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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焦黑山头

    本要在五日后举行的比武决赛,忽然在会场外和各大客栈贴上了延期的告示。

    “……决赛暂延,时日待定。”

    “啪”地一声,酒碗重重落到桌上,溅出的酒水撒到一旁放着的九环大刀上。

    “他娘的,说延期就延期,也不给个解释,就让我们这些人在这干等?”

    “这一日日的,住店、饭食都是银钱,老子点儿背,没进决赛,还想留下来看看是哪个夺得魁首,总不能让北方来得那些个……拿了对吧?可今天忽然来这么一下子……也太儿戏了!”

    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身形壮健,与他围桌坐了三人,都是武人打扮,周边的人大多和他们一样,都是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裳,看着都是单打独斗的闲散游侠。

    旁边是个苟着胸背,翘着腿的枯瘦小老头儿,他手上端着酒碗,皱着眉叹了口气。

    “本想借此盛会,物色些个好苗子,收入我派门下,我崇霜派不至于凋零落败,可若是再在京城待下去,回去的盘缠便都……”

    他叹着气,端着的酒却一直没饮下。

    “就这样,还想着什么门派复兴呢……”

    “哎你可别说!我还听我师叔说过,三十多年前的比武大会可不是今天这样的。”

    那第三个人面容稍显年轻,说话也不像他俩那般死气沉沉,捡着碟中焦香的花生米往嘴里丢,边吃边含糊道。

    “那时候各大门派,可谓是百家齐放。什么衡山派、谷河派、青石山庄……那都是鼎鼎有名,人多兴旺的大势力,比武大会开始前三个月,京中已是人满为患。师叔说,那时候走在街上,可千万得仔细别碰着人,讲不准那人身后就能跳出一帮子来……”

    “我师叔听我说来比武大会还笑话我,说过去他去比武大会就是凑热闹的,别说名次,能进去搂一眼就不错了。没想到几十年过去,门中人越来越少,倒还能让我这个‘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混进去,还能上台了,真是……”

    他哈哈地大饮一口,却没说下去了。

    昔日的繁华荣盛,今人鲜再有人知晓。

    但即便是日复一日,重复着为生计奔波的生活,恍然回首,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今非昔比?

    只不过无人敢说,无人深究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也不知道剩余这点酒钱,能不能够醉咯!哈哈……”

    ……

    酒入腹中,在恍惚中,没几个人注意到一只灰鸽飞入二楼。

    有人取下鸽腿上小小的卷轴,穿廊走入隐秘无光的隐阁,一番简单行礼,将小小卷轴放在桌上,如同哑巴般一声不发,恭敬地退了出去。

    身着白袍的影子从阴影中走出,张手间台上的烛火亮起,他打开卷轴,看明内容,便将纸片移到烛火上,火光跃起,燃起诡异的绿光。

    同绿光一起出现的,还有白袍人嘴角轻讽的笑。

    “……夜路走多了,看见影子都会害怕。”

    白袍人向着烛火伸手,火光舔舐指尖,烧起一阵晦暗的绿色,那犹如实质的绿,比刚才烧纸片时可浓烈得多得多。

    直到燎起火泡,白袍人才慢慢收回手,将手浸入旁边的铜盆。

    他好像都感觉不到疼痛。

    呆立一会,他喊来外面的人。

    “把信递出去。”

    下属听了他的口述,点头表示记下,本该离去,可偏头看看外面,还是迟疑地禀告。

    “主教,那位江姑娘,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分部,在那里守了一日,硬是要……要我们递信,想要约您一见。”

    白袍人“哗啦”一声把手从水中拿出。

    下属惊了惊,并不敢抬头,只是余光谨慎地瞟了瞟,两人仍隔着相当的距离,他将头压低了些。

    他手落进袖子里,思绪在过去和现下来回飘浮。

    直到手心一疼,才发现自己指尖抠进了那些被水泡开的伤口里,发热的液体顺着掌纹下滴到地板上。

    凌风拾起旁边的帕子擦干了手,戴上了一副手套。

    “你收拾一下这里,我出去趟。”

    ……

    约见的地方,在城郊。

    凌风沿着河岸走上矮山的小路。

    他不明白江心月为什么约了他在这里见面。

    河对岸一片焦黑,前两月才发生一起山火,据他所知,原来盘踞此处的金虎帮老窝糟了灾,当家的主要人物被杀,领头的大当家不知所踪,这个本是土匪窝子转变成的帮派,就这样消失在一场大火后。

    土匪窝子……

    他想到这儿不免撇撇嘴。

    说来,哪个门派帮会不是如此?

    以更大的拳头,掠夺更多的资源,愿意披层皮子的,便可以把自己称作名门正派。

    世间多的是,在口头称正义之名,行龌蹉之事。

    凌风看着那焦黑山头,握了握拳头,掌间的银手套冰凉,隔绝毒气和温度,也让他的感觉变得麻木。

    他抬头往山上望去,视线一僵,背脊点起危险的信号。

    那个身影,绝不是江心月!

    他手就要抬起,却在看到旁边那人面容时,将手放了下来。

    “凌风大哥。”

    桂诣川朝他一礼。

    他们从前只见过匆匆几面,但凌风记得江心月身后那个少言少语,面容沉静、目光如刃的少年。

    当时的少年,已经如鹏展翅,又将飞翔的本能收藏入骨,好像是敛芒进鞘的利剑。

    凌风朝他点点头,目光转向迎风而立的身影。

    山风猎猎,姜衡搂了搂身上的袍子,转过身来。

    凌风认出了她。

    是之前比武时,陪在江心月身旁的姑娘,而桂诣川一如那时站在她身旁,眼中是绵绵而克制的情意。

    “……原来是‘姜姑娘’。”

    焚兰教分部众多,哪怕是在京城内,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各种分部若是数出来,都会多得让京兆府惊讶警惕。

    那些号称是慈善布施的小团体,近期总会有一位自称江姓的姑娘找上门,请求见他们主教一面。

    有教众和那身洁白衣袍的皮子在,分部的人不好赶她,只好一边敷衍一边上报,得到上面说搁置不理、却要妥善对待的命令后,只能对江姑娘所作所为听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