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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谢玉,我冷

    她好似进了马车,一件暖和的袍子裹住了她,马车好像也动了起来。

    辕马在跑,身后人声骤起。

    “在前面!追!”

    “追!”

    “快救裴将军!”

    “驾!”

    也不知过去有多久了,她身上逐渐生了暖意,人也逐渐缓了过来,马车的颠簸愈发明显,身后的人嘶马沸也愈发清晰。

    “追上去!将军重赏!”

    “站住!”

    “别让她跑了!”

    “驾!”

    她裹紧那件暖和的袍子将将坐起,赶车的人已破开车门。

    天旋地转的功夫,身子一轻,她已被那带斗笠的人抱起跳下了马车。

    旋即听见辕马哀鸣连连,往悬崖坠落下去。

    她滚了一身的雪。

    竟与那戴斗笠的人滚进了雪洞里。

    雪洞狭小,她与那人挨得极近。

    上头人马嘶鸣,有人惊道,“掉下去了!”

    有人推断,“多半活不了了!”

    有人咒骂,“娘的!公子要活的!”

    有人分析,“底下雪厚,未必会死。”

    有人请示,“将军,可要去崖底下找?”

    有人下令,“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马声远去,大抵是要绕道去悬崖下追捕。

    与外头相比,雪洞还算暖和,但她身上依旧阵阵发抖。

    她低低道,“谢玉。”

    那人道,“在呢。”

    小七忍了一日的眼泪唰地一下滚了下来,“你还活着。”

    谢玉微微笑道,“活着。”

    小七低低哭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呀。”

    他若早点来,大表哥便不必死了罢?裴孝廉也不敢欺负她了罢?

    谢玉亦是低声,“受了伤,走不动了。”

    是了,他在雪山谷底险些死在那些北羌大汉的刀下,方才滚落时亦牢牢地护住了她,她并没有受伤,却不曾问过一句他的伤势。

    但他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伤势已经好了。

    “谢玉,你来的时候,可见过大表哥?”

    外头的日光一寸寸地暗了下去,他的脸照旧隐在斗笠里,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他默着没有说话。

    “他穿着魏人的袍子,他的眼睛与我的一样,身量,他的身量与你差不多高,与他一起的只有一个随行的将军,他极出挑,很好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今日的沈宴初,又问起眼前的人,“谢玉,你有没有看见他?

    谢玉默了片刻,“他没有死。”

    小七心里顿时燃起了一团火苗来,急切问道,“那他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谢玉不说话,她便求他,“谢玉,你带我去找他吧!”

    可谢玉说,“他被燕人带走了。”

    小七一怔,眼泪断珠似的往下掉。

    大表哥被俘了。

    他会被就近带去郡县,继而被押至蓟城。

    其后呢?

    他也许不必死。

    但他也会受辱罢?

    他是魏国将来的君王,他不该落到这个地步,不该被列国耻笑,成他一生的污点。

    她抹去泪,“谢玉,我要回兰台了。”

    可谢玉说,“你不该回兰台。”

    他们都说她不该回兰台,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回兰台。

    可回了兰台才能换回她的大表哥呐!

    他还说,“回去了大概再也出不来了。”

    将将抹去的泪又滚了出来,她止不住地哭,“谢玉,我该怎么办?”

    “你该回家。”

    “不管大表哥,自己回家吗?”

    “我不知道。”

    是了,连她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谢玉又怎会知道。

    她拢紧袍子擦干了泪,“送我去最近的郡县吧,那里会有兰台的人。”

    她知道谢玉不会拒绝。

    他果然也并没有拒绝,只是顿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他说,“好。”

    谢玉搀她出了雪洞,背着她一步一步地下了山。

    崖上的雪真厚啊,他深深浅浅地踩着,有时只到脚踝,有时能没了他的膝头,但他稳稳地背着,也稳稳地走着。

    她的脑袋在他脊背上微微轻晃,勾住他脖颈的双手却渐渐松了下去。

    她想,大表哥,再等一等小七。

    再等一等。

    谢玉就快带我去找你了。

    她想,小七是多幸运的人呐,遇见了大表哥,也遇见了谢玉。

    遇见了他们,往后余生,足够她好好活下去了。

    恍恍惚惚听见谢玉问,“你睡了吗?”

    小七睁开双眼,雪已经停了,也早就入了夜了,但周遭的白雪映得天地上下一片清明。

    他的斗笠轻轻蹭到了她的脑袋,“你不要睡,我与你说话。”

    是了,这冰天雪地的,睡着了也就冻死了。

    她打起精神来问他,“谢玉,你为什么而活?”

    她与谢玉相识的时日不多,他总说要查她。可除了查她,难道他在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吗?

    她的身世没什么可查的,而他也总会有自己的事。

    “他们都说我有一个未婚妻,是在我才出生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他往前走着,踩得满地的雪咯吱作响,“但我并没有见过她。”

    你瞧,这世上的人活着,各有各的使命,也终将各有各的归宿。

    小七问,“她在哪儿呢?”

    身下的人说,“我正在找她。”

    “你去哪儿找呢?”

    “先找她的父亲,找到她父亲也就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