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忽然感觉一阵轻松。
继而坦然。
从叶宅回来之后，她在痛苦中忽然顿悟，她是爱他的。但一直以来，她不肯承认，自己都骗了自己。
大胆看清并承认自己感受，仿佛破开一层茧。
看向窗帘外漆黑的夜色，乔薇感到新生般的愉悦。
世人不耻她这种女人。可她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爸爸，下个月，他安排了你出国就医，到时候……嗯？爸？”
乔薇忽然感觉掌心异样。
被她握住的父亲手指，似乎，在动？
难以置信，她抛开一切思绪，紧紧盯住父亲的手。
一分钟，两分钟……手指再没动静。
是错觉？乔薇失望。
是她神思恍惚吧！
轻轻将父亲的手放回床上，给他掖被角。眼角余光里，那尚未被盖住的手，忽然又动了动……
“爸爸？！”
乔薇猛然站起，碰翻了凳子。
哐啷一声闷响，她看到父亲的眼皮也微微掀了掀。
是真的！
他真的在动！
“医生，医生我爸爸好像在动，他有反应！”
按了床头呼唤铃，她激动对讲。
夜里值班的医护们迅速全员到位。自从强行转院事件之后，院长再三交待下属，要对乔薇父亲加倍关注。于是紧张的全方位检查连夜进行，乔薇激动地期待着。
“……乔小姐，您真的看清楚了？”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凌晨时分，值班医生抱着一大叠检查化验结果表示，患者一切指标没有特殊变化。
乔薇再三确认她绝对看清了，父亲就是有反应。
“这种情况有过例子，患者整体情况没有变好，可偶尔会有一点极轻微的动作。我们可以乐观地把它看做病人苏醒的几率增加了一些。”鹿鸣笛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
他连夜赶来的。
“鹿主任。”值班医生起身打招呼，欲言又止。
显然不太认同鹿鸣笛的表态。
一个成熟的医生，不会轻易向病人家属保证什么，因为医疗中任何可能都会发生，做保证是要担责任的。一个昏迷了几个月的植物人忽然有轻微动作，并不代表可以苏醒，口头说出这种话，万一病人醒不来，到时怎么跟家属交待？
鹿鸣笛对他点头：“辛苦你，交给我吧。”
值班医生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总之，鹿鸣笛是这位病人的主管医生。
“鸣笛，我爸爸他真的有苏醒可能？”
和鹿鸣笛一起回到父亲病房，乔薇难掩激动。
鹿鸣笛温和笑道：“一直都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们还没看到希望。今晚这个变化，是希望的曙光。”
“那，以你的经验判断，大概还有多久才能醒？”
“说不好。其实昏迷病患的苏醒，有时候，要看运气。有的患者常年都有轻微反应，可一直不醒，也有的在出现反应不久之后，彻底恢复正常。”
乔薇懂了。
父亲有动作，比没有动作时更有苏醒的希望。可是希望何时降临，还不知道。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她已经很知足。
鹿鸣笛笑道：“是啊。等下个月去试用促醒新技术，说不定可以加快治愈。其实我有一种直觉，你父亲应该距离苏醒不远了。”
深耕某个领域的人，总会有一些基于经验的主观判断。如果乔薇是普通患者家属，他倒不好直接这样说，可他拿乔薇当朋友，没有医患关系的顾虑，便直言感受。
“我们一起等待希望早点降临吧。”他语气温柔。
乔薇用力点头。
“谢谢你，鸣笛。”
鹿鸣笛的鼓励让她感到踏实。
“下个月哪天出国，定好了吗？你父亲这种状态，早点去试一下比较好。”他问。
乔薇说了叶深的解释，新技术还要经过一轮安全测试，起码下月中旬。
鹿鸣笛点头：“那家研究所对安全性的要求比较高，这样也好，我们不急于一时，稳妥为主。”
他向乔薇说了很多他对于那家研究实验室的了解，侃侃而谈。
乔薇当然感谢他的解说。
这些专业信息，她是不懂的。
可隐隐的，又担心起鹿鸣笛的状态……
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眼底青黑明显，肤色暗沉，眼见着瘦了一圈，显然这几日并不好受。那天晚上在叶宅，他以叶家主要姻亲的身份出现，乔薇和叶深的一众女人为伍，全程都没敢看他。
她拒绝了他的情谊，甘心去做叶深的情人之一，易地而处，她想他一定要么恨她，要么自己伤心！
可他却依旧这么温和热情。
“鸣笛，你这两天，过得好吗？”
乔薇轻轻问道。
静静注视着他。
鹿鸣笛笑：“还不错的，你呢？”
“我……也还好。”
“听说你在忙工作室的事情？”见她惊讶，鹿鸣笛笑道，“白天我跟叶深电话聊过，谈我家的事，顺便听他提到你，他说叫一个秘书去帮你了。”
乔薇说是。
倒是不好深问他们都聊了什么。
鹿鸣笛却坦言，他是请叶深高抬贵手，看在兄弟面子上，放他家一马。鹿家和叶朴叶远明一派有利益绑定，在叶氏内斗中受损不轻，何况叶深又因为鹿夫人收拾乔薇而刻意报复，这几天鹿家的巨鹿地产连番暴雷，比叶氏还惨。叶氏底子大，一时死不了，鹿家却岌岌可危。
“是我爸爸贪利，加上我妈妈眼光短浅，造成这局面。倒是给我当儿子的一个机会，回报他们多年来养育之恩。”鹿鸣笛笑着说，“叶深已经答应了我，看在兄弟情分，放我家一条生路。”
他和以前判若两人。
就在不久前，他还像少年一样活力洋溢，或像少年一样直白痛苦着。
可眼前的他，倒像是经历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