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握着联系上界的宝器,一边朝自己说“快逃”?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弄日烟扯了扯嘴角,她竖起剑,面无表情地走近戚子洲。
他的身影佝偻,神情疲惫。
他曾经充满威严和力量的脸,现在却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深深的皱纹仿佛是经历过的磨难和困惑的印记。
他曾经挺拔如松的肩膀,现在却弯曲如弓,仿佛承载了过去无数次的罪孽和悔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难道在这将死的时刻,这等豺狼也恢复了良知?
一步一步,弄日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入玄易宗时的往事,虽贵为世家嫡女,身负出类拔萃的天赋,却也只是个十岁孩童,面对着浩瀚的山脉与云海,稚嫩的面孔隐晦地露出些胆怯与不适。
然后一张温暖的大掌抚上她冰凉的发丝,轻拍她的头顶,她一抬头,一张明明很严肃却努力做出亲和笑容的脸映入眼帘。
“烟儿莫怕,以后你便是我戚子洲的徒弟,整个玄易宗都会保护你!”
“好的师尊,徒儿省得!”
年幼的她甜甜一笑,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云海中。
……
弄日烟皱着眉头回神,莫非中了迷幻术,怎会在这紧要关头想到这等陈年旧事。
她驱走脑内愁思,冷眼剑指戚子洲。
一道剑光闪过,戚子洲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她削掉了一条胳膊。
“啊!!”
他再无一宗之主的威严,捂着断臂惨叫出声。
“你这孽畜!”
戚子洲自知自己与渡劫期中间隔着天堑,连反抗也无,却还是恶狠狠地骂道。
“早知今日,就要你当初被那红狼咬死了便是,何必费心救你这祸害!”
他居然还记着当初自己被红狼袭击的事。
那是她初次独自斩妖,受了伤后,是戚子洲夜夜守在床边亲自给她喂药疗伤。
“可惜我没死,你做了那么多恶事,难道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没有我,你也飞升不了!”
弄日烟恍惚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一抬手,铜镜从空中升起飞到她手中。
镜面上亮着幽幽荧光,并无人影,显然上界之人正在镜子对面沉默地听着这一处的动静。
“我是弄日烟。”
她森然冷笑,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向铜镜道。
“不管对面是什么神人仙子,都给我听好了。”
荧光一灭一亮,似是对面之人的呼吸。
弄日烟坚毅的眼神熠熠生光,她双手持剑,剑尖朝下垂在镜面上空反射出璀璨之色。
“今日一战,若我不死,往后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轰开上界大门,斩下你们的头颅。”
她想了想,似乎犹不解气,又加上一句。
“用来喂猪!”
说罢,也不管铜镜对面是何反应,她漠然地持剑用力,一剑斩碎了铜镜镜面。
铜镜失了光泽,在剑气下化为齑粉。
云霄之上,壮美仙宫中,一绝色女仙愤怒地掀翻了身前案几。
“可恶!区区一朵瑶池的莲花,竟敢如此狂妄!若不是她体内有……”
她看着地上破碎的镜子碎片收了声,眼中闪过一丝晦涩暗芒。
弄日烟不知天上还有这一幕,她斩碎了铜镜,将目光移到一旁沉着脸一脸不甘的戚子洲身上。
“到你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地无法起身的玄易宗掌门,无声无息地笑了出来。
戚子洲一生最重声誉,到最后竟然要如此狼狈地死在自己的首徒手里,不知他内心是何感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想想谢慈在他们手中受过的囚虐,想到前世他是如何偏袒苏水凝而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上一条死路,这些都不重要了。
弄日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毫无波澜,朝着面色怪异的戚子洲斩下了最后一剑。
剑光划过他的脸,闪过一丝释然。
她一剑刺穿元婴丹田。
“对不起……”
似乎有一声轻轻恶叹息飘荡在空中而后消散了。
弄日烟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似乎流下了泪水。
为什么会哭呢,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声道歉?
修士陨落,不留肉身,崖顶上一时星光点点,俱是肉身消散,魂归彼岸的星光。
戚子洲的尸体消散后,一颗洁白的珍珠突然从石块滚落到地上。
弄日烟沉默不语地弯腰去捡,修士绝佳的视觉让她轻而易举地看到了珍珠上镌刻的一行小字:爱徒弄日烟。
这个戚子洲,作了恶还要立牌坊?
她皱了皱眉头,压下心底不适,将珍珠收入了芥子袋中。
日月长老与谢慈早已双双飞到玄易宗绵延的山脉上空,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伯仲。
弄日烟站在崖顶向下看去,黑底崖早已被砍得面目全非,只是不知囚禁青岚的是什么笼子,居然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仍然完好无损地伫在那里。
她见青岚暂时无虞,便飞身向日月长老攻去。
前世抽灵根的仇还未报呢!
这时突然横空飞来一人挡在了她面前。
“大师姐,你果真如此狠心,一个都不留了吗?”
竟是月芙蓉,弄日烟见她披着一件黑色法衣,原来她一直用隐匿法器藏在一侧。
“我不是玄易宗人,你也不必叫我大师姐了。”
念在前世月芙蓉对她的维护,弄日烟并未直接出手,而是冷声驱赶她到一边。
“可我父亲并没有做错什么,大师姐为何有仇报仇便是,为何要赶尽杀绝?”
月芙蓉显然是痛哭过,两只眼睛肿得老高,她不明白弄日烟为何这般痛恨玄易宗,甚至不惜犯下因果罪孽也要杀得一干二净。
弄日烟不欲与单纯的她多说,她用剑尖指着月芙蓉逼她后退。
“我已放过无辜之人,死在我剑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