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芬现在都不去地里了，除了出去割草喂鸡鸭，其他时间都是拿着书小心地捧在手里，坐在小板凳上，看得那个认真。
就是程有山看见都不好意思出去玩，老老实实地写作业。
现在家里人人都有事儿做，程有川回家后也不闲着，不是去找程有昌，就是去地里。
大队上的民兵营现在搞得有声有色，上回的事情，他们立了功，只是不好宣扬，在私下里给了一些钱粮。
就是何思远那件事情，都被革委会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传出来。
最后粮食又找到了，那些流言随着时间也都烟消云散了。
程有川去县里的前一天，阮明珠像往常一样，检查药丸，还有一些换洗衣服。
这回还加上了单车票和钱，万一供销社那边有货，他刚好能骑回家。
程有川站在旁边，伸手接过东西放进包里，犹豫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听县里有人传，明年要恢复高考了。”
“嗯？”
阮明珠听到高考，身子顿时僵住了，偏头去看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的人。
回来这几天了，这人是怎么忍到现在才说的。
“高考的事情，每年都有人传，怎么了，你也想去高考？”
阮明珠笑着说出这话，原本是想活跃下气氛，没想到程有川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参加高考，我支持你。”
“认真的？”
阮明珠知道即便是她主动提出要去高考，要上大学，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是她猜不到，他现在主动提出来，是为了什么。
“嗯，你的本事留在这里就是浪费。”
“那你不怕我去上大学后就不回来了？”
没想到程有川听到这话，哼笑一声，淡淡瞥她一眼。
“我既然支持你去上大学，这些后顾之忧自然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那你跟我说说，你想怎么解决？”
程有川不说话了，勾的阮明珠抓心挠肺。
恢复高考，是后年的事情了，让她在家复习一年去参加高考，她绝对有把握的。
“如果真恢复高考了，我会去考试上大学的。”
阮明珠收敛了嬉笑的态度，看着程有川语气诚恳，态度坚定地说道。
“并且，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想读书，想往上爬，不想再任人随意摆布，处处受人掣肘，就一个何思远，他稍微动动嘴，你的工作就丢了，我们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阮明珠越说恨意越深，双手握紧了拳头。
程有川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抚平。
随后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你劝我来日方长，我记着呢。”
“嗯。”
阮明珠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喷涌而出的愤怒。
“那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程有川摩挲着阮明珠软和的手心，听见这话，偏头看着她，冷静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想自己搞运输，这边的气候也很适合搞种植，只是现在不方便。”
阮明珠听着他的话，她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就是他上辈子已经做成的事情了嘛。
没想到他竟然在心里盘算了这么久。
她垂下头，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轻声说道：“如果是你想去做的，我也支持你的决定。”
说完，忽地笑了一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身上没钱，我给你投资怎么样？”
“嗯，找你投资。”
两人还是第一次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夜深人静，有些话就像山间的涓流，缓和平静地流淌出心口。
第二早程有川天还没亮就走了，阮明珠起来送他，小黑也追着跑了段距离，被程有川低声呵斥两句，才自己跑了回来。
她关上门，睡回笼觉是睡不着了，脑子里走马观花地出现了许多场景。
有上辈子的，也有这辈子的，慢慢融合交织，阮明珠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明。
她明白，即便有那些记忆，但路还是人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不能掉以轻心，走错一步，就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
早上刚吃完饭，白叔就背着自己的药箱子上门了。
“明珠，快收拾东西，有昌今天要开拖拉机到兴红大队，我们正好坐个顺风车。”
“那感情好，白叔你等我下，马上就好。”
阮明珠说着就跑回屋子，换了双鞋，背上自己的药箱子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这事儿，前几天阮明珠在家里提了过一句，他们都知道是要去看那个断了腿的人。
张素芬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
“那你们中午吃饭咋办？”
“那边大队会有人安排，我们这回算是受邀出诊。”
白叔有些得意，张素芬看他这副模样，顿时笑了。
“行吧，那就不管你们的饭了，他白叔，晚上回来上家里吃饭，省得回去冷锅冷灶的。”
“行，不跟你们客气。”
阮明珠和白叔坐上了程有昌开的拖拉机，才知道他们是去帮兴红大队翻地的。
兴红大队的灾情没有这边严重，但也受了不少牵连。
现在要准备种冬麦了，地再翻不出来，今年就要错过了。
后来阮明珠才知道，当初洪灾来之前，大队长是跟附近几个大队通过气，只是没有人相信，只有他们在最后一刻咬牙挺住，才救了不少人的命。
阮明珠心里沉痛，但也只能做人事听天命。
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阮明珠早上吃的饭都差点被颠了出来。
她紧紧抓着拖拉机边缘，硬挺着到了的兴红大队，路边有几个小伙子等着。
看见他们，立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