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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仲秋,天气便冷了下来,又遇上近日里秋雨连绵,秋风瑟瑟,厚重的阴云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忙完了窦夫人的身后事,苏影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李建成商谈退婚之事,却被告知李建成一早便出府远游,归期未定。悬着的心虽说不能落下,但好在不用在府中相遇,也能暂且把这件事情搁置。

    苏影月自那日后便把自己关在房中看书习字,偶尔出门也只在后院练剑或与李元吉出府赛马狩猎,从未再见过李世民和长孙无悔,日子虽平淡倒也惬意了不少。

    只是近日府中下人常窃窃私语,说什么近日街头巷尾处处流传着一首名为《桃李章》的民谣,连带着前些年民间流传的“杨氏将灭,李氏将兴”之语也一并入了圣上耳中,因而杨广开始大肆诛杀李姓之人,李渊广交豪杰之举也无故遭了猜疑。

    又恰逢前些日子李渊病重,未能奉命前往陛下巡行所到之地,杨广大为不满,故意与李渊的外甥女,嫔妃王氏说道“你舅舅可得死否?”自那日后李渊便时常把自己锁在屋里纵酒沉湎,不见众人,偶尔出府一次还是弄得人尽皆知地收受贿赂,顿时间府里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纷纷议论唐公府富贵不再,唐国公更是自身难保。

    苏影月坐在屋顶上眯着眼睛听下人们越说越离谱,好似片刻后李府便要遭逢大劫万劫不复,不由得轻咳几声跳下屋去,下人们见了她全是一阵惊慌,行了礼后就要匆忙离去。

    “近日府中是太清闲了吗?”苏影月不怒自威,“闲着没事就出去多买些酒回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顿时间摸不着头脑,只一人唯唯诺诺地说道:“禀月娘,府中存酒尚多,纵使阿郎日夜饮酒也是足够的。”

    苏影月瞪了她一眼,面上已有薄怒,冷冷地说道:“少说话多做事,若是再让我听到些闲言闲语便别怪我不讲情分了。”

    自那日后府中的确不再有人议论半句,反倒外界之人提起唐公多认为是沉迷酒色之徒。

    自窦夫人走后,李渊先是忙于政事,后又因成日沉湎纵酒直接搬到前院的书房中歇息,那个屋子便一直空着。直到近日苏影月和丫鬟们说常思念窦夫人,每晚都要去屋里悼念一番才又收拾出来夜夜点上了灯。

    红日西坠,夜幕逐渐降临,苏影月正准备如往日般从小厨房端些菜肴和羹汤,谁知竟遇上了仍未离开的厨子。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收工回屋?”苏影月微微蹙眉。

    还好厨子未察觉异样,只道是近日厨房备的菜肴常在夜里被人取走,怕是被哪些下人偷偷拿了出去,所以今日晚走几分看看是何缘故。

    苏影月睫毛轻颤,却仍是一副淡淡的语气,“劳你们费心了,近日是我时常挂念夫人,总要拿些吃食去夫人屋里祭奠她才能心安些。”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的厨子们看到她走后才开始议论纷纷,“月娘真是有情有义,夫人尸骨未寒阿郎便成日沉迷饮酒,大郎也出门远游,二郎为照顾病弱的少夫人也没精力顾及其他,只有月娘打理府中事务之余还能不忘夫人。”

    尚未走远的苏影月隐在昏黄的暗影里看不清楚神情,直到厨子们散去后她才径自向窦夫人房间走去。

    屋内早已点起了灯,推开门后却不似想象般寂静。屏风后传来踱步的声音,李渊正在凝眉思索着什么,虽面容略带憔悴,不似前段时间春风得意,却也绝不是外人所传那般日日寻花问柳烂醉如泥。

    苏影月却并不诧异,轻笑着说道:“今日有事耽搁了会儿,阿郎该饿了吧。”

    李渊紧皱的眉微微舒展开来,这时的他也如寻常人家的阿耶一般见到子女就挂上了慈爱的笑容。

    “月儿,这段日子以来辛苦你了,又要稳住外面那些人,又要想着法子给我送饭。若不是你想出在城内大肆买酒,又让剑风顶替我在书房度日,我还不知道要在那个酒味熏天的屋里待上多久呢,哪儿还有这些美味的菜吃。”在与子女的相处中李渊从不吝啬夸赞。

    这些年的时光让李渊与苏影月变得愈发如父女一般。若说窦夫人于她是像阿娘那样给予无所不在的关爱,那李渊于她也的确如普通人家的阿耶那般隐忍又深远,虽交流不多却总是支持她骑马练剑,跟着幕僚参与政事,夫人走后也从未主动提及与李建成的婚约之事,甚至就连这次做戏给陛下看的打算也未曾瞒她。

    苏影月又盛了碗羹汤放到李渊跟前,微微笑道:“阿郎惯会取笑月儿,若不是阿郎先叫了那么多坛酒搬到书房故作沉迷,我又岂能顺水推舟把事情闹大出去,何况故意收受贿赂之事可比纵酒要厉害几分。”

    沉吟了片刻,她又面带忧虑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如今也过了许久,想必圣上的猜疑之心也已不似当日,虽说仍需避其锋芒,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李渊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影月看了半晌屋内窦夫人的画像,才又认真说道:“夫人生前常说陛下好鹰爱马,在怀远时阿郎曾献上良驹让龙颜大悦,此时何不再投其所好一回?”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李渊起身走到窦夫人的画像前眸中泛起的泪光,迟迟未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才低声说道:“夫人生前常劝我不要把良驹留在府中,要及早献与陛下,是我没听她的话才落到了如此境地。”

    正伤感间苏影月察觉到身后有人推门而入,正欲拔剑之时却被李渊阻止,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李世民。

    自那日后苏影月便再没见过他,只偶听下人说长孙无悔生了病,李世民日日在榻前照料。

    “二郎来得正是时候。”李渊眸中雾气散去,转而又恢复了往日里一切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