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坠在天边，橙黄色的霞光洒满地面。
老头儿半张脸都被染上了颜色，头发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阮明珠看着长满草的门口，心里难受得紧。
当初他在卫生院坐诊的时候，门槛都差点被踏破了，怎么现在……现在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您不认识我，我认识您就够了，我叫阮明珠，这是我爱人，程有川。”
老头儿不为所动，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碰到地面的脚尖顿了下，随后稍稍用力，椅子就轻轻地摇了起来。
“当初跟着您学了一年的医，也算是我的老师了，今天我是来交作业的。”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灰色陶瓷瓶，倒了两粒淡黄色的药丸放在手里，上前走了几步。
“还请您看看。”
“拿走拿走，别来烦我老头子，就凭你——”
“朱爷爷，这是我做的还阳丸，当年听您说了一句，我都记着呢。”
老头儿闻言，忽地睁开了眼睛，清明锐利的目光盯着阮明珠。
阮明珠也不畏惧，平静地与他对视，过了半天，他伸手拿起一粒，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
随后手指用力，将药丸碾碎，又放在鼻子下闻了半天，当着阮明珠和程有川的面又吃了半粒。
“不错，是还阳丸。”
老头儿说完，又躺进了摇椅里，淡淡地说道：“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帮不了你什么。”
“现在认识我了？”
阮明珠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
老头儿瞥她一眼，轻哼一声，嘴里却不饶人。
“当年看着你就不聪明，现在嫁人了怎么还不开窍。”
说着又瞥了眼程有川，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阮明珠知道这老头儿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她跟着学医。
“你当年一直骂我笨，没办法，笨人只有笨办法，笨人也只记得当年受到的恩情，别人说的话，我是一句不信的，我只相信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
老头儿又不说话了，阮明珠轻叹一声，走到他身边蹲下，说道：“朱爷爷，我这次来，是想请你跟我——”
“我哪里都不会去，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老头儿直接打断了阮明珠的话，阮明珠也不恼，跟着点点头。
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请他到淮水县，坐镇中药厂。
他既然不愿意，那阮明珠也不强求，这事儿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所以被拒绝了，并不失望。
“好，我不提，你愿意在这那就在这，我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不要来了，你做出了还阳丸，就算是报答我了，当年的恩情一笔勾起。”
“这个您说了看不算。”
阮明珠耍无赖地说了句，老头儿又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程有川见状，放下手里买的东西，朝着周围看了圈，在墙角下看见一把生了锈的锄头，挽起袖子拿起锄头就开始干活。
老头儿看了眼，抖了下胡子，也没拦住，倒是又瞪了眼赖在他旁边的阮明珠。
“您瞪我也没用，去年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程有川将茅草屋周围的草都除干净了，还顺便填了下坑坑洼洼的院子，忙得满头大汗。
这边阮明珠说了这一年的遭遇，也不管老头儿应不应，等说完后，她也跟程有川一起，帮老头儿的房子简单修整了一遍。
老头儿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天边的云霞。
当年的事情过后，他家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心灰意冷下，跑到这里自暴自弃地生活了下来。
后来不是没人来请他出山，只是他不愿意了，心空了一大块，怎么都填不上了。
阮明珠看着他的背影，实在心酸，上辈子她自顾不暇，跟程有川回到宁市后，想来找他，结果只得到他高考恢复那年就去世的消息。
连一块坟地都没留下，最后她给他立了一个空墓，年年祭拜。
离开前，阮明珠将自己带来的大半药丸都留下了。
“朱爷爷，你保重身体，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朱贤亮看着走远的两人，眯起了眼睛，重新点起了烟斗，银灰色的烟雾模糊了视线。
两人走在路边，程有川看着阮明珠情绪不高，低声说道：“我们尽力做事就好。”
“来之前就想过朱爷爷可能不太好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程有川没说话，他们离开前，留了两百块钱，放在他床上，要是直接给，他肯定不会要的。
回到招待所，周成宇已经回来了，听见他们的动静，立马翻下身敲响了门。
“哥，嫂子，你们回来了？”
“刚到。”
程有川开了门，周成宇进来，道：“刚才有人来找你们，听说你们还没回来，就留了个字条。”
说着，从兜里掏出张纸条递给他。
程有川接过来，打开看了眼，知道是郑杰鹏来过了，留下明天拜访的时间。
“是个朋友，他明天会再过来。”
程有川解释了一句，阮明珠顿时明白了，周成宇也不多问，叫上他们一起出门吃饭了。
晚上阮明珠洗了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桌前，翻开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面写了好几个名字。
她掏出黑笔，划掉了其中两个。
程有川找了毛巾过来，给她擦头发，瞥了眼本子上围绕在郑杰鹏周围的几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阮明珠毫无察觉，手指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开口说道：“你说，郑杰鹏会不会上钩？”
“会。”
程有川语气笃定，倒是让阮明珠有几分诧异。
“怎么说？”
阮明珠扬起头看向程有川，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一只小狐狸似的。
“你说过，何家做事向来都是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