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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灰霾一:狼窝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死人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上到统治者内部的政治斗争,下到帮派对外的兼并扩张,每天都有人痛苦的死去,也每天都有人痛苦的出生。

    重建工作稳步进行的地方大多还算安定,人们提起何处死了人,还有容纳恐惧的空间,如果这些放到废土客或者恶霸的领地上,人们大抵只会用“哦”作为回答,早已麻木得见怪不怪了。

    位于塞里茨莱东南沿海的幸康省在三战前曾是重要的外贸港口,经历前尤萨的几轮空袭和声势浩大的抢滩登陆之后,这里便走向了没落。

    战后大国之间关系紧张,几乎没有大规模贸易的必要,因此,就算如萧华纪来般积极组织重建的人,也鲜少把目光放到航线上。

    集京市的北边是幸州市,当年幸康的省会,有全省最大的港口和四通八达的地铁、与周边岛屿相连的跨海大桥。

    可如今港口毁了,桥也塌了,地铁没受太大损害,却也无法通车,这深入地底的开阔空间,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一些充满野心的势力。

    “谬见者协会”最大的据点便在这里,这是个真实存在的组织,但更多不知情的人只会把它当做一个都市传说或者阴谋论的集合。

    凡是有谁死于非命,无论是一无所知者的臆测,还是明知实情而不敢声张者的掩饰,都会话锋一转,大言道:“一定是谬见者动的手!”

    这个据点——按他们道上的黑话称作“狼窝”,原是地铁临近核电站和工业区的一站,战时核电站受到破坏,核泄漏险些引起一场毁灭整座城市的核爆——虽然后来整座城市还是毁灭了。

    当局为此做了两手准备,控制核污染的同时还在工业区延边建造了一堵数十米的混凝土高墙,中间还灌了铅芯。

    好消息是,这堵墙很坚固,至今还屹立不倒,坏消息是,它发挥的作用太大了,工业区后来在敌军的黑云压城中被踏平,除了废墟,就只剩下这堵高墙。

    “不过你放心,虽然没测过辐射量是多少,但我在这待十几年了,一点事都没有。”

    傍晚时分,有两个人影推开墙角看似杂乱无章的土石,从常人难以察觉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那个凌冽的女声一路上都在用无所谓的腔调讲述着一些会让人惊掉下巴或毛骨悚然的言论,不知怎的,就聊到了这里的历史,又从历史跳到核辐射的话题上。

    “我不是害怕辐射,毕竟我也在废墟里生活过,比起这些,你确定他们会接纳我吗?”那个低沉的男声则显得有些木讷和胆怯,他的声音很小,还带着点颤。

    “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胆小鬼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无所畏惧的豪杰,现在我失望了。”女声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不,我只是在想,你们是不是真的……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我害怕我没法融入你们。”男声开始语无伦次,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顾虑。

    “那你回去?”

    “那更不行,我雇了你们我还自己动了手,你们什么都不怕,但他们早晚会追查到我身上,我回去是找死啊……”

    男声顿了一下,他越来越慌张。

    “你选对了,不过你的想法错了:‘他们’会不会找上你,我不知道,但进了咱身后那条缝,在你入伙之前你不能活着出去。”

    拉动枪栓的声音过后,一切回归了平静,偶尔能听到一点沉重的喘息声。

    又过了很久,枪声终究没有响起。

    狼窝里很宽敞,但并不是宽得没边,通往外部的几条铁道在核泄漏发生时就已经被钢丝网和混凝土块封锁,常规的火力根本打不进来。

    原先用来开店和检票的各种隔间,如今被改造成了仓库和谬见者们的住所,这里鲜少有完整的玻璃,多数窗户上的玻璃都已经被木板和铁丝取代,乍一看和监狱有几分相似。

    和监狱不同的是,这里的“罪犯”们是自由的,有两个谬见者——定然也是以杀人越货为生的亡命之徒,他们在一间餐厅里喝着酒,已经醉了几分,聊起一些狂野的话题来。

    “我说,咱上次接活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公司经理的女儿姿色真的不错!才这么高,可能也就十一二岁,你懂的,要是我们再回去一次……嘿嘿……”

    其中一个人说到这,用手做了个龌龊的姿势,对桌的人连忙制止道:“咳咳,这有规矩的,做不得!”

    “怕什么?规矩是人定的,别人说做不得就做不得?下次我就把她‘那个’给你看!你等着被馋哭吧!”

    那个出格的谬见者放肆的笑了起来,仰头把瓶中剩余的酒饮下肚。

    哪曾想一声枪响过后,他的酒瓶就变成了碎片,他瞬间清醒了,猛吐出嘴里带着血的玻璃渣,抬头一看,见到开枪的人戴着红眼的防毒面具,一身暗紫色大衣,紧握的手枪还冒着烟,顿时被吓破了胆。

    “对,规矩是人定的,你猜是哪个人定的?是你吗?还是我?”

    开枪的人一出声,无数个脑袋便从各个门窗和角落里探了出来,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然后他们推开门,聚到那个正在痛哭流涕的人身上。

    “萨特齐娅小姐我……错了……咳,呕……开玩笑而已,我怎么敢呢?”那个出言不逊的谬见者再也没了刚才的威风,他跪倒在地,仍是吐着血和玻璃渣。

    “你们要是对道上的规矩有什么意见,那就凭本事来给道上定规矩,不然管好你的嘴——还有你的下半身!”

    萨特齐娅把那家伙怒斥了一通,便不再理会他,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人,才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就已经全白了,沙哑而不失沉稳的声音随即响起:“萨特齐娅,你身后这位是?”

    “店长,这是我拉来入伙的新人。”萨特齐娅看向身后的人时,他已经被刚才那声枪响和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亡命之徒吓得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