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成了个香饽饽》 第1章 十面香 十面香是庆余城近两年崛起的点心糕饼铺子,谁也没想到东家竟是芳龄仅十五的姑娘苏薇薇。 两年之前,它还是一家小面店旁边的小摊子。 当然没有店名,可是美味的程度叫人吃过一次就记住了,不久便凝聚了许多顾客。 再加上点心糕饼花样多而精致,吸引庆余城的富豪、千金上门,一吃就成了忠实的顾客。 直到有一回,武成侯府上的贵客找上门,询问苏薇薇能否制作赠人的点心,成功的大门方才对苏薇薇真正开启。 苏薇薇为此费了不少苦心功夫,也因此有了租下如今店铺的资金。 有了店铺,就有了店名——十面香。 十面香之名缘于苏薇薇能够将一种花卉用十种面貌展现。 当年便是借着贵人给的机会,她将这巧思以丹青和书法呈现在盒子上,赢得贵人的称赞,也赢得贵人的订单。 十几岁的姑娘竟有这等本事,知道的人都要赞她一句天才。 但唯有她自个儿知道,不过因为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懂得现代包装营销的观念。 有钱人在乎的往往不是花多少钱,而是东西有没有相对的价值。 尤其这种皇权时代,生活在最上层的贵人更看不见几两银子的差距。 要不,即使机会送上门了,单靠她做点心糕饼的本事,挣得的也不过是小营利,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开设一间铺子,实非易事。 当然,苏薇薇能够有今日,其实也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 她记得哥哥曾提过,原主满周岁那一年,随着娘与哥哥离开京城准备到庆余投奔好友。 由于当时原主年幼,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路过岐县时还遇到洪水决堤,仓皇逃命之时原主病了。 再一次醒过来,灵魂已经是她这个快三十岁的轻熟女,而他们花了超过一年的时间,待来到庆余投靠娘的闺蜜丁娇和其夫君郭秀,日子才算安顿下来。 前世她是幼教老师,但没事就爱下厨,尤其善于做各种点心糕饼,这种才能来到这个时代很是管用,至少可以在酒楼那种地方混个温饱。 不过,她很识时务,小娃儿就该有小娃儿的样子,无师自通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是怪物吗? 她前世的才能只能假装是向旁人学习而习得。 还好丁娇和郭秀开了一间小面店,厨艺不错,因此她表面上跟在丁娇屁股后面打转学厨艺,待稍长,开始适度展现这方面的天分,巧妙的帮助丁娇研究更美味的面食,同时发展自个儿最爱的点心糕饼。 丁娇见她做的点心糕饼精致美味,主动提议在小面店旁边弄个小摊子给她贩卖点心糕饼,她的生意就此展开。 其实,丁娇和郭秀的日子也不好,能够在家里挪个地方收留他们一家三口已是不容易,无力再帮助他们更多,可是娘坚持哥哥一定要读书,只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攒银子,短短三年,原本就因为一路奔波而羸弱的身子再也熬不住病倒了。 虽然丁娇和郭秀挣得的银子只够温饱,仍坚持为娘请大夫,不过大夫都说娘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娘心想没多少日子可活,便将他们兄妹托给好友夫妇,同时嘱咐兄妹俩要将他们当亲生父母奉养,兄妹俩就在那个时候认了干爹、干娘。 娘本来已经抱着过一日算一日、等死的心,此时小面店来了一个像和尚的光头老头子,全身衣物破破烂烂,饿得好像快要死了,干爹、干娘心善,赶紧下面让对方饱餐一顿。 老头子吃饱后,介绍自个儿名唤一枝草,路上遇见暴民,最后被洗劫一空逃了出来。 他还表示懂医术,只要在医馆坐堂几日,就可以还这一顿面钱。 干爹、干娘一听,根本不要他的银子,只盼着他能医治娘的病,没想到因此为娘寻来生机。 一枝草倒也没有言明娘得了什么病,只道有救,可惜想根治必须花十年以上的时间调养,而他预备在庆余待上三个月就要离开了。 若想让他医治,只能跟着他四处为家,悬壶济世,于是娘就这样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称一枝草为大师,因为他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从他提及在各地的见闻与行医手法后,她便严重怀疑此人与自己来自同乡,所以他能治众位大夫束手无策的病,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娘生了什么病。 不管如何,这位大师是个好人,每年总会给他们寄来一封信,告知他与娘去了哪儿还有娘的身体状况。 第2章 小霸王 一阵马蹄声响起,隔着竹制的帘子,苏薇薇可以看见几个少年郎策马从店铺前面急驰而过。 眉头不由得一蹙,虽然城里可以骑马,但禁止纵马,不过,总有一些权贵官宦子弟不将这种禁令放在眼里。 “伍知府这么好的官,为何会生出一个如此不学无术的小霸王?”满儿受不了的道。 满儿与母亲张婶是在四年前来到庆余的。 张婶的夫君自从生了一场病后就再也下不了床,张家人一口咬定是她们母女俩不祥,将她们赶了出来。 她们身无分文,一路乞讨从西北来到庆余,原想投靠娘家亲人,没想到娘家亲人早举家搬走了。 母女两人绝望之际,正好走到糕饼摊子前面,满儿肚子饿,吵着要吃东西,张婶只能上前乞食。 一问之下,苏薇薇得知她们的故事,心怜与她相差两岁的满儿却只有自个儿一半身量,便收留了她们,每日分些糕点给她们沿街叫卖,直到十面香开了,她们才脱离叫卖的日子。 “伍知府?新来的知府?” “对啊,人人都说伍知府是个好官,偏偏生了一个小霸王,还是唯一的嫡子,真是可惜了。” 苏薇薇撇了撇嘴,“新任知府不是才来庆余不久吗,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好官?” 人心诡诈,何况是混官场的,几年下来都不见得可以看清楚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说伍知府的官声很好,很受皇上赏识,皇上特地将他派来这儿当知府。” “你知道官声这种东西可以掺水吗?不用看得太认真了。是不是好官,有待时间验证。”苏薇薇摆了摆手,悬腕磨墨,准备练字。 前世练书法,乃是出于老师的自觉,字太丑了,总是难以在孩子面前抬头挺胸,只好苦练。 虽然跟在苏薇薇身边做事已经四年了,满儿还是很难跟上她的思考逻辑。 “可是,大家都说伍知府是好官啊。” 苏薇薇一笑置之,她对古代的官没有多大信心,毕竟在官场之中,清官是很难生存的。 “伍知府真的是个好官,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办前任知府压下来不办的案子,听说这些案子牵扯到庆余的权贵富商,前任知府不敢得罪人,压着不敢办。” “等他真的办了,再来断言他是不是好官。” 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做个样子,再说了,案子办了,也可以找人顶罪,当然,这总比不办来得好。 伍知府不是已经在办那些压下来的案子,小姐为何说等他真的办了? 满儿迷惑的摇了摇头,不懂,不过,小姐总是对的,这四年来她越看小姐越崇拜,小姐真的很了不起。 这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不过,马儿竟然在铺子前面停住了。 苏薇薇微微挑起眉,可是并未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她不管外面的事,这不仅方便伙计做事,更是训练伙计处理事情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显然双方起了争执……不对,这个大嗓门出自同一个人的口,再说,李毅绝对不敢与客人大小声,她可是很认真的做了培训,服务业的最高守则——客户至上。 半晌,竹帘一阵晃动,李毅走进来,看他神情压抑不悦,显然遇到一个很难缠的客人。“东家,客人想要你特制的糕点盒子。” 两年前她为贵人特制的糕点盒子一战成名。 不过,这算得上奢侈品,一般人不会在这上头浪费钱,况且十面香主要卖的是点心糕饼,糕点的盒子就只能因为客人需要另外下订单,交货日期原则是一个月,这也是为了增加盒子本身的价值。 总之,这事在庆余已经是众所周知,至少豪门大户都清楚这个规矩。 “你没告诉他,眼下铺子没有那种盒子吗?” “说了,可是说不通。”李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就没有,这哪用得着他通或不通?” 李毅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人家就是不通,他还能如何? 眨眼之间,一道快如疾风的身影冲进来,高壮威武的身躯吓人的立在苏薇薇身侧,众人顿时不自觉的屏息。 “糕点盒子是你做的吗?你马上做一个给我。” 伍亦阳的声音一如其人,很有惊吓人的威力,可是两世为人,加上前世已是见过风浪的年纪,苏薇薇的心脏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她淡淡的回道:“不要。” 转眼间,伍亦阳手中便多了把刀子,瞬间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叫你做你就做!” “不要。”苏薇薇冷冷嗤笑,连刀子都没出鞘,她有什么好怕。 一怔,他没想到她一丝惊慌都没有,表情平静得好似她此刻正在看一出闹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藐视,遑论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他不禁来了火气。 每回出场,别说是老弱妇孺,就是那些身手还不错的大汉都开始脚底抹油,这个丫头怎敢如此轻看他? 伍亦阳手上的刀子往前一压,鞘上的刻纹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压出红痕。 “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一道疤痕,你觉得如何?” “你胆敢在我脸上留一道疤痕试试看。”苏薇薇的气势未减半分。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不是叫你试试看。” 伍亦阳眼一眯,突然下一刻刀子出鞘,却是转而抵在满儿的脖子上。 满儿先是一怔,接着两脚发软的抖了抖,若不是一只手放在书案上,支撑住身子,可能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会儿苏薇薇的脸色变了。 “你有本事对着我来,干么将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了一道疤痕,你还是不做盒子,倒让我的刀子蒙羞,不如换个人试试。” 他看得出来她真的不怕,而身边的人比她还紧张,不如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明明没胆子在她脸上划一刀,竟然还找借口好吧,他比她想象的有脑子,不过,她难道不懂得变通吗?趁机狠狠敲他一笔,这不是更解气吗? “刀子收起来,我做一个盒子给你,可是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不相信?你可以亲自在这儿监工。” 苏薇薇将桌上的字帖和纸张放置一旁,吩咐满儿取来一个木制盒子和她的工具箱。 伍亦阳认为她是在故意找麻烦,他喜动不喜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刻,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苦头,可是一看到她专注投入盒子上的作画,整个人渐渐沉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变得认真专注。 伍亦阳在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三天两头不闹点事便觉得浑身不对劲,可是到了知府夫人柳氏面前,他马上变得乖巧温驯,教人忍不住怀疑两者是不是同一人,没法子,因为他娘比他还凶悍,不乖一点,只会被修理得更狠。 “你这个臭小子,一来到庆余就不见你的人,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将整个庆余都闹了一遍?你打伤了多少人?你去了几家青楼?你掀了哪家酒楼的桌子?你偷翻了谁家的墙?你偷看了哪家千金更衣洗澡……” 第3章 真好吃 “娘!” 伍亦阳出声打断,有些事他已经不做了,可是娘总要从头数落一遍,害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十一、二岁,而不是十九了。 “叫娘也没用,我只要想到唯一的儿子净干些蠢事,就恨不得再给你一顿拳打脚踢。” 见到儿子,伍夫人已经习惯开口就骂,谁教这个小子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若是胸口那股因为他而生出来的郁闷没发出来,实在太憋屈了。 “娘别生气。”他连忙转身从岑叔手上接过巴结的礼物,讨好的放在娘亲手边的几案上。“娘看看这是什么。” 伍夫人漫不经心的垂下螓首,当目光一触及几案上的礼物,两眼瞬间一亮,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笑得可开心了。 “十面香!” 伍亦阳唇角一抽,没想到真如岑叔所言,这玩意儿最能讨娘的欢心。 然而伍夫人的欢喜一转眼就消失殆尽,她抬头看着儿子,眼神如鹰般锐利。 “我听说这要一个月前订制,你可别告诉我,一来庆余,你就跑去订了。” 他神采飞扬的张大嘴巴,可是话一出口顿时缩成了小松鼠。 “娘真清楚。” “你娘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说吧,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当然是花银子买来的,难道还能骗人的吗?” 伍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是花银子买来的,只是人家不卖,你就拿刀子押着人家卖,是吗?” 岑叔很想对着夫人竖起大拇指,夫人还真了解少爷,不过,夫人肯定想不到这次少爷会踢到铁板,若是夫人知晓,肯定拍手叫好。 说来岑叔是伍家的老人,本已是能当管事的人,偏生小主子是个惹祸精,小厮们看顾不住,伍夫人特指他盯着伍亦阳,是以虽说做的是小厮的活,但伍家上下都很敬重他。 “我可没有伤人。”伍亦阳相当机灵,不正面回答。 “你要真敢伤人,你就死定了!” 伍夫人倒也了解儿子,虽然会打架闹事,会仗势欺压人,但是伤天害理的恶劣行径做不出来。 撇了撇嘴,他小声嘀咕,“我究竟是不是娘的亲生儿子,没见过老是喜欢对儿子叫骂的娘。” “我若是不狠狠的打,你的刀子岂不是不长眼睛?” 若不是她抽打得够凶,这小子不会只是喝花酒,跟人家抢青楼的姑娘,还有跟着一群纨裤子弟斗鸡走狗、闹事,努力想证明自个儿的拳头比别人厉害。 伍亦阳识相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娘打起人真是够狠,即使他皮够厚,还是很疼,只好收敛一点,要不,万一被打趴躺在床上一个月,绝对会闷死他了。 伍夫人见他知道闭上嘴巴,终于满意的将他丢到一旁纳凉,赶紧摸着他进贡的礼物,细细欣赏盒面上山茶花的雍容华丽,接着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酒酿雪梅糕慢慢品尝,最后化成一声赞叹,“真是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 他不以为然,随手拿起一块,这一吃,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想再拿一块,可是手连糕饼的边儿都还没碰到,就被伍夫人直接打掉了。 “这不是要进贡给你娘的吗?” “娘真是小气,分一块给儿子又如何?” “你已经吃了一块了。” “娘出生将门,怎么如此小气?” 伍夫人转身拿起余嬷嬷手上的藤条,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儿子手背抽去,伍亦阳叫了一声娘,往后一跳。 “不孝子,我竟然辛苦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 伍亦阳不敢反驳,老是惹爹娘生气,确实不孝,不过娘也太过分了,为何每次都备好藤条等着教训他? 岑叔忍不住腹诽,少爷不孝,还不是老爷、夫人宠出来的,虽然夫人也打得很凶。 伍夫人显然故意跟儿子过不去,当着儿子的面继续享用酒酿雪梅糕,当然,不忘发出满意的赞叹声,“真是好吃,就是京城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伍亦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断咽口水,不甘心的故意讽笑道:“娘真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回京城了,怎知京城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我说没有就没有。” 岑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夫人的口气多像少爷,不对,正确来说,少爷将夫人的霸气学得分毫不差。 “庆余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其它更好吃的糕饼铺子……哎呀!我真胡涂,再走一趟十面香不就吃得到了吗?” 伍亦阳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出门。 “你给我回来!”伍夫人一把将他拽住。 “你当你娘傻了,看不懂你在玩什么把戏吗?又想趁机溜出去,是吗?” “不是,我只是去一趟十面香。” 冷哼一声,伍夫人一副你以为我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瞅着他。 “来到庆余有一个月了,你娘又不是整日在屋里绣花,难道会不知道十面香过了午时就买不到吗?” “我叫她做,她还能不做给我吗?”他回得理直气壮。 伍夫人恶狠狠的一瞪,“你再不知道收敛,我就打得你在床上躺一个月。” 伍亦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我又不是吃霸王餐,不给银子。” “若是我,我宁可不赚你的银子。” “那个丫头又不是娘。” 如果他捧着一大箱黄金去买,她肯定不卖,但要是他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一定马上答应,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那样的人,对于旁人这般重视。 “那个丫头?” 岑叔主动开口解释,“十面香的东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真是了不起……”然而当她再看向宝贝儿子,不禁蔫了,这会不会差太多了?真是教人伤心,她摆了摆手。 “今日不准再出门了,让岑叔给你念一段书,再去练武场。” 伍亦阳乐得应声出去,娘比起爹可爱多了,知道他没有读书的本事,索性让岑叔用念的将书中的知识塞给他。 不过最令他感动的是,当他告诉娘不想读书,他要习武,虽然娘没有同意他不读书,却立刻给他请了最好的武师,且无论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一定在府里给他弄一个练武场。 第4章 又来了 远远看见马背上的小霸王…… 不对,小姐说是流氓,满儿就冲啊,以逃命的速度回到十面香,喘着气向苏薇薇报告,“小姐,那个小霸王又来了。” 苏薇薇咬牙切齿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这个家伙一定是故意的,每每刻意挑糕点快卖完的时候出现。 若是没了,就命她现做给他,不做,他的刀子就亮出来,不用对准她的脖子,满儿已经吓得两脚发软了,她能不做吗? 这个家伙是百分之百的流氓! 好吧,这个流氓好歹不是万恶不赦,他会付钱,不会白吃白拿,不过,他还是很讨人厌! 苏薇薇站起身走出去,正好跟冲进来的伍亦阳撞个正着,吃痛的叫了一声。 她自然的往后一弹,眼看就要屁股落地,他伸手一捞,她转而落在他怀里。 她怔愣的望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不是由着她狼狈跌坐地上,而是好心拉她一把。 伍亦阳也怔住了,她真的很娇小,看起来如此柔弱,可是乌亮的眼眸坚定飞扬,比天上的朝阳还灿烂艳丽。 “小姐,你还好吗?”满儿担心的问,这才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回过神,赶紧分开。 清了清嗓子,苏薇薇努力当个称职的生意人,不显露太多个人的情绪。 “真是对不住了,今日生意好得很,你来得太迟了,这会儿没东西卖给你了。” “你去做不就有了吗?” “真是抱歉,馅料都没了,没办法做糕点。” “这么大一间铺子,少说也要备上一个月的馅料,怎么可能没有了?” “每日的馅料都有固定的量,今日做给你,明日就少了。” 苏薇薇的舌头差点儿打结了,她本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纨裤子弟。 “明日少了,就挪用后日的馅料,后日少了,再挪用大后日的馅料,若是大后日少了,记得进货的时候多进一点馅料。” 若不是他们如今是敌对的立场,苏薇薇一定会给他拍拍手,反应很快嘛,已经将她的后路都堵住了。 “这样很麻烦。” 伍亦阳脸色变了。 略一顿,苏薇薇不慌不忙续道:“我喜欢每个月更换糕点口味,需用的馅料必须一个月前就备下,换言之,相隔一个月进的馅料很可能不一样。最近为了你,我已经不知道挪用了多少后面的馅料,只怕这个月会有一日没东西可卖了。” 他被她这么一串话绕得头都晕了,不过,他的脑子倒是很清楚一件事。 “无论如何,厨房总会有馅料,不是吗?”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太自以为是,错看了对手,其实他的脑子不是装稻草。 “厨房当然备了有别于日常使用的馅料,不过,就是贵了一点。” 岑叔向来当自个儿不存在的立在伍亦阳斜后方,这会儿忍不住定睛看向苏薇薇。 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聪明,没办法跟少爷对着干,就换个更聪明的方式修理少爷,这种方式用得实在太好了,少爷对银子完全没有概念。 果然,伍亦阳很爽快的道:“没关系。” 苏薇薇欢喜的唇角上扬,早知道从对方的口袋挖银子这么简单,何必对着干? 没关系,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以后她就知道不是只有对讲道理的人用脑子,面对蛮横不讲理的人更要用脑子。 伍亦阳瞬间看傻了,这个丫头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我去忙了,你等着吧。” 她全身的干劲都来了,赚钱是人生一大乐事,尤其是赚凯子的钱,哈哈哈! 他也不知怎地,脚步很自然的要跟上她。 满儿见状,慌张的上前挡住,声音颤抖的道:“伍公子,待在这儿很闷,还是请你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我在这儿等。”伍亦阳自行坐到桌子后方的椅子,目光正好落在字帖和宣纸上头,他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桌上也是如此。 “这字,是苏姑娘写的吗?” 满儿往旁边一站,拉开他们的距离,点了点头。 “小姐每日都要练字。” 岑叔好奇的靠过来一看,赞道:“苏姑娘这一手行书真是漂亮。” 满儿骄傲的扬起下巴。 “这是当然,小姐最厉害了。” “这是……”伍亦阳询问的目光看向岑叔。 “这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岑叔对苏薇薇更佩服了,不但是个聪明的,还是个有学识的,真看不出是一个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哥哥,在高老秀才的学堂读书的姑娘。 虽然不爱读书,伍亦阳却也在岑叔用心的调教下懂书懂画懂字,看着字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种敬意。 岑叔也逼着他练过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可是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记住,而这个丫头竟然……某人的目光太刺眼了,让他赶紧故作冷酷的收回视线。 满儿歪着脑袋瓜打量着伍亦阳,心想着他是不是看不懂? 第5章 乞丐庄 “你看什么?”这颗圆嘟嘟像包子的丫头刚刚不是还怕他怕得要死吗? “没有。”满儿不自觉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进去瞧瞧。”伍亦阳起身转向厨房的方向。 “等等……我只是想告诉伍公子,小姐不喜欢人家在旁边吵她。” 满儿的声音最后几乎含在嘴里,虽然伍公子至今没有伤她们一根寒毛,可是他一个眼神杀过来,就让人恨不得缩得不见踪影。 “本公子是那种多嘴的人吗?” 伍亦阳不自觉放慢脚步,来到厨房的门口,看着厨房里面正在做糕点的身影,只觉得她专注的眼神说不出的动人,更感觉四周都因为她沉静下来,以至于张婶和陈闵兄弟问他是谁,他都没听见。 终于忙完了,苏薇薇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满是笑容,一想到五文钱可以变成二两银子,她岂能不开心呢? 不过,她显然忘了乐极很容易生悲,转个身,竟看见那位就站在厨房门口,惊吓得瞬间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 原来她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这意外的发现让他觉得很愉快。 “好了吗?” 回过神来,苏薇薇先缓了一口气,这才道:“好了,请伍公子去前面候着。” 伍亦阳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没有异议的马上转身去外面等候,可是当苏薇薇将糕点递给他,索价二两银子时,他的笑容顿时冻僵。 “这要二两银子?” 他没有金钱概念,但并非不知米价,岑叔时时在耳边提醒,别说庆余的物价,就是整个大周的物价他都很清楚。 “方才我就提醒过你馅料的食材很贵,你也说没关系啊。”她回得理直气壮。 伍亦阳张口结舌,没错,他确实说没关系。 “伍公子舍不得银子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卖伍公子不可。” “我没说不买。”伍亦阳转头看着岑叔。 岑叔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但仍是掏出银子付了。 “伍公子若舍不得银子,下次记得请早。”接过银子后,苏薇薇又道,口气带着挑衅。 “笑话,我岂是那种舍不得银子的人?” 为了证明自个儿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隔日,伍亦阳依旧故我的挑在此时过来,苏薇薇虽然恨不得借着馅料昂贵为由狠狠敲他一笔,但也不敢常常如此,只是偶一为之。 几次之后,两人自然混熟了,可是,苏薇薇还是不喜欢他。 没办法,一开始他就被她归类为流氓,而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小人物,没有宽阔的胸襟,难以用公平的眼光看待像他这种会欺压良善之人。 每个月,苏薇薇总会挑出一日带着满儿、李毅和陈闵兄弟去庆余城外的乞丐庄。 乞丐庄,顾名思义,是乞丐聚集的庄子。 不过,这已是两年前的模样。 自从苏薇薇遇见扒她荷包的李毅,认识生活在此的乞丐,便帮助他们养鸡养鸭、种植蔬果,教导他们上山采药材,后来还挑选了李毅和陈闵兄弟跟着她开了十面香。 从此脱离那种没有盼望的日子,甚至还有余力收留遭遇洪水淹没家乡而流离至此的灾民。 这儿的人早已不再四处行乞,但是依然将此地取名乞丐庄,无非要自己记住过去的苦日子,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 马车一停,几个人跳下马车,乞丐庄大大小小就很有默契的涌上前,将马车里的米和棉布搬进院里。 “小姐,怎么又送东西来了呢?” 开口的是陈婆婆,她是乞丐庄的所有人。 儿子、媳妇染上疫病早早死了,刚开始陈婆婆也凭着一技之长做绣活养育两个孙儿,可是没几年眼睛熬坏了,最后只能典当家里值钱的东西换银子。 不过,坐吃山空,不到十岁的陈闵、陈新两兄弟只好四处行乞求温饱,也因此认识同样行乞无家可归的孩子,陈婆婆心疼这些孩子,便让孩子们都住到这儿,这儿就从三个人变成一个大家庭。 “这是贵客买糕点多给的银子,你们也该做新衣服了。” 虽然她想方设法为他们开源,不过一大家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吃饭的比做工的多,日子当然辛苦。 满儿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免得控制不住笑出声,什么贵客买糕点多给银子,根本是小姐将伍公子当成冤大头敲诈。 苏薇薇悄悄瞪了她一眼,满儿赶紧转身背对着她。 “少爷不是明年要上京赴考,小姐应该帮少爷多存一点盘缠。” “婆婆放心,我每个月都会帮哥哥存银子,哥哥也卖字画,帮人写诉状,上京的盘缠早就备下了。” 不管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没有钱绝对寸步难行,况且京城食宿很贵,她可是有先见之明的穿越人士,岂能不早早开始计划? “我听说小姐明年就要成亲了,小姐也应该为自个儿存点嫁妆。” “我有十面香,偶尔还帮胭脂铺子画点东西,够了够了。” 若不是资金不足,十面香绝对不只是如今的规模,她有信心,两年之内定能将十面香扩大一倍,届时,还用得着担心她没银子傍身吗? “小姐的恩情,我们这辈子只怕还不了了。”说着,陈婆婆已经热泪盈眶。 “你们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经历过一次生死,她真的觉得活着就是一种恩典,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死了,什么也没有了。 “小姐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陈婆婆的话立马引来孩子们附和。 “我很有力气,可以帮小姐搬东西。” “我声音最好听了,可以帮小姐卖糕点。” “我可以跟陈大哥、陈二哥一样,帮小姐做糕点。” “我可以帮忙扫地。” “好好好,你们都很棒,等过两年我在城东开一间更大的糕点铺子,就需要你们帮忙,不过,你们得先好好习字识字,每回我教你们的字,你们都要记住。” 至今她尚未发挥出所有做糕点的功夫,一来,十面香偏于城西,属于平民百姓区,许多权贵不愿意来这儿,她做出来的糕点就不能走太高档的路线; 二来,十面香规模不大,她的本事若真的搬出来,感觉有那么一点大材小用,还不如待自个儿存够本钱,在城东买下一间铺子,再来好好发挥。 孩子们大声的应了一声“是”,陈婆婆感动得无法言语,这哪是他们在帮小姐,根本是小姐在帮他们。 小姐坚持每个孩子都要识字,不是为了做学问,是哪日做买卖要签字画押,不至于傻傻被骗了。 第6章 她能坚持不做他生意吗 “好啦,你们都去坐好,今日教你们二十个字,写上二十遍,陈闵、陈新为你们做好的糕点就出炉了。” 苏薇薇指示一落下,孩子们立刻冲进一间作为教室的屋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闹烘烘的响声,一家之主的陈婆婆一马当先走出去,苏薇薇紧跟在后。 见到胡麻子全身是伤,陈婆婆气得发抖。 “胡麻子,是不是跑去跟人家打架?” “我没有!”胡麻子大声反驳。 他是乞丐庄脾气最糟糕的人,又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难免容易惹到人,往往一言不合就与人家打起来。 不过,自从发现他对药材有灵敏的辨识能力,他倒也很少全身是伤的回来。 “这是谁干的?”苏薇薇冷静的问。 “小姐,今日我上山采药,挖到了灵芝,拿去医馆卖了好多银子,心想,好久没有喝一杯了,想去酒楼打一壶酒,没想到正好跟几个从酒楼出来的官家子弟撞在一起,手上的银子掉了,他们见到了,竟然说我偷他们的银子。无论我如何解释,他们都不相信,硬是将我的银子抢了,还痛打我一顿。” 小姐总是告诫他们行事不可张扬,穷人最怕遇到有权有势的人,那是有满腹冤屈也无法申诉,可是直到今日,胡麻子方知其中的滋味。 苏薇薇真是气炸了,这不是公然抢劫吗? “知道是哪几个官家子弟吗?我们去衙门告状。” “小姐算了,人家靠的是庆余最大的官,我们得罪不起。” “庆余最大的官……伍知府?”苏薇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点了点头,“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伍知府的儿子。” “伍公子看起来不像这么坏的人啊。” 虽然面对伍亦阳的时候,满儿就忍不住双脚打颤,可是很奇怪,有过接触后,她又觉得伍公子不是那么坏的人,至少给银子给得很干脆,看小姐的眼神很柔和…… 想到这儿,满儿不自觉看向小姐,就见她不悦的紧皱着眉,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姐会不会因此与伍公子全面开战? 每次伍公子来十面香,她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就怕小姐管不住嘴巴与伍公子唇枪舌战,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姐对伍公子的不满很可能控制不了。 “我看他啊,真是无药可救了!” 虽然领教过他的蛮横不讲理,但是依然认为传言太过了,这会儿才知道传言并不夸张,竟然公然抢穷人的银子?! 原本还觉得敲诈他怪心虚的,如今再也不用过意不去了,以后能敲诈绝对不会手软。 “这会不会有哪儿弄错了?”满儿觉得她们应该对大财主好一点。 “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难道人家会假借他的名义打人吗?” “这个……小姐曾经说过,眼见为凭,胡麻子只是因为对方说的话,认定对方是伍公子。” “你不要因为他喜欢上十面香当散财童子,就为他说话。若是行得正,仗势欺人的恶名就绝对不会找上他。” 苏薇薇摆了摆手,不想浪费口舌在一个讨人厌的人身上,接着示意众人将胡麻子送进去上药,并嘱咐众人以后不要独自进城,而她先去帮孩子们上课,至于伍亦阳,她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苏薇薇对伍亦阳的印象实在太差了,她打定主意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除了藉着卖糕点敲诈他,她不会跟他有其他往来牵扯,所以,当他像孩子似的提着食盒来找她,献宝似的将食盒递给她,她顿时傻了。 “我没骗你,这个真的好吃,我家厨子最拿手的糕点,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伍亦阳笑得很灿烂,刚硬的五官变得很柔和。 若是他们初相遇时,他就用这张笑脸面对她,她绝对不会讨厌他。 “你……怎么会想到拿来给我吃?” “你不是说最大的乐趣是做出各式美味糕点,且尝遍其他师傅做的糕点吗?!” 苏薇薇又是一怔,没错,他问她为何做糕点,她如此回应他,却不曾想过他会记在心上,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漠视他,他却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对彼此的不公平对待,让她生出一股愧疚感。 “你赶紧尝尝看。” 她不自在的垂下螓首,伸手取出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浓郁的栗子香味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糕点绵软细致。 “味道如何?”伍亦阳充满期待的问。 “很好吃。” 他欢喜的咧嘴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略微一顿,苏薇薇清了清嗓子道:“伍公子费心了。” “我很想谢谢你。”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怎么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为何谢我?” “你总是特地为我做糕点。” 真是令人汗颜……苏薇薇强忍着别扭,很实在的说:“我是做生意的。” “你可以坚持不做我的生意。” 若不是他凶悍的亮刀子,她根本不想做他的生意,好吗? 第8章 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亦阳不喜欢文字,因为这些犹如一团线组合而成的东西不认识他,为此,他曾经被潮笑、被歧视,甚至为此走上习武之路。 不过,今日他却提笔练字,练的还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这是他爹临摹的版本,对他来说,又比苏薇薇临摹的版本更容易明白…… 好吧,基本上对他而言仍与天书无异,差别在于老爹的版本至少还可以让他知道如何下笔。 岑叔看得忍不住皱眉,照理说他应该很感动,毕竟少爷很少拿笔,今日会主动提笔练字,多么难得,可是,为何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而且他真的很想叫少爷不要练了,少爷的字真是丑得见不得人。 “少爷不妨挑几个字练练,要不,少爷练到天黑了,只怕也记不住。” 伍亦阳自认为很有气魄,可是说到这玩意儿,脱口而出的声音就是很没有气势。 “岑叔不是常常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吗?” “是,有志者事竟成也,只是少爷,孟子亦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 岑叔太了解他了,今日辛苦练上一个时辰,明日就会嚷着手指好像坏掉了,偏偏少爷练弓箭练到手指都僵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有没有兴趣,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次我会坚持到底,直到将字练好。” 略一顿,岑叔很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非常艰难的。” 伍亦阳不满的挑起眉。 “岑叔就是瞧不起我。” “不敢,只是少爷向来无心在此。” 伍亦阳还真反驳不了,一日弓箭不离手,他不累,可是执笔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个儿如同笼中鸟,不行,这一次他要坚持住,他想知道练字何以成为她的习惯。 “天下红雨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在练字!” 伍夫人爽朗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了,伍亦阳刚刚生出来的斗志瞬间软了下来,手一歪,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字就毁了,虽然他原来的字也很惨,但好歹看得出来是字。 “娘,难得我想练字,你为何要跑来这儿捣蛋?”伍亦阳气得咬牙切齿。 伍夫人好无辜。 “我听说你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担心你病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在书房练字,你不知道娘有多感动啊。” 感动? 娘明明满脸狐疑,恨不得从他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伍夫人不只是怀疑,还好奇不已,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娘不是老叫我多读点书,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吗?!” 伍夫人冷笑。 “你何时将你娘的话放在心上?” 伍亦阳清了清嗓子,昧着真心道:“岑叔说,即使大字不识几个,若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歹能够遮掩几分。” 岑叔真觉得自个儿应该感动落泪,原来少爷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许久以前的进言何以如今方起作用,他只觉得忧心忡忡。 原来是想遮掩大字不认得几个啊,这意谓什么?伍夫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亦阳张着嘴,半晌还是挤不出话来,索性任性的甩笔道:“既然娘不希望我在意这种事,我不练了。” 这可不行!伍夫人赶紧拿起毛笔塞回他手里,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被转移注意力了。 “娘并无此意,你要想写出一手好字,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 “娘和岑叔终日在耳边唠叨,不想在意也不行。” 伍亦阳的脸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理直气壮得教人瞧不出他有丝毫心虚。 “是吗?” 伍亦阳恼怒了。 “娘究竟要不要儿子练字?” “你练,娘不会打扰你了。” 伍亦阳很有架势的再度酿墨落笔,可是旁人的目光太过火热,他勉强写了一个字就写不下去了,不由得满眼怒意的瞪着满面欢喜的娘亲。 “娘要在这儿看我练字吗?” “难得可以看见儿子练字。”言下之意,她可不想错过如此了不起的一刻。 “娘在这儿,我没法好好练字。” “为何?” 伍亦阳当然不能承认,因为字太丑了,觉得难为情,这会让娘以为他发烧,脑子烧坏了。 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他总认为字丑又如何? 他的拳头在大周只怕没几个人应付得来,师傅还夸他是练武奇才,身子高壮结实,却灵巧敏捷。 “一旁有人,我无法专心。”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伍夫人觉得很委屈,撇了撇嘴。 “岑叔在这儿,怎么没听你抱怨?” “岑叔不同。” 虽然明白岑叔就如同儿子的奶娘,伍夫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娘知道,娘比不上岑叔。” 岑叔闻言冷汗直流,张着嘴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虽说他的妻子才是少爷的奶娘,可是少爷五岁,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夫人有此安排,是看上他读了几年的书,若非考运不好,绝对不输给秀才。 总之,长期下来,比起妻子跟少爷,他反倒与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密,这也难怪,毕竟妻子还要照顾儿子,后来又跟着儿子照顾夫人的铺子,自然比不上他与少爷相处的时日。 怔愣了下,伍亦阳呐呐的道:“我的字再难以入眼,岑叔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娘就不一样了,娘会一直唠叨,我可受不了。” 好吧,这倒是实话。 “我是你娘,唠叨你几句也不行吗?!” “练字需要安静,有人在一旁唠叨,还如何练字?” “好好好,我不在这儿吵你,我走就是了。”伍夫人说到做到,爽快转身走人。 这会儿又可以好好练字了,可是不到一刻钟,伍亦阳就发现一件事——“为何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不懂我究竟写了什么。” 岑叔倒是觉得他进步很多了,至少少爷看得出来自个儿一点长进也没有。 “少爷,一口吃不成胖子,何况字要写得好,更是要费上时日练习领悟。” 他真的很想叫少爷放弃了,若只是为了遮掩大字不识几个,这是白费力气,又何苦呢? “岑叔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够坚持下去?” 岑叔识趣的略过这个问题。 伍亦阳抬起下巴,很有魄力的下定决心。 “以后我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若有一日做不到,隔日就不准踏进十面香。” 第9章 干爹出事了 岑叔对少爷展现的雄心壮志毫无欢喜,只觉得更愁了。 少爷竟然拿他能否去十面香立誓,可以想见苏姑娘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唉,这真是不妙! 苏薇薇最欢喜的日子就是庆余城官家权贵开始广发帖子邀人赏花,因为十面香的单子接到手软,银子滚滚而来,可是相对的,她也忙到焦头烂额,这些特制的盒子说起来可以当成匣子,每一年都要换上新的图样,要不然人家何必花那么多银子来买? 然而每一笔每一画皆出自她的手,真的很累人。 若是十面香的生意够大,她就可以只负责设计图样,另请画工绘制,只不过要等到那一日,只怕要再盼上好几年。 手边的工作一完成,苏薇薇立刻不顾形象的往桌上一趴,还好是在自个儿的房间,没人瞧见,要不,谁见了都要瞠目结舌。 这真是一个很拘束的时代,伸一个懒腰都会让人以为她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薇儿……” 丁娇的声音刚刚传进来,紧接着便是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苏薇薇瞬间坐起身子,干娘总是盼着她能像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没办法,谁教她太聪明了,只是跟着哥哥读了几年书,她就什么道理都懂,还自个儿摸索学丹青,又靠糕点赚银子,让干娘对她的期盼大。 说来她真的是骗很大,实在令人难为情。 丁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张着嘴巴,却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干娘怎么了?” “那个……你干爹……”丁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可吓坏苏薇薇,她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走上前去,轻抚着干娘的背,安抚道:“干娘别急,有话慢慢说,干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娇用力点点头,缓了一口气,将事情道来。 “你干爹好心救了一个姑娘,还给人家送米粮,没想到人家有夫君,硬赖他拐骗,要抓他去官府。” 苏薇薇闻言皱眉,这很明显是仙人跳嘛! “干爹为何救那位姑娘?” “你干爹见她被几个小混混调戏,便出面相助,那几个小混混质问你干爹凭什么插手管闲事,那个姑娘谎称你干爹是她夫君,你干爹当下不好说什么,就认了。”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听过不少不公不义的事,但她第一次想破口大骂,真是可恶,那几个小混混显然与对方串通好了,说不定,他们根本是同伙的诈骗集团,专挑憨憨傻傻的肥羊下手…… 不对啊,干爹一看就知道是个瘦弱没肉可以吃的羊,为何会挑上干爹?苏薇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 “对方想要什么?” “对方要你干爹拿出两百两银子摆平此事,否则就要告官,可是你干爹又没有这么多银子,对方便说要你干爹拿房子相抵。” 苏薇薇顿时一悟,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干爹的房子,只是装模作样绕上一圈,免得教人一眼看出他们的企图。 “这事如何是好?房子可是郭家祖产。” 一时没有头绪,苏薇薇只能安慰道:“干娘别急,想告官,他们未必会赢。” “你不知道,隔壁的王嫂子说了,那些恶人与官府勾结,一旦闹上官府,我们不但要赔房子,还是挨一顿板子。” 这会儿苏薇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民主社会法律比较健全,黑道与白道互相勾结也时有所闻,何况是这样的时代,权力和拳头往往代表了法律。 丁娇绝望的眼泪又落个不停,忍不住自语自语的骂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教他别多管闲事,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他就是不相信,这会儿真的惹祸上身了…… 这个傻子,什么都听我的,为何独独这事与我过不去?” 苏薇薇从来不反对帮助人,今日帮助人,难保明日不是别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只是帮助别人也要用脑子,不经过算计就跳进去,这就是多管闲事,而干爹正是这样的烂好人,也难怪这几年面店生意越来越好,他依然未攒下一丁半点的家底。 “薇儿,郭家的祖产给了他们,我们将来如何面对郭家的祖宗?” 苏薇薇咬着下唇,努力从混乱的脑子挖出好主意,不过什么也搜不到,倒是让她记起聪明绝顶的哥哥。 “哥哥一定有法子。” 丁娇两眼顿时一亮。 “对哦,我怎么忘了墨儿?” “干娘先回去,待哥哥从学堂回来,我们再去找干娘。” 开了十面香后,他们兄妹就从郭家搬进十面香后面两排厢房,再加上张婶母女、李毅和陈闺兄弟,以及哥哥的小厮李鸣,倒成一大家子的人。 “我在这儿等墨儿。”这会儿丁娇有如被油煎着,怎可能平静的回去等候? 苏薇薇也不勉强,搀扶丁娇在椅子坐下,泡茶拿点心,陪着聊是非,免得丁娇绷紧神经直盯着外面,搞得她也坐立难安,还好不久苏以墨就回来了。 “哥哥,干爹出事了。” 苏薇薇俐落的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见苏以墨听完事情始末,神情很严肃,可是不见紧张,显然此事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她感觉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干爹并非被人捉奸,当场没有扭送官府,事后想再告官,很难告得成。” 苏薇薇闻言,这才露出笑意。 “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以墨的神情未见缓和,还是如临大敌。 “干娘,对方是不是要求干爹签下借据之类的文书?” 丁娇一怔,点了点头。 “他们要求你干爹在借据盖了手印才放人。” 苏薇薇的心情瞬间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原来对方胆敢告官,不是因为与官府勾结,而是他们手上握有干爹的借据。 “此事如今已经不是干爹拐骗人家的妻子,而是干爹欠了人家银子。” 丁娇整个人傻了。 是啊,这些恶人真的坏透了,先用莫须有的罪名套住人,接着利用人家害怕又不识字,逼着人家签下借据。 苏薇薇愤愤的道:“哥哥,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略一思忖,苏以墨问:“你认识高官权贵吗?” 苏薇薇忍不住翻白眼,若是认识高官权贵,人家会欺负到头上吗? “若有高官权贵当靠山,至少可以找人证明干爹与对方没有往来,不可能向对方借银子。官府皆有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名册,如此一来,便能坐实干爹为人陷害。” 这个道理她懂,说白了,只要后台够硬,就可以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 丁娇身子一软,还好苏以墨及时伸手抓住,免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苏薇薇实在不忍,干爹、干娘膝下无子,唯一有的不过是一间避风遮雨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借据,难道你能够将借据偷出来吗?” 没错,根本的问题在借据。 苏薇薇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 “干娘,对方是不是给干爹一段时间还银子?” 丁娇无力的点点头。 “一个月。” “一个月……他们倒是懂得不要做得太难看了。” 第10章 被救 苏以墨单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可不要乱来,对方敢如此蛮横的设计干爹,在庆余想必是连官府都不愿意招惹的恶徒。” “我知道啦。”她知道鸡蛋不可以碰石头,可是教她坐以待毙,又不服气。 “干娘可以试着与对方砍价,若是只要五十两,我们倒是可以筹到。” 丁娇打起精神道:“我试试看。” 苏薇薇连爬树都不行,更不可能有当宵小的身手,幸好在乞丐庄不难找到能翻墙偷进人家府里的高手。 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刚刚翻墙进去就被人家发现了,这响亮的一声“小偷”,吓得躲在外面的她和满儿胆颤心惊,若非不能没义气的丢下伙伴逃走,她们根本没有勇气站在原地等着秦六翻墙而出。 短短的一瞬好像一个时辰,当苏薇薇怀疑秦六被逮住了,就见到秦六从墙上跳了下来。 “满儿,秦六交给你,你们先走,往那边跑。” 苏薇薇推了不放心的满儿一把,喊着——“别罗唆,快走”,接着自个儿往另外一边跑,当然,她刻意等了一下追出来的护院,将人吸引过来。 穿越来此,苏薇薇最大的成就是手脚变灵活了,困苦的生活增加四肢劳动力,体能和灵活度当然与过去的娇生惯养差很大。 “站住!” 这句话真的很蠢,难道她是笨蛋吗? 即使跑不过人家,也不可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来抓吧,才这么想着,她马上就发现她跑不动了。 完了,若是落在对方上手,她很可能被打得皮开肉绽,老天爷不会对善良的小老百姓如此残忍吧。 不能让她变成赛跑健将,至少派个援兵给她,在她遐思之际,追兵已抓住她的手,她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幸好突然有人撞过来,对方不得不松开手,她忍不住庆幸的想,真是太好了,她得救了。 可是转眼之间,她被某人拽住了,还用力扯进一条暗巷。 她正想扯开嗓门喊叫,嘴巴就被人家捂住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嘘,不要说话。” 虽然她的脑子仍旧一片混乱,但莫名的安全感让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脏又安分的回到原位。 “跟我来。” 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跟他走,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真好笑,她竟然如此相信被自个儿视为流氓的伍亦阳。 当她以为自个儿会跑到断气,伍亦阳在路边一个茶棚子停下,两人坐进最角落。 喝了一口茶,缓过气来,苏薇薇惊魂未定的道:“怎么会是你?”她真的没想到老天爷派来的援兵是他。 “不是我,这会儿你已经落在对方手上了。” 若非他心血来潮上街闲晃,双脚不自觉往十面香走去,根本不会远远就看见跑得惊慌失措的她,接着又见到紧追在她后方的高大身影,从对方身上的衣着来看,此人应该是城西地头蛇熊霸府上的护院。 当下,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出面制造混乱,以便他找到机会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如此巧合遇见你。” “我很庆幸如此巧合,要不,凭你这副瘦弱的身子,能够跑得过对方吗?”一顿,他微微挑起眉。 “不过,对方为何抓你?” 苏薇薇避重就轻的道:“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 “他要抓的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你帮人家引开追兵,是吗?” 她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反应力,看他明明是流氓,百分之百粗线条的野蛮人,绝对与聪明搭不上边,可是,他一次又一次颠覆她的认知。果真人不可貌相,看来她要好好修正自己看人的眼光。 第11章 是一段深入骨髓的记忆 “你会帮人家引开追兵,想必此事与你有关,你为何惹上城西的地头蛇?” 苏薇薇怔愣的眨着眼睛。 “城西的地头蛇?” 伍亦阳不敢置信的瞪直双眼。 “你连自个儿惹上城西的地头蛇都不知道吗?” 坏人就是坏人,她一心一意只想从对方手中拿回借据,岂会留意人家在坏人之中排老大还是老么? 她尴尬的嘿嘿一笑,转而问:“你如何得知对方是城西的地头蛇?” “我整个庆余都混遍了,怎么会不知道?” 她早该猜到这么一回事,可是依旧控制不住的皱眉,这个家伙明明有很好的出身,却老是像个地痞流氓到处鬼混。 “你怎么会惹上熊霸?” “熊霸……你是说城西的地头蛇吗?不是我惹上他,是他惹上我。” “他惹上你?” 苏薇薇也不隐瞒,将干爹被设局诈骗的事细细道来,还说今晚原想潜进那儿偷借据,没想到秦六翻墙过去不到半刻,就被人家发现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大白天潜进人家府里偷借据?” 他知道这个丫头胆子很大,要不,他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间确实非宵小行动的时候,可是子时就宵禁了,她当然挑晚膳时间,心想这个时候的防御比较松散。 “你知道此人的护院有多少吗?庆余城当官的,没几个排场比他大。”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过度天真,可是,她又能如何? “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怎么会出此下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干爹干娘唯一的家产被夺走。” “若是落到对方手上,他会将你卖到窑子。” 苏薇薇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知道他并非吓唬她。 “不可以再乱来了,知道吗?” 她有气无力旳点点头,可是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整个人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对了,你爹不是知府吗?” 提到父亲,伍亦阳就浑身别扭,百般不愿的点点头。 苏薇薇两眼因为期待闪闪发亮。 “若求你爹,你爹可以帮我干爹讨回公道吗?” “这事求他也没用。” “他不是好官吗?” “对方手上握有你干爹的借据,再好的官也没法子。” 他爹确实是好官,甚至是个清官,不过却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官场上人缘极好,可想而知,得罪人的事怎么可能由他挑起? 闻言,她沮丧的垂下肩膀,伍亦阳见了很心疼,没见过比她还奇怪、还不可思议的姑娘,看别人的事比自个儿还重要,不顾一切豁出去,也不怕赔上自己。 “我送你回去。” 苏薇薇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刚刚逃过一劫,她可不敢再任性了。 走进十面香,苏薇薇方才感觉全面扑来的疲惫感,很想直接瘫在床上睡一觉,可是还来不及走回房间,就被满儿扑过来抱住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被逮到了。”满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惧哭出来了。 苏薇薇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故作轻松的道:“我如此聪明,怎么可能脱不了身呢?秦六呢?” “我让秦六去休息了。” 苏以墨忍不住大声责备,“你真是太乱来了,秦六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你竟然让他进去冒险!” 苏薇薇轻轻推开满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抬头看着兄长。 “秦六年纪虽小,可是脑子机灵,身手又好……哥哥今日不是要待在高先生那儿吗?” 高先生很看重哥哥,相信哥哥有状元之质,经常留哥哥在学堂研究学问,稍早李鸣就回来说过哥哥今日要留在学堂,她才会挑今日行动。 “干娘都被你吓晕了,我能够不回来吗?” “什么?干娘吓晕了?”苏薇薇看了满儿一眼。 满儿心虚的转身背对着她,因为心急如焚,担心小姐被对方逮个正着,只好四处找人商量,怎知郭夫人如此不堪一击的就晕了,最后还得让秦六去学堂找少爷。 “若是你落到对方手上,干娘如何不自责?” 苏薇薇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这几日你别待在铺子,去郭家照顾干娘。” “我知道了,可是,干爹的事怎么办?” “我去找高先生商量,高先生应该认识城里的权贵。” 城里的最高首长都不愿意蹚浑水了,那些没有好处可得到的权贵又怎会多管闲事? 然而苏薇薇终究没有泼哥哥冷水,凡事总要试上一试。 丁娇不是吓晕了,而是因为过度忧心,疏于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因此染上风寒病倒了。 苏薇薇待在郭家照顾了近三日,她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可以下床了,但仍老是唉声叹气,怨怪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她。 “干娘,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口气,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可是从十八岁嫁给你干爹,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如今我就是闭着眼睛走来走去,也不担心撞到,你说,我怎么舍得呢?” 丁娇一样一样抚过房里的摆设,想着拥有它们的欢喜心情,情不自禁又掉金豆豆了。 苏薇薇可以明白她的心情,这不只是一间房子,而是一段深入骨髓的记忆。 “哥哥还在想法子。” 丁娇已经认清楚现实了,“算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怪你干爹傻。” 第12章 就是朋友 苏薇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天无绝人之路吗? 这就好像已经有告示牌警告此路不通,却仍坚持前面一定有路可走,可是真的算了,又觉得很憋屈,难道就这么任人欺负吗?为何恶人可以如此嚣张? “你干爹呢?” “他在面店,不管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是啊,日子总要过下去,好歹有间面店可以养活我们两个。” “以后我帮着干爹干娘将房子买回来。” 丁娇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你啊,不要老想着别人,多为自个儿想想,明年就要嫁人了,你未来的婆婆可是个小气的。” “嫁妆不是我自个儿的吗?未来的婆婆就是个小气的,也管不了,不是吗?” 也许穿越前是幼教老师,她一直改不掉那种照顾别人的习惯,尤其身边这些人的年纪,几乎都比她两世加起来的年纪还小,让她总觉得自个儿是他们的长辈。 “你一个丫头要照顾那么多人,能够有多少嫁妆?” 苏薇薇骄傲的抬起下巴。 “干娘别小看我了,我的荷包有一日一定会满满满。” “小姐、小姐!好消息!”满儿大呼小叫的冲进房间,若非苏薇薇及时伸手一拉,她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 “再大的好消息也不用如此着急,什么事?” 满儿拉着苏薇薇往外走,“小姐出去看就知道了。” 这几日一直很低沉,苏薇薇可是很期待有个惊喜振奋心情。 “你要我看什么?” “小姐待会儿就知道了。” 来到院子,看到伍亦阳,苏薇薇没有期待的惊喜,只觉得惊吓。 “伍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满儿悄悄的闪到厨房,让两人可以单独说话。 伍亦阳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这个给你。” 苏薇薇困惑的接过纸张,打开来一看,两眼顿时一亮。 这不就是干爹盖下手印的借据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狠狠揍一顿,就乖乖将东西交出来了。” “狠狠揍一顿……难道你跑去人家府上抢东西?” 她难掩惊愕的瞪大眼睛,她让秦六翻墙潜进去偷,他骂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他光明正大杀上门,难不成是疯了吗? “我好声好气叫他将东西拿出来,他不愿意,我只好用拳头了。” 老实说,她很反对暴力行为,可是这一刻,她不但不觉得他的行为很讨厌,甚至觉得很帅,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不过,她当然不能鼓励这种行为,暴力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你不是说那儿有一堆护院吗?你单枪匹马上门,难道不怕被他们一群人打死?” “我”一人可以打十个人,而且岑叔、邵明和两名侍卫在外面守着,若是我应付不来,他们一定会搬救兵。” 他对自个儿有信心,这种小阵仗他一个人就够了,况且他打架闹事绝对不准身边的人插手,免得让人说他赢得不光彩。 “还是太乱来了!” 虽然听说过他是打架高手,可是她总以为夸大其实,公子哥儿的拳头只怕是中看不中用,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伍亦阳勾唇一笑。 “你自个儿还不是很乱来。” “我……你为何要帮我?” “我们是朋友啊。” 苏薇薇闻言一怔,他是她的财神爷,是她敲诈的对象,虽然最近因为愧疚感稍稍收敛,可是,他绝对不是她的朋友,而他竟然将她视为朋友,还为了她…… “你不用谢我,朋友之间无需如此客套。” 她的心情混乱不已,她是该说声谢谢,可是说了,又觉得很不给面子,因为这明摆着不当他是朋友,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听说你干娘病了,她一定很担心,你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的病就会立即好了,我……走了。” 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是如此的特别,明明生得娇小柔弱,可是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平静的力量。 好像有她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他真的好想再多看看她,况且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一旦传到爹娘耳中,只怕会动用家法让他在床上躺上一个月,换言之,今日一别,他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她。 苏薇薇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声音卡住了,就这么看着他缓缓提起脚步转身往外走,直到门边,她终于喊出声音,“对不起!” 伍亦阳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她。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朋友。”虽然实话实说很可能伤害他,可是她无法漠视自个儿的良知,他应该值得她坦诚相待。 “我知道。” 她再一次怔住了。 “可是,我当你是朋友。”他当她是朋友,她就是朋友。 第13章 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半晌,她微微颤抖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很用心为我做糕点啊。” “无论是谁,我都会用心做糕点。”换言之,这是她的工作态度,不是因为对象。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你用心了,这就够了。” 一直以来,他总是感觉不到别人的用心对待,也许认为他蛮横无知,打从心底看轻他,可是她不同,即使她视他为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在糕点上仍不马虎。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高壮威猛,在这个时代完全与美男子背道而驰。 可是落在现代,他是天生的模特儿,充满了性感的男子气概,不过此时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神竟让她有如见到清澈的高山湖水,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却又觉得深不可测。 “好啦,赶紧将借据交给你干娘,她的病就会不药而愈。”伍亦阳再次转身,这一次,他的脚步再也没有迟疑。 苏薇薇目送他离开,许久无法回过神。 满儿回到院子,看见她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不动,轻轻推了她一下。 “小姐,伍公子呢?” “走了。”一顿,苏薇薇没头没脑的接着又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满儿显然明白她的意思。 “伍公子对小姐真的很好。” 蹙着眉,苏薇薇觉得很困惑。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何还全心全意待我? 他是个傻子吗?” 她很讨厌“欠”这个字,欠,是因为没有,谁会喜欢没有呢?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容许自己欠某个人,如今她觉得欠了他好多好多,欠得她心都痛了。 “我也全心全意待小姐,难道我是傻子吗?” 苏薇薇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 “你们不能相提并论,我可是很喜欢你。” “小姐总是教导我,凡事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人啊,绝对不可以违背自个儿的本心,否则会一直耿耿于怀,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姐确实不喜欢伍公子,也从不在意伍公子是否看得出来,可是,小姐并没有违背本心在该做的事上。” 是啊,无论伍亦阳在她心目中的评价如何,她全心全意做糕点,这是她的本心。 “过去如何都过去了,小姐以后对伍公子好一点不就好了吗?” 苏薇薇伸手刮了刮满儿的鼻子。 “你越来越像个智者哦!” “真的吗?我跟小姐一样了吗?”满儿两眼一亮,她总是羡慕小姐像个智者,说出来的话比她娘还有道理、还教人佩服。 怔愣了下,苏薇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哪算得上智者?不过是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世。 “就像你说的,以后对他好一点,我会这么做。” 没错,苏薇薇不只要对伍亦阳好一点,还要将他视为朋友,为此,她甚至特地为他制作了一份礼物,当做对他的答谢,可是,他仿佛消失似的,不曾再来十面香。 难道因为她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的表示不曾视他为朋友,很不给他面子,所以他决定不理她了吗? 不可能,若他如此爱斤斤计较,一开始就不会帮她,即使他是知府的儿子,惹上城西地头蛇,只怕也是麻烦事。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多日不见人影,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恶人最喜欢玩阴的,不能明着对你出手,就在背地捅你一刀。 苏薇薇摸着手上的木匣子,越想越觉得不安,他会不会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生死之间徘徊? “小姐,伍公子一定是病了,要不,为何好几日没来?” 满儿见到她手上把玩的木匣子,便知道她惦记着伍亦阳。 苏薇薇终于意识到自个儿不自觉的动作,赶紧将木匣子放至一旁,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 “你看他生得孔武有力,怎可能生病?” “小姐不是说每个人都会生病吗?” “这..世上总有例外,有人身子骨非寻常人,就是不会生病。” “小姐又如何知道伍公子的身子骨非寻常人?” “我、我看他就是不会生病的那种人。”说不通,苏薇薇索性耍赖。 满儿用力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小姐明明说要对伍公子好一点,伍公子生病了,小姐却不闻不问,太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确定他生病了,也许他只是吃腻了十面香的糕点,不想吃了。” 这个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伍公子每次来这儿也不见得都会买糕点,有时只是来走走看看。” 满儿严重怀疑伍亦阳来十面香真正的动机,根本不是为了糕点,而是为了小姐。 苏薇薇仔细回想,就如满儿所说,他来这儿不是每一次都会买糕点,但那是因为糕点都卖完了,而他当天又刚好没闲功夫耗在这儿等她做新的。 第14章 听明白了吗 满儿俯下身,刻意压着嗓门问:“小姐真的都不担心伍公子生病了吗?” 苏薇薇懊恼的推开她,这个丫头干么非要扰乱她的心? 她不担心他生病,他有父有母,生病有人照顾,何必挂念?她只怕熊霸暗中对他痛下杀手,如今身受重伤躺在床上…… 不能再想了,她担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跑去敲知府家的门,问伍亦阳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小姐,要不我去打听看看。” 略一顿,苏薇薇心儿痒痒的问:“你去哪儿打听?” “我去问知府的门房就知道了啊。” 苏薇薇送上一个白眼,“人家会告诉你吗?” “只是问一下伍公子这几日何以没出门,为何不告诉我?” “大户人家的门房嘴巴最紧了,怎可能随随便便透露主子的事给外人知道?再说嘛……” 苏薇薇歪着头打量满儿一眼,“人家看你一个黄毛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有何企图,他们岂能将主子的事告诉你?” 满儿苦恼的皱着眉,不过很快又有了好主意。 “若我不问伍公子,改问岑叔,他们会告诉我吗?”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见主子不容易,但是见底下伺候的人应该不难吧。 “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嘎?”满儿真是傻了,前一刻还在反对的小姐,怎么一转眼就亲自跳出来? “走吧,你也跟着一起去,两个人声势比较大。” 苏薇薇看着桌上的谢礼,决定带上,命满儿取来糕点放进去,再找来一块布巾包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知府府邸门前,满儿自动自发的上前询问门房大叔,她们想见岑叔,能否请门房大叔代为通报。 “你们打哪儿来的?”门房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不记得岑叔的亲人中有这么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们是十面香的伙计。”苏薇薇抢先回道。 “十面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让人去问岑叔要不要见你们。”门房转身唤人进去通报。 “没想到这么容易。”满儿欢喜的道。 岑叔会出来见她们吗? 苏薇薇紧抿着下唇不发一语,虽然岑叔跟在伍亦阳身边总是不发一语,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岑叔不喜欢她,这是当然,那双精明的眼睛只怕早就看出来她敲诈伍亦阳,心里一定很不爽她。 “小姐,岑叔出来了。”满儿兴奋的扯着苏薇薇的衣袖。 苏薇薇怔愣的回过神,没想到岑叔真的出来见她们。 “苏姑娘、满儿姑娘。”岑叔恭敬的行礼。 “为了答谢伍公子相助,我特地准备了一份谢礼,原是想等伍公子来十面香再当面致谢,可是数日不见伍公子,索性亲自来一趟,还请岑叔将我的心意转达给伍公子。” 苏薇薇将手中的布包递过去。 岑叔显然很意外,“苏姑娘太客气了。” “这是一点小心意,不值多少钱。”苏薇薇很想问伍亦阳是否安好,可是又担心太过唐突。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向来心直口快的满儿便脱口问了,“伍公子是不是病了?” 略一迟疑,岑叔坦白道来。 “因为苏姑娘的事,少爷被老爷、夫人误会了,用家法狠狠抽了一顿,如今在床上养伤。” “误会了?” “熊霸让人传话给老爷,只道少爷上他府上抢东西,还动手打人,却没说少爷何来此举,少爷又不愿意解释清楚,夫人只好动家法。” 苏薇薇不禁皱起眉头,恶人果然很喜欢先告状。 “为何不解释?” 岑叔无奈的一叹。 “少爷就是这个脾气,他认为对的事,绝不会浪费口舌解释。” 苏薇薇明白他的心情,他不是不愿意浪费口舌解释,而是希望别人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他,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想得到别人认可的孩子,可惜他忘了他平日种种的行为已经烙下污点,遇到事情,人家自然先入为主认为错在于他。 “岑叔为何不帮他解释?” “我若是违背少爷的心意帮忙解释,以后就别想在少爷身边伺候。” 在别人看来,伺候粗鲁蛮横的少爷一定很辛苦,唯有真正跟过少爷的人才知道,少爷是一个有担当的主子,遇事绝对是自个儿站在前头,尽全力护住下面的人。 对少爷来说,身边伺候的人并非奴才,而是家人。 这一刻,苏薇薇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在别人眼中专门制造麻烦的主子,岑叔却是真心想跟在身边伺候,伍亦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定会将苏姑娘的谢礼交到少爷手上,不知道苏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有劳岑叔,我们告辞了。”苏薇薇恭敬的行礼,带着满儿转身离开。 岑叔若有所思的目送她们离去,苏姑娘听明白了吗? 她很聪明,应该知道平日沉默的他不会无端说得如此之多。 少爷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理当由她为少爷尽一份心意,按理,他不该为难一个姑娘,男女有别,她与少爷牵扯在一起难免容易招来闲话。 可是见她置身事外,他就是觉得憋屈,她既知道向少爷表达谢意,何不好人做到底,亲自向夫人解释清楚? 第15章 从无到有 伍亦阳看着岑叔递过来的布包,怔了许久,才满怀期待的再次确认,“你说,这是苏姑娘送给我的谢礼?” “是啊,因为少爷数日未去十面香,苏姑娘便亲自将谢礼送上门。” 唇角往上扬起,伍亦阳恨不得马上跳下床,冲出去见她。“她人呢?还在外面吗?” “谢礼已经送到了,当然是回去了。” 伍亦阳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要送给我谢礼,不是应该亲自交给我吗?” 岑叔眉头微微一皱,看来少爷是真对苏姑娘上心了,虽说少爷应该还不清楚自个儿的心意,只当苏姑娘是朋友,但若是苏姑娘对他再好一点,难保这股情愫不会更强烈,不懂很快就会懂了。 “苏姑娘原是要亲自送给少爷,可是少爷没去十面香,苏姑娘才请我转达。” “岑叔怎么不邀她进来?” “少爷当苏姑娘是朋友,可是苏姑娘终究是个姑娘。” “那又如何?我们并非单独共处一室。” 伍亦阳不是不懂礼教,只是对礼教嗤之以鼻,若是男女的界线不要搞得如此死板,孤男寡女何苦冒险在花前月下幽会? 岑叔偷偷翻了个白眼。 “少爷如今躺在床上,如何见客?” 这会儿伍亦阳倒是闭上嘴巴了,确实,他只能趴在床上的蠢样子不便见客,只是多日不见,真的好想见上一面。 松了一口气,岑叔不忘藉机说教。 “若是少爷好好向老爷、夫人解释,就不会挨家法,也不会躺在床上。” “他们问都没问就破口大骂,我若是还解释,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何必呢?他们就是认定我只会仗势欺人、冲动闹事,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霸。”伍亦阳觉得很委屈。 少爷的表现确实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霸,这怎么能怪老爷、夫人错待呢? 岑叔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只好婉转的道:“少爷不要老是跟老爷、夫人闹别扭,有话不说,他们岂会知道少爷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爱读书,他们就认定我不长进,没出息。” 换言之,无论他说什么,爹娘总是能反驳,他又何必浪费唇舌?想要光宗耀祖,若非封侯,就是拜相,而伍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对伍氏族人来说,走科举进入仕途当然是唯一的出路,因此在他们眼中,他这个老是读不懂书的人根本是废人。 “少爷误会老爷、夫人了,老爷、夫人……” 伍亦阳举起手打断他,他不想再讨论这些烦心事,还是赶紧看看苏薇薇送他什么谢礼比较重要。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看见那要花上一个月方能买到的木匣子,他欢喜的轻抚着,上面只绘了一株梅花,还提了一首诗,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道:“这上面写什么?” 岑叔靠过去一看,顿时傻住了。 “岑叔,究竟写了什么?” 半晌,岑叔终于缓了一口气,找回声音。“苏姑娘写的是章草,我看不明白。” “章草?” “是啊。”岑叔不喜欢苏薇薇,看她就是个麻烦,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一间小铺子可以经营到庆余人人皆知,面对少爷的刀子不皱一下眉头,胆敢招惹城西的地头蛇,又是才貌双全,若是出生在权贵世家,只怕早被皇家挑去当媳妇了。 伍亦阳一双眼睛好像发现宝物似的亮晶晶。 “她竟然也会草书,真是了不起!” 岑叔僵硬的点点头。 “这丫头好像读了很多书。” “这上面的字也许不是出自苏姑娘之手,少爷忘了吗?苏姑娘有个聪明绝顶的举人哥哥,听说苏公子的字画深受这儿的权贵喜爱。” “是吗?”伍亦阳斜睨了岑叔一眼,显然不满意他的唱反调。 “不如,我去问苏姑娘。” “不行!”伍亦阳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岂不是告诉她,他看不懂她写的字吗? “你去帮我找字帖,我一定要弄清楚上头写了什么。” 难得少爷如此上进,岑叔应该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全是因为苏姑娘,他就笑不出来了。 “少爷可以问老爷或夫人啊。” “不要,他们只会找机会训斥我,我宁可自个儿费点心思搞清楚。” “这对少爷来说太辛苦了。” 伍亦阳挑起眉。 “岑叔觉得我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来吗?” “不不不,只是一说到读书识字,少爷就闹头疼,我是怕少爷太辛苦。” “我不怕辛苦,只要值得。” 虽然习武对他来说容易多了,可是不代表不辛苦,为了证明自个儿可以做好某件事,他在这上头可是下了很多苦心,天未亮而起,骑马射箭耍拳,样样下足功夫。 “这事不急,少爷还是先将身上的伤养好。”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赶紧去找字帖。” 伍亦阳随即坐起身,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差一点出声咒骂,娘真的有够狠,难道不怕他的屁股烂掉吗? “我去找,少爷还是先躺着吧。” 躺?伍亦阳瞪了岑叔一眼,重新趴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暗叹,这种苦日子究竟还要过上多久? 送上亲手做的谢礼,表达感谢之情,苏薇薇自认责任已了,伍亦阳的事也应该放下了。 可是,一想到他被父母误解,如今还躺在床上,总觉得此事还悬于半空中,并未落幕。 她很明白,岑叔一改往日的沉默,说了那么多话,无非是告诉她,少爷别扭不愿意解释,她理当出面为少爷说清楚。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也明白岑叔不直说的理由,就因为她是姑娘,此事若闹得众人皆知,难保人家不会说她和伍亦阳之间有嗳昧。 常理来说,穷人家姑娘应该乐于与官家子弟生出嗳昧,好高攀官家子弟,可是她不愿意,平凡是一种幸福,过于精彩的人生往往要付上昂贵的代价。 知府大人和夫人不见得会相信她去那儿单纯为了解释,她也不能将此事推给岑叔,岑叔可没明明白白叫她出面解释,总之,这是一件麻烦的差事。 她不出面解释,觉得对不起伍亦阳,可要出面解释,总得避免落人话柄。 想来想去,她只能藉干爹干娘的名义,代替他们登门向知府大人和夫人道谢,不过,人家会见她吗?她是不是应该先递上帖子? 她来这个世界十几年了,骨子里属于现代的自由潇洒消磨得差不多了,可是想想,既然她是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过于重视礼仪反倒矫情,还不如直来直往。 于是,她带着满儿再次来到知府府邸,出乎她意料,不过是报上身分还有前来的目的,伍夫人就派身边伺候的余嬷嬷亲自来接她进府。 苏薇薇难免会紧张,可是一看到大剌剌的伍夫人,她终于知道伍亦阳像谁了,不过伍夫人生得细致柔和多了,可以说是个大美女。 “你就是十面香的东家吗?”伍夫人兴奋得恨不得能将她捧在手心好好打量研究一番。 “是,夫人。”她怎么觉得情况完全脱稿了? “真是了不起!” 伍夫人喜欢聪明能干的姑娘,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向来嗤之以鼻,后宅的女子若不能干,在外面干活的男人就别想要体面。 因此她手上也有不少营生,不过,都是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不像这个丫头从无到有开了一间铺子。 “以庆余的糕点铺子来说,十面香不算大。” “可是,却赢得众人称赞。” “我很用心做糕点。” 第16章 不妨利用这个时候看点书 伍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么有自信的丫头真是教人喜欢,就不知道…… 苏薇薇感觉毛毛的,伍夫人看她的目光会不会太过热情了?她还是赶紧将两人的话题拉回来,千万不要越扯越远。 “夫人,今日我是代替干爹干娘上门道谢。” “对了,你是来道谢的。” 不然伍夫人以为她是来干么的,交流彼此做生意的心得吗? 她压下内心的好笑,赶紧道来干爹被骗一事,伍亦阳无意间得知此事,才会上熊霸家索讨借据,郭家的祖产得以保住,干爹干娘甚为感动,原是想亲自上门道谢,可是又觉得难为情,便请她代替两人表达深深的感谢。 “这么说,允直会招惹熊霸是因为你的关系吗?”伍夫人眼里闪着异样光芒。 允直,是伍亦阳的字吗? 苏薇薇下意识的点点头,可是这么一点头又觉得不太对,连忙补充说明,“因为熊霸手上有借据,此事若闹上官府,我们也讨回不了公道,干爹干娘一直很辛苦的守着郭家祖产,实在不甘心就此被骗。我原盼着藉由伍公子向知府大人申诉,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没想到伍公子会直接找上熊霸要借据。” “允直做事向来直来直往,我还以为他是跟人家争风吃醋,才会上门狠狠打了人家一顿。” 苏薇薇不知该如何反应,伍夫人会不会太过坦白了?不过,伍亦阳在父母心目中的形象也太不好了吧。 “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太粗心了,也没先问一下怎么回事。” “以后伍夫人多关心伍公子便好。” 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又变回上一世那个幼教老师? “允直有话总是憋在心里,我们想关心他,却无处着手。” “伍夫人不妨先试着相信伍公子。” 伍夫人点了点头,话题突然”转,“我想苏姑娘一定想亲自向允直道谢吧。” 这句话好像哪儿不对劲,可是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苏薇薇只能点点头。 “理当如此。” “见到你,他的伤想必会立刻好了。”说完,伍夫人立刻命余嬷嬷领着苏薇薇和满儿去梧桐苑。 苏薇薇觉得很苦恼,伍夫人的每句话都让她觉得话中有话,诡异极了,还好她们不会再见面了,要不,她会怀疑自己是一只等着被人宰割的小绵羊。 伍夫人错了,伍亦阳已经可以坐起身了,当然,不能坐太久,可是一听见苏薇薇来探病,其实是来道谢,不过他自动解读为探病。 总之,他立刻趴回床上。基于男性尊严,趴着实在太难看了,不过转个念头一想,若他伤得越严重,她是不是越惦记? 当然,他还把当时挨打的情景加油添醋的告诉她,说伍家的家法是鞭子,他娘还是使鞭子的高手,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可是一点也不留情,即使他的皮再厚,吃上五十鞭也是很吓人。 听了他悲惨的挨打过程,苏薇薇几乎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伍夫人怎能狠心对你下手如此之重?” 转念一想,同情之余又冒出几分困惑,伍夫人看来虽然大剌剌的,但是眉目慈祥,即使不得不出手教训孩子,也绝对舍不得太过,说真的,伍夫人若是舍得痛打孩子,伍亦阳又岂会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呢? 伍亦阳看得出来她不太相信。 “我娘出身将门,三岁就被外祖父带到马背上,生性栗悍,从来不懂得手下留情。” 她明明听说伍家是书香世家,怎么会娶一个出身将门的女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疑惑,我爹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为何娶栗杆的将门女子?” 见她点了点头,他笑着又道:“我爹在赴京赶考途中病倒在驿站,正好遇到当时也在驿站的外祖父,外祖父让随行的大夫帮爹治病,救了爹一命,也让爹顺利进京赴考,最后爹便娶了外祖父唯一的女儿。” 原来如此,人家卖身葬父,伍大人卖身报恩……苏薇薇甩去脑中突兀荒诞的念头,像在对小孩子训话的问:“你为何不向伍大人和伍夫人解释清楚?” “他们不问,我如何解释?” 他果然是个要强的,突地,她想到之前胡麻子被抢银子又被打的事,或许,真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想到这儿,她的声音转为柔和而低沉。 “其实,这也不能怪伍大人和伍夫人,若是过去你不到处惹事,他们又怎可能问也不问就认为错在于你?你可曾听过曾参杀人的故事?曾子之贤,与母之信,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你甚至未给过他们相信你的机会,又怎能苛责他们?” 伍亦阳张着嘴巴半晌,别扭的道:“这么说,是我自讨苦吃吗?” “人总是喜欢自讨苦吃,只是,有人吃了苦,得到教训,记住了,有人转眼就抛至脑后,一辈子就老是在吃没必要的苦。 略一顿,他微微挑起眉,“我就是那种转眼就抛至脑后的人。” 苏薇薇勾唇一笑,甜甜的道:“以后记住不就好了。” 她香甜的笑容害他差一点闪花了眼睛,顿了一下才回道:“……是,以后一定会记住。” 静立一旁的岑叔无声一叹,他为老爷和夫人汗颜,教了那么久,少爷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可是苏姑娘三言两语就教少爷记住了,这也意味着苏姑娘可以轻易影响少爷的心思,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到伍亦阳如此受教,苏薇薇更温柔了。 “还疼吗?” “疼,不过我不怕疼,只怕闷,教我成日只能趴在床上,这简直比要我的命还痛苦。” 她轻声的笑了,对一个好动的人,要他安静下来确实很痛苦,于是建议,“不妨利用这个时候看点书。” 伍亦阳的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坦白部分的事实。 “我自小就不擅长读书,那些东西太无趣了。” “你可以挑游记、地方志之类的书来看,就不会觉得太无趣了。” “是吗?”无论何种书对他来说都很无趣,因为绝大部分的字他都看不懂。 “你看了就知道了,真的很有趣。” “……是。” 第17章 海水不可斗量 岑叔忍不住轻咳一声,伍亦阳立即狠狠一瞪,难道要承认他不识字吗? 岑叔的老脸一垮,马脚总有露出来的一日,少爷能够一直隐瞒得住吗? 而且少爷要是想看书,惨的人是他,待会儿送走苏姑娘,他恐怕就要马上开始给少爷念游记、地方志了,而且为了不在苏姑娘面前失了面子,少爷还会教他一日念上两本书,要不,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的命真的好苦啊! 苏薇薇可以感觉到房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伍亦阳和岑叔之间有一股微妙的暗潮在波动,于是道:“生病的人应该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会,终于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了,我很开心。” “岑叔不陪你说话吗?” “岑叔不爱说话。” 岑叔觉得好无辜,他是什么身分,怎能像苏姑娘一样随意与少爷闲聊?就算他不知死活扯动嘴皮子,只怕多说两句,少爷令人胆颤心惊的目光就射过来了。 “我明日再来好了。”她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他也怪可怜的,一整日都得窝在床上,即使可以看书打发时间,但趴着看书也很累人,若有人可以陪着闲聊,时间过得就快了。 伍亦阳两眼瞬间发亮。 “真的吗?” 苏薇薇点了点头。 “明日此时我再来看伍公子。” 他开心朗笑,让岑叔送她和满儿出去。 过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送出门了,伍亦阳赶紧下床,唤来邵明,让他去大书房将游记、地方志之类的书都搬过来,待岑叔返回房间,已见几案上推着满满的书。 岑叔惊骇的瞪大眼睛,少爷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 “岑叔,我们开始吧。” “少爷,一个时辰前,我要为你念书,你还说今日累坏了。” “一个时辰前累坏了,这会儿不累了,行吗?”伍亦阳粗鲁的随手拿起一本书塞进岑叔怀里。 “不要再废话了,快点开始。” 岑叔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今日起,他要祈求老天爷让苏姑娘早早发现少爷的真面目,他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数日之前,苏薇薇绝对不会想到会真心将伍亦阳视为朋友,可经过几日探病相处,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他看起来虽然粗鲁蛮横,其实心思极其细腻。 譬如,他竟然看出来她不喜欢掺了水果花香的茶,喜欢清茶?! 她自认在他面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招待什么,她就享用什么,他怎么会发现呢?还有,他不喜欢读书,应该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可是当她不经意的与他聊起大周朝邸报上的消息,他却能引经据典,展现相当深入的见解。 她必须再次承认,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如今,她看伍亦阳不再是只懂拳头的莽夫,甚至觉得他很有侠义之气,也许他本来就不错,只是过去印象太差了,怎么看都不顺眼,这会儿偏见拿走了,优点就会被突显出来。 在这个时代,读书考科举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在她看来,有时候书读太多了,只是把人读傻了,她其实不太欣赏那些饱读诗书的圣贤,食古不化通常是跟着这些人,总归一句话,她认为侠义之士比书呆子更讨人喜欢。 她对伍亦阳的观感完全改变了,探病也不再是义务,感觉像是在现代跟好友一起喝下午茶,随心所欲的聊着,意外发现两人有许多见解相似,他不是框框里面的男子,而她也不是框框里面的女子,言而总之,她喜欢他们两个相处的情形。 第18章 不爱读书是因为识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来了知府府邸几次,门房几位大叔已经认得她了,再加上伍亦阳有吩咐,门房不再派人通报,都直接请婆子护送她和满儿到梧桐苑。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得比往常早一点,今日知府府邸特别安静,有如闯入无人之地,一路进了梧桐苑,平日守在房门口的小厮邵明也不在。 “伍公子不在吗?”满儿困惑的道。 苏薇薇摇了摇头。 “伍公子若不在,门房怎么会让我们进来?” “我们在这儿等伍公子,还是进去呢?” 这么直接走进去是不是太失礼了?刚这么想,苏薇薇就听见伍亦阳扯着嗓门道:“不对,应该是这个。” “不像,应该是这个才对。” “是吗?我怎么看都是一样啊。” “少爷,不一样。” 伍亦阳显然失去耐性了。 “岑叔倒是说说看,哪儿不一样?” “哎呀!就是不一样,可我一时也不知怎么说。” “我看明明都是一样啊!算了,岑叔索性找出所有关于梅花的诗句,——对比,不就知道了吗?” “若是这首诗句出于苏姑娘之手呢?要不,少爷还是请教老爷和夫人吧。” “不行,他们肯定罗唆个不停,一直叫我读书,难道我不想读书?也不知道我有苦难言,想读也读不通啊。” “少爷就是不爱读书,还找借口。”岑叔显然也失去耐性了,口气很尖锐。 “我……”伍亦阳的声音转为懊恼,“岑叔不懂啦!” 岑叔只当他没有耐性记住那些字,因此读不懂书,却不知道他曾经很努力记住它们,可是根本记不住。 学堂里那些族人都取笑他笨死了,他也认为自个儿很笨,后来他习武,闻师傅老是惊奇的夸他聪明,一点就通,他觉得很困惑,他究竟是笨死了,还是聪明到一点就通? 他问了闻师傅,闻师傅说不是人人都适合读书,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不是笨死了,只是学不来那些东西。 “只要用心,不懂也能读到懂。”岑叔就是拐个弯说少爷不肯用心,要不,凭少爷的聪明,怎么可能读不懂? 伍亦阳真的很想摔东西骂人。 “我就说你不懂嘛,若是用心就可以读得懂,这岂会难得倒我呢?读不懂就是读不懂嘛!” 岑叔真的无法理解少爷所谓的读不懂,只知道若少爷想做好一件事,绝对难不倒少爷,即使他不喜欢做的事,譬如前些日子他真的坚持每日花一个时辰练字,不过,练字与读书不同,少爷对读书这件事就是特别无法坚持到底。 此时,苏薇薇已经走进位在正房西侧的小书房,忍不住出声问:“为何读不懂?” 伍亦阳和岑叔同时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傻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苏薇薇走到书案前,看见上头摆着各个版本的草书字帖,有几个字上头用朱色做了记号,另外还有她送给伍亦阳的木匣子,一旁放着一张纸,上头写了一行字——以她的标准来说真的很丑,根本看不出来究竟写了什么,可是她顿时明白了,他想从这些字帖里面查出匣子上那首诗的内容。 “一种冰魂物已尤,朱唇点缀更风流。岁寒未许东风管,淡抹浓妆得自由。”这首诗是她这个穿越者盗用金朝诗人的诗句,在这个时代,当然翻遍所有诗词歌赋也找不到答案。 伍亦阳已经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面对秘密在她面前摊开来的事。 “你已经可以下床了,我们今日就去花园赏花好了。” 苏薇薇随即转身往外走,他则魂不附体的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苏薇薇突然停下脚步,伍亦阳只好跟着停下来。 “我不喜欢梅花,越冷绽放得越恣意,感觉很冷情,可是,我赞赏它的傲骨,有谁能在艰难之中如此任性呢?因此,我给你画了梅花,盼着你能拥有它的傲骨。” 他已经猜到了,匣子上的梅花必有缘由,他才会执意想要弄清那首诗的意思。 “不爱读书是因为识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第19章 允直很有见识 从他先前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她猜到他很可能有阅读障碍。 半晌,伍亦阳结结巴巴的道:“我……看它们都很相似,老是弄错了,学堂的先生说我愚钝,族里的兄弟说我笨,所以我不喜欢读书识字,我要习武,将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再也笑不出来。” “何必与他们计较呢?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无知,不懂人并非只有读书考中进士才是有成就有出息,商贾对黎民社稷的贡献难道就输给文臣吗?若没有武将守边抗敌,难道靠文臣就可以长保黎民社稷安全和乐吗?” 他不曾听人说过这样的话,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路有很多条,人生的路当然也是,我们可以任意选择走哪一条路,只需在意,我们是否做了最适合自个儿的选择,是否尽了自个儿的本分?明明是擅长种田、能养活千千万万人的农人,却一心想着当官,终究什么也得不着,这才是真正没出息没成就。” 伍亦阳忍不住问:“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若你只是鱼肉百姓的恶霸,我会瞧不起你。” “我不是,虽然我闹了不少事,也跟人家打架,可是伤天害理的事绝对没做,我可以发誓。”他随即举起手。 “我相信你。” 伍亦阳忍不住唇角上扬。 “真的吗?”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为何不相信?” 他真的很感动,许久,方才轻轻吐出“谢谢你”三个字,见她不解的扬起眉瞅着他,他难掩失落的一笑。 “爹娘总是不相信我。” “你只要尽自个儿的本分,他们会相信你。” 伍亦阳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爱读书,他们就不会相信我。” 孩子总是想得到父母的认可,他更是如此,因为他得不到外人的认可。但她又不能跑去告诉伍夫人,你儿子无法识字是一种病,那会替她自己招来麻烦…… “那些字看起来真的很像,我就是分不清楚,为何他们不相信?他们一口咬定我没耐性,难道没看见习武再辛苦,我也一直坚持到底吗?” “即便他们不相信你又如何?他们不是你,唯有你才能代表自己,你必须先相信自己,认定自己可以成为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你才真的可以成为众人都瞩目的星辰。” 伍亦阳细细咀噃她浅显易懂却不可思议的言论,看着她的目光转为热烈深沉。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他们明明在谈论很严肃的话题,怎么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 “你一个小丫头,为何懂得这么多道理?” 小丫头?呵,两世加起来,她的年纪都有四十五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闲着没事就多看书,多用脑子想,就可以生出许许多多道理。” “我知道了,闲着没事就多看书,多用脑子想,我也可以生出许许多多道理。” 苏薇薇开心的笑了,用力点点头。 “孺子可教矣!” 伍亦阳也笑了,而且是爽朗的哈哈大笑。 这个丫头明明生得娇小柔弱,需要人家保护,可是,说起话来却好似活了大半辈子,像个夫子般老成,不过无论何种模样,他都觉得她很美。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很美,美得很想伸手碰触,却又害怕一碰触她会消失不见。 以前听人家说哪个青楼的花魁美如天仙,他就拉着人去瞧瞧何谓天仙,结果一个天仙也没看到,只是莫名其妙跟人家打成一团,然后又莫名其妙得了贪爱美色的恶名。 他觉得好笑,但又懒得解释,贪爱美色又如何?他不贪爱,人家就会瞧得起他吗?如今他明白了,不必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他要先认定自己可以成为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 “小姐怎么又叹气了?”满儿笑看着懒洋洋趴在桌上的苏薇薇。 “我有叹气吗?”话音方落,苏薇薇不自觉又叹了声气。 满儿咯咯咯的笑了。 “小姐从伍公子那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叹气。” 苏薇薇坐直身子,神情转为严肃。 “满儿,若是你可以帮一个人,但是,你会因此招来闲言闲语,你还会帮他吗?” “小姐当初帮助乞丐庄的人,有想过会招来闲言闲语吗?” 顿了一下,苏薇薇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想过。” “人家看不起乞丐,觉得招惹他们晦气,可是小姐只想着帮人,还说了一句很有学问的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如今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小姐每次提起此事还得意得眉开眼笑。” “你说对了,真要有心帮助人,哪还会在乎闲言闲语。” “小姐是要帮伍公子吗?” 苏薇薇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这个丫头很机灵嘛!” 满儿得意的扬起下巴,又觉得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 “可是我不懂,伍公子哪需要小姐帮忙?” “我知道如何帮他克服读书识字的问题。” 虽然满儿多少听见他们的谈话,可是绝大部分都是有听没有懂,只知道读书识字对伍公子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既然小姐可以帮伍公子,小姐就帮帮伍公子吧。” 苏薇薇只要想到伍亦阳,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他的出身很好,父亲来自拥有百年文化底蕴的伍家,而母亲来自一门英烈的将门柳家,无论走文或走武,他都能够得到祖上庇荫。 可是无论走文走武,他不能不识字,否则无法往上爬,偏偏他有阅读障碍,搞不清楚就是搞不清楚,他还能如何? 若非他一心想藉由拳头打倒嘲笑他的人,只怕他如今真的成了废人,连个本事都没有。 其实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不但将岑叔念过的书都记住了,还吸收消化,因此看似莽夫,却是个有见识的,若他能克服阅读障碍,将来必定大有成就。 无论基于上一世她是个幼教老师,或者如今身为朋友,她都没有理由不帮伍亦阳,然而,即使她不在乎礼教,也不能不考虑有口头婚约的程家,若是程家知道此事,再完美的解释也都有疙瘩,且若想要隐瞒并不容易,毕竟府里人多嘴杂,虽说几次去探病,倒看得出伍夫人治家严谨,下面的人不会好奇的窥探她,但时日一长,难保没意外。 看样子,她想帮助伍亦阳,又想瞒住此事,只能靠伍夫人了。 因此这日,苏薇薇特地前来求见伍夫人。 “你说,允直有阅读障碍?”伍夫人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错愕来形容,无论是否能明白这所谓的阅读障碍是什么意思,她都难以接受宝贝儿子得了这样的怪病。 “小时候我见过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名叫一枝草,他四处悬壶济世,见过不少新鲜稀奇的事,听他描述各地见闻,得知这种名为阅读障碍的病。 后来我在乞丐庄遇到这样的人,于是钻研许多方法教导他,看看能否帮助他,没想到真的有用。 那日听闻伍公子读书识字之时所遇到的困难,我便猜想他是得了一样的病,因此我想帮助伍公子,这也是答谢伍公子为我干爹干娘护住祖产。” 伍夫人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我一直都错怪他,不是他不长进,是吗?” “夫人千万别自责,夫人不曾听闻这样的事,会误解也无可厚非,还好夫人安排岑叔在身边伺候,岑叔尽心尽力,伍公子又聪明,也因此伍公子很有见识。” “允直很有见识?” “我与伍公子几次相谈,深觉伍公子在许多事上都很有见解,若非无意间听闻伍公子读书识字的难处,我还以为伍公子饱览群书,只是不爱作文章。” 第20章 苏姑娘今日要陪我下棋 怔愣了下,伍夫人难过的道:“你与他相谈几次,就能看出他并非无知之人,而我这个当娘的竟然以为他不长脑子。” 她也不是不知道儿子聪明,只是打架闹事的本领更高,不自觉就将他当成蠢笨之人。 苏薇薇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最亲的人往往伤你最深,因为最亲,最容易犯了自以为了解你的偏见,也更容易口无遮拦,这真的很难避免。 “以后夫人不妨与伍公子多聊聊,就是朝廷邸报上的消息也行,夫人会发现伍公子很聪明,懂得引经据典,我还以为他也看邸报。” 伍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深沉了。 “苏姑娘知道邸报?” “哥哥会从学堂高先生那儿抄录一份邸报回来,我闲着就瞧瞧。” “秀才高先生吗?” 苏薇薇点了点头。 “高先生学识渊博,只是科举之路不顺遂。” 苏薇薇笑而不语,听说岑叔也属于此类人,不过更惨,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 “苏姑娘愿意帮助允直,我当然很高兴,只是,会不会给苏姑娘添麻烦?” “这一点确实令我苦恼,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没有理由,进出知府府邸确实不便,不知道伍夫人是否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免去无中生有的闲言闲语?” 伍夫人略一思忖,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因为允直的关系,我无意间发现你是旧友的女儿,因此邀请你来府上作客,府里的丫鬟婆子就不会觉得奇怪,也就不容易惹出闲言闲语,你觉得如何?” “这样很好,不过,只怕要辛苦夫人了,必须两三日送一次帖子给我,方便我持夫人的帖子上门,也不容易落人话柄。” “这是当然,每次邀请苏姑娘,还得让苏姑娘陪我说一会儿话,苏姑娘不要觉得我太沉闷了。” “夫人见笑了,就怕我不擅言词,反而让夫人觉得沉闷。” 这时,先前被打发守门的余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爷……” “娘,听说苏姑娘在你这儿。” 伍亦阳像一阵狂风似的吹进来,目光一梭巡到苏薇薇,唇角瞬间往两侧飞扬,转眼间,他已经站在她前面。 “你何时来的?” 伍夫人微皱着眉,头疼的道:“看样子,府里丫鬟婆子的嘴巴还是不牢固,我得让管事嬷嬷再管紧一点。” 苏薇薇认同的点点头,要不,即使有伍夫人掩护,她来此的目的也会传出去。 “我们去梧桐苑,我让张嬷嬷给你做糕点。” “不行,苏姑娘今日要陪我下棋。” 若非苏薇薇在这儿,伍夫人只怕已经一脚踢过去了,这个小子怎能完全漠视他娘? “苏姑娘为何要陪娘下棋?” “我们不但要下棋,我还想问问苏姑娘母亲的情况。” 伍亦阳越听越迷惑,苏薇薇倒是听明白了,既然宣称她母亲是夫人的旧友,夫人当然要对她母亲有所了解。 “若不想安静看我们下棋,就别待在这儿,还有,以后要称苏姑娘为苏先生。” “嘎?”伍亦阳这会儿一点都不机灵。 伍夫人再也忍无可忍的踢了儿子一脚,接着唤余嬷嬷进来,为她们摆上棋盘。 虽然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伍亦阳也知道此时不能违背娘亲,要不然不是只有踢一脚,藤条都会挥过来,于是他耐着性子,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下棋,心想着,待说完苏夫人的事,他总能跟苏薇薇说上几句话了吧。 苏姑娘变成苏先生,伍亦阳的辈分明显矮了一个层级,可是这些日子,他日日笑得阖不拢嘴。 毕竟男女有别,伍夫人因此将教授读书识字的地点选在花园的亭台,再安排她最看重的余嬷嬷在一旁伺候,也就不用担心惹来闲话。 此外,伍亦阳更是体贴的将亭台出入口全部围上纱帘,有点隐私,但又可以教人从外面看清楚里面的动静,可以免去不少猜测。 第21章 尽最大的努力教好他 伍亦阳对读书识字有刻入骨子的排斥感,可是若能藉此机会与苏薇薇亲近,他愿意强迫自个儿读书识字,再说,这是她亲自开口的,他怎能拒绝呢? 他真的没有抱任何期待,可是出乎意料,读书识字竟然不是那么无趣的事,苏薇薇用了许多图片、字卡帮助他识字,且让他知道为何会造出这个字,然后,他发现过去老是搞成一家亲的字都分家了,你是你、我是我,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团线,不过,他同时发现一件事——原来苏薇薇比他以为的还美。 “以后祝和视可以分清楚了吗?” 苏薇薇完全没有意识到伍亦阳的心思飞得远远的,仍得意的沉浸在教他的成就感当中,其实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她一点,他就通了,可惜他们太晚相遇,要不他不是没有机会考科举。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困惑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不由得脸红了。 “你看什么?”苏薇薇懊恼的瞪回去,眼角同时悄悄察看周围的人有何反应。 原本伺候的人很多是好事,可是这会儿她却恨不得他们都消失不见。 伍亦阳慌乱的回过神来。 “你……先生头发乱了。”他很不愿意喊她先生,总觉得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可是娘也说了,这是在保护她,他敬她,身边的人看她的目光自是敬重而非猜疑。 其实他身边的人都很敬重她,就算对她很有意见的岑叔也改变态度了,这是当然,她让他觉得读书识字并不可怕,这太了不起了。 她怔愣了下,脸更红了。 “我教你识字,你管我的头发乱不乱。” 他张着嘴巴半晌,这才嗫嚅道:“我不小心就看到你……先生的头发乱了。”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不要乱看!” “我是不小心,没有随便乱看。”伍亦阳好无辜,她问他看什么,眼睛当下注意的就是她的头发乱了嘛。 “若是专心,就不会不小心。” “是吗?” “我说是就是。” 伍亦阳叹了声气,很哀怨的回道:“是,先生硬要说学生不是,学生还能说是吗?” “我、我哪有硬说你不是?!”苏薇薇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她从来不知道他如此擅辩。 “学生自认很专心,不小心就看见了,可是,先生却说学生不专心,才会不小心,学生还能说什么呢?” 哑口无言了,她怎么突然觉得自个儿太无理取闹了? “先生觉得学生资质如何?” “很好。”突然转移话题让她觉得很不安。 “先生既然认为学生资质很好,为何不相信学生一直很用心聆听先生教导?” “我没有不相信啊!”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正被牵往屠宰场的羊。 “先生不是说学生不专心吗?” 苏薇薇瞪着他,难以置信聪颖如她,居然掉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先生对学生的教导,学生一句也不敢忘记,今日先生一来不也夸学生的字越来越端正大气吗?” 这倒是事实。老师不是要给学生作业吗? 所以每回上完课,她也会给他作业,他是好学生,一定会交作业,她可以从中看出他的学习成果。撇开识字的问题,他的字真的是大大进步,看得出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将字帖的字拼凑出来,他真的知道自个儿在写什么。 “先生若是不相信,索性出题考校学生。” 考试是检测学习成果,苏薇薇欣然同意,可是也不敢第一次考试就选择高难度,学生考不好,很挫败,往后学习也会很没劲。 “今日的考试规则是,将我在纸上写的字念出来,明白吗?” “这个简单。” 简单?她实在不好意思泼他冷水,就她的了解,阅读障碍不但有识字方面的问题,譬如颠倒字的偏旁部首;在阅读方面也有问题,像是朗读会增字减字,或是不按字阅读,而是随意按自个儿的想法阅读。 这几日接触下来,她知道伍亦阳与完全不识字的文盲不同,他读过几年书,又有岑叔不时找机会教育,懂得的字不少,只是常常搞得乱七八糟,闹出不少笑话,索性对外宣称自个儿不识字,最后甚至演变成一看到字就问岑叔,也不管自个儿是否看得懂。 苏薇薇执笔酿墨,略一思忖,在宣纸上写下——狐仙溜进篱笆洞。 伍亦阳见了哈哈大笑,几个字而已,很简单嘛。 “狐仙顺水流进了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狐仙是什么东西?不过,狐仙很聪明,还知道顺水流进洞里面,这个洞会不会就是陶渊明《桃花源记》那个渔夫只身舍船进入的山洞?” 真是了不起,她随手写了一句话竟然可以扯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谁敢说他不聪明呢?然而她不发一语,再一次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另外一行字—— 我骑着小毛驴摔了一身泥。 见她神情严肃,他也不敢再笑了,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念出来,“我拉着小马儿跌出一身泥。” 苏薇薇觉得满头黑线。 伍亦阳看着她半晌,小心翼翼的问:“我都错了吗?” 望着他有些担忧的神情,她渐渐放宽了心,也是,不过教了他几日,怎能期望他立刻有一百分的表现? “无论对错与否,你不再逃避去读,这就是最大的进步。不急,再过几个月,你的表现会越来越好。” 闻言,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先生今日的题目超过这几日教导范围。” “好吧,这一次是先生失误,下次一定会改进。” “我们继续上课,先生可以再多教我一点,我会认真学习。” “不要想着一口吃太多,慢慢来,细噃慢咽,学习的效果会更好。” “是是是,先生说什么,学生就做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他如此狗腿,可是,这一套对她还真管用,当老师的都喜欢听话乖巧的学生,即使只是表面功夫…… 总之,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教好他。 第22章 你先来帮我灭火吧 虽然伍大人有妾有通房,可是除了伍亦阳,就只有一个妾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子嗣实在单薄,也因此他对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盼着他在伍氏一族为自己争口气,没想到儿子读书识字完全行不通,让他的男儿泪都落下了。 如今得知他不是不上进,而是得了一种疾病,还有人可以帮忙医治,他又忍不住掉下男儿泪,不过这一次是激动、开心的泪水。 “老爷,我帮你揉捏。” 最近伍夫人对伍大人格外的体贴,勾得伍大人夜里乐乎乎,抱着妻子颠鸾倒凤了一、两回,还嚷着妻子再给他生个儿子。 伍大人享受妻子巧手揉揉捏捏,一日疲惫尽散,忍不住提起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若是那位苏姑娘真的那么好,就让允直将她娶回来给你当媳妇好了。” 他看到妻子每日笑盈盈,也跟着天天好心情,不禁动了念头,若是这位苏姑娘成了媳妇,还用得着担心儿子不能考科举吗? 伍夫人没有乐颠颠的说好,而是叹了一声气。 “我还真希望允直能将她娶回来当媳妇,以后有人管着允直,我再也不必受气。” 苏姑娘教儿子读书识字的好处太多了,但最令她感动的是,虽然儿子没有拒绝那些轨裤子弟的邀约,偶尔还是会一起喝酒吃饭,但再也没听说儿子打架闹事。 “怎么了?你担心苏姑娘看不上允直,不愿意当你的媳妇?” “我知道老爷在想什么,我们都不嫌弃苏姑娘的出身,苏姑娘又岂会嫌弃知府大人的宝贝儿子?” “那有何不对?” 伍夫人终于停止揉捏的动作,起身倒来一盏茶,递给伍大人,在他身侧坐下,苦恼的道:“苏姑娘的干娘为她说了一门亲事,是程家二公子,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不过就等着程家二公子给老祖母守完丧期,还有苏姑娘的娘亲明年回庆余,就正式下聘选日子成亲。” 当苏薇薇提出教授儿子读书识字的建议时,她就动了把人娶回来当媳妇的念头,于是她私下派人去打听苏薇薇是否有婚配了。 理论上来说,女子十五之前就会相好夫家,待行过及弄之礼,夫家正式上门提亲,再隔一年成亲。 她知道苏薇薇今年及弄,可是没有父母在身边,便抱着期待,也许还没订下夫家,没想到有人眼光好,早早就看上她了。 伍大人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庆余最大的粮商程家吗?” “正是。” 将茶盏放到一旁几上,伍大人皱着眉问道:“允直知道苏姑娘已经许人了吗?” “我犹豫着是否该问,也许他没那个心思,问了,他反而对苏姑娘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这岂不是坏了事?” 伍大人不悦的一瞪。 “你还不了解允直吗?若他对苏姑娘真的无意,他会绕在苏姑娘身边打转吗?” 伍夫人何尝不知道,那个小子何曾对一个姑娘如此用心?就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他自个儿的心意。 “苏姑娘与程家二公子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若是一方没有意愿,这约定就会作罢了,因此我想再瞧瞧,说不定会有变数。” “还能有什么变数?”即使只是口头约定,若没有正当理由就退亲,提出退亲的一方会背负无情无义的罪名,若不是有更大利益考量,谁都不想蒙上这样的罪名。 “程家二公子若遇到一门更好的亲事,还会愿意娶苏姑娘吗?” “程家二公子若挑得到更好的亲事,何必订下苏姑娘?” “老爷有所不知,说起来,苏姑娘是程家老太太看上的。听说苏姑娘的娘亲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门早早没落,不能在官场上助夫君上位,请求夫君修书和离,随后带着两个孩子投奔嫁至庆余的闺蜜郭氏丁娇。 程老太太是因为郭氏才认识苏姑娘的娘亲,赞赏她温柔坚韧,后来看上她的女儿,程家二公子见了苏姑娘也极其喜欢,老太太便与郭氏有了口头约定。若非苏姑娘的娘亲得了不治之症,不得不离开庆余去寻找解药,两家应该早就交换庚帖了。” “因为这门亲事是程老太太的意思,程家也就没有想过为程二公子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是吗?” “没错,听说程老爷极其敬重母亲。” 略一思忖,伍大人明白妻子的意思了。 “如今程老太太已逝,若是有更好的亲事求上门,程家老爷夫人可能会改变心意。” “程家老爷应该不会改变心意,可是程家夫人就难说了,程夫人人是不错,就是精明爱计较了一点,她一直不太满意苏姑娘。”伍夫人潮讽的冷冷一笑。 “虽说程家是庆余最大的粮商,可是程家二公子并非长子,官家千金只怕不愿意低嫁。” 大周商人的地位比起前朝算是高了,科举出仕都行,不过官宦之家和商贾之家不结亲,这是民间的默契,商贾之家的铜臭味一向不被官宦之家所喜,仕途最怕染上了铜臭味这样的话柄,即使众人皆知没有银子万万不行。 当然,偶尔为了某些考量不得不结亲,商家嫡长子娶官家千金还有可能,像是次子或者庶子,根本不可能。 “不过世事难料,还有一年,倒也不必着急。”伍夫人道。 伍大人同意的点点头。 “也对,世事难料,如今允直愿意跟着苏姑娘读书识字,这就够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程家大媳妇出身皇商,与许多官家千金相熟,程夫人日日看着大媳妇的气派,这个心思怎么会不动呢?” 伍大人调笑的伸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 “你是不是要在后面烧一把火?” “我是很想在后面烧一把火,可是,这事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教人察觉到我们头上来,于你的官声不好,而且允直恐怕也不乐意。” 这段日子她对儿子有更深的认识,明白看似蛮横无理的他,其实相当有原则,不属于他的,他不会强夺。 “夫人想得周到。” “老爷放心,若有机会出手,我一定会在后面放一把火,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比较重要。” 伍大人一把将妻子拽进怀里。 “不说这个了,你先来帮我灭火吧。” “老爷越来越不正经了!”伍夫人娇嗔一瞪,一双巧手俐落的为夫君解衣带脱衣裳,很快的,两人就滚到床上了。 第23章 难道会是两个样子 桌上的银制匣子只有两个巴掌大,沿着匣边雕刻着一朵朵蔷薇,苏薇薇和满儿很用力的看着,恨不得将匣子给看穿了。 “想清楚了吗?里面是什么?”苏薇薇真想快一点打开匣子揭晓答案,偏偏某人善变拿不定主意,一次又一次反悔,结果一刻钟过去了,还没确定答案。 满儿懊恼的一瞪。 “小姐真是小气,好歹给三次机会。” “你再讨价还价,我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你。” 若非伍亦阳当着满儿的面把这个银匣子送给她,说是谢师礼,就是他给她的束修,她为了避开满儿探究的目光,方才随口答应给满儿一次机会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猜对有赏。 “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实在太难猜了。” “你怎么知道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伍公子不送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难道送他喜欢的东西吗?!” 满儿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不屑,连她都看得出来伍公子凡事以小姐为主,小姐怎会看不出来? 苏薇薇右手握拳,恼怒的往她的额头轻敲了一下。 “再不快一点,那就算了。”说着,她随即做出准备收东西的举动,满儿慌张的抓住她的手。 “我猜是……应该是镯子,不对不对,看起来比较像金簪……对对对,就是金簪,上头还缀了镶有珍珠的蔷薇图样。”满儿想像着那根金簪大概值二十两银子。 “确定了?” 满儿抿着下唇,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确定了。” “好吧,我来看看是不是金簪。” 苏薇薇将匣子拿起来,将脸凑过去,听满儿突然又喊停,苏薇薇不禁失笑。 “你又想改变主意了吗?” “小姐,我觉得这太冒险了。” 苏薇薇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个丫头根本是故意纠缠,盼着她直接给个答案。 “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确定了没有?” 满儿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 “确定了。” “什么确定了?” 满儿惊慌的跳了起来,苏薇薇忙不迭将手上的匣子放到旁边空着的圆凳子上,将圆凳子推到桌下,站起身走到步入房内的苏以墨面前。 苏以墨好笑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一眼。 “怎么如此惊慌?” “哥哥无声无息的跑进来,吓死人了。” “房门没关上,我就进来了。” 苏薇薇悄悄瞪了满儿一眼,用眼神质问她这个后面进来的人怎么没关门?满儿无辜的噘嘴,回视的目光回答——小姐又没叫她关门。 “我要去干活了。”满儿还是识相的赶紧溜之大吉。 苏以墨挑了挑眉。 “这个丫头为何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 “谁教哥哥看起来就像个老夫子,满儿一见到哥哥就会感到紧张,不赶紧跑,难道留在这儿抖着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吗?”苏薇薇调皮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说起来还真奇怪,她在他面前就会自动进入妹妹这个角色,感觉自己真的小了他三岁。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见过比他还像个老头子的人,真替他未来的老婆担心,难保不会被他闷到蔫了。 苏以墨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就爱取笑我。” “哥哥不要老是板着脸,无论开心还是生气,都是一个样子。” “一张脸不是一个样子,难道会是两个样子?” 太过厉害的人就是这点讨人厌,永远别想在口头上赢过他,这一点伍亦阳就可爱多了……怎么会扯到他呢? 苏薇薇赶紧念头一转,问道:“哥哥找我有事?” 若非有事,哥哥一定埋首苦读,哥哥老说要考个状元给她瞧瞧,不过她也知道,仅管乡试拿了第一,会试得了一个进士应该不是问题,但是殿试要拿第一,不可能没有运气。总之,哥哥为了考个状元给她瞧,一直很拚。 看着他,她总觉得心疼,也不解为何他如此拚命?不过后来她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想必是上一代的仇恨逼着他吧,因为他曾说过,爹负了娘。 第24章 你们好,他就好 上一代究竟缠绕着什么样的仇恨,哥哥不愿意言明,她问干娘,干娘不清楚,只道爹为了上位舍弃了娘和他们兄妹俩,可是,真是这样子吗?很小的时候,娘总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娃儿,经常在她耳边倾诉对爹的思念,若爹真是负心汉,娘的思念为何净是深深爱恋?“最近静安好几次派丫鬟过来找你,都没见到你。” 苏以墨与程二公子程夏生是一同进学堂读书,也因此成了好朋友,可是几年过去,苏以墨已是举人,可程夏生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虽说程家无意要程夏生走科举当官,毕竟程家子嗣不多,兄弟必须齐心在家中的事业上,只是,若能考个秀才举人,不仅能提升自身的地位,扩展人际往来,也能淡去商贾的铜昊之气。 苏薇薇的脑袋快速一转,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我最近经常去乞丐庄,乞丐庄的梨子收成了,我要帮他们采收,还要教他们如何做果酱,要送来十面香贩售。” “你这丫头,脑筋动得真快。” “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吃饭,总要想法子挣银子啊。” “你就是这么护着他们,难怪你一声令下,他们就不知死活跟着你蛮干胡干。” 她赶紧捂住耳朵。“那件事我不是已经承认错了吗?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一见到我又唠叨个没完没了。” “好,我不唠叨了,可是有一件事不能不说。”苏以墨拉开她的双手。“今日我与张婶聊了一会儿,她说你最近常上知府大人的府邸,说是教导伍公子读书识字,这是怎么回事?” 苏薇薇真的很想骂人,搞了半天,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哥哥也知道伍公子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在无意间发现伍公子对读书识字有点障碍,想起小时候听过一枝草大师讲述各地见闻,有人与伍公子的情况相似,一枝草大师说这是一种疾病,也提过如何医治,所以我就想试试看能否帮助伍公子,没想到真的有效。” 苏以墨知道妹妹自小聪慧过人,除了喜欢跟着干娘钻进厨房研究吃食,最大的乐趣就是聆听大人说话,一枝草大师在庆余待了三个月,只要不去医馆坐堂,妹妹就会缠着他说故事,听他畅谈各地见闻,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记得一枝草大师说的事。 “哥哥也知道我对稀奇古怪的事最上心。”这可不是虚话,差别在于阅读障碍并非从一枝草大师那儿听来的,而是她在现代遇见的真实案例。 她从哪儿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名声,于是他语重心长的劝道:“男女毕竟有别,这事若是传出去,招来闲言闲语就不好了。” “哥哥不用担心,伍夫人已经做了妥当安排,不会有闲言闲语。” 苏以墨还是不认同。“若是让静安知道了,他在学堂大概待不住了。” “静安哥哥不是这种大惊小怪的人。”已故程家老奶奶向干娘提起两家结亲之时,干娘问过她的意思,她考虑得很多,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静安哥哥没什么脾气,很容易沟通,她有任何奇特的想法比较不会绑手绑脚,因此她同意了。 她拥有自由年代的灵魂,不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生活在这种时代,女子不能不结婚,因此婚事最好早一点订下来,要不然倒楣遇到选秀,那就惨了。人家听了,可能会觉得她杞人忧天,以她的条件进不了选秀名册,不过谁知道当今皇上是不是怪咖,专门喜欢吃民间嫩草,再说了,选秀也有选宫女的。 “静安是没什么脾气,你说东,他不敢往西,可是,他终究是男人。” “静安哥哥应该不是这么不明理的人。” “你还是不懂,对于自己的女人,男人不讲道理。” 她同意静安哥哥有男女有别的观念,但是女人分自己的和别人的,只怕高看他了,她从来没见过比他温吞的人,感觉神经传导比别人慢上好久好久。 “伍家公子的事还是赶紧推了,知道吗?” 苏薇薇连忙点头说知道了,免得哥哥又继续唠叨个没完。 终于,苏以墨交代了几句早点休息,便出了房间,下一刻苏薇薇立刻关门,将匣子重新摆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把乌木梳篦,上头雕刻着与匣子外面一样的蔷薇纹饰。 她轻轻的用指腹抚过梳篦,虽然知道他心思细腻,但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再一次感到惊奇。 虽然答应赶紧将伍亦阳的事推了,可是一转身苏薇薇就抛到脑后,当老师的舍不得一个用心学习的学生,因此她一如往常,今日铺子里的事一忙完,就准备带着满儿前往知府大人的府邸。 怎料她们正要出门,就见程夏生来到铺里。 “咦?静安哥哥今日为何没有去学堂?” 程夏生很少来找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有婚约的男女婚前不能见面,可是程夫人很在意,程夏生当然不敢出现在她面前,除非重要的节日。 “你忘了吗?今日是重阳节。” “对喔,我都忘了这几日做了好多菊花糕,不过既然是重阳,哥哥怎么一早就去学堂了?”这种重要的节日,学堂的老师也是要休息的吧。 “敏之明年就要赴京应考,当然一刻也不敢松懈。” 苏薇薇做了一个鬼脸。“哥哥成日只会读书,我瞧他都读傻了。” “敏之想为伯母和你考个状元回来。”程夏生其实很羡慕好友,有个非要成就的野心,不像他爹娘只盼着他成为哥哥的好帮手,而他也安于这样的期望,以致于连考个秀才都没有非要不可的决心。 “状元哪有这么好考?”她真的有点担心,标准订得那么高,若是没有考上状元,哥哥会不会很难过? “你不用担心,敏之一定可以考个状元给你瞧。” “我当然希望哥哥可以考中状元,不过,不是为了娘和我,而是为他自个儿。”她不曾见过一个人如此拚命,像在赌命似的,若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她觉得一点都不值得。 “对敏之来说,为了你们,不也是为了自个儿吗?你们好,他就好。” 这一点她倒是无法否认,哥哥的责任感太重了,娘和她好,他觉得尽到责任,他当然就好,不过,她还是不认同。 “今日我带你去武陵园赏菊。” 第25章 就要成为他的妻 武陵园是庆余首富张家的园子,每逢赏花季节都会开放让百姓进去观赏,还会举办斗花斗诗会,这在苏薇薇看来,炫富成分居多,不过张家更可能是想建立好名声,这是真正的大商人,不单要银子,更要名声。 “武陵园今日想必人满为患。”赏花明明是很有意境的事,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诗人的佳句流传于世?这会儿跟着一群人挤来挤去,多没意思啊。 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整个庆余城的百姓开放,未出嫁的姑娘怎可能不好好利用机会让人家相看?不难想像,姑娘家胭脂香膏的气味只怕更胜于满园子的菊花。 “我在武陵园附近的酒楼订了包厢,你若是觉得人太多,很无趣,我们就去酒楼吃饭。” 苏薇薇两眼猛然一亮。“酒楼有说书的吗?” “有啊,你喜欢听说书吗?” “嗯,喜欢。” 这个时代书籍并不普及,她算是幸运,因为知道她爱看书,关心天下事,哥哥总是在高先生那儿誊抄不少好书和朝廷的邸报给她,而静安哥哥不时上集书斋给她买书。 因此她不至于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比起现代有满坑满谷的小说可以啃,这个时代还是太过贫乏了。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听说书。” “静安哥哥不觉得听人家说故事很有趣吗?” “我觉得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过于夸大荒谬,不过偶尔是可以听听一乐。” “既然是故事,夸大荒谬又如何?若是太过平淡无奇,教人听了都睡着了,酒楼还能多卖一点酒、多卖一点吃食吗?” 闻言,程夏生想到酒楼的客人睡成一片,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净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是,你最有道理了,今日就让你听个过瘾。”虽然她的想法总是令他不知所措,可是却也让他看见她的与众不同。 她真的很特别,不喜欢浓妆艳抹打扮自己,喜欢在厨房薰得乌漆抹黑,还喜欢看书、看邸报。祖母过世前告诉他,为他挑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媳妇,教他一定要好好疼惜,两人举案齐眉白首到老,现在他终于明白祖母所谓的独一无二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吗?我们不去武陵园了?”苏薇薇差一点激动的跳起来,老实说,她很担心被胭脂香膏的味道熏死。 程夏生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真的,就怕你觉得太无趣了,还没喝上一壶茶就想走人。” “不会,说好了今日让我听过瘫,静安哥哥可别黄牛哦。”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那我们赶紧走吧。”说完,苏薇薇便迫不及待的拉着满儿往外冲。 程夏生担心的跟在后头,不时提醒她慢一点儿,同时加快脚步,免得转眼之间就不见她的身影,有时候他觉得她很像一只狐狸,聪明狡猾,他根本抓不住…… 不会的,再一年,她就要成为他的妻。 今日是重阳节,伍亦阳婉拒了所有邀约,就等着苏薇薇上门,可是等了大半日,却迟迟不见她的人。 早先娘都会送帖子给她,她再上门,可是一些日子之后,房门懒得看帖子,也不通报,请她自便,娘便让她想来就来,而她通常两日来一次,前日还提及今日要出题考校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眼见时候不早了,她也不可能来了,伍亦阳索性上十面香,听李毅说她不在,决定等她回来,可是近申时还未见到人,心想明日再来好了,不过待他准备转身离去,便听见她的笑声传来。 第26章 只是少爷的老师 原本想迎上前的脚步不自觉转了方向,缩到更隐密的角落,只因他看见她跟一名男子说说笑笑走来,而满儿和一名小厮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静安哥哥,今日真的很谢谢你,我很开心。”苏薇薇在现代看过《三国演义》好多遍,可是今日听说书人说《三国》,她有一种重新上了一课的感觉,而且还是生动有趣的一课,原来说书人比她认知的还了不起。 程夏生也很开心,他从来没见过她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间断过。“以后我每个月都带你去酒楼听说书。” “不用了,偶尔这么一次就够了。” “你就不能贪心一点吗?”他知道她不同于一般姑娘,可是他们俩的关系终究不一样,她不但不像家中两个妹妹缠着他要这个要那个,还习惯分得清清楚楚,好像担心人家说她占他便宜似的,太见外。 “我真的觉得偶尔一次就够了,看书对我来说更有意思。” “你喜欢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静安哥哥是嫌弃我不会女红吗?”虽然知道这时代的女人要自个儿绣衣,帕子、贴身衣物也都是出自自个儿的手,可是她拿针线的灵活就是比不上掌勺,还好有干娘照顾她这方面的需要,如今又有满儿这种天生适合拿针线的人,她也懒得勉强自个儿。 “不是,我一点都不在意,程家的丫鬟嬷嬷皆擅女红。” 早晚要嫁,可是直接将话挑明,她又觉得别扭,连忙道:“静安哥哥该回去了。” “你先进去吧。” 苏薇薇点了点头,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进了十面香。 此时天色还未暗,李毅和陈家兄弟正在院子下棋,等着张婶为他们准备晚膳,见到苏薇薇和满儿一前一后走进来,立即吱吱喳喳的迎过去。 “小姐今日玩得可偷快?” “说书好听吗?” “以前我们曾经躲在酒楼外面偷听,可是一会儿就被逮住了,然后就挨打了。” 苏薇薇不以为然的皱着眉。“这些人未免太小气了,偷听也不行吗?下次我带你们一起去酒楼听说书,真是有趣极了。” 李毅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伍公子一直在外面等小姐,小姐可见到了?” 苏薇薇闻言一惊。“伍公子一直在外面等我?” “是啊,伍公子未时未到就来了,因为有许多活儿要忙,我没法子招呼他,便请他先回去,可是他坚持在铺子外面等小姐。” 若是伍亦阳刚刚在外面,岂不是看见静安哥哥送她回来?迟疑了一下,她不自觉的脱口道:“你去看看伍公子还在外面吗?若是还在,请他到铺子的厢房。”铺子的厢房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是,我这就去请伍公子进来。” 苏薇薇再一次回到前面铺子的厢房,吩咐满儿准备水,她要煮水泡茶。 当伍亦阳进了厢房,空气中已经染上了茶香,可惜,这对他此刻焦躁的心情一点安抚作用都没有,他劈头就问:“我一直等不到你,不是说今日要出题考校我吗?” “对不起,我忘了今日是重阳节。”苏薇薇倒了一盏茶给他。 他可没有品茶的心情,一心想知道她今日都做了什么。“你今日去武陵园赏菊吗?”他当然知道这是庆余城逢重阳节的一大盛事,全城未婚男女都出动了,可是心想她应该不喜欢人挤人,便也没向她提过要不要一起去赏菊。 “原是要去武陵园赏菊,可是我不喜欢,后来去了酒楼听说书。” “怎么不找我呢?” 苏薇薇怔愣了下,反过来问:“你喜欢听说书吗?” “不喜欢,不过你喜欢,我愿意陪你。” “何必勉强自个儿呢?”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差点反应不过来。 “不会啊,你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 这一次苏薇薇舌头打结了,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还好伍亦阳无意纠缠此事,下一刻就转移话题。 “原本今日想习完字之后带你去钓鱼,亲自烤鱼给你吃。” “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呢?”苏薇薇懊恼的嘟着嘴,上一世到了周末假日,她一定会陪老爸去海边钓鱼,回家就有一桌鲜鱼大餐可以享用,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在海边钓鱼的时候落入大浪之中。 “我想给你惊喜啊。” “我喜欢钓鱼,更喜欢吃烤鱼。” “真的吗?”伍亦阳欢喜得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了,压根忘了要问方才陪她回来的男人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嗯,我们明日去钓鱼,我会准备特制沾酱,涂在鱼上面烤起来更香更美味。”苏薇薇仿佛已经闻到那股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见状,他不禁哈哈大笑。“说到吃的,你就抗拒不了。” 她做了一个鬼脸。“说到吃的,难道你抗拒得了吗?” “我的嘴巴可刁得很,不好吃,往后再也不会勉强入口。” 苏薇薇不禁摇摇头,果然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这是坏习惯,不好吃也要吃,总是人家辛苦做出来的,要懂得珍惜。” 伍亦阳孩子气的撇了撇嘴,但仍很恭敬的道:“是,先生。”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虽然舍不得就此回去,可是得到明日她愿意跟他去钓鱼的承诺,他很满足的道再见走人。 离开十面香,伍亦阳舍弃马儿,改为悠闲的漫步。 他心情很好,一路笑得阖不拢嘴,真像个傻子,某人实在看不下去。 “那位公子是庆余最大粮商程家的二公子,与苏姑娘有口头婚约。”岑叔喜欢简洁有力的行事作风,要死就死快一点,何必拖拖拉拉?不过,一看见热情洋溢的傻小子瞬间成了僵硬冰冷的石头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懊恼极了,应该回到府里再说。 闻言,伍亦阳马上想起她和那个男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许久,他带着一股戾气问:“你如何得知此事?” 略微一顿,岑叔小心翼翼的回道:“听夫人提过。” 伍亦阳冷冷一笑,早该想到了,娘一定会暗暗将他身边的人查个清楚。 “我知道苏姑娘对少爷很好,教少爷读书识字,可是男女有别,少爷还是勿与苏姑娘太过亲近,以免惹来闲话。” “岑叔想太多了,她只是我的老师。”没错,他只是敬她是先生,怎敢对她心存妄想?聪慧、善良,她美好得就像神话故事中的仙女,她真心当他是朋友,这就够了,若再有贪念,就太厚脸皮了,可是,为何见到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他浑身都不舒服呢?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股将她占为已有的疯狂念头。 岑叔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苏姑娘只是少爷的老师。” ………… PS:话说,今天好冷啊。。。宝子们,你们那里也降温了吗。。。 第27章 满脑子都是挣银子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苏薇薇叹口气坐起身。 她这是怎么了?若她觉得对不起某个人,那个人也应该是程夏生,可为何她只感觉到对伍亦阳的愧疚? 越想越心烦,她索性下了床,披上斗篷,来到院子吹吹风,让头脑冷却一下。 深秋地上寒气重,她只好倚着护栏,抬头看着月色,正当此时,对面的房门也打开来,苏以墨走了出来,两人相视先是一怔,接着一笑,然后很有默契的走到院子的榕树下。 “为何还没睡?”苏以墨先问了。 除了他,十面香的其他人都是早早上了床,忙活一日早就累坏了,没事当然就缩进被窝,要不,明日如何早起干活。 苏薇薇调皮的歪着脑袋瞅着他。“哥哥不是应该挑灯苦读,为何溜出来?” 他不禁失笑,记得娘离开时,她还小不龙咚,总是乖巧的跟在大人身边,不爱说话,很难想像如今的她舌粲莲花,而且生得越发标致,像极了记忆中的娘。“时间过得真快,明年你就要嫁人了。” 她知道自个儿明年就要嫁人了,可是,为何周遭的人总像是害怕她忘记似的,三不五时就要提醒她一次? “按约定,娘明年就会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临时变卦。”她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她越来越不喜欢听到成亲这件事,这样真的很不妙,对吧? “娘的身子若好了,就一定会回来。” “上次一枝草大师来信只道娘的身子有起色了,也不知道如今如何?” “你是不是很想念娘?” “娘四处为家,日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吧。”她是穿越而来,与娘并非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母女,但是相处短短几年,她对娘却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心疼她为孩子豁出性命,不由得想到上一世的母亲,为儿女也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娘从来不是怕辛苦的人,要不,当初也不会带着我们两个来到庆余。”其实外祖父母都还健在,他们也有舅舅,娘若真的觉得辛苦,当初就会就近投靠娘家,而不是担心给娘家添麻烦,千里迢迢跑来江南。 “我知道,只要身体康健就好,再辛苦都值得。” “不用担心娘,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我们自个儿,将来有一日与娘相聚,娘见我们日子过得好,自然不会操心。” “是,十面香的生意会越做越大。” 苏以墨伤脑筋的轻敲她的脑袋瓜。“你这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挣银子?” “有了银子,才可以照顾更多人。” “你照顾的人已经够多了,可别再到处收留人。” “我不会不自量力。” “我知道你不是一味的只会当好人,可是终究要嫁人,不能不考虑夫家的想法。”苏薇薇敷衍的点点头,突然后悔太早订下婚约,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想要安稳过日子,势必处处受限,这是她自个儿的选择,还能如何? “明日卯时未到就要起来干活,你还是赶紧安置了。” “哥哥也早点安置,切莫为了考状元累坏身子。”说完,苏薇薇便转身,蹦蹦跳跳的回房了。 苏以墨望着妹妹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转身缓步走进房内。 今日要去钓鱼,苏薇薇比往常早一个时辰来到知府府邸,门房请她自便,她和满儿就熟门熟路一路直奔梧桐苑,可是还没跨进梧桐苑,守门的婆子就告诉她,少爷在练武场。她没见过他拉弓射箭的架势,索性问婆子练武场在哪儿,脚跟儿一旋,直直往练武场而来。 她知道他身手很好,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入熊霸府邸都没事,也相信他打遍庆余无敌手,可是用黑布蒙着眼睛,还能将悬在树枝上的铃铛射下来,就真的教她瞠目结舌了。 第28章 约定 “小姐,伍公子好厉害哦!”虽然满儿对伍亦阳早就改观了,可是第一次打从心底认为他不是粗鲁野蛮,而是很帅。 “是啊,没想到他在武艺方面的造诣如此之高。”虽然蒙着眼,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是她可以想像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散发着男子气概,若是让庆余城的姑娘见到他这副样子,哥哥那种走文艺路线的男子只怕都要闪边了。 “若是伍公子阅读障碍的病治好了,将来考科举当官,只怕连公主都抢着要嫁给他。” “伍公子要考科举当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等一下,我怎么给忘了呢?”前日哥哥给她抄录的邸报不是提及明年朝廷要办武举吗?武举不同于文举,朝廷并不是很重视,三年生出一批进士,武举人却是六年都不见得会生出一批,至少从她开始接触邸报,还不曾见过武举方面的消息,这可是第一次。朝廷为何突然要办武举?很有可能皇上想在武功方面有所作为了,若是如此,皇上势必重视。 “小姐忘了什么?” “武举。” “武举?那是什么?” “武举不若文举风光,但是某些时候,武夫的成就不见得输给文人。”封侯拜相,能够封侯通常是武将。 满儿歪着脑袋瓜想了想,摇摇头,不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 苏薇薇欢喜的唇角上扬。“伍公子可以靠他这一身本事建功立业了。” “先生来了。”伍亦阳不知何时已经取下蒙着眼睛的黑布,看见苏薇薇,笑开怀的冲到她面前。 “你练武很久了吗?” 怔愣了下,他恭敬回答,“我四岁上学堂,隔年开始练武,从此像是着了迷似的,一日不练武就好像没吃饭,至今有十四年了。” “你可以百步穿杨吗?” “百步穿杨并不稀奇。” “这倒是,你都能蒙着眼睛射下悬在树枝上的铃铛了。” “我还可以在奔驰的马上射下悬挂的铜钱。” 苏薇薇听得真是热血沸腾,继续追问:“你说可以以一敌十,是指对手是身手不错的护卫吗?” “是啊,若是小毛贼,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 哇塞!这个男人根本是天生靠武力吃饭的嘛!她兴致高昂的又问:“你可曾想过参加武举?” “武举?当今皇上在位至今还不曾办过武举。” 太平盛世,朝廷如何舍得将银子花在军事武力上?娘同意他习武,也不曾期望他在这方面建功立业。 岑叔说过,当今皇上只是一个守成的好皇帝,这些年来边关没有什么大战事,皇上当然不想养兵备战。 原来真是当今皇上第一次举办武举,这更可以证明她先前的猜测,皇上想要在武功方面有所作为,既然伍亦阳比她以为的还清楚朝廷的动向,这样就容易沟通了。 “明年朝廷要办武举。” 伍亦阳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明年朝廷要办武举?” “这个月的邸报啊。” 岑叔闻言,深深的看了苏薇薇一眼,眼中闪过赞赏。 伍亦阳当然知道邸报,岑叔说过邸报上头会有很重要的朝廷消息,可是他不当官,当然不感兴趣,没想到她居然会看邸报……她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 “改明儿我拿抄录的邸报过来给你,你就知道我不是随便说说。” “我可以去参加武举吗?” “以你的身手,说不定可以拿到武状元。”她对他真的很有信心。 其实,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人,而武举确实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的最好管道,可是离开庆余进京参加武举,他就不能见到她了。 “不行,今日开始,你不但要识字,还要看邸报。” “看邸报?” “皇上举办武举肯定有所用意,你必须透过邸报掌握朝廷的动向,猜测皇上的用意何在。”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都还没考上。” “武举名目上考箭、弓、刀、石、骑术等等,可是最终免不了要面圣,这将决定能否得到皇上青睐。”苏薇薇记得哥哥曾经说过,每三年出一个状元,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状元最终淹没在宦海之中。懂得作文章的人太多了,真正能够让皇上看上的人却少之又少,关键在于是否看得懂皇上对社稷百姓的心。 半晌,伍亦阳难以置信的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每次看完邸报,我一定缠着哥哥问东问西,哥哥总是有许多深入又有智慧的见解,再说了,皇上若是很看重这一次的武举,单由武举名目上那些考校项目定下武状元,是不是有些草率?当然,每一个项目设有分数,累积得到最高分就是状元,这很公平,可是,皇上有没有可能另订新法?譬如知道武举人是否懂兵法,是否懂边关情势,是否懂大周与邻国的优势劣势,再经由武举人提出见解,决定谁是状元。” 略一思忖,他同意的点点头,可是,又免不了担心的问:“皇上会不会出题要求武举人作文章?” “武人通常不擅于作文章,皇上不至于考校武举人文章,直接诉诸于口更有可能。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事先备着总不会吃亏。” “这倒是,好吧,你说要看邸报,我就看邸报。”虽然他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参加武举,他没办法想像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日子,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想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给她看。 “你先让岑叔将过去一年的邸报慢慢念给你听,而我会从这个月的邸报开始陪你一起看,我们可以提出各自的想法,若有冲突,各自去寻找答案,如何?” “我……可以吗?”他期待成为一个与她并驾齐驱的男子,这样才配得上她,可是他对自个儿一点信心都没有。她不但善良,而且聪慧过人,就像一座挖不完的宝藏,你以为看明白了,又会有新的发现。 “当然可以,若非哥哥,我也不见得比你懂得还多。人啊,一定要先相信自个儿做得到,否则,又为何要全力以赴呢?” 伍亦阳用力的点点头。“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了。” 苏薇薇满意的笑了,伸出手要和他打勾勾。“我们来约定。” 看着她的手,他第一次有着被人赋予期待的感觉,说不出的温暖,说不出的感动,接着他也伸出手,和她小指勾小指。“好,我们约定。” 第29章 考武状元 伍亦阳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念头——他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因此,他不但努力习字,还掌握邸报上的消息,如同苏薇薇所言,他们各自提出想法,若是与她有冲突,他会向爹请教,爹还为此激动落泪,不敢相信他竟有这么上进的一日。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爹如此看待此事,他只想卯足全力证明一件事——他追上她了。 伍夫人也不敢相信会有给宝贝儿子送宵夜的一日,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她不禁感叹道:“娘曾经盼着你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可是如今都放弃了,你却当起寒窗苦读的学子。” 她虽然心疼,但也无比欢喜,往常那个只是勇猛无比的儿子如今更是俊逸帅气了,文武双全正是如此,当娘的岂能不开心? “若能早一点遇到苏姑娘这样的夫子,儿子说不定早就是举人了。”伍亦阳如今自信飞扬。 “你是怪娘没早一点帮你找苏姑娘这样的夫子吗?” “不是,只是想告诉娘,若非苏姑娘,别说是朝廷邸报,我一瞧见字就头疼了。”他对文字的辨识能力只能说有所进步,并未完全改善,但至少他不再感到厌恶、恐惧,甚至还会试着用苏薇薇教导的方式认字。 略一顿,伍夫人像在抱怨的道:“你啊,满脑子都是苏姑娘,好像没了她,你什么都不行了。” 没有苏薇薇,他什么都不行吗?一个月之前,他是这么觉得,可是如她所言,一定要先相信自个儿做得到,否则,又为何要全力以赴呢?是啊,他定要相信自个儿做得到,所以他全力以赴。原本他还犹豫是否要参加武举,如今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考中武状元,要证明自个儿做得到……说来奇怪,她总是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娘,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 “好,明年你进京参加武举,娘就去苏家提亲。” 伍亦阳惊讶的瞪大眼睛。 “难道娘还会不了解你的心思吗?” 娘真的了解他的心思吗?伍亦阳漫不经心的扫了岑叔一眼,分明是他去告状……算了,这笔帐他们晚一点再好好计较。 依着私心,他很想一口说好,若是知府夫人去苏家提亲,程家还敢承认这门亲事吗?程家若是识相,应该会放弃,他就可以娶她为妻,可是……过了半晌,他缓缓说道:“娘应该知道苏姑娘与程家二公子已经有口头婚约了。” “世事难料。” 伍亦阳忍不住皱起眉头。“娘想做什么?” “若是你真的很喜欢苏姑娘,娘就一定会让你娶到她。” “娘是要我强行霸占吗?” “何必强行霸占?程家很有做生意的本领,可是本领越大,野心越大,说不定他们恨不得攀上一门更好的亲事。” 是啊,若是程家先毁了口头婚约,他就不算强行霸占,可是略一迟疑,他就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勉强苏姑娘。”他喜欢她开心的笑,幸福的笑。 “若她有意嫁给你呢?” 伍亦阳不悦的一瞪。“她已经有口头婚约了。” “她也许不想嫁给程家二公子啊。” “她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姑娘,她会信守承诺。” “我知道苏姑娘品性高洁,即使不愿意嫁给程家二公子,还是会信守承诺,可是,难道你不想知道自个儿在她心里占有多大位置吗?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何不直接问清楚她的心意?”伍夫人直言道。 唯有知道苏薇薇真正的心意,他才不会一直惦记着,万一他因此对进京参加武举有了退缩,怎么办? 好不容易盼到他想争气了,苏薇薇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个了断。 伍亦阳忙不迭的摇头。“这样会吓坏她的。” “苏姑娘比你以为的还要聪慧勇敢,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吓坏了。问清楚了,你才可以下定决心将她视为苏先生,你才可以下定决心进京抢下武状元的头衔。” “她是苏先生,我也会去京城参加武举。”他们师徒的名分早就确定了,无论将来如何,他都视她为老师,而他努力追赶她,又岂能不考个武状元给她瞧瞧? “是啊,你确实视她为苏先生,也确实想要上京参加武举,可是,你还未真正下定决心,你还未有真正的企图心。” 伍亦阳不免怔愣住。“娘此话何意?” “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若她不让你进京参加武举,你就会放弃。” “她不会这么做。”但是他不能否认,若她有此请求,他确实会马上放弃。 伍夫人无意与他纠结在此,这并非重点,她只是盼着他更看重自个儿。 “你外祖父深受先皇和当今皇上信任,可惜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柳家后继无人,要不,柳家与如今军中两大家族不相上下。虽然如此,你外祖父在军中的势力还在,你若能一举考中武状元,皇上必定重用你。” “娘是想告诉我,若是我能考上武状元,皇上会用我制衡军中的两大势力?” “说是制衡,还不如说皇上想培植自个儿的势力。” “皇上想培植自个儿的势力?” “皇上对军中两大势力多有忌惮,可是朝廷多年来重文轻武,军中第三大势力始终培植不出来。我和你爹仔细琢磨过,认为朝廷明年举办武举的真正目的就是……” “培植军中第三势力。”伍亦阳很自然的接道。 “没错,这也是你中了武状元,皇上必定重用你的原因,以你背后所代表的家族,皇上很容易在军中扶植第三势力。” 他不禁陷入沉默,他从来没想到自个儿背后有这么大的势力。 “苏姑娘是个好姑娘,娘也很喜欢她,不过娘也知道,苏姑娘与娘的想法想必一致,盼着你不为任何人,只为自个儿争一口气。你可以是一只大鹏鸟,可是,你若一心只想追随某个人的脚步,不但对不起自个儿可以一飞数千里的本事,更别想在你的背上载着想守护的人。”伍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武举订在明年三月,你过完年后上路,这之前可以好好想想,挑个时间问清楚苏姑娘的意思。” 第30章 约定就是约定 不问,他也知道她会一口回绝,可是他亦知道娘是对的,不做个了断,他会一直恼记着,最终别说是武状元,就是武举人都没个着落。若非苏薇薇激动的要他争一口气,他不会认定自个儿可以成为一只大鹏鸟,不过认定与能否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鹏鸟是两回事,而他,想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鹏鸟,背上载着他想守护的人。 “明日寅时就要起来练武,你也别太晚安置了。” 伍亦阳点了点头,起身送母亲出了房间,直到不见身影,他才关上房门,转过身斜睨着紧跟在后的岑叔,冷飕飕的问:“岑叔,我待你好吗?” 岑叔突然冒冷汗,战战兢兢的回道:“好,少爷待我很好。” “既然如此,岑叔为何老是跑去向娘告状?” “少爷,我绝对没有向夫人告状,只是夫人问我话,我岂能不说?”岑叔真的很委屈,少爷就不能体谅他吗?他伺候的是少爷,可是给银子的是夫人啊。 “可是,与其成日防着身边的人,我宁可不用,岑叔明白吗?” 岑叔一凛,恭敬的道:“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到短短一年,少爷已经脱胎换骨,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口气,都可以看见柳老将军的影子,感动啊,他已经可以预见少爷将来的成就势必非凡。 拖一日是一日,伍亦阳心想还有时间,不急,可是忘了时间不会停下来,一转眼,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为了这一日,他事先演练了一次又一次,该说什么话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然而当面对的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怎么不说?” 就快过年了,而过了年,伍亦阳就要准备起程进京,今日是苏薇薇最后一次帮他上课,所以当他说有话一定要在进京之前告诉她,她立刻同意他将伺候的人全部造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连着喝下几盏茶,他还是没开口说一句话。 张着嘴巴半晌,伍亦阳终于挤出声音,“你哥哥过完年也要启程进京应试吗?” “是啊,哥哥想早一点进京做准备。”有人进京之后,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最后连贡院都无法进去,且会考前学子们会互相交流,哥哥才决定早一点进京。 “他可以与我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 “真的吗?”她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伍亦阳身边伺候的人多,而哥哥身边只有一个李鸣,若是能结伴同行,她就不用挂念哥哥的安危,可是,人家不开口,她也不好意思提起。 “当然,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我若说你想与他聊兵法,他一定愿意答应与你同行。”哥哥看似一板一眼,不知道变通,事实不然,他懂得为官之道,更懂得做人处事之道,举手之劳能够建立一段关系,他为何不欣然接受?她想,当初娘带他们兄妹离开京城时,他们必定遭遇极大苦难,要不,哥哥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明白人情世故? “我听过苏公子的才名,他在庆余无人不知无人不哓,没想到他还懂兵法。” 苏薇薇戏谑的挑起眉。“你在庆余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不也读兵法吗?” 伍亦阳舌头打结了,同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哓,人家是才名,他是恶名,真是汗颜,虽然他已经许久未出去鬼混,可是他不好的形象太深植人心,真不容易洗得掉。 她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待你考中武状元的消息传回来,整个庆余都会以你为荣。” “真的吗?” “真的。”人是很现实的,就好像你犯了一次错,过去无论你做了多少好事都会被抹煞掉。 “好,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 “我相信你。” “我若是考中武状元,你嫁给我,好吗?” “嘎?”她刚刚的脑子是不是出现空白?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空白之前,他说…… 他说了,他终于说出口了,可是怎么与他事先演练的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心跳得好快,觉得好慌好乱,好像溜进人家的园子偷东西,被逮个正着……想来这样的比喻倒也挺贴切的。 苏薇薇眨了眨眼睛,理智告诉她应该直接忽视害她脑袋出现短暂空白的那句话,可是在她意识到之前,她便先脱口问了,“你说什么?” 既然已经说出口,当然要勇往直前,要不,连他都要自我唾弃,于是这一次,伍亦阳很有气势的道:“我若是考中武状元,你嫁给我,好吗?” 听错一遍,不可能听错两遍,这一次还如此清楚明白,可是,她还是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不,也许该说,她宁可认为自个儿听错了。 “我是真心的。” 他当然是真心的,要不,怎么可能开这个口呢?不对,她在想什么,她应该感到震惊……不,他如何待她,她还会不明白吗?他对她的好,早就落在她心上,她非草木,岂会感觉不出来?只是,他们之间存在很大的身分差距,他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算是有未婚夫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跟他扯上男女之情。 “那、那个……三年前,干娘就为我订下一门亲事。” “你与程家二公子不是只有口头的婚约吗?”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约定就是约定,岂能视为儿戏轻易说算了呢?这不但伤已,更是伤人。” 是啊,伍亦阳岂不知道约定就是约定,若是不得不毁约,那也要有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理由,否则毁了约,闹出闲言闲语,于双方都不好,可是,他依然要问:“你真的想嫁给他吗?我听说他胸无大志…… 不像你会喜欢的人。” “……静安哥哥是个好人。”苏薇薇知道她应该毫不迟疑的回答他,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她很想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因为他是个好人,你就想嫁给他吗?” “当我答应这门亲事的那一刻,我就注定得嫁给他。” “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你可以不嫁。” 苏薇薇摇了摇头。“错了,我们生活在此,我们就得跟着这儿的规矩。” 他很想知道若没有婚约,她会嫁给他吗?然而他终究问不出口,愿意与否能如何呢?他已经错失了先遇到她的机会,一切都太慢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离开知府府邸的,走在寒风凛凛的街道上,感觉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痛楚绑住了,很难过、很难过。 “小姐,你怎么了?”满儿担心的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忧伤。 许久,苏薇薇语带伤心的说:“满儿,我以为经历过一次死亡,无论遭遇何事,我都能保持镇定,可是我错了,人都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在意的人事物一旦失去了,就一定会感觉到痛。” 满儿知道小姐一、两岁时从京城来到庆余途中病了,差一点就死了,心想也许小姐说的经历一次死亡是指这件事,但真正让她担忧的是,她可以感觉到小姐的痛,那是一种令人心疼的痛。 苏薇薇突然觉得好想哭,她第一次对这个时代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今日一别,她与伍亦阳还有见面的一日吗?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他们回不到师生情谊,他们回不到朋友之情,他们回不去有过的欢乐时光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小姐,你怎么哭了?”满儿惊慌的道。 “没有,我没有哭,只是冷风刺得我眼睛很痛,才会流眼泪。”苏薇薇用力眨眼睛,可是越眨眼泪掉得越凶,最后索性用双手抹泪。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还好路上行人不多,要不,教人瞧见就不好了。 苏薇薇也知道自个儿的模样不妥,连忙加快脚步回十面香。 第31章 心情不太好 伍亦阳和苏以墨显然事先有了默契,过完年,花灯都还没挂上,他们就踏上进京的路。苏薇薇想送他们一程,至少送到城门口,可是哥哥不肯,深怕她染上风寒,只准她在铺子的门口送他们上马车,而伍亦阳是存心对她耍狠,匆匆道句再见,便转身上了马车,然后让岑叔告诉她,让他们兄妹慢慢话别。 那一日,失去的痛楚再一次在她心底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好像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东西。 整整有三日,她感觉自个儿只剩下躯体,直到知府府上的侍卫代替伍亦阳送来一盏老虎花灯。 “这是伍公子给我的?”看着侍卫交到手上的花灯,苏薇薇有感动,也有心痛。他怎能如此?当她以为他恨不得划清界线,从此与她毫无关系,她也开始告诉自己,一定会忘了他,她却收到他送的花灯。 “是,少爷让我今日送过来给苏姑娘。” “这是伍公子做的吗?” 侍卫明显顿了一下,方道:“我不知道,少爷只是让我送过来。” 她知道这盏花灯必定出自他的手,他提过会做花灯,还笑着说今年的元宵给她做一盏花灯,不过那是他还没有决定参加武举之前的事,她本想着他应该忘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少爷没说。” 他真狠,给了她一盏花灯,却不留下只字片语。 侍卫见她无话要说了,便告辞走人。 苏薇薇带着花灯回到房间,心情很是复杂,不断想着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想让她觉得有负担吗?她觉得他很可恶,她都拒绝他了,他干么还给她做老虎花灯?是暗示她像母老虎吗?还是,这只老虎代表他,他藉此伴她过元宵?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明明生得很高壮很威武,可是心思却比她还细腻。 她将下巴靠在桌上,随意的摸着老虎花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花灯变成了伍亦阳,而思念之情也塞满了胸口。 “伍公子真是奇怪,为何不送兔子花灯给小姐?”满儿在一旁跟着看花灯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 苏薇薇坐直身子,不解的斜睨着她。“为何要送我兔子花灯?” 满儿显然觉得她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很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兔子花灯看起来温柔可爱,比较适合小姐啊。” “我觉得这只老虎看起来也很温柔可爱啊。”她更想相信伍亦阳送老虎花灯是出于最后一种理由,所以,即使他是高壮威猛的老虎,她看在眼中却是温柔可爱。 满儿再次仔细打量着老虎花灯,就是一般的老虎,哪来的温柔可爱? 苏薇薇光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的道:“你觉得它温柔可爱,它就会温柔可爱。” “有这种事吗?”满儿唇角抽动了一下,明明是小姐心里作祟吧。 “你可以试试看啊。” 满儿点了点头,很乐意试试看,可是试了一会儿,这只老虎看起来还是很威猛,她忍不住撇嘴道:“真不知道小姐从哪儿看出来它温柔可爱。” 苏薇薇懊恼的I瞪。“你看不出来就算了!” 满儿缩了一下脖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 “我、我哪儿心情不佳?!”苏薇薇仍是嘴硬。 “我可没说小姐心情不佳,只是不太好。”满儿觉得两者不同。 苏薇薇瞪大眼睛,好像恨不得将她给看穿了,这个丫头越来越大胆了,以前见她心情不好,赶紧摸摸鼻子溜了,如今竟敢顶嘴?!都是伍亦阳的错,跟他混了一段日子,胆子不知不觉就被养肥了,老鼠胆如今都成了熊胆了。 没错,满儿正是因为经常跟着苏薇薇去知府府邸,习惯了高壮威猛的伍亦阳,如今看每一个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啥好怕。 满儿调皮的对着她济眉弄眼。“我还不了解小姐吗?小姐心情如何,我还会看不出来吗?” 最近苏薇薇严重怀疑,满儿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在扮猪吃老虎,表面上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但若真想骗倒她,倒也不容易。“我是担心哥哥出门在外,没有好好照顾身子。” “记得当初小姐去乞丐庄为少爷挑小厮,小姐一眼就选中了李鸣,我就问小姐,为何是李鸣,那个小子看起来傻不龙咚的,遇到危险只会傻傻的站在那儿,小姐就说,就是因为李鸣只会傻傻站在那儿,才可以确保少爷安全。” 第32章 软柿子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嘛。”当时她只是开玩笑,李鸣是标准的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很不显眼,不过随时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该反应的时候非常灵敏,所以她才会挑他给哥哥当小厮。 其实她觉得哥哥就有本事将自个儿照顾好,他是真正聪明绝顶的,将李呜安排在他身边,不过是有个人可以帮他跑腿。 “我最忠心耿耿了,小姐的话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苏薇薇真的无言了。 突地,满儿想到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 “程二公子为何还没有派丫鬟过来邀请小姐去看花灯?” 苏薇薇怔了一下,很自然的道:“静安哥哥可能在忙吧。” 满儿突然觉得小姐今日很笨,忍不住又给一个白眼。“每年程二公子总是早早来订下十五那一日,就怕小姐跟别人去看花灯。” “哥哥今年不在,干爹干娘向来对花灯没兴趣,我可以跟谁去看花灯?” “乞丐庄的人都想跟小姐去看花灯,可是程二公子不喜欢他们跟着。” 程夏生想单独跟她看花灯,当然不愿意后头跟着一群人,而她就喜欢人多一点,更热闹一点,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其实那一日到处都是人,他们两个的争执一点意义都没有……总之,他想与她独处,因此总是早早订下十五那一日,明摆着她不能跟其他人去看花灯,只能跟他,今年确实有点不寻常。 “伍公子去了京城,要不,伍公子一定抢着跟小姐去看花灯。” “不要胡说八道!”苏薇薇难得如此严厉。 满儿也意识到自个儿说话不当,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程二公子看似客气有礼,其实很计较的。 “今年我们找乞丐庄的人一起去看花灯。”她不是那种等着人家找上门的人,而且热闹一点,兴许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就会淡了。 “小姐不等程二公子吗?” “说不定静安哥哥已经与别人有约了。” “怎么可能?” 苏薇薇一笑置之,其实不是很在意,若是可以待在家里不去看花灯,她才不想跟着人家凑热闹,只是那样的日子不去凑热闹,很容易教身边的人担心,满儿如今越来越精明了,她还是维持过去的生活模式比较好。 程夏生确实与别人有约,十五那一夜,苏薇薇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其中几个是程家兄妹,不过最醒目的是有个姑娘小鸟依人的站在程夏生身边,水盈盈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瞅着他。 “小姐,是程二公子!”满儿也发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不要作声。”虽然有一点距离,但他们是一群人,若有个骚动,势必会引来程家人的目光,岂不是很尴尬?苏薇薇见满儿又想说什么,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胡说八道,我不在乎。” 她真的不在乎,因此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仿佛那一夜未曾看见程夏生,可是过了三日,程夫人带着一个姑娘来十面香,正是那夜含情脉脉看着程夏生的姑娘。 虽然程夫人带着一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姑娘出现,这位姑娘还故作害羞的模样,真的很奇怪,可是,苏薇薇好似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笑盈盈的将人引进厢房,请满儿将她库藏的雪水取来,煮水泡茶招待客人。 “夫人有事寻薇儿,可以派人过来说一声,薇儿自会上程府问安,何必亲自过来?!” “我带晴儿去锦锈坊,顺道过来这儿看看你。” 锦锈坊的绣娘在庆余是最拔尖的,想要在那儿订制衣裳可是要有些家底,换言之,程夫人是拐个弯告诉苏薇薇,晴儿姑娘的身分不一样,不过,那又如何? “夫人来得正好,我近日新做了一种养生的山药蒸糕,尝过的人都说味道极好,今日可要请夫人好好指教。” “你做的糕点最美味了,哪还用得着我来指教……哎呀,我真是糊涂,还没有给你们引见,李晴是我妹妹的女儿,如今就住在程家。晴儿,这位就是老祖宗生前心心念念想迎进我们程家的苏姑娘。” 李晴娇羞的起身行礼。“苏姐姐好。”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苏薇薇已经从中得到许多讯息,不过,脸上的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她沉稳的起身回礼。“李姑娘。” 什么姐姐妹妹,要是在现代,谁年长谁就是姐姐,没什么好争议,也没有人会在这上头作文章,可是在这个时代,姐姐妹妹往往代表妻妾的关系,这在开什么玩笑,她都还没嫁人,哪来的妹妹?况且她早就言明,除非生不出孩子,她可不想要有妹妹,况且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生不出孩子犯了七出之一,要不,当初干娘会直接向程家表明程夏生不可以纳妾。 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丫头,不过还是笑着问:“一枝草大师梢来你娘的消息了吗?” “这几日信应该就会到了。” “按理,你娘今年应该会回来吧。” “是,今年就十年了。” “你娘一回来,静安和你的婚事就可以办了。” 苏薇薇状似害羞的一笑,老实说,她真的很佩服程夫人,程夫人根本看不上她,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丰厚的嫁妆,可是程家奶奶偏偏喜欢她,而程老爷是个孝子,当然是顺着程家奶奶的心意。程夫人并非坏人,一开始也是待她很好,直到她成了程家未过门的二媳妇,因为觉得最疼爱的二儿子很委屈,待她的态度才转变。 “你与晴儿年纪相当,两人一定可以成为好姐妹,平日两人可以多多往来。”程夫人可以说是将话挑明了。 苏薇薇没有回话,只想着但愿她误解了程夫人想要传达的意思。 程夫人见她没有反应,不悦更甚,恼怒的起身道:“你还要做生意,我们就不打扰了。” 苏薇薇恭恭敬敬的送客,直到程家的马车离开,脸上的笑容才瞬间一沉。 满儿比她迩激动,不满的问:“小姐,程夫人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要那位姑娘当程二公子的妾吧?” 真是太过分了,正妻都还没进门,就要纳妾了,还是身分很特别的贵妾,这样小姐以后在程家怎么待得下去? 苏薇薇用力紧咬着下唇,免得失控骂人。她硬逼着自个儿去接受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但是,这不代表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小姐,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苏薇薇冷静的道:“别急着生气,你让李毅去乞丐庄跑一趟,请乞丐庄的人去打听一下,我们总要知道李晴是如何蹦出来的,还有程家的态度,又是谁想让李晴当静安哥哥的妾。” 满儿点了点头,立刻去找李毅。 第33章 她会不会后悔 隔日,乞丐庄的人就送来消息--李晴是程夫人嫁到京城的妹妹的女儿,其父跟着商队去北夷经商遇到盗匪,死在盗匪刀下。 其母听闻噩耗随即病倒了,三个月后跟着去了,临死之前,送了一封信将女儿托付给姐姐照顾,李晴就这样来到程家。 程夫人很疼爱李晴,而李晴出手也大方,程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 可惜程二公子已经有婚约在身,要不然,李晴必定是程家的二少奶奶。 按理,程夫人帮李晴选一门好亲事不就得了,李晴有很多嫁妆,不怕挑不到好对象,可是,程夫人硬是舍不得,吵着程老爷要将李晴留在程家。 “我不懂,照顾就照顾,干么给自个儿的儿子当妾?”满儿气得都要炸毛了。 苏薇薇冷冷一笑。 “这位李姑娘可能很喜欢静安哥哥吧。” 这是其中一种可能,李晴早就心仪二表哥,主动表示一辈子留在程家伺候姨母,反正是妾,又有很多嫁妆,程夫人当然乐得说好; 而另外一种可能,程夫人与妹妹感情极好,放心不下,索性将外甥女留在程家,很显然,这个外甥女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喜欢就可以抢人家的夫君吗?”满儿真的很不齿这样的行为。 “她不抢正妻的位置,只想当妾。” “没出息!” “无父无母,留在亲人的身边最安全了。” 满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小姐怎么帮她说话?” “我不是帮她说话,而是让你知道她的想法,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我还是很生气..等一下,难道小姐同意她当程二公子的妾?” 她疯了吗? 她可没有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的兴趣。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表妹,这个身分通常意味着大麻烦,并非她受现代小说荼毒太深,而是表兄妹的关系总是比她这个外人亲密,两人吵架,她一定是被弄死的那一个。 当初她虽然承诺生不出孩子会让程夏生纳妾,不过,这是不得已的场面话,她可没有这个打算。 曾经听人家说过,男人就像牙刷,与人家共用就是恶心,她喜欢的是安稳平凡的日子,不是恶心的日子,好吗? “小姐,你为何不说话?”满儿都快急死了,不明白人家都闹上门了,小姐怎还能如此平静? “人家都还没明说,我要说什么?” “若她真的想当程二公子的妾,小姐怎么办?” 略一顿,苏薇薇很坦白的说:“不知道。” “嘎?” 苏薇薇苦笑的叹了口气,这是实话,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程家不愿意挑明,只怕是考虑当初关于纳妾的口头约定,想要等她过门之后,强逼她接受,若她坚持不愿意,于她名声不利,闹到最后她不接受,就只能和离。 程家看准她没有强而有力的娘家可以依靠,一定不想和离,而程家当然不愿意走到这个局面,传出去,说程家欺负她这个正妻也不好听。 因此事先带李晴过来打一下招呼,想让她们先培养感情,若是程夫人慢慢来,别急着在嘴巴上泄露意图,说不定她真会等过了门才知道被人家算计,还得认命接受了。 满儿见她好像真的无计可施,不由得心急了。 “小姐一向最有主意了,一定有法子可以阻止。” “他们真要欺负到我头上,我如何阻止?” 张着嘴巴好半晌,满儿才气愤的跳脚道:“程二公子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小姐?” “他可能也觉得很无奈吧。”苏薇薇淡淡的道。 她若不想让老公纳妾,最重要的还是得看老公的态度,问题是程夏生是个听话的好儿子,况且这个妾是个柔弱需要保护的表妹,他如何拒绝得了? “他真要看重小姐,就不应该答应这件事。” 是啊,他真要看重她,绝对不会这样子对她,至少,他应该担心的赶紧跑来与她商量,或是向她解释…… 算了吧,从元宵夜静安哥哥表现出来的懦弱姿态,与其期待他主动上门向她坦白,还不如她直接找上门。 “满儿,请李毅去学堂传个话,我要见静安哥哥。” 无论如何,总要确定静安哥哥是抱着何种心态,她才知道如何处置。 见到苏薇薇全身的活力回来了,满儿终于放心,很用力的点点头,赶紧找李毅去学堂传话。 然而苏薇薇都已经派人传话了,心想,今日等不到人,明日也可以见到,没想到她竟然足足等了三曰。 没关系,总算见到人了,多等上几日也无妨。 可是,程夏生与她东扯西扯,就是不扯那位住在程家的表妹,很难相信程老爷和程夫人正为了他纳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刻她突然认清一件事——他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她一直觉得平安就是福,生活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最重要是安分守已。 而程夏生喜欢平静安稳,不喜欢强出头管闲事,这样的夫君可以让她不必提心吊胆,不过她却忘了,这样的男人相对比较懦弱,遇事只会龟缩在后面。 她不喜欢高潮迭起的人生,但是也不喜欢毫无价值的人生,上一世的老师情结终究深植在她骨子里,因此明知道自个儿能力有限,依然想在别人绝望时伸手拉一把。 这样的她,真的要嫁给程夏生吗? 将来,她会不会后悔? 她会不会不顾世人的眼光与程夏生和离? 第34章 今晚我们去找干娘商量 “又来了!”满儿气呼呼的走进来。 苏薇薇淡然一笑,“我们开门做生意,人家送银子给我们,不好吗?” 满儿冷哼了一声,“她哪是来送银子,根本是想跟小姐培养感情,若非我挡着,她已经冲进来了。” “冲进来就冲进来,见我忙着干活,难道她还好意思留在这儿?你啊,何必瞎操心呢?” 她真的很佩服李晴,程家人恨不得躲自己远远的,偏偏她日日上门,即使挨了满儿白眼,也无法消减她的热情。 “我就是不愿意她在小姐面前晃来晃去,看了很碍眼。” 她很喜欢满儿这种爱恨分明的性子,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小心一点,万一人家出去说三道四,说你是个恶丫鬟,以后我很难帮你挑个好婆家。” “小姐!”满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 “为何没心情?我还没嫁到程家,也还没确定夫君要纳妾的事。” “小姐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了吗?” “没有。” “小姐……” 苏薇薇伸手捂住耳朵,这个丫头真的很聒噪! “不要再叫了,相信我,我不会放着不管的,你啊,去外面冷静一下,待会儿乞丐庄不是要送橘子过来吗?” 闻言,满儿满心不甘愿,嘟着嘴走了出去。 深呼吸一口气,苏薇薇在砚台滴水磨墨,执笔酿墨写了一个“无”字。 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明明生得娇小柔弱,为何能写出如此有气魄的草书? 苏薇薇慌乱的抬头四下梭巡,并没有伍亦阳的身影…… 这是当然,他已经到京城了,怎可能出现在此? 自嘲的一笑,她再次低下头看着纸上的字,不禁想起伍亦阳与她的闲聊——“你为何喜欢无这个字?” “《孙子·九地》有言:‘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当你以为什么都没有了,才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做什么事。” “孙子兵法是这种用法的吗?不过,这倒是很有意思,什么都没有了,才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做什么事……你这丫头的脑子都在想什么,老爱说些莫测高深的话。” “怎么会莫测高深呢?这明明是一种生活智慧。” “生活智慧……这四个字也挺有意思的。” “这是当然,我说的话哪一句没有意思?” “我突然觉得你这丫头很狂妄,不过,我很喜欢。” “我是你夫子,你应该称我先生。” 自从伍亦阳离开后,苏薇薇不断自我催眠会忘了他,可是为何连他说过的话都如此鲜明? 有时候她会有一种感觉,他很懂她,懂她不是一个可以待在框架中的女子,反倒是她自己,努力漠视上一世所受的教育,企图将自己限在框架里面。 来到这个世界,她变笨了,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程家这门亲事,她从来不喜欢程夏生这种懦弱龟缩的男人。 “啊——” 满儿的尖叫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苏薇薇的遐思,她连忙放下毛笔,正准备起身出去察看,就见满儿带着乞丐庄的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看到乞丐庄的人全都受了伤,苏薇薇惊愕的瞪大眼睛。 “你们怎么了?” “小姐,我们来这儿的路上遇到熊霸,原本是想绕过他,可是他的护院喊我们叫乞丐庄,他问了我们几句,就喊着打人,我们没有防备,又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就变成这样了。”秦六气呼呼的抢白道。 苏薇薇不禁皱眉,“你们何时惹上他了?” 朱贵慌忙的摇摇头,“我们哪有胆子得罪他,以前我们在城里行乞的时候,看见他就像耗子见到野猫,吓都吓死了,怎敢主动招惹他?” “秦六,你说他问了你们几句话,他问了什么?” “他问我们是不是认识小姐。” “问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是,我们说认识,他就喊着打人了。” 这会儿她明白了,因为伍亦阳插手干爹的事,熊霸损失了一笔银子,熊霸没办法找伍亦阳出气,当然将这笔帐记到她头上来。 可是她与伍家关系不错,他不方便找她麻烦,又得知乞丐庄与她关系匪浅,便暗暗记下乞丐庄,今日乞丐庄正巧送到他手上,他岂能错过机会不狠狠揍一顿,出了心里的怨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你们眼睛亮一点,远远看见他就躲开。” “小姐不用为我们担心,今日有人帮我们出面,熊霸不会再找我们麻烦。” 苏薇薇怔愣了下,“有人帮你们出面?” “是啊,有几个衣着光鲜的贵公子。” “贵公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秦六摇了摇头,“不知道,可是对方提起知府大人的公子,说是伍公子离开庆余之前有交代,要他们照顾我们乞丐庄的人。” 苏薇薇的心狠狠一震,没想到他进京之前还做了这样的安排…… 为何对她这么好? 她都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他对她再好也不值得…… 她真是差劲,怎能说不值得?对他而言,不过是单单为朋友,他根本没有想过值不值得的问题。 “你们将橘子送到厨房,让张婶给你们上药。”苏薇薇说完,便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满儿跟着她后面走进来。 “伍公子对小姐真好。” 自从闹出程夏生要纳妾一事,满儿就更想念伍亦阳对小姐的用心,以前跟着小姐去知府府邸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她和邵明还成了朋友,一起嘲笑岑叔的八字胡。 苏薇薇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没有多余的心力回话。 咬了咬下唇,满儿豁出去的道:“小姐,你不要嫁给程二公子,他什么话都不说,还由着那位惺惺作态的表妹来这儿骚扰小姐,真是太过分了!” 苏薇薇微张开嘴,想替静安哥哥解释他应该不知道李晴来这儿的事,可是话卡在喉咙却迟迟说不出口,因为这是睁眼说瞎话,就算不知道,李晴也会刻意在他面前提起,她甚至有个可怕的想法,李晴来这儿很可能是静安哥哥也知的策略。 无论想或不想,他已经打定主意纳李晴为妾,因此他只能龟缩在后面等着她接受这件事。 “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不想嫁给一个懦弱自私的男人。” 满儿两眼陡然一亮,“小姐真的不嫁了?” “程家至今没有将此事点破,我不想嫁,也要有不嫁的理由,一个没弄好,坏了彼此的关系和名声,那就不好了。” “这……要不小姐想个法子逼着他们将纳妾的事捅出来。” “怎么逼?直接挑明?若是程家说是我想太多了,岂不是弄得更难收拾?”苏薇薇不屑的冷笑,程家从一开始就明摆着不想当坏人。 “那怎么办?” 苏薇薇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 “今晚我们去找干娘商量。” 第35章 我不能嫁 苏薇薇还没去郭家,丁娇就来到十面香,并送来一枝草大师梢来的消息。 “我知道你盼着你娘的消息,一拿到信,就立刻赶过来了。” 这会儿再大的事也要抛至脑后,苏薇薇连忙拆开信细细阅读。 “大师信上说了什么?” 丁娇心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虽然苏薇薇提议过教导她识字,可是她觉得麻烦,就婉拒了,不过一看到信,又忍不住后悔,真应该多识点字,就不用在一旁干着急。 苏薇薇看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信上不只有娘的情况,还有一枝草大师在各地的见闻。 一枝草大师一直记得她喜欢缠着他说故事,因此来信都会提起几件在各地遇见的趣事。 譬如他们遇到偷马贼,结果被当成偷马贼,还好一枝草大师医术精湛,不但可以医人,还可以医马,最后洗刷偷马贼的罪名,还成了人家的贵宾,吃了十日的美食好料,养得圆滚滚的,差一点没办法滚到下一个目的地…… 听听一枝草大师说话的口气,这不是活生生的现代人吗?说不定一枝草大师也发现她是个穿越者,才会在信上扯这些有的没有的。 “你不能看快一点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丁娇被她的表情搔得心痒痒的。 过了好半晌,苏薇薇终于放下信,慢慢将信收好了,方才道:“大师说今年不能将娘送回庆余了,一来,娘的病还未根治,二来,他们如今身在南蛮,南蛮此时正在流行疫病,他们必须帮忙救人,不便离开。” 丁娇惊愕的瞪大眼睛,“什么?他们去了南蛮?” “娘如今的见识都比我们还多。”她好羡慕哦! 然而丁娇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墨儿若是考上进士,不是留在京城,也会外放当官,今年他应该回不来,而你娘也不能回来,那你怎么成亲?” 目光一沉,苏薇薇唇角微微一勾,老天爷给她送上一个好理由了。 丁娇越想越苦恼,频频摇头。 “若是请求程家再延一年,他们恐怕不愿意,程二公子都几岁了。” “干娘,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望着她一会儿才惊愕的问:“你说什么?” 苏薇薇将李晴的事细细道来,并再一次言明,“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更不想跟李晴共事一夫。” 丁娇的脸都绿了。 “程家是什么意思,怎能如此待你?!当初程老夫人可是千求万求我才答应的,要不然我根本看不上程夫人那个小气的女人。” 她成亲至今没有孩子,可是夫君也从来没有想过纳妾,是以,她觉得若真懂得疼妻子,男人不纳妾并非做不到,况且有言在先,如今未婚就要背约,以后程家人会好好待薇儿吗? “程家大公子已经三十二了,总不能让李姑娘给程家大公子当妾啊。”程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年纪差距很大,否则,当初程家老奶奶很可能将她说给程家大公子。 “她要真心待这个外甥女,应该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当正妻,怎能让她当妾?” 丁娇不屑的冷哼一声,若能为妻,谁愿为妾?想必程夫人是看上人家带来的嫁妆,哄骗了外甥女。 “对李姑娘来说,当一般人家的正妻比当程家二公子的妾还不如吧。”她没办法理解古人的想法,为何宁可作践自己? 或许不该怪李晴,而是这个时代不曾给过女人公平的待遇。 “我要去找他们说清楚!”丁娇生气的站起身。 苏薇薇连忙伸手拉住她。 “干娘,他们没有将此事挑明,我们先说开了,很可能变成我们想太多了,反倒会屈于劣势。”谈判要有手段。 “难道你要等到嫁过去了,再由着他们挑明要给程二公子纳妾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不会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跌坐回椅子上,终于确定她并非随便说说。 “你真的不嫁程二公子?” “干娘认为我应该嫁过去吗?” 略微一顿,丁娇叹了口气,坦白道:“程二公子至今对李姑娘的事闷不吭声,将来你在程家受了委屈,他也不会挺身而出,你是不应该嫁过去。” “是啊,嫁给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将来我的日子只会有受不完的委屈,万一受不了了,我一定会和离。” “不行,这岂不是教你娘伤心死了!” “所以,我不能嫁。” “可若是他们一直不愿意将此事挑明,你如何退了这门亲事?” 唇角轻轻扬起,苏薇薇一脸贼兮兮的说:“我娘今年不会回来,也没说明年就一定会回来,程家可以一直等下去吗?” 丁娇顿时两眼闪闪发亮。 “若是程家不愿意等,这门亲事只能作罢……对!我这会儿就去程家走一趟。”她迫不及待的再一次站起身。 “干娘别急,明日再去就好了,还有,干娘要记住一件事,虽然明面上是我们理亏在先,可是以静安哥哥的条件,这门亲事作罢,他还能找到更好的亲事,反倒是我比较吃亏,毕竟拖至明年我就十七了。所以,程夫人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干娘都可以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并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 “我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原本就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而是程家对不起我们,程夫人要是有脸在嘴巴上逞威风,我不会对她客气。” “凡事以和为贵,干娘以后又不是不在庆余生活。”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 “我决定这件事一解决,就出发去京城找哥哥。” “你要躲到京城?” 第36章 静安哥哥终究没有坚持 她不是为了逃避程家躲至京城,不过,她不会在这上头为自个儿辩解。 “虽然我与静安哥哥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可是亲近的人都知道,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退婚,还是免不了引起一些猜测,我想还是避开比较好。” “我明白,你继续待在这儿,两边见了面也尴尬,况且这事于你不利,你留在这儿成日听人家说闲话,心情岂不是坏透了?可是,你一个人去京城,我不放心。”丁娇真的很自责,若是她没有订下这门亲事,薇儿何须如此难堪的离开? “我一定会带上张婶和满儿,再从乞丐庄挑选两个人,至于十面香,就交给李毅和陈闺、陈新,他们三个算是打从铺子一开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今应该可以独当一面,十面香的生意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没了你,有些事是没办法做的。”丁娇难掩不舍。 这倒是,不过,苏薇薇看得很开,要离开,就必须有所割舍。“我会先备下一些盒子,暂时可以应付一段时日。”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凭你的聪明,将来回来,你还是有办法再做起来。” 既然要离开,苏薇薇就做好不再回庆余的决心,程家在这儿,还容得下她吗? 若不是十面香走到今日不容易,而且此去京城,她能否如愿在那儿开出一家十面香还是未知,她绝对不会留着尾巴,索性结束这里的一切,另起炉灶。 虽说若与程家的婚事告吹,苏薇薇势必要离开,可是她并未告诉干娘实话,其实此去京城,她真正想见的人是伍亦阳。 在这个时代,她第一次有一股无畏的勇气,想不顾一切去追寻奢侈的爱情梦想,想去问他,他考中武状元后还要娶她吗? 若是反过来问自己,怕不怕他已经将她完全放下了? 她怕,然而,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若她连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她不敢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不安,最后就算到了京城,也不敢见他。 总之,如今最重要的是婚约,婚约不解决,她也走不了。 隔日,干娘从程家回来,既生气又开心,程夫人很爽快的表示这门亲事算了,不过也忍不住嘲讽了几句,好在没有正式下聘,要不就麻烦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中,不过事成了,还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安排进京的事宜。 此次前往京城,虽然不能确定会不会就此待下来,可是,她也不想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既然可以在庆佘开出十面香,为何不能在京城开出十面香? 因此,她不但带上张婶和满儿,更从乞丐庄挑选了秦六和朱贵两个帮手。 进了京城,她难免需要跑东跑西的人,秦六和朱贵是男孩子,行动上比她自由。 从她穿越成了苏薇薇,她就一直待在庆余这个地方,原主那一段从京城来到庆余的生病岁月,她并未参与。 因此对她而言,庆余是她出生的地方,这儿的大街小巷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若是用一块布遮挡她的眼睛,随便将她带到庆余某处,问她这是哪儿,她只要闻着空气的味道,听着四周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要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回来的一日,她不由得生出一股淡淡的离愁。 于是出发离开的前一日,她带着满儿四处闲逛,再一次回味她最爱的角落。 “小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满儿也感觉到那份离愁了。 “不知道,谁能预料明日会如何?” “若是我们不回来,乞丐庄的人怎么办?” “以后我们在京城买个庄子,将大伙儿都接过去。” “真的吗?” “当然,可是梦想要努力方能实现。” 就苏薇薇所知,京城的房价比一般城市高出十倍以上,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人生有梦最美,谁敢说她将来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满儿深深看着她,怎么觉得小姐好像在忽悠她? “我们回去吧,今晚早早安置,以充满回味的心情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起程去京城。”苏薇薇回眸再看一眼,终于踏上回程。 原本,她期待着以充满回味的心情结束这儿的生活,没想到回到十面香,却见到程夏生在院子等候她多时。 “静安哥哥怎么来了?”虽然她的反应很平静,但是她很惊讶离开之前会见到程夏生,还以为他会一直躲着不敢见她。 “我听说你明日要起程去京城找敏之。”程夏生看起来很樵悴,显然这段时日他过得很不好。 “是啊,娘也不知道何日方能回来,我想待在哥哥身边。” 程夏生苦涩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 略一顿,苏薇薇老实道:“我不是不想见到静安哥哥,只是怕见了面难为情,庆余说大也不大,若能避开,对彼此都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又恨又痛,即使有时候他觉得抓不住她,但依然深信她会成为他的妻,他多么期待迎娶她的那一日,可是怎么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失去她了? 不,不是转眼之间,早在娘要他纳表妹为妾,他就失去她了,她曾经说过,她最不能忍受一个人背弃承诺,当一个人连承诺都守不住,便失去了去争去抢的资格。 许久,程夏生艰涩的说:“你没想过向我讨要公道吗?” “我不明白静安哥哥的意思。”程家自始至终未曾点破他要纳妾一事,她凭什么向他要公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为何不是他主动给她一个公道呢? 她比较想这么问他,但是最终仍旧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也许他与程夫人的心态相同,认为她高攀他了,摆出低姿态的人理当是她,没想到她却狠心直接弄黄这门亲事。 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他,无论是程夫人还是他,都无法理解。 她不能将话挑明,只能反问道:“结果会改变吗?” 程夏生怔愣的张着嘴巴,过了半晌才无奈的道:“我娘不忍表妹受苦。” 所以,她这个外人理当受苦吗?苏薇薇嘲弄一笑,人啊,就是如此自私。 虽然她不发一语,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如何看待他,不由得呐呐的为自个儿辩解,“我告诉娘,我不愿意,可是娘不答应,我根本没法子。” 老实说,她很庆幸没有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太辛苦了,他是个妈宝男啊。 “薇儿妹妹,我真的试过。” “静安哥哥终究没有坚持。” 第37章 很奇妙的默契 嘴一张,程夏生的声音已经到了舌尖,却是吐不出来,他很想坚持,可是娘一板起面孔,他就不知如何是好。 他觉得很委屈,可是苏薇薇的神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他第一次发现自个儿好像不曾真正了解她,她心地善良,总是笑盈盈的,他还以为她很好说话。 敏之曾经同他说过,她其实很固执,认定的事绝对不会让步,他没当一回事,觉得敏之言过其实,如今他明白了,原来她只对在意的事固执。 错过她,他很可能会后悔,所以在她临走之前,他忍不住想来问问她,难道不能为他让步吗? 苏薇薇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柔声道:“静安哥哥,我不适合你。” 他皱着眉头望着她。 “这是为何?” “你愿意委屈自个儿,可是我不愿意。” 是啊,明明退了亲,对她不利,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为她不愿意受委屈…… 程夏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能幽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静安哥哥的错,只是我们想法不同。” “你知道吗,我宁可你骂我一顿。” 苏薇薇笑而不语,他希望她在乎,可是她不在乎。 程夏生落寞的离开十面香,终究失去最疼爱他的祖母为他挑选的媳妇。 当苏薇薇从庆余起程前往京城之际,伍亦阳正努力将她从心里放下。 每日一早,他总是来到京城西郊的马场纵马奔驰数圈之后,再跃上马背,站在奔驰的马背上射箭,目标是悬在壁上的铜钱,一箭射中铜钱中间的方孔。 伍亦阳每来一次,岑叔的心就虚弱一次,少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呢? “好。” 他的心跳都快吓停了,竟然还有人在一旁叫好! 岑叔差一点狠狠瞪过去,还好最后一刻想起这个马场的主人是皇上的叔叔八王爷,来这儿的皆是权贵,只怕还是跟宫里有关系,而少爷能够进入这儿,是因为柳老太爷的关系,柳老太爷曾是先皇和八王爷的骑射师傅。 少爷一决定赴京参加武举,夫人便动用了柳老太爷的人脉,让少爷可以进入这个马场练习骑射,毕竟京城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马场了。 伍亦阳跃下马背落地,转身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三名男子面前。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一身贵气,其身后两名男子神情刚硬锐利,显然是侍卫。 “公子过奖了。”伍亦阳恭敬却疏远的行礼。 他也猜得到此人若非龙子,就是某位权贵的儿子,进京之前,爹特意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皇家有哪些人,如今都是多大的岁数,谁成了亲,谁受宠,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又是如何。 爹说,京城最可怕的不是皇亲权贵多,而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跨越不该碰触的界线。 他一向来得早,就是要避开这些人,没想到今日还是遇上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 “在下伍亦阳。”对方自称我,显然无意显摆身分,伍亦阳不禁对此人高看了几分。 “伍亦阳……你是柳老太爷的外孙?” “公子认识在下的外祖父?” 到了京城,伍亦阳才知道外祖父是个名人,若非正直壮年就去世了,又没有儿子承嗣,柳家如今也是京城权贵之一。 “不久之前听八皇爷爷提过。” 此人竟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就不知是太子朱孟观、四皇子朱孟怀,还是……伍亦阳正细数着,就有人为他解答了。 “真巧,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还来得如此早!” 敬国公世子祈世邦自诩京城第一美男子,就是天冷得冻死人了,手上也不忘拿着一把折扇,不时还要掮啊掮啊,衬托他一身潇洒迷人的气质,可是却忘了,同时将他身上的香气拓得旁边的人都闻到了,完全无法感觉他的潇洒,只有脂粉味。 “太子殿下,在下失礼了。”伍亦阳连忙道。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不有所反应。 祈世邦显然看见更新鲜的人物,完全将太子殿下丢到一旁,蹦蹦跳跳的转到伍亦阳身边,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 “我听说最近八王爷的马场来了一个骑射高手,就是你吗? 你比太子殿下的近卫还厉害吗?” “不敢当。”一位是太子,这位又是谁?瞧他对太子的态度,两位若非一家亲,肯定是至交。 “这位是敬国公世子祈世邦。”朱孟观很好心的为伍亦阳解惑。 要与明玉大公主结亲家的敬国公吗? 这位世子岂不是个倒楣鬼? 当今皇上的大女儿明玉大公主朱贞仪是个骄纵蛮横的,她唯一的女儿当然也是同一个德性,老爹再三交代过,对这两个女人,要他能多远闪多祈世邦继续忽视太子殿下,热情无比的看着伍亦阳,活像一只哈巴狗。 “你露几手给本世子瞧瞧吧。” “你不用理他。”朱孟观伸手像在捏小猫似的将祈世邦拉到身边。 伍亦阳确实不想理他,明明自己是一只猴子,却当人家是在耍猴戏,像话吗? 幸好有太子殿下的话,他可以避免得罪人。 祈世邦甩开朱孟观的手,还回瞪了一眼,又眼巴巴的凑到伍亦阳面前。 “你不愿意露几手也没关系,本世子只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这一次朱孟观不但未出面帮伍亦阳挡下,还饶富兴味的瞅着他,显然很期待他的回应。伍亦阳像在思考的静默片刻,方道:“除了在场诸位,方圆三里未有他人。” 朱孟观兴致更浓的挑起眉,祈世邦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什么宝物似的。 “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对这样的高手由衷敬佩,但愿能引以为知已。”祈世邦说得无比诚恳,好像恨不得掏心掏肺。 “他啊,是想找个高手陪他寻花问柳,免得老是被某人派来的侍卫打得鼻青脸肿,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别招惹他。”朱孟观很会扯祈世邦后腿。 祈世邦气呼呼的瞪着朱孟观。 “太子殿下,虽然我们不交好,但是你也不能不给面子的掀我底牌“你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皇家的人不去外面传,谁会知道我的事?” “你每次闹事的声势都很惊人。” “不是我,是那个……”祈世邦即时住嘴,差一点将自个儿的窝囊事抖出来了。 这两个人不交好吗? 可是,伍亦阳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默契。 第38章 与她预料的情况一样 祈世邦决定不跟朱孟观纠缠不清,还是先巴结这位令人深感安全、信心的高手比较重要。 “兄弟,你不要听太子殿下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对我有偏见,我这个人其实很洁身自爱,只是有个小小的癖好,爱看娇滴滴的美人儿。” 朱孟观剑眉轻扬,似笑非笑的道:“小圆子真是与众不同,上青楼可以不沾美色,本宫佩服。” 祈世邦恨恨的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如今我已经十八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小圆子这个小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他出生的时候胖得像一颗圆滚滚的球吗? “你还记得自个儿十八了,过两年就要成亲,也该收心了。” “若是没有美人儿可以看,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祈世邦摇了摇头,无法想像那种悲催的日子。 “难怪我与太子殿下话不投机,太子殿下太无趣了。” 伍亦阳倒是庆幸太子殿下无趣,要不,将来的君王沉迷美色,大周岂不是完了? “本宫是为你好,难道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家追着满街跑的蠢样吗?” 祈世邦冷哼一声,再度转向伍亦阳。“本世子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如何?” 伍亦阳还以为被这两位贵人彻底遗忘了。还说他们不交好,骗谁啊! “你都还不知道他是谁。”朱孟观好像存心跟祈世邦过不去。 祈世邦怔愣了下,后知后觉的道:“对哦,你是谁?” 这位世子爷真的很逗趣!伍亦阳很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在下伍亦阳。” “如何?我们交个朋友?” 虽然这位世子爷脂粉味太重了,不合他的品味,可是很像庆余一位至交,他倒是不怎么讨厌。 “在下谢过世子爷厚爱,可是在下不逛花街柳巷,也不喜欢那些俗不可耐的美人儿。” “你不喜欢美人儿,难道你喜欢……”祈世邦猛然瞪大眼睛,惊吓的往后一跳,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 伍亦阳真心觉得这位世子爷不去当戏子实在太可惜了。 “世子爷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话落,他又情不自禁想起苏薇薇,看来想要忘了她还真不容易。 “你早说嘛,吓死我了!”祈世邦一副小生怕怕的拍着胸口。 “你有胆子跟京城最可怕的女子作对,岂是那么容易就吓死了?”朱孟观在一旁又说着风凉话。 “我哪有跟那个丫头作对,是她盯着我不放,好吗?” “若不是你爱上花街柳巷,她何必盯着你不放?” 伍亦阳目光一沉,终于听出味道了,原来是一对很哀怨的未婚夫妻。 “我、我……”祈世邦真觉得委屈,为何他会如此倒楣被那个昊丫头相中? “本宫约了八皇爷爷喝茶下棋,难得今日遇上了,你们也一起来吧。” 说着,朱孟观便大步走向庄“我才不要跟你们喝茶下棋,没见过比你们还要沉闷无趣的人!” 祈世邦急得跳脚,可是却伸手勾着伍亦阳快步跟上去。 伍亦阳实在不知道现在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戏,可是他谨记父母的嘱咐,与人交好,但远离结党储位之争,所以,一次偶遇的喝茶下棋是可以的。 早在决定进京的时候,苏薇薇就先送了一封信给苏以墨,写明关于他们何日起程,何日到达通州码头,还有请托为他们租赁可容纳至少七口子的宅院,特别要留意厨房,空间要够大,好方便他们干活做生意…… 总之,拉拉杂杂扯了一堆,就是不说清楚程家为何退婚。信上如何说清楚退婚这么大的事?苏薇薇知道见面势必挨骂,还不如见面再说。 当他们一行五个人到了通州码头,苏以墨带着李鸣亲自来接他们。 兄妹俩一见面,很有默契的避开敏感话题,显然很清楚此时不是说话责问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 苏以墨为他们找了一间带有院子的小宅子,七个人住也算宽敞,虽然地点稍嫌偏僻,但租金相对便宜。 苏薇薇看了很满意,第一次有了在古代建立一个家的感觉,而她是一家之主,呃,这么说好像她将哥哥省略了。 不过,这也没错,虽然哥哥很有责任感,可是他的大脑只有一个目标——考中状元,所以他在家中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这是我可以找到最满意的。” “我觉得很好,不过,哥哥不跟我们住吗?”苏薇薇绝不会承认没有哥哥在一旁盯着更好。 “我如今与几个学子住在一处,可以一起会文讨论,待殿试放榜后,我再搬来这儿住。”苏以墨租赁的住处还是伍亦阳请人寻的。 柳老太爷给女儿的嫁妆也有京城的房产铺子,因此伍夫人留了几位老仆人在京城,一来管理夫君回京述职的宅子,二来管理伍夫人名下的庄子铺子,像苏以墨这种来京赴考的学子,都有固定的几个住处。 可是学子素质参差不齐,伍亦阳事先请京城的下人打听安排,苏以墨才能够一到京城就有个合适的居住环境。 苏薇薇深表同意的点点头,这与她预料的情况一样。 “还好你带的东西不多,容易收拾。” “东西带太多了容易引人注目。” 第39章 就等他真的提亲了再说 她在现代是个四处旅行的高手,深知无论往何处去,钱最为重要,基于安全考量,她几乎全换成银票,分为四份,她贴身带两份,满儿和秦六各贴身带一份,而碎银是五人身上都有一份。 “你这丫头总是比人家机灵。” 苏薇薇嘿嘿嘿傻笑,说她作弊还比较贴切。 好不容易收拾整顿好,她已经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可惜某人偏偏不如她的愿,非要今日就将问题弄个明明白白。 “程家为何退婚?” “不能说是退婚,应该说是取消口头上的婚约。” 苏薇薇不认为自个儿爱计较,只是让程家占这种便宜很郁闷,所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苏以墨无意在这上头纠缠,简单明了的要个答案。“原因?” “哥哥觉得我此时的精神状况适合讨论这件事吗?”她故作可怜的揉了揉快闭上的眼睛。 “丫头,不要跟我耍心眼,迟早要说清楚的,不是吗?” 平心而论,苏薇薇很不欣赏苏以墨这类型的男人,太过聪明了,嫁给他的女人一点隐私权都没有,还好他们是兄妹,她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他挖光所有的秘密。 “我又不是不说,只是这件事说到我都烦了,心想过几日再说,既然哥哥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不介意不厌其烦的说给你听……” 见他表情难看,她马上又道:“知道了,我不废话了,这会儿就说给你听。” 为了证明此事有多么令人厌烦,苏薇薇从元宵夜开始,一直到干娘去了一趟程家,程夫人顺理成章抓住上门的机会取消婚约,一个细节也没有遗漏,罗哩罗唆,又臭又长。 苏以墨对纳妾一事深恶痛绝,在听完事情始末之后,眉头已经纠结在一起。 “静安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哥哥还不了解静安哥哥吗?” 沉默了半晌,苏以墨忍不住为程夏生辩解,“静安想必是羞于面对你。” “羞于面对我,就可以躲在程夫人的身后吗?!” “我知道你很不谅解静安,可是他并非有意伤害你。” “我不在意,都过去了。” “你不想嫁给静安,是吗?” “这是我的选择,若非程家欺我,我不会不想嫁。”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是为了避开程家方才进京?” “我若是继续留在庆余,两边见了面总是尴尬。” “你不会因此就急于离开庆余。”这个丫头来得匆忙,晚了他不到一个月。 苏薇薇的心一惊,但仍故作镇定的道:“既然要离开庆余,何时离开不都一样吗?”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慢慢来,待一切准备稳妥,再欢欢喜喜上路。” 这个丫头从小就很有想法,她认为对的事,即使有违世人的观念,她也会坚持到底。 譬如,因为亲手绘制十面香的盒子引起胭脂阁掌柜注意,找她合作,请她设计一款昂贵香膏的盒子,后来云香楼的花魁从贵人手上得到这款香膏,找上她,高价请她为云香楼的姑娘作画,她竟答应了。 在她看来,不过是作画赚银子,可是对一般姑娘来说,她们连提起青楼的女子都不愿意。这个丫头一向活得很恣意很随兴,怎会因为程家退婚就迫不及待的逃离庆余? 这种事想必在她眼中极为愚蠢。 哥哥怎么如此了解她呢?没错,以她的性子,她会慢慢来,一路游山玩水的晃到京城,只是心里摆着伍亦阳的她没有时间拖延,不得不急匆匆的上路。 “我、我只是待在那儿有点闷了,就早一点过来,要不,还有什么原因让我急于离开庆余来京城?” “伍公子。” 苏薇薇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哥哥为何突然提起伍亦阳? “我们结伴进京的路上,除了你交代伍公子要与我讨论兵法,他与我说的话十句有九句绕着你打转,我不得不怀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伍公子与哥哥聊我最能拉近彼此的关系了,这有何不对?” “别想跟我耍嘴皮子,只要回答我,你来这儿是因为他吗?” 这个哥哥真是有够犀利!半晌,苏薇薇百般不愿的老实承认了,“是啊,我是来找他的。” “伍公子在庆余恶名昭彰,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他!”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在哥哥面前很孬种。 “若他想娶你呢?” “那……就等他真的提亲了再说。” 她有一种气势越来越弱的感觉,作弊的人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实力派。 第40章 倒也无妨 “你想嫁给他,是吗?” 苏薇薇忍不住腹诽,哥哥以后一定很适合混刑部!想了想,她不再闪躲,很诚心的回答,“我被程家退婚,以后想嫁人有这么简单吗?哥哥看我是宝,人家看我很可能只是一根草,事情未走到那一步,说嫁与不嫁,会不会有些痴人说梦话?” 这倒也是,可是苏以墨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你知道他在庆余为了抢夺青楼的花魁,与人大打出手吗?” 苏薇薇不发一语,此事她当然有所耳闻,可是两人相处之后,她又觉得他不是好色之徒。 “好吧,单凭传言就定下伍公子的罪,的确有失公允,而我与伍公子相处时日不多,也无法定论他是何种人,可是不能否认,我就是不喜欢他,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有哪个不纳妾?将来若他得了功名,他无意纳妾,人家也会主动把美人送上门。总之,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若他不能承诺今生不纳妾,休想我会同意你嫁给他。” 既然她为了纳妾的事不嫁给静安,如今当然要公平对待伍亦阳,说白了,他宁可她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千万不要步上娘的后尘。 她可以理解哥哥的坚持,这不也是她的心声吗?可是这一刻,她竟生出了些许的害怕和不安,伍亦阳想娶她,但是他能够不纳妾吗?伍大人就伍亦阳这个儿子,伍亦阳只怕比程夏生更重视子嗣的问题。 “好了,今日想必你也累坏了,早点歇着,我回去了。”苏以墨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出房间。 苏薇薇送了他出门后,颓丧的跌坐回椅子上,突然觉得她勇敢寻爱的梦想被浇灭了。 突地,满儿冲了进来,欢喜的递了一张纸给她。“小姐,我问到了!” 苏薇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纸。“这是什么?” “小姐不是要我向李鸣打探伍公子在京城的落脚处吗?” 对哦,她都忘了,因为哥哥跟着伍亦阳一起北上京城,她猜想伍亦阳必会将落脚处告诉哥哥,还会让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向他开口。 苏薇薇暂且搁下心里的不安,问道:“李鸣去过吗?” “李鸣去过几次,听说是伍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庆余的知府府邸,可是也很不错。” “好,我们明日先去瞧瞧。” 看着正提笔练字的少爷,岑叔感触很深,一年前,少爷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好事没有他,坏事全扯上他,说起来,少爷也很无辜,少爷没真正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官家子弟嘛,难免嚣张了一点,被损友拉去打了一架,抢花魁的恶名就落在他头上了,而他这个人又很倔,不爱为自个儿解释…… 如今虽说仍没本事考文举,可是那股逞凶斗狠的暴戾之气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他不得不承认,苏姑娘对少爷的影响很大,甚至因为失去了苏姑娘,少爷才会变得更深沉,更懂得隐忍,真是可惜,其实在知哓老爷、夫人的态度后,加之自己的观察了解,他对苏姑娘已经改观了,若是苏姑娘能成为伍家未来的主母真的很不错。 “少爷,歇会儿吧。” 伍亦阳没有停笔的意思,练字,是对她的一种思念,耳边,仿佛仍依稀可以听见她柔软甜美的声音一“你知道吗?你的字有一股霸气。” “霸气?这是好,还是不好?” “男子有霸气是好,不过,还要再正一点。” “正一点?” “可以说是正气,霸气加上正气,这个男人就是极品了。” “你喜欢男人是极品吗?” “这倒不是,只是极品的男人,姑娘家很难不喜欢。” “我懂了,我要当极品。” 他要有霸气,也要有正气,他要当极品,要她喜欢他,即使她要嫁人了,如今他只能思念她,他依然想成为让她喜欢的男人。 邵明冲进书房,兴奋的嚷嚷着,“少爷,快快快,我发现了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 他自从来到京城后,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因为伍亦阳给他的任务是——四处闲晃,将京城混熟,结交几个可用的朋友,另外,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伍亦阳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声道:“我是要你四处打好关系,可不是让你从此放肆不懂规矩。” 邵明立刻转身退到外面,接着侍卫伍慕的声音响起,“少爷,邵明回来了。” “进来吧。”伍亦阳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邵明规规矩矩的走进来。 岑叔见了忍不住暗自赞叹,少爷越来越有魄力了。 “少爷,今日我给您寻到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邵明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书案上空处,不过两眼仍兴奋发亮的瞅着主子,盼着得到主子赞赏。 “是吗?”为了遗忘十面香的味道,他特意让邵明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可是每一次买回来,他吃了都摇头,味道实在差太多了,完全无法与十面香相比,没有多久,他就让邵明不用在这上头浪费心思了,不过这个小子好像上瘾了,依然隔着几日就来献宝,当然,仍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一家比得上十面香。 “少爷,请相信我,这次是真的。” “你哪一次不是真的?” “这次我试过了,味道真的跟十面香一样。” 伍亦阳嘲弄的勾唇。“若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味道怎会一样?” “这……少爷吃了就知道了。” “是啊,邵明如此费心,少爷就尝尝看吧。”岑叔忍不住帮腔。 伍亦阳点了点头,岑叔连忙弄来热毛巾给他擦手,邵明接着打开盒子递过去,他随即取一块放进嘴里,瞬间,两眼一亮,就是这个味道,十面香的味道!不,也许只是极为相似,可是对满心思念的他来说,却是一样的……但也很有可能是他许久没有吃到十面香的糕点,记忆中的味道已经不再那么真切,便觉得这个味道与十面香相同,无论如何,真是好吃! “少爷觉得如何?是不是与十面香一样?”邵明微微颤抖的问。 “我不知道是否一样,不过,这家糕点不错。”他宁可只是相似,而非一样,否则,他永远忘不掉十面香的味道,忘不掉他应该遗忘的女子。 这会儿邵明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开心的向主子介绍,“我们后巷来了一个卖糕点的新摊子,生意可好了。” “以后不要去寻其他铺子的糕点,就吃这一家的。” “是,以后我日日给少爷排队。” “排队?” “是啊,卖了几日,生意就好得吓死人,卖完了就没有了。” “真是聪明,卖完了就没有,难怪要排队。”岑叔不自觉想起苏薇薇,她可是玩这种把戏的高手。 伍亦阳又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真是好吃,是不是吃上一阵子就会忘了十面香的味道?念头一转,他很自然的脱口道:“下次记得买一份送去苏公子那儿,他应该很想念苏姑娘吧。” 闻言,岑叔忍不住皱眉。“少爷……” “我知道。”他何尝不想忘了呢?他多么努力,想藉着其他家的糕点忘记十面香的味道,可是不管哪一家,只是更突显十面香的味道,更突显那个专注做糕点女子的身影,即使眼前这个让他想成为新记忆的味道,也只是十面香的代替品。 岑叔看了好心疼,没想到少爷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少爷,敬国公世子派人送帖子过来。”伍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岑叔走到门口,接过伍慕递上的帖子,转身踅回来交给伍亦阳。 伍亦阳翻开帖子一看,微微挑起眉,笑了。“这位世子爷还真有趣。” “我还以为少爷不喜欢这位世子爷。” “他的脂粉味是呛了一点,不过,一个懂得在苦中作乐的人,倒是令人佩服。” “苦中作乐?” “你以为他真的去青楼寻花问柳吗?他去那儿是苦中作乐。” 岑叔还是不明白,担心的提醒,“少爷可千万不要跟他去花街柳巷鬼混。” “岑叔放心,青楼的姑娘俗气得很,我可没兴趣,再说了,这位世子爷很识相,他只是邀我一起钓鱼小酌。” 岑叔吓了一跳,那位世子爷看起来不像是会享受垂钓乐趣的人。 “我们就去瞧瞧好了,看他是真想钓鱼小酌,还是随意找个事与我交好。” 略微一顿,岑叔担心的道:“少爷与敬国公世子走得这么近,好吗?” “敬国公世子不过是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倒也无妨。” “我这就去回覆敬国公世子派来的人,少爷会依约前往。”岑叔待伍亦阳点头确定了,这才转身出了书房。 伍亦阳放下帖子,又再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这真是十面香的味道,她的味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浓烈的相思味道。 第41章 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到京城半个多月后,苏薇薇带着满儿几人来个京城一日游,游览的重点当然放在糕饼铺子上头,毕竟这些可都是她的竞争对手;接下来免不了要逛一下姑娘最爱的胭脂铺子,不过,她逛胭脂铺子的目的是寻找赚钱的机会。 开糕饼铺子急不得,虽然如今开始推着摊子出去卖糕点,可日子还是闲得让她快发霉了,因此她很快就想到在庆余时额外的营生,这种生意做不大,不过利润很丰厚,只是千里马也要有伯乐,就不知道京城是否有她的伯乐。 “秦六、朱贵,你们去对面的茶楼坐会儿,耳朵机灵一点,知道吗?” 终于用得到他们了,秦六和朱贵欢喜的应了一声,一溜烟便进入对面茶楼。 苏薇薇带着满儿进到胭脂铺子,伙计立刻上前招呼。 “姑娘是要看胭脂、香粉,还是……” “你觉得店里什么是好的,就拿来给我瞧瞧吧。”若是她做生意,可不管客人要什么产品,而是将自个儿所有的产品都推销给客人。 伙计连应了三声是,赶紧将好货色都搬出来,可是苏薇薇看了几眼便摇摇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难怪铺子冷冷清清的。铺子没有人潮,又岂会带来钱潮?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有兴致了。 “我可以见东家吗?” 这时,有两位姑娘从二楼走下来,伙计转头看了一眼,问:“姑娘为何要见我们东家?” “我想与你们东家合作点生意。” 伙计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这位姑娘是来捣乱的吗? “苏姑娘?” 这声音似曾相识,苏薇薇转头望去,对方撩起帷帽对她一笑,她两眼瞬间放光,欢喜的喊道:“章姑娘”虽然一别数年了,但是对让她赚到第一桶金的贵人,她当然不会忘记。 “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章幽兰走到苏薇薇面前,娇嗔道。 “我的十面香能够开店,乃托章姑娘之福,岂敢忘了?” 见她一如初相遇时的直率热情,章幽兰有了结交之意。“苏姑娘为何在京城?” “我哥哥进京应试,如今在这儿落地生根。” “苏姑娘若不嫌弃,能否与我喝杯茶?”章幽兰随即请伙计准备一间厢房。 章姑娘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霸气,苏薇薇肯定她身分尊贵,不过,真正教她生出结交之意的是此人胆大,敢与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合作,值得相识,况且有过一次合作经验,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说不定两人还会成为合作伙伴。 两人来到厢房,章幽兰屏退丫鬟伺候,亲自煮茶。 苏薇薇一直觉得煮茶是很有意境的事,是一种视觉的享受,尤其后来开了铺子要以茶待客,便学了一些,至于相同有意的书法,是为了写出一手好字,以便她可以理直气壮告诉学生见字如见人;而很有美感的绘画,是父母觉得她缺乏艺术气息,索性花钱让她学画画,当了老师之后,发现画画是跟孩子沟通的好工具,更是励精图治,没想到如今竟能够藉此生财。 章幽兰双手奉上一盏香茗。“苏姑娘请。” 苏薇薇很自然的就往嘴边送,喝完才想到一件事。“我忘了先闻茶香。” 章幽兰忍俊不住的笑了,看她更像个可爱的妹妹。“凡事随心就好了,何必过于讲究?” “是啊,凡事随心就好。” “苏姑娘想找金玉满堂的东家做什么样的买卖?” 金玉满堂……对了,她差点忘了是这间胭脂铺子的名字,很怪异又很有趣,明明是卖女人的胭脂水粉,却搞得好像卖金银珠宝,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挑这间铺子试试手气,没想到就遇见认识的人。 苏薇薇从荷包取出自个儿设计的香膏盒,递给她。“章姑娘瞧瞧,这样的东西,在京城是否也能够卖到好价钱?” 章幽兰见了两眼一亮。“难道这也是出自苏姑娘之手?” “是,当初章姑娘找上我,我不但因此开了十面香,也因此开发了新商机,胭脂阁的掌柜见了我为糕点特制的盒子,提议与我合作,请我为他设计顶级香膏的盒子,卖价比原来的香膏贵上一倍,且数量有限,因此一推出,数日就一扫而空。” “这个我喜欢,不过,卖价至少提高到三倍以上。” 苏薇薇轻挑柳眉,章姑娘的脑子果然很灵活,在庆余那样的地方,相差一倍,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到了京城,这根本不足以衬托两者之间的差异。 “香膏的品质决定香膏卖价,盒子质地不同当然也有不同卖价。章姑娘是金玉满堂的东家吗?” “是,这间铺子我接手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近来才有心思整顿,发现明明胭脂香膏的品质并不输其他铺子,可是卖得没有其他铺子好,我便过来瞧瞧,想找出问题,没想到会在此遇见苏姑娘,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缘。” “章姑娘愿意给我机会试试吗?” “我都喜欢了,其他姑娘又怎会不喜欢?” 苏薇薇越来越佩服她了,瞧她说话多有气势,而且看她的装扮,应该是成亲了吧,如此还能不自限于后宅,更教她欣赏。 “我有个要求,能否事先让我看过你设计的图样?” “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章姑娘可不能因为卖得太好,就要求再多卖一点。”苏薇薇喜欢先讲好规矩,两方合作才能避免冲突。 真是一个令人喜欢的姑娘,很有自信,而且不贪心,物以稀为贵,多了就变得一点价值也没有。章幽兰笑了,问道:“你觉得多少数量最好?” “这要看章姑娘可以掌握多少贵客,十个就是十个,二十个就是二十个,不多也不少,想多买一个,没得买,而该买的都买到了,章姑娘不会照顾不周。” 略一思忖,章幽兰同意的点点头。“以后都是一样的数量吗?” “一样,不过,各凭本事,看谁先出手,有人欢喜,有人遗憾,东西就会变得更有价值。” “不用考虑照顾不周?” “每一次都能够拥有,就不稀奇了。” 章幽兰点头道:“以后金玉满堂就有劳你了,待设计图样出来,我们再详谈合作细节,签定合作文书。” 苏薇薇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尖叫,距离在京城开设十面香,又往前迈进一步了!想来真是无巧不成书,若不是有缘遇上章姑娘,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今她最没有把握的就只有伍亦阳了,不知他是否已经尝出十面香的味道了? 忙碌了三日,完成第一个设计图样,苏薇薇不顾形象的伸了一个大懒腰,满儿见了皱一下眉头,不过已经习惯了,也懒得管了,况且她的目光此时忙得很,完全陶醉在小姐设计出来的图样上,真的没闲功夫对小姐说教。 “小姐真是太了不起了丨.” 苏薇薇一笑置之,不是她了不起,而是现代资讯发达,不,是泛滥,是一个视觉飨宴的年代,图片的薰陶是这个年代的人一辈子也比不上的,说得再坦白一点,她是个剽窃者,盗用的还是西洋风格,怎能不教人惊叹? “小姐,若是我也懂得丹青,就可以帮忙了。” “傻丫头,你单是为我做针线活就忙不完了,别浪费心思想其他的事。”满儿羡慕她,她何尝不羡慕满儿?每次看满儿拿着针灵巧的穿来穿去,好像很简单,可是针一落到她手上,她的手只会变得面目全非。 “针线活很简单,我不会忙不完。” “若是你想作画,我可以教你。” 顿了一下,满儿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专心帮小姐绣嫁妆。” 闻言,苏薇薇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下头。 “小姐为何还不去见伍公子?”满儿自认为跟着小姐好几年了,已经可以看出小姐的心思,可是这件事,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弄了一个摊子到伍府后巷卖糕点,却迟迟不肯去见伍公子? “我在等机会。” 她先让张婶带着秦六去伍府后巷摆滩子,一来是就近观察,确定他在京城这段日子是否安分;二来是为了铺陈现身方式,确定他是否值得她爱。 “等机会?” 歪着头,苏薇薇戏谵的挑起眉。“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满儿懊恼的跺脚。“还不是因为担心小姐。” “为何担心我?”苏薇薇觉得很好笑,这不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若是伍公子将小姐忘了,小姐怎么办?” 虽然小姐不说,但是满儿有个爱操心的娘,因此知道小姐有过一次退婚后,人家会以为小姐有问题,不是身子不好,就是性子不好,总之,小姐想寻一户好人家并不容易,她本想着小姐还有伍公子,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来到京城都有半个月了,小姐却还没有和伍公子见上一面的意思,她不免心急了。她从来没见过比小姐还好的人,她希望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人,得夫君疼惜宠爱,而她相信伍公子一定做得到。 苏薇薇怔愣了下,很无奈的道:“若是这么快就忘了,我正好可以认清楚啊。”分开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她就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还能期望他应允她一生不纳妾吗? 满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姐为何都不担心呢?” 她哪是不担心,如今她心急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满儿,不过是故作沉着罢了。她决定慢一点出现在伍亦阳面前,也是多方考量。不可否认,哥哥的一席话让她心生担忧,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是没钱,有个才情也能勾到小妾,何况他是官家子弟,固有的观念就是认为男人一定要纳几个妾,男人不纳妾,会被人家视为惧内,哪个男人喜欢被人家说是惧内?她想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说是奢侈。 苏薇薇自潮一笑,她是不是很可悲?还在庆余时,她一心一意想着勇敢追求爱情的梦想,可是哥哥三言两语戳破了美梦,她就不禁担忧退缩。原来,她还是被这个时代折断了翅膀,认清楚她无法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飞翔。 “小姐!” “你别急,我们总是会见面的,说不定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什么时候?”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姐待会儿就要去见伍公子了吗?”满儿两眼瞬间闪闪发光。 苏薇薇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兴奋?” “我觉得小姐能嫁给伍公子真好。” “他又没说要娶我。”其实严格说来他是说过,只是那时的她无法答应。 “若知道小姐愿意嫁,伍公子一定开心得阖不拢嘴。” “你又知道了。” 满儿俯下身,故作神秘的凑到她耳边道:“小姐不知道,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伍公子真的、真的很喜欢小姐,每次小姐教伍公子习字,伍公子总是偷看小姐。”以前小姐与程家二公子有婚约,她只能看在眼里,搁在心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苏薇薇好笑的想,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当时她一心只想帮助他,既然他没有进一步表示,她又何必胡思乱想,扰乱心思?若他挑明了,在她有口头婚约的情况下,还能教他读书识字吗?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一挑明,就要她嫁给他……如今想来,不得不说他真帅,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重点。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少爷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你一定要相信,伍公子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是啊,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此情究竟有多深呢?愿意给她她想要的爱情吗?愿意允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苏薇薇伸手在满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取笑道:“当初你一见到伍公子还会双脚打颤,如今倒像是他的丫鬟,净帮他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当初她根本不知道伍公子中看不中用,这么说好像不对,应该说伍公子虚有其表,这样也不对,应该说伍公子……总之,就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一回事,伍公子其实是个好人。 叩叩叩!朱贵站在房门外道:“小姐,秦六将邵明请回来了。” “邵明?”满儿的反应比苏薇薇还激动。 “见了邵明,我就可以准备见伍公子了,而你也可以放心了。”苏薇薇起身走出房间,满儿欢喜的紧跟在后。 一年前,伍亦阳不会相信自个儿可以写出如此霸气且端正的字,当然,付出的心血很多,可是能够成为她喜欢的男人,值了!他也明白不该再念念不忘,可是字里行间都是她的笑颜,教他如何忘得了? “少爷,邵明回来了。”伍慕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吧。”伍亦阳并未停下挥毫的动作,直到写满了一张纸,这才终于满意的放下毛笔,抬头就见邵明一脸兴奋,却不像往常一样急着献宝,他不禁好奇的挑眉问道:“今日为何没带糕点回来?” “今日准备给少爷一个大惊喜。”邵明比手画脚,眉飞色舞的道。 伍亦阳微皱着眉。“我不喜欢大惊喜,你不知道吗?” 岑叔恶瞪了邵明一眼,连忙补充道:“不是,今日的糕点必须现做现吃,邵明问我的意思,我索性让小贩进府给少爷做糕点。” “现做现吃?这倒是稀奇了。” “就是啊,我也觉得很稀奇,听小贩说,现做现吃最能尝到糕点的酥香。” 邵明连忙点头附和,“吃过的人一致认同,人间美味啊!” 伍亦阳好笑道:“夸大其词。” “人人皆如此说,应该不是夸大其词。” “为了吃糕点还特地将小贩请进府里,这不是很麻烦?”伍亦阳怀疑的对岑叔挑了挑眉,以岑叔的性子,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劳师动众。 岑叔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我也认为太麻烦了,可是邵明和我又觉得好奇,是不是真有如此好吃的糕点,少爷就尝尝看,味道是否真如旁人所言如此美味?” “就是啊,少爷不吃,我们就没口福了。” “好吧,就让人进来做吧。”伍亦阳看着邵明几乎是跳起来往外冲,而向来老成持重的岑叔也迫不及待的往外走,疑惑更深了,这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算了,他们两个还能玩过他吗?重新换了一张纸,他再一次执笔酿墨,钻进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之中。 第42章 程家退婚 过了小半个时辰,岑叔进来传话,“少爷,糕点做好了。” 伍亦阳随意的点头让人端进来,仍没有停笔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闻到一股浓呛的香味,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个儿置身在青楼,不由得皱眉,苏姑娘说过,进厨房的人切忌在身上添色添香,免得坏了食物的味道,这个人太没规矩了,怎敢说自己做出来的糕点是人间美味? “公子快来尝尝奴家做的糕点。” 女子娇嗲的嗓音,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可是落在伍亦阳耳中,只觉寒毛直竖。 他不悦的抬头狠狠一瞪,冷冷的道:“搁着,出去。” “这糕点要趁热吃,否则就失了味道。” 女子蒙着面纱,一双眼睛勾啊勾,明摆着是诱惑他,可惜他完全不领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我待会儿吃,你出去。” “公子赶紧尝尝奴家做的糕点,此味世间独一无二。”女子取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伍亦阳生气的伸手一挥,恶狠狠的一瞪。“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气得都冒火了,岑叔他们在搞什么鬼,去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公子别生气,奴家只是担心糕点冷了不好吃。”女子的纤纤玉手仿佛不经意的从他胸前掠过,终于将他激怒了。 “你滚!”伍亦阳伸手用力一推,女子连退了好几步后跌坐在地。 女子一改先前的娇嗲模样,一双大眼楚楚可怜的瞅着他。“你好凶哦!” 伍亦阳怔愣了下,突然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这怎么可能?她才不会……慢着,若是忽略她身上浓烈的香味,还有取下面纱,再将她眼角的金粉拭去,然后将盖住额头的头发拨开……他情不自禁的喊道:“薇儿!” 薇儿?这会不会太过亲密了?不过苏薇薇一点都不介意,只觉得好甜好甜,若不是在心里唤过无数遍,怎么会脱口就喊出来了呢?“你终于认出来了。” “真的……是你吗?”他还是不敢相信,若不是梦,为何她会出现在京城?可是那双眼睛的光彩是属于她的,他绝对不会看错。 苏薇薇站起身,取下面纱,笑盈盈的道:“很好,没有一见到姑娘投怀送抱就扑上来。” 伍亦阳再也按捺不住的扑过去,激动的将她圈进怀里。温热的身体和绵软的触感,真真切切,并非他相思成灾而生成的幻影。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一刻她不忍心推开他,只娇嗔道:“你抱得太紧了。” “我怕,怕你又不见了。” 苏薇薇听出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由得心疼。“不会,真的。” “这不是梦,对不对?” “不是,我是真的,不会消失不见,你可以放开我了。” 这一幕,伍亦阳在梦里有过,可是梦里是虚的,如今终于成真,他怎么舍得放开她?“再一下下就好了。” 若是教他人瞧见了,她的清白也毁了,不过算了吧,他们单独待在书房,已是不清不白,外面那群证人也不会在意他们是否抱在一起。 “老天爷终于可怜我了,才会将你送到我身边,是吗?” 苏薇薇心想,她应该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比他还傻的男人,傻得令人心疼,却也傻得令人心动。“你不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我只在乎你。”他失去过她,原以为他的心会一辈子缺了一块,如今,她回到他身边,这不就足够了吗? 原来,被一个人在乎是如此幸福的事,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除了她,他什么也看不见。“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了,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过了半晌,伍亦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可是双手依然握着她的肩膀,目光紧瞅着她。 “虽然你不在乎,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程家退婚了。” 也对,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来到京城,可是,他不明白。“我看得出来程家二少爷对你……程家为何退婚?”他不想在她面前强调另一个男人有多喜欢她,免得她挂记在心。 苏薇薇钜细靡遗的将整件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她是这么想的,即使他以后不回庆余,也会从伍知府和伍夫人那儿听到程家放出去的传言。 程家虽然不会刻意伤害她,但也不会说出实情,而她以母亲未归拖延婚期,人家只怕会猜测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即使他不在意程家退婚一事,她还是要让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第43章 我保证令你满意就是了 伍亦阳真想大骂程家欺人太甚,可是若非如此,她就不可能来到他身边,唾弃程家的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只要向她表明自个儿的立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妾。” 她瞬间红了脸,轻启朱唇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吗?就怕……哪日伍夫人要你纳妾,你还是会答应。” “我娘不会。” “可是你是伍家的独子。”她怎么觉得他们的对话有哪儿不对? “祖父有三个嫡子,我爹行三,我上有四个堂哥。” “但你爹娘还是会盼着你为伍家传宗接代。” “我说不纳妾就不纳妾,谁也不能强迫我。”伍亦阳骨子里的流氓气息依然存在。 顿了一下,苏薇薇结结巴巴的又道:“哥、哥哥说,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怎么、怎么可能不纳妾?何况你在庆余素行不良,还为了青楼的花魁与人大打出手。” “那是误会!” “当初程家也允诺我不纳妾,可是,一旦生出坏主意,说翻脸就翻脸,最后甚至连承认自个儿动了歪心思都不敢。” “我才不是程家那个没出息的!” 苏薇薇歪着头瞅着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经历过程家退婚,她不能不谨慎一点,况且哥哥的态度如此强硬,若他无法证明自个儿不纳妾的决心,她又如何不顾一切为了他与哥哥对抗? “你要如何才愿意相信我?” “我会看着。” 若不是程夏生退让,他就得不到她,可是他真的想狠狠昊骂程夏生一顿,真是没出息的家伙,连纳妾这种事也由着别人牵着鼻子走,难怪守不住喜欢的女人,不过谁来告诉他,如何让她点头答应嫁给他? 虽然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武举,可是伍亦阳此时满脑子只挂记着一件事一如何让苏薇薇点头答应嫁给他?程家早早将她订下来,却在即将下聘成亲前闹出么蛾子,即使这是程家自找的,不能不说世事难料,而他连个名分都没有,岂不是更容易生出事端? 苏薇薇懊恼的抬起头瞪向某个不知节制的男人。“我每日来这儿给你做点心,陪你习字、看邸报,盼的是你高中武状元,可不是来这儿扰乱你的心思!” 武举不需要像文举一样寒窗苦读,且都要考试了,有没有本事早该定了,若他老是这样痴痴的看着她,万一没有中武状元,府里奴才推说是她害他,那就不好了。 他骑傲的抬起下巴,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不会让你嫁得委屈。” “虽说你在武艺方面有几分本事,可是切莫太过自满、掉以轻心,还有,考中武状元是为了你自个儿,另外,我可没有说要嫁给你。”说真格的,她喜欢他自信飞扬的样子,充满了男子气概,难怪越看他越帅、越迷人! “我是为自个儿考武状元,也是为了你考武状元。”如今他考中武状元的决心更坚定了,程家让她受的委屈,他要为她讨回来。 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意,只是,他难道不懂得先后顺序吗?“无论为谁,这会儿你只要专心准备武举,其他心思先搁下。” “我每日寅时起来练武,城门一开,就出城到西郊马场练骑射,晚上纪先生会与我讨论兵法。纪先生也说了,我像外祖父,是天生的将才。” 纪先生曾是外祖父的幕僚,后来外祖父病了,纪先生就跟着父亲,为了他参加武举一事,父亲又请纪先生指导他。纪先生言词犀利,从不夸赞人。 “是吗?” 伍亦阳很委屈的撇嘴。“你对我没信心吗?” “不是,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你聪明又努力,一定会考中武状元。”虽然以前就听人家说过,每个男人体内都住了一个小男孩,可是没想到他也会撒娇,而且还如此自然,害苏薇薇怀疑自个儿对他是否过于严苛。 他开心的笑了。“若是我考中武状元,你要给我奖赏。” 以前,为何她没发现他骨子里有只狡猾的狐狸?没关系,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应付不来一只小狐狸。“用不着考上武状元,我就会给你一个奖赏。” “真的吗?!”伍亦阳两眼兴奋的闪闪发亮。 “我说到做到,待你从校场出来,你就有奖赏。” “什么奖赏?” “无论人家给了你什么奖赏,都是一份珍贵的心意,你只要等着接受,然后道一声谢谢。”苏薇薇努力摆出义正辞严的模样道。 “我只是想先知道。”他强忍着胸口激荡的笑意,她肯定没发现,当她心思不正时,那双乌亮的眼眸会闪啊闪的,完全不像她做糕点时的专注认真。 “知道了就不稀奇了。”真是奇怪,不久之前,她明明还将他压得死死的,为何如今反了?是不是哪儿出了差错? “不稀奇又如何?我只要有期待。” “不行,这会儿说了,你只会惦记着。” “不会。” “若是不会,这会儿何必如此着急?”尽管初次相遇时就见识到他纠缠人的功力,她还是低估他了,她突然有种自己身为猎物,正被猎人诱捕的诡异感觉。 “我不着急,只是怕你耍赖。”他很理直气壮的挑衅。 “我才不会耍赖,总之,绝对令你满意。”苏薇薇终于招架不住了,她总是自认为比他聪明,至少她比他多了一世的阅历,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她觉得自个儿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伍亦阳唇角轻轻一翘。“若是不满意呢?” “不会,保证令你满意。”她的声音闷闷的,毕竟当猎物的绝对不会开心。 “照你这么说,我若是不满意,可以另外再要求一个奖赏吗?” 苏薇薇惊愕的瞪大眼,她真是太小看他了,他不是小狐狸,根本就是一只精于算计的贼狐狸!人啊,果然不能太自满。 “你还没回答我,是吗?” 牙一咬,她硬着头皮道:“我保证令你满意就是了。” “我相信你,若是不满意,我会再另外要求一个奖赏哦。” 原本只是虚应他,这会儿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好像被他坑了? “怎么不说话?” 苏薇薇恶狠狠的一瞪,实在不想承认自个儿蠢毙了。“我说话算话,你啊,赶紧将心思放在武举,要不,这会儿我就走人。” 伍亦阳知道她恼了,很识相的道:“我知道了。” 第44章 乃是同乡 会试与武举同日举行,规模却不能相提并论,会试一共三场,每场三日,试场在贡院;武举只有一场,也是三日,试场在皇家校场。 武举向来不受重视,想在军中拥有一席之地,靠的可不单单只是身手,更重要的是背后所拥有的势力,别说是权贵子弟,就是官家子弟,只要愿意,不怕吃苦,有得是门路,且容易闯出一片天,哪用得着辛辛苦苦走武举这条路? 某一方面来说,武举跟科举用意一样,给寒门中有本事的子弟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是太平之年,英雄无用武之地,养着无处可用的将领不过是浪费朝廷钱粮,因此先皇在位近三十年,只举办过三次武举,这还是因为权贵子弟养懒了、养废了,先皇不得不从民间引入新的人进入军中,而当今皇上更是第一次举办武举。 皇上言明老将凋零,朝廷必须培育新的将领,不过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皇上对边疆有动作了。 其实伍亦阳并非只能靠武举进入军中,可是有武状元之名加身,身价就不同了,而皇上若真有意对边疆出手,武状元是最好的跳板。 出了校场,伍亦阳没有一丝丝疲惫,反倒显得精神抖擞,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被即将得到的奖赏占据了。 “岑叔,苏姑娘呢?”当着岑叔面前,伍亦阳可不敢太乱来。 岑叔如今将苏薇薇视为伍家未来主母,态度极其恭敬。“我一早就将苏姑娘主仆四人接进府里了。” “我们赶紧回府。”伍亦阳正要上马车,有人唤住他。 “允直!” 伍亦阳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在西郊马场之外的地方遇见太子朱孟观。第一次相遇之后,他与太子又有过几次偶遇,他曾想更换前去马场的时辰,可是此举似有闪避之嫌,他虽无意深交,但刻意避开也不宜,还不如顺其自然。几次偶遇,他们对彼此有了更多的认识,不过,仅仅是认识,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伍亦阳转身来到朱孟观面前,行礼道:“在下未见太子殿下来皇家校场。”昨日太子殿下来了,今日却是皇上来了。 “本宫今日特地来这儿等你。” 伍亦阳闻言一惊。“太子殿下在等在下?” “本宫在天香楼为你设宴。” 伍亦阳明白了,虽然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若无意与他结交,绝对不会一次又一次在西郊马场与他相遇,而太子殿下显然是个聪明人,武举之前不与他私下往来,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略一顿,伍亦阳面有难色的道:“家人今日在府上为在下摆了宴席,宴席都已经备妥了。” “是吗?那么本宫就上门叨扰了。”朱孟观随兴的笑道。伍亦阳顿时傻住了,敢情太子殿下是在同他开玩笑? 朱孟观微微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不欢迎吗?” “不,不是。”他能说不欢迎吗?“既然如此,就上马车吧。” 朱孟观自动自发跳上伍府的马车,两名近卫也跟着随车,至于马车的主人很无奈的看了岑叔一眼,终于像乌龟一样爬上去。 伍亦阳知道此事不妥,但是人家的身分比他高,硬是要登门作客,他还能如何?但愿不会吓到苏薇薇。 苏薇薇见到随着伍亦阳回府的太子,在经过介绍后,怎么可能不吓到呢?为何伍亦阳会与太子走在一起?虽然太子身分尊贵,可是历代多有太子被废,如同其他皇子,太子也不能过于亲近,不过念头一转,她就放下了,伍亦阳心思极其细腻,一定可以掌握与太子往来的分寸。 一瞬的惊蔚之后,她就化身为专业的厨子,递上今日宴席的菜单。 “在下与苏姑娘乃是同乡,因苏姑娘有一手好厨艺,今日在下特地请她来府上为我准备宴席。” 伍亦阳真是闷爆了,累了三日才见到心爱的女人,恨不得可以偷香抱一下,结果,他却必须向外人刻板的介绍她,没法子,只因为她还没允诺嫁给他,他们没名没分,他不好将他们的关系说出来。 “民女不知今日座上有贵客,只准备了四道菜和一道点心。”苏薇薇恭敬的半垂螓首。 “今日是本宫不请自来。” 朱孟观边说边打量着她,论姿色,他见过在她之上的美女不少,可是一个来自庆余那种地方的平民女子,却有如此沉稳典雅的气质,而最特别的是那双乌亮的眼眸,坚定飞扬,竟是无比的耀眼。 因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苏薇薇也不可能与伍亦阳说什么,只是负责上菜,解说菜色,每一道菜都有名字,如海内无双、独占鳌头……这些名字很显然都是她硬加上去的,而且是特别为伍亦阳准备的。 第45章 久久难以入眠。 “海内无双?这不是红烧肉吗?”朱孟观不明白红烧肉为何扯上海内无双? “是啊,苏氏红烧肉,海内无双。”苏薇薇回得理直气壮。 闻言,伍亦阳不由得唇角上扬,无论做什么,她总是如此自信飞扬,真美! 朱孟观怔愣了下,接受了,指着另外一道,又问:“这不是鱼片吗,为何是一鸣惊人?” “民女刚刚说过了,这是用滑嫩的白肉鱼片和蛋白与芡汁做成的,平易近人的名字称为芙蓉鱼片,但因为民女觉得这道料理可以教人尝过一次就记住了,岂不是一鸣惊人吗?”伍亦阳强忍着到了喉咙的笑意,他的薇儿真是了不起,解释得如此合情合理。 苏薇薇显然知道伍亦阳在想什么,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为了应景,她何必辛苦的搞出这些名字? 朱孟观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点点头,接着再指着另外一道菜,好奇的再问:“这不是鸡吗?为何是独占鳌头?” “这是木瓜炖鸡,因为独占鸡头不悦耳,还是称之独占鳌头。” 朱孟观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瞠目结舌,而伍亦阳再也忍不住用双手捂住嘴巴。 “请两位慢用,民女告退了。”苏薇薇好像没发现自个儿闹出了什么笑话,优雅的行礼退出亭子。 半晌,朱孟观终于找回声音,“这位苏姑娘真是有趣。” “她是聪慧过人。”伍亦阳努力压抑满心的骄傲,恨不得大声向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 “聪慧过人?”想想刚刚的对谈,朱孟观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能有如此独特的见解,岂不是聪慧过人?” “太子殿下请用吧。”伍亦阳真想赶紧结束这顿饭局,将这位莫名其妙的太子殿下送走,不过,这位太子爷似乎打定主意赖着不走,还拉着他喝酒,急得他差一点跳脚,还好没忘记此人身分尊贵,人家不走,他又岂能送客? 过了一个时辰,苏薇薇眼见他们没完没了,索性让人传话,先行离开了。 日日盼着的奖赏未得,伍亦阳如何甘心结束这一日呢?索性当起宵小,从伍府溜到苏薇薇租赁的小宅院。 苏薇薇正准备熄灯上床,就听见窗子传来叩叩叩的响声,连一瞬的迟疑都没有,她马上走上前打开窗,果然如她所想,正是伍亦阳,且全身还传来阵阵浓郁到呛人的酒气。 “喝了酒,不赶紧上床安置,为何跑来我这儿?” 他进校场这三日,她比他还紧张,原想一见面就问他考了什么,因为这次的武举真的很奇特,除了过去例行的考试项目,还多了一项组队打马球,这是武举前三日方才公告,也不知道当今皇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奖赏。”伍亦阳劈头就道。 怔了一下,她噗啮一声笑了出来。“吃了一桌,你还不满意吗?” 伍亦阳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不会以为那一桌就是奖赏吧?” “你知道操持那一桌有多辛苦吗?”苏薇薇噘嘴抗议。 虽然岑叔事先帮她打点好食材,还让伍府的厨子给她当助手,可是,她用不习惯别人的地方,也不用习惯别人的人,偏偏她又将最得力的助手张婶留着看家,所以,除了洗洗切切,全都是她自个儿来。 “我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当谢礼,那一桌不能当奖赏。” “我才不要你的大红包。” “不管,那一桌不能算奖赏。”伍亦阳不自觉提高嗓门。 “你小声一点!”苏薇薇急得伸出手,可是又不敢捂他的嘴巴。 “我们可是约定好了,你别想赖帐。”他完全没有放低音量的意思,绝对不容许她侵吞了他的奖赏。 她强忍着想拿一块布塞住他嘴巴的冲动,如今她才知道,他表面上争气上进了,可是骨子里的流氓本性并不会因此就消失不见了。“谁说我要赖帐?我也没说那一桌是奖赏,你急什么?” 闻言,伍亦阳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满是期待。“我的奖赏赶紧拿来啊!” 苏薇薇懊恼一瞪,靠过去,飞快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他这会儿应该满意了吧?可是,除了唇边多了一份傻笑,他还是眼巴巴的瞅着她,无意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你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发呆?” “那是奖赏?” “你不满意吗?” “我都还来不及回味就没了,你认为我会满意吗?”伍亦阳说得理所当然。 苏薇薇羞得满面通红,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做出这样的行为,还等他回味过来,多尴尬!“我不管,我们早就说好了,若是我不满意,可以再另外要求一个奖赏。” 他霸道起来真的很流氓,却也真的很帅,她又羞又恼,可是又能如何?只能承认她被他坑了。 “好,我可以重来一次,可是,你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不满意。”被坑了一次也就罢了,若是还被坑第二次,她绝对可以称之为蠢。 “这是当然,但是你也不能打马虎眼一下下就过去了。”伍亦阳根本是精打细算的高手。 “我知道了,你闭上眼睛。” 这会儿他乖巧得像只小绵羊,眼睛紧紧闭上,可是当她的唇快要贴上颊边的时候,他突然张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四片唇瓣就贴上了,而两人仿佛被下了縻咒,定住了。 苏薇薇先回过神,连忙往后一退,娇嗔瞪着他。她还是太小看他了,贼狐狸! “夜深了,你安置了,我们明日见。”伍亦阳笑得好开心,转身走入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回过神,赶紧关上窗子,不过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用手轻抚着残留着丝丝酒气的唇瓣。 怪了,上一世她又不是没跟男人玩过唇舌游戏,可是为何不曾有过此刻的甜蜜美好? 回到床上,苏薇薇还深陷在刚刚的甜蜜当中,久久难以入眠。 第46章 太过亲密了? 武举不似文举繁琐,按理可以在会试之前就放榜了,可是皇上显然有意抬举武举,硬是将武举放榜的日子延至会试的名单公布之后,届时还有殿试,而武举的殿试当然无法与文举相比,据说只是皇上的口试。 不管如何,在这之前,伍亦阳还有一段等候的日子,便带着苏薇薇去西郊马场骑马。 除了研究吃食、享受美食,苏薇薇对其他事物并没有太大的乐趣,勉强在马背上待上小半个时辰,她就喊救命了,提议去钓鱼。 “好啊,马场后面有一条清溪,我们就去那儿钓鱼。” “我们今日不要吃烤鱼,我们将鱼儿带回去,我煮一桌鲜鱼大餐。”她真正喜欢的其实也不是钓鱼,而是将鱼儿变成一道道美食。 伍亦阳连忙点头说好,一直以为她只是会做点心,万万没想到她的本事足以进酒楼掌勺了。 “本宫也很喜欢吃鱼,你们不介意算本宫一份吧。”朱孟观来得可真是时候。 尊贵的皇子什么样的美食没有尝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一想起苏姑娘那桌宴席,就特别思念,没想到今日来到马场,就听八皇爷爷说伍亦阳来了,还带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就想到是她,便寻了过来。 伍亦阳一看见他脸都绿了,好不容易可以跟喜欢的人独处,太子怎么又跑来凑热闹?苏薇薇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伍亦阳,两人同时行礼问安。 伍亦阳决定适度表达自个儿的想法,而不是默默接受这位不速之客。“太子殿下何时想吃鱼,太子府上的厨子都会绞尽脑汁给殿下端上美味的鱼料理,殿下何必与在下争食呢?”他这话说得算客气了,若对方不是太子,他真想直接了当问一句“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本宫府里的厨子,哪比得上苏姑娘的手艺?” “太子殿下抬爱了,民女只是喜欢吃食,岂能与太子府上的厨子相比?”苏薇薇吓坏了,若因为太子一时尝鲜来了兴致,将她聘到太子府当厨子,怎么办? “本宫就喜欢苏姑娘的料理,色香味俱全,又有意境。” “人吃食,为要果腹,若要讲究意境,只怕都饿死了。” “苏姑娘所言极是,可是偶一为之,倒也是件美事。” “说到意境,还不如以山水为景,这岂不是美过人为的刻意?” “山水为景是美,人为的刻意何尝不是另一种美?” 若是平日,苏薇薇会同意,可是此刻只觉得太子殿下存心与她过不去。 “她可不进太子府当厨子。”伍亦阳终于忍不住挑明了。 朱孟观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苏姑娘不愿意?” “民女擅长的是糕点,心心念念是开一间糕饼铺子,其他吃食平日从不钻研,真的没有本事进太子府当厨子。” “开一间糕饼铺子?” “是,这是民女小小志趣。” “苏姑娘不是厨子,本宫也不会让苏姑娘进太子府当厨子,只是有机会尝到苏姑娘做的料理,本宫不想错过。” 朱孟观诚意十足,可是伍亦阳却不满到了极点,难道太子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很碍眼吗? “太子殿下今日想吃什么,得靠自个儿的本事。”伍亦阳的直率让身边的人纷纷倒抽一口气。 可是朱孟观却不以为忤,还一副和他是好哥儿们的模样,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你也太小气了,分一点给本宫又如何?” “若是太子殿下只想吃鱼料理,在下改日在天香楼宴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必浪费心思在这儿?” 总之,赶紧滚远一点,别来扰乱他们两人的快乐时光。 顿了一下,朱孟观豁出去的道:“知道了,本宫不至于连一条鱼都钓不起来吧,不过,若是你能帮助本宫钓上三条鱼,本宫就答应你一样请求。” “若是在下要帮助太子殿下钓三条鱼,今日在下和苏姑娘就没得吃了。”伍亦阳真的一点都不给面子。 “本宫很聪明,一点就通。”朱孟观伸手往伍亦阳的肩膀一勾,扯着他走向后面的清溪。 苏薇薇胆颤心惊的提起脚步快速跟上,伍亦阳对太子会不会太过直率了?这位太子看起来是个很宽容的人,可是却又给人一种很深沉的感觉,摸不到他的底线,这种人最可怕了,很可能在不经意间得罪他却不自知,况且皇家子弟,还是尊贵的太子,岂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此放肆?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太子有意与伍亦阳亲近,自然会比较宽和包容,只是太子的身分毕竟不同于常人,看来有机会她必须提醒一下伍亦阳,在太子面前最好收敛一点。 偏偏太子殿下似乎打定主意跟他们耗下去,整整一日,待她与伍亦阳可以单独说话,夜已深了,而且还是他夜探香闺之时。 “你怎么又跑来了?”虽然这种习惯很不好,但是苏薇薇的心却甜滋滋的。 “我突然发现想与你好好说话真不容易。”伍亦阳的口气很哀怨,太子根本是跟他耗上了,不让他靠近苏薇薇。 “太子殿下又不可能老是在你身边打转,今日没法子说话,明日再说。”她知道太子已经成亲了,应该领了差事,岂能日日像今日一样跟他们鬼混? “明明见到你了,却不能说上几句话,我会睡不着。” 她怎么觉得这是夜探香闺的借口?算了,她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太子似乎有意与你交好,可是,无论你对太子抱持何种态度,你总要记住一件事,太子就是太子,一定要留点心眼。” 伍亦阳郁闷一日的心结顿时散了,笑得好开心。“你在担心我吗?” 苏薇薇羞红了脸。“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你说的话,我哪敢不当一回事?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虽然不清楚太子何以与我交好,但是感觉得出来太子真心与我亲近。他既是真心,我就不能虚伪以待。”他愿不愿意与对方深交是一回事,真心相待是另外一回事,其实,太子何尝不明白?太子是个聪明的,当然感觉得出来他不愿意靠过去,因此每次相遇,太子只是对他展现宽容,而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势。 “你说的没错,不过,也不要过于亲近,虽是太子,但是朝堂的变化有时就在一夕之间,谁都不能担保未来不会生出变动,凡事要保留后路。” 伍亦阳大大的咧嘴笑了,真的好想跳起来大声尖叫。 “你笑什么?”苏薇薇实在摸不着头绪。 “你这么担心我。”虽然他们一起看邸报时,她也会提出不少关于朝廷风向的见解,不过,总是客观的就事论事,而不是像此刻单纯关心他,这已经足以说明她有多在乎他。她害羞得眼神飘移。“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啦。” “我想再与你多说一会儿的话。” “明日再说。” “明日是明日。” “你别闹了,要是满儿半夜起来上茅房见到你怎么办?赶紧回去了。” “你先叫我一声允直哥哥。” 这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第47章 少爷不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人 程夏生与哥哥是同窗,她自小唤程夏生静安哥哥,后来又说亲,久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可是他…… 不过在他逼迫的目光下,好像她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又要闹了,她终究还是喊出口了,“允直哥哥。”伍亦阳开心极了,傻笑个不停。 苏薇薇娇嗔一瞪。“我已经叫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要是你早一点嫁给我,我就不必夜探香闺了。”说完,他深怕她一恼,便将窗子关起来,赶紧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给你的。” 她怔愣的看了半晌,傻傻的问:“为何?” “礼物,这可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他不等她做出反应,凑上前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好一会儿,苏薇薇只能傻乎乎的看着他早就消失的身影,这个男人越来越大胆了,居然说亲就亲,好吧,只是亲额头,她就不要太计较了,可是,女子不可以随便接受男子的礼物,他不知道吗?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礼物往往会冠上定情信物的意义,不过算了吧,额头都让他亲了,定情信物又如何?再说,她不说,谁知道这是他送给她的? 关上窗子,她走回床边坐下,将礼物放在双膝之间,小心翼翼打开锦布,里面是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对金簪,上头缠绕着一朵朵蔷薇,蔷薇花心缀了珍珠……这果真是定情信物嘛! 苏薇薇将金簪收好,将匣子收在那份束修之礼的旁边,怀着甜蜜幸福的心情,熄灭灯火睡觉了。 伍亦阳其实不想与太子有太多往来,纪先生有言,如今宫中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后、皇后与太子,另一派则是大公主、珍贵妃与四皇子。 皇上敬重宠爱皇后元彤纹,可是也极其宠信珍贵妃和芯惠,此女乃皇上还是亲王之时的王妃和涓的堂妹,与和涓有八分相似。皇上与和涓乃少年夫妻,情感与一般人不同,皇上对和涓的思念与亏欠,自然转移到珍贵妃身上,也因此珍贵妃所生的四皇子没有太子之位,却依然得到不少大臣支持,致使太子之位虽然早立,皇上对太子也相当满意,但是朝堂却暗潮汹涌。 伍亦阳自知如今还没有实力,若被贴上和某人交好的标签,很可能为自个儿招来敌人,相当不利,可是他与太子偏偏三番两次巧遇,难道这是天意吗? “伍兄弟来天香楼用膳,为何不找本宫?本宫不是说要在天香楼设宴款待你吗?”朱孟观也不管伍亦阳是否约了其他人,从天香楼的门口一路伴随伍亦阳进了厢房,甚至让两名近卫也跟着一起进来,而不是守在门外,这是明摆着要见与他在天香楼用膳的人。 “在下岂敢叨扰殿下。”伍亦阳其实很想破口大骂,难得带苏薇薇来天香楼用膳,竟然又遇到太子?!他要不要让岑叔出去拦下苏薇薇?可是,如何光明正大的支开岑叔? 伍亦阳还来不及动脑子,掌柜就亲自进来为他们点膳,朱孟观更问明还有哪一位客人,这会儿伍亦阳连阻止苏薇薇进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掌柜点完膳,退出厢房,朱孟观回到原来的话题,“本宫难得与人如此投缘,伍兄弟相邀,本宫必欣然赴约。” 人家都说得如此直白了,他岂能再摆着高姿态保持距离?反正是场面话,他难道不会说吗?“太子殿下若不嫌弃,下次有好吃好喝的,在下必然相邀。”不过有个前提,苏薇薇不可以在场。他有不好的预感,太子殿下对苏薇薇太过关注了。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朱孟观欢喜的道。 过了一会儿,掌柜再度敲门而入,后面跟着伙计送菜送茶,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当他们退出去后没多久,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来,苏薇薇焦急的跑了进来。 “允直哥哥,对不起,我来迟了,我去取你的贺礼……哦,太子殿下安好。”真是的,伍亦阳为何没告诉她今日还约了太子? “苏姑……苏公子,别如此多礼,坐。”朱孟观笑盈盈的看着她。 因为男女有别,除了去伍府,苏薇薇都会以男装见伍亦阳。 苏薇薇也不管哪个位子是上首,在伍亦阳的另一边坐下来。 “苏公子给伍兄弟的贺礼可以给本宫瞧瞧吗?”朱孟观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都还没中举,就急着送贺礼,这是不是太狂妄了?苏薇薇真是懊恼极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贺礼也明明白白握在手上,就是想装傻也没资格。这位太子真是太没意思了,为何不在厢房的门口摆上两个门神呢?他的两名近卫若是守在那儿,她绝对不会闯进来。 无论脑子里面有多少念头,苏薇薇终究将贺礼交出来了,当然,不忘亡羊补牢的道:“民女提早给允直哥哥送贺礼,太子殿下可别笑话。”她不会真以为太子没发现她是女的,前面不过给她台阶,这会儿她自称民女认了。 “本宫相信伍兄弟必然高中武状元。” 伍亦阳连忙应道:“在下谢太子殿下吉言。” 朱孟观打开包着贺礼的锦布,就见是一个木匣子,上头两行诗句教他两眼瞬间一亮——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旁还绘了英雄骏马。 朱孟观抬头看着苏薇薇,目光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个匣子出自何人之手?” “民女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朱孟观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稍纵即逝,但伍亦阳却捕捉到了,心情顿时一沉。 “太子殿下,在下还没看。”伍亦阳说得客气,但仍掩不出丝丝透出的心急和不满。 虽然朱孟观很好奇匣子里面的东西,仍是展现应有的气度,将匣子连同锦布递还。“这是你的贺礼,理当你先看。” 伍亦阳看了匣子上面的诗句和图像,忍不住欢喜的看了苏薇薇一眼,接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短刀,并没有镶嵌宝石,可是刀鞘雕刻的图像与匣子上相似,差别在于英雄座下的是猛虎。 朱孟观见了,忍不住拍手叫好。“苏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没错,苏薇薇是蕙质兰心,可是这样的称赞出自于太子之口,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嗳昧的味道?伍亦阳真的很不高兴,即使他没挑明了,太子难道看不出来他对苏薇薇的情意吗?悄悄看了苏薇薇一眼,见她好像没听见似的,他当然也要自动略过,故意大声欢喜的说:“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我想了又想,见允直哥哥好像没有短刀,就为允直哥哥准备短刀当贺礼。” “娘不准我身上带着短刀,担心我会惹祸。” 苏薇薇觉得伍夫人这个娘当得很有魄力。“今非昔比,允直哥哥身上带着短刀,应该没有关系。” “这是当然,如今可有人管着我,我岂敢乱来?”伍亦阳调皮的朝她挤眉弄眼。 “哪有人管得了允直哥哥?” 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瞪一眼,我就怕了。” 她轻哼一声,“我都不知道允直哥哥变得如此胆小。” “我不是胆小,就是怕了你。” “允直哥哥是暗示我很凶悍吗?” “你温柔善良,只是太有主意了,若是违了你的心意,你肯定不理人。” 苏薇薇绝对不是温柔善良的人,只是看起来如此,事实上她倒是个有主意的,说来一个人若不知道自个儿要什么、追求什么,很可悲。 朱孟观从不曾被人如此忽视,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你一句、我一句,感觉很不是滋味,出声打断道:“伍兄弟,今日我们要好好喝,杯。” 伍亦阳看了苏薇薇一眼。“酒喝多了伤身,在下以茶代酒,敬太子殿下一杯。” “偶一为之,又不是日日醉酒。”朱孟观转头看着右后方的近卫,近卫立刻行礼退出厢房,过了一会儿,便拿着酒和酒杯踅回来。 明眼人都可以感觉到厢房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一股道不明的暗流在窜动,接下来,就见伍亦阳和太子殿下好像在拚斗似的你敬我、我敬你,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苏薇薇忍不住皱眉,为何会演变成眼前这种情况?太子是哪根神经出了差错,不是有心与伍亦阳交好,怎么伍亦阳这会儿成了他恨不得一脚踩扁的对手? 这种感觉不太好,好像会变成这个样子起因于她,虽然她觉得很莫名其妙,实在不懂自个儿到底招谁惹谁。 算了,他们要拚酒就拚酒,反正两边都有人伺候,不用担心扛不回去,她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这是辗转难眠的一夜,直至天亮,苏薇薇方才渐渐入眠。如今朱贵也进了厨房,跟在张婶身边学习,她偶尔一日晚起,他们也可以赶在卯时做出一日卖量的糕点,推着小摊子出去贩售。 虽然如今无须藉着卖糕点查探伍府,她还是坚持每日让秦六陪着张婶出去摆摊,这是为了在开设十面香之前先拉拢一批忠实顾客,一旦十面香的铺子开了,就能够立刻聚集买气。 总之,她偶尔偷懒一下也无妨,不过,才刚睡着不久,满儿就惊天动地的将她从床上挖起来,伺候她梳妆更衣,推着她出去见有急事上门的岑叔。 “什么?”苏薇薇的脑子还迷迷糊糊。 “少爷约了太子殿下一早去赛马。”岑叔神情严肃,明摆着大事不妙。 若是平日,苏薇薇一定会机灵的自动发挥想像力,可是这会儿周公频频招手,脑子不管用。“那又如何?” “这是为了苏姑娘。” “为了我?” “太子殿下看上苏姑娘了。” 怔愣了下,苏薇薇眨了眨眼睛,脑子终于正常运作了。“你说什么?!” “虽然太子殿下没有明说,可是少爷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苏姑娘的心意,因此约了太子殿下赛马,准备向太子殿下表明迎娶苏姑娘的决心。” 苏薇薇当然感觉得到太子很欣赏她,可是欣赏不等于心动,太子并未露出想得到她的念头,伍亦阳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去找太子单挑……不对,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允直哥哥和太子殿下都醉了,允直哥哥怎么还有神智约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去赛马?” “少爷不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人。” 苏薇薇明白了,伍亦阳只是假装醉了,若是太子因为与他拚酒搞得烂醉如泥,传了出去,总是有损他的名声,可是都假装醉了,怎么可能又回过头跑去找太子? 岑叔显然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刚刚回到伍府,太子殿下就悄悄跟在后头找上门。” 第48章 为何非赢不可 苏薇薇唇角抽动了一下。“难道连太子殿下也假装醉了?” “太子的近卫只怕在酒中掺了水。” 聪明,太子白日就搞得烂醉如泥,身边伺候的人恐怕都要遭殃吧。“这么说,太子并未回府,而是直接跟在允直哥哥身后到了伍府。” “应该如此,少爷与太子在书房独处了小半个时辰,我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可是随后就有了今日一早的赛马之约。我猜想是少爷提出来的,若是少爷赢了,就请太子灭了对苏姑娘的心思。” “这是允直哥哥说的吗?” “少爷不说,我也知道。” “岑叔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们很可能只是想来一场友好的竞技。” 岑叔摇了摇头。“少爷今日不让我跟着出门,就是怕我坏事。” “岑叔确定吗?太子不是已经迎娶正妃了吗?”虽然她的身分原本就不够格当太子妃,可是她并没有对太子释放出一丁点勾人魂魄的狐媚相,若太子要纳她当妾,她又非贱籍,太子不能强迫她,当然,若太子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想纳谁为妾都一定可以弄到手,不过根据她的观察,太子是非常看重名声形象的人。 “太子已经娶了正妃,但是太子还可以有两名侧妃。” 苏薇薇翻了一个大白眼。“侧妃还不是妾。” 没错,理论上侧妃是妾,可是将来太子登基,这个妾就是妃,若是再得皇上宠爱,登上皇后之位都有可能,太子侧妃的身分当然很重要。 “太子侧妃通常是皇后娘娘从世家千金之中挑选,不是皇上下旨指给太子,也是皇后娘娘下懿旨赐婚。” “什么?”苏薇薇懵了,若依岑叔所言,只要太子请求皇后娘娘作主,她不想当太子的侧妃也不行,是吗? 不过,这并不是岑叔关心的重点。“苏姑娘,如今只能由你出面阻止此事,太子终冗不是一般人,少爷若因此得罪太子,即使少爷中了武状元,前途只怕也没了。” 是啊,皇家的尊严不容挑战,何况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这会儿苏薇薇心急了,连忙问:“他们在哪儿赛马?” “西郊马场。” “我们走吧。” 当他们坐上马车匆匆出了城,赶到西郊马场,赛马已经结束了,太子也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伍亦阳瞪了岑叔一眼。 “允直哥哥与太子殿下赛马,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在一旁帮你打气啊。”事情已经发生了,苏薇薇无意责备他莽撞,只能慢慢引导,让他明白凡事三思而后行。 “你不必在一旁帮我打气,我也会赢。”伍亦阳自信满满的抬起下巴。 “允直哥哥赢了?”其实,她很肯定他会赢,即使太子在武艺方面自小受到最好的师傅指导,可是太子得接受通才教育,各个领域都要顾及,自然比不上伍亦阳倾其全力习武。不过,正因为伍亦阳必定会赢,她很担心太子输了之后的反应。 “这是当然。” 苏薇薇担忧的皱眉。“这会不会让太子殿下不开心?” “不会,我非赢不可,若是赢不了,太子殿下反而看不起我。”一个男人若是连自个儿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凭什么与其他男人在马背上争英雄? “真的吗?太子殿下真的没有责备你太无礼了?” 他故作生气的板着脸。“你是不是认为我不长脑子,遇事就只会横冲直撞,得罪人?” “不是,因为对方是太子,他的喜怒哀乐非常人,你虽是以实力取胜,却会折损他身为太子的骄傲。” “今日的赛马是一场男人的竞技,无关身分。” 昨日太子跟着他回府,他就已经察觉到太子的意图了,不等太子开口表明他也看上苏薇薇,他抢先宣示苏薇薇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当时,太子不是不恼,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太子口口声声喊他伍兄弟,又岂能抢兄弟的女人? 太子便直言,若要求他退让,他会如何?他只好抛出赛马之约,以实力来守护他爱的女人。其实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赛马就注定谁赢谁输,他非赢不可,而太子不一定非赢,太子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太子还是接受这场赛马之约,因为太子明白一件事,这下他便将自个儿的弱点摊在太子面前,换言之,他已经站在太子这艘船上了。 略一沉吟,苏薇薇终于明白他为何非赢不可,如同岑叔所言,他真的直接向太子挑明了,这同时意谓着一件事—— “你可以再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并非一个人,岂能不算好背后的利害得失?太子是个大度的人,如今又有意与我交好,他成全我,不也是成全他自个儿吗?” 第49章 本事 果然,伍亦阳为了她而搭上太子这条船了。这个男人为何可以为她付出那么多?他为她付出的总是超过她的想像。 “你怎么又皱眉了?”伍亦阳轻柔的伸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将来……”苏薇薇欲言又止,即使是事实,这种事也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你不要太过担忧,如今我又没有功名,没有人会注意我。” 太子为何急于在此时与他交好?或许正因为如今还没有人留意他这号人物,若他真的中了武状元,入了皇上的眼,太子如今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才有价值。想想,一且他在皇上面前冒出头,满京城的权贵只怕都会找机会与他结交,太子若待那时候再来向他示好,不过是跟着大伙儿凑热闹,也不能突显太子的识人之明。 她脑子一转,也想到同一个点,太子在做投资,投资对了不但表示他有识人之明,也更能显出他的诚意,而投资错了又何妨,这样的投资没有耗费多少本钱。 “无论如何,以后遇事要先跟我商量。” “你都没有承诺嫁给我,我如何与你商量?” 苏薇薇的舌头打结了。 伍亦阳皮笑肉不笑的挑眉。“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话锋一转道:“既然都来到这儿,我们去钓鱼。” “我今日不想钓鱼。” “可是我好想吃烤鱼。” “嫁给我,我每日烤鱼给你吃。” “每日吃烤鱼不好。”以现代健康观念,再营养的食物也不能过多,何况天天吃烧烤,癌症岂能不寻上门? 伍亦阳恼了,索性双手一抱,将她紧紧圈在怀里,身边伺候的人先是一怔,接着纷纷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伍亦阳得意的唇角一勾,很流氓的说:“大伙儿都看见了,你非嫁我不可了。” 按理,苏薇薇该觉得又羞又恼,可是这会儿她只有说不出的甜蜜。“真是个大傻瓜,不是早就提示过你了,哥哥说,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怎可能不纳妾,你还不懂吗?”他怔愣了下,豁然开朗了。 “我非让你哥哥点头答应让你嫁。” “可以放开我去钓鱼了吗?” “我都已经抱了,再一会儿。” 这下子她可真恼了,用力踩上他的脚背,他吃痛啊了一声,不自觉松开双手,她随即往后一跳,银铃的笑声响起,高声一喊“去钓鱼”,便拉着满儿往马场后面跑。 伍亦阳提起脚跟着那道飞奔而去的倩影,眼里心里全是一片深情爱恋。 苏薇薇不知道章姑娘的闺名,两人又早在庆余就有过接触,因此也没想过调查章姑娘的底细,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章姑娘似乎有意与她交好,就如同太子有意与伍亦阳交好。 由于上次设计的图样让金玉满堂一炮而红,章姑娘便与她正式签订合作文书,以后四季各给出一个新图样,因此新一季来临之前她要提供一张新画稿,画稿当面交与章姑娘,章姑娘会另请画工绘于盒上,而她可以得到两成利润。 在现代来说,设计者比执行者的薪水高,这乃是理所当然,一个是贡献脑子,一个是贡献劳力,可是章姑娘给她的利润比在庆余高出一倍,若说其中没有交好之意,她绝不相信,不过,为何要与她交好,是因为她有个很有可能会高中状元的哥哥吗?可状元基本上会进翰林院,然后用时间熬资历,进内阁往往都是一把年纪了,章姑娘因为哥哥而投资她的可能性不大。 “真是不可思议!”章幽兰看着苏薇薇为下一季提供的画稿,连连赞叹。 “谢谢。”剽窃者真的很汗颜。 章幽兰将画稿收好,送上一张银票,转而道:“我听李掌柜说苏姑娘在寻铺子。” 苏薇薇点了点头。“我准备在京城开一间十面香。” 有一回她上街看铺子,正好路过金玉满堂,她索性请教经验老到的李掌柜,关于京城各个区域铺子买卖的情况,还有租金和卖价。 “我手上有一间铺子很适合你。” 苏薇薇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我手边的银子还不足以买下一间铺子。” 章幽兰显然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的道:“我们合作如何?” 她们已经有合作关系,再添上一笔,不过是将两人的关系拉得更紧密,可是,苏薇薇不喜欢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下,将鸡蛋全部放在对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不太喜欢与人合伙做生意。“我只是想开一间小铺子,做自个儿喜欢做的事,顺道挣银子存私房,过上舒服一点的日子,章姑娘与我合作,是赚不了银子的。” “我不求赚大钱,但求稳赚不赔。” “章姑娘对我倒是有信心。” “我听过不少关于庆余十面香的消息,自然相信我的铺子在苏姑娘手上稳赚不赔。” “章姑娘可以将铺子租给人。”收租金也是稳赚不赔的事。 章幽兰很清楚她的考量,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风险太大了,因此她必须抛出更大的诱因。“我将铺子给苏姑娘,苏姑娘给我一成营利,其他我一概不管,如何?” 这实在太诱惑人了,苏薇薇不喜欢与人合伙做生意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经营理念若是不同,如何做事?许多好朋友合伙做生意,后来闹僵了,不就是因为如此?章姑娘只管营利,不管经营,当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何落在她头上?她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我怕章姑娘失望,白白浪费一间铺子。” “我在庆余就见识到苏姑娘的本事,没想到苏姑娘来到京城又遇见我,因为苏姑娘,金玉满堂才能够起死回生,苏姑娘可以说是我的贵人。既然我手上有铺子,却没有管理铺子的人才,不如将铺子交给苏姑娘,凭苏姑娘的本事,我可以坐收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我做糕点的本事在京城只怕不稀奇。”若非穿越的优势,她知道许多新奇好吃的点心,否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她真的不算什么。 章幽兰很懂得适可而止,转而道:“我先让李掌柜带苏姑娘去看那间铺子,苏姑娘仔细想想再来决定是否接受我的提议。”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若是再拒绝,倒显得她在防贼似的,不过是看一下铺子而已,于是她点点头道:“好,烦请章姑娘安排。” 第50章 太洒狗血了 待看了铺子之后,苏薇薇实在太满意了,忍不住心痒痒的,生出犹豫。 “小姐为何不答应与章姑娘合作?”满儿见小姐来到京城后,就一直为了开铺子四处打听,尤其看重做生意的地点,这令小姐伤透脑筋了,如今章姑娘解决小姐最大的苦恼,小姐不是应该开开心心准备开铺子吗? “这么好的铺子如此轻易就给我了,你不觉得太过大方了吗?”不久前她才暗自称赞这个丫头聪明了,没想到只是一时的。 “章姑娘不是说了,她相信小姐有本事,一成的营利不少。” “若是我,至少会要两成的营利。” “小姐的意思是,章姑娘要求一成营利太少了吗?” “你知道这么一间铺子可以卖多少银子吗?”苏薇薇没有等满儿回答,自顾自的举起右手,比出三。 “以这间铺子所在地段,应该有三千两。” 满儿惊愕的瞪大眼睛。“三千两?” “我存了那么久的银子也不过是几百两,人家一口气给了我三千两的铺子,你觉得合理吗?” 顿了一下,满儿摇了摇头。“章姑娘对小姐确实好得不寻常。”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不可能无端对我好。” “可是,章姑娘又不是公子哥,总不会图小姐的美色。” 苏薇薇好笑的轻拍了一下满儿的脑袋瓜。“傻丫头,美色最不值得贪图,即使是天仙美女。”为何岁岁年年人不同?在她看来,是因为姿色随着年纪老化了。 “那么,章姑娘贪图小姐什么?” “我也很好奇,我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 “有没有可能是小姐想太多了?” 苏薇薇白眼一翻,又轻哼了一声,“你真当我是章姑娘的贵人吗?” 满儿怎么想都觉得很舍不得。“小姐真的要拒绝吗?” 苏薇薇咬了咬下唇,她是舍不得放弃,但是不得不小心以对,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找允直哥哥商量看看好了,至少让允直哥哥将章姑娘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 等候放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武举和会试的结果出来,伍亦阳和苏以墨同列第一,接下来是殿试,两人又再度同登榜首,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文状元,两人瞬间成了京城官家世家千金眼中的金龟婿。 说起来,文状元比武状元金贵,可是当今皇上处处抬举武举,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更看重新出炉的武状元,武状元一下子就飙涨到与文状元同等级,况且武状元出生百年书香世家,想必也是胸有点墨,文武兼备,岂不是更为佳婿人选? 伍亦阳是武状元,苏以墨是文状元,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苏薇薇,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金殿传胪之后,她比文武状元还要热门。 “你说什么?!”苏薇薇伸手掏了一下耳朵,是她听错了吗? “金殿传胪,皇上各给文武状元一个恩典,少爷请求皇上恢复夫人正妻的身分,没想到小姐的父亲竟然是太子太傅,小姐如今成了官家千金;至于伍公子,则请求皇上为你们赐婚。”满儿非常流利的又说了一遍,据说这两件事如今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各种关于少爷和小姐的故事,更是被酒肆茶楼的说书人当成话本,尤其是小姐,因为扯上金贵的武状元,更是成了众人讨论的话题。 苏薇薇懵了。穿越来此,这是她遇到最劲爆的事,庆余的百姓曾可怜她无父无母,还好有个聪明绝顶有才华的哥哥,如今,她却成了太子太傅的女儿,见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满儿困惑不解。“小姐不开心吗?” 苏薇薇举起手道:“不要吵我,让我安静片刻。” 听说爹为了上位与娘和离,压根是负心汉,哥哥甚至说重话,教她当爹早死了。她是穿越人士,原主的爹连一面都没见过,她毫无困难的将他视为死人,但如今他不但蹦了出来,还是太子太傅?!能够成为太子太傅,想必深受皇上看重,而此人竟是原主那个当负心汉的父亲? 满儿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实在有些担心。“小姐还好吗?” 苏薇薇摇了摇头,轻敲着脑袋瓜。“我的脑子很混乱。” “为何?” “这太洒狗血了吧!” “嘎?”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太匪夷所思了,你不觉得吗?”冷静一点,要不她只怕连英文单字都要蹦出来了。 “重要的是,小姐以后就是官家千金了。”这是满儿唯一在乎的事。 虽然她个人对官家千金和平民百姓的感觉差异不大,可是不能否认官家千金的身分比平民百姓好用。 第51章 今天大家三八节快乐啊 “这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岑叔刚刚来说的,此事已经广为人知,伍公子和少爷这几日忙得抽不开身,没法子过来一趟,怕我们上街听到此事吓坏了,于是让岑叔先过来知会一声。岑叔来的时候,小姐正在厨房,岑叔怕被人家盯上,不敢久留,说完就匆匆离开。” “岑叔还说了什么?” “岑叔让小姐这几日尽可能不要出门。” “为何不要出门?”这又不是媒体发达的时代,她不说,谁会知道她就是众人口中那位洒狗血的女主角? “岑叔倒是没说。” 苏薇薇可不想成日闷在家里,可是岑叔不会无缘无故叫她别出门,一定有原因……对了,她怎么忘了那位负心汉父亲呢?他为了上位遗弃妻子和儿女,而助他上位的人想必很有身分。“满儿,让秦六去茶楼跑一趟,无论听到什么,回来一五一十向我报告,另外,请他特别打听那位太子太傅的事,小心一点,别让人察觉了。” 满儿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苏薇薇为自个儿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这才觉得混乱的大脑终于可以正常运作了,她将这惊人的消息再次咀噃一番,这个时代的人很重视出身,至少从平民百姓升到官家千金是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她却觉得疑点重重,哥哥为何事先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她?他不知道这样子很吓人吗?还有,既然说好了当爹死了,如今又为何要认爹?哥哥藉着皇上给的恩典方能恢复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分,可见得这个爹不好认,而这个爹为何不好认?另外,岑叔干么紧张兮兮怕人家盯上?难道怕有人知道她的所在,伤害她吗? 她烦躁的敲着脑袋瓜,伍亦阳直接请皇上赐婚,她的终身大事终于定了,这原本是一件欢喜的事,如今哥哥却闹出这么一出..苏薇薇坐立难安,绕着房间走过来走过去,走着走着,感觉地都要踩出一个洞了,秦六终于气喘如牛的回来了。 秦六大大喘了一口气,接过满儿递过来的茶,喝尽,这才说道:“小姐,每一家茶楼都客满了,大伙儿都在讨论少爷和你的事。” “你有打听到太子太傅的事吗?” “有,听说太子太傅是大公主的驸马。” “什么?大公主的驸马?”苏薇薇激动得整个人跳了起来,这比原主的身世还要劲爆。“有人说,当年还是新科状元的太子太傅为了权力,诱惑大公主,抛弃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但是有更多人说,是大公主看上新科状元,不管新科状元早有妻儿,吵着皇上要嫁给新科状元,最后还逼着元配将正妻之位让出来。” “你有没有听错?”前者比较符合她长期以来的认知,且是皇家比较能够容许民间流传的故事,驸马爷负了元配夫人,比大公主强抢人夫更能保住皇家面子,可是为何会出现第二种版本?有人故意放话帮太子太傅洗刷污名,还是有人想让大公主难看?依她判断,第二种版本的可能性更真实,一夕之间就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凭空杜撰,有可能吗? “虽然只是传言,但是我跑了几家常去的茶楼,两者说法都有,可是更多的是后面那一种说法,甚至有不少人出面证实。” 证实?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有人存心让大公主难看,不过若是如此,那也是她自找的!苏薇薇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这太扯了,皇上竟然让女儿抢人家的丈夫!” “听说皇上非常宠爱这位大公主。” “再宠爱也该有个限度,难道连面子都不管了吗?”她觉得这种行为实在蠢得不像话,太难理解了。 “我还听说这位大公主骄纵任性,曾经当街打死老百姓,因此寻常老百姓远远看见大公主府的车驾,就会立刻躲开。” “这位大公主岂不是目无王法?” 秦六苦恼的搔了搔头。“说也奇怪,我们来京城这段日子,并未听闻大公主的事,倒是听了不少大公主的女儿苏茉华郡主的事,她曾经大闹青楼,还让大公主府的侍卫去青楼抓人。” 苏薇薇唇角微微一勾,这可有意思了。“去青楼抓人?” “郡主已经订亲了,是敬国公世子,这位敬国公世子有个不良嗜好,就是喜欢上青楼看美人儿。” 苏薇薇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忍俊不住爆笑出声。想来这两位一定很有娱乐人的天分。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大公主和郡主听起来就是很可怕的人。”满儿先前的欢喜都不见了,如今只觉得很不安。 满儿一提醒,苏薇薇终于明白了。“难怪岑叔交代我不要出门,原来是担心这对可怕的母女找我麻烦。”哥哥有功名在身,她们可能不敢明目张胆对哥哥出手,而她,弱女子一个,最容易欺负了。 闻言,满儿眉头都打结了。“小姐最近绝对不可以出门。” 若她的身分得以恢复,她还未出嫁,必须搬去跟父亲同住,换言之,她迟早要面对那两个可怕的女人,何必赶着这会儿就送上去给人家欺负?还不如趁着未住进大公主府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该怎么准备?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她没有被人家整死就万幸了。 “秦六,你去见哥哥,请他近日想个法子过来一趟。”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她总要听哥哥说清楚,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第52章 皇上赐婚,哥哥确实不能反对 苏薇薇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她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她成了官家千金,同时由皇上赐婚给新出炉的武状元,让满京城的名门千金都嫉妒死了,不过,没有人知道走到这一步并非表面看来的这般容易。 虽说皇上给了恩典,但是那位深受皇上宠爱的大公主可不愿意,得到消息便上皇上那儿大吵大闹。以前她大吵大闹得到了驸马爷,心想这次也会如愿,没想到皇上极其欣赏新科状元,又有太后和皇后在一旁劝说,当初因为大公主的任性害人家骨肉分离,皇上始终有遗憾,如能藉此让一家团聚,皇上心里好过,百姓也会觉得皇上仁慈。因此,皇上终究拍板定案,让苏以墨和苏薇薇认祖归宗,紧接着又为伍亦阳和苏薇薇赐婚。 搬进大公主府,日子想必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苏薇薇根本不想住进那个地方,既然是大公主府,作主的当然是大公主,她在那儿的日子能够太平吗?何况哥哥即将离开京城往北安县当县令。听闻此事,人人都说大公主使坏,逼着皇上将新科状元流放到邻近北夷的北安县,新科状元理当进翰林啊,然而政治敏锐度够高的人就有不同看法,皇上如今非常关注北夷,将人放在北方最大的县,想必是要重用苏以总之,苏薇薇搬进大公主府就如同羊儿进入狼群,她当然不乐意,问题是,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成年了就可以搬出去独自生活,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必须与狼群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面对如此悲壮的未来,苏薇薇真的好想大声尖叫,原本以为穿越至此,面对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已是最大的挑战,没想到好不容易适应了,竟然蹦出一个更具挑战性的难关。唉,可千万别教她去那儿宅斗,她会教书,但是完全不懂宅斗。 她随手拿来一本书册翻阅,想让心情平静下来,然才刚把书打开,就见满儿兴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你快点出来,伍公子来了!” 闻言,苏薇薇急匆匆扔下书册,起身便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就停住了,瞪着满儿。“他来了,为何我就要急赶着迎上去?” “难道将伍公子晾在外边不管吗?”满儿回得理直气壮。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薇薇的气势瞬间没了,又开始移动脚步。 “明明急着想见伍公子,还装模作样。”满儿忍不住嘀咕。 苏薇薇好想回嘴,可是心虚啊,因为她真的好想见他。 这段日子哪儿也不能去,她闷爆了,有许多话想告诉他,可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却只能贪婪的看着。 一见到她,伍亦阳马上道:“我好想你,想得梦里全是你。”皇上已经赐婚了,他当然不会再掩饰对她的感情,想说就大声说,他就是爱她爱得如此浓烈。 虽然很害羞,苏薇薇倒也坦诚的回应,“我也想你。” 他情难自抑,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怎么老爱动手动脚?”她用力挣开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至少五步,不,还是十步好了,他人高马大,手一伸就摸到她了。 伍亦阳也不阻止她,只是很有技巧的靠近一步。“怕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苏薇薇撇嘴道:“羊儿进入狼群,你认为羊儿会怕吗?” “你不是羊儿,你是披着羊皮的狐狸,要不,如何将我迷得团团转?” 她又羞又恼的瞪他。“就是狡猾的狐狸,进了狼群也不见得能够活命。” “我听说你只带满儿去大公主府。” “我想让张婶陪着秦六和朱贵在外面处理事情。”虽然还没有决定是否与章姑娘合作,但是早晚要开出一间十面香,总要有人在外头帮她跑腿做事,秦六和朱贵年纪小,必须有张婶在身边照顾他们,而且一旦要开铺子,她想让李毅他们从庆余过来帮忙,到时恐怕还要秦六和朱贵回去一趟。 “进了大公主府,你身边伺候的丫鬟至少要四个,若是到时候再由大公主为你安排伺候的人,只怕都是大公主的人。院子的人由不得你作主,但是带几个伺候的丫鬟进府,大公主也不能说什么。所以,我找了人牙子挑了几个丫鬟,下午人牙子会将人带过来,你自个儿挑选,就选三个,凑成四个带去。” 苏薇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对她总是如此细腻用心。 “你一直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扑过去哦。”他其实更想让她待在身边,可是两人亲事定了,他反而不能用厨子的名义将她留在伍府。 女人不应该直勾勾的盯着男人,可是忍不住嘛,若不是旁边有人在,她还会忍不住献吻。“允直哥哥对我真好。” “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要对你好。” 这会儿不用假装害羞,她脸红的垂下螓首,两人亲事一定,他就从喜欢直到跳到最爱的等级,这是不是太猛了?不过,这好像比较符合他的风格。 “大公主和她那个宝贝郡主女儿一定会想法子刁难你,你要当心一点。” 略一顿,苏薇薇好奇的问:“知道我爹是太子太傅,允直哥哥是不是吓一跳?” “是吓一跳,可是更担心你。”父亲明明是太子太傅,她却辛苦的在庆余那个地方讨生活,最后还让程家以那种方式羞辱她,虽然他因此得到她,但是她心里应该很怨、很委屈吧。 “我比较担心的是,进了大公主府,她们会不会想法子弄死我?”她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且她们也不敢,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若是你在大公主府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击珍贵妃,这么一来,四皇子的地位就会动摇,大公主不至于骄纵任性到看不清楚时局。” 苏薇薇没好气的哼一声,“当初大公主将我娘从正妻之位赶下来,有谁吭声?”无论是爹负了娘,还是大公主抢人家的老公,明知道此事不对,为何没有人制止?说穿了,这些人就是自私自利,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当初是当初,如今情势可不一样。大公主是皇上还是亲王时的亲王妃和涓所生的女儿,亲王妃因难产而亡,皇上难免特别疼宠一出生就丧母的大公主。当时大公主因为蛮横之名远播,家世相貌般配的世家子弟早早就谈好婚配,以致于大公主过了适婚年龄还迟迟嫁不出去,你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大公主对新科状元一见钟情,非嫁不可,皇上终于不必再为大公主的婚事心烦,自然由着她,其他人当然不敢说话。而今,大公主和郡主多年的蛮横让皇上生出厌倦,皇上对亲王妃的思念也全转移到珍贵妃身上,大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早不如当初。” 她细细思量其中的关系,接着明白的点了点头。“既然有人伺机逮住敌人的狐狸尾巴,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暗中保护你,忍上半载,我们就成亲了。” 苏薇薇刚刚恢复白皙的脸儿又红了。 “我未事先告知就请皇上赐婚,你会怪我吗?” “皇上赐婚,哥哥确实不能反对。” 没错,为了堵住苏以墨的口,他不得不求皇上赐婚,而苏以墨也确实不能反对,可是为了这件事,苏以墨狠狠揍他一拳,还撂下一句话——你若敢欺负我妹妹,让她为你掉一滴眼泪,我一定会整死你! 他见苏以墨文质彬彬,没想到一发起狠来威风凛凛。 第53章 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 “有了皇上赐婚,就没有人可以打你的主意了。” 苏薇薇娇嗔道:“还有谁会像允直哥哥一样当我是宝?” “知道你是我的宝,你可要好好照顾自个儿。”伍亦阳的声音转为低沉,音量只有两人听得见。“我进了骠骑队,附属在禁卫军下面。” “骠骑队?” “皇上举办武举就是为了成立骠骑队。” 她表示明白的点点头,没有在此事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朝廷的事。 “允直哥哥有查到金玉满堂的章姑娘吗?” “金玉满堂是太子妃娘家的产业,至于你口中的章姑娘究竟是太子妃娘家的哪一位姑娘,很难追查下去,金玉满堂上下口风很紧,章家更是低调不张扬。” “不用再查了,这就够了。”无论章姑娘是什么身分,章姑娘想要与她合作肯定与太子有关,而太子当然是为了伍亦阳。 伍亦阳已经不着痕迹的与她只剩下一步之距,伸出手,温柔宠爱的拨开她鬓边的发丝。“你怎么做都好。” “我知道了,我会看情况。” 他情不自禁的又将她圈进怀里,肆意的感觉着她的温软,过了好半晌,这才深吸一口气,放开她,转身离开。 苏薇薇还没搬进大公主府,大公主府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苏茉华摔破了数不清的瓷器,还打了不少丫鬟,搞得大公主府人人噤若寒蝉,深怕一个不小心,成了郡主的出气包。 “娘,难道真的要让那个贱丫头住进来吗?”苏茉华一激动,声音就尖锐得像见鬼似的,不过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很习惯了,眉头皱也没皱一下。 大公主朱贞仪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无疑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她如何受得了?可是她不能不忍,珍贵妃发话了,若是闹出什么大动静,绝对会置身事外。除了像她娘,珍贵妃在各方面都比不上皇后娘娘,也难怪如此怕事。 “你皇爷爷的圣旨都下来了,能够不让她进府吗?”朱贞仪烦躁的按摩着两眼旁边的穴道,这丫头一点都不像她,遇事只会吵闹、摔东西,真是烦死人了! “我讨厌她,我才是苏家的嫡长女!”苏茉华最爱面子了,突然从唯一的嫡女变成嫡次女,还被一个从乡下来的粗鄙丫头压在头上,这口气教她如何咽得下? “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她什么都不是。” 没错,她的身分比那个贱丫头尊贵,可是爹的女儿只能有一个,就是她!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见到那个贱丫头!” 朱贞仪皱着眉,实在受不了女儿的愚蠢。“你真笨,既然知道她是贱丫头,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吗? 进了大公主府,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难道你还整治不了她吗?” 当初派人尾随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伺机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他们,后来她的人果然在岐县找到下手的机会,趁着连日豪雨毁了堤防,让大水淹没岐县。这一次的大水让岐县死了不少人,他们一家三口羸弱不堪一击,又岂能在那种情况下活命?没想到,除了因为重病缠身下落不明的唐湘玥,两个孩子不但好端端的,还能够跑回来认祖归宗,真是太可恶了! “我就是连看到她都不愿意!”苏茉华无法容忍一丁点的委屈,要不,也不会老是惊天动地的派侍卫去青楼逮祈世邦。 朱贞仪懊恼的一瞪。“不愿意也得忍,你的性子再不收敛,将来嫁到敬国公府可是会吃亏受罪。” 苏茉华冷哼一声,“我是娘的女儿,又是个郡主,敬国公府就是圪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我!” “有你皇爷爷,确实没有人敢欺负你。”看着父皇近来身子大不如前,朱贞仪意识到一件事,那张龙椅一旦易主,她就失去如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除非坐上那张龙椅的是四皇子朱孟怀。 “这是当然,皇爷爷最疼我了!”苏茉华根本不明白母亲真正的意思。 “总之,我一定会收拾那个丫头,你不要添乱。” 苏茉华不悦的嘟起嘴。“为何不在她进府之前就将她弄死呢?” 朱贞仪厉眼一瞪。“这会儿她若出了什么意外,你皇爷爷绝对不会饶了我。”父皇宠她,可是也不容许她违逆圣旨,何况百姓为了苏家兄妹认祖归宗大大赞扬皇上仁德,她怎能让父皇的好名声受到毁损? “她不小心走在街上被疯马践踏死了,怎能怪到娘头上呢?”苏茉华恶毒一笑。 朱贞仪真的很想拿东西砸向蠢女儿的脑袋,“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 “娘,我有法子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有心查,意外也可以不是意外。”有些时候,不是非要罪证确凿,只要她有嫌疑,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们敢栽赃娘吗?” “不用栽赃,只要起了疑心便已足够。”父皇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关的贱丫头对她如何,可是却会心生不满,如此一来,她建立在父皇宠爱之下的地位就会动摇。 “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安分不要惹事就对了。” 苏茉华实在是不甘心,突然有个念头一闪,两眼陡然一亮,兴致勃勃的道:“娘,不如让她住在紫竹苑吧。” 紫竹苑位于大公主府的西北角,一入夜就阴风阵阵,夜里让奴才扮鬼吓她也是一件乐事。 朱贞仪的脸色一变。“不行,紫竹苑荒废已久,残破不堪。” “派两个奴才收拾一下就好了啊。” “不行就是不行,珍贵妃说了,教我别落人话柄,我们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什么?”苏茉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觉得娘简直疯了。“这像话吗?让她住进来,还要锦衣玉食伺候她?” “锦衣玉食又如何?关起门来,可以随我们恶整,只要不闹出人命。” “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锦衣玉食的伺候她?” “一个没见识的丫头,只要享受过好日子,很快就会得意忘形了。” 闻言,苏茉华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娘是要她对我们掉以轻心吗?” “一旦掉以轻心,她就等于自个儿找死,所以,你给我安分一点,别急着在她面前露出你的爪子,让她对你有所提防,否则你都还没整治到她,就让她风风光光的从这儿嫁出去了。”这才是朱贞仪最恨的事。 苏茉华阴森森的笑了,看起来毛骨悚然。“娘放心,我会好好调教她,贱丫头就是贱丫头,怎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要记住,忍着点,见好机会再出手,莽莽撞撞只会坏事。” “我知道。”苏茉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她打从心底看不起苏薇薇,认定苏薇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等着吧,她一定会整得她自惭形秽! 第54章 怎么可能安分 三日后,苏薇薇搬进大公主府,见到原主的父亲,也见到那位抢了人家老公的大公主。原本,她以为自个儿不会有任何感觉,毕竟她充其量只是窃取人家身体的穿越人士。 可是,先是父亲那一头白发,接着是父亲眼中的浓烈情感,然后是大公主眼中的冰冷恨意,竟教她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她仿佛亲身经历了上一辈的爱恨纠葛—— 深受宠爱、骄纵蛮横的大公主,看上早有糟糠之妻的新科状元郎,不管人家已经有一儿一女,以皇权逼迫坚持下嫁,还不讲理的逼着正妻沦为妾室,状元郎为了保护妻子儿女,不让他们生活在大公主的縻掌底下,只能与妻子和离,送走一家三口,娶了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娇贵公主,从此在思念中度日,最后换来了一头白发。 人人都说她很像娘,从父亲和大公主见到她的反应就知道故事的经过,她也猜到这对夫妻后来的生活,相敬如“冰”。用权力抢到老公又如何?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纵使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幸福,这就是大公主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景况。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此备嫁的半年,她的日子会有多么艰辛。原本她还觉得伍亦阳过于心急,只给她半年的结婚准备期,如今不由得庆幸,还好他以年纪为由坚持今年将她娶进门,要不,她还没有被大公主害死,就被这儿的气氛搞疯了。 大公主府明明富丽堂皇,可是她感觉到的只有死气沉沉,奴才们看起来很像机器人,表情都一样,不苟言笑、胆颤心惊,她可以确定生活在这儿的人一定觉得前途暗淡无光,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总之,从苏薇薇踏进大公主府,整个人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可是如今都五日过去了,却静悄悄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不由得让她觉得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平静越表示有鬼。 进大公主府的前一日,伍亦阳还特地夜探香闺,将大公主和郡主的性格交代了一遍,自私自利、蛮横不讲理,总认为自个儿高人一等,若非她们身分尊贵,根本没有人愿意与她们往来。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呢? 念头一转,苏薇薇就听见有人高喊郡主,然后苏茉华带着一群机器人,不是,是婆子丫鬟,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苏薇薇真想敲自个儿的脑袋瓜,不说曹操,曹操不会到,干么想到她呢? “明日我邀了几个好友来赏花,你也来吧。”苏茉华一副施舍她的模样道。 根据伍亦阳的说法,没有人想跟她往来,她怎么会有所谓的好友?不过,这会儿她比较感冒的是,这位郡主妹妹真是太没礼貌了!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苏茉华不满的喊道:“喂,你听见了吗?” 苏薇薇瞥了她一眼,声音甜得让人抖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的好友。” “嘎?” “我不是你的好友。”她突然觉得伍亦阳高看这个丫头了,战斗力很差嘛! “你、你是……她们想见你。”苏茉华就是说不出姐姐两个字,这个贱丫头根本没资格! “她们为何要见我?” “因为你……总之,你来就是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我为何要见她们?” 苏茉华怔愣了下,结结巴巴的道:“你……她们可都是身分尊贵的世家千金,你能够认识她们,是你的荣幸!” 苏薇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宴无好宴,能够与这位蛮横无礼的郡主当好友,会是什么性子的世家千金,她用膝盖想都知道,她又不是刘邦,不得不参加鸿门宴,也没妄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何苦自找麻烦?她真的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根据常理推论,这根本是一群世家千金藉机羞辱她的宴席。 “我还是别去好了,我的规矩不好,若是冲撞贵人就不好了。”苏薇薇真是太佩服自个儿了,说话多有水准啊! 苏茉华傻住了,这个贱丫头不是应该急着想认识一些世家千金吗? “没事可以出去了,我忙得很。”虽然她不擅长女红,可是张婶说她至少要绣打赏用的荷包,几个荷包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工程。 待回过神来,苏茉华恼了。“真是罗唆死了,我叫你来你就来!” 苏薇薇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为何你叫我去我就得去呢?!” “你——” “不要再你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如今忙着绣嫁妆吗?!”连声姐姐都叫不出口,还敢装模作样邀她赏花,不对,正确说法是看好友,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瞪大眼睛,苏茉华紧咬着下唇,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让娘去千绣阁给你置办嫁妆,明日你跟我去赏花。”明明是赏赐她结交世家千金的机会,为何这会儿反倒是在求她? “不必了,我想自个儿绣嫁妆。”满儿如今专心帮她绣嫁妆,她何必浪费银子? 苏茉华的耐性终于告罄,怒火蒸腾。“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丫头!” 哇!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苏薇薇不慌不忙的道:“我贱,你不也一样贱吗?我们可是姐妹。” “你这个贱丫头,竟敢骂我贱!”苏茉华气得脸都涨红了。 第55章 没有人敢伤害我 苏薇薇觉得好无辜。“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 苏茉华抓狂了,先是拿起苏薇薇放在几案上的笸箩往地上用力扔,接着四下一看,冲到窗边的花几,拿起上头的盆栽也跟着往地上扔,接下来又四下一看,然后相中一个花瓶,冲过去拿起来…… 这个丫头有破坏倾向!苏薇薇赶紧闪远一点,以免被瓷器的碎片割伤了。 这时苏晋元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抓住苏荣华的手。“你在闹什么?” 苏茉华吓了一跳,喊了一声爹,手也跟着一松,还好苏晋元抓住花瓶,放回原位。 “为何跑来这儿闹事?” “我……谁教她不识相,我只是想教训她。”苏茉华一向很怕父亲,因为他的那头白发,还有不曾出现过一次笑容的冰冷面孔。 “她可是你姐姐。” 苏茉华渐消的气势瞬间又高涨。“这个贱丫头凭什么当我姐姐?!” 啪一声,苏晋元一巴掌甩在苏茉华的脸上,众人顿时都懵了。 过了好半晌,苏茉华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父亲,边哭边吼道:“爹竟然为这个贱丫头打我!” “薇儿是我女儿,任何人都不准伤害她。”苏晋元不自觉挡在苏薇薇前面。 “我才是爹的女儿!”苏茉华恨不得扑过去狠狠咬苏薇薇几口。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我讨厌她!” “她是你姐姐。” “我就是讨厌她,讨厌死她了!”苏茉华哭着转身跑了出去,一群丫鬟婆子终于回过神的追了出去。 除了进大公主府的第一日,苏薇薇就没见过父亲了,有时不免怀疑,那日在父亲眼中看见的浓烈情感是否是幻觉,若他思念他们一家三口,为何这几日他不曾来过芙蓉苑?如今见到他如何护卫她,还有那一头令人心酸的白发,她的怀疑全消失了,她想,他应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个女儿。 “那个……茉儿不懂事,你别与她计较。”苏晋元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她与前妻玥儿真的好像好像,看着她,就会想到他的玥儿,想到他的玥儿,心就会好痛好痛,如今他连她是死是活都不哓得。 “不会。”虽然她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情感,但是她无法自然而然的对他喊出一声爹。 苏晋元转头看着右后方的朱嬷嬷一眼,朱嬷嬷立刻走上前。“你身边应该有个嬷嬷伺候,这位是我的奶娘,以后奶娘一家就跟着你。” 苏晋元左后方的中年男子接着走上前,双手奉上一个匣子,他取过匣子递给苏薇薇。“这是奶娘全家的身契。” 苏薇薇看着手上的匣子,有着感动,却也有着心酸。至今,她还会看不明白吗?今日父亲能够来得如此及时,只怕是事先在芙蓉苑安排了眼线,苏茉华一出现,就有人跑去通风报信,她还能怀疑他对女儿的爱吗?无论过去如何,如今他尽心尽力想当好一个父亲,他值得她真心喊他一声爹。 想到这儿,她不知不觉就喊出来了,“爹!” 苏晋元为之一颤,激动的泪水涌上眼眶,这是一个像玥儿的女儿,温柔聪慧,美好得让他害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谢谢爹。” 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虽然不易,但是他会尽力守护与玥儿的两个孩子,他绝不会让十五年前的错误再次发生。 夜深了,苏薇薇的心情仍无法平复,她不时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探头出去左右张望。 虽然这是大公主府,四处都有侍卫巡视,可是她了解伍亦阳,为了确保她在大公主府平安无事,一定会想法子来看她,她也好想同他见一面,有他,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感到害怕。 缩回身子,她关上窗子,心想着他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吧,可是念头一转,就听见三声猫叫,她立刻唇角上扬,欢喜的打开窗子,果然看见穿着夜行服的伍亦阳,帅得让她好想扑过去吻他。 “你来了啊。” 苏薇薇笑得甜蜜蜜,伍亦阳情不自禁靠过去在她额头亲一下,她好害羞的脸红了,怀疑他听见她的心他贪婪的直勾勾望着她,确定她没有消瘦,在这儿应该没有受虐,这才能够放下心来。“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是吗?” “这是当然,你放心不下我。” “这几日我天天都来,只是还摸不清楚这儿的守卫情况,不敢贸然行动。” 苏薇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行事越来越沉稳了。 “你不用担心,我爹会照顾我,没有人敢伤害我。” 她欢喜的向他述说今日的点点滴滴,如今她敢在芙蓉苑四处走动了,不会担心一走出房间,回来房里就会多出一条蛇,即使不是毒蛇,也可以吓破她的胆,她最怕软绵绵的动物了。 一抹狠厉闪过眼底,伍亦阳冷声道:“你想如何修理那个昊丫头?” “不用了,她今日也不好受。” “她应该受点教训。”胆敢欺负他的女人,若不回敬,他的心情会很糟糕。 “她那种性子迟早会惹祸上身,何必与她计较?”说真格的,她觉得跟一个没大脑的丫头耗上了,只会降低她的智商。 “好,你不与她计较,我就不与她计较,可是再有下一次,绝不能放了她。”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