她主动献上一计,“为您消灭每一个潜在的敌人。”如果这些话被塞拉斯蒂娅公主听到了,她一定会因为叛国罪被处刑的。这是小马国刑罚最重的罪名之一,即便已经进入了大联合时代,塞拉斯蒂娅公主也一直没有废除叛国罪的刑罚,无论是绞刑还是使用断头台进行公开问斩,都是小马们最为忌惮的刑罚。珈兰并不知道塞拉斯蒂娅公主究竟为什么会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国家建交,她只是觉得这样反而让她帮忙整理和批阅的文书变得更多了,但挣到的薪水却并没有发生变化。 “哦,是吗,”黑影对她的说辞很感兴趣,“即便是你的同族,你也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掉吗?” “可以。”珈兰不假思索地回答。虽然她一定会为自己的回答感到后悔,但那是以后的事。 “很好,”黑影说,“但是在我看来,你的实力似乎还是弱了点。想要猎杀那些擅闯的小马的话还有些困难。不如让我再给你些力量吧。”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光束已经射向珈兰。海蓝色毛皮的小马躲闪不及,那光束却直接被她吸收进了体内,其中蕴含的魔力几乎在一瞬间就流遍了全身。而反映到珈兰的身上,她就像是经由黑影向体内注射了某种烈性药物一样,她能够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和血液的流速变快了许多,伴随而来的还有剧烈的干呕。黑影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实验品,这是它新研究的魔法,通过它可以实现对其他小马的控制和强化。等到珈兰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就意味着它的实验成功了。不过,珈兰作为它的实验对象还是比它想象的要脆弱些,因为一直没有进食,再加上身体的异样,她甚至从口中呕出了鲜血。对黑影来说它只是损失了一个绝佳的实验素材,而对珈兰来说这是她效忠的表现。如果在这里就倒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想到这里她不断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同时通过调整呼吸和抑制感觉来让自己保证不会吐出来。仿佛过了许久之后,珈兰重新在黑影面前站起身,她刚刚还虚弱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眼睛也因为受到魔力的影响而变成了血红色。黑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露出了充满野心的笑容。它当初看上这里就是因为足够隐蔽,虽然在发展追随者方面比较困难,但其他小马同样也无法轻易地逃出这里,甚至就连塔希娜公主也拿这里没有办法——她并不知道这片森林的存在。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它看着得到新力量的珈兰说。珈兰没有回答,而是朝黑影身后的树木射出一道黑色的光束。光束将树木拦腰射穿,然后无力地倒下。得到强化的力量让珈兰很是满意,而且她也可以轻松自如地掌控这股力量。 “感觉不错。”她一边感受魔力在体内涌动一边对黑影说。 “很好,”黑影一边说一边又用魔力取出一把弩箭和一件长袍,“但只凭魔力是不足以战胜强大的敌人的。我将这把弩箭交给你,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它来辅助作战。”珈兰将长袍穿好,然后飘起弩箭,面露凶光的模样让黑影很是满意。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这里就交给你了。”结束简短的会面,黑影便消失了。而珈兰的身份也从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往神隐之国的特使,变成了黑影麾下的一名战士。 “那么,现在这里还有活着的家伙吗?”她一边摆弄弩箭一边消失在树林中。 “她到底去哪里了?”几番寻找之后银星的体力也消耗了大半,但对于珈兰的去向,她和塔希娜公主却只能互相对视一眼,送给彼此一个无奈的表情。白色独角兽有些沮丧地坐在地上,她还是第一次对找到某匹小马如此没有信心。 “先休息一下吧,”塔希娜公主安慰她说,“着急只会更快地消耗我们的体力。” “您对这片森林有什么了解吗,公主殿下,”银星一边看着望不到边际的树林一边百无聊赖地问,“我只是感到很意外,居然还有您从未踏足过的森林。” “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做到对每一片树林如数家珍啊,”塔希娜公主苦笑着说,“不过呢,当初解放神隐之国这一带的时候,因为兵力和地理因素的关系,我们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基本取得胜利后就开始巩固现有的根据地。这一带是平原,因而非常适合树木生长。除此之外,为了能让国家隐藏在雾气和森林当中,我们还额外种植了一些树,它们就是这里的天然屏障。至于这片森林,我想,那些幽灵应该就是其他小马谣传的瘴气了。虽然我并没有涉足过这里,但从魔力反应来看,它们很明显就是黑影的造物。想必是它们那时候走投无路就躲在了这里,然后一直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吧。”再次听到黑影的名字让银星更加坚定了消灭它的决心,但当下敌暗我明,她并不清楚黑影是否在这片森林里。在有任务在身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她和塔希娜公主的生命安全也在随时受着威胁。 “有什么发现吗?”休息的时候天角兽坐到银星的身旁问。即便有所准备,她们的物资消耗还是很快,而且因为一直没能找到第二营地的位置,她们的物资也快要消耗完了。银星自然是不甘心收获这样的结果,但眼下她也没有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线索断了,”她沮丧地对塔希娜公主说,“越是想要去拯救,最后就越是一无所有……”索雅公主,焰语,天宇,暮暮,她目睹了一位又一位伙伴的牺牲,但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原本有所缓和的精神压力卷土重来,银星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身边的天角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虽然从伊迪娅那里得知了她的遭遇,但她不是医生,也没有和她共情的能力。 “请你振作起来,银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你还有我,还有塞拉斯蒂娅和其他公主,还有斯派克,我们在一起也一样可以——”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过银星和塔希娜公主之间的空隙,带着一道黑色的尾迹命中了她们身后的一棵树。敌袭,只是塔希娜公主的第一反应。她本想凭借魔力的压制来震慑对手,但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只是在射出的箭矢上施加了少量魔力,而射击的过程本身并没有什么魔力消耗。待银星反应过来,她也立即释放防护罩保护自己和塔希娜公主,同时注意四周可能出现的响动。同样的战术很难奏效第二次,这对他们的敌人来说也是一样的。虽然偷袭失败,但对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而是不断从多个地方射出没有裹挟魔力的箭矢来骚扰她们。不过,这样的箭数量毕竟有限,它必须节约使用,这也就给了银星可乘之机。虽然看不清相貌,但银星还是通过箭矢的轨迹大致推断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在维持防护罩的同时她也悄悄将防护罩改造成为可以侦测到敌人存在的领域,换言之她们接下来的战斗都将会在这里进行,而对方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身旁的塔希娜公主感受到银星魔力的变化,随即再次开始积聚魔力,准备用一次强有力的攻击直接击垮对手。看到这一幕珈兰怎么可能不会出击骚扰,她一边不断射出魔力箭矢意图破坏蓄力的过程,一边不断寻找像刚才那样的机会,只要自己的相貌还没暴露,就还有解决她们的机会。但在她又一次点亮角的瞬间,银星已经掌握了她的准确位置。刚刚的骚扰攻击被银星的防护罩全数拦截,这让她不得不另辟蹊径来寻找对手的破绽。不过她可能没有想到,自己故作聪明的一步竟会成为自己的破绽。在确定她位置的同时,银星的角上迸发出几点星火,这是她和塔希娜公主约定的暗号,看到这个暗号就发起进攻。塔希娜公主心领神会,用和对付幽灵时相似的攻击方式将领域内变成了一片燃烧的火场。由于领域限制了攻击的范围,这使得她的攻击比无拘无束的进攻更具破坏力。在当年和黑影的战斗中,塔希娜凭借这样的进攻在战斗中无往不利,她凶猛的攻击方式也让她在黑影的部下之间获得了“魔焰公主”的绰号。 当此起彼伏的爆炸渐渐平息,她们的敌人也终于躺在地上不省马事。银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塔希娜公主这样的战斗方式,若不是她及时强化了防御,很可能连自己也会被波及。而且,她们所处的领域空间也因为连续的爆炸而变得千疮百孔,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了。而比起她们,遭受了多次爆炸的敌人的情况比她们还要糟糕。爆炸的气浪将她震得昏了过去,原本黑影交给珈兰用来隐藏身份和保护自己的长袍变成了碎片,经由黑魔法腐蚀的身体也变成了灰白色和海蓝色相间的丑陋模样,甚至就连变成血红色的瞳孔也已经无法复原了。在刚刚适应黑魔法时珈兰就已经发现了身体的异样,但为了向黑影效忠,她只是一直装作视而不见。 “珈,兰……”塔希娜公主看到刺客的脸,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塞拉斯蒂娅公主派来的特使珈兰,谁成想她们居然会成为敌人,甚至自己还将她重伤了。 “她就是我们要找的小马吗?”银星的震惊之情也溢于言表。 “不会错的,”天角兽捧起她的一只蹄子说,“她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也许撑不到我们离开森林了。”银星当然想救她,但塔希娜公主的话却仿佛是为她宣判了死刑。 “不能丢下她,”银星据理力争,“只有从她这里才能知道他们究竟在树林里经历了什么。” “那样的事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塔希娜公主一边用魔力治疗珈兰的外伤一边说,但她对珈兰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却无能为力,黑魔法对珈兰的身体造成的伤害似乎是不可逆的。 “难道就没有除了看着她白白死去的以外的选择了吗?”银星的话语中带着哭声。 “至少目前还没有,”塔希娜公主回答,“我能做的也只是帮助她治疗外伤,仅此而已。” 想要做黑影的棋子很容易,但要摆脱它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因为黑影会处决那些意图背叛的小马,更是因为即便他们想要背叛,黑魔法也会强制性地伤害他们的身体,即便背叛也会让他们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对珈兰来说,她的生命似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黑魔法依然在影响她的身体,而虚弱的她现在对此无力抗争。而且因为这藕断丝连般的关系,黑影依然能够控制她去战斗,甚至可以通过珈兰体内残留的黑魔法继续为她补充魔力。如果只是一匹小马的话倒还好,而如果是整支军团的话,它就需要更多的力量。 就在银星和塔希娜公主为珈兰的现状担忧时,珈兰的眼睛却再一次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中带着更多的杀意,她一跃而起,随后朝银星发起突袭。白色独角兽勉强躲开,一旁的塔希娜公主连忙用魔力织成一张网将她控制住,但珈兰用黑魔法包裹全身,破坏了她的网,然后又向塔希娜公主射出一道黑色的光束。在躲开的同时天角兽又引起了第二次爆炸,这一次再次将珈兰炸得失去意识,同时她也注意到珈兰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灰白色,最初见到她时的海蓝色毛发已经所剩无几。如果自己全力进攻的话注定会让银星难过,可不这么做的话她们又无法平安地回去。在生存和情谊面前,塔希娜公主选择前者。她知道银星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也知道现在的珈兰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一来就没有小马能够限制她了。刚刚的爆炸摧毁了周围的几棵树,而现在塔希娜公主计划制造一次更大的爆炸。她朝银星使个眼色,白色独角兽便再一次释放领域,借此避免大规模破坏周围的环境。不同于先前的攻击,塔希娜公主加快了对体内魔力的调动,快速积聚的魔力不仅将她的全身覆盖,甚至形成了一道以她为中心的光柱。这道光柱将会无差别地攻击领域内部的所有对象,且破坏力远超此前的爆炸。塔希娜也很清楚这样做的副作用,但她必须这么做。 “让我们来净化这片土地上存在的恶吧。”随着光柱开始向四周扩散,珈兰的身体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天角兽的魔法对领域内部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同时引发了一个又一个接连不停的小规模爆炸。这些爆炸环环相扣,最后共同形成了这场绚丽的烟火。银星躲在塔希娜公主的身旁才勉强没有被波及,而珈兰的身体却已经是千疮百孔。只剩下最后一点意识的她甚至无法睁开眼睛,而塔希娜公主早已经将这位特使轻轻揽在怀里。看到这一幕的银星不禁悲从中来,她又失去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 “谢谢……你们……“她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满足的。 她们草草埋葬了珈兰,将她和战士们一起葬在第一营地,还选了一块石碑在上面刻了些纪念性的文字。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的第一要务便是搜索黑影的踪迹。和在雪域之国时一样,既然黑影能够操控珈兰作战,就说明它一定还在神隐之国。除此之外,这片森林的谜团也还没有解决,银星和塔希娜公主还有许多事要做。 “如果感觉累了可以先放松放松,休整一段时间,”天角兽建议,“泡一泡温泉,缓解一下身心再继续。”先前的恢复方式很成功,因此她希望让银星再体验一次。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银星用坚定的语气回答,“我们要在这里消灭它,消灭黑影。” 第6章 灵隐追忆 结束密林中的战事,考虑到银星身体的恢复状况,塔希娜公主并没有让她继续参加战斗,而是安排她回去休养。银星虽然很抗拒,但一想到就算自己抵抗也会被公主制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最后还是同意了。回到温泉旅馆,斯派克正在等着她。 “你回来了,银星,”见白色独角兽身上没有伤,小龙终于长舒一口气,“是塔希娜公主安排你回来的吗?”银星沉默地点点头,她憔悴的样子又一次激起了斯派克身上的怜悯心。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如此憔悴忧伤的样子,”小龙很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但自从暮暮离开后,银星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有时就算连续叫她好几次她也不肯回答。银星又一次没有给出答复,随即径直去了温泉。“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她只是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场,斯派克想劝,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对银星的经历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在担心她吗,”正在斯派克难过的时候,塔希娜公主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你在为没有什么话语能够劝慰她而感到烦恼的话,不妨就交给我吧。” “可是,公主您——”塔希娜公主用翅膀摆了个“安静”的姿势,示意他先听自己把话说完,“你失去了亲密的伙伴,而我也失去了挚爱的学生。想要安慰她,就需要和她有相似经历的小马来做这件事。”斯派克并非不相信塔希娜公主,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 “银星就交给您了。”现在的他只能转头黯然离去。 银星原本并没有注意到塔希娜公主的到来,但天角兽的入水加上塔希娜公主有意的煽动翅膀溅了她一脸水,而见到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原本马上就要从体内涌出的怒气瞬间变成了无奈。塔希娜公主的确是想逗她开心,但几次三番拒绝她的出战请求,不仅让银星变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连她原本的斗志都快要被这平静的每一天击垮了。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暮暮的牺牲是自己的错,如果她没有卷入这些古老的事件,她现在一定正和朋友们在一起吧。 “是您啊。”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塔希娜看得出,她的眼中都没有了神采。 “还在为出战的事不满吗,感觉你好像在闹脾气,”塔希娜公主用一只翅膀搂着她问,“如果我现在说这是对你的保护,你可能也听不进去吧。”作为同意的方式,银星低下头,将半个头埋进水里,一边吹水一边听着塔希娜公主讲话。在这位公主的眼里,她既像是自己的学生,又像是自己的女儿,失去焰语之后她将很多感情都投在了银星的身上,仿佛焰语还在一样。在银星离开之后,她甚至有时晚上做梦还会梦到银星,看到她和焰语在林间谈笑散步,恍惚间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而等她从梦中惊醒,这些却又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那,不如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塔希娜公主凑到银星的耳边说,忽然吹来的风让她打了个激灵,“给你讲讲我的故事,那些年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事。” “我不是很想听。”银星用慵懒的声音回答。 “那可不行。这是只属于你的,”塔希娜果断拒绝了她,“那是我还年轻的时候——” 森林,往往意味着土壤肥沃,环境优美,是一个隐居的好去处。而早在数千年前,这片隐逸的土地上便已经有了小马的足迹。只不过,那时的小马们还是散居在森林中各处,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形成一座完整的城市。而在这星罗棋布的村落中,有一个村子最与众不同。它名为灵隐村,相传是一位行走在大陆各地的隐士的居所。在他去世后,小马们为了纪念他,将他生活过的地方改名为灵隐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隐士也成为了村子里英雄一般的存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座他的雕像,它们材质不同、大小各异,却有着相同的意义。 在莫娜的记忆中,这座木刻的小雕像仿佛她的家人一般。清晨醒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桌边等候早餐,父母外出干活的时候它会在木屋外面的地板上默默地注视,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次上桌,有时到了重要的节日,爸爸妈妈还会特意给这个小雕像也准备一个碗,然后在里面放上一点煮好的羹汤,那是他们家能够拿的出的最好的食物。 莫娜并不理解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因为,放进小雕像的碗里的那些羹汤,最后总是会被放凉,如果还没坏的话,第二天它会出现在早餐的餐桌上,如果坏了就会被倒掉,她一直觉得这是种浪费。“爸爸,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给这座小雕像分食物呢?它又没有嘴。” “因为它是我们家的一员,也是我们的守护者,”父亲笑着回答,“你可能不知道,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跟着爷爷奶奶了。不只是我们家,如果你仔细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家家户户都有这座小雕像,只是材质不同罢了。”莫娜不理解爸爸的话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它似乎很重要的样子。有时父母在外忙碌的时候她也会用蹄子拨弄小雕像,而在父母的面前,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对那位隐士的亵渎。 “可是,那位隐士真的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吗?”莫娜并不相信这些传说,虽然小马们对此都表现出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可这些信仰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当小马们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克服危机的并不是某种神秘力量,而是小马们自己的努力。她虽然并不相信什么信仰,但她尊重它,至少在小马们面前不会表现出那种不满的眼神。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她跟父母一起来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灵隐村与其他村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村子中央的空地,这是其他村子所没有的。这天,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小马都聚集在这里,而且空地的中央还摆了一尊石像,上面刻着的正是那位隐士。莫娜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村长和其他村民都在做着祈祷的姿势。父亲见莫娜没有反应,也示意她跟着一起做。“你也要做,莫娜。”经过父亲的提醒,莫娜也跟着稀里糊涂地进行了祈祷。她后来才知道,附近的村落遭到了不明力量的袭击,而他们则是在为了村子的平安而祈祷。她心里明白,祈祷是不会有用的,但这样能够安抚小马们焦躁的心情。为了提防这些来路不明的敌人,小马们在各自的屋里放了农具,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拿出这些工具反抗。 莫娜的家里也不例外。不过她现在还小,还拿不动这些农具,因此被父母要求平时不得出门。不过,耐不住寂寞的小马驹还是违反了父母的要求,偷偷地趁着夜色到森林里玩耍,然后等到天快亮了再原路返回。平时她总是这样玩,而且也从没出过差错,因此她并不担心走丢。但是有一天,她因为追逐一只野兔而走丢了。她摸黑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向前,但始终没能找到回去的路。精疲力尽的她靠在一棵树下休息,刚稍有喘息便又看到了一团小马模样的黑影,那正是村长和爸爸妈妈告诉她的“敌人”。她又不知疲倦地跑了很久,等她站稳脚跟不停喘气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诡异的地方的入口。她小时候听过一个有关彼岸的传说,据说在小马们死后,他们会通过彼岸回归自然,而这里可能就是彼岸的入口吧。她看到远处有一丛很漂亮的血红色花朵便要进去摘,可刚摘到花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炽热的火焰灼伤了她的鬃毛和脸颊,而她的身后正站着一匹灰黑色的独角兽。 “哦呀哦呀?是送上门的猎物,”她兴奋地看着这匹想要摘花的小马驹,“小家伙,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独角兽没有迟疑,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逃跑。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误入来传说中的“黄泉”,但就在她刚刚跑出黄泉时,灰黑色独角兽的刚刚射出的火焰魔法也击中了她。冲击力将她击倒在附近的一棵树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追过来。莫娜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想要回家,可是她越是想要前进,身体就越是觉得沉重,似乎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灼伤的痛楚一直在影响着她,在又走了大概几百米之后她倒下了,而她的心中满是对父母的歉意和悔恨。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应该偷偷跑出来的……” “我错了。可是,你们马上就要失去亲爱的女儿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们一面……”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的时候,村子里有外出的小马发现了她,还把她赶紧送到了村子里的医生那里。医生见到她的惨状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他能力有限,又或者是因为莫娜伤势太重,即便治疗也无法痊愈。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医生?”莫娜的父母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哪怕只是再让她多活一阵我们都愿意。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们根本,根本就没做好准备……” “我已经尽力了,”医生则用仿佛力气被抽空的声音回答,“我几乎试过了所有的方法,但她很可能活不过一周了……”医生没能救回他的患者,但即便如此,莫娜的父母还是感谢他,因为如果没有那匹带她回来的小马,没有医生的帮助,她现在可能已经断气了。但,现在的莫娜还处在昏迷状态,父母也只能不停地祈祷,希望她能够早日醒来。可惜事与愿违,在被带回村子一周后,莫娜平静地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临终前爸爸妈妈都陪在她的身边。由于外面还不是很安全,父母只能草草地将她葬在附近,并用一小堆石头代表她的坟墓。 因为外面依旧危险,村子里的小马们祈福的时间也变得更久了。原本半个月或是一个月的祈福活动,现在变成了一周两次或者三次。可是,这样并不能改变现状,小马们依旧会被黑影夺去生命,像莫娜那样意外死去的反而是个例。 而在某一个宁静的夜晚,不知是黑影们已经占领了外部的村子,还是它们的主人已经厌倦了这样慢吞吞的侵略,它们突然攻进了藏匿在森林深处的灵隐村。毫无预兆的小马们无法抵挡黑影的袭击,那些意图反抗的小马全都被黑影抓住并准备杀掉,而那些选择跪下投降的小马,则得到了观看他们的伙伴们被处刑的权利。被抓的小马中就有莫娜的父母。 临近拂晓,处刑正式开始。它们先是将一些村民排成一排,对面则押着一排投降的小马。被处刑的小马中有那些生者的父母,亲戚和伙伴,当然也有他们讨厌或是憎恶的小马。但身处刑场,他们的脸上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你这个老顽固,要是投降的话,说不定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这是一位年迈的妻子对他丈夫的斥责,他因为用农具杀死一匹黑影小马而被送上了刑场。 “你这个没骨气的!就算投降,难道你觉得我们的日子就会变得更好吗——”话音未落,他的头却已经先落了地。妻子尽管泣不成声,但在刑场之上,多余的动作只会让自己送死。她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直到被身边押送她的小马抬走?老马的血溅了旁边的年轻小马一身,而坐在他对面的小马则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在对他说,“你活该”。 “哎呀哎呀,你是不是已经尿裤子了?”他用挑衅似的口吻“问候”坐在对面的小马,那是他的仇家,因为他不仅骗走了自己的钱,还让心爱的姑娘也和她分手了。而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被小马们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每一天都让他身心俱疲。可是在刑场上,他也只能以怒容相对,多说一句话可能就会被斩首,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要不要听听你最爱的那个姑娘的事呢?她呀——”似乎是被他弄得有些烦了,刽子手索性直接砍下他的头上,即便他本应该是活着的那个。看到这一幕,雄驹的脸上先是惊愕,然后很快又变成了平静和释怀。刚刚的紧张似乎已经没了踪迹,虽然就这样死去实在可惜,不过……他可能也没什么值得惦念和牵挂的事情了。他的父母因为反抗已经被杀,而他也很快就会去找他们。“爸爸妈妈,我们,很快就会团聚了哦。”他幸福地闭上眼睛,然后脑袋落地。 屠杀没有进行很久,当太阳升上天空,这场屠杀也宣告落幕。除去少数被杀的幸存者,还有一些意图反抗的小马在轮到他们受刑之前选择了投降,黑影们也都在给了这些小马机会。自那之后的很多年,灵隐村以及整片森林的其他村落都处在黑影的笼罩之下。生活在阴影下的小马们没有思考和质疑的权利,他们会感谢黑影,感谢它为村子带来了和平。但另一方面,小马们也没有忘记向着他们的小雕像祈福,就连村长都选择了投降,为的就是不断地祈福。一开始黑影担心这里的小马会有二心,还派士兵专门监视他们,后来时间一久也不再去管。这样一代又一代过去,每一任村长都会带领村民祈福期待救世主的出现,但任凭他们耗尽心血,村子也没有任何复兴的苗头。小马们已经忘记了反抗,有的甚至因为它们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们胆敢反抗,就会面对屠村的命运。 “啊!啊!救世主!救世主!”后来有一天,村子里双目失明的神婆忽然高声喊出“救世主”这个词,引得村子里所有的小马都前来观望,就连年迈的老村长都被用轮椅推了过来。 “救世主,将会在森林里,重生!”可能是因为神婆平时的话就疯疯癫癫的,没有小马相信他,外面的黑影们也不相信,但没有命令它们不能滥杀无辜,也就放任她不管。只有救世主真的现身的时候,他们才可以行动。又过了几个月神婆死了,救世主依然没有出现,小马们也早就回归了各自的生活,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等一匹不存在的小马。 又过去了许多年,仿佛是这片大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在莫娜当年的墓附近,一小片草地变得终年郁郁葱葱。起初小马们并没有在意,因为去那里的机会也很少,但是时间一长,再加上神婆曾经的预言,让他们不禁意识到救世主真的已经现身了。在某个沉静的夜晚,一匹高大的、有着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出现在村子里,她走过的地方会绽放小巧的野花,她的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生机,这片大地的力量似乎也在流向她——这就是塔希娜公主,其名意为“生命”,但这不是她自己取的名字,而是村民们为她起的。包括她自己在内,她和村民们都没有莫娜的记忆,天角兽的记忆也是从出现在灵隐村里开始的。她的出现让附近的黑影全部聚集起来,因为它们认为她是来拯救小马们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这些黑影都不是她的对手,而此时的黑影则正在四处征战,与其他几只天角兽作战。村民们虽然不认识她,但对她却格外尊敬。不只是因为她是传说中的天角兽,更是因为她拯救了村子。 “请您救救我们,也救救其他的村子,塔希娜公主!”得知了灵隐村解放的消息,其他的村子也都先后派使者前来见她,而塔希娜公主也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在她的带领下,森林中的村民们通过战斗的方式团结在一起,形成了一支在森林中颇有战斗力的联军。他们利用对森林地形的熟悉四处游击,将聚集在森林中的黑影小马打得四处逃窜。它们有的被赶入黄泉成为猎物,还有的则是迷失在森林中最后饿死。但是,这些胜利都不是轻易得来的,而是付出了大量的牺牲才换来的。小马们虽然热情高涨,但武器和战术上都不占优势,牺牲在所难免。而且,居住在村子里的小马不多,他们虽然有能力赶走敌人,却未必能够在下一次大规模攻击时守住阵地。即便塔希娜公主一次次地冲锋在前,但仅凭她自己也是独木难支。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呢?”某一个晚上,她在和村民们休息时问他们。 “我想重新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不受其他势力控制或是奴役!” “我想告慰我的祖辈,替他们看到和平到来的那一天!” “我希望村子能够富裕起来,我们的生活能够好起来!”一个又一个朴素的愿望汇集在塔希娜公主的耳边,从他们的心愿中她渐渐意识到,只靠自己单打独斗是不够的,要想办法和其他小马建立联系,让和平的到来早一些,再早一些。 “我们要想办法走出森林,与其他小马会合!”当她提出这个作战方案时,参战的小马们无不感到震惊。他们已经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森林中生活了一辈子,有的小马已经年迈,跟着队伍转移都很困难;有的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转移有很大的困难;还有的不愿意离开森林,因为他们已经成家,妻儿都不希望这些家庭的顶梁柱离开,因为这一别很可能是永诀。最后塔希娜公主统计了一番,愿意跟着她走出森林的只有十之二三。她也明白不能强求,于是经过一番考虑,她决定让几位值得信任的战士带领这些小马留守驻地灵隐村和其他村落,她则亲自带着剩下的小马外出寻求援军。在她的眼中,这些年轻的面孔——愿意跟着她离开的小马中年轻面孔居多——就是村子和森林未来的希望,她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出征的那天,小马们在灵隐村中央的空地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出征仪式。出征的小马与选择留守的父母和亲友一一告别,此起彼伏的哭声几乎响彻整片森林。塔希娜公主看着这一幕,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似乎也受到了些许触动。一些沉睡在心底的情感由此被唤起。 “我们会回来的。一定。”临行前,她深情地回望一眼村子,头也不回地踏上征程。 第7章 原野相会 远征是一场绝望而又孤独的壮行。塔希娜公主带着村子里的小马们从灵隐村出发,他们将沿着森林一直北上,期盼能够在外部找到援军。最初几天的行动还算顺利,他们不仅没有遭遇敌人,还在途中依靠森林的环境对各自的行囊进行了补给,大家所处的氛围也很轻松,每到休息时间总能听见小马们热烈的讨论声。每到这个时候塔希娜公主就会拿出她珍藏的药草,她先是烧开一些水,然后将这些草叶扔进锅里煮水,就好像是在泡茶一样。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饮品,即便是艰苦的时候她也依然保留了这个习惯——因为这种药草在森林中随处可见。不过她也明白,很快他们就要离开舒适区了,作为领袖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穿过森林,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因为没有地图,塔希娜公主也不知道队伍究竟到了哪里,她只能凭着直觉带领队伍朝一个方向前进。不同于森林,平原上没有树木可以提供掩护,也没有能够遮阳的环境,为了保证队伍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塔希娜公主不得不一改先前的方案,不仅额外安排小马在夜晚值班观察情况,还让小马们原地扎营休整。虽然在夜晚生火取暖很可能会引来敌人,不过在塔希娜看来,让小马们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平旷的景色。”有小马忍不住感叹。他们都是第一次走出森林,眼前一马平川的景色着实令他们惊讶。塔希娜公主也是第一次,不过相比景色,她更担心敌人的到来。在这个没有遮掩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事,他们脱险的可能性会很小。为了不耽误行动,他们每天很早就要行动,有的小马甚至在行动的号令响起时还在熟睡。 “醒醒,醒醒!该出发了!”一只雄驹不停地摇晃着他依然在熟睡的同伴。 “唔……让我再睡一会儿……”对方的慵懒一时间让他束蹄无策。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而是小马们的普遍现象。他们不是专业的战士,没有受过什么训练,每天能够前进多远完全取决于他们的体力有多少。有些小马身体素质比较好,走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很累;有的可能只是走上几公里就会感到疲惫。由于缺少运输物资的工具,所有的补给都要靠小马们随身携带,塔希娜的队伍在行进过程中常常遇到困境。如果他们离开了水草相对丰富的地域,队伍的补给便会出现严重的问题。塔希娜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每到夜晚,她便会花些时间在附近侦查,便于随时调整前进的方向。可即便如此,在前进半个月之后,队伍依然疲惫不堪。 “我们每天这样行动实在是太累了!”傍晚休息的时候,终于有小马提出了异议,“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和平,但这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应该稳扎稳打地前进,让前进的每一步都有意义!”他厌烦了这种星夜兼程的行动方式,希望能够延长行军的时间。不过,他的提议招致的却是一致的反对。虽然批判的话语各不相同,但批判的理由却出奇的一致,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时间去完成那样稳扎稳打的行动方式。塔希娜公主也赞同这个说法,因此并没有采纳他的提议。可是,对现状感到不满的小马又岂止是他自己呢。或许是因为怀恨在心,又或许是无法承受长途跋涉的辛苦,第二天晚上他便鼓动其他小马跟着他一起逃回村子里,临走前他还不忘鼓动一番对现状不满的其他小马。他成功了。到了第二天清点数量的时候,塔希娜公主发现少了四五匹小马,其中就包括昨天提出异议的那匹小马。对指挥官来说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信号,因为这意味着队伍本就不强的凝聚力会因为这件事而进一步崩解。她也理解他们的做法,甚至连一开始选成员的时候都是完全出于自愿的,现在他们反悔了,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拦下他们。那天晚上她望着茶杯露出自责的神情,在其他小马熟睡的时候,她躺在地上依然辗转反侧。不只是命中注定还是机缘巧合,她遇到了同样醒着的小马。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在小马们的眼中,似乎只要是成为了天角兽就可以被称作公主。这是匹年轻的雄驹,他在起夜的时候凑巧撞见了还没有睡的塔希娜公主,“您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塔希娜点点头,还主动邀请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坐吧,不用客气。”雄驹起先还有点迟疑,得到公主的许可便主动坐下。两匹马并排望着夜空,塔希娜的心中感慨万千。一切由她而起,自然也要由她来结束。她也盼望能够早点结束这颠沛流离的日子,但她现在感到很迷茫。一方面她对自己的指挥能力没有自信,另一方面经过长时间的舟车劳顿,队伍的战斗力下降是不可避免的。 “你……想家吗?”黄绿色天角兽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同样抛出一个问题。 “当然想啊,”雄驹苦笑着回答,“不过,比起在黑影的威逼下苟活,我更希望能够昂首挺胸地活着。听父母说,我的祖辈曾经在一次村子的屠杀中幸存下来,但他们对此毫无感激之心,而是一直被愧疚和自责所折磨。作为投降的一方他们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只是为了能够卑微地活下去。而到了出征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因为年纪大了而无力远征,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因此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这样的情况在她的远征队伍中并不少见,只是小马们都心照不宣。他们大多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到目前为止,塔希娜公主的队伍还没有遭遇战斗和伤亡,这也是件好事。 “那您呢?您也会有想家的时候吗?”年轻的雄驹反问。 “当然会,”天角兽回给他一个微笑,“不过不瞒你说,虽然我很想家,可我并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此言一出让雄驹感到很是惊讶,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位指挥官居然无家可归。 “怎,怎么会呢?您是从灵隐村开始带领我们四处征战的,所以您的家应该就在灵隐村或是周边的其他村子吧。”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完全排除从外地来的可能性。 “我是认真的,”塔希娜严肃地说,“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包括我是怎样学会现在使用的魔法,以及我以前经历过什么,这些记忆我都没有。所以,在寻找家的同时,我也希望能够找回自己丢失的这部分记忆。”她目光如炬,这一幕不禁让雄驹肃然起敬。 “我能够感受到您这份炽热的心情,”雄驹说,“但不知为什么,我从您刚才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失落和迷茫。您是有什么困扰吗?”和其他小马一样,塔希娜公主也会有烦恼的时候,只是平时没有小马会安慰她,更没有愿意听她倾诉的小马。 “你好像,还是第一个愿意听我倾诉的小马呢。”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觉得,带着我们远征,您也一定很辛苦,也会有很多的心里话想说出来。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让我也听听您的心声,您看如何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塔希娜笑着回答。 也不知道倾诉了多久,他们躺在原野上,共同遥望这美丽的夜空。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所以平时只是作为陪衬的星星在今夜显得格外耀眼。塔希娜和雄驹好似有默契地都没有开口,他们似乎是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又或是在想着共同的目标。 “在你的眼中,这片星空代表着什么呢?”塔希娜忽然问身边的雄驹。 “大概是小马们在和平下露出的一个又一个笑容吧,”雄驹回答,“黑影统治的漫长岁月让我们忘记了笑容,每天只是麻木地活在既定的生活中。而当我们能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时,也就意味着属于我们的自由已经到来,我们将重新拥有幸福的生活。” “在我看来呀,”塔希娜公主接着说,“这满天的星星就像是一伙又一伙揭竿而起的小马们。一群小马的力量或许很微弱,那如果是两群,三群,甚至更多的小马呢?所有的小马联合在一起同仇敌忾,战胜黑影的日子也会早日到来。现在的我们就是这满天星星中的其中一颗,而且正在闪闪发光。”雄驹觉得,塔希娜公主这是话里有话。“您的意思是——” “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她送给他一个微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枫华,”雄驹笑着说,“会使用一点火焰魔法。”塔希娜公主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的可爱标志是一团篝火,而且在晚上扎营的时候,作为为数不多能够操控火焰的小马,他经常被叫去给堆好的木柴或是薪草点火。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前进,塔希娜便想着让他回去休息。“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他对这匹蓝色鬃毛的小马说。 “您也是。晚安。”他微笑着和公主道别,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其他小马倾诉自己的事。因为没有成为天角兽之前的记忆,所以她十分希望能够找回自己丢失的过往。只是她还不知道,由于自己的原型——莫娜是在死后经过与大陆的力量的融合才诞生了塔希娜,而且她诞生时莫娜也已经死去许久,所以这段遗失的记忆是不可能找回来的。 或许是枫华的出现打开了塔希娜一直紧闭的心门,又或许是他的话语给予了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力量,之后的战斗无论过程如何艰难,结果如何惨烈,塔希娜都没有再露出那种迷茫的神情。平原上的战斗是塔希娜经历过的最激烈的战斗,一次她在行进途中与黑影的一支侦查队狭路相逢,虽然他们在数量上占尽优势,但面对这支组织纪律性很强的队伍,塔希娜的散兵游勇陷入了苦战。她只能眼睁睁地战士们被黑影小马扑倒,然后挣扎着从它们的嘴边脱身或是重伤,甚至有的因为被咬穿了脖子而壮烈牺牲。塔希娜甚至没有时间为他们筹备一场葬礼,只能带着不甘和思念继续前进。他们不会,也不能停下前进的进步。 转机发生在一个清晨。那天晚上他们的营地遭到了黑影的袭击,由于此前已经派出一部分小马前去侦查情况,留守的小马并不多,再加上一众伤员,这样羸弱的抵抗力量自然就给了黑影可乘之机。即便塔希娜公主亲自驻守营地,她依然要面对敌众我寡的情况。即便她拼尽全力地用威力巨大的范围攻击来扼制敌人前进的速度,但连续攻击带来的巨大消耗还是让她有种寡不敌众之感。随着使用魔法的间隔变得越来越长,她能够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在迅速流失。她刚成为天角兽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副新身体,因此对控制魔力消耗和恢复的方式都不了解。几轮攻击下来,当她的魔力几近耗尽,黑影也随之发起了最大规模的进攻。留守的力量已经无暇去顾及他们受伤的战友,而侦查的队伍也无法及时回来支援,看上去她的远征似乎已经到了终点。但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和一道靛蓝色的光束打破了这绝望的局面。塔希娜吃惊地抬起头,发现天上正有两只和自己一样的天角兽,她们的身后还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随着这只队伍加入战场,原本接近一边倒的战局发生了关键的转变。马多势众的新队伍毫不留情地摧毁着黑影小马的一次次进攻,同时他们也不忘来支援几乎已经放弃抵抗的守卫力量。虽然塔希娜并不知道她们说如何找到这里的,但在她看来,正是她们的出现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一个能够带领小马们走向胜利的机会。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够遇到小马,”待战事结束,三匹天角兽会合的时候,塔希娜公主这才看清她面前这两只天角兽的长相:一匹和她身材相似,她有着粉色的眼睛和虹彩般的鬃毛,可爱标志是一个太阳;身边的靛蓝色天角兽则要稍显矮小一些,鬃毛看上去酷似一片星空,她的可爱标志是一轮弯月,“这位英勇的领袖,不知道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呢?” “我是塔希娜,是这群小马的领袖,”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回答,这时面前的两匹天角兽注意到,她的可爱标志是一片树林。为了表示礼貌,她们也向她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塞拉斯蒂娅,”高大的天角兽回答,“身边这位是我的妹妹,露娜,我们来自中心城。我们一路南下追击这些逃窜的黑影,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塔希娜公主不敢相信,在她的北方居然还有天角兽的存在,而且还是两只。试想一下,在这片大陆的其他地方,在此时此刻,会不会也有天角兽正在带领他们的队伍,不断冲破黑影们的阻挠,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呢。想到这里,塔希娜只觉得自己的胸中多了几分振奋的心情,她似乎也在期待着与其他天角兽的相遇。毕竟在这片由陆马,独角兽和飞马组成的魔法大陆上,能够遇见同伴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经过激烈的战斗,塔希娜公主的队伍急需补给和支援,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到来似乎正满足了她当下的需求。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邀请下,塔希娜带着她的队伍来到了小马国的首都,中心城。那些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年轻小马到了这时已经减员了一半多,有的因为无法承受战争带来的心理压力而选择逃走,有的在战场上英勇牺牲,还有的则是因为重伤而不治身亡。枫华是幸运的,他虽然在战斗中负了伤,但所幸伤势不重,还是随队坚持到了中心城。塞拉斯蒂娅公主主动带头安置了这支仅剩二三十匹小马的队伍,她为他们找了住处,为这群饥肠辘辘的小马提供食物,还在塔希娜公主的请求下主动派出教官训练他们。虽然他们坚持到了援军的到来,可如果以后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当下这低下的战斗力是远远不够的。塔希娜公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主动向塞拉斯蒂娅和露娜请求帮助。 “这是我的荣幸,”太阳公主说,“实不相瞒,我们正在寻找和你一样在大陆各地率领小马们揭竿而起的其他天角兽。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同寻找这些志同道合的战友呢?”面对她们的盛情邀请,再加上自身的诉求,塔希娜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荣幸之至。”虽然她很希望参与其中,但一直追随她的小马们却表示反对。理由无他,一是他们离家遥远,想要回去看看家里的亲属;二是由于不断的减员,他们现在的力量已经无法支持接下来的战斗,因此他们拒绝参加战斗。为了在双方之间寻求平衡,塔希娜只能代表他们尝试去游说塞拉斯蒂娅公主。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公主居然同意了。而她给出的理由是,队伍还需要些时日进行打磨。“只要你随我们来就可以了。”其实对塔希娜来说,独自出征这段时间也是对她的一种锻炼。作为领袖和最有战斗力的小马,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带领小马们走得更远。她和队伍在中心城停留了近两年的时间,而托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福,这段时间森林里也是平安无事——太阳公主派了军队前去保护村子里的小马们。这段时间塔希娜也跟着塞拉斯蒂娅参与了一些战斗,因为她异常凶猛的进攻方式和攻击后经常留下的绿色火焰,让她得到了“魔焰公主”的绰号,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要准备离开了吗?”临别前,露娜的眼中满是不舍,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是的,”塔希娜回答,“我希望能够把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教给村子里更多的小马。”当她采访小马们时,他们都说这段时间收获颇丰,学到了很多战斗的技巧和战术。 “路上小心,”塞拉斯蒂娅公主嘱咐道,“希望村落能够变得更好。以及,期待和你的再会。” “我也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们再一次踏上征途,而这次的目的是回家。 “这就是我带着小马们离开森林之后的故事了,”塔希娜公主看着一旁的银星说。白色独角兽刚刚还在抗拒,但真正讲起故事的时候,她专注的神情看上去听得比谁都要认真和投入。她对塔希娜公主的事依然意犹未尽,因为她只讲述了一部分,后面的故事还有很多都没有讲,比如与其他姐妹的相会,作战的胜利,还有神隐之国的建立,这些都是值得一讲的话题。不过,温泉如果泡得太久就该晕过去了,在银星晕过去之前,她要想办法先让她从温泉里出来。她的恢复情况似乎还不错,这也是塔希娜公主一直想要看到的。 “可是,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吧,”银星说,“之后的事情——” “别着急,”天角兽一边安慰她一边说,“之后的事情,有时间我会给你慢慢讲的。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保证充沛的体力和饱满的精神状态。别忘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去讨伐黑影呢。”泡温泉似乎让银星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她太沉浸在刚刚的悲伤和舒适的温泉中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直到塔希娜公主提醒她才想起这件事。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派小马把饭送到你们的房间里。”塔希娜公主说。 “谢谢您,塔希娜公主。”银星一边向她道谢一边朝房间走去。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轻轻按压蹄子,发现身上的痛感已经消失,这说明她的状态恢复得不错。 “等着我,暮暮。”而这种时候,她最先会想起的就是曾一直陪伴她的紫色独角兽。 第9章 尾声瘴气之谜 万灵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街道重新变得熙熙攘攘,卖凉糕和其他特色美食的小摊也相继恢复。没有任务的银星和斯派克终于得以放下悬着的心,彻底享受一次悠闲的时光。即使身在异国,银星爱赖床和熬夜的习惯似乎也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她经常是睡到中午才醒,为了不让她错过早餐,斯派克就承担了买早餐的任务。至于塔希娜公主派小马送来的早餐则会被斯派克独自享用。鲜草饼,草叶沙拉,橙汁,新鲜的面包和嫩滑的水煎蛋,甚至还有烤栗子布丁和水果切块,这样的美食银星吃不到真的是太可惜了。 “呼啊~早啊,斯派克~”当她慵懒地抻着腰从床上起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二点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哦,银星。”斯派克一边提醒她一边将午餐端上桌。 “有什么关系嘛,”银星丝毫不在乎这些,她用魔法夺过斯派克端着的盘子便开始大快朵颐,“醒的时候就是白天,睡的时候就是黑夜。少吃一顿饭又不会影响什么。”她散漫的态度让斯派克很是无奈,不过对她来说,这可能就是她难得能够展露本性的时候吧。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银星也一定非常享受这个休息的机会。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忽然开始怀念银星养病的时候了。 回到皇宫,塔希娜公主又要开始为她的事务忙碌。之前的工作虽然秘书都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但有她在的话工作效率会更高一些。除此之外,她也开始了有关瘴气森林的调查,这也是她此行剩下的最后一个谜题。为什么那里会有幽灵样的小马?它们究竟是自然力量的造物,还是黑影遗弃的残余势力?它们的背后还有没有更加危险的存在?带着这样的疑问,塔希娜公主几乎将图书馆和仓库里的古籍都翻了个遍,但也只是找到了只言片语。不过仅仅是这些,对她来说也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至少,她弄清了瘴气是怎么来的。 “银星小姐,斯派克阁下,塔希娜公主邀请你们去参加她的茶会。”当银星和斯派克收到这个消息时,他们也感到十分诧异。他们大概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塔希娜公主也会办茶会。 而邀请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今天找你们来,是想谈谈有关瘴气的事。”当银星和斯派克几乎要忘掉这件事的时候,塔希娜公主再一次提起了她。或许是心存愧疚,又或者是希望能够探明真相,按理说在珈兰厚葬之后这件事也就结束了,但塔希娜公主坚持要追查到底。 “这件事难道,不是黑影做的吗?”斯派克对此感到十分疑惑。 “其实,瘴气的出现和黑影也有一定的关系,但这其实并不是它的错,”塔希娜公主一边说,一边递给他们几个卷轴,“这里面就记载着瘴气森林的过去。” “这些……都是从哪里找到的?”银星对这份资料的出处很是好奇。根据她的经验,就算是在国家图书馆里找到的资料,也相当有可能是野史或者是伪书,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从一处存放古籍的仓库里,”黄绿色鬃毛的天角兽回答,“就算不是真的,也值得我们参考一下。”她打开卷轴,让斯派克和银星得以一窥上面记录的内容。 瘴气森林本来的名字应该叫作万灵之森,是神隐之国形成之前整个大陆东部森林区域的一部分。在黑影建立新秩序之前,这里也曾经生活着一群小马。他们和那些散居在森林中的村落一样,只是由于森林过于茂密,他们在对外贸易的机会要比其他村子少的多。如果要外出的话,去距离他们最近的村子至少也要徒步行进几天的时间。了,而如此舟车劳顿能够换来的东西却和自己生产的东西差不多,因此这种低效的贸易也遭到了小马们的唾弃,他们转而进入了自产自销的时代,再也不去关心外面其他小马的死活。 然后有一天,一名钻研魔法的隐士来到了这里。他很喜欢这里静谧的环境和美丽的风景,认为这是个能够潜心钻研魔法的好地方。起初的一段时间,小马们并不欢迎这匹来自异乡的小马,但他不仅不生气,还主动在生活上帮助他们。比如,有的小马家的庄稼长势不好,他了解情况之后就会帮忙用魔法调节长势,帮助他们顺利收获;有的小马的田地遭遇虫灾,他不仅帮忙用魔法灭虫,还会帮助他们将农田恢复原状,种种举措让村子里的小马们慢慢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大家也将他视为地位很高的大贤者,一遇到问题就会来请教他。 但,他来到这里其实另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研究与诅咒和腐败有关的魔法。在小马国,这些魔法基本上被归类为黑魔法,是禁止小马私下研究学习的。而这位隐士在来到万灵之森之前就是皇家魔法学院的一员。为了开展他的研究,他选择背井离乡,带着自己的资料不远万里来到这片密林的深处。在和村民们形成融洽的关系后,他决定将他们作为实验的对象。而在那之前,他的实验对象基本只局限于老鼠和兔子等其他生物。而且,为了不吓到其他小马,他还会主动杀死这些实验体。试想一下,如果你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小马,看到一只没了半张脸的兔子在林间奔跑,你的心中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而他秘密筹备的这一切其他小马并不知情,包括他最信赖的助理乐卡(Leca)。她是隐士为了更好地采集药材而被选中的,而她同时也是隐士第一个选中的实验对象。乐卡不懂魔法,所以她也不懂隐士做的这些事情,只是每天完成她的那份工作。村子里的其他姑娘都很嫉妒她,认为她拿的钱多,工作又轻松,这和她们辛苦操劳一天获得的收入相比多了两倍。 “你这份工作也太棒了,挣得又多,工作又轻松!”她的好朋友毫不掩饰她的羡慕。 “哪里哪里,”乐卡对此倒是十分谦虚,“每天陪贤者工作到深夜也都是常态的。”尽管她这么说,但谁也不相信她的说辞,因为隐士从来不肯透露她的待遇如何。 直到隐士将魔法用在她身上之前,她这才意识到这份工作究竟有多么可怕。那天晚上,她因为走错了物资也而看到了隐士杀死但还没有处理的动物尸体时,她害怕了。她想要逃跑,但她的动向其实早已经被隐士拿捏得一清二楚。当她跑到门口时,隐士已经在等着她了。 “你,要去哪里?”他冷淡的话语让乐卡不寒而栗。 “我——”而她甚至没能说出自己的理由,就被隐士施了法。他同时使用了诅咒和腐败两种魔法,后者先是直接销蚀了乐卡的半张脸,她惊恐地看着面前这匹她为之服务了许久的贤者,憎恨自己没能尽早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前者则是让她在死后化作虚无的幽灵,只能永生永世徘徊在出生长大死去的这片森林中。乐卡没过多久便气绝身亡,而隐者对这个实验的结果十分满意。随后,他便在整个村子布下这种魔法,直到村子里的最后一匹小马变成幽灵。而作为屠村惨剧的始作俑者,隐士却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因为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毕生的梦想。而在将这个魔法作用在自己身上之前,他给自己也下了一个诅咒。 “我死后将会化作这万灵之森的无数幽灵,永生永世,与村民们一同守护这里。” “就只有这些吗?”银星听完这个戛然而止的故事忍不住问道。她对于森林中发生的事感到十分震惊,因为无论是珈兰还是那些曾经试图探索的小马,居然都是被那个疯子般的隐士当作了入侵者。他们的死于非命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蓄意报复。值得一提的是,记录中通篇没有出现他的名字,这也就让银星这样从小马国而来的小马无从考证他的真实身份——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塞拉斯蒂娅公主可能都没有他这么精明。 “是的,”塔希娜公主回答,“讽刺的是,这些记录中的绝大部分就是他自己写的。” “那,和黑影有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银星继续问道。 “因为这里还有一份黑影记录的文献,”天角兽一边说一边将那卷羊皮纸展开给银星看,“行军至茂密的树林,我们从当地小马那里打听到,这附近有一片妖异的森林,进去的小马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叫我们小心为上。我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些,也派了些小马前去探索,但无论是小马还是我的影子战士,他们一个也没有回来。尽管小马们对此深信不疑,但我的影子战士们并不相信这一套说辞,认为他们只是不想我们找到藏在里面的珍宝。最后,我迫不得已给它们编了个谎言,就说这森林被瘴气笼罩,进去的生命体就没有能够出来的。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安静下来。时至今日,依然有小马铤而走险,等待它们的代价自然无需多言。” “也许它真的是伪书”塔希娜公主叹了口气说,“总觉得这一点也不像黑影的做派。” “我觉得也是,”斯派克说,“那家伙如果想要什么,肯定直接就打过去了。” “可能,那里面的原因真的就是个谜,也说不定呢。”也许,留点悬念对他们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话虽如此,塔希娜公主还是为珈兰在城里立了纪念碑,用以铭记她大无畏的探索精神,甚至连跟随她探索的卫队的每一匹小马的名字也被刻在了上面。当银星看到这块纪念碑时,一股澎湃的心情从她的心底苏生,这让她对珈兰充满了敬意。作为队伍中最后抗争到底的小马,她值得享受小马们的尊敬和瞻仰,还有这块纪念碑。 “我们将永远铭记你的贡献。”短暂的参观后,银星和斯派克又回到了客房。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回到小马国,塞拉斯蒂娅公主似乎有事要找他们。 “没想到连暮暮你也失败了,”当天宇看到遍体鳞伤的暮暮时,她不禁感叹对手的强大,“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能够将你这样强大的天角兽也重伤的?” “是,我的挚友……”天宇不太记得暮暮的挚友是谁,但从暮暮的伤势来看,她在用魔法战斗这方面一定很厉害,和她交手时一定要格外小心才行。 “你们先稍作休整,”这个时候,一直在观战的黑影发话了,“等体力恢复之后再前去追捕她们,尤其是那个跟各个公主都有着密切接触的白色独角兽。” “是,”两位部下领命,“只是,我们将会在哪里与他们交战呢?”天宇随后问道。 “海底,”黑影回答,“我们要在那里和她们做个了断。” 第1章 海色微澜 作者:ShiningStar018 出处:fimtale “原来这就是海啊!”名叫诺瓦的小马驹站在沙滩旁,一边兴奋地朝身后的父母挥着蹄子。他们一家住在离海滩比较远的村子里,自从诺瓦出生,父母就一直想带她来这里一次。这里是他们相识和相爱的地方,见到女儿也很高兴,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附近的海滩是一处隐秘的度假胜地,它远离小马的聚居区,是一处很少被破坏的地方。 回到家,诺瓦便将她今天的见闻以画画的方式画在了床头。这里的小马生活简朴,加上位置靠近大海,每年的降水都很丰沛,也会因为暴雨而遭遇洪灾。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小马们通常居住在木屋里,它们虽不如砖石坚固,却也能够遮风挡雨。 诺瓦一家世代居住在这附近的森林里。起初,他们的祖辈为了逃避战乱而不断南迁,有些小马厌倦了舟车劳顿,便在附近的森林定居,这便是神隐之国外围村子的雏形;其他意志坚定的小马一直来到大陆的最南端,他们终于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富饶的森林。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在森林的后面就是一片美丽的大海。他们在森林里开垦田地,采摘野果,一点点将这片宁静的土地变成了能够让小马们安居的乐土。 与大海的邂逅是在一次暴风雨之后。那天的风特别大,等一切恢复风平浪静,有小马意外地在家门口捡到了贝壳。这一发现激发了小马们对周边探索的欲望,在数次尝试过后,他们发现了森林外面的沙滩——他们的面前就是大海。此后,这里就成了小马们的乐园,每逢节日或是重要的聚会,他们都喜欢在这里举行。诺瓦的父母就是在这样一次宴会上认识的。 自从去了一次海边,诺瓦就一直在期盼着第二个机会。她当然也想偷偷瞒着父母去,但白天他们都要在外面劳动,也非常需要自己帮忙,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森林;而到了晚上,哪怕有一点响动都会让他们从睡梦中醒来,所以她也无法逃出家门。但她一直觉得,希望总是会有的,她每天都在期待着第二个机会的到来,然后它真的来了。 那时距离她第一次见到海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诺瓦也已经从小马驹变成了年轻小马,但她对海边的憧憬始终没有磨灭。这天邻居家的田地丰收,父母被邀请前去帮忙,而她则要留在家里处理还没写完的作业。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毫不犹豫地将她送去了学校,希望她能够多掌握些知识,帮助村子发展的更好。而对诺瓦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父母不仅不在家,而且不在家的时间很长,足够她完成自己的目标了。他们刚走出不远,诺瓦便借着夜色悄悄地溜出屋子,然后凭着记忆沿着能够通往大海的小路一路小跑。这个时间已经很少有小马外出,但诺瓦不在乎。她早就从同学那里听说,夜晚的大海别有一番风景,所以她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到了海边,她又丝毫不顾自己刚刚剧烈运动的身体,全情投入地冲向海里。南国的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凉凉的海水打在鬃毛上,让她的身心都感觉十分舒畅。而且,夜晚的大海是宁静的,如果小马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仰面躺在海上。 “那好像很有趣。我也试试吧。”诺瓦忍不住这样想。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家。 父母回到家发现诺瓦失踪了,便召集村子里的其他小马一同寻找。他们原本以为贪玩的诺瓦只是藏在了森林里没有出来,直到有小马在通往海边的小路上发现了她的脚印。毫无疑问,她独自跑到海里玩耍,然后意外溺水身亡。而且,在岸边并没有发现她的遗体,说明她很可能已经朝着水深的地方走了很远很远。父母自然是悲痛欲绝,但木已成舟,他们对此也感到无能为力。而为了减轻女儿故去的痛楚,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也还是雌驹。 第二个女儿的到来抚平了父母的部分创伤,但是因为她姐姐的前车之鉴,父母对她的管理十分严格,平时基本上不允许她独自出门或是和其他的小马驹一起玩耍,甚至在上学之后回家的时间也做了严格的要求,哪怕只是迟到了一分钟都会被盘问原因,有时候真相不足以令父母信服,她不得不添油加醋一些才能过关。这样高压的生活令她郁郁寡欢,她只觉得这间房子是个监狱,是她从未谋面的姐姐以及父母共同为她创造的一间牢笼。 在又一次因为回家晚了而遭到父母的斥责后,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凭什么要对我这样?!”她忍无可忍地喊出自己的心声,“只是因为姐姐的死,就要让我每天过着监禁般的日子吗?!”而父母非但不肯听,还反过来斥责她什么都不懂。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父亲怒斥道,“正是因为我们的严加看管,你才能成长到现在!” “现在你非但不感激我们,还反过来污蔑我们,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 “到底谁才是恶毒的那个,谁才是被污蔑的那个!”他们的争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住在周围的邻居不仅听到了女儿桑瓦的大喊大叫和哭声,还有她的父母的数度哽咽。他们想要调解,但却发现这根本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桑瓦对父母的怨恨很深,同时对于她素未谋面的姐姐也带着一定的恨意,她始终认为正是因为姐姐的离世才会让她有如今的遭遇。因为她也听说,在姐姐还活着的时候,父母一直都是十分开明的。 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在发脾气的时候摔过放在她床头的相框。那是姐姐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她的许多遗物都已经入土,父母留下这张照片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让桑瓦知道她曾经还有个姐姐。每当晚上在房间里独处的时候,桑瓦总是忍不住回想如果姐姐还在的话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们的感情肯定会非常好,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她会和姐姐一起玩耍,一起捉迷藏,一起去海边,然后畅想各自的未来…… 可惜这些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第二天还要上学,她只能想办法尽快睡着。 天公不作美,在某个宁静的夜晚,台风袭击了这个靠近海边的村子。那天晚上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森林里的道路基本上都被大雨淹没,为小马们的转移增加了不小的难度。桑瓦的家也不例外,大风先是吹开了家里的大门,雨水借机从房屋的缺口出涌入,一时间屋子里甚至没有了干燥的地方。桑瓦一家只能蜷缩在房屋的角落里等待暴风雨过去,但事与愿违。涌入的雨水将他们一家冲散,父母只能目送桑瓦离开他们。而她直到分开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其实父母还是爱她的,只是他们实在不太会表达。 “桑瓦!抓紧我的蹄子!”父亲绝望的喊声在她的耳边回荡,但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咦,爸爸,妈妈,为什么……为什么,要任由我自己飘走呢……“ “他们……应该是爱我的吧……” “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力气了……”她渐渐合上了眼睛,耳朵也什么都听不到了。待到雨过天晴,村子已经是一片满目疮痍的景象。失踪的小马不只有桑瓦,但她大概是其中最年轻的之一。村长带头为这些逝者举行了葬礼,桑瓦和诺瓦的父母哭得很是伤心,母亲甚至数度昏厥,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失去了两个女儿的事实。每当风和日丽的时候她就会来到海边,痴痴地望着那片大海陷入沉思。有小马说她只是在等女儿们来接她,也有小马说她只是又想她们了才会过来。无论她真正的意图如何,她一直保持这个习惯直到去世。 “你说你见到暮暮了?!”在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茶会上,她从银星口中得到了不得了的消息,“这是真的吗?她真的还活着吗?”可面对老师的反问,银星一时间也无法给出结论。 “我的确见到她了,”银星垂下耳朵说,“只是,不知道究竟只是被黑影控制了,还是已经成为了黑影的傀儡……”她当然希望暮暮还活着,但和她的交战却给银星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既能够感觉到暮暮的气息,却又无法唤醒她的意识。 “我想你们肯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太阳公主放下茶杯说,“对黑影来说,暮暮会是它很重要的部下,所以她暂时不会有事的。”她的语气一转严肃,“但是为了尽可能掣肘我们,它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暮暮对峙。所以,如果你们再一次在战场上狭路相逢,我希望你能够全力以赴。”银星点点头,就算失去暮暮是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你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塞拉斯蒂娅公主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她和银星分开了数月之久,她十分关心银星的身体状况。刚刚解决了发生在国内的袭击事件,她这边也是刚平静下来。太阳公主现在希望银星先稍作休养,过一段时间再继续。 “现在恢复得还不错,”白色独角兽回答,“只是在痊愈之前,使用魔法时要注意不能使用过度。”尽管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塞拉斯蒂娅公主很清楚,限制魔力的消耗意味着什么。 “这段时间你们先休息吧,你们也辛苦了。”此时的小马国国内刚刚为珈兰和随她出征的战士们举行葬礼不久,虽然国内的事务依旧繁多,但塞拉斯蒂娅和露娜也逐渐进入了状态,无论是涉及到多边利益的贸易会谈,还是两个国家之间举办的交流活动,她们都可以得心应蹄地解决。由于公主们平时都很忙,一些无暇出席的活动就需要由特使出席,如果暮暮还在的话这个位置会属于她,而现在这个位置属于斯派克。银星之所以不当特使,一方面是因为探索往事离不开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不喜欢热闹的马群和灯红酒绿。 回到家的银星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生活状态,鬃毛总是一副凌乱粗糙的样子,眼角有很重的黑眼圈,身上的鬃毛也呈现出一副蓬乱的姿态。斯派克在睡觉之前有时看到银星还在翻书,而等他起夜的时候银星依然在看书,又或者是做些其他的事情,而白色独角兽起床的时候却往往已经是中午。她似乎丝毫不在意起床的时间,甚至对吃饭的态度都很敷衍。 “斯派克~今天早上有什么吃的?”这几乎是她每天起床后说的第一句话。 “有面包片,三明治和沙拉,”斯派克睡觉,“加上鸡蛋和牛奶怎么样?” “随便啦,你想加的话就加,”她一边说一边瘫在椅子上,“吃完我还要再回去睡会儿。” “还要睡吗?!”小龙很不理解银星的想法,“明明已经睡了很久了。” “但还是很困啊,”她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哈欠,“要是想保持好的状态,那肯定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啊。”而此时斯派克的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不尝试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呢”。这样的争论最后每次都会以斯派克的哑口无言而结束,虽然银星看上去已经走出了失去暮暮的痛苦,但他依然不敢主动提起这件事,他宁愿看到银星倦怠也不想见到她颓废的样子。 又过了一阵,斯派克隐约察觉到银星似乎有了新的志趣。他去找银星的时候,却发现白色独角兽不在城堡里。小龙走出城堡寻找,发现银星转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而且还是以十分小心谨慎的姿态。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斯派克也进行了一番乔装打扮,他穿上大风衣,戴上墨镜,虽然身高的劣势会让他招致服务员的质疑,但当他拿出宝石——也就是自己的一顿饭的时候,服务员的态度明显就殷勤了很多,不仅给他上了很贵的咖啡,就连点心也上了好几份。斯派克特意选了一个能够看见银星的位置,发现她正在和一位商人打扮的小马低声谈论着什么。斯派克听不清声音,只是觉得他们似乎很投机,银星还不时地露出笑容。而到了最后,银星拿出几个钱袋子,对方则交给她一大堆咖啡豆——原来他们是在交易。而与此同时,斯派克也明白为什么银星早上会起不来了。 “没收,全部没收!”斯派克毫不客气地从银星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大堆没开封的咖啡豆,还有一台咖啡机和一个装满渣子的袋子,“你这样喝的话,晚上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是它真的很好喝啊,”银星委屈地说,“这些都是我从咖啡商那里弄来的高档货,很贵的,要是不及时喝的话不就都坏了。”可即便如此,斯派克依然不同意。 “什么时候你把作息改回来就还给你。” “诶~”对银星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难题,她即使晚上不喝咖啡作息也大抵如此。但为了能够早日拿回她高价买下的咖啡豆,她也不得不暂时屈服于斯派克。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之久,直到塞拉斯蒂娅公主给银星寄去了一封信:“亲爱的银星,近日我们要和桑诺瓦公主举行一次交流会议,会上我们将会商谈有关双方贸易的事宜,作为最初进入海马国探索的小马,我希望你也能够一起出席,同时负责会场的安保工作。另外,伊迪娅公主也会出席这次会议,这或许是个叙旧的好机会呢。我期待着你的到来。塞拉斯蒂娅。” “咦,又是一场会议?”斯派克读罢这封信说道,“感觉进入了大联合时代,公主参加会谈和论坛之类的会议的频次就增加了不少。”银星也同意斯派克的看法,据老师自己说,她现在开茶会的次数都减少了,放在以前可能是一周举办一次或者两次,而现在为了应付这些多出来的会议,她不得不将茶会的频次降为半个月一次。不只是塞拉斯蒂娅公主,一些更琐碎的事务会被她交给露娜负责,而露娜除了维护夜晚的安全,这些会议和事项也不能落下,有时因为没有休息好,露娜公主的黑眼圈很严重,只能靠化妆来弥补。 “公主她们最近也一直在忙碌吧,”银星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若有所思,“当其他的国家陆续被小马们熟知,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和利益,进行这些交易也是必然的。”银星刚刚结束岛上的战斗回到小马国时,小马们对其他的国家尚且一无所知,而短短的两三年之后,这些国家不仅为小马们所知晓,甚至还成为了小马们的旅游目的地。 “喂,放假的时候你想去哪里玩啊?”银星就曾经在街上听到过这样的对话。 “去避暑怎么样?神隐之国清幽的环境正适合呢。” “诶,可是我想去海马国,那里有漂亮的沙滩和充足的阳光!” “说到夏天,那当然还是雪域之国!那里的冰雪足以让你忘记小马国的炎热!”新时代的到来推动着小马们不断成为一个共同体,大联合时代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而银星这段时间只是一直沉浸在思念中,直到出席那次晚宴他才意识到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没过多久,塞拉斯蒂娅公主又寄来了第二封信。“亲爱的银星,会议将会在半个月之后举行,你做好准备了吗?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当面和我说,我会在皇宫里等你的。”银星自然是不打算拒绝的,毕竟她也很想再次见到桑诺瓦公主和伊迪娅公主,她们一起在小岛上和黑影奋战的情景她依然历历在目。斯派克也看出了银星的心思,于是也鼓励她参加。 “准备出发吧,斯派克。”银星转过头对小龙说,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 虽然要负责安保,但按照塞拉斯蒂娅公主的安排,银星也是要出席这次会议的,不过不是在会谈的会场里,而是在会后的晚宴上。为了让她出席,塞拉斯蒂娅公主甚至委派设计师专门为银星又定制了一件礼裙。和她一如既往穿的蓝色礼裙不同,塞拉斯蒂娅公主这次为她准备了白纱裙,一眼看去就仿佛是婚纱一样。而当她在晚宴上亮相时,包括斯派克在内,几乎全场的小马都忍不住发出惊呼,就连斯派克都觉得这件衣服实在是太惊艳了。 “哦,天哪,真是没想到塞拉斯蒂娅会为她定制这样的礼服。”看着银星款款朝自己走来,桑诺瓦也忍不住感叹。虽然银星选的礼服也很好看,但论惊艳还是略逊一筹。 “哇……”伊迪娅公主甚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走到她们面前的银星,则早已经因为周围小马的赞美而羞得满脸通红。她走上前向两位公主行礼,这是在正式场合所必须的礼仪。 “好久不见啊,银星,”桑诺瓦主动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荣幸之至,银星小姐,”伊迪娅也送给她一个拥抱,“很高兴能够看到健康的你。”银星受伤的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已经为其他公主知晓,只是她们不想公开讨论这件事。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们,”银星说,“如果没有你们,我的旅途很可能就要终结在海底了。”如果暮暮也像她这样幸运的话,她现在也一定能够出席吧,银星这样想着。 “这或许是巧合,但很可能是命中注定,”伊迪娅接道,“如果没有你,我们也无法在今天齐聚在一起,让大陆顺利进入大联合时代。”而除了参加会议,她们还有另一件事。 “我们在海底发现了黑影的踪迹,”桑诺瓦公主严肃地说,“我们需要你,银星。” 第2章 浪起南疆 “需要……我?”银星费解地用蹄子指指自己,“为什么是我?” “实际上,我收到了一份来自黑影的信件,”桑诺瓦公主将事件的经过全盘托出,“随着黑影的离开,南疆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为了能够有效利用南疆的土地资源,我考虑将部分小马从海底转移到陆地上,让他们在这里开荒发展的同时回归过去的生活方式。这个提案得到了许多小马的支持,从第一批小马重新踏上陆地开始,到今天已经过去三年,我们在南疆的土地上重新建起了一座海马城,并重新找回了遗失的文明。为了方便管理,我依然负责水下的王城,陆地的部分则由我的部下来负责,双方共同代表海马国同其他国家进行交流。” “包括这次的信件,也是陆地上的小马们发现的。他们将这封信转交给我,我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桑诺瓦公主将信纸递给银星,压低声音说,“这是机密事项,最好回房间之后再打开。”银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直到宴会结束才和几位公主一同来到会议室研究信的内容。 “你的名字是银星,没错吧。和你的伙伴重逢的感觉如何呢?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和你见面了,就在这片汪洋之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上一次在黑曜石塔的战斗很是精彩。但仅仅凭借你们三个的力量是不足以消灭我的。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雪域之国和神隐之国的骚乱只是序曲,真正的风暴,将会从海底悄无声息地到来,然后席卷整片大陆——”毫无疑问,这是一封战书,而且是为整个大陆而战。 “好猖狂的口气,”桑诺瓦公主评论道,“即便一败再败,也无法挫败它吞并大陆的野心。” “但它说的也是事实,”塞拉斯蒂娅公主说,“即便我们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这些胜利却都不是决定性的。只有消灭它,这一切才能够画上句号。”她的话得到了银星和姐妹们的一致认同,但问题在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是处在敌暗我明的状态下,几乎不曾和黑影正面交锋过。对于它现在究竟在哪里,在座的小马们谁也不清楚。甚至很有可能,黑影就是故意选中了没有索雅公主的雪域之国作为第一个进攻目标的。 “很抱歉,银星。这次又要麻烦你了,”露娜公主看着银星说,“展会还要继续,而且我和姐姐这边还有些事情要调查,只能麻烦你再去一次了。”银星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对她来说,能够得到短暂的歇息已经足够了。而且,如果再次遭遇黑影,有她们三个在也可以让黑影不敢轻举妄动。面对露娜公主的请求,银星目光如炬地点点头。 “我们将会在两天后出发,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桑诺瓦公主最后说。 事态紧急,为了将银星尽早带回海马国,两位公主甚至主动拉起了马车,载着银星一路向南。她们要先在南疆的陆地上稍作休整,将身体变化成海马的样子再进入海底。一直以来黑影就对南疆情有独钟,不知是南方面积大难以管理,还是它对这片遥远的土地有什么执念,即便是在数千年前发迹的时候,它也是从这里一点点占领整片大陆的。那时的小马们对这股力量毫无防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赖以生存的家园被黑影据为己有,小马们也随之成为它的奴隶。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公主们的带领下,他们将会再一次守护家园。 太阳临近落山时,马车终于在一片广场附近停下。这是在桑诺瓦公主的授意下建起的广场,过去这里曾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的深处有一处隐秘的村落,一些小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自南疆恢复和平以来,桑诺瓦公主一边开发南边的土地,一边试图将它建成和海底一样气派的模样。过去的原始森林虽然被小马们砍伐建起了城镇和各式各样的其他建筑,但为了维护生态环境,海马公主又安排小马们自行种了些能够适应当地环境的树作为对开发森林的补偿。银星的目光聚焦在广场不远处的一幢皇宫前,这正是桑诺瓦公主和她最信赖的部下——首席将军夜罗的住处和办公地点。在桑诺瓦公主和伊迪娅公主的带领下,银星见到了这位夜罗将军。他是一匹身材高大的紫色独角兽,有着威严深邃的眼神和超越年龄的坚毅。如果不是桑诺瓦公主介绍,白色独角兽甚至都不会相信这位将军其实已经年过六旬。 “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吗?!”银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看来这位将军应该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年轻十多岁。而面对她的质疑,夜罗只是沉默不语。 “喂,将军,你至少申辩一下吧,”桑诺瓦公主说,“这样的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 “误会的小马太多,我觉得已经没有申辩的必要了。”夜罗闭上眼睛回答。 “请让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我不在时,负责南疆陆地事务管理的首席将军——夜罗,”桑诺瓦公主将目光又转回到银星身上,“他可是海马国德高望重的大将哦。” “很高兴能够认识您。”银星向他点头行礼。这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银星和夜罗将军之间也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因此点头行礼是最好的方式。 “很荣幸见到您,银星小姐,”夜罗也回给她相同的礼节,“对于您的事迹,老夫也略有耳闻。为了海马国和大陆的和平,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在正式前往海底之前,”桑诺瓦公主说,“麻烦你带她在外面四处转转吧。这段时间我和伊迪娅公主还有些事情要讨论,安顿她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公主殿下。”夜罗朝银星走过来,来到她身前时还不忘行礼,“银星小姐,请随我来。”一方面因为路途遥远,另一方面由于事态紧急,桑诺瓦公主没有让斯派克和银星同行,但她向塞拉斯蒂娅公主,露娜公主和斯派克保证,她一定会照顾好银星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在夜罗的带领下,银星跟着他走出皇宫,他们路过刚来时就遇到的广场,然后沿着另一个方向前进,最后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一栋公寓前停下。名义上这里是一幢公寓,实际上则是桑诺瓦公主为宾客准备的客房。来访的小马会在这里暂住,公寓的卫生有专门的小马负责管理,内部还有食堂供应餐品。按照她的喜好,银星的房间被安排在靠窗户的二楼,对这幢只有三层的小楼而言,二楼是最好的楼层。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奔波一天的倦意一下子从白色独角兽的身上涌起,床对她而言仿佛有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以至于她刚刚躺下便不想再起身了。夜罗也知道她已经奔波了一整天,见银星气色还不错,他便动了离开的念头。“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按墙上的铃联系我。”这是桑诺瓦公主仿照小马国的魔法门铃设计的专用门铃,用在这里是为了方便服务的。只要按下它提出要求,守在前台的小马便会听到,然后为宾客提供相应的服务。 身体的倦意似乎让银星忘记了饥饿,即便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她也不觉得很饿,可能只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身体已经对饥饿没有感觉了。不断上涌的倦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在她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银星渐渐进入了梦乡。等夜罗再次路过银星的房间时,他听到了轻微的鼾声。“看来她已经睡着了。”他向两位公主汇报。 “辛苦你了,夜罗。”桑诺瓦公主示意他退下,转过头又继续和伊迪娅商议前往海底的事,“现在的海底不只有黑影,就连那些海妖也在蠢蠢欲动,准备借着这个机会袭击我们。” “虽然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你们是入侵者,”伊迪娅说,“但是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他们不应该暂时偃旗息鼓吗?”她说的正是银星之前在海底的经历。 “很遗憾,他们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桑诺瓦叹口气说,“如果我有能力赶走他们,这个计划我早就实施了。”海妖虽然不会对战局产生很大的影响,但桑诺瓦讨厌搅局者。 “那,不妨让我试着去和他们交涉一番。”伊迪娅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那可不行,”桑诺瓦一口回绝她,“作为我们的智囊,你的存在比我们还要重要。”这次她向伊迪娅发出邀请,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在过去的战争中,她们正是靠着伊迪娅的一个个妙计才得以战胜黑影,而这一次,她们依然需要她发挥同样的作用。 “那,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吗?伊迪娅追问道,“虽然只是搅局,但也达不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吧。”桑诺瓦无奈地点点头,先前意外被俘的经历她依然历历在目。 “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行事,”海马公主说,“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桑诺瓦。”伊迪娅又回头看了一眼海马公主,然后转身离开。 海马国的夜晚宁静而美丽,虽然温度十分舒适,但街道上鲜有见到小马们的身影。一方面是因为搬回来的小马不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的夜生活算不上十分丰富。倘若是在中心城,小马们还可以在结束一天的辛劳后找些值得娱乐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就只能看海,久而久之也就厌倦了。因此,当一匹形迹可疑的小马悄悄潜伏到公寓附近时,几乎没有小马目击到他。他趁着值班的小马不在悄悄摸进公寓,又凭借记忆顺利来到二楼银星的房间附近。为了不惊扰其他小马,他只能一间房接一间房地用透视魔法进行观察,直到看见正在熟睡的白色独角兽才停下。他悄悄打开房门来到床边,飘起准备好的匕首用力刺去。可他不仅没有伤到银星,刀尖和防护罩的碰撞还让银星顿时清醒过来。这是白色独角兽在旅途中逐渐养成的习惯,为了避免在睡梦中受伤或遭遇不测,她养成了睡前释放防护罩的习惯,并在保持防护罩强度的同时尽可能地降低魔力消耗,在低魔力消耗的状态下,银星看上去就和完全没有使用魔法一样,这才让刺客的袭击计划化为泡影。银星也没有给刺客更多的喘息时间,她迅速飘起刺客,然后将他狠狠地摁在墙上,匕首也因为刺客身体的震荡而掉在地上。 “不愧是黑影大人钦点的小马,反应真是迅速呢。”他露出狰狞的笑容对银星说。 “你果然是黑影派来的刺客。”银星的语气变得十分冰冷,一提到黑影她就会想起那些牺牲的小马,索雅公主,焰语,天宇……她不希望再有小马因为黑影而牺牲或是受伤,但只是空想是不够的,她必须通过实际行动做点什么。想到这里,她加大了力度,突然增加的力度让刺客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他这时才意识到他似乎激怒了她。 “真是不客气啊,”刺客希望稳住她的情绪,但从结果来看似乎适得其反,“就算杀掉我又能怎么样呢。你为之愤怒的事情一件也不会改变。”银星没有杀他的打算,她希望从刺客的嘴里获取更多的情报。白色独角兽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掐晕,然后从附近的储物柜里找来绳索将他五花大绑,在确保他无法使用魔法逃脱后才将他拖到一楼。值班的小马看到银星拖着刺客过来找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紧急情况。 “说,是谁派你来的?”骚动声引来了在一楼休息的夜罗,他拔出佩剑指着刺客问。 “是……是黑影!”在佩剑面前,刺客颤抖着声音喊道,“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会说的!” “哦,是吗?”他本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保命,但白色独角兽的出现给了他致命一击,“刚刚嚣张跋扈的姿态到哪里去了?”在他噤声的同时,银星也凑到夜罗的身边。 “审讯结束以后,杀了他。”她转身回房间去休息,而刺客则被赶来增援的卫兵押走。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刺客袭击了你?!”当银星将这件事告诉桑诺瓦公主时,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我们一直在这里都平安无事,难道他就是针对你而来的吗?” “或许是的,”伊迪娅公主分析道,“黑影也明白银星对我们,乃至对整片大陆意味着什么。” 审讯了一晚,他什么也不肯说,”夜罗向两位公主汇报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觉得杀了他比较好,”银星坚持昨天的观点,“留着他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问出情报之前先留他一命,”桑诺瓦公主对夜罗说,“然后择机杀了他。”这并不是个合理的方案,但为了避免黑影荼毒其他小马,他们需要一个“榜样”。 “是,殿下。”夜罗领命后退出大厅,只剩下银星和两位公主。 “跟我来吧,”海马公主说,“我带你们去前往海底的秘密入口。” 为了方便小马们在海底和陆地之间往返,类似的出入口几乎遍布南疆各地。但是在这些传送阵当中,像秘密入口这样的传送阵却不多,它们只是为了服务公主和其他高官而存在的,桑诺瓦公主要带她们前往的便是其中之一。海马公主点亮自己的角,在她的魔法的作用下,皇宫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隐秘的入口,这里就是前往海底的秘密通道。 “我们就这样直接走进去吗?”银星诧异地问道,她认为应该先变成海马再过去。 “别急,”海马公主说,“前往海底的路还在前面呢。”银星将信将疑地跟随桑诺瓦公主走入通道,这才发现原来看似不起眼的入口内部其实也别有洞天:通道的内部仿佛是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空间,一条漫长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理石阶梯道不断下行,不知道最终通向何处;周围的环境则是漆黑一片,只有几条和她们脚下相似的大理石道路纵横交错地排列在远处,虽然银星能够目测到它们,但它们就像是存在于一个又一个平行空间中一样,只能观测到而却无法实际涉足。白色独角兽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阶梯,上面什么也没有,时间仿佛也在此时禁止,看上去虽然很像她的领域魔法,但似乎却又是完全不同的种类。 “一直向前走,走到尽头就是传送阵了。”桑诺瓦公主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伊迪娅和银星说。虚无的空间中只有她们踏步和呼吸的声音格外清晰,倘若是换作胆小的小马,这样的声音一定会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不知走了多久,她们来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矗立在这里的只有一处传送阵,还有一个很小的水潭。想要进入海底,首先要做的就是进入水潭将身体变化成海马的体态。在桑诺瓦公主的带领下,三匹马先后走入水潭,本就很凉的潭水不禁让银星打了个寒战。海马公主开始在角上积蓄魔力,随着魔法的进行,银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后蹄变成了粗大的鱼尾,前蹄也因为魔法的作用变成了鳍,但她的角还是得以保留。至于伊迪娅,银星和桑诺瓦还都是第一次见到她变成海马的模样:洁白的躯干变成了流线型的身体,天蓝色的鬃毛乍一看仿佛一片弥散在海底的星空,独有一番特色。由于她的身形要比其他姐姐小一点,因此变身之后也保留了这种体态上的差异。银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变成海马的感觉了,不过眼下她更好奇的是,这样的魔法究竟有谁会用。 “这样的变身魔法,全海马国的小马都会用吗?”她忍不住问桑诺瓦公主。 “当然不会,”公主回答,“我们的国民中也有些陆马和飞马,他们如果想在两地之间往返,就需要独角兽从中帮忙。不过,我现在也在研究如何让传送阵同时起到改变形体的作用,这样即使不借助独角兽的力量,小马们也可以自如地在两地之间通行。”在适应新身体后,桑诺瓦带头走过传送阵,示意伊迪娅和银星跟上。三匹马走过传送阵,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座倒悬在水中的巨大城堡。伊迪娅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建筑,这里和她一直生活的黑曜石塔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在桑诺瓦公主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位于大厅后方的会客厅,这里是海马国和其他访客举行会谈的地方,在银星她们到来之前,造访这里次数最多的访客是海马们的邻居,同时也是他们的敌人——海妖。不过随着大联合时代的到来,海妖们最近也安分了很多,但熟悉海妖做派的桑诺瓦公主知道,他们只是在等待下一个入侵海马国的机会。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她所料。尽管黑影的临时据点远在小马国与神隐之国的交界处,它依然想方设法通过水路来到了海底,同时还带来了它最信任的两位部下——天宇和暮暮。失去焰语的确削弱了它不少的力量,但仅仅是这样是不足以让它放弃的。在数千年前叱咤风云的时候,它曾经失去过无数精英,但它最后依然掌控了这片大陆,因此即使时至今日,它依然对占领整片大陆充满信心。而从出发的地方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种返璞归真。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它决定再一次向海妖们发出邀请,他们对占领海马国似乎颇感兴趣。 “再一次向海马国发起进攻吗?”为首的海妖接到了来自黑影的邀请函,即使当初为首的紫色海妖已经消失,她传达给海妖们的思想却一直没有改变。 “是的,”黑影派去的使者回答,“希望我们还能像过去那样合作愉快。” “哦,那是当然,”为首的海妖露出邪魅的笑容,“我已经迫不及待和桑诺瓦再见一面了。” 第3章 深海重奏 “你有听过那首古老的歌谣吗?那是个真实的故事演变而来的哦。” “需要我唱给你听吗?那真是我的荣幸。” “深深海底下,满藏骄傲与雄心,沉睡着我所不知的恐惧。” “假以时日,风暴褪去,当那梦魇浮现,请不要让我独自承担……” 游入久违的海底,最先映入银星眼帘的便是海底的皇宫。它虽然依旧像黑暗中的灯塔一般照亮着周边的海域,但却比过去多了几分冷清。按照桑诺瓦公主的说法,许多海马得知了能够回到陆地生活,便主动回到了地面上生活,不再回到海底。虽然灯依旧亮着,但愿意留下的小马却不多了。而这种冷清在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潜藏的危机感。 “我们到了,”桑诺瓦公主对银星和伊迪娅说,“欢迎来到海底。”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海底,”伊迪娅一边看着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奇妙变化一边感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几位公主姐妹在创建各自的国家后便很少再有相互联系,无论是从现存的古老资料中,还是她们各自的讲述中,都很难找到相关的记录。因此当伊迪娅感叹海底皇宫设计得如此精巧时,她也并没有感到十分诧异。 “和你的石塔相比感觉怎么样呢?”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到访过伊迪娅的住处,桑诺瓦用调皮的语气问道。而伊迪娅虽然年纪较小,回应却很不客气。 “虽然很美,但还是比不了,”伊迪娅毫不客气地回答,“我还是更喜欢我的石塔。”见这样的对话只是在自讨没趣,海马公主也不再调戏她,转而将目光重新放在银星身上。 “我带你们去客房,”桑诺瓦说,“休息好才能够有足够的精力调查。”由于在陆地上的遭遇,桑诺瓦公主特地增加了保卫的力量,守卫客房的卫兵数量比平时多了一倍。为了保证银星和伊迪娅的安全,桑诺瓦公主安排她们住进同一个房间。这是一个不算华丽但是内部十分宽敞的套间,按照它最初设计的要求,这种套间是被用作家庭客房的,用在两匹小马身上绰绰有余。宽敞的空间一时间让银星和伊迪娅忘记了身上的重担,她们打开房间里的柜子和门,四处寻找这处套间有什么新奇的地方。银星也是第一次住进这么好的房间,此前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住的还只是个小房间。而这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谁能想到那时还板着脸的桑诺瓦公主,现在已经是她们不可或缺的伙伴了呢。银星躺在房间的床上,一边望着带着贝壳纹路的天花板一边追忆过去,伊迪娅则警觉地点亮自己的角,像在石塔里那样试探周围是否有危险。 “魔力波动没有反应,”谨慎的天角兽说,“看来这附近还是很安全的。”桑诺瓦还有一些公主的事务要处理,而她们此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是面朝天花板发呆。 “银星,你现在……还会想起暮暮的事吗?”沉默良久,伊迪娅公主主动打破了沉寂。 “会啊,”白色独角兽苦笑着说,“一来到这海底,我就觉得那种心情变得强烈了许多。我不会忘记在这里和暮暮分开,更不会忘记她在这里被黑影制造的漩涡吞噬的瞬间……”这个问题仿佛揭开了银星内心许久未愈的伤疤一般,再一次让她回忆起诀别的那些瞬间。原本,她是带着不达目的不放弃的觉悟踏上这段旅程的,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被揭开,她由衷地感觉到力不从心。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她在雪域之国时,由于魔力使用过度而受伤的时候,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适应这些魔力,但身体的反应却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是在超负荷运转。如果这已经是她的极限,那继续下去还有意义吗?这样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 “抱歉让你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见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伊迪娅主动向银星道歉,“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一直处在一种敌暗我明的状态,这是在不利于我们和黑影交战。” “也许它现在就在海底,”银星分析道,“正准备筹划下一次行动,从而给我们一个‘惊喜’。” 就在她们讨论的时候,桑诺瓦公主带着晚餐敲开了房间的门。“哦,你们在讨论黑影的事啊,”她一边说一边将盘子放在外面的茶几上,“我让厨师做了些晚餐,如果饿了的话就吃一些吧。”这份晚餐非常有海底特色,不仅主食是从海底采摘的野菜,就连配菜也都是一些珊瑚和藻类植物。两匹小马看着桑诺瓦公主若无其事的模样,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能吃。 “桑,桑诺瓦,你确定……这些能吃吗?”伊迪娅疑惑地看着海马公主送来的东西问。 “当然能吃了,”海马公主一边说一边飘起一串海带,用魔力飘起送入口中的同时还不忘颇为享受地咀嚼一番,“海带和各种野菜可是海底的珍馐。它本身又带有海水的咸味,就连调味都不需要花额外的心思。不信的话,你们也试一试。”海马的体态并没有改变银星和伊迪娅的饮食习惯,但最后白色独角兽还是决定尝试一番。她飘起一片海带,确定可以食用后便将其放入口中。咸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而随着咀嚼的进行,海带中的鲜味得以被释放,吃起来的感觉似乎也没有一开始想象得那么糟糕了。她渐渐舒展了眉头,而伊迪娅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却感到一头雾水。“银星,它吃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她看着银星的表情问。 “一种……很复杂的味道,”银星咀嚼一番后将海带咽下肚说,“或许,亲自尝一口能有更准确的体会。”无奈的伊迪娅只得亲自飘起一片放入口中,咀嚼一番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虽然其貌不扬,”她一边品味一边说,“不过味道吃起来意外地还不错。” 餐毕,正当银星一行准备休息的时候,城堡外面忽然传来了歌声。歌声的源头似乎离城堡很远很远,但这歌声仿佛被注入了魔力一般,即使是从如此遥远的地方传出也丝毫没有减弱。伊迪娅警觉地认为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的魔法,并示意银星躲进她的防护罩里,而桑诺瓦的神情就要平淡许多,因为她知道那只是海妖们在唱歌。而且,对于已经是海马身体的她们来说,这种魔法是没有效果的。不过,她们唱的内容倒是让银星和伊迪娅很感兴趣。 “深深海底下,满藏骄傲与雄心,沉睡着我所不知的恐惧。”伊迪娅先起头唱道。 “假以时日,风暴褪去,当那梦魇浮现,请不要让我独自承担……”银星的声音紧随而至。 “若我将入歧途,那温暖的日光,还能优雅地指引我归家吗?”似乎是被这股情绪感染,桑诺瓦随即唱出了后面的雌驹,而此举却令银星和伊迪娅感到颇为诧异。 “你也知道这首歌?!”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 “我当然也知道啊,”桑诺瓦不解地说,“毕竟这首歌,就是取材于海马和海妖之间发生的事啊。”她的话勾起了两位来客强烈的好奇心,她们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快为我们讲讲,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呢?”她们再次异口同声地问道。 “好,好。”桑诺瓦公主拗不过她们,便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咳,咳,”一只海妖来到一件古老的宝物面前,清清嗓子准备开始歌唱。对海妖来说,歌声仿佛就是她们的生命,充满魔力的歌声会吸引小马们到来,她们再通过掀起风浪使海上的船倾覆,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能够让声音裹挟魔力,她们的喉咙处进化出一块能够积蓄魔力的宝石,这有利于她们释放歌声中的魔力。但是,这只海妖却是个例外。她身上的宝石已然暗淡无光,这并非是魔力耗尽,而是出于某些原因损坏了。失去了歌声的她无法在海妖中容身,但她从未放弃挽回那视若生命的歌声。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说海马们的歌谣可以帮助自己恢复,而所需的媒介仅仅是一块宝石。于是,她来到一处僻静的海域,准备启动这个仪式。她打开装着宝石的盒子,将古老的歌谣唱出:“深深海底下,满藏骄傲与雄心,沉睡着我所不知的——”可刚刚唱出两句,她就感觉到一阵痛感从嗓子传来。为了让嗓子舒服些,她不得不暂时中断仪式咳嗽几声。就在这时她看到一只海马。她的口中正在唱着那首歌: “深深海底下,满藏骄傲与雄心,沉睡着我所不知的恐惧。” “假以时日,风暴褪去,当那梦魇浮现,请不要让我独自承担……” “若我将入歧途,那温暖的日光,还能优雅地指引我归家吗?” “真是一首美妙的歌曲,”当海马唱到这里时,她忽然看到一只海妖主动上前称赞她。 “你,你要做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既诧异又紧张。虽然同为海洋中的生灵,与万物为善地海马们和贪婪好战的海妖根本不是一类生物,虽然海妖不会猎杀他们,却也足以让海马们恐惧。海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海妖,但她知道,她应该离这些危险的家伙远一些。 “别害怕,”海妖努力露出和善的面容对海马说,“我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拜托……我?”她诧异地看了看海妖,伸出鳍指着自己问。 “是的,拜托你,”海妖回答,“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完成这个仪式。”海马看到了海妖面前的盒子,那里面放着一块宝石,很显然这是要让她帮忙恢复自己的力量。 “这,这怎么可以!”她大惊失色道,“我,我怎么可能——”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海妖看出了海马的恐惧,将自己的目的向她娓娓道来,“我这样做,只是想要救回我的两个姐妹而已。”而在海马的认知中,海妖虽然称不上是海底的一方霸主,却也是海洋生态中相当高级的一环,她不明白她们会遭遇什么样的意外。 “我的姐妹出于某些原因,失去了体内的魔力供应,”海妖说,“如果没有这宝石的话,她们很快就会死去的。”同时她也指了指自己,“而作为情况并不严重的长姊,我自然要帮她们想办法啊。”即便她说出了这样的理由,海马却依然犹豫不决。因为,这个仪式所使用的歌曲是一直以来被海马一族视为机密的禁曲。据说在魔力的作用下,它可以唤醒生物体内出于不活跃状态的魔力,从而达到强化或是恢复的目的。而她也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呢?”思索良久,海马满怀担忧地问道。 “啊,我真是没想到,我如此言辞恳切的请求竟被认为是虚伪的谎言,”海妖见状感慨道,“可是亲爱的朋友,请你相信我一次。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能够再次见到我的姐妹们的笑容啊。”海马和海妖长期共处一片海洋,对于她们的情况,海马们也是一清二楚。既然她们能用歌声迷惑行船的小马,用谎言欺骗一只海马不也是不在话下的事情吗。 “但我还是不敢,”海马低下头说,“如果我这么做了,就仿佛是打开了一扇通向死亡的门。”如果她最后将这份被激活的力量据为己有,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不,你不会的,”海妖说道,“因为你会用歌声告诉我一切。” “你,你怎么知道歌声会——”海马本以为这是个机密,没想到面前的海妖居然也知道。 “虽然我们的身体构造上有所不同,”占据上风的海妖说,“但在歌声上,我们是同根同源地。而且,现在陷入动摇的你,已经有了背叛海马的动机,不是吗?” “我,我——”面对海妖设下的圈套,她一时间着急得说不出话来。一旦演唱者的内心发生动摇,歌声的力量便不再纯粹。而此时正在被污浊渐渐侵染的海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面对气势咄咄逼马的海妖,她能做的只有恳求。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她的声音软弱了下来。而她的屈服被海妖视作巨大的成功。 “唱出那首歌吧,”海妖露出邪魅的笑容说,“唱出来,我们就能够改写命运。” “可那只是一首一直流传至今的歌啊,”海马并不相信一首歌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它哪里会有那种堪称奇迹的力量呢。”从她记事起,这首歌就一直被海马们视为禁曲,他们还会被告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族面前唱起这首歌。而现在,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海妖安慰她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请现身聆听我们的诉求,指引我们吧,海洋的化身,”海马一边用吟唱的腔调念着祈愿词一边唱道,“为神秘的宝藏所吸引,为了财富,声名和愉悦,在我们的魔咒之下,你将会永远迷失。当你的灵魂徘徊不定时,我们将变得更加强大……”随着歌声的进行,海妖也看到了她一直想要看到的结果。是的,是的,歌声蕴藏的魔力在不断地被宝石吸收,而站在她身边的海妖则感觉到了体内的魔力在不断地涌动,这让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真是太谢谢你了,”待仪式结束,海妖主动上前祝贺这匹海马,“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艾莉亚,”而海妖的眼中则仿佛被迷雾遮蔽一般,她的眸子十分浑浊,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刚刚的仪式全部抽空了一般,“我叫艾莉亚。”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而实际上,海妖早就知道,这个仪式的代价就是歌唱者体内的魔力。艾莉亚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成全了这个仪式,而她将会见到的不是恢复健康的海妖的姐妹们,而是另一场狂风暴雨。 “我,我究竟做了什么……”等海马回过神,她已经被自己的负罪感折磨得痛苦万分。 “如果有缘就让我们以后再会吧,艾莉亚!”而海妖则留下这句话之后扬长而去。 “这是属于我的诅咒,我的报应,”艾莉亚仍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们会死的……” 回到海马们的聚居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眼便被聚落的祭司识破了。“难道说,你——” “我将那首歌唱给海妖听了。”她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放弃了。艾莉亚的行为点燃了海马们心中的怒火,他们一致要求祭司审判她,要让她以死谢罪。祭司虽然也清楚大家的诉求,但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自己也没有权利进行裁定,因此只得像海马公主求助。而那位公主正是桑诺瓦公主。得知这件事后没过多久,艾莉亚就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她的面前。 “你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桑诺瓦对她说,“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不会处死艾莉亚,但会将她永远囚禁在监牢里。艾莉亚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甚至放弃了申辩的机会,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周围的海马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海妖说的那样,从唱出那首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背叛了海马。现在,她要用余生来为自己赎罪。 “最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按照惯例,桑诺瓦公主为她保留了最后发言的权利。接下来,她就要被送往监牢了。而艾莉亚的回答则出乎在场所有海马的意料。 “若我将入歧途,那温暖的日光,还能优雅地指引我归家吗……”在最后的最后,艾莉亚唱起了那句熟悉的歌词,而这瞬间点燃了在场海马们的情绪。 “住口!你不配唱起这首歌!”有围观审判的海马朝她喊道。 “从我们的眼中滚出去!永远也不要从监狱里出来!”叫喊声,谩骂声不绝于耳,原本井然有序的皇宫顿时被嘈杂的声音填满,卫兵们疲于整顿秩序,他们的怒火甚至不允许艾莉亚被押送到监牢。最后还是桑诺瓦公主无奈地展露了些许公主的威严才得以让失控的事态平息。 没过多久,属于海马们的噩梦也随之到来。当海妖的首领得到属下献上的宝石后,她当即下令向海马们宣战。海马国的战士们拥有了宝石的她的对手,而面对这个解放了力量的强敌,桑诺瓦公主自然是严阵以待。她不仅提前释放了防护罩以保护大家的住所不会被破坏,还主动将她们的战场转移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水域。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啊,”海妖用轻蔑的语气说,“就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桑诺瓦。”她们的交战几乎让那片一直处于黑暗中的水域变得宛如白昼一般,无论是桑诺瓦公主的魔法攻击还是她在水底掀起的龙卷风,似乎都不足以对海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相反,海妖借由宝石发动的攻击却几乎每一次都能冲破她的防护罩,若不是她躲避及时现在早已经伤痕累累。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她将目标放在了那块被歌声激活的宝石上。在躲避桑诺瓦的攻击时,海妖由于疏忽让宝石和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分离,而海马公主抓住这个机会,一举用射速极快且威力巨大的贯穿光束击碎了宝石。海妖们见状纷纷撤退,但她们依然会卷土重来。 “我期待着和你的再次相遇,桑诺瓦。”而她当年许下的承诺,很快也要再度实现了。 “看来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听完这个故事银星感叹道,“那,那匹名为艾莉亚的海马最后怎么样了?她真的就在监牢中度过余生了吗?” “是的,”说到这里,海马公主的话语中满是无奈,“她去世以后,遗体是我亲自埋的,就在这城堡附近的一处海床下。”银星大概没想到,桑诺瓦公主真的向海马们兑现了她的诺言。 “那海妖们呢?她们在上次的骚动之后似乎一直在蠢蠢欲动。”伊迪娅说道。 “也许,她们兑现承诺的时间就快到了。”令海马公主没想到的是,她们居然再次依附了黑影。 第2章 MorningMis 第3年,4月11日,星期六 最近的天气和以前相比十分反常呢。以前的四月,和煦的阳光早已和鸟语花香一同拜访小马国了。而且在这之前,大雨已经连下了三四天,想出门都很难,稍不注意就容易踩进泥里。我曾冒雨去询问过云宝这天气是否和飞马们有关系,她表示这样的天气状况还是第一次。她曾想动员其他飞马驱散这些雨云,但是以失败告终——还未等他们接近雨云,他们已经湿透了。“我们也没办法,”云宝无奈地说道,“估计这场雨很快就会停下来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我看了一眼窗外,但是窗户上全是水汽,什么也看不见。同样,因为没有阳光,屋子里很冷,我估计也只有十六至十七摄氏度。再看暮暮和斯派克,他们都紧裹着毯子,想借此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暖。确实,这样的低温十分少见,刚刚进入秋天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因为气温的骤降,我也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和二十多摄氏度的时候相比,实在是太冷了。 我走出家门,看见周围全是水雾,能见的范围不到三百米。不仅如此,街道上一匹小马也没有。这分外的寂静却让我感到一阵阵恐惧:发生了什么事?其他小马在哪里?这反常的天气是怎样产生的?又是谁塑造的?一连串的问题开始从我的脑中冒出。 “好冷啊,”我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呢?”我还在犹豫。能见度这样差的天气并不适合出行,毕竟糟糕的天气会影响视野。但是,为了探寻真相,我决定继续向前走。 寂静的街道上,我只能听到自己的蹄子落在路面上发出的声音,还有阵阵听起来诡异的风声。因为经常在附近散步,我对这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自然不需要借助参照物来判断自己的位置。我茫然地回过头,想看看身后会出现什么。但是身后的一切都被水雾挡住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我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我现在正在这水雾当中!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小马和我有同样的处境。为了探明周围有多少小马,我向着那片迷茫喊道:“你好~”我尽量将声音拉长一些,希望能有更多的小马听到。可惜,一个回音也没有。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害怕这水雾会影响魔法的传输,我决定亲自去中心城一趟。 踏上那列火车,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车上的乘客并不多,而且车开得也不是很快,想必是受到了大雾的影响。等到了中心城,列车已经晚点了一个小时。 下了车,我直奔皇宫而去。沿途的守卫见到我,甚至都没有试图拦截,我想他们也受这大雾的影响了吧。尽管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我还是能借助自己对各个地方的熟悉程度来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 当我跑进皇宫的时候,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脸上表现出诧异的神情,“银星,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公主,”我回答,“最近小马镇连续下了几天大雨,但是那些雨云即便是飞马也无法处理。今天早上,小马镇仿佛被一片水雾笼罩了一般,四周的能见度非常差。请问这些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晨雾吗?”公主询问道。 “我想是的,”我说,“因为晨雾只会在早上产生。” “跟我来,银星,”塞拉斯蒂娅公主站起身,“和我一起去城堡的露台。” “哦……”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还是照做了。 城堡有很多露台,公主选的那一个是雾最稀薄的地方。登上露台,若不是那大雾,周边的景象完全可以一览无余。 “公主?……”我问,“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赏风景,”公主回答,“我还是很喜欢雾的。” “为……为什么?”我非常不理解,这样糟糕的天气怎么会是一道风景呢? “银星,”公主接着说道,“其实这也不失为一种美——万籁俱寂的美。仔细想想,在这里,没有其他小马,只有你和我,那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 “但是……这和浓雾的产生有什么关系吗?”我问塞拉斯蒂娅公主,“我只想知道小马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常天气……” “我想我们可以一会儿再讨论这个问题,”公主回答,“现在,我们还是欣赏这难得的大雾吧。我想,你可能也经历过吧。” “大雾?”我不解地问老师,“我并没有……” “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公主接着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过迷茫的时候。” “嗯……有,”我小声回答,“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无法理解友谊的内涵……”说到这里,我已经难以开口。曾经的我因为非常害羞,也并不了解友谊,现在再想想,自己真是惭愧……”想到这里,我的眼里已经出现了些许泪水。 “这些都已经是过往了,”公主伸出一只翅膀覆在我的背上,“我们的一生总会有不如意和迷茫的时候,尽管这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但是你应该明白,晨雾在太阳升起之时就会逐渐消散。走出阴霾,勇敢面对生活,这才是生活中的英雄。” “嗯……”我静静品味着公主的这番教诲,向着外面看去。不知现在已是几时,早上的大雾已经悄然散去。虽然我很高兴它散去,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是它,让我在无形中得到了面对生活的态度。真不知,未来的生活中,这样富有哲理的一景,还会有几次呢?想必是不会多了吧。 回到小马镇,我依然觉得那晨雾还在。不知怎么,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里,我对晨雾的态度竟变化的如此之快。我觉得,早上的自己更多侧重于事物本身的性质,而忽略了它们内在的含义。友谊也应当是一样的,我现在所了解的,不过是它的表面而已,在友谊之路上,其实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3章 贵族体验(别样生活) “什么?!”暮光闪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银星,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白色独角兽正在热心地替暮暮收拾行李,“你是第一匹我认识的获此良机的小马!我在小马镇住了这么久,从未和他们提起你的事,只知道我有一个室友。所以他们邀请你到我家住上几天,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 “不一样?”暮暮疑惑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这个……到了那里就知道了,”银星说着,把暮暮推出了城堡,“我就在城堡里静候你的佳音啦!几天后见!” 直到踏上开往中心城的列车,暮暮仍然是云里雾里的。她拿出银星收到的那封信,仔细读了起来: 亲爱的银星, 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通信了。你在小马镇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尽管写下来吧,爸爸妈妈愿意与你一同分担的。最近为什么不回信了呢? 哦,对了,我听说你的室友是友谊公主,没错吧?你一定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友谊的心得。说实话,现在想想,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好吧,我们想邀请你的室友来家里住上几天,你不会介意吧?住你的房间哦~ 如果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我们怎么样啊? 爱你的, 爸爸妈妈 “真是羡慕银星啊,”暮暮感慨,“父母的关心方式都是这样的别致。不知他们见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等等,我们好像之前见过面吧?”暮暮自言自语道,“但是也应该过去很久了,就当是第一次见面吧!”不过,可能是读信时的疏漏,暮暮没有看最后的注记: “最近我们要创作一份组曲,可能不能在家留你的朋友了。希望她会喜欢你的奶奶家~” “呜——”经过五个小时的路途,火车终于在中心城停下了。暮暮走下车,四处寻找着接车的小马。她记得临走前银星说过,会有小马在车站接她的。 “这里这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吸引了暮暮,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银星的小妹妹,银光。“你好啊,银光!”暮暮上前和她打招呼,“是银星让你来的吗?” “不是,”小马驹摇摇头,“是妈妈让我来的。跟我来吧!” 跟着银光的步伐,暮暮来到了一座毗邻街道的公寓。整座公寓都是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光彩。银光登上台阶,敲了敲大门:“妈妈,我们的客人来了!” 一匹体色洁白的独角兽打开门。她的鬃毛是浅粉色的,可爱标志是一排琴键。水绿色的眼睛明亮有神,根本看不出衰老的迹象。她注视着面前的紫色天角兽,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你就是暮光闪闪吧?”她笑着问暮暮。 “呃,是,是的……”暮暮有些尴尬地回答。 “快进来吧!”面前的雌驹进了屋,示意暮暮也进来,“让银光先带你参观一下!” 踏进公寓的第一刻,暮暮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大厅中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莲花型的吊灯,地板则是稍显古朴的木质地板,但是没有吱呀的响声;向前不到二十步,便陈列着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 “这是爸爸妈妈的工作室,”银光介绍,“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台钢琴和其他乐器。” “那么……我能进去看看吗?”暮暮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问。 “恐怕不行,”小雌驹说,“爸爸妈妈都很忙,他们没有时间为你一一介绍。此外…… “这只是我们在中心城暂住的地方,因为离城市的中心地带比较近,”银光介绍,“不过,我们先不要想这些了。我带你看看姐姐的房间吧!”于是银光带着暮暮上了二楼。 和一楼相比,二楼要小一些,但仍然有两个相邻的房间。而在它们的对面,还有一个放着钢琴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小雌驹指着门上贴着一张照片的房间说,“上面的照片说小时候照的,现在还粘在上面呢!”她又指着旁边的房间说,“进去吧,希望它会让你吃惊不已。” 暮暮推开门,进了银星的房间。 和其他女孩的房间一样,银星的房间干净、整洁。最里面是一张铺着天蓝色床单的小床,旁边横靠着一个书架,最外面是一张书桌。书架上面放着一些她平时看的书。暮暮快速扫视了一下书脊,发现这些书中有些是关于魔法的,有些是关于历史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关于音乐和文学的。出于对书籍的热爱,她忍不住飘出一本翻了起来。书中没有记号,书页也没有任何污损,暮暮甚至觉得,这些就像是今天刚买回来的(包括书柜)一样。 “她真的很喜欢阅读啊。”暮暮在在心里由衷地赞叹。她转身问银光:“你知道银星平时怎么读书吗?” “这个……”小雌驹想了想回答,“平时姐姐闲下来的话,都是一边读一边速记的。她累的时候,就随意飘出一本翻一翻。睡前也是。不过她很久没有回来了,除了伊索管家每天清理一次书柜外,就没有其他小马再动这些书了。” 问话的时候,暮暮的视线被桌上的几张羊皮纸吸引了。上面没有字,但是她想知道这些纸是做什么用的——当然不是用来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写信的。见暮暮出神地看着羊皮纸,银光告诉她:“我不知道这些纸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也许……我可以让你看看这个。”说着她映魔法拉开其中一个抽屉,“这是一次我路过姐姐的房间时发现的。”抽屉里面全是羊皮纸,暮暮抽出其中一张,飘过来,上面写着: 悠悠笛音,乐悦我心 几分飘渺,几分悠扬 世间万物,本质归一 只愿一切,简单如斯 “这是……一首诗?”暮暮没有多想,看完就把它放了回去。 “呃,那么,你说的伊索管家又是谁呢?”紫色天角兽问银光。 “他是爷爷的老朋友,”小雌驹介绍,“很久以前他们就相识了。据说姐姐出生后,因为爸爸妈妈忙于工作,不能每时每刻都照顾她,于是爷爷就安排伊索管家在家里当管家,一当就是十几年。他不仅带过姐姐,还一直带着我。他性格非常好,我们都不愿意让他伤心……”提到家中最和蔼的老者,银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银光——”是妈妈的声音。“带上暮暮,准备出发了!” “哦,马上就好!”银光应着,示意暮暮该走了。 “出发?”暮暮诧异地问道,“去哪里?” “去奶奶家!”银光说,“爸爸妈妈有事,不能招待你了,非常抱歉。不过,我希望你能在奶奶家度过愉快的几天!” “你会一起来吗?”暮暮问银光。 “当然了!”白色小雌驹说,“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了!等爸爸妈妈的演出结束了,我一定让他们好好招待你!“ 下了楼,迎接他们的是一辆出租马车。“上来吧,”银光跳上马车对暮暮说,“它将带我们到另一个家!”而她们的身后,银光的妈妈正注视着她们远去。 最后,马车在一个僻静的花园旁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我和姐姐的奶奶家了!”银光激动地说,“这里环境优美,风景如画,是我夏天最喜欢的地方了~”暮暮扭头望去,确实如银光所说:道路的两旁皆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而走到花园的中心,一个漂亮的喷泉立在花园的中央。而从花园中心向外直行,通向的便是她们的目的地。 “奶奶,我来了!”银光叩响了奶奶家的大门。 “是银光吗?”一匹脸上已有些皱纹,但面色红润的灰色雌驹打开门。她的可爱标志是一一根指挥棒。“看来她曾经是一位乐队指挥,”暮暮想,“银星一家的艺术气息真浓厚。” “这位是……” “哦,这位是暮光闪闪公主!”小雌驹介绍,“姐姐的好朋友兼室友!” “叫我暮暮就好。”暮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哦,暮暮……好名字,”雌驹说,“快进来吧,奔波一路一定累坏了!”她又回头对着楼上喊道:“老星辉,快点下来,客人已经到了!” “来了来了!”一匹棕色身体、头发和胡子花白的雄驹边走边问,“这位就是客人?” “嗯,银光点点头,向她的爷爷解释道,“这位是姐姐的朋友兼室友,也是我们的客人,暮暮。” “你是……银星的朋友?”星辉缓缓地问道。虽然老了,但他的声音依然洪亮 “是的。”暮暮回答。 “呃……是的,”暮暮还从未感觉过这么尴尬。“我叫暮暮,很高兴认识你们。” 虽然暮暮有意让她的翅膀显得不那么显眼,但还是被星辉二马看到了。“你……是位公主?”银光和银星的奶奶——旋律,吃惊地问道。 “呃,请不要在意这些,”暮暮连忙告诉他们,“只要把我当成银星的朋友就好,不必行礼了。” “那就……请进吧。”旋律为暮暮让出一条路,“希望这里的景象不会吓到你。” 可刚刚踏进这座房子,暮暮就诧异地张大了嘴巴——这里的典雅程度,不知要比在公寓看到的高出多少:古朴的棕红色原木地板和支柱,支柱上还刻着一些漂亮的浮雕;抬头看去,十米有余的天花板上,一个巨大的吊灯正被悬挂在中央。它被数条链缠着,轻易不会掉下来;大厅里宽敞明亮,两根支柱的两侧各有一个陈列室,里面摆的除了一些年代久远的乐器,还有一些平时收藏的玉石珍品。而支柱的中间留有一扇门,据两位老者介绍,里面是星光家族世代收集的乐谱和一些关于星光家族的资料。 “你想看看吗?”星辉问暮暮,“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一个世袭的贵族家庭。但是,和其他家庭不同,我们的世袭,都是靠着能力得到的。最初我们……” “好了好了,”旋律劝道,“等有时间再说吧。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跟我来吧。”于是银光和暮暮跟着她,去了位于二楼的厨房。 厨房的旁边就是餐厅。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八套餐具。洁白的桌布,干净的用餐环境,还有一旁未被点燃的烛台,无不让她感觉自己正在参加一场皇家宴席。两个房间中间有空的地方,做好的食物从这里被送到推车上,然后递送给在座的每一位小马。银光问暮暮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于是她就在一旁偷偷观察。 “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仅仅从旋律问话的语气暮暮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庭。他们有涵养,懂礼节,通晓音律,还…… “这是今天的晚餐,”一位侍者将盘子放在了暮暮的面前,“祝您用餐愉快。”暮暮正准备开动,但她发现自己的盘子里,只有一个简单的雏菊三明治。“你们的晚餐总是吃得这么简单?” “是啊,”小雌驹咬了一小口三明治,“这和你预想的可能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这就是现实。我们也会做丰盛的晚餐,但那都是在团聚、节日或者是招待贵重宾客,比如其他贵族的时候才会有。三明治吃起来方便迅速,自然是合适的餐点。” “奔波了一天,也该累了吧,”暮暮即将餐毕时,旋律走进了餐厅,对暮暮说,“早些休息吧,你和银光睡在一起吧,怎么样?” “谢谢您的留宿,”暮暮感激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 “这没什么,”旋律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又一次舒展开来,“希望我们的招待能让你满意,我们的小银星可不希望她的朋友回去和她哭诉在她家里的糟糕遭遇,对吧?”她用慈祥的声音说。 “呃,是啊……”暮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深夜,暮暮在床上辗转难眠。她的动作有些大,不小心把熟睡中的银光弄醒了。“哦,抱歉……”暮暮满怀歉意地说,“我没有注意到你已经睡熟了。” “哦,没事没事,”银光转过身,面对着暮暮,“暮暮姐姐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嗯……能和银光说说吗?”她还向暮暮那边凑了凑。 “确实有,”暮暮叹了口气,“知道吗,参观了这两个家后,我觉得……” “自己虽然是公主,但……很多方面都要向银星学习呢。”她微笑着说。 “别这么说,”银光接道,“姐姐可是一直把你当作她的目标呢!” “我吗?”暮暮答,“公主也不一定是完美无缺的。比如我,虽然我有丰富的学识和强大的魔力,但我却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而受到打击。再看看银星,她不张扬,只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感觉她甚至学得比我还要努力。” “这是我眼中的银星,”暮暮问银光,“那在你的眼中,银星又是怎样的一匹小马呢?” “嗯……”银光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她回答:“我眼中的姐姐啊……” “她可能是我身边最安静的小马了。当我练琴时,她就坐在我身后,闭着眼睛在一旁倾听。和她交谈时,你几乎听不到她大喊的声音,都是轻声细语的。” “姐姐还是我最喜欢的玩伴。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们出游,他们总是让姐姐看护我。虽然那时的我有些调皮,但她不会生气的。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花园赏花,时而追逐前来授粉的蝴蝶,时而观察飞来的蜜蜂。” “她也是我见过的,最好学的小马。在她的房间里,总会摆上一些书,毎有空闲就会拿出一本翻看。她善良,温柔体贴,你看到她那双如水的澄澈眸子,内心仿佛被融化了一样……” “哇哦,听起来银星就像是你心中的英雄一样。”暮暮笑着说。 “啊——时间不早了,”暮暮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继续呢。”她打了一个哈欠,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暮暮醒得很早,但她没有立即到餐厅去。她和银光睡在三楼,而银星的房间就在旁边。她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和在公寓看到的不同,这间卧室才是真正称得上是奢华:洁白的、近乎半透明的纱质床单,柔软的床垫,还有一个舒适的水蓝色枕头。因为银星不在,所以屋内并没有拉窗帘。适逢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屋内和公寓里的卧室一样干净整洁,不同的仅仅是书架的位置被放在了靠近们的位置,而书桌被摆在了床边。 “银星在这里也学习?”她好奇地飘起一本书翻了起来。这是一本介绍古代魔法的书,显然银星非常热爱古典魔法。“等等,她所修习的幻术魔法,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暮暮问自己。 这时,睡醒的银光也来到了银星的房间。当她看到暮暮时,虽然有些紧张,但作为主人,她还是悄悄离开了。 “银光,吃早餐了!”奶奶慈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哦,来了!”银光应着,然后走下楼梯。 餐点很简单,只是两个三明治,一片挤汁用的柠檬,还有一个漂亮的煎蛋,餐盘也用了雏菊装饰。刀叉已经备好,只待暮暮就座。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暮暮诧异地说,“身为贵族,你们,你们的早餐……吃得这么简单?” “早餐是获得一天活力的源头,”旋律介绍,“也许看上去有些简单,但是——” “在早餐的分量上,是绝对足够的!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朝侍者们再要。”对面的银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早晨,她毫无顾忌地坐下,飘起刀叉,然后开动。 “那……那我也开动吧!”紫色天角兽说。一方面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快填饱自己——她的肚子已经在不争气地叫了。她飘起柠檬片,翻开一个三明治的上层面包,将柠檬汁挤在了中间。放下柠檬片,她飘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面包松软,雏菊鲜甜,一点点柠檬汁的介入,用酸味激发了雏菊的鲜美。仿佛合上眼,面前就是一大片雏菊。食者似沐和煦的春风,其味之清新,难以形容。她吃过银星做的三明治,也吃过自己的,银星的三明治与她所品尝的几乎相差无几。她感叹贵族家庭的能力,竟能将银星的厨艺培养至这种程度。唇齿开合间,一个三明治已尽入腹中。 “怎么样?”小妹妹凑了过来,用鼻尖轻轻蹭着暮暮的脸。 “呃,呃……”紫色天角兽望着那张天真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餐毕,暮暮在银星的房间里四处察看,试图了解更多银星的故事。恰逢此时,伊索管家收拾房间时路过这里,他看着暮暮的背影,问道:“请问……你在寻找什么吗?”暮暮转过身,只见一匹棕色独角兽站在她的面前。他的面容有些苍老,但皱纹不多;他西装笔挺,看上去稳重,干练。紫色天角兽见了他,心中多了几分踏实感。 “哦,我……” “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银星的故事。”暮暮鼓起勇气请求道。 “哈哈……”管家慈祥地笑了,脸上的皱纹也渐渐展开,“关于小主人啊,她有好多故事呢。坐下来,让我慢慢讲给你听。” 暮暮像个孩子一样点点头,坐在地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陆马。管家见状,也慢悠悠地坐下。“嗯,先从我自己讲起吧,”伊索管家说。 “我最初是一位竖笛演奏家,年轻的时候和银星的爷爷——星辉相识。我们在同一乐团表演,一起排练。虽然乐器不同,但我们都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后来年纪大了,星辉因为家庭原因退出了乐团,而我也在几年后退出了。咳咳,你知道的,乐团里的老演奏家是非常受尊敬的,因为他们的技艺最精湛,最高超。我很希望能留在乐团里,但我也不愿就此失去一个知心的朋友。星辉长在中心城,而我来自马哈顿,除了通信,我们没有其他的联络方式。” “在乐团的几十年里,我赚到了不少钱,足够颐养天年了。但是我离开乐团,回到马哈顿的第三天,星辉的信就送到了我蹄中。信里他希望我能在他的家里当管家,待遇优厚。当时我就决定带着行李回到这里。那时星耀和星月刚刚得到他们的爱女——就是银星。鉴于他们很忙,星辉就让我来带孩子。知道吗?银星和其他的幼驹还不太一样,她很安静,不好动,也不像其他小马经常嚎啕大哭,只是静静地抽泣着,我一度认为她有些不正常。出行的时候她喜欢黏在我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哈哈~”听到这里,暮暮也忍不住笑了,但她立刻用蹄子捂住了马上就要咧开的嘴。 “后来有了银光,我的压力就大了许多。不过银星长大了,我只需要接送即可。为了让她的学习生活更方便一些,我和她一起去了银星爸爸妈妈的家里——就是你之前去的那间公寓。虽然我只是一位管家,但是我能感觉到,大家都非常尊重我。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余年。” “那……银星和您之间有哪些美好的回忆呢?”紫色天角兽恭敬地问道。 “那就说说万马奔腾庆典上的事吧!”管家整了整衣襟,“那时的银星也不过七八岁。她希望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但是他们忙碌的表演让美好的希冀只能化作泡影。庆典的时候,我会带她去乔的甜甜圈店——我想你也去过很多次吧?那个年龄的小马驹都很喜欢甜食的。”经伊索管家一说,暮暮脸红了。 “我们会点甜甜圈,但是她吃的很少,更多时候是在喝茶。我老了,不能吃太多甜食,所以点的也很少。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只是想让她散散心。有时候一些顾客会问她些问题,不过……我回答的次数会多一些。你知道,她非常害羞的,小时候更是,喜欢把头埋进长长的鬃毛里。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但是看到她回家时的笑脸,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紫色天角兽听完,又对这位管家心生几分敬意。银星的父母不在身边,他尽职尽责,还尽力让银星开心,想必工作中也是认真负责的。 “暮暮~”银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要和奶奶一起出门,你也来吗?” 紫色天角兽想了想,但还是婉言谢绝了。 “谢谢您的介绍,”暮暮向管家鞠躬,“让我了解到您所熟知的银星。”管家慈祥的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祥,那是满意的笑。 送走管家,暮暮立刻飘起纸笔,将她的见闻和感受写在了信纸上。 第三天一早,银星就在城堡里收到了暮暮的来信: 亲爱的银星, 你知道,我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我想把自己的感受和你分享一下。 嗯……怎么说呢?刚刚进公寓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庄重感涌上心头。公寓里没有什么奢华之物,但是整个公寓的氛围都让我感觉到高贵,典雅。而到了你的奶奶家,这种氛围里又平添了几分古朴。你的每一位家人,从父母,祖父母,再到你的妹妹银光,他们都和你一样随和。我在想,这就是贵族家庭的教育方式吧——通过言传身教来感染孩子。 我听伊索管家谈了小时候的你,不瞒你说,我深深地被他的魅力折服了。他慈祥的笑脸,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这样一位管家做你的引路者,我真的非常羡慕。 好吧,其实这里还有许多等着我去探索,所以我希望能多留几天,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期待着你的回信哦~ 你的挚友, 暮光闪闪 第4章 哦,蒂娅 第4年,5月13日,星期二 “呜—哇——”那个娇嫩的声音又一次爆发出了响亮的哭声,而且……好像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 “银星!”小蝶用那令我心碎的声音对我说,“快来啊,蒂娅又哭了!” 可是我刚刚才坐下想休息一下啊……“怎么了,小蝶?” “不知道,米黄色飞马无奈地摇摇头,仿佛那哭声根本不存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蒂娅又哭了!我已经试图安抚她了,可是我,啊~我需要休息一下……”小蝶那憔悴的面容就可以说明一切。天哪,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包裹出现在小蝶家的门口…… 这一系列蹊跷的事情是从昨天上午开始的。当时我正在向小蝶学习怎样照顾蜜蜂,而又不会被伤到。最近她刚饲养了一窝蜜蜂,我刚好有幸见到这些黑黄相间的小生物。就在这时,一位快递员站在了门口。 “咚咚咚!”他礼貌地敲敲门,然后问道,“请问小蝶在家吗?有你的快递!” “快递?”小蝶问我,“我平时根本不看信箱里的那些信件啊!” “也许是有小马求助于你吧,”我猜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匿名给小蝶写封信,向她请教一些东西。 “哦。”小蝶应着,然后打开门,收下了快递。盒子很大,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谁会给我送这么大的东西呢?”小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打开看看吧,”我说,“也许是什么特别的物品呢!” “嗯……你来吧,”米黄色飞马说,“我害怕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既然得到了允许,我也不必再再等了。我用浮空术打开箱子,没想到—— 里面是一匹小雌驹。她看上去只有几岁的样子,通体雪白,鬃毛是浅粉色的,甚是可爱。她静静地卧在箱子里,睡得正香甜。在她旁边,还有一封信: 亲爱的小蝶, 抱歉打扰你。我在城堡外面发现了这只小雌驹,她似乎无家可归,而且一直哭个不停。韵律公主身在水晶帝国,其他收养院好像还不肯接受她(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在哭)。我努力地让她睡着了,还麻烦你照顾她一段时间。 露娜公主 注:她叫蒂娅 “这,这……”我和小蝶对视一眼,“这是露娜公主写的信?” “不论是谁的委托,我都要努力照顾好她!”小蝶坚决地说。这时,蒂娅轻轻动了动蹄子,好像是被我们的说话声吵醒了。看她的样子,大约是五六岁的小马驹吧,醒来后应该会说些什么,但是我错了。” “哇——”回复我们的竟是一阵响亮的哭声,而且这声波异常奇怪,让我和小蝶都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耳朵,好像她哭得再厉害一点就会把我们的耳膜震破一样。 “哦,天哪!不要哭,不要哭!”小蝶轻声劝慰着,但是小蒂娅好像根本听不懂。 “想想办法,银星!”她向我求助,“总会有办法让她不哭的,对吧?”这个……我不敢下定论。公主在信里一点也没介绍她的特点,甚至包括她会不会说话(我认为她是会说的,小马们通常四五岁时就可以用简单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我不知道,”我努力提高自己的声调,以便让小蝶听清,“如果用她喜欢的东西呢?” “可是她喜欢什么啊?”小蝶把蒂娅抱起来,自己则停留在空中,“我这里平时只有小动物……” “嗯……这好像不行,”我说,“小动物们都会被她的哭声吓跑的。”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米黄色天马问。这时我转过身,打量着小蝶的家,借此来获得些灵感。紧接着我就发现,蒂娅突然不哭了。 “嗯,怎么回事?”我刚转回来,哭声又一次响起了。 “再转过去试试,”小蝶说,“也许她是喜欢上你的某个部位了。”于是我再次转过身,蒂娅不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我,我要,我要……”通过余光,我看到她努力地前伸着蹄子,试图挣脱小蝶的怀抱。”把她放下来试试,”我说,“这样就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小蝶将她放在地板上,然后便径直向我走过来。我以为她会和我面对面,可我却只感觉像触电一样,四肢动弹不得。实际上,这是蒂娅在“品尝”我的尾巴——我的身体非常敏感,尤其是触感非常细微的时候。比如说小蒂娅咬了一下我的尾巴,我就会表现出触电般的样子。不过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看样子她很喜欢你的尾巴啊,银星!”小蝶笑着对我说。 “好了,小蝶……”我红着脸说,“还是让她先安静下来比较好。” 蒂娅倒是无所顾忌,就这样一直“爱抚”着我的尾巴。好吧……也许我应该接受她喜欢我的尾巴这个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还会派上用场呢…… 我们捡到蒂娅时已是下午了,也很难说具体是几点(因为我没在注意看表)。不管怎样,蒂娅很快就饿了,我猜露娜公主在她入睡前一定喂了她不少吃的。 “咕~”听着肚子欢快的叫声,蒂娅满面愁容地看着她雪白的腹部。她用蹄子轻轻按着,试图让它收紧一些,但徒劳无功。刚才的哭号消耗了她不少体力,这次终于没有再哭。不过她换了一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饥饿程度:她坐在地上,高举前蹄,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凝望着我们。小蝶望着她的眼睛,脸上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我回头一瞥,那双粉色的眸子里,仿佛隐藏着什么不可告马的秘密,深邃而无疆。看的时间越长,我越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停滞了,好像有太多的信息从瞳孔里流入我的大脑中,以至于我的大脑已经应接不暇,最终甚至放弃接收了。 我急忙摇摇头,努力不去看她的眼睛。趁着她不吸吮我的鬃毛,我立刻转过身,摆脱了她。但是下一秒,呜咽的声音就传进了我的耳中。再看蒂娅,水汪汪的眼中已有泪花。她轻声抽泣着,就像小马驹在撒娇一样。“她真的太可爱了……”我带着些许无奈,小声叹道。等等,她不就是一匹小马驹吗?! 无可奈何,我只能又把尾巴“送”给她“爱抚”,然后让小蝶去为她准备食物。为了让蒂娅不干扰我行走,我让她坐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把长长的尾巴弯上来,供她“爱抚”。从来没有小马驹能有这样的“待遇”,而蒂娅是第一个。 小蝶的家几乎就是一个小动物园,许多小型哺乳动物(比如小老鼠)和鸟类(比如蜂鸟)住在里面,而通常家里的食物也是为它们而准备的。当然也有特例——比如天使兔,它的食谱就要复杂一些,甚至和小马们吃的一样。所以……为什么不在天使兔的食谱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呢?米黄色飞马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她飞进厨房,不到五分钟就拌了一份蔬菜沙拉出来。“快尝尝吧,蒂娅!”小蝶满心期待地说,“新鲜的生菜沙拉哦!外加一点干酪粉。”哪匹小马会不喜欢这样简单美味的食物呢? 出乎我的意料,蒂娅闻了闻沙拉,居然摇了摇头。见此状,小蝶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垂下耳朵,忧伤地问蒂娅:“难道我做的不好吃吗?”没等小马驹回答,就在她刚刚张开嘴的一瞬间,我立刻飘起一片带着干酪粉的菜叶,送进了她的嘴里。她嚼了嚼菜叶,然后咽了下去,但是依旧没什么反应。 “这可怎么办?”我问小蝶,“没有小马会不喜欢生菜沙拉的。” “也许……她是个例外吧,”小蝶说,“除了菜之外,我的冰箱里还剩下一块蛋糕,不如给她吃吧。”刚一听到“蛋糕”两个字,蒂娅就迫不及待地用蹄子敲起地板来,意思很明显——我要吃蛋糕!于是小蝶把装着蛋糕的盘子递到她面前,蒂娅毫无顾忌地大吃起来,一块蛋糕顷刻间就已没了半数。没想到她这么喜欢蛋糕。吃过简餐,她开始了小憩时间,我和小蝶也终于能休息一下了。过去的三四个小时里,我们可是想尽办法来安抚蒂娅…… “呼……”我如释重负般瘫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已经略显散乱的鬃毛。 “好累……“小蝶说,“想不到照顾小马驹是这样的难。” “还好现在我们有了喘息的时间,”我说,“也许她晚上还会要蛋糕。” “嗯,”米黄色飞马点点头,“那你去买吧,家里已经没有能做蛋糕的材料了。” “可是……你能安抚好蒂娅吗?”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担心你又需要用凝视来对付她……” “尽量不用吧,”小蝶说,“我会努力让她安静下来,还会让她不哭不闹。” “摆脱你了。”在小蝶家又坐了一会儿,我就出发去糖块屋了。 等到小蝶家门口,熟悉的哭声又一次响起。我用魔法飘着装蛋糕的盒子,推开门。 “哇!”蒂娅就这么坐在大厅的地板上,嚎啕大哭着。一旁的小蝶鬃毛都已经乱了,她努力地劝说着小家伙,无论是多大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哭声的声音。见我回来了,她立刻扑向我,然后躺在我前,搂着我的前蹄,啼哭着说:“嗯,嗯……银星,快帮帮我,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照顾的小马驹!”她紧紧地抱着,抽泣声在我耳边时隐时现。 看着蒂娅大哭,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走上前,背过身,将自己的尾巴伸到了蒂娅面前。她还是在哭,但当她触碰到面前那柔软的、丝滑的物品时,哭声立刻就停止了。蒂娅搂住我的尾巴,满心欢喜地吸吮着上面的味道(虽然没什么味道……)。终于,小蝶长叹一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她真的太累了。 有趣的是,晚上睡觉时她都要搂着我的尾巴睡,我也只好和她一起睡在床上,然后把尾巴轻轻搭在她的身上,哄她入睡。为了不吵醒小蝶,我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小段摇篮曲。然后,小家伙就吸吮着我的鬃毛,甜甜地睡着了。 啊……再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很有趣的。虽然蒂娅有些随性,还爱哭,但是她还是匹小马驹,甚至可能是匹孤马。他们很早就失去了双亲,绝大多数都在孤儿院度过童年。和他们相比,蒂娅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可是到了半夜,万籁俱寂之时,我却难以入眠。许多细节仿佛从我的眼前飘过,令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无暇休息。真的照顾小马驹是件很累的事情。曾经见过这样一首诗: 每匹小母马,都曾是一个小天使 她每天在天上遨游,无拘无束 望着湛蓝的天空,她憧憬着未来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渐渐地,她长大了,天使的羽翼也日渐丰满 她渐渐发现,生活不只是憧憬未来,更要让每一天过得有意义 一点点地,她抛却了往日的童真,开始面对现实的生活 为了现在,也为了曾经憧憬的明天 后来啊,她与他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直到有一天,他向她求婚:“请嫁给我吧!” 她心潮澎湃,欣然同意 那一天,她穿上洁白的纱衣,走向生命的第二段旅程 一段她未曾预料过的旅程 无数个日夜过去,她的孩子降生了 不分昼夜的忙碌间,她抛却了曾经的个性 忘记了自己的喜好甚至忘记了,那享受的感觉 曾经,她最爱与另一半同床私语 现在,她不得不和孩子睡在一起,以及时应对各种情况 周而复始,时间磨去了她曾经的容颜,爽朗的笑容 最后啊,她的孩子也已长大 她将自己的翅膀摘下,放在了孩子的背上 站在地上,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飞向远方,寻找自己的未来…… 曾经,她的母亲将翅膀让给了她 现在,是时候将它传递下去了…… 读完它的那一刻,我记着哭了,哭得甚是伤心。当时只是为那些伤感的文字而落泪,但是今天,我对它又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 慢慢地,半个月过去,蒂娅也不再那么任性了。她会乖乖听从小蝶的指挥,就像匹正常的小马驹一样。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一般来说,如果是孤马的话,他们是不可能哭得那么厉害的……但是考虑这些之前,还是以照顾蒂娅为重吧。 时光飞逝,我本以为还能和她一起呆上许久,可当天晚上,露娜公主就叩响了大门。 “露娜公主!”我惊讶地说,“怎么是您?” “我是来接蒂娅的,”她说,“感谢你们半个月以来的悉心照料。” “可是蒂娅在睡觉呢,”我说,“您有办法将她带走吗?” “当然,”公主说,“我可以让她的梦境变成她喜欢的样子,这样她就不会惊醒了。” “那请吧,”我说。趁着露娜公主走进屋子,我悄悄对自己说,“再见,蒂娅……” 那匹粉色的小独角兽走了…… 第二天上午,当小蝶得知蒂娅被露娜公主带走的消息后,她长叹了一声。是的,最初蒂娅确实让小蝶很难受,但一天天过去,彼此间的感情也渐渐身厚了,别离时自然是伤心的。 “咚咚咚!”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又被一段敲门声打断了。我打开门,可面前的小马却令我大吃一惊:“塞拉斯蒂娅公主?!”我甚至都忘记行礼了。 “你好,银星,”老师心情愉悦地说,“我是来抽空看看你和小蝶的。” “看……看我们?”小蝶问。看着小蝶的眼睛,老师脸红了。 “是,是啊……”她尴尬地笑着。 小蝶煮了壶茶,再加上塞拉斯蒂娅公主,我们刚好可以开一个小茶会。席间谈到蒂娅,老师似乎感触颇深。“真是可惜我不能像她那样,”老师略带惋惜的口气说,“她真是匹可爱的小马。”然后她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此时我注意到,老师吃蛋糕时的样子,和蒂娅非常相像。难道,难道蒂娅实际上是…… 第5章 全职保姆 亲爱的暮暮: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启程去往水晶帝国了。我知道,你和银甲、韵律公主之间的关系很特别,现在你还是雪儿的姑姑。嗯……我倒是很想体验一下当保姆的生活呢~就像萍琪照顾蛋糕家的两个小宝宝一样。我希望雪儿见到我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银星 注记:如果我妹妹来的话,别忘了告诉她我出门了哦~ 暮暮看着银星的信,不禁笑出了声。照顾雪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雪儿会不会接受银星,这还有待考证。总之,紫色天角兽还是希望银星能和雪儿建立良好的关系的。 另一边,列车上。 随着车速的加快,火车已经逐渐驶向寒冷的雪域。不过这也说明,已经离水晶帝国不远了。银星望着窗外飘过的风景,心情异常兴奋。“马上,我就要过上当保姆的生活了!”她开心地想着。这时,汽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水晶帝国到了!”列车长的声音回响在车厢里。“哦,要下车了!”银星站起身,然后飘起鞍包,把它们放在自己的背上。待火车停稳,她就下车了。距离上次到这里已经过了接近半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还是如同帝国出现时那样闪亮。道路依旧,小马们也仍然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再次靠近水晶爱心,却能明显感觉到能量比之前强了不少。 “请问您是银星小姐吗?”突然,两个卫兵出现在银星的面前。 “嗯,是啊……”她轻声问道,“你们是……” “跟我们来吧,”一个卫兵说,“我们会带你去见公主殿下。”对银星来说,卫兵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许久未至,白色独角兽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去皇宫。现在,卫兵们正好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来到大殿里,银甲闪闪和韵律公主亲自来迎接她,一旁的隙日则飘着装着雪儿的摇篮,站在一旁。“银星!”韵律公主非常高兴,“感谢你为我分担这份压力!” “是啊,”银甲接道,“现在韵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们急需一个保姆和隙日一起来照顾雪儿。” “嗯,其实也没什么……”银星红着脸回答,“我也只是想体验为一匹小马全心全意负责的感觉……”她走到隙日身旁,看了看摇篮中的雪儿。“啊啊啊啊啊!”她咿呀地想说些什么,同时还伸出两只前蹄,似乎要拥抱银星。“哦,她真可爱……”银星也陶醉在其中了。 “好了,雪儿!”韵律对宝宝说,“接下来你就要和她一起生活了!” “啊啊!”雪儿似乎也很兴奋。 “跟我来吧!”隙日接道,“我带你去雪儿的卧室。” 水晶帝国的皇宫非常大,以至于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有些房间里面会放上一张床,作为客房使用。而雪儿的房间则十分特别:房间门上挂着一张照片,那是水晶洗礼之后拍的,挂在门上来和其他房间加以分辨。此外,这是唯一一个墙上有壁纸的房间。壁纸上,一片美丽的星空就在眼前。“这是为了让雪儿入眠而准备的,”隙日介绍,“小马驹需要充足的睡眠,这样当她困了,看到墙上的壁纸,就会以为现在是晚上,然后自然就会睡着了。” “嗯……那,那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银星问。 “呃……我也不知道,”隙日摇摇头,“我只是负责把她送回房间,其他的事平时都是银甲闪闪王子和韵律公主来做的。” “嗯……也许我可以问问他们。”银星说。 回到正殿,银星径直走向韵律。毕竟她是暮暮的朋友,和韵律公主之间的关系还是不一般的。“嗯……韵律公主,”银星问,“请问你平时照顾雪儿都需要做哪些事呢?” “这个……”公主回答,“通常她会在上午八点起床,这时她就需要吃早餐了。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喝’。她还小,嘴里又没有牙,很多食物难以消化,所以我们准备了羊奶。每天三瓶,每餐一瓶。接着是换尿布,这个时候她心情最不好,换的速度要快,动作还要轻,免得让她大哭。最后……就是哄她睡觉。平时她睡着需要很长时间,也许……你可以想办法让她更快地入眠。至于其他的事……隙日会去做的。” “哦,对了,”韵律说,“不如你就住在雪儿隔壁吧,也方便工作。” “谢谢,”银星高兴地回答,“我会尽力做好保姆的工作的!” “嗯,祝你好运。”韵律说。 银星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开始整理带来的东西。她带了几本书,既能在路上看,也可以,在房间里看;大量的羊皮纸和几支羽毛笔,这些可以用来和朋友们和亲人联系,还能用它们记下自己的一些见闻,抒发自己的感受;还有很多金币,如果自己需要什么,她可以用这些金币来买,而不用花费皇室的钱。“嗯……就这些吧,”她自言自语道,“做一个保姆的生活一定会充满乐趣!当然……”她微微皱了皱眉,“也会遇到不顺心的或者想家的时候。但是,我会尽力的!”她为自己加油。见时间不早了,她便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准备休息。“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一个全职保姆了……”银星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她进入了梦乡…… 雪域的拂晓,有一种别致的美感。虽然水晶帝国内部如春天一般,水晶小马们依然能在清晨看到太阳从远方升起。一开始,远处的山峦遮住一部分阳光,只有一部分光照向帝国。慢慢地,随着太阳的位置越来越高,照射水晶帝国的光也越来越多。最后,太阳高悬在空中。透过窗户,银星欣赏着清晨的旭日。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决心给雪儿留下一个好印象。白色独角兽看了看闹钟,早上六点。“嗯……是时候工作了,”银星鼓励自己,“我要尽力给雪儿留下一个好印象!我准备好了!”她走到隔壁,用魔法轻轻推开门,想看看雪儿的情况。小公主睡得正香,还不停地吸吮着自己的小蹄子。“呜,姆……”银星想,她一定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梦吧?那还是不打扰她了。“一会儿见,小公主~”银星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和她暂别。 接下来,就是准备雪儿的早餐了。水晶帝国没有牛,只有水晶绵羊。根据水晶帝国的历史记载,这种绵羊已经被水晶小马们饲养了长达几千年。自然,它们的毛和奶成为了小马们主要使用的产品。不过……从羊身上直接挤奶难度很大,她只好先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羊奶了。可惜的是,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了,”厨师说,“昨天是最后一份了。” “那,那我要到哪里去找绵羊呢?”银星焦急地问道,她希望一切准备工作都能在雪儿醒来之前完成。 “呃……不如我带你去养殖绵羊的地方看看?”厨师提议,““也许你可以在那里的小马的帮助下挤出一些鲜奶。” “好吧。”银星答应了。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农场,在农场主的带领下,他们又进了羊圈。浓烈的奶味似乎在告诉银星,这里有鲜奶。见到了农场主,厨师便上前和对方交涉。这位厨师经常来这里购买食材和鲜奶,所以他比较熟悉这里。“一共二十六个金币,”农场主说,“给你减个价,二十个金币吧!” “十六个金币?!”银星非常惊讶,“可,可是我没带那么多钱……” “没事的,”厨师安慰她,“一会儿再付也不迟。你去看看怎么挤奶吧!” “哦。”她点点头,然后跟了进去。 农场主带她来到一只即将产奶的母羊附近,然后对她说:“听着,挤奶需要的是耐心。一般来说,绵羊会有三到四个出奶口。你需要抓住其中两个,然后一上一下地来回挤压,羊奶就出来了。”说着,他做了个示范。农场主是一匹陆马,他毫不费力地用双蹄攥住出奶口,一上一下,就挤出了很多奶。“来,你也试试!”他对银星说。 银星有些胆怯,但她还是按照农场主教的方法,顺利地挤出了一桶鲜奶。“嗯……那我就要这桶了!”银星对农场主说,“这些羊奶一共多少钱?” “好的,一共十六个金币。”对于这么多鲜奶来说,十六个金币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价格了。可是,银星身上一个金币也没有。“我,我……”白色独角兽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银星!”厨师的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耳中。他走进羊圈,取出钱袋,满脸歉意地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刚才回去拿钱袋了……”说着他用嘴叼着钱袋,把它递给了农场主。 回到皇宫,已是七点五十分。银星来不及休息,立刻带着装鲜奶的桶进了厨房。她先将一部分羊奶倒进锅里,然后点火。随后盖上盖子,试图杀灭一部分细菌。利用煮羊奶的时间,银星把雪儿的奶瓶刷了一遍,然后将热奶倒进奶瓶里,让它再凉一点。雪儿还小,不适合喝太烫的东西。待到温度适宜,她拧上瓶盖,飘着羊奶,悄悄地进了雪儿的房间。 墙上的挂钟准时到了八点,雪儿也从睡梦中苏醒了。小马驹先展开双翼,让自己的背部舒展开;接着她伸伸四蹄,然后轻轻打个哈欠,仿佛还带着一丝困意。“啊——”她张开小口,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最后,她睁开双眼,用好奇地眼光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银星。 “哦,你醒了!”银星很高兴,“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啊,哦,唉唉!”雪儿似乎想说些什么。 “看看这是什么?”银星飘出雪儿的奶瓶,轻声细语道,“一瓶温热的鲜奶,给你的哦!” “啊!哈哈!”小马驹似乎在说,“给我!给我!”以至于雪儿平伸着两只前蹄,准备迎接她的奶瓶。于是银星将奶瓶送进雪儿的怀里,而她刚抱住奶瓶,就开始吸吮起来。 “慢慢喝哦,不要着急,”银星柔声说道,“慢慢喝才能消化好啊!”小马驹则全然不顾这些,她是在太饿了,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那羊奶如同流水一般,飞快地流进了雪儿的胃里。小马驹也会一些简单的魔法,她把奶瓶飘给银星,然后银星又用自己的魔法接住它。 “看来你真的饿了……”银星笑着说。一边说,一边检查雪儿有没有弄洒羊奶。 喝完了早餐,又休息了一会儿,银星决定带雪儿“参观”一下皇宫。在前往宫殿的路上,她遇到了隙日。“早上好,银星!第一次喂食适应吗?”他管钱地问道。 “哦,还可以……”银星小声回答,“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抵触情绪。”说着看了看身旁开心的小马驹。 “接下来把她交给我就可以了,”隙日说,“我会带她赏赏风景。” “哦,我可以一起去吗?”银星问道,“我很想看看这里的风景呢。” “跟我来吧,”隙日说,“带你看看水晶帝国不一样的一面。” 最初银星以为隙日会带自己向着皇宫外走去,但是恰好相反,他带着银星向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走去。过了不久,他们走到了一扇大门面前。“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问隙日,“难道……你所说的‘风景’在地下?” “呃……不算吧,”隙日回答,“你可以说这是个地下农场。”黄色独角兽用魔法推开门,令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在地下数米深的地方,竟然有一片不为马知的土地!在这里,有充足的光、养料、氧气以及适宜的温度,而且里面被分成不同的种植区域。“天哪……”银星感叹道,“此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菜园……” “这是几个月前刚刚修建的,”隙日向她介绍,“雪儿最喜欢这里了。外面的世界色彩几乎是固定的,在这里雪儿可以感受这个世界多彩的一面。”的确,自从进来之后,雪儿一直在伸着她的两只蹄子,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叫着什么。看得出来,她很像与这些植物接触。 “不过……你们不怕雪儿碰坏这些植物吗?”银星又问,“小马驹的好奇心一般都非常重,他们很可能让这些植物受伤……” “不会的,”黄色独角兽说,“我们会让她和这些植株保持一定的距离。” “哦,对了,”他接着说道,“不如我也带你熟悉一下这里吧。” “好啊~”白色独角兽很高兴,“我要好好欣赏一下这个隐秘的世界!” 首先,他们来到了距离门最近的一个巨型玻璃箱里。这里面有一个可以定时浇水的设备,只要钟表想起,喷水装置的声控开关就会闭合,然后一片水雾就会洒在植物的叶片上和植物的根部,使其吸收水分。种植的面积并不大,仅能种下二十棵左右的植株。但是,里面的番茄长势十分良好。也许是因为还没到收获的时节,上面的果实还是青绿色的。看到这些,银星忍不住问道:“嗯……这里都种了哪些蔬菜啊?” “很多,”隙日说,“有番茄,莴苣,黄瓜,等等……不过它们的产量也比较低,只能在皇宫内部流通。”这个时候,雪儿突然表现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她轻声呻吟着,然后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还微微颤抖着。第一次当保姆,银星显得有些束蹄无策:“她……她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饿了吧……”隙日推测,“你先带她回去吧。” “嗯。”银星点点头。 回到雪儿的房间,白色独角兽立即去厨房热了一瓶羊奶。如果雪儿只是饿了,那么她一定会伸出前蹄来要的,反之就是身体出了问题。她飘起奶瓶,将它放在雪儿面前,并轻声对她说:“雪儿,看看这是什么?”雪儿似乎听懂了了银星的话,她转过身,看见自己面前的奶瓶,立刻伸出前蹄,表现出渴望的神情。于是银星将奶瓶递给雪儿,然后长舒一口气,“呼……我还以为小宝宝身体不好了呢,原来只是饿了……”确实,这让首次当保姆的银星有些无所适从。初次当保姆,她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午餐过后,就是雪儿的午睡时间了。隙日曾告诉她,雪儿每天中午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准备,他非常希望银星把这个时间缩短一些。当然,银星在这件事上并不是没有经验。以前她就和小蝶一起,晚上哄小动物们睡觉。不过现在,她需要换个方法——雪儿可不一定像小动物们那样听话。 “嗯……想听摇篮曲吗?”银星轻声问雪儿,但是雪儿摇了摇头。 “不喜欢吗?”白色独角兽说,“听段歌谣怎么样?”雪儿似乎觉得歌谣是一种新事物,所以她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开始了!”银星轻声对雪儿说。然后就开始唱了起来: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匹粉色的小马 她唱着欢快的歌谣,弹着独特的三弦琴 在整片国土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她随身带着甘甜的糖果,分发给遇到的小马 高兴的时候,她会弹一段三弦琴 吸引了不少过路小马来欣赏 她唱着悠长的歌谣,让听者都为之动容 在旅行的路上,这是她救济自己的方式 但没有小马去在意这些 动听的歌声,和那优美的旋律 使大家忘记了她的目的 在遥远的东方,有匹粉色的小马 她唱着歌谣走在旅行的路上 甜蜜的糖果,独特的三弦琴 每一匹小马都被她吸引 她每经过一个城镇,就会弹上一段 或欢快,或哀伤,抑或悠长 路过的小马们,无不停下来听一听 这具有魔力的旋律 她也会发糖果给周围的小马 向大家展示她亲切的一面 粉红色的身影,亲切的声音 烙印在许多小马的心中 纵然时已过,境已迁 三弦琴的声音却从未远去 不知道雪儿怎么想,不过银星自己觉得,这是一首略显悲伤的歌谣。但是看到雪儿熟睡的姿态,她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也许……雪儿只有每天晚上才会听摇篮曲吧……”她心想。 晚餐时间,银星和银甲闪闪、韵律公主坐在一起。水晶帝国的宫廷餐没有想象的那么奢华,但是每一样看起来都赏心悦目。几片水晶帝国特有的棕色小麦面包,酸甜的水晶莓果酱,特产的水晶玉米,加上一道咸味的草叶沙拉,就是一份简单美味的晚餐。雪儿躺在一旁的一张小床上,大口吮吸着温热的羊奶。 “银星,”银甲先开口了,“你觉得照顾雪儿的工作怎么样?还轻松吗?” “嗯……”还可以吧,”银星小声回答。 “也许着项工作以后会遇到一些困难,”韵律接道,“我是说,当雪儿和你熟悉之后。你愿意继续帮助我们吗?” “当然,”韵律又说,“这一切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嗯……”银星陷入了沉思。她确实很享受和雪儿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对她来说,去领悟更深层次的友谊才是她的主要任务。或许保姆的工作很有诱惑力,可是放弃一段已经成型的友谊,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嗯,虽然我很想,”银星小声回答,“不过……我更愿意继续去学习友谊。虽然这是个很有趣的工作,但是这不是我的主要任务。”她站起身,走到雪儿身旁,轻轻用蹄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抱歉,雪儿,我不能继续陪伴你了。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和暮暮一起来看你的!”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银甲说,“请享受在水晶帝国的最后一晚吧!” 夜里,银星仰望着夜空,脑海里浮想联翩: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不知道这次之后,还会隔多久呢? 越短越好…… 可爱的雪儿~ 不知道下一次,你会有多大的变化呢~ 悄悄地,她进入了梦乡。 当雪域的太阳再次升起,银星已经在回小马镇的路上了。虽然没能坚持下来,不过……这趟旅程还是有收获的。她越想越开心,真想尽快将这些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回到熟悉的家门口,她特意用蹄子敲了敲门: “暮暮,我回来了!” 第6章 圣洁之誓 第19年,6月3日,星期四 夏夜明朗,屡屡清风拂过我的面颊,似一阵温柔而轻快的抚摸,,竟让我羞得红了脸。一旁的银光呢,正吹着悠扬的笛子,尽情地抒发着自己快乐的心情。不远处的舞池里,小马们正享受着庆典的欢乐。 这是在万马奔腾庆典上,而我们姐妹身在城堡外的花园里,独享这份静好。 那笛声时而清亮,令我为之一振; 那笛声时而悠长,令我回味不尽; 那笛声时而飘忽,令我如在仙境……其实,我现在就在仙境中。虽说我是公主,但我不需要组织庆典——暮暮已经“替”我做完了。毕竟我是一匹非常害羞,还有些胆小的小马,那样的喧闹却令我有些不适应,也许是自由惯了吧。 银光是自愿来陪我的,她觉得这花园里能感受到一份宁静,让她萌生了吹笛子的想法。 “这是最好的自由发挥的时候!”她说。 正当我们本以为在这里能独享清净时,悠扬的小提琴声也响了起来。听到这琴声,小妹妹也吹起笛子作为回应。那声音也未停,继续拉了下去,但它似乎在有意给笛声做陪衬。待到笛子一曲终了时,琴声依旧响着,只是曲调更绵长、回味更浓郁。我们十分好奇这声音的主人,于是循声找去,最后在离花园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找到了它的主人:一只蓝色的独角兽。 “嗯,你好,”我收起翅膀,温柔地问道。对方抬起头,当他的眼神刚好和我对上的时候,脸上竟泛起了红晕。见到此景,我竟也害羞起来,不能自已……最后呢,还是小妹妹替我问了刚才的问题。 “我叫流云(Flowing Clouds),”他自我介绍,“我是一位小提琴手,最近刚刚加入一个乐团,我准备借着这次参加万马奔腾庆典的机会散散心,随意地拉上一段。我刚刚坐在这树下,便听到了那边的笛声,”他指着我们来的方向问道,“是你们吹的?” “嗯,”小妹妹点头,“是我吹的。” “真是悦耳,”流云评价道,“悠扬的声音又唤起了我过去的回忆……”他说话的同时,双眼凝视着我们,让我感到非常拘谨。 “所以,”他问道,“介意我们合作一曲吗?” “合作?”小妹妹惊讶地反问,“真的吗?” “当然,”他回答,“我希望能和你分享我的才华。” “可以吗,姐姐?”银光回过头,像小马驹那样眨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我。 “当……当然可以,”我羞涩地回答,试图避开流云的目光。我很少和陌生的小马交谈,而他们也不会太在意我。可是,如果和其他小马的目光正对上,我一定会非常害怕的,不知道对方会从我的眼中看到什么…… “那就开始吧!”话音刚落,笛音即紧随而至。她吹奏的曲子是C大调的,但是曲中所用的音符,却让它听起来有种淡淡的、忧伤的感觉。不知是因为身负一对翅膀的缘故,抑或是这曲调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一面,我竟低下头,轻声抽泣起来,丝毫没有顾及流云的反应。 可实际上,银光吹着吹着,眼角也有了一点泪痕。而坐在一旁的流云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笛音终矣,琴声响起。同样的曲调,同样的感觉,我却从流云的声音里听到了温馨的感觉。也许是两种乐器发出的声音不一样吧,笛声嘹亮而悠扬,小提琴婉转而诗意,自然会使马联想到两种不同的场景。音如其马,也许他是匹阳光的小马呢。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他们的声音都是那样的优美,以至于我都忘记观察小妹妹的反应了。我坐下来,为流云的精彩表演鼓蹄。 “谢谢,”他说,“已经很久没有小马能让我这样投入地拉完一曲了。” “那我们还真是万分荣幸呢。”银光笑着说。 “嗯,请问……”我小声问道,“能把你的住址告诉我们吗?” “当然可以,”他笑着回答,“我就住在距中心城图书馆十英尺外的一间公寓里,那是一幢白色的建筑,外面挂着我的信箱,上面有一个‘10’。” “谢谢你与我们共度良宵。”庆典快结束了,于是我们和流云道别。 “你们也是。”他向我们鞠了一躬,然后将小提琴放进琴箱,带着它离开了。 “真是的,姐姐!”第二天早上,银光抱怨道,“你为什么要人家的住址啊,难道你喜欢上他了?”按她的想法,我们和流云是初次邂逅,不值得这样做。谁知道他还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呢? “但是我很明显能看出,他是一匹真诚的小马,”我说,“如果他不是真心要与我们交往,又为什么邀请你与他合作,又给予你的声音那么高的评价?” “这,这……”银光不说话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珍惜和她交往的机会,”我又接着说道,“也许不久后,你就会爱上他,成为你的另一半也说不定呢~” “别……别乱说!”小妹妹脸红了,“我才没有那种想法!” “好啦,”我像小马驹那样调皮地说,“你脸上的红晕都已经出卖你的内心了!” “哼,还是你的眼光犀利……”她还是不肯承认。虽然身为公主,我仍不失天真的一面。虽然我还是那样害羞,还是那样内敛,但我不会因为外界的环境而改变自己的性格的。 当晚,我们共枕入眠。不过,那时已是凌晨一点,早已是午夜了。那时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正穿着天蓝色的纱衣,漫步于花草间。我陶醉在花草的香气中,彳亍着,赏玩着,天真着。这时,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婉转的声音。我循声走去,只见流云坐在花丛中,用魔法飘着琴和琴弓,忘情地拉着。微风吹气,几片花瓣拂过他的脸颊,带去缕缕清香。他睁开明净的双眸,看见站在远处的我,顿时眼中碧波荡漾。而我呢,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啊!”我尖叫着坐起身。天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呢!难道……我喜欢上流云了? “嗯,姐姐……”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尖细,小妹妹竟被我吵醒了。“半夜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她的意识还不是那么清醒。 “我,我……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红着脸回答,“我梦见自己在梦里和流云相见……” “嗯,在梦里相见……” “什么?在梦里相见?!”刚才还睡眼惺忪的小妹妹,突然就被这句话吓得跳了起来,“这是真的吗?”看来这个结果令她难以接受…… “嗯。”我将头埋在枕头里,羞怯地低声回答。 “也许你真的爱上他了呢!”银光似乎很高兴,“不如你们明天去约会吧!” “什么,去约会?!”我一口回绝了她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谈的……” “没事的,有些话总会说出来的~”她劝我。 “嗯……那我试试吧,”我同意了,“这有没有可能不是那种爱上一匹小马的感觉呢?”我说后半句的声音出奇地小,因为我要努力不让银光听见这句话…… “嗯,银光?”第二天一早,小妹妹就推着我来到了流云的住所,“你确定要这样吗?” “当然,亲爱的姐姐,”她笑着回答,“当雌驹向雄驹示爱时,她一定要把自己漂亮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这样才能给他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啊!” “话虽如此,可是……我一定要穿成这样吗?”她不知是在哪里找到了我在梦中穿着的那件轻纱裙,“我可不觉得他……” “好了好了,大姐姐!”银光不耐烦地回答,“你只是太害羞而已!我相信他会喜欢上你的!”说着她接着推我向前走。 “嗯,我不认为……” “好了,来敲敲门吧!”小独角兽说。 “嗯,我……”见我不愿意,银光干脆直接用她的蹄子替我敲了门。 “马上就来!”屋里的小马喊道。 自从流云打开门开始,他就在一直吸引着我的目光:和庆典上一样的造型,一样的眼神,却给我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啊~”小妹妹也被陶醉了。 “是你们啊!”见到我们,他喜出望外地说道,“欢迎光临寒舍!” “快说啊!小妹妹轻声暗示我,顺便还用后蹄提醒我。可我出于害羞,根本不愿开口…… “进来吧,”流云说,“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氛围。” 刚刚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三角钢琴,好像也用了很多年;墙壁上挂着的是一些意境优美的风景画,远远望去仿佛身在其中一样;他的小提琴被放在琴箱里,紧挨着钢琴。虽然拉着窗帘,但屋子里并不暗,那是因为地板上的白色瓷砖也能反光。一旁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空瓷杯子,一个茶壶,一个盘子,整个屋子看上去布局井然,又不失古朴典雅之感。我走进屋子,出神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画的好像是草地,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几朵小黄花,用精致的画框装着,从远处看就像真的一样。 “看来你很喜欢这幅画啊,”流云走过来,微笑着对我说。 “嗯,是啊……”我红着脸回答。趁他不注意,我又把翅膀缩得更紧了。 “这是我母亲画的,”他说,“她是位热爱自然的画家。小时候我非常热爱音乐,我能把一首曲子弹得流畅,也能将一首中蕴藏的情感拉出来。可是妈妈不希望我这样。她认为,这样的我最后只会成为一个演奏家,只会演奏其他小马写的曲子。她希望我能随时将自己的情感融入音乐里,再用曲调表达出来。开始我只能望着墙壁无所适从,后来妈妈将这幅画挂在墙上,让我看着这片青草去联想其他的东西,我也慢慢就习惯了。”没想到这幅简单的画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我想,既然流云这般随和,他的母亲也一定是非常睿智的吧? “请问,我可以弹一下你的钢琴吗?”陶醉间,银光突然问道。 “哦,当然可以,”流云说,“你还会弹钢琴?” “嗯,”她点点头,“我和姐姐出生在贵族世家,我们的父母有自己的乐团,他们还是皇家乐团的主要成员。于是我从小就开始学习乐器,譬如长笛和钢琴。”话音未落,一段旋律倾泻而出。银光弹的是一首欢快的曲子,流露的是内心的欢愉和快乐。她只弹了一小段,但流云已经鼓起了蹄子: “真是精彩!”他赞不绝口,“我以为只有自己会用旋律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呢。” 这个时候,我给妹妹一个眼色,意在让她和流云发展关系。她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匹小马驹了,她也需要开始属于她的新生活了。但是,长久的爱情需要深厚、真挚的感情支撑,与其等待机会,不如自己创造机会。 “我也来一曲吧,”流云说,“看看自己的钢琴水平究竟怎样。”他坐到琴凳上,轻吸一口气,然后蹄子便在琴键间上下翻飞。和小妹妹一样,他弹得也非常流畅,但是曲调更激昂一些。这我来到银光身旁,小声问她:“你觉得流云怎么样?” “怎么说呢?”银光回答,“虽然还不是十分了解他,但他身上的气质一直吸引着我。假以时日的话,我想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曲终,音散, 流云长舒一口气,回头望向我们。我刚才只顾说话了,根本没留意他弹的曲子。 尴尬地,银光鼓了几下蹄子。“好吧,也许还不是太好……”他说。 “哦,对了,你们打算留在这里吃午餐吗?我可以带你们的份哦~” “姐姐?”银光睁大眼睛,像萍琪那样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我想意思她的已经很明确了。 “当然可以,”我小声说,“还能借此建立彼此间的关系。” “我下厨,你们等待即可~”他飘出一件围裙系在身上,然后进了厨房。此后的一个小时,我都没见他出来过。 “喂,姐姐!”银光轻声问我,“你不会是……” “没,没有!”我也轻声回答,“我只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妹妹回答,“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想让我和他建立关系吧?” “对啊,”我点点头,你们都热爱音乐,有共同的语言,他又是一匹谦和的小马,除了你,还有谁和他更般配呢?” “姐姐!你能不能不像小马驹那样!”银光似乎不开心了,“也许他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但在我这里,我需要进一步考察他,测试一下这是不是他本真的性格。” “我想完全没有必要吧,”我把头凑到桌子中间说,“如果他喜欢你的话,感情很自然地就流露出来了。” “好吧,”银光叹口气,“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过,过夜?”我小声问她,“这,这不太好吧。我们和他刚刚认识,而且……” “可刚才是谁说,一匹小马感情的流露需要一个静谧的环境呀?”显然她是在说我。不过……我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的是,是……我也忘记了,嗯…… “午餐好了,进来吧!”厨房里传来了流云的声音。 “哦,吃午餐了!”银光说,“快点考虑哦,姐姐~”她开心地进了厨房,只剩我还在桌旁兀自等待。唉……这个银光!不知道他们面对彼此时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当然,在流云家中说这些可不方便,于是我拒绝了银光的建议,午饭后我们就回家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在那里过夜啊?”银光抱怨,“这样我才能测试我的‘心仪’伴侣啊!” “其实我想看看,如果你们分开一段时间的话,彼此间又会有怎样的感受。”我说。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说,“那我就试试吧!”听到小妹妹的回答,我不禁苦笑两声。真挚的感情是应通过相处得到的,而不是一次次的测试。虽然我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真心喜欢上一匹小马时的感觉,一定是非同寻常的。 “嗯,嗯……”夜半,一阵细微的呻吟声突然传进我耳中,但是又很快消失了。可不久后,呻吟声又一次出现了,而且声音比上一次大得多。 “哦,银光啊,”我略带抱怨地问她,“能让我安心地睡一觉吗?” “嗯,抱歉,姐姐……”她腼腆地回答,“可是我,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身影……”这可一点也不像她自己。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流云了。 第二天一早,等我醒来的时候,银光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张字条放在她的枕头上: 亲爱的姐姐, 我想你是对的,感情是应该自然地流露出来的。经过昨夜的缠绵和思索,我决定去找流云了。也许……我中午不会回来吃午餐了,抱歉~ 你的妹妹, 银光 附:我想……你也曾经有过和我类似的感受吧? 看着字条,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不是出声的笑,而是代表喜悦和快乐的微笑。不过说到那种感觉,是的,我有过,曾经有过…… 第20年,4月21日,星期一 真是难以想象,十个月前,银光和流云还素不相识;十个月后,他们已是一对即将结婚的新马了。是的,在结婚之前,大家就要开始筹备婚礼所需的一切。而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些了。 其实早在一年多之前,爸爸妈妈就希望银光能找到和她相亲相爱、志同道合的小马,可是这两个条件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银光是一位音乐家(我认为她也是一位优秀的作曲家,虽然我从未听过她的曲子,当然即兴之作不算),她的兴趣爱好自然是音乐,这是其一;其二,一匹小马的兴趣爱好可不易了解,这是需要时间来摸索的。 “姐姐,姐姐~”银光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你看这件怎么样?” “嗯?”我好奇地反问,“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啊?” “流云送给我的!”她开心地回答,“作为一件贵重的礼物!”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我的心里也十分愉悦。遥想当初,银光还以为是我喜欢流云呢~可是现在呢?他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再过两天,结婚仪式就要开始了,可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给朋友们(我的和银光的)写请柬,筹备宴会所需的食材,招待来宾,以及布置会场等工作,虽然是银光结婚,但她毕竟是星光家族的成员,更何况这个家族里还有一位天角兽公主呢?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来。记得韵律公主的结婚典礼上,有好多小马出席呢!这还不包括那些在皇宫外的小马。为此,我不得不让斯派克来帮我做一些统筹方面的工作,而我要利用这极为有限的空闲时间休息一下。记得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中途的休息是为了接下来更好地前进,啊~ 好吧,先从写请柬开始吧。只要能想出一个格式,其他的都不难。不过……这次邀请的小马身份各不相同,有我的朋友,有银光的朋友,有我的老师,也有父母的朋友,以及其他小马,因此如何用词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想出了两种方法:一种是按照不同的对象来设计请柬用语,比如说我的朋友用一种请柬,父亲的朋友用另外一种请柬;或者是都用同样的请柬,也许大家最初素不相识,但这不也是交际的一部分吗?思来想去,我选择了后者。虽然我不是友谊公主,但对小马们来说,传播友谊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请柬的格式: 银星公主诚挚邀请您参加,流云和银光的结婚典礼(当然,这只是第一句,其余的就大同小异了) …… 基本上就是这样。第一张定好后,我又参考了过去的那份请柬,然后对一些细节的地方进行了修改。但是……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名字题在上面吗?嗯,虽然说我是一位公主,但是……我并不想当婚礼的主持者,我更倾向让老师为他们见证这一刻。因为我,我……我不敢面对那么多小马。所以我又单独给老师写了一封信,向她请教一下: 亲爱的塞拉斯蒂娅公主, 抱歉打扰您了。虽然我已是一位公主,不再是您的学生了,但我仍想像曾经那样,请您为我提供一些建议,或是您自己的看法。 银光,我的妹妹,几天后就要准备结婚了。早在一个月前,我和她就开始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目前我已经写好了请柬,希望能请您代替我站在台上,为他们见证这神圣的时刻。因为,因为我,我……我没有勇气在其他小马面前这样做。 可能这件事现在告诉您有些早了,但我希望您能给我提供一些帮助。 您曾经的,忠实的学生(现在也是), 银星 附: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不用给您发请柬了啊? 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会回答我,还是接着去忙吧,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第二站是流云家,流云、银光和他的父母会参与宴席的制定。自从他们相爱后,我第一次见到流云的父母。他们也都是独角兽,其父体色为棕色,戴着一顶不高的礼貌,几乎遮住了整个额头,可爱标志是一把琴弓;其母体色浅蓝,带着一副眼镜,可爱标志……好像是一种给钢琴调音用的工具。和他们的一比,流云的可爱标志倒是十分特别:一朵云,很难理解他当时是怎样得到这个标志的。爸爸妈妈虽然年龄渐长,但工作量不减,他们没有时间和流云的父母面对面交谈,而这个任务也只好交给我。 “你是银光的姐姐吧?”良久,流云的母亲转过身来问我。 “嗯,是的……”我轻声回答。 “孩子,”她又转过去对流云说,“你真的太幸运了。既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又有一个这般漂亮,而且性情温和的姐姐。珍惜你未来的生活吧!” “妈!”流云说,“人家听者呢。”确实,经流云的母亲一说,我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在流云那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下一步是布置会场,但这个工作我很难独立完成,因此我请可爱军团和朋友们前来帮忙。到会场的时候,正见她们忙碌之时。虽然年龄增大了一些,但她们的身体还是可以胜任这些曾经非常轻松的动作的。在一处立柱旁,我仔细观察着小蝶的一举一动。最初我的视线是聚焦在她蹄子上的动作的,后来却慢慢转移到了她的翅膀上:那对米黄色的翅膀扇动着,但是没有了原来的灵巧。小蝶看上去还是很年轻,但身体的细微变化还是让我觉察到一个冰冷的现实:朋友们正在渐渐老去。我有些感伤,因为成为了天角兽,就意味着有了永生的力量,无论是容貌、身体,还是说话的声音,甚至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永远保持着成为公主时的模样。永葆青春……几乎每匹小马都有过这样的渴望。但是,当代价是永生时,你还会这样选择吗?也不知……我和暮暮能与朋友们,还能有多少年可以共度……也许是小蝶注意到了我,我立刻转过头去,装作是在看其他朋友忙碌。 忙碌过后,简单地交谈几句,我就要带银光去选婚纱了,但瑞瑞叫住了我: “选婚纱?!”她惊讶地问,“我可以按照银光的设想为她定制一套,就像之前给韵律公主的那件。” “而且我也可以帮忙哦~”甜贝儿跑到瑞瑞身后说。 “嗯,那就麻烦你们了……”我轻声说。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我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当然,也确实需要休息了。因为明天,就是银光大婚的日子了…… 实际上,我本计划参加下午银光的彩排的,不过……既然结婚已是必将发生的事,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点悬念呢?更何况,我真的需要补充睡眠了。长时间的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婚礼选定在上午十点,在这之前,我有充足的时间带银光去试衣服——当然,是瑞瑞做的。她一共设计了四套婚纱,让银光挑一套。她选了一套以白色为底(婚纱的底色不都是白色嘛……),少许天蓝装饰的婚纱。裙摆大约二十厘米左右,头纱十二厘米左右。既然她相中了这件,我也不必再劝谏了。不过,想穿上婚纱,她需要先给鬃毛换一下造型。银光离开后,瑞瑞看着我,用羡慕的口气说:“她的背影看上去,真的很美呢。” “是啊……”经暮暮一说,我也忍不住看了看,确实如此。纤纤细步,精妙无双,亭亭之身,一言难尽。但是随着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我忽然感觉有些惆怅。 “银光走了……”我轻声叹道。 “开心点,亲爱的,”瑞瑞安慰我,“毕竟她找到自己的归属了,不是吗?曾经的她们,都是我们笼中的金丝雀。总有一天,我们是要放手,让她们去寻找自己的生活的。” “谢谢你,瑞瑞,”我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的安慰。” “这没什么,”瑞瑞笑笑,“也许我以后也要为甜贝儿的生活发发愁呢!”听到这句话,我感觉心中的感伤和惆怅又一扫而空了。 “哦,时间快到了,”瑞瑞说,“来,穿上你的礼服吧,就差你和我了。” “嗯,”我点点头。看看镜中的自己,和十多年前一样优雅;瑞瑞呢,气质依旧,奈何再怎么保养,容颜也难回当时的样子。不过,我不能表现出伤感的样子,因为……一会儿还要参加婚礼呢,这样被看见的话,我一定会成为焦点的……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的婚礼在郊外的一座教堂举行。我曾经和伊索管家去过那里,当然银光也在。那次是爸爸妈妈在这里演出,我们两姐妹则分坐在管家身旁的两个椅子上,看着远处正在表演的父母。那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清风绿草,别有一番情调。从那时起,那片青翠的草地就成了我最憧憬的地方,虽然一直想再去一次,可不是忘记了,就是没有时间。而现在,我终于要圆梦了! 当我和瑞瑞匆匆赶到现场时,前来的宾客早已站在两侧。流云和老师站在教堂门口,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洁白的大理石铺砌而成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用鲜花装饰的门洞,马上,小妹妹就会从那里出现,来到流言的身边, 暮暮和朋友们站在距塞拉斯蒂娅公主最近的地方,于是我和瑞瑞也凑了过去。我的位置离公主最近,所以我能看到更多的景象:斯派克又一“幸运”地做了端戒指的角色(其实这是我安排的),他也穿了一件正装,但是衣服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相配。 时间到了,公主也开口了:“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两匹小马在此喜结连理。他们,在庆典上偶遇,自此开始了十个月的漫长征程。现在,有请银光!”这时,《婚礼进行曲》适时地响起。银光踏着纤纤细步,缓缓走上这条大理石铺砌的道路。她的身后,是可爱军团——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伴娘。银光在前,可爱军团在后,宾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们的身上。随着银光越走越近,我终于等到了和她对视的机会。此刻,我的心情难以名状,泪水也渐渐涌上眼角,就像在和她说:“恭喜你,亲爱的妹妹。” 也要感谢你,亲爱的姐姐。”她的眼睛说。最后,这对新马并排站着,而伴娘们则按原路返回,一直回到出发时的地方。 塞拉斯蒂娅公主看着他们,郑重地说道:“请大家在此见证这个神圣的时刻。流云,你愿意让银光成为你未来的妻子,尊重彼此、同甘共苦吗?” “我愿意。”他低下头,微笑着说。 “银光,你愿意让流云成为你未来的丈夫,不忘初心、始终如一地爱着他吗?” “我愿意!”小妹妹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请把戒指拿上来。”公主对一旁的斯派克说。小龙走近公主,然后举高他手中的垫子。塞拉斯蒂娅公主飘起戒指,分别将它们戴在银光和流云的角上。然后,他们面向宾客,与大家分享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了,径直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一身白衣的银光,泪水则泉涌般流出。 由衷地感谢你,我亲爱的妹妹。祝福你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圣洁的誓言,就在这一刻许下…… 那夜,中心城灯火通明,烟花烂漫,大家都沉浸在派对的喜悦中。我再次来到曾经和流云相遇的地方,看着那棵更粗壮的大树,心中感慨万分。 “嘿,姐姐,你在看什么啊?”银光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 “没,没什么……”我低着头,小声回答。 “不用掩饰了,既然回到这里,又怎能没有长笛和提琴呢?”她和流云相视一笑。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我也欣慰地笑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暮春的夜晚如夏夜般清凉。不知,在这清风绿草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呢? 第7章 闪耀之星 夏日的夜晚,微风轻拂,繁星点点。闪翼独自坐在原野上,望着远方的星星。星夜下,她洁白的皮毛看上去尤为别致。天蓝色的、丝绒般的飘逸鬃毛随着微风轻舞,那双满是期许的金色眸子凝望着夜空,回忆起她最初的梦想…… 中心城的魔法学院里,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小马驹们纷纷从教室中走出,他们三五匹一组,结伴同行,和彼此分享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有时还会谈论一些深奥的魔法问题。 只有一匹小马例外。洁白的身体,天蓝色的鬃毛,金色的双眸,让她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课间休息,她不会出教室一步,即便是放学,她也总是独自回家。 “那匹小马真是个怪物!”一匹刚刚路过那个教室的小马对她的同伴说,“她几乎每天都坐在那个地方!” “就是就是!”她的同伴附和,“有那么多同学,居然喜欢自己独处!” 每每有小马路过她所在的教室,总会对她有所指点,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会被她听到。但她毫不在意,仍然每个课间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直到放学。 这就是闪翼。只是,小马们都只看到了她不合群的一面,却未曾见到,她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丽莎(Ms. Lisa)小姐,我不想挨着闪翼!”她的同学向老师抱怨。 “为什么呢?”老师反问,“闪翼不是很乖巧,很安静的吗?” “但是她太无聊了!”那个同学回答,“几乎每个课间,她都只会坐在那里看书,丝毫不理我!” “好吧,让我再考虑考虑。”老师最后说,但这样的次数多了,几乎全班任何一匹小马都不愿意离闪翼太近。 “嘿,别理我太近,你这个小怪物!”坐在她前面的同学说。 “离我远点!我不和怪胎做朋友!”坐在她后面的同学说。 “我可不想被其他小马称作怪物!”坐在她身旁的同学说,为了让大家满意,丽莎小姐不得不让闪翼独自靠着窗户坐,还和其他同学隔着一条过道。课间时,没有小马会靠近她,就像被遗弃了一样。但是,闪翼不会抱怨。和往常一样,她会在课间拿出一本书,一直看到上课。 只是,因为她“不正常”的行为,就连参加活动时,同学们都不愿跟她一组。凡是和她一组的同学,总会对她指指点点: “快点,其他组的小马都快完成了!” “效率这么低,还是我自己来吧!” “喂!别在这里丢脸了,回家去吧!” 闪翼对此很难过。她不想伤害任何小马。她只是,只是喜欢安静,不愿意像其他小马那样出去玩乐而已。可即便她解释,也没有小马愿意听。 又是一年的夏天。气温开始升高,草木正是长得茂盛的时候,雨也开始下得频繁起来。一场雨过后,夏日的那种燥热感便会荡然无存。而到了夜晚,气温就会降下来,让小马们心情愉悦。如果是晴朗的夜晚,还能见到挂在天上的星星。有时还有流星,它们在夏天,带给小马们极致的视觉享受。 夏日节临近,魔法学院一年一度的活动也即将开始。每到这时,老师就会给小马驹们讲起星星的传说: “传说公主们还尚未登基时的夜晚,空中没有点点的星光。那时的夜晚,只有无边的黑暗。后来公主们开始统治小马国,星星才开始在夜里闪烁。那么,哪匹小马能告诉我,在哪里观星得到的视觉效果最好呢?” 没有小马回答。 “烛火?”丽莎小姐说着,然后一匹红色身体的独角兽站了起来。 “呃,嗯……”很显然他不知道答案,“窗……” “是空旷的田野,”丽莎小姐公布正确答案,“在那里,视野不受限制,能看到很多星星,偶尔还会有其他的景观出现。哦,对了,不知让大家合作准备的,关于夏天的画准备得怎么样了?”丽莎小姐说话的同时,眼神却一直在注意着一匹一直在低着头的小马。 “闪翼?” “嗯?”听到老师在叫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抬起头。 “我刚才说,你关于夏天的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我的画?”她小声地问。 “是的,每匹小马都要画一幅。据我所知,很多小马的画已经完成了,那你的呢?” “我,我……”她低着头,避免遇到老师的目光。 “你还没画吗?”丽莎小姐感到十分惊讶,“听着,闪翼,我知道你很优秀,但你不能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啊,”她语重心长地说,“小马们的生活不只有学习,我们在其他方面也应该培养兴趣。而且,夏日节后天就要开始了,而明天,就是公主们挑选画作的日子。所有的画作,明天在挑选后就会被带走。你要抓紧时间了!你有搭档吗?” “嗯,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 “丽莎小姐要惩罚她了?”坐在闪翼后面的一匹小马说。 “估计是,”她的同桌说,“她总是我行我素的,真是讨厌!” “但是丽莎小姐从未对我们发过火啊。”一匹雄驹说。 “你还没找到搭档吗?”丽莎小姐有些惊讶地说,“闪翼,这已经不知是你第几次落单了。你还想参加活动吗?” 闪翼低着头,轻轻地动了动。 “嗯……这样的话,你就只能自己独立完成了。”丽莎小姐说。 “我,我……其实我已经画好了底稿,”过了许久,闪翼才再次开口,“其实我已经完成了很多,只剩下上色了。” “真的?”另一匹雄驹嘲讽道,“从没见过你画画。” “嗯,当,当然是真的……”她小声回答。 “铃铃铃铃铃~”最后一遍下课铃准时响起,现在是放学时间了。听到这个铃声,小马们也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听好了,小马们!明天记得把你们的画作带来!”老师提醒他们。 和其他小马不同,闪翼通常最后一个才走。她慢慢地收起桌上的东西,然后准备离开教室。 “你真的确定没问题吗?”丽莎小姐问,“我知道你不擅长绘画,而且一匹小马画出一幅那么大的画也不容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幅画好的画作,把它交上去也没问题。” “谢谢,丽莎小姐,”闪翼拒绝了,“我觉得自己有能力画出一幅优秀的作品,但这是一个秘密,而且……可能要费些时间。” “好吧,”老师说,“希望你能画出一幅佳作。” 闪翼的家里,空无一马。她回到家中,飘出几张绘画纸和羽毛笔,把它们放进鞍包里,然后又离开了。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中心城的郊外。这里远离灯光和喧嚣,最适合寻找灵感了。凑巧的是,今夜天上有许多星星,于是她便忘我地看起这片明亮的星空,妈妈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我……我真的可以吗?”小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问妈妈。 “当然了,我的孩子,”母亲慈祥地对她说,“你是沐浴在星光下成长的小马,自然能对星空有着更深的体会。星星们会眨眼,会唱歌,他们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 “可我是匹健全的小马啊,”她反问妈妈,“那为什么不用我的眼睛去看天上的星星呢?” “不行的,闪翼,”妈妈轻轻摇摇头,“星星们离我们太远了,远得我们根本碰不到。但是用心去感悟,你会发现星星也有生命,也有情感。只是,它们不会说出来,而是用散发出的光,静静地向小马们倾诉。” “那为什么,有些夜晚星星很少,有些晚上星星却很多呢?”她天真地问妈妈。 “我的孩子,”妈妈和蔼地摸着她的头,笑了,“星星的数量一直都是那么多,只是,我们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些很亮的星星很少。” “哦。”闪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的孩子,”妈妈将她拥入怀中,“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你有一颗纯洁的心灵。相信我,其他小马们或许会说你不合群,会批评你,会指责你。但,永远不要忘记,你是沐浴在星光下的小马。当你孤独、伤心的时候,看看璀璨的星空,同样孤独的星星们便会替你分担一部分痛苦。”说着,她把闪翼搂得更紧了。 “妈妈……”闪翼觉得,妈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幼小的她还无法参透母亲的内心世界,只好顺从地让妈妈搂着,以此来让妈妈开心一些。 “妈妈……”两行泪滴从闪翼的眼中缓缓流出。星空依旧,奈何……物是马非。她不想抬起头,不想去看那片繁星。星星们发出清冷的光,静静地照着闪翼。 待到泪滴落尽,她再一次抬起头。星空明亮依旧,光线依旧清冷,但她,却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星星们也是有生命,也是有情感的。”妈妈的声音又一次在她的耳畔回响。 “啊?!”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什么完成画作的绝妙办法,抑或是有了新的创意。她马上从鞍包里拿出画笔和纸,把纸按在草地上,画的同时还时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看天上的星星。待化作完成,她将所有的东西收起来,站起身,望着远处的繁星,她轻合双眼,眼角还带着泪珠: “谢谢你们。” 第二天,她带着画,准时来到教室。其他小马都在看彼此的画作,然后对它们发表各自的评论。不久,丽莎小姐走进教室,示意小马们安静:“安静,各位小马!公主们马上就要到了!” 片刻过去,一只浅粉色飘逸鬃毛、白色身体的大天角兽走上讲台:她要比普通小马高大许多,更何况是小马驹。蹄子上的蹄铁代表着她高贵的身份,巨大的羽翼向小马驹们展露着她不凡的气质——这就是小马国的统治者,塞拉斯蒂娅公主。一同随行的还有一只靛蓝色身体,浅靛色短鬃毛的天角兽——这是她的妹妹,露娜公主。 “非常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塞拉斯蒂娅公主说,“但是,我们只能选择一幅画,代表整个学校。而这幅画,将会在夏日节庆典时,被挂在舞台上,为小马们所称道!” “所以,让我们开始吧,”露娜公主接道,“将你们的画先给其他小马看一次,再将它们放在我们的面前,”露娜公主看了看四周的小马驹们,然后指着一匹坐在门附近的小马驹说,“就从你开始吧!” 选画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是,却没有一幅能让两位公主满意的。小马们画的,几乎都是夏天的植物,动物,偶有几幅画的是野餐,旅行,都不符合她们的要求。其中有几幅画,它们被打开时,教室里甚至响起了热烈的鼓蹄声。 “只剩最后一个了,”塞拉斯蒂娅小声对妹妹说,“我们还要看吗?” “当然要!”露娜坚决地回答,“这一定是幅精彩的画作!” ““你这么肯定?”姐姐继续追问,“就不怕最后的画和前面一样?” “我已经观察那匹小马好久了,”露娜说,“她一直在凝望着那幅画,好像里面有什么故事一样。” “好吧,”塞拉斯蒂娅答应了,然后她问小马们:“还有谁的画作没被拿上来展示?” “还有我。”闪翼直接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闪翼?”丽莎小姐不敢相信。她以为闪翼可能会因为画不完就放弃了。 “我也有关于夏天的画!”她走到小马们面前,将她的画飘在空中,然后展开:闪翼的画别具一格,画中没有小马,只有一片草地,和一片星空。星空的中间,还有一只巨大的眼睛。 “哈,这是什么画!”一匹小马嘲讽道,“不过是幅风景画罢了!” “才不是风景画呢!”闪翼说,“我画的,是夏夜的星空。” “能让我们看看吗?”塞拉斯蒂娅公主问道。闪翼点点头,然后转身,把画移到公主们面前。 “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想画这样一幅画吗?”公主接着问。 “小时候,每到天气晴朗的夏夜,妈妈就会拥我入怀,坐在田野上看漫天的星星。她曾经告诉我,你是一匹特别的小马,没有多少小马了解你,但星星们可以。望着天边的它们,感觉心中的愁绪都在渐渐消散。夏天的白天的确精彩纷呈,那夜晚呢?不也应是同样精彩的吗?在班级里,小马们都认为我过于不合群,可如果连一匹小马的内心世界都不愿去探寻,又怎能发现其中的原因?正如夏夜,它虽然美丽,却几乎没有小马愿意欣赏它。可如果,我们连欣赏的机会都不给,又怎能发现其中的魅力呢?就像我,如果不去深入了解我的内心世界,又怎会感受到,我无依无靠的凄苦?”说着说着,她竟轻声哭了出来。听了她的话,丽莎小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走到闪翼身旁,轻轻把一只蹄子放在她的背上,试图安慰她。同时,台下想起了雷鸣般的鼓蹄声。而露娜公主看着那幅画,似乎也让她想起了什么,于是她就选定了这幅画。第二天,当这幅画被挂在舞台上,被说出它所蕴含的深意时,下面的小马们无不鼓蹄欢呼,最终的演出也十分成功,她的画赢得了小马们的喜爱。而闪翼,也借此得到了自己的可爱标志——一颗流星。从此,她开始为两位公主作画,将一些历史事件画在玻璃上,或是画一幅夏夜的星空,就这样直到她老去…… 几乎没有小马发现,天上的星星和以前相比更亮了。那是它们在悼念闪翼,那唯一匹能读懂它们的小马。而在遥远的天边,一颗明星正不朽地闪耀着。 光阴如梭,星空依旧。一晚,星光照进了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房间里是一对新晋父母,他们刚刚拥有自己的孩子,一匹体色洁白,鬃毛天蓝的小独角兽。 “你说,给我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呢?”丈夫问自己的妻子。 望着远处的星光,她说:“不如,就叫……银星(Shining Star)吧。” “银星?好名字。” 第8章 温馨一刻 6月24日,星期二 夏日的阳光总是这样的强烈,我真后悔自己昨晚忘记拉窗帘了。一缕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了我的眼皮上,刺得我没法睡觉。平时我一天到晚都在忙碌着,为考试和学习奋斗,这么难得的休息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啊~难道有一个清净的早上,我还没睡够呢!”我一边在床上伸懒腰一边抱怨。接着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身上出了不少汗。“这到底是什么天气,盖个薄被子也能出一身汗?太离谱了!”我愤愤地说。 “嗯……”一阵细微的声音从突然从身边传来,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变了不少。哦,天哪,我怎么忘了旁边这匹小马呢?她看上去睡得是那么甜……我回过头去看她,她的睡姿真可爱……每每看到这里,我的脸都会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怎么……难道说,我喜欢上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化身?!“总之,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我自言自语道,“还是睡觉要紧。”说罢又蒙上头呼呼大睡。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我隐约觉得身上好像站着什么东西。我有些不适应,于是翻了翻身子。不过那东西不仅没有下去,反而爬得越来越靠上,最后我甚至开始觉得,它好像要让我憋死在被窝里。紧接着,我的头好像在被什么扁平的硬物不断按压着。天啊,这太难受了!不论是谁叫我起床,也决不能用这种手段!我越想越气。好在它还不是特别重,于是我突然掀开被子,用被子的外层突然裹住身上的东西。“啊~”一阵熟悉的、细微的叫声突然从被窝里传出。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是银星?”我没有多想,立刻掀开被子,发现银星正躲在被窝里轻声抽泣着。看到此景,我再也没法强硬下去了。不知怎么,我隐约感觉到银星好像我内心的善良面一样。她就像一位圣洁的天使,容不得半点侵犯和侮辱。显然,我刚才的行为已经深深伤害了她脆弱的内心。也许她的初衷是想叫我起床,结果我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现在我越想越惭愧。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她一味地伤心下去。既然是我的行为伤害了她,那我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银星,银星?”我轻声叫她,“不要哭了,刚才是我不对。的确,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可能刚才对你的态度有些太粗鲁了……你能原谅我吗?”最后这句话,是我伏在她耳边说的。我真心希望这样做,能够充分表现出我十分关心她的内心世界。 “嗯……”她突然停止了抽泣,转过头对我说:其实,佚名……我自己也有错。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睡觉时被别人压在身上。但是我太着急了,居然忘记了这一点……其实,我刚才是在为自己不当的行为而伤心。其实你没有错的……”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我一时语塞,竟想不起要说什么。“真的,佚名,你不必为此自责,”银星安慰我,“这是我的错……” “不,这都是我……”我还想辩解,银星却伸出一只蹄子放在我手上,示意我不要说了。我没有办法,只能长长地叹口气。 “嗯……嗯?”银星突然吸了吸鼻子,“佚名,你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吗?”我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回到:我身上没有味道啊,而且我两天前刚刚洗过澡。”“那就奇怪了……”她说,“那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呢?闻上去好像一股汗臭味。”我把鼻子凑到她身边闻了闻,然后跟她说:“要不……你试试闻一下自己的……呃……”好吧,我忘记那个部位怎么称呼了。 “呀,好臭!”她突然叫道。 “这么看来……是你身上的味道了?”我问。 “嗯……”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红着脸点点头。 “那么……”你有多久没洗澡了呢?” “嗯……这个……佚名,请问我可以不说吗?”她轻声请求道。 “哦,抱歉……”我居然忘记了,问这些隐私问题是很失礼的行为。 “算了,”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给你好好洗洗怎么样?我会十关注你的感受的。”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银星好像还有些犹豫,“我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微笑着对我说。 从我内心来讲,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的脸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泛红。真的,我从来没和女孩子在一起呆过,这还是第一次,总会有些难为情的……不过既然银星同意了,我就要尽力让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她。 我觉得用淋浴太浪费了,而且浴缸的大小刚好适合银星。她可以先在浴缸里舒服地泡一会儿,然后再做毛皮清洁。也就是说,用浴缸的话,我可以更轻松一些。于是,我提前在浴缸里装了半缸多的热水,温度的话……大致保持在60摄氏度左右。这样的温度是洗不了澡的,温度至少要降到38摄氏度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做的便是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我看了看表,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想要再吃早餐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把早午餐合在一起。 等水凉得差不多了,我便到书房里叫银星。她对我的书抱有相当浓厚的兴趣,总是拿着我的我的书钻研。我想,如果我能有她那样的学习兴趣的话,成绩一定会稳步上升吧…… “银星,”我轻声叫她,“洗澡水已经好了,快去吧!” “哦,来了。”她一边应着,一边走进浴室。走进去之前,她还特意问我:“佚名……你不是说要给我洗澡吗,为什么你不进来呢?” 这次我真的不好意思了。哪有女孩子洗澡让别人看的?!为此,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但是一想到银星……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是我内心的一个化身而已,是一个有意识、有情感、有形体的精神体,或者说是精神的实体形态。但是,从之前的对话来看,实际上我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家人了,所以……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经过了反复的思考,我最终踏进了浴室。银星见我走进来,也乖乖地爬进浴缸。不过我从没给女孩子洗过澡,所以该从哪里开始洗,怎么洗,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银星知道该怎么洗,所以她开始一点一点地指导我怎么做。 第一步要洗的是身体。这个部分我帮不上忙,因为我不想让她感到难堪。我最多,最多也只能帮她刷刷后背。至于蹄子和腹部,都需要靠她自己来完成。毕竟她是匹独角兽,用魔法飘起刷子清理比我笨拙的手法要快得多。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让我一点一点为她刷洗。看得出来,她十分享受整个过程。 第二步是清理鬃毛。这个倒是很容易,小马的鬃毛就和头发一样,只不过洗起来不太容易。银星的鬃毛又长又柔滑,可以说是经过精心梳理的。这样的鬃毛,我怎么忍心下手呢?“佚名,你在犹豫什么吗?”银星看出了我的心思,“难道你是在害怕刷坏我的鬃毛吗?” “嗯,是的……”我说,“它真的很漂亮,让我不忍心破坏它……” “没事的,”她笑着说,“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也曾把鬃毛洗得乱糟糟的。后来不也一点一点学会了吗?这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你在做一件事的同时,其实也是在不断摸索做事的方法。”这样一来,我倒是觉得,我旁边的不像是自己的化身,而是自己的姐姐。 最后一步是洗尾巴。无论银星怎样恳求,我坚决不肯帮她洗。从马的身体构造上来看,它的位置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每次想想银星的尾巴,我的脸都会泛起一层红晕。银星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她并没有强迫我,而是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 从浴室里走出来,我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不少汗。我换了一套新衣服,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做午餐。没想到自己太累了,竟然倒头睡着了。 “佚名,佚名?”银星轻声呼唤我,“该起床吃午餐了!” “啊~”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了餐桌。银星的烹饪能力也很强,而且凌驾于我之上。整个午餐时间,她都在看着我。我显得很不好意思,于是问她:“银星,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嗯……”她回答,“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也洗一个澡。你觉得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呃……”这一次,我无言以对。 第9章 明净之海 第2年,7月24日,星期日 “哦~天哪!海边原来这么美!”我惊叫道。 “是啊,”星海(Star Sea)满足地看着我,开心地笑着,“在海边生活的小马,一定不会错过每天下午的日落和早上的日出的!这也是海岸城(Coast City)最出名的地方。在这片海域,水从来都是清澈,即使海岸城环境最差的时候……”他突然不说了。我知道,海岸城环境的好坏,直接影响到这里旅游业的兴盛与衰落。就在我把目光聚焦在美丽的海水上时,我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轻轻把头倚在我身上。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哦~我到现在还不敢想象,他就这么吻了我!我的脸慢慢地变红了……“知道吗,银星?我第一次到小马镇的时候,是你给我做的向导。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惦记着你……你那温和的脾气、灵性的双眸,还有可爱的羞怯感……真的让我难以忘怀。咳,咳咳……”“好了好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嘛……”我故作责怪他的样子。“没事,”他笑笑,笑却显得有些苍凉,“我不会有大事的,相信我。” 这次,塞拉斯蒂娅公主交给我一个新任务:代替忙于事务的暮暮到海岸城视察。十分凑巧的是,以前拜访过小马镇的星海,刚好在海岸城养病。他是中心城出名的地理天才,十二岁就因为测量出马尔基山脉最高峰的高度而名声大躁。一年后,他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心城核心学院地理系深造。可惜天妒英才,他三年后就不幸患上绝症。塞拉斯蒂娅公主为了安慰他,让他去小马镇学习几天。他住在图书馆的那几天,我认识了他。在和他的谈话中,我得知他的家乡在海岸城,并答应他如果有机会,就到海岸城看望他。 晚上回到星海家,我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海岸城的美景让我改变了对这个和小马镇一样的小城的看法。星海很热情,他拿出了海岸城的顶级美食——海岸仙草羹。据他介绍,这是用仙草经过数小时熬煮后,用海水熬制的美味。不需要其他调味料,只需一点盐水就可以激发仙草的鲜美味道。真的,看着星海那样苍白的面孔,我真的不愿意接受。但是他却一再催促我:“快吃啊,银星。这可是海岸城小马欢迎客人的传统!”虽说是传统,可是这么美味的食物,真的应该由他来享用。可是我不想伤害他,他的身体一直很差,最近又不停地咳嗽,我……唉,我真的不舍得拒绝。他见我不肯享用,便飘起勺子,盛了一点羹喂我。我轻轻张开嘴只是十分惊讶他想要做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让他找到了机会。当勺子从嘴里飘出来的时候,我害羞地说:“不……不要这样嘛……我……我真的接受不了。”“好了,小甜心,”他说,“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小甜心……没有小马这样称呼我,除了他。我也被他打动了,飘起勺子,开始享用。嗯~真的十分鲜美。只有一点点咸味,却不失味道;虽然是羹,却不差仙草顺滑的口感……虽然他是个地理天才,不过做饭也很在行嘛。 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到了晚上,他咳嗽的十分剧烈。我甚至怀疑,他是为了迎接我而强撑着自己。我无奈地替他盖上被子,然后为他准备药。可他却对我说:“不……我不要吃药。我……我只想自在地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小时。”我放弃了和他争论,顺从他的意愿。“银星……过来……”他轻声呼唤我。“什么事?”我问。 “我……想听听你甜美的歌声。” 送别一个即将逝去的挚友真的很痛苦。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应该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吧。但是歌声不行,我……我从不在任何小马面前唱歌。星海有些失望,但他表示理解我的内心。 “银星……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最后再看一次日出。” “可现在是晚上啊。” “没……没关系。我们可以在海边等待。咳咳……” “好了好了。来,我扶你起来。”我一边用魔法轻轻托起他的后背,一边轻轻拉他的蹄子。 “哦……你的蹄子又白皙,又顺滑。你做过什么特别的保养吗?” “没……没有啦……”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呵呵,我们走吧。咳咳……” 在我的一路搀扶下,到达海边时已经十分接近日出的时间了。不敢相信的是,虽然在中心城住了很多年,可是星海对家乡的记忆却丝毫未变,仍然记得日出的时刻。一路上,星海什么也没有说,但我觉得他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我扶他坐下,然后等待他开口。也许是时间未到的缘故,他只是望着远处黑暗无边的天空,一言不发。 等待了许久,最激动马心的时刻终于到了:远处的无尽黑暗里,突然冒出一丝亮光——那是太阳!我本想专心地看一次日出,但是星海打断了我:“银星……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在听,你说吧。” 他又咳嗽两声,接着说道:“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不知怎么,我感觉你身上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让我难以割舍……”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十分微弱。 太阳还在上升。 星海轻咳两声,然后吻了我的脸颊。 “谢谢你,陪伴我走完了生命中……最后的旅程……”他倒在我的怀中。 日出的那一刻,也是星海断气的那一刻。 泪水静静地从脸上落下,落在他因病痛而清瘦的脸上。 我在海边埋葬了他,然后又用一块大石头当作墓碑,在它的中间用魔法切出一个地球仪的样子——那是星海的可爱标记。 回到他的住所,我又整理了一下他的遗物。不经意间,我发现了他的一张素描草稿。草稿上的小马清秀美丽,还有长长的鬃毛。他画的……难道是我?我不敢想象那到底是谁。我整理好这幅画和其他的遗物后,又回到了海边。海水依旧那么那么清澈,但是却多了几分忧伤。我坐在岸边,眺望着远方明净、澄澈的天空……回想归去的经历,仿佛他,还在我身边。 第10章 谐律终曲 第55年,12月4日,星期六 曾经,我在一本描写自然与生活的散文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当世间的一切繁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远去时,唯有这最质朴、简单的生活,才是最值得自己留恋的。”对于这句话的说法,我的理解是:一切辉煌的成就都会随着时间的远去而变得斑驳,而唯有这最真挚的感情,仍会长流在心中。现在再回味它,感觉的确如此。 直到现在,我仍然忘不了阿杰离去后的。史密夫婆婆早在数十载之前就已高龄仙逝,麦托什也在几年前离她而去。小苹花也已经长大,她肩负起了经营苹果园的重任。无论是从踢苹果树,到研究促进苹果生长的药剂,都少不了她的身影。因为家中马数较少的缘故,曾经那片满是红和绿的海洋,如今却已经荒芜不少。西边的果园依旧被果蝠占有,而南园苹果树的面积则锐减,仅为原来马机对决时面积的五分之一而已。但是因为他们辉煌的过去,他们的经济条件还是十分优越的。不过,和往日相比,这里已经没落了太多。 对于另一匹小马来说,她受到的心理创伤会更大——那就是萍琪。因为她乐观的天性,使她能活到现在。阿杰下葬的那天,她罕见地一言未发。在接下来的追忆过程中,她向所有参加葬礼的成员讲述了她和阿杰的故事。从她们的初次相遇,到成为知心朋友,直到终老一刻。简单、质朴的话语里,蕴藏着的却是对老友的无限怀念。 在那次葬礼上,暮暮又一次留下了眼泪。曾经有小马认为,天角兽的眼泪是十分罕见的,因为他们几乎没哭过。其实,天角兽除了比普通的小马多出一对翅膀(或者一个角,或者二者都没有),以及能永生以外,其他的和普通小马都是一样的。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用翅膀搂她入睡,醒来时翅膀有时已是湿的;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拥我入眠,深夜里我却在低声抽泣……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慢慢觉得永生也是一种考验。时间将你学到的成果化为不朽之身,然后残忍地夺走曾帮助你、扶持你的挚友,让你学会直面现实。这些便是我从阿杰葬礼上得到的感悟。 不过我现在要面对的,却是最后的送别。中心城的顶级医院里,重症监护室内,苍老的萍琪正一边吸着氧气,一边向我们说着她对这一生的感悟。“呼……暮暮,银星。我现在觉得,这一生过得还是有些遗憾的啊。”她最后长叹一声。“为什么?”暮暮噙着泪,焦急地问道,“那遗憾到底是什么?说出来,说出来啊!”显然她还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暮暮,别说了,“我走上前安慰她,“让萍琪慢慢说吧。” “呵呵……要问我这一生的遗憾啊,也只有一个,”萍琪干笑两声,“真是可惜我没能和你们早点相识。”她又长叹一声,“相见恨晚啊。”我伸出前蹄,希望能让萍琪苍白里夹杂着一丝粉色的鬃毛看上去更美观一些。七十余载的生命里,她见证了无数辉煌的时刻:在夏日节成功净化梦魇之月;在无序归来后和其他谐律拥有者共同封印无序;与朋友们一同支撑水晶展会的举行,并最终帮助韵律公主夺回水晶帝国;和朋友们诠释友谊的力量,战胜远古时代的恶兽提雷克……而今,这些都将随着她的离去而一同被埋葬,无疑让小马们感到惋惜。对于我和暮暮来说,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自然不想失去她。因此,我还是能理解暮暮的心情的。 “不,别走!”暮暮开始化悲伤为力量,她的哀求开始变成咆哮,“别走,萍琪!我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朋友了!不,别走!” “小傻瓜,”萍琪的声音虽小却很柔和,说话的声音仿佛在对待一匹不懂事的小马驹,“我也不想啊。可是……小马的生命并非是无限的,我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啊。”萍琪此时已经老泪纵横,“曾经我们相遇,是因为机缘。塞拉斯蒂娅公主再上,如果有来世,我……还愿再和暮暮做朋友……”她的气息开始变得十分微弱。 “不,萍琪,不——————————” “嘀——嘀——”刺耳的仪器声回荡在耳边。仪表上,心率已经显示为零。也就是说,萍琪,这匹曾经活力无限,带给我们欢乐的小马,离开了我们。暮暮已经昏倒在地板上,我也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上次看到她,还是在埋葬阿杰的那片墓地里。当时我想为阿杰送一束花,偶然看到了前来追念故友的萍琪。可怜的萍琪,因为时间的推移,她的膝盖已经难以流畅地完成屈膝的动作。她的膝盖,已经变得锈迹斑斑。只是没想到,仅仅两个月后…… 等我从这悲伤中缓冲过来时,暮暮已经泣不成声。当时,我带着对过去的无限留恋,给塞拉斯蒂娅公主寄去了一封信希望她能安排好举行谐律精华葬礼的时间。公主很快就回复了,时间定在今天晚上。 因为这次葬礼意义重大,公主甚至连地点都选得十分隐秘——她选择在星空长廊举行葬礼。参加者也不多,除了皇家卫兵外,还有一位牧师,剩下的就是我、暮暮和塞拉斯蒂娅公主。首先塞拉斯蒂娅公主致了悼词,然后我和暮暮轮流发言。暮暮发言时,每到悲伤时刻,她的声音总是哽咽的。我也很难过,但是我知道她们曾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失去固然痛苦,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接下来,由牧师开始指挥葬礼。卫兵们先将不同颜色的宝石雕刻成谐律精华的形状后,将它们小心地放进一个密封的盒子里,上面印上谐律精华的标志。接着,塞拉斯蒂娅公主将盒子放在一个平台上,任它随着星河流向远方。最后,葬礼在悲凉的咏唱中走向尾声: 往事的记忆,生命里的一部分 有多少遗憾,在岁月中留下? 从不曾忘记,那些日日夜夜 愿永远安息,直至物是马非 这个时候,我竟不由自主地低声呜咽起来。我真的没想到,一向内敛的自己,最终也被这相伴一生的情感打动。我想,情感的力量,也许就是这般强大吧。 再见了,伟大的谐律;再见了,我美好的回忆。伴随着终曲的奏响,谐律的力量也走到了尽头。它见证了我的成长,我永远也不会将它遗忘。 谐律已逝,时过境迁,我竟难以自控。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恐怕唯有空流天角之泪,哀叹未曾珍惜似水年华了吧。 第11章 心之渴望 时间带上年华,悄无声息地溜走,只剩下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我们。百无聊赖的时光,似乎一天天,越来越长。朋友们已经渐显老态,这让我有些失落。我早已知道她们不可能伴我一生,还是不知尽头的一生……却不曾想过,距离那一天竟已越来越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十余年前的模样,还带着点少女的羞涩,声音亦是如此。看看我们曾经的合影才猛然发觉,原来旧日的韶华竟已不再。 家人呢?老迈的父母,九泉下的妹妹,白了头的祖父母,脸上看不到坚毅神情的伊索管家……想不到时间在他们的身上刻下了如此深的印记。我好似一盏不归路上永不熄灭的明灯,看着自己的至亲渐渐走向漆黑的尽头,却只能在这一刻为他们而亮……哭泣,泪水有什么用?冲不掉心底的愁绪。 但是,我还有闪翼。这匹年轻的小独角兽,自她来到这世上,就带给我无尽的欢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在我心中愈加强烈。妹妹的离开,让她成为了我心底唯一的寄托。她喜欢音乐,喜欢钢琴,就像她的妈妈一样……她真的太像银光了。 “姑姑,姑姑~”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又在呼唤我。“我们去田野上看星星吧!”正值夏夜,正是星空最美的时候。 “好,好……”百无聊赖地翻着书的我自然会答应。和她独处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此时,原野上已经挂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夏夜的微风风吹动我的鬃毛,凉凉的,柔柔的。一旁的闪翼已经坐在草地上,眺望远方了。 “姑姑快看!”顺着她蹄子所指的方向,我看到一道流星从空中划过。“是流星!” “嗯,我希望能再见妈妈一面……”小闪许下了她的愿望。流星是不能实现愿望的,但我不愿意告诉她这个现实……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微笑着告诉她。然后伸展左翼,轻轻覆在小闪的背上。 “姑姑……” “什么,小闪?” “我在想,为什么星星在太阳升起时就会离开,而会在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时再次出现呢?”我本可以把科学的解释告诉她,但我没有。 “星星一直都在,”我柔声告诉她,“只是它们会在太阳升起时离开,到了夜晚再回来。” “那,是不是妈妈也会回来呢?”天真的独角兽抬头看看星空,又低头垂下耳朵,“像星星那样……”她问得我一时语塞。曾经我告诉她,银光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再提起,但是现在…… “我……我不知道,”我搪塞道,“如果你有什么想对妈妈说的,可以现在就告诉她啊。我相信,此刻,她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抬头望着星星,注视着她牵挂的那匹小马驹……”我居然没注意,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哽咽了。 “嗯……那我试试,”小闪抬起头,“妈妈,你听见了吗?小闪想你……”泪珠已经在眼角汇集,可我却要强忍着,继续为小闪编织谎言……我不知道她何时会知道真相,但我只希望,未来的她,能原谅我现在所做的…… 沉思间,一只小蹄子却已经按在了我的身上。“姑姑,你在想什么呢?”闪翼金色的眼眸让我不敢说出真相。 “哦,没什么,”我故作轻松地回答,然后吻了闪翼的额头。 “开心点嘛,姑姑!”她扑在我的怀里撒娇,“妈妈说过,要乐观地对待每一天。”她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捶打着我脆弱的内心。我觉得如果她不是妹妹的女儿,泪水早已决堤般涌出了。她说的没错。只可惜,我一直都是一匹不太乐观的小马……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闪翼。 回家的路上,看着闪翼的背影,我又回想起和银光在一起的日子。她的音容笑貌,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等等我,姐姐~”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 “看啊,我的可爱标志!一架三角钢琴!” “感谢你,我亲爱的姐姐。没有你,我很难取得今天的成就……” “姐姐……” “姐姐……替我照顾好,闪翼……” …… 深夜的被窝里,我无声地哭泣着。我得到了永生,却要失去曾经陪伴我的挚友和至亲。似乎自从成为一名天角兽起我就已经陷入了迷茫。时间的推移让我渴望友谊的慰藉,可收获的却是朋友们老矣的苦楚;渴望得到亲情的呵护,要面对的却是至亲离去的无尽的哀伤。也许,也许,可是生活从来就没有也许的假设,这是我必须面对的冰冷现实。 失眠的我悄声来到小闪的房间,小独角兽正睡得香甜。我想去给她一个吻,但那可爱的样子令我于心不忍。站在门口,恍惚间我看到银光就躺在那床上,同样睡得香甜。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似乎要给她一个拥抱。但是直到我来到床前…… “啊,姑姑!”眼前的虚幻被小闪的惊愕瞬间打碎,“你怎么……”她话音未落,我便上前一把搂住。炽热的泪从眼眶中流下,浸湿了被褥。 “感谢有你,小闪……”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姑姑……” 那一瞬,我感觉自己释然了。我干渴的心灵,似乎已被小闪的慰藉填满…… 第12章 我心依旧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 我孤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四下无人,周围只有一片寂静。手术室的灯光依旧是红色,我的心却开始越来越紧张。那个熟悉的你,那个开朗、阳光的你,都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我虽低头不语,两行泪却无声地诉说着我内心的伤痛。“为什么?”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自己撒手人寰?!”一时间,悲伤,愤怒和痛苦一同涌上心头。我至今还不能忘记,你将我带回那一天…… 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什么曲折的经历,我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当时我睡得正香,不曾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有多少经历——对于一匹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幼驹来说,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乐趣。但是你的出现,却打破了平静的一切——我曾设想过无数次,如果你没有发现那个纸箱,我兴许就会消逝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当我睁开双眼,你那和蔼的面孔便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生物,而我能做的,只能用迷茫而好奇的眼光看着你。“你好啊,小家伙?”这是你给我的第一声问候,显然你知道我是什么。接着,你又看了我一阵,便将我连带纸箱一起抱回了家。 我依然记得你将我放在地上时的那一幕。你的手很大,但是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我一直都认为那是你最温柔的时候。慢慢地,在你的悉心照顾下,我学会了写字、魔法(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来就会用)还有说话。当我第一次说出“爸爸”这个单词的时候,你的纵情一笑让我记忆犹新。同时,你也为我的声音震惊:“她看起来只有几岁的样子,可是她的声音……竟是这般的甜美。那声音宛若一阵轻柔的春风,给我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我已经不记得你这样说过多少次了。一年过去,我已经长大了一些,但是仍然还是一只还不太会表达的小马驹而已。在你的帮助下,我第一次照了镜子,看到了自己的相貌:一双天蓝色的明亮眸子,一缕轻纱般柔滑的鬃毛,再加上洁白的身体,也难怪你会对我一见钟情。那也是我第一次露出羞怯之意。 你和我,共度最美年华…… 时光飞逝。距离你将我抱回家,已经过去了四年。那天晚上,你厨房里来回走着,为我做一份生日餐点。我看着你和着面糊,便好奇地凑过去问道:“爸爸,你在做什么呢?”你回给我一个微笑,然后回答:“我在给你做蛋糕啊。” “做蛋糕?”我问,“还是……给我的?” “当然了!”你说,“之前的今年,你还不太会说话呢。” “是吗……”我展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有记忆之前的故事呢。事实上,我大多数的记忆,都是从这一年开始的。我还记得,那一夜你的话特别多。你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了你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还谈到了你现在的工作。你说自己非常喜欢小马,因此看到我时,你毫不犹豫地将我抱了回来。我则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一知半解地听着。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太过遥远,我听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你还说不用我叫你“爸爸”,叫“佚名”就可以。 既然你选择了接受我,就不可避免地要找到我的兴趣爱好。很快你就发现,我对书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慢慢地,你回家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袋子:一个是食品袋,另一袋里则是书籍。尽管从家中的摆设来看你并不富裕,但是如果我需要什么,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它带回来。你曾不止一次地在我看书时为我打开台灯,说这样对眼睛有好处。我并不介意,毕竟这是对我的身体好。 十二年的光阴匆匆而过,我已经是一匹拥有可爱标志的小马了——一个天蓝色的六芒阵,中间是一个同样为天蓝色的六角星。据说,这个标志象征着你对小马的喜爱。你告诉我你曾在电视上看过和我类似的小马,其中一匹小马的可爱标志就是六角星。你说那匹小马的知识十分渊博,希望我也能那样。而事实证明,你的鼓励和支持,就是我进取的不懈动力。我竭尽全力将力量聚集在角上,然后将这股巨大的能量香味扩散……最终,在一刹那之间,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六芒阵形状的能量场,而我的身体则发生了巨变:原本是四个蹄子的四肢,转眼间就成为了一对“分叉”的蹄子和两只穿着长袜子和长筒靴的蹄子——好像也是分叉的。看着我的变化,你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再次拿来镜子,我所看到的景象和之前看到的大相径庭:释放魔法之后的我和佚名更像了,和他一样,我的身上也穿着衣服,不过他穿的是衬衫而我的则是一件连衣裙。它的裙摆不是很大,穿上去感觉很像制服,而且……我居然长高了!原来不过一米左右的身高,一下子变成了和你差不多的身高!哦,天哪……我真的好想继续拥有这样的身体。奈何我的魔力还不够强大,只能维持一小会儿。 我依然记得,那年生日时你送我的裙子。洁白,淡雅。它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我暗暗表现出羞怯的样子。而你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来,拿着它,然后去换上吧!”你说。 “嗯!”我开心地飘着它走进了屋子。 “哇噢……”看到我的出现,你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我拿起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一种满足的感觉涌上心头。在我的建议下,你拿起照相机,将这一刻定格在那个明媚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你偏偏想这样离我而去…… 我从来都不知道,其实你的内心世界是十分脆弱的。那天下午,你本应和往常一样,带着做晚餐用的食材和你的工作资料准时回来,可是我等了许久,也听不到你的脚步声。这时候,楼下却突然喧闹起来。当我询问下面的邻居时,才得知有人要从四楼的楼顶上跳下去。我立刻冲向楼顶,只希望那个人不是你。可是我错了——那正是你,落魄的你。你丝毫没有注意我的到来,依然径直向前走去。 “佚名!”我大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快点回来!有什么痛苦和难言之隐,向我说出来吧!” 接着我试图靠近,以阻止你跳下去。你落魄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幽幽地回答:“真是对不起啊,银星……我,我……我是一个无能的人,竟然连一份工作都丢了……”你又向前迈出一步。 “这没什么!”我试图劝你放弃轻生的想法,“钱财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还有我,还有周围这些和善的邻居,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不!”你突然暴怒起来,这是我在十几年的生命中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发火,“你根本不了解我!我是这样的无能,落魄到只能将你变为我生活的全部!”你突然顿了一下,声音又变得十分低沉,“原谅我,银星……”你的步伐更快了。 “不,不,不——”只可惜,我也没能让你重拾生活的信心。接着,你纵身一跃…… 那一刻,心已碎,梦已逝,尘世间的喧嚣在一瞬间全部归于平静。伴随着重重的坠落声,我的内心就这样无声地坍塌了。噙着泪水,我长跪不起…… 曾经,你的温情打动了我,让我选择一生追随。而现在,是我带你走过阴霾的时候了。 “佚名?佚名?”我轻声在你耳边呼唤着。 “呃……银星?”你的声音虚弱无力。 “是我,佚名,”我伏在你身旁耳语道,“你在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怎,怎么会这样……”你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我不是已经在天堂了吗?” “感谢这个女孩儿吧!”医生走过来对你说,“正是因为她,你失去的大量血液才能及时地补充回来。庆幸的是,你们的血型居然是相吻合的。而她冒着昏迷的危险,给你输了足足400毫升!专心休养吧。”说罢医生又去忙碌了。 “银,银星……”你小声呼唤着我。 “什么,佚名?” “我……我很抱歉……你,你是一匹善良的小马……你,咳咳……你用行动告诉我……你就是那匹值得我相守一生的小马……”话语间,两行热泪竟从你眼中夺眶而出。 “相守一生……我愿意。”你的忏悔深深打动了我。 而今,不知我们还能相伴多久…… 那次事件之后,你的全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在我的悉心照料和邻居们的接济下,你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还找到了新工作。可惜的是,我不能一直保持着女孩子的状态,在你工作的时候,我只能期盼你不要出事。慢慢地,生活又回归了正轨。 可是现在,你却因为突发脑溢血而进了手术室。纵使我再焦虑,却也无济于事。经过了漫长的八个小时。这一次,我没能再见到你回来。 回到家中,拉开窗帘,已是第二天上午。斑驳的光影落在我的脸上,使我倍感温暖,也化解了许多我心中的愁绪。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经历过了一次离别,生死也可以看得这般淡然——自从你离去后,我甚至还没有哭过。 光阴流转,我心依旧。感谢你来到我的身边,伴我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那些如花的岁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