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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鸷鸟二:混乱的大都市

    “张运?什么事?”程余对那个远在文唐的人突然来电感到不解。

    “程余,你确定你给我推荐的人是这么个街头混混?”雄浑的男声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你是说陈迁?我记得他当时说对你们不感兴趣来着,我跟他交流过,虽然他性格可能不好,但文化水平绝对是没问题的——他有给你看他的作品吗?”

    程余其实已经不指望那个人能有觉悟投身鸷鹫社了来着……

    电话那边的文唐市位于塞里茨莱的中部,临近蛟江中游,相对充足的淡水资源与战时较轻的破坏程度构成了文唐的立身之本。

    不同于既得益者们占尽资本的长驭市,也不同于理想者白手起家的齐明区,文唐的繁荣,实际上是建立在军阀间的矛盾之上。

    战时沿海受到严重的破坏和核污染,战后的多数一线城市在致命的辐射中无力回天,曾经的二三线城市就取而代之成了最繁荣的那批。

    后人的智慧并没有解决军事权力下放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些在战时鞠躬尽瘁的军官们曾经也为重建贡献过一份力量,可他们的继承人却大多在那场政变以及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走上了占山为王的道路。

    文唐的市长——或者按他们的习惯,“军爷”、“领袖”——总之地位最高的那位领导人是赵洪彦。

    他在上位之初也想好好恢复这一方土地,想过求助于当局,也想过联合其它地区的势力,在几经嘲讽和挫败后,他最终也走上了军阀的道路。

    他像任何一个军阀那样用军队划分了自己的势力,用自家发行的“通行证”来限制市民流动,好为他所用。

    虽然一堵高墙把文唐划分成了内外两环,内环享尽战前的繁荣而外环尽是荒芜的废墟,但和其它茹毛饮血的家伙比起来,赵洪彦胜在不会滥杀和有原则。

    以劳役代替部分税务,又能用相对合理的税务代替劳役,不必提心吊胆随时应召被“抓壮丁”,不必为朝令夕改的苛捐杂税畏首畏尾,这对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的人而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很多流浪的废土客因此而选择在外环定居,外环因此而布满各式各样的棚屋,铁皮的,瓦片的,层层叠叠,连成一串小山。

    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因失业日益贫穷的本地人和到处流浪的废土客碰上,难免要起冲突,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黑商、血汗工厂,便在这些冲突下逐渐建立起来。

    军阀的军队不是维护治安的警察,而雇佣来的被称为“警察”的人也是几张票子就能被收买的货色。

    他们近乎成了一杆谁都能租来用的枪,除了保护内环不被“闲杂人等”进入外,他们或做了帮派的打手,或背地里勾结其它军阀打砸抢烧,或成了工厂的“请愿警”……反正维护秩序的职责与他们无关。

    在这一系列要素的推动下,文唐的整个外环都是一副混乱无序的样子,各种黑暗的阴影也就在这些棚屋的遮蔽下滋长。

    几个小时前,外环的高墙边,陈迁还提着一把大扳手,混在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与另一支同样浩浩荡荡的队伍对峙。

    他既不知道两家为什么结仇,也不知道这一架会打成什么样,他只是缺钱花,就很随意地答应了“摇人”的号召,受雇做了别人的打手。

    其实他很能打,口袋里还揣着一把用钢管自制的手枪,但他毕竟和这群人的没有半点人情,那点赏金也实在不够让他拼命的,所以他准备跟在队伍后面,赢了就追,输了就逃。

    不能打又没权势的人在这里会过得非常窝囊,而能打又不怕死的人早就死光了。

    伴随两个领队的交谈越发尖锐,一场乱斗在所难免,陈迁的“头儿”一声令下,眼看两班人马就要交锋,对面传来一声枪响,“头儿”便倒在了血泊中。

    陈迁的反应很是迅速,和其它临时被拉来凑数的打手一样,见大事不妙,撒腿就跑,乌泱泱的队伍,顷刻便做鸟兽散,而拿着枪的猎人并不打算放过这些猎物。

    “找赤手空拳人打有枪的,这人犯的什么病……”

    陈迁心里咒骂着,熟练地翻过一堵废弃的矮墙,不料墙头一根尖锐的钢筋划开了他裤腿边的口袋,几张陈旧的碎钞掉到了矮墙的另一边。

    陈迁再翻回去捡时,本能地感到一丝凉意,翻身躲过了一把几乎擦着他后颈而过的钢刀。

    拿刀的人面目狰狞,脸上尽是骇人的笑,看身手,也是个靠拳脚吃饭的人,陈迁知道周围还有着其它打手,不宜久留,便掏出那把自制的手枪,扣动扳机——

    陈迁的手艺和条件都不好,做出来的枪如同玩具,子弹乱飘,根本打不中人,但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还是把对方吓得一愣,给他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

    他重新翻过那面墙,换了个方向,朝着远处人最多的那条街道狂奔。

    要说这一带的路他原本很熟,可慌乱之下,身边穿行的人多了之后又不知不觉间减少。

    他从外环的西侧一路跑到东侧,跑得太远,以至于到了一个自己都不常涉足的偏僻角落。

    钱也丢了,差点把命也搭上,连前面的路都是陌生的,这让陈迁本就不好的心情一落千丈。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意外来到了一栋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矮楼前,门牌上的“鸷鹫社”让他想起了一些旧事。

    一年前,在他还没有完全以做打手为生的时候,有个叫程余的人给过他一个去处,但当时他对印报纸的工作嗤之以鼻,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心中暗自庆幸当初没有丢掉那封推荐信,断了自己的后路,从另一个口袋里翻出那封满是褶皱的东西,比对地址确认无误后,他推开了矮楼的大门。

    那个高而瘦的,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出来看了信,又看了看陈迁满面尘灰大汗淋漓的狼狈模样,沉默须臾,叫身旁一个负责打印的工人盯紧他,自己则去门外打了一通电话。

    “他这……我都怀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