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鹤无法做到放弃她。
他无法离开慕月。
少年低垂眉眼,眸中倒映池水月色。
漆黑眸底染上霜色,暗藏期盼。
永宁会来吗?
他在心中默问。
“殿下换身衣裳便来了。”慕念说道,像是回应着慕南鹤的心声。
她会来。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慕南鹤仿若卸掉了全身力气跌坐在石凳上,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气息微喘。
有些喘不上气。
慕南鹤抬手摸了摸额头。
触碰到了细密冰凉的汗液。
他的鬓角被汗水打湿,想来已经狼狈至极。
“给朕把巾帕拿来。”慕南鹤长呼一口气,闭上眼朝身后宫人吩咐道。
他绝不能再以这般狼狈姿态面对永宁。
绝不能……
一张带着熟悉香气的软帕轻轻按在少年额前,他不悦皱眉,刚准备怒斥来人时,却在睁眼那一刻立马呆住了。
仅这一眼,慕南鹤瞬间就忘了方才想要说的所有话语。
“两月未见,皇兄似乎瘦了很多。”
眼前人一身正红裙装,广袖之下露出的一截皓腕上松松绑着红绳,衬得肤如辉月,挂着金链的面纱上露出一双含笑茶眸。
她望着他,仍如初见时温柔澄净。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说话与思考的功能,少年宛如木雕般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维持着方才姿势,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
若非胸膛还在起伏,怕是真容易让人误会这少年皇帝在不经意的瞬间被人给掉了包。
看到慕南鹤如此,慕月轻叹一口气,挥手将守在一旁的慕念等人遣散至看不见的地方。
另一只手则拿着巾帕为身下人耐心擦拭着汗水。
“皇兄怎得见到我便不说话了?”
她笑着打趣道,“莫非是被我吓着了?”
“……没有。”
神游了好一阵,慕南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瞳孔颤了颤,低微着语气说道,“我原以为你还要过好一阵才会来……”
或者……不会过来。
这两个月,他隔三岔五便让慕念送些东西去摘星楼,好以此来得知永宁近况。
他知晓她这两个月都过得极好。
好像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
是慕南鹤离不开慕月。
这一次的主动邀约几乎花光了慕南鹤所有勇气,他也不知永宁到底会不会同意。
也不清楚她同意了之后会不会又突然爽约。
毕竟当初在承宁殿的那一眼。
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厌烦。
慕南鹤……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意。
“皇兄如此主动,永宁又怎可能让皇兄久等呢。”慕月轻声说道,她将巾帕放到桌上,“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其实慕月当真有想过等晚一些再过来。
她甚至还想过直接不来了。
毕竟天很晚,玩了一天的身体很累,看见了床就想扑进被窝直接睡下与周公相会。
再者,她爽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根本不可能,也不会有任何因为爽约而产生的心理负担。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没有产生过反应的被动技能却在那个时候告知慕月。
若是此番不过来,自己这位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第一位备选有极大概率是要废了。
慕月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所以她来了。
啧,男人真麻烦。
“对,我与永宁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
慕南鹤低低喃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伸出突然握住了慕月右手,将其贴在自己侧脸,像是信徒正在向神明祈求着什么。
“永宁,我错了。”他颤抖着声音道。
我不该妄图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不该奢求你对我这份畸形感情的回应。
我错了。
“……永宁,我错了。”
看见慕南鹤这番样子,慕月指尖轻轻抚摸着他望着自己那张脸,她勾勒起少年不停颤抖着的眉眼,茶眸无言。
当今帝王为了情爱之事,甘愿放下身子向她道歉,这要是被人流传出去怕是要丢尽脸面。
如此,还当得天命之子吗?
慕月垂眸收起思绪,面纱之下朱唇开合,“我从未怪过皇兄,这些,我都知道。”
茶色眸底在月光之下,显得比霜雪冷清。
而她说出的话语却分明温柔,像是这世间最甜蜜的糖。
“皇兄,我们再约定一件事情如何?”她柔声道,如海底女妖吟唱蛊惑之声。
引得帝王痴迷。
“好。”少年帝王说道,望着少女的目光如炬。
她说的一切,他都会用生命去实行。
“待皇兄将除却宁鹤之外的所有国家都吞并。”
“待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少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轻轻点在少年头顶,她弯着冷清眸子,声音含笑,“我许皇兄十里红妆可好?”
十里红妆……
慕南鹤丝毫不觉少女所说的这段话有什么不对,他只听得了这最后一句,发红的眼眶猛然爆发出惊喜与欢喜。
他只知道,
永宁给了他一次机会。
给了他一次可以实现自己贪欲的机会。
少年身子往前环抱住身前人纤细腰肢,他的脸紧紧贴在少女腰间环佩上,冰凉滑腻触感自脸部出现。
他却觉得滚烫。
如同他现在不停跳动的心脏。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完成这件约定的。”
慕月将掌心放在慕南鹤的头顶,她抬头望着天上圆月,声音轻浅似洒在地面的光,“好啊,我便等着皇兄实现这个约定了。”
今夜月正圆,清透池面盛一轮白玉盘。
池水波光粼粼,像是不经意间倒洒至盘中的温酒。
帝王可以为江山社稷弯腰,亦可以为家国百姓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