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再次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杏花村的人都一脸沉重。
陈三棒跑得无影无踪。
族长带头，村民们凑钱，把陈三棒的老娘安葬了。
中午时分，村子里的妇人蹲在一个露天灶台前，一边搅着锅里熬好的白粥，一边聊天。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家村这次比我们情况严重多了，那边没人预警，人倒是都跑出来了，但家里养的畜生被砸死的无数。张家村的里正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目前能活下来，还真的多亏了里正，张家村断水断粮，太惨了。”
“我听说，是死丫头告诉里正这个消息的，这么说来，四丫头还真的是我们杏花村的福星。”
正说着，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孩子凑了过来。
“婶子，能不能借点粮食？我们好饿……”
妇人们抬起头，见站在面前的男孩子是寡妇程氏的儿子大鱼后，都愣在那里。
灾难后，他们好几家人一起共用一个灶台，程氏家里粮食被偷的事，她们也都有所耳闻，但她们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
王婶子上下打量大鱼一眼，没好气地说：“走开，小叫花子。没看我们这么多人只吃这一锅粥，你们家里没粮食就去借，上门讨饭算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莫非，是你娘让你来的？”
大鱼撇撇嘴，低下头，不说话。
旁边的几个妇人，转过头去，假装继续在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哪怕心里同情这个孩子，但现在大家都只能自保，只能收起自己心里那不值钱的同情心。
大鱼没说什么，低着头离开了。
路过村东头的时候，颜心一家在外面砌好的灶台上煮白米饭。
大鱼停下脚步，看着锅里冒出的缕缕白气，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的米饭香甜气息，他吸了吸鼻子，狠狠咽着口水。
颜心一转头便看见了眼眶发红的大鱼。
她朝大鱼招招手：“大鱼，你过来。”
大鱼巴巴跑过去。
程氏家里饿肚子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了，颜心自然知道，一个孩子在午饭时间还在外面徘徊是什么情况。
她弯腰拿出一个布袋，打开自家粮食袋子，拿碗舀了大概五斤白米，递到大鱼手里。
大鱼接过，小声说：“娘亲说，这些粮食是借的，等到秋收过后就还给你们。”
颜心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快拿回家去吧，你娘亲该等急了。”
大鱼点点头，抱着粮食，转身飞快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轻微的摇晃不断，但是那种毁天灭地的大灾难是没有了。
各村的里正将受灾情况都如实报告了县令沈文星。
沈文星今日一大早便将各村里正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会后，族长一脸愁容地回来。
“怎么了？爹？”
族长儿子见他回来后便一言不发，一直蹲在院子里，一杆接一杆地抽旱烟，上前关切道。
“现在整个宁阳县的情况非常不妙。我听了其他几个里正的汇报，他们好多人的粮食都被埋在家里，现在好多人都在饿肚子。
我们杏花村，居然是受灾情况最轻的一个村子。张家村有一半的人都断粮了，李家村那边也差不多。
我听沈大人的意思是，现在每个村子都自顾不暇，在想办法渡过自己村子里的难关的同时，若是还有余力，能帮着其他村庄一点是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吐着昏黄的烟圈。烟圈后，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看起来更加忧愁。
族长儿子一听，沈大人这是要劫富济贫的意思，拍着手怪叫一声：“那怎么办？现在我们村子里情况也很差，要是他们那边的粮食吃完，冲过来抢我们的粮食怎么办？”
“就是说啊……咱们村子里的存粮不多……”
抽完一杆旱烟，族长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烟灰。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我想去找四丫头商量一下 。”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长遇到事情已经下意识想要找颜心商议。
“爹……”
族长儿子看着他爹大步流星地朝村东头走去，一脸不解。
这黄毛小丫头，能有什么主意？
颜心听说族长的来意后，拖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
“三爷爷，你看这个办法可行吗？咱们每家每户都捐出十斤粮食来，用作村里的储备粮。这样我们村子里有备无患。
至于其他的村子，建议沈大人下令，现有的所有粮食都上交，有吃的大家一起吃，共同度过难关好了。
他们的粮食不是在屋子地下埋着吗?挖出来的粮食也一起吃，这样不就解决粮食不充足地问题了吗？”
族长听后，赞同地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房屋没倒塌的人，有粮食吃。房屋倒塌的人，粮食被埋，吃了大锅饭，便有力气干活，把粮食挖出来。”
“没错，绳子要紧紧拧在一起，才能有无穷的力量。”
族长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然后，当天晚上族长在村西边广场上，召集大家，宣布每家每户上交粮食的时候，底下的村民有的开始想不通了。
“凭什么要我们上交粮食？我们无缘无故的要养素不相干的人？”
“就是就是……”
族长听后，也不恼。
他沉声道：“不交也可以。我们杏花村想来包容，一直以来，外姓人来我们杏花村落脚，我们也没有加以驱赶。但是，现在我们村子有难了，如果人心不齐，那这个杏花村不欢迎你们！
人生路漫长，今天你家是没什么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难保明天你家里不会出事，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其他人不帮你们！”
“这……”
族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底下反对的人，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是啊，现在就跟乡亲们撇清关系，将来发生点啥事怎么办？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一生，不发生点意外，现在交的十斤粮食，等于是给自己的未来买个保险。
众人不再有异议，转身回家，装好粮食，排队当场过称。
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