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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芸看着我,眼睛里充满委屈与震惊,就像一个被冤枉偷拿了别人东西都小女孩一样。

    面对黎芸的震惊,我有点忐忑不安,不敢和她对视。

    “咱们也算是在一个战壕里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既然问出了口,就必须有个结果,于是我狠心又说:“你是律师,应该很清楚,我之所以这么猜测,完全是对事不对人,你说清楚就好了。”

    “好,好一个对事不对人。”

    黎芸苦笑一声,眼眶化作深潭,闪过一道晶莹剔透的光芒,继续说道:“行,那咱们就事论事,你想知道什么?”

    “谁给你打的电话,说了什么,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我一连串抛出好几个问题,每一个都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黎芸的心里。

    黎芸长出一口气,吸了一下鼻子,带着轻微的鼻音说:“是林老给我打的电话,之后我就去了一趟博通堂,和他商量了一些事情,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张妈可以作证。”

    张妈就是上次因为给一个自称要去教堂做礼拜的中年人兑换了零钱,从而收了一张假币被林沧海一顿臭骂之人。

    张妈勤快,人还干净,一直留在博通堂做活打工。

    我问:“你们说了什么?”

    黎芸一肚子怨气,白了我一眼,又说:“自老段在韩国身丧命殒,算来已有月余,马上就是他的五七了,下葬之时大炮去了,可他毕竟不是伙爷会的人,林老出于仁义,便想亲自前往,就找我了解一些事情,也好写一篇祭文,他日守孝期满,家属立碑纪念,也好有个参考。”

    人死之后,有七个七,三七最隆重,仅次于下葬和三周纪念。

    日期一般都是按照死亡时间来算,段怀仁在衣冠下葬之时,算来就已经快三七了,所以所谓的五七也就是三七。

    林沧海有一点做的特别好,那就是伙爷会的人无论生前事后事,他都亲力亲为,做的面面俱到。

    关于立碑,简单解释一下,按照葬俗,守孝期满之后才能立碑,三年为大守,一年为小守,小守之后就可立碑。

    另外,女人早亡不可立碑,需待男人亡故之后合立,男人早亡可立碑,空出位置给女人,称为“留缺”,也可双方亡故之后合立。

    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黎芸再道:“我毕竟也非伙爷会之人,林老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又考虑小静刚刚失踪,天天嗷嗷待哺,你焦头烂额,便不想给你再添麻烦,所以电话就打到了我这里。”

    黎芸说完,反问了我一个问题:“怎么,你连林老也怀疑?”

    我说:“真相只有一个,我只想尽快找到真相。”

    黎芸抬头望天,又问:“还有事吗?”

    我说:“没了。”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留恋。

    迎面一个大妈一边快走,一边“啪啪”拍着手,那几年也不知道哪个中医大师经过一个月的深思熟虑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宣称手上穴位多,是人体第二心脏,走路拍拍手,能活九十九。

    一时间,全国掀起了拍手热潮。

    大妈与黎芸擦肩而过,莫名停止了拍手,盯着黎芸看,还扭转身子看了半天。

    走过来之后,大妈神秘兮兮的问我:“小伙子,跟媳妇吵架绊嘴了。”

    我心里一团糟,没时间搭理这个八卦的大妈,就没说话。

    大妈兀自说道:“你看给你媳妇惜惶的,哭的不成样子了,小伙子,大妈是过来人,看得出来,那姑娘不错,她心里有你,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娶个媳妇多难啊?”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大妈,我谢谢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刚才在亭子里唱《红灯记》的大妈改换了曲目,换成了《丹青泪》。

    说的是汉朝末年,陈留国秀才蔡伯喈得中状元,丞相马通为结朋党羽翼,强逼蔡伯喈为赘。

    时年,陈留国遭灾,蔡伯喈之妻赵五娘吃糠养老,剪发葬亲,备受艰辛。

    守孝期满,赵五娘不顾路途坎坷,奸人谋害,入京寻夫,几经磨难,终于夫妻相认,不料一道圣旨令赵五娘削发入庵,成为尼姑。

    她血溅皇匾,饮恨而终,酿成了千古流传的人间悲剧。

    话说回来,听大妈说黎芸哭了,淹没在“汪洋大海”,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个人在大街上魂不守舍的游荡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博通堂附近。

    看似无意而来,可我心里清楚,无意中却有必然,因为对于黎芸的话,不说是心存疑问,但有必要确认一下。

    这么做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我必须揭开事情的真相。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线,正好遇到了骑着自行车前来上班的张妈。

    张妈下车,问我:“怎么不进去啊?”

    “没啥事,刚好路过。”

    看了一眼博通堂的招牌,我反问道:“林老在吗?”

    “哎呀,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刚来,还没进门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算了,也没啥事,我随便走走,你去忙吧。”

    说了几句话,张妈滑了两下,蹬上自行车刚要走,我喊住了她。

    “张妈。”

    张妈回头问道:“还有事吗?”

    我说:“昨天晚上黎把头是不是来了?”

    “对啊,来了。”

    张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沉吟道:“跟林老商量老段的事情,我记得好像一直到了九点多才走的吧?”

    随即,张妈就确定了自己的说法:“对,没错,林老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就匆匆走了。”

    昨天晚上,我、鼻大炮、红姐吃完饭也就是八点钟左右,等红姐收拾完,鼻大炮叫她走的时候是八点三十八分。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当时我接到了白若雪的电话,通话记录精确的显示了当时的时间。

    接到电话之后,我就去找了白若雪,距离不远,要不了十分钟就能到地方,然后就亲眼目睹了惨剧的发生。

    按照张妈的说法,黎芸确实没有作案时间,而且林沧海也有了不在场的证据,一来时间对不上,二来林沧海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的。

    看来黎芸所言非虚。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开口问道:“你不是不用加班吗?昨天怎么那么晚还没走?”

    “别提了。”

    张妈把自行车往胯骨上一靠,伸出手让我看,只见那双饱经沧桑的手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就跟被猫抓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