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短短几日,人间已过几十年。
她掠过上次击杀猪妖的那个山坳,里面的窝窝村早已繁衍更迭了好几代。
那个在猪妖面前哇哇大哭的婴孩,弄日烟记得他面上有颗黑痣在嘴角,如今已然鹤发白眉,在村里的大树下含饴弄孙。
她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去,那里,正源源不断地飞来金色愿力。
在清晨的阳光下,京城的繁华街景展现出一种宁静而庄重的氛围。
弄日烟隐着身形慢慢在城中走着。
大街小巷里,无数的石板路在晨光中闪耀,道路两旁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古色古香的飞檐和雕花窗户,透露着这个朝代沉甸甸的历史。
街头巷尾的小贩们早已摆出了他们的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推销着各种各样的精巧商品。
不时有身着长袍的文人墨客走过,他们的步伐悠然,时而驻足观赏街头的字画,时而低声吟诗。
旁边,身着华服的贵人们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声清脆,引来路人的侧目。
走进繁华的市集,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商贩们的叫卖声,茶楼里的谈笑声,还有琴瑟之声远远传来,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而远处,国运化成的金龙金鳞闪烁、气势磅礴,矫健的龙身在霞云中灵活穿梭,照拂着这片大地。
见到大虞朝如此繁华盛景,弄日烟也不由得浅笑了出来。
她来到鸿恩寺前,金色愿力越发源源不断地没入她的体内。
于是弄日烟惊讶地发现,一朝国寺鸿恩寺的大殿中央竟然供奉着她的金身雕像。
一茬茬香客们虔诚而狂热地在殿中跪拜,又潇洒地留下香火供奉,整个鸿恩寺一派热火朝天之相。
“民妇愿日日祈愿跪拜,愿天女保佑我儿官路亨达。”
“天女在上,保佑小女一生顺遂,姻缘濡洽。”
看来大虞朝如今将她奉为“天女”,而百姓对她的参拜许愿则是五花八门。
求长生的、求前途的、求姻缘的、求财运的……甚至还有求子嗣的!
弄日烟站在大殿里听了一会儿,顿觉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小子茹素一年,唯愿天女娘娘无苦无灾,长宁安康。”
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正肃然紧闭着眉眼,认真地跪在殿前祈祷着。
“温瑜,你好了吗?我们该下山了。”
殿外有妇人在温声催促,少年睁开如墨眉眼,定定地瞧着弄日烟的雕像,轻声说了句“中秋快乐,天女。”
弄日烟看到了他眼中的真挚,一时有些动容,原来今日是凡间的中秋节。
团圆之夜……可她再次来到这里,却是影只飘零。
只惆怅了一瞬,弄日烟立马从晦暗的情绪里抽离,她见那叫温瑜的少年起身准备离开,便掏出随身佩戴的一个玉佩。
这玉佩本是死物,跟她良久,也有了几分稀薄灵气,如今给这凡间少年正好,也可保他一生健康顺遂了。
她使了个法术,温瑜便发现自己脚边落了个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块雕着莲花的玉佩。
温瑜一怔,他清晰地记得,刚才跪下时……这蒲团附近分明什么都没有!
莫非……
抬头看了看目光温柔、姿容绝色的天女像,温瑜心如擂鼓。
他紧紧抓起玉佩,沉默着跑出了大殿。
弄日烟在鸿恩寺又逛了逛,不断入体的愿力润物无声地修补着她的内伤。
直到傍晚鸿恩寺关闭时,她觉得自己的伤已好了三四成。
她目光望向沉沉暮色下的皇城,能够将自己供奉在国寺,也就只有那里的手笔了吧。
昔日的太子,如今的英武帝已年过八旬。
他一生未娶,只过继了旁支的一名优秀子弟封为太子。
偌大的深宫,只有皇帝和太子两位主子,在这团圆之夜显得分外寂寥。
英武帝与太子用完晚膳,遣退了侍从,一个人独自在宫内行走。
月凉如水,他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处庄严庭院,推开门走进殿内。
莲花熏炉顶上轻烟袅袅升起,殿中呈着一座天女雕像,比之外面供奉的那些却多了一分生动,少了一分神性。
雕像案前供奉着的,赫然是那日斩杀妖道后,弄日烟赐给太子的宝剑。
英武帝银发从生,颤巍巍地走过去执起宝剑,轻轻擦拭着,神情珍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宝剑依旧噌亮如新,仿佛有人在日日保养。
将剑插入剑鞘后,英武帝掀起明黄龙袍,垂首跪在了天女像前。
他已经很老了,老到太子眼中开始有些焦躁,朝堂下的老臣们一个一个从鲜活的身影变成了灵堂中的牌位。
“天女啊……我这一生,兢兢业业不敢停滞分毫,开创了永康盛世,若我死去,会有机会再见到您吗……”
老朽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英武帝的头颅越垂越低。
今日看着天边圆月,他只觉得好累好累。
他这一生,少时妖道横行,被逼弑父,于一片家国凋零中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这破碎不堪的王朝。
为朝堂之事呕心沥血,边疆之事夙兴夜寐,太后去后,他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他将自己当做大虞朝的一根油烛,小心翼翼地燃着,直到如今太子羽翼丰满,堪见当初他的雏影。
如此……便能够喘一口气了吧?
他已将能做的都做了。
英武帝跪坐着,陷入一片恍惚中,突然觉得头顶有兰香氤氲,温热气息。
“谁……”
他含糊不清地抬起沉重的头颅,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张温和而悲悯的脸。
一如当年,那张印在他心底的脸。
“天……女?”
眼皮越来越沉重,英武帝眼底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