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167章 三擒武阿香之山歌调

    听人提到大雨,不少村民便抬头望天,果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已层层汇聚过来,荫蔽了附近的山林,道路都变得阴暗。

    不少人便想:“反正这么多人看着,料定‘“贩灵者”’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一旦到了村子,有大家看着,更加把稳,不如回村再作考虑。”

    于是一众村民便在吵吵嚷嚷中,自动让开一条路,算是默许了“国字脸”的折衷提议,由这群自称警察的“贩灵者”带着胡氏往村里而去。

    一大群人回到村子,便去找村干部说理,奇了个怪哉,到了村委会,偏偏值班的文书就说从未见过长成这个样子的乡派出所民警;至于是不是县公安局的人因为不熟悉就不晓得了。

    这里电话通讯因大雨中断,无法打电话求证,无奈文书只得派人出村求证,想着若真是公家办事,乡政府多半知晓。“贩灵者”则和朝雄媳妇留在村委会等待。尽管有文书叮嘱与此事无干的村民尽快散去,但好事者仍逡巡在村委会附近,数次告诫,仍驱之不去。

    静坐一番之后,朝雄媳妇突然提出要回家看娃。“国字脸”思虑了一下,觉得这番情形之下好像也拒绝不了,只得同意,

    但要村委会做出保证,朝雄媳妇绝对不能离开本村。文书便说:“这好办。”手指头轻点,安排了两个村民行负责监视,其中就有蹲在门口看热闹的小柱。

    “国字脸”愣神了,本想安排自己人跟着,但不料村委会答复之快,反而不好再开口了。其余后生见事主已走,多半便一一散开,忙紧要的事情去了。

    胡氏便在监管之下先到邻居家带回了女儿,那娃娃因先前的惊吓,此刻眼睛欲开还闭,口里仍嘤嘤嘤地啜泣,胡氏眼见她瞌睡,便找来背带将其绑在背上。

    又提出趁天还未下雨,要去浣洗衣物。一行人便跟着来到村内公共水池边,胡氏自去做事,其余人在上面看着。

    那朝雄夫妇都不是多话的人物,喜欢聒噪的小柱远远看着在池边洗衣妇人的背影,百无聊赖,便指着她胡乱问道:“莫非这女子真是被你买来的?”

    朝雄本就因先前的事烦闷得很,听小柱乱讲,愠怒之下,左手抓住了他衣领,右手拳头握得紧了又松开。

    小柱本就不爱跟在这个木头人身边,趁机说道:“既然不要我跟着,那就让我走好咯。”

    朝雄作势要打,池边的妇人听闻身后动静,微侧了身子说道:“人家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心里不在乎,哪里还用得着生气。”

    另一个村民急忙过来相劝,朝雄歇住了手,小柱一缩脖子挣脱了,边跑边回头:“到时出了什么问题,莫要我负责就好。”

    见小柱溜走,那村民想起自家的田地,便对朝雄说道:“要下大雨哩,家里的地怕要遭殃,心里头瘆得慌,你们莫要乱跑就好。”便也借口要到山脚挖沟,离开了夫妇二人。

    洗好衣服,胡氏回头,见村民已走,丈夫还戳在那里生闷气,便劝道:“好好的乱发什么火。”朝雄道:“他们乱说……”

    朝雄媳妇说:“只要自己心里头没得鬼,管他哪个爱说咋说。”于是端着洗衣盆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眼看女儿已在背上睡着,便将其放到炕上。先到屋外晾晒好衣物,然后回屋笼了一盆炭火,水热上。瞧见丈夫进得屋来,腋下外衣被山刺划破了一个口子,叮嘱他脱下,取来针线坐来火盆边缝补。

    待炭火伸出红红的焰舌,壶嘴儿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子里和暖起来,便喊朝雄坐过来烘烤,免得在山上水边沾染了湿气,半夜容易受凉。又打来热水,让洗把脸。

    朝雄洗漱方毕,突然想起媳妇的身份,确实有好些地方让人生疑,但每每想问,总是开不了口,此刻因遭遇刚才的事,便鼓起勇气问道:“自相识以来,哪次问到那边家里的事,你总说慢慢来就好,这次的事情,咋也得讲个仔细哩!”

    胡氏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性子,缝补完外衣给丈夫披上,又取过娃娃的鞋垫来描绣,不言语,只静静听朝雄讲。

    见问得紧了,方才淡淡地回应:“反正你莫管这么多,从认识开始,我就只想跟你好好的过日子。”

    朝雄还待再问,却听胡氏唱起了歌儿,那是南方某种少数民族的山歌调子,只听她用民族话唱了一遍,又用华语唱一遍:

    回家,回家,牵着手回家;

    回家,回家,家有唱不完的歌;

    回家,回家,沿着阿妈编织的路;

    回家,回家,家有吹不完的芦笛。

    歌声响起,朝雄不由得联想起与胡氏相识以来的种种,那是成婚之夜,红烛高照,帷幕低垂,胡氏安然躺靠在他胸膛,啜泣着哼唱一首长长的歌儿,便好似从前的一幅幅画面:

    三月阿莲在老家,关山桃花满山崖,

    隔壁女伴上学堂,爹劝阿莲休学业。

    山村满是石疙瘩,姊妹劳作累腰断,

    种得玉米粒几颗,望见学校泪流干。

    七月大姐嫁杨柳,坡上苞谷叶青青,

    隔年归家来探亲,后面跟着靓小伙。

    笑言邻村侯姓男,家境殷实人心好,

    阿莲羞愧躲进屋,阿爹接钱笑相迎。

    八月阿莲出闺阁,母坐火塘抹眼泪,

    侯家大道通桂粤,大雨常逢车满道。

    阿莲年幼坐山坡,丈夫提枪追山雀,

    院子挂满百灵鸟,夫醉街头妻在陪。

    九月阿莲破瓜痛,隔年诞下白胖儿,

    儿刚满月娘家带,夫携阿莲忙生意。

    上月邻村找货源,下月阿莲奔走忙,

    桂粤收钱姑子笑,草房瓦房变洋房。

    十月阿莲怀二胎,高山老鸹叫沉沉,

    见夫流血红彤彤,一头惊醒是做梦。

    劝夫趁早及收手,夫妻清贫能白头,

    夫笑收手种荞麦,洋房瓦房变草房。

    冬月随夫去送货,八播路口遇政府,

    夫丢货物山上藏,政府搜山整夜忙。

    天明霜重冰人衣,枪顶脑壳捉进牢,

    小姑同被判大刑,阿莲产女放回家。

    腊月毛雨冷飕飕,阿莲抱女火边哭,

    叫你收手不趁早,生下六指女怪物。

    太阳不出莫怪天,娃儿无爹奴无夫,

    春来走遍桃花坡,只见眼泪不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