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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未失心性

    曾经的她来自衣不暖、食不饱的贫民之地,回到贫民地反而更能平心静气。柳殊不应成为皇家学堂太学的弟子,在这里他是弱势,且是最弱的那一个。

    嘉德帝的视线落到屏风处,里头有人比划了一个手势,他继续道:“当初在李家,你受小姐刁难,受侍女陷害。年幼的你也未失心性,你一个姑娘如此,柳殊难道不能做得比你更好?”

    “可我在太学看到的是好几个同窗出钱请他做功课,他拿出签筒让他们抽签,那神态颇是骄傲、得意,谁抽到‘中’字,他就替做功课,看他们的样子,不是一两次,而是一直以来便如此。

    我在李家时,也帮李小姐做功课,但每一次我都会拒绝,是拒绝不了被迫为之。明知是错事,却被逼着做错事,这种感觉很不好,每做一次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会受良知的谴责与鞭笞。”

    柳殊亦知不对,反而以自己学业优异能为别人做功课而骄傲,这与她完全不同。

    嘉德帝道:“柳殊帮人做功课的事,太学会处理。”

    “皇祖父,这件事其实都是钱惹出来的,柳殊家缺钱,能否请太学崔太傅帮忙给柳殊在太学寻一个差事,让他用自己的劳动赚钱,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还能再多一份收入。”苏晴继续道:“柳殊没有朋友,若真要留他在太学读书,不如从寒门里挑两名学子进来,除了朝廷给一些奖励外,还让皇族子弟瞧瞧,寒门学子是如何的刻苦用心。他们生在富贵地,更应潜心学习本事,报效朝廷,而不是只知一味的玩乐、消磨光阴。”

    她的意思是让皇家子弟与寒门学子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在学业上比拼,奋进。

    嘉德帝道:“你在太学写的诗、作的词,我瞧过了,虽然不成样子,但你在用心学,比以你前做的,‘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要有样子……”

    “皇祖父,多久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能不提么?”

    就这不成样的打油诗,还是昔日在市井里听来的,说的是蜀地一个秀才,去举人老爷家参加选婿宴会,席上令大家做一首关于雪的诗,但通篇不能沾一个雪字,此人便做了这样的诗。

    当时,茶楼酒肆里当成新鲜趣事来说,她听了一耳朵,将这诗给记下了,只觉得很有趣味。

    “你做的事,祖父都记得,现在见到朕不唤‘先生’。”

    “不是您说,做学问的时候,你是先生。家常的时候,你便是祖父。我们现在说的话无关学问,只话家常。”

    嘉德帝噎了一下。

    “你每日未在太学饭堂用膳?”

    “我也想去,可母妃说我在民间受苦,伤了根基,身子亏欠得厉害,每日还有三顿药膳要吃呢,好些吃食相克,这里头的学问,福嬷嬷能说几天几夜不带重样。母妃一片慈母之心,我要不听她的,她就会伤心,调理这么久了,总不能让她与福嬷嬷一片苦心白费。”

    苏晴在调理身子,太子妃想将她身体的亏欠全给调养回来,苏晴的个头与别人家同样十五的姑娘比,最多像十三岁。

    二郡主、三郡主她们的个头、身量都比苏晴长得好,那两个比苏晴还小两岁,可人家也有少女形态,唯有苏晴就没个少女样子,换上男装说是男儿都有人信。

    嘉德帝已是心疼的,“近来在太学的课都能听懂?”

    “有听懂,听不懂我会事后请教先生的。祖父学问甚高,但现在才知道,教书育人也是一门学问,学问高不等于会教弟子。”

    嘉德帝的脸一沉,“你是说朕不会教弟子?”

    “作诗填词的事上,先生当真不如太学先生有经验,这叫术业有专攻。先生何必着恼?你的本职是皇帝,在做皇帝上优秀,他们除了学问便是先生,自当比你厉害……”

    这孙女就爱说实话,且常常还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嘉德帝问道:“真不向老朽请教学问?”

    “没有,我在太学都能听懂,还写了释义、笔记,下课便能再翻,我的记忆随了祖父,最多三遍就能贯穿全文,晓其义,熟记其原文。我疑惑请教先生,但我想请教刘翁翁一些事。”

    不请教他,要问刘内监。

    刘内监笑。

    嘉德帝更恼,“算学上的?”

    苏晴要拉刘内监去一边,嘉德帝道:“就在大殿说,老朽也听听。”

    苏晴面露难色。

    嘉德帝就知道不是学问上的事。

    苏晴道:“刘翁翁,你可知柳殊家的情况,柳殊是崔太傅故人的后人,那养他的人家是怎么回事?”

    刘内监望向嘉德帝,给了他一个可说的眼神。

    “崔太傅早前原是先帝第三子魏王身边的幕僚、军师,柳殊确实姓柳,他的祖父是开国名臣。”

    苏晴在心下转了一圈,“柳敬德!”

    “正是,他是柳敬德最小的孙子,柳敬德之女乃魏王侧妃,当年六王之乱,魏王府与柳家被燕王、赵王给杀了。当时柳殊方三岁余,染了痘染被乳母送到乡下养病,也因此躲过一劫。

    柳殊的乳爹是柳家下人,夫妇俩听说俱变,谎称柳殊是他们的儿子,将柳殊养大成人,无论家里如何艰难,都供柳殊读书、识字。”

    苏晴问道:“如此说来,他的养父母也是乳父母,更是忠仆?”

    “确实忠仆,柳三夫妇膝下有子二人,女一个,三人儿女个个不识字。”

    不供自己的儿子读书,单单倾全家之力供柳殊一人,可见乳父母一直在报柳家大恩。

    “家业如何?以何为营生?”

    “早前柳三夫妇听说柳家没了,带着柳殊从柳家庄子逃走,在洛阳做了佃户。柳三婶以给人浆洗、做刺绣赚钱贴补家用,为了供柳殊读书,一双眼睛快耗瞎了,柳家有个闺女,不过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