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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斯克兰兄弟被绑走,骚乱逐渐平息,高明曜开始假装头痛,在王建业的搀扶下,前往李俊海家的方向,宣称要去找点药,缓解一下。

    路上偶遇其他居民时,王建业凭借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甚至一个中等个头,看上去很亲切的女人还劝他们说:“不能尽信李俊海给的药,说不定吃了会更难受呢。他经常神志不清的。”

    没过多久,他们就赶到了李俊海那儿。

    李俊海的精神很好,很明显正在收拾屋子里的卫生,在煤油灯前,第一次对他们露出了一丝丝笑意。他请他们进去,给他们泡了很浓的,以龙齿、石菖蒲为主料制作的安神绿茶,“我一直希望这副身体能顺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所以不得不在夜间,同时使用很多能安神的东西,但一直效果不大,现在已经打算放弃挣扎了。”

    得知明天晚上就要出发,他没怎么惊讶,也没有询问原因,只说:“久则生变,确实越快越好,我赞同。”

    高明曜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出发的时候,我们还想带着贝儿。她是个可怜人,我们想把她也带出去。您......”

    “不介意。”李俊海回答的很随意,完全是没经过任何思考,也没有一点儿惊奇。

    “因为我们无意间得知,她和其他几个混血儿被选中了,很快就会被找个理由定罪,然后关押起来,在下一次祭祀典礼上被献祭。”高明曜主动解释道,“今天晚上,就在刚刚,斯克兰兄弟已经被抓起来了。那些人......已经开始动手了。贝儿随时都会有危险,所以咱们才出发的这么急......”

    在这块土地上,妓女们甚至不被允许和其他人在同一条河里盥洗,如今为了贝儿加快计划,高明曜可以预见旁人听到了会怎样耻笑。

    但李俊海只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建业,说:“知道了。”

    “您对这种事不惊讶吗?为了贝儿加快计划,她是一个......”高明曜并没有把那个词说出口。

    “她又不是因为好吃懒做、贪慕享受、自甘堕落、行为不端才沦落到红房子里的,她是被迫的。”李俊海的眼中,似乎有风暴一般,不停地呼啸着,“大环境和命运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人身上,是足以把一个人砸死的。”

    王建业睁大了眼睛,“您是说,她没有行为不端,自甘堕落......那么那个关于她的说法是假的?我的天......也对,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你,是不是知道当初的真相?”

    “知道。”李俊海毫不遮掩地说道,“她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孩子,长相不太出众,脸颊两旁还有些小雀斑。那时候,老鸨还没有让人用药水给她洗头发,她的头发时常是乱蓬蓬的红色,总是穿着到脚踝的长裙子,赤着脚到处跑。

    她那时候很活泼,大大方方的,热情的爱着自己的家人。

    但她的母亲是个嫉妒心爆棚的女人,她嫉妒一切,痛恨所有跟她丈夫有一丝接触的女性,哪怕是自己的女儿,贝儿。

    在她眼里,贝儿说长大了想变得像她一样好看;贝儿想要跟父母一起睡觉;贝儿偷偷穿上她的裙子,在床上蹦蹦跳跳,幻想自己是仙女;贝儿守在林地边缘,等待打猎的父亲回家;贝儿和父亲一起去山岗上挖马蜂菜,下暴雨了又被父亲背回家......都成了无耻的勾引、赤裸裸的挑衅和污秽的妄想淫乱。

    然后,嫉妒到发狂的情况下,她害死了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讽刺的是,她最想害死的人,她的女儿,贝儿,活了下来,只是烧焦了一些头发和眉毛。

    不过,她的复仇也算是成功了。这个她从未爱过的女儿,被她害得生不如死。”

    李俊海说完,给他们每人又倒了一杯茶,“茶快凉咯。”

    王建业握着茶杯,淡淡的笑着:“那,聚居地的管理者们和某些血统纯粹的人,把无辜的混血儿胡乱定罪,然后拉去献祭,以求原住民们能安安生生的,不出事......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是。”

    “我以为,这个一直是秘密,混血儿们几乎都不知道。”

    “我说过,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你还知道什么?”

    “也没有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活得太久了。”

    王建业摇了摇头,笑道:“应该是......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然后,王建业张开自己的左手手掌,用右手食指在上面画了一条路线,“明天天黑以后,你从西南方向有石碑的地方进入林地,沿着那条踩出来的小径一直向前,到了淤泥滩边缘,再向右手边拐弯,面对那株很大很大的,已经枯死的银杏树方向,一直走到尽头的乱石堆。咱们所有人,在乱石堆前集合。

    另外,因为出发的路线不同,远近有稍微的变化,加之有的地方很不好走,所以可能无法同时到达。如果你去了以后,我们没在,还需要再耐心地等等我们。”

    李俊海歪头看着王建业的手掌,用自己的食指在上面悬空画了两遍路线,说道:“知道了。”

    ·

    第二天,又有一个叫小椿的女人被抓走了,理由是新找到的证据显示,她的亡夫是被她害死的。

    无论她怎么解释,怎么否认,除了她的孩子,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一个男人突然死了,那肯定是被他恶毒的妻子害死的。

    夜幕逐渐降临的时候,王建业做了最后一顿饭,他们一言不发,狼吞虎咽吃完后,又把所有锅碗瓢盆全都刷洗干净,用白棉布盖好。

    王建业和屋内的所有东西一一告别,这是非常恋旧之人才能做出的举动,理解的心情。

    做完一切,轮廓模糊不清的太阳已经悄悄地落了下去,藏到了远山的后面。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地从林地里爬到房子上,树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