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14章 新年特典番外 军中岁月(一)

    少年抬头,填满惊恐的瞳孔倒映出半支残箭。

    箭簇尖端的倒钩尚残留皮屑肉沫,被一截修长骨瘦的手腕随意抛入铜盆,鲜血像山岚水墨在盆中丝缕铺染,不多时水色尽变。

    “换一盆。”

    少年的肩膀随着清冽如霜的声音剧烈地向胸口耸动,头颅再次低垂。

    他跪着的身前置了一方床榻,榻上铺着数层厚厚裘绒,一个人形模样正侧半躺着,露出的秀致面孔苍白如霜雪,两三个军医或跪或躬身,只将床榻团团围住。

    军医们目光或犹疑、或忧恐,均带着畏怯的试探之意看向唯一坐在床榻侧首的青年。

    青年将取箭的匕首甩手弃在少年面前,不疾不徐由着侍从净手。

    “殿下请卸甲。”侍从正处少年变声期,音色半边清亮半边嘶哑。

    青年眉梢微挑,斜了他一眼,兀自擦了擦手,便由着脱卸半身鳞甲。

    蓦地振臂抬手,鳞甲的铠片戳到锁骨,他长长嘶了一声。

    “怎么,罚他你心疼?”

    侍从看着地上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清清淡淡地回答,“不心疼,跪着太轻。”

    少年垂首看不清表情,只是扬手抹了抹眼睛,而后又老老实实跪好姿势。

    薛纹凛精致苍冷的面庞揪不出一丝怜悯,见他默默落泪的模样,心底反而涌上一股怒意。

    他侧身替床榻之人掖好裘绒软褥,略略露出冷白肌肤上还未清理的箭伤,对着诸位军医口气稍微轻软,“你们慌什么?最难料理的步骤本王已帮你们干了,哭丧个脸做什么?”

    年纪稍长的军医环视着同僚,见诸人眼中担忧尽是相类,只得大着胆子愁容满面回禀。

    “王爷,这箭头上的火毒顽固纠缠,本就不是用于战场厮杀,一味阴毒得很。军中之备伤药无可对症不说,也无急速拔毒消毒所针对疗效,时间一旦拖得长了,小王爷的身子必是熬不住,臣下们怎能不急?”

    薛纹凛凝望着失去意识的弟弟,语气平平,“药送到之前如何稳住伤情?刮骨拔毒?”

    他说完甚至带了一丝哂笑,将这点子难得易辨的情绪悉数给了地上的少年。

    方才那回话的军医似是难言之隐无数,最终用沉默算是作答。

    薛纹凛没想太久,只是沉郁地叹声气,“顾梓谨留下,你们赶紧下去准备。”

    军医们告退后,营帐陷入短暂岑寂,床榻周围生起的炉火里偶尔惊炸几声噼啪火声。

    片刻,少年细弱的抽泣声慢慢溢出。

    薛纹凛不知想什么一时走了神,听到这动静方被惊醒,还未开口,就察觉身侧还站着人。

    他顿时沉下脸,“还傻站着做什么?你是明日左前锋,既不心疼他,早些休息吧。”

    侍从看了眼抽泣得连打哭嗝的二逼弟弟,表现得乖巧老实,“义父,我心疼您,怕您气坏身子,想着,若要杀人溅血还是得儿子来。”

    薛纹凛自是不得信,兀自冷笑着朝地方低叱,“还不滚过来!”

    少年抬袖擦了擦抹布似的花脸,膝行到床榻近侧,歪着头眼巴巴往里瞧着。

    “本王让你滚到我这来!”

    顾梓谨:“......”

    顾梓恒再也忍不住,转头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眼看。

    “说吧,说得不好,让你哥哥今夜手刃兄弟。”

    别看薛纹凛口气听着似真似假,反正已经吓坏了重新爬对人跟前的少年。

    “昨日岁末迎新,义父许我去城中管热闹,我发现了大嵊内廷宫人在济阳城走动的痕迹,想着也许能找到末帝或者大嵊王族宗室逃窜落脚之处。”

    “你怎能分辨内廷宫人?”

    “义父教我见过末帝停留行宫时独爱临时启用的行走令牌,而且,而且那无意间露出令牌的男子无须鸭嗓,只是努力掩饰说话声音,我听得出是假的。”

    “然后跟踪行迹粗陋遭到反扑,再累得你义父孤身救援?”

    顾梓谨小巧俊秀的脸顿时一白,抬头向床榻望望,十分垂头丧气。

    “义父,宫里的毒似是都有些厉害——”顾梓恒之前只听了个大概,只当薛纹庭救人受伤,却没想到那撒出来的毒来自宫廷,霎时面色不太好看。

    薛纹凛摇摇头,“无妨,府中天下灵奇总是不缺,我早已给他服用,只是受的伤痛一丝一毫不会少,独独伤身,也不知能将养到什么地步,他原本不该承受这些。”

    顾梓谨怔怔听着,热泪从眼眶一个劲地落下,瞬间模糊了视线,一边打嗝一边小声悔痛。

    “我再也不,嗝,再也不去看节了,嗝,再也不耍机灵了,嗝,嗝,哥哥,义父的身体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顾梓恒紧皱眉头看着这二逼眼泪鼻涕糊满一脸的丑相,又偷偷瞟了眼薛纹凛的神色,正在迅速判断这位心似深海难以琢磨的义父,他所言是真是假。

    不过,他也确实被顾梓谨这一声哥哥叫得心肝都一激灵,这种从娘胎里就开始争夺的长幼之序,从顾梓谨口中从未落过下风,今天这一喊,算是无心插柳尘埃落定了。

    顾梓恒摸摸鼻子,试探着道,“义父,梓谨的担心,应该不会成真吧?”

    薛纹凛老僧入定般地不发一语,鸦黑的睫羽上沾满忧愁,将顾梓恒顿时看愣。

    但他并不知道这位王爷正愁着什么,以为伤者情况真有什么不妥,自己心底顿时开始悄悄打鼓,看向弟弟的目光里渐渐堆起自求多福的意味。

    薛纹凛正伸手探到裘褥,摸准薛纹庭的手腕准备探脉,但那人分明已经醒来,不知怎么闹了脾气,手腕躲在褥中一时滑溜,正悄悄和自己角力。

    薛纹凛:“......”

    你对唯一的亲哥哥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他当然知道弟弟在气什么,只好收回手,虎着脸叱道,“乌什么鸦嘴?不能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