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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大鹏展翅,不见蝼蚁

    “对,你说得对,人活着没有目标,就浑身难受。”

    贺聿龄皱了皱鼻子,似乎那段时间郁郁不得志的心情还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在他的后背。

    他继续说道:“后来我听说外调三年,再回到长安能够解决我的困境,立刻找了路子,外调到了燕齐的潍州。”

    宋观南继续追问:“那回来之后呢,升迁了吗?”

    贺聿龄笑笑,却并没有回答宋观南的话,而是顾左右眼其他:“在潍州的三年,是我做官以后,最开心的时光。”

    宋观南有些意外:“竟然不是你做右相的时候吗?”

    听见宋观南这话,贺聿龄嗤笑一声:“你想多了。”

    随后,贺聿龄抬起头,透过诏狱的窗户向外窥探着大好的天光。

    “潍州民风淳朴,百姓在宁家军的看护下很是安稳。”

    说到这里,贺聿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周身流露出了怀念:“后来……后来……

    地动山摇,村里的房屋都在一夜之间倒塌,无数的人都被压在了房梁下面。”

    这件事情是宋观南不知道的。

    右相府里面的卷宗都是贺聿龄在成为右相之后的,是以宋观南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就在宋观南暗自思索的时候,贺聿龄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也没有见过,所以你不明白,那些言笑晏晏,走在路边会和你打招呼的那些百姓,在一夜之间都成了一具具尸体摆放在河边,就像是……东市上卖鱼的摊贩,把鱼一条又一条地并排放在一起。”

    贺聿龄说得很是艰难,仿佛说出这样海尔事情对于他来说始终折磨。

    他的视线落在宋观南的身上,喃喃地念着:“你不懂……你不懂……”

    宋观南垂下头,只觉得周遭一片凉意:“我懂的,曾经……”

    她想起自己支教时候遇到的地震,虽然不大,但是夜半的警报声足够让她记到现在。

    可是宋观南说不出口,自打明白自己穿越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她眼睁睁看着老和尚在自己面前圆寂的那时起,她就决心绝口不提自己前世的事情。

    “你不说也没事,我信你。”

    贺聿龄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宋观南呼吸一滞。

    她试探的看了一眼贺聿龄。

    贺聿龄神情柔和的看着宋观南,他背后就是诏狱那小小的一扇窗户。

    和煦的阳光从他身后打来,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宋观南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怔愣地看着此时此刻的贺聿龄。

    就好像在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只是坐在这里而已,没有因果报应的坐在这里,仅此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宋观南想要冲动地把自己的秘密对贺聿龄和盘托出。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制止了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冲动。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换句话说,所有知道她秘密的人,都不能活着。

    宋观南狠了狠心,抬眼看向贺聿龄,脸上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

    贺聿龄塌了塌腰,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转瞬间就只在他的头顶留下了一点星星的痕迹。

    宋观南就这样看着他,无比平静地问道:“后来呢,你为什么会变成右相,又是为什么……”

    贺聿龄先是想了想,随后轻声说道:“也就是在那件事情,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做地方官,只能堪堪护住……不,应该说勉强喂饱一州之民,我还太弱小了,位置太低,管不住那么多。”

    “地方官护地方民,可宰相能护天下民。

    然后……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派了自己的亲信去造了鬼市,随后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右相的位置。”

    说到这里,贺聿龄的表情变得有些怀念:“做右相真好啊,抬一抬手指,就有一群人为你的一句话鞍前马后,快活得紧。”

    宋观南听着贺聿龄的这番话,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一阵发紧。

    她看着贺聿龄:“可惜了,你爬得越来越高,慢慢的忘了下面还有百姓了,你口口声声说着做宰相能够护住天下黎民,可在右相的位置上,你看不到天下黎民。”

    宋观南的心里面是悲痛的,她悲哀自己的浅薄,也是在悲哀这样一个让人看不到阳光的时代。

    仿佛就在这里,这样一个牢房里面,她一喜还能够透过现在的贺聿龄看到当年在潍州一心为民的父母官。

    “大鹏展翅九万里,这里的大鹏,不仅仅指的是皇上。”

    宋观南忽然醒悟了当年她和贺聿龄结缘的那一句诗文。

    她抬起头,对上了贺聿龄的视线:“因为和圣人一样看不到地面蝼蚁的人,还有着朝堂里面,长安里面,数不清的王侯将相。”

    “一朝风起断其翼,我很喜欢你这下半句。”

    说到这里,贺聿龄趁着宋观南露出了一个颇为何须的笑容出来。

    宋观南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发酸:“难怪,难怪你一直把太子捏在手里,宁愿自己和圣人比天寿,也不愿意在其根基未稳的时候改朝换代。”

    “燕王……也就是圣人,我最开始的时候,是相信他的,毕竟在先皇那样黑暗的统治之下,燕齐的民风依旧淳朴,就足以看出燕王不是一个碌碌无为之辈。”

    贺聿龄像是感叹一样:“他的确是比先皇要强,在他手下,我做许多事情,都要考虑再三。”

    “但是他这个人在燕齐那样的地方呆久了,自然是不明白朝堂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手段雷霆,自然不喜欢关于他皇位来历的话。

    后来发生释文案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他也不把平民百姓的命当命。”

    宋观南领着贺聿龄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失去光亮,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所以你私藏了那么多的官印,就是为了让能用的人用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