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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庆幸犹时未晚

    男人比在溶洞那会又渐单薄,连她环握着的臂膀都精瘦得仿佛能摸到骨头。他吐纳声太细弱,也不知听清楚自己的话没有。

    盼妤听薛纹凛方才似乎模糊回应过一声,于是轻轻晃了晃肩膀,嗓音柔软地问,“王爷,有力气答应一句么?”

    无声的安静在她预料之中。

    半晌,肩下传来若隐若现的轻笑,而后咳嗽几声,却没有深处未知困境的仓皇和迷茫,“大娘子,咳咳,想要攀附本王了么?”

    听他毫无芥蒂地承认身份,那语气里甚至存着些许调侃,盼妤垂落在侧的手指闻之一抖,心中顿时滋生胆怯,又夹着一丝酸楚。

    不为别的,就因薛纹凛当下还能以悠然闲适的姿态面对“林大娘子”,一旦他知悉自己身份,势必再无可能维系这样的和谐友善。

    他看到自己也许会生气,也许会表现得默然,也许还会再次离开。

    因为只要是苦自己的话,薛纹凛多半愿意顺从或者干脆无所谓。

    就像两年前,他宁愿假死也要远离。

    顾梓恒说得没错,薛纹凛心地过于慈软,不管面对天家亲情亦或政敌。

    在被伤害和被背叛以后,他能想到的回应方式竟是令仇者快意,让自己消失。

    是啊,仅仅是回应罢了,甚至不屑去想报复,而是从朝局和整个西京安危的角度考虑衡量,然后做出最大利益化的决策。

    彼时,往往能获得最大益处的结果,要么是折损他的利益,要么是每每他先妥协。

    自己当时又是什么立场?

    盼妤不自觉将环臂收紧,心中的酸楚更加浓烈。

    自己或是庆幸摄政王的势力又一次得以成功制衡,或是感念薛纹凛重情重义。

    他本就是那么个宁可自苦也不会令所爱之人受半点风雨的人。

    他本就是受了委屈伤害也会在所爱之人面前云淡风轻的人。

    关于这些,她明明从二人少年情定初启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曾万分呵护宝贝着这个认知,并将它放在心底最坚定之处。

    到底从何时起,自己心中开始不断容纳别的事物,以至于到最后连这个男人也去猜疑?

    盼妤垂下睫羽,感到眼眶徒然发热,她只好悄悄仰起头,竭力稳住眼底收不住的湿润。

    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勇气能若无其事站在薛纹凛面前,哪怕心平气和打声招呼也好。

    她早已失去了那个位置,能在薛纹凛心中始终如初,或者能与他并肩并立也好。

    他们在很多年前就成为彼此的唯一,却最终被时光前行的巨轮抛弃。

    可时间,对每个人何其公平,会变的永远只是人本身而已。

    而这些变化里,仅仅是自己变罢了,他却依然如初。

    至少在决定离开前,薛纹凛仍然在尽自己最大努力保全所有所珍视的人。

    这些人当中,自己从来毫无悬念被排在第一位。

    盼妤突然痛恨那时的自己,究竟有什么脸面,会觉得对得起他的保全?

    她的确从未主动想要伤害他,而许多事发生后结果却每每伤害到他,自己竟然只顾着庆幸和侥幸。

    她从前一味觉得只有自己孤儿寡母不易,他身边幕僚兄弟诸多必定不孤单。

    她从前一味觉得薛纹凛已得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也许在自己身上有所遗憾,可毕竟二人还能相守,似乎也没有失去很多。

    那时的自己何其天真?

    怎么不多呢?

    薛纹凛其实是再简单不过和容易满足之人。

    他从不求权势巅极,所求不过一世一双人,人间烟火气。

    而自己,却沉浸在自恃伟大的崇高里,亲自走出断送他一生所愿的第一步。

    是她亲手将彼此囚禁在高高宫墙里,在每个再也无法堂堂正正表露情愫的东升日落,因单方面的猜忌、揣测和不安,与他渐行渐远。

    而那时,他也许根本不曾挪动脚步,狠心越走越快的,大概只有自己。

    这么想来,她连撕掉面具的资格也没有。

    她突然无比羡慕和感谢,而后困苦。

    羡慕自己是“林羽”,能发生交集再次走近他,能看到将权力和重担洗涤后自在放松的他,能坦然碰触和面对他。

    盼妤甚至偷偷侥幸,其实在济阳城这段冥冥之中的重逢里,自己虽抱着的态度多是欣赏,却前往后来再未被第二个人吸引。

    随着更多交遇发生后,连林瑶都错以为自己为他的“替身”而沉溺。

    这是否说明,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是专一且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但另一方面,薛纹凛多次对“林羽”施以援手,并且肉眼可见另有厚待时,他又是如何想的?是或许同样对“林羽”有熟悉之感,还是真的面对新人柔肠情动而不自知?

    她继而困苦了一会,余下的,就只剩下庆幸了。

    庆幸生命的宝贵,庆幸自己还能身体力行地试着努力挽回,庆幸犹时未晚。

    由此,她真是越发珍惜这位“林大娘子”了,看薛纹凛心情不差,克制着心情迎合,“王爷让我攀附太尉之梦破碎,合该是要补偿的。”

    薛纹凛虚弱地震起胸腔,笑声里含着抑止不住的气促,“这里是哪?”

    她将将从各中颓唐的思绪神游归来,听到男人连声问话,心肠没来由地欢悦,她早已打量过四遭,于是状似听话又环顾了一次,软软道,“天知道!我不敢离你太远,除了用火折子点起壁灯,并未到处逛。”

    薛纹凛疲惫地掀起眼帘,从披风包裹里微微侧首,动作幅度很小,而后头又耷回原处,嘴里重复,“壁灯?”

    盼妤嗯了一声,片刻后知后觉他问话不对,挺直肩膀垂首急促问道,“此地火光通亮,你眼睛怎么了?”

    男人与盼妤紧张的情绪并无相通,侧靠在她锁骨处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