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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无晓日,青草有时春。

    县党部地牢。

    这两天审讯室里传出的刑讯声,郑鸿川和曹汉阳两人听的很清楚。

    郑鸿川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心也跟着颤抖不停。曹汉阳则是一脸悲愤,他可以肯定又有自己的同志被捕了。

    “老曹,别不是你们那一拨的同志被抓了吧?”

    曹汉阳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反问道:

    “老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不是你说的教师党支部的人或是别的同志?”

    “不大可能是教师党支部的人,我都被抓这么长时间了,若是有叛徒,敌人早就动手一窝端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明之前我判断有误,根本没有叛徒。

    至于其他方面的同志,我看也不太可能,县城里有延安派来的联络处,那是一个公开机构,敌人是不敢动手的。”

    曹汉阳沉默了。自从他和赵畤两人被捕以来,早就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他也不知道那天被抓捕时其他同志是否逃出去了,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他心里背着很大的思想包袱,是自己介绍寇维中入党的,可是寇维中的叛变,却一下子将临时党支部打散架了。自己是要承担这次重大损失责任的。

    现在他宁愿组织上处分他,重重的处分他,也不愿意待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他是多么渴望能出去为党工作,去为事业同敌人斗争,哪怕让他上前线打鬼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他要用工作和战斗来洗刷身上的耻辱,为那些被捕牺牲的同志去多杀几个敌人和鬼子。

    “老曹,有心事?”

    “嗯,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呵呵,老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是没拿我当自己同志呀。你知道当年我的老领导是怎么说的吗?

    长征路上,有一次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有几位同志愁眉苦脸的,老领导就乐呵呵的对他们说,肚子里都装了多少苦水呀,把你们愁成这个样子。自己愁多吃亏,你们应该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都倒出来,让大家分担一下,都是自己同志,这才叫有难同当嘛。”

    曹汉阳听了,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的老领导真是一位大气风趣的人。”

    “那可不,他说这就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有心事有愁事,就跟身边的同志唠一唠,唠完心里就轻松多了,不信你试一试,保你年轻几岁。”

    两人全都咧嘴大笑起来,狱中太压抑,大笑可是很奢侈的精神食粮。

    曹汉阳开始讲他参加革命工作的经历,他讲的点点滴滴。零零碎碎的,郑鸿川却听的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

    那条大鱼是谁,终于还是浮出水面了。

    王雅楠是到了晚上才知道确切消息的。不过小道消息并没有说大鱼是中共的什么人,也就是说目前大鱼的身份还是个迷。不过县党部却辟谣说只是抓了一个日伪潜伏特务。

    吕照南?怎么会是他?王雅楠被震惊到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传出来吕照南到底是谁,但王雅楠几乎肯定他就是组织上派她来寻找的红松,她才不相信李清同会为了一个日伪特务而煞费苦心的实施密捕,这个时期只有中共的特工才会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

    李清同又一次走在了她前面,王雅楠有种无力感。

    当初她去拜访吕照南,想确认和排查红松,却被他以工作繁忙没有时间给拒绝了。她以为对方是对中共不感兴趣,敬而远之,现在看分明是自己打扰了他,因为自己一直被监视着。

    怎么会这样,王雅楠开始深深的自责。

    潜伏的同志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那种压力一般人是承受不住的。自己不但没有给他解压,反而给他增加了压力。

    虽然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但毕竟县党部那边还没有传出来确切的消息,不过李清同是不会认账的,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承认抓捕了中共的人。

    王雅楠在窑洞里不安的走来走去,最后本着党性原则,还是决定给延安发报,如实汇报上去,请上级定夺。

    电波从窑洞里发出,冲向桥山的上空。

    ……

    周霈阳很得意,他略施手段就将寇维中费尽心机发展的暗线收到了自己手里。

    那个杨士凡答应他,今后有关晁清辉和特派员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哼,寇维中只不过是中共的叛徒,这种人能背叛中共,就一定能背叛党国,他就是走了狗屎运才爬到他头顶上,成了科级的副队长,自己参加工作多年,怎么还比不上一个书呆子,简直是笑话。

    这次他要让寇维中看看,真正科班特务出身的,是怎么玩残一个半路出家的废物的。

    杨士凡给学校打电话请假,便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没想到国民党那里真乱,都是县党部的人,却还要相互之间掏地沟下绊子,一想到复杂而冷酷的人际关系,他不仅打冷战。他一个教书的,那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还是党支部里的关系比较纯粹,他内心里有些后悔了。

    不过眼下还不是他后悔的时候,眼下自己本就是在走钢丝绳,冒险脚踩两只船,一只脚中共,一只脚党国,现在却在党国内部还是脚踩两只船,一只脚寇维中,一只脚周霈阳。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绝对是不得好死的那种人了,会死的很惨很惨。

    一想到死,他就心悸的打哆嗦。不行,他虽然不是社会上的斫轮老手,但智商还是在线的,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选择一条路,否则会被气急败坏的另一方杀死后扔进臭水沟里。

    离家越近,他的脚步越迟钝,他必须在进家门前做一个选择的了断,说不定此刻寇维中正在他家里端坐着在等他。

    人生常恨水流东,长松卧壑岂甘心。

    小命总是握在别人手里,早晚是别人的盘中菜,走着走着,杨士凡身上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戾气。

    懦弱对酒不敢嚎,它日空浇坟上土。

    杨士凡此刻对自己的懦弱很气愤,他决定必须洗刷掉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子懦弱,不然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狠,他需要用凶狠代替身上懦弱打下的烙印。

    杀人,他需要用杀人来完成一次人生的涅盘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