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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长恨离亭(中下)

    接上回,我带着满心烦闷独自坐上了前往柳凉的飞机,梁森的伤口还没痊愈,就没让他跟着,封适之我又想让他盯着临江的局势,反正也就是个短期行程,经过我一番劝告,他们终于……

    选择打从上飞机开始就让侯家人接应我。

    嗯……

    算了,我认同我确实是个小弱缺这种观点,别真遭人绑架了、我这刚继承家产就先亏一笔,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不过这不叫人随行可真不是我逞强,默念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要见我,后续我也不是没在短信上问过,可她却都只说:我见了面就会知道。默念一向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尤其Aaron死了之后,莫名有种出家的气质,突然这么着急找我,显然就不是小事了,甚至特意表明了不要告诉默读。

    我总要先搞清楚是哪方面的事情,才好决定要告诉谁瞒着谁。

    向阳派来的人就在机场外等着了,我出去之后,他们立刻上前拿行李,而后开门请我上车,一路开去了默念所在的医院。

    我来的这天正好赶上周末,正好放假,以前的同学就有来看默念的,我正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闲聊的乐呵,从窗口望进去,果然嚷嚷的最大声的就是赵看海,跟以前一个样,王静蕾的打扮倒是变了不少,刚出嫁的几年还招摇,现在就穿着一件最平常的白色长裙安安静静的待在赵看海旁边,像个背景板。

    除他们之外,孟钦元和韩潇潇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刚订了婚,小情侣正在热恋期,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是死死抓着的,被赵看海偶尔开个玩笑脸就发红,不过毕竟是对抗路情侣,以前是“对手”,现在是夫妻,多少是有点别扭,说个不对头又稀里糊涂的打起来了。

    念念瞧着眼前的模样淡淡的笑着,缩在病床上,向阳坐在她身旁,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很安稳。

    我示意身后跟着的人离开,调整情绪便进去,笑嘻嘻的问了句:“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带我一个。”

    “诶姐,你来了啊,我们正说念念的眼睛呢。”赵看海搭在高脚凳上跟我打了个招呼,顺手递来一杯果汁。

    我接过,听着他的话还懵懵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看来你也不知道吧,念念早上说眼睛疼,向阳就带着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猜发现什么?念念的眼睛手电筒一照超级炫酷!”韩潇潇听着松开了孟钦元的耳朵,手伸到头顶画了个圈,我却还没回过神儿来。

    孟钦元见我不懂,可算是找到了个欺负人的契机,照着韩潇潇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韩潇潇差点扑上来喊家暴的那种,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人家两手才解释:“就是说咱们的眼睛灯光下一般不都是棕色褐色的嘛,但是默念的眼睛是墨蓝色的诶!”

    我要是没见过,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应该是惊喜的,但我要是见过,尤其这种事情还恰好发生在默念的哥哥身上,可能就只有惊吓了……

    写哥的眼睛也是墨蓝色的,念念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就像现在向阳所解释的,是虹膜实质中缺乏色素细胞,加上默念是混血、基因跟我们不一样,所以导致光下看到的眼睛呈现很深的墨蓝色,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

    林阿姨跟我说过,这也是一种遗传,她祖上有过跟外国人结婚的先例,所以她自己是带隐性基因的,而孩子们的亲生父亲也是外国人,所以生下的孩子会是蓝色的眼睛,可这儿也就出现问题了。

    三个孩子,写哥和念念都是蓝眼睛,唯独默读不是?甚至,写哥和默读还是双胞胎,确实,异卵双胞胎会有区别,可是一个蓝眼睛一个黑眼睛,这样的概率是多少?百分之五十?那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呢?剩下的是我该相信默读的理由吗?那先天性心脏病的遗传概率呢?是多少?偏就默读,两种都躲过了?

    我记得在池吟那件案子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提出过一个观点,为什么默读对为林阿姨报仇那件事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关心,甚至常常劝我要冷静,他为什么对林家人毫无感情?当时觉得,是他打小不是跟林阿姨一起长大的,可是林阿姨后面也陪过几年,若他心里抱怨,也就罢了,可是林阿姨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不冷不热的,这还对吗?

    林阿姨绝不是冷血之人,她或许对我可以利用,可她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绝不会,看她对默念就清楚,是多么上心?为什么默读不同?

    除非,就像我当时偶然想的,除非他根本就不是林默读……

    证据也多了去了,除了林家的,再有就是我当初推翻观点的,是他投靠威廉没什么用,因为有我的关系,威廉大抵也不会收他,可是早几天前,默读,哦不,一个我相处了那么多年,却根本说不清他是谁的陌生人……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和威廉是一伙的,他还是很早、比我能想象到的更早就跟着威廉了……

    还有尚明誉临死之前给我留下的那个讯息,让我去拦下的那个人,我当时总觉得他像谁,让我一看就剩心痛,现在想来,挡住下半张脸,那不就是半个写哥?甚至他也有一双蓝眼睛,虽然是先天性眼部白化病、可是同样的心脏病呢?太像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巧合,真的太像了……

    如果江以南只是威廉和梁韵普通领养的孩子,他们那天那么着急,说明对这个孩子很重视,孩子生病了,难道不是该大肆找能治好病的医生吗?为什么要把孩子藏起来?尚明誉还说,那是威廉的王牌,可是一张可用的王牌怎么会是一个连家门都出不了的病秧子!

    如果尚明誉冒死送来的消息没错的话,再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着急的不是那个病入膏肓的“江以南”,而是车上、还有一个人,如果那个所谓的“江以南”才是真正的林默读的话,那现在我眼前的这个林默读又是谁?

    他是谁啊?“林默读”到底是谁啊……

    越想我越觉得惊悚,他还同我说过,只要默念做了手术,他还有更多的秘密要告诉我,天啊,我跟他认识这么久,我甚至上一世差一点就嫁给他!我们都领证了,婚礼再一结束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这个局骗了我一辈子!他们是布局了多少年?后面还有多少事情要等着我!

    强烈的恐惧浮上心头,渐渐的我整个人都要站不住,如果真的按照我这个猜想,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之前发生的好多的一切,都是算计、图谋,才会让所有的一切脱离我们的掌控。

    包括张秉春、周夏、池吟、陈家、甚至是寒蕴霜跟孙阊平偷腥!从最一开始目的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因为知道,直接硬碰硬实在太难了,只能从最近的地方,亲情,联姻,舆论,这些方面瓦解我们,如同折臂断翅,加上默读从中通风报信,到最后彻底击败我们,顺理成章……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当时却还抱着希望似的,立刻从向阳手中夺过手电筒,扳过默念的肩膀朝她的眼睛照去,身侧满是他人惊异的声音,而默念只躲了一瞬,随后便撑着迎光去。

    光下,隐隐见着光亮的幽蓝色。

    “姐,你怎么了?”赵看海有些哆嗦着上前一点一点拿过我手中的手电筒,扶着我的肩膀后腿,咽了咽才说:“其实……也没啥奇怪的,默念本来就是混血不是嘛,蓝眼睛很正常,她的眼睛也不能一直拿光照哈……”

    “是有什么问题吗?”孟钦元疑惑问了句。

    问题?问题可大了。

    不过,知道的人越多,麻烦越大,我压着恐惧,立刻将自己恢复成了原状,硬挤着笑长呼一口气说了句:“没事,我就是担心,怕默念的眼睛再出什么问题……”

    在场都不是傻子,咬着唇瓣侧着身对视,也就晓得是不该参与的事情了,孟钦元和韩潇潇我不必在意,孟家家境不算太高,孟钦元一向便晓得不惹事不生非,而韩潇潇大事上都是听他去的,至于赵看海,朋友多年他是了解我的,王静蕾是我家养大的更不必说,他们几个都安安静静的,向阳扫了一圈,扫开沉默,也只得自己去做那个“低情商”的人。

    他咳了咳:“默念没问题的,就是林老师的眼睛,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认命罢了,我们家的人,能保住命,那就是最大的幸运。”默念噙着眼泪诸身颤抖,被单揉的快扯断。

    她怎会不心疼?可是到了今天,那只眼睛,只能作为她哥哥保命的断尾了,她直勾勾的盯着我。

    可是我、哪敢保证还能保住一个陌生人的命?

    我没有办法……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向阳,帮我照顾好念念……”我压着哽咽转身离开病房。

    如今这些答案,除了“林默读”亲口跟我承认,我只有一个人可以求证,就是威廉。

    默念急匆匆的想要跟出来,我是无法抗拒她的,不过,我更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让她停住。

    走廊的尽头,“林默读”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站着,直直的看着,相对无言。

    “时时……”他先开口,瞧着默念的样子就晓得她对我说了什么,又是那副泪眼朦胧的样子,我受够了。

    “走。”我拖着他手臂离开,压着手臂一面道:“你要是想让默念变成人质,就在这里招摇,我就是个小辈,别指望我的反对能保住什么。”

    却不曾想,他直接拉开我的手。

    “我没什么可说的,时时,我只是过来看念念。”默读一瞬换了副模样,抑或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幻觉,我对他理智之外的爱情所带有的滤镜,实际根本没有惊慌,他只是带着体面的微笑平静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压着颤抖的躯体,攥紧了拳头长呼一口气:“你就告诉我,你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

    “林默读!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吼出那一声,整个楼道的视线都朝我们望过来,连我都害怕,怕他会不会怎样,偏偏他全都视若无睹,面不改色。

    “时时,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希望我是林默读,那我就是林默读,你要是不信,那就去找你自己的答案吧,至于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歪了歪头,我总觉得那笑就是阴恻恻的,让人看了,只有惊恐。

    “反倒是我,我应该等你的答案。”

    “我不想听你说!”我甩开他。

    我当然晓得,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和高辛辞分手,可这又是为什么啊?得到我吗?我真想告诉他,我对他的最终目标起不了一点效用,我就想平平淡淡的过,我做错什么了?还是有什么改变将来的能力?为什么一定要扯我进这旋涡?!

    我认输可以吗?

    我眼巴巴的瞧着默读,偏偏等不到他有一丝波澜,直到我撑不住,转身离开,仿佛才有一滴热泪滚烫落在我手心,我摸了把脸颊,那并不是我的,我却没有耐心再回头了。

    他跟我说,让我去找我自己的答案吧,他的身世,就只有威廉知道了,看来我又该跟威廉做一笔亏本的生意,他付出的太少,罢了,反正我的筹码也并不足以让我取胜,甚至,会把仇人推走,到一个我再也动不了手的地方。

    我顶着直冲大脑的急性,一路到了和韵公司大楼前,门口保安看来是认识我,认出我的模样就来挡着,不过那副架子也着实是弱的离谱,只围成一堵墙在我面前拦着,我上前,他们竟就只有退后,我就那样一步一步顺遂的进去。

    有人冲回去给威廉报信,本来还以为,会不会有什么新花样呢,结果,反倒把保安都撤了,还专门来一个助理请我进去,省的我进去还得找路,进了电梯,上了顶楼之后,我扫了一圈才发现,这里跟柯益老傅的办公室布局是一模一样的,同样是最外围的玻璃圆弧长廊,绕过半圈进去,整个顶楼半面像家里的客厅,剩下半面隔了堵墙,就是办公室。

    助理停在客厅就叫我自便了,透过门缝,我隐隐见到威廉在里面,临到这个时候我才心慌,但是晚了。

    我还是推门进去,威廉带着笑,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他平常的样子正常多了,我坐在他对面,他指了指桌上,示意他早就倒好的茶水。

    “我不喝黄山毛峰。”

    “我知道,我特意问过你爸爸的,这是九曲红梅。”威廉挑了挑眉,似乎等待夸奖一般。

    可我是没那心思了,我瞧着眼前、偏是最让我能想起老傅的故人,一切都跟老傅在时那么相像,一样的布局,一样的装饰,甚至墙上挂的书画都是老傅喜欢的风格,照片上都是老傅,威廉甚至和老傅有最亲的血缘关系,就是这样的人,参与逼死老傅。

    见到这些,周身便是无力加上窒息带来的憋闷,指甲嵌进肉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缓了好一阵儿才能开口,仰起头:“我今天来,就问你一个问题。”

    威廉稍稍蹙眉,摆出一副长辈逗孩子的模样,瘪着嘴耸了耸肩,多好笑似的:“可以是可以,但是凭什么呢?难道说、凭你是我的侄女吗?”

    我将唇瓣咬破出了血腥,才够清醒,这些疼痛迫使我撑着说下去:“只要你说实话,起诉你谋杀老傅那件事,我就撤诉。”

    “啧,所以我就说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倔,你本来一句话我就可以告诉你的,这可倒好,白白送我一个筹码。”威廉摆摆手,其实越到此我才真是不理解,他对老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要说恨,为什么一辈子都在期待甚至用逼迫的手段让老傅承认他?要说爱,为什么要成为逼死老傅的那一把钝刀呢?

    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去纠结那些永远不会有最好结果的事情……

    “我问你,林默读,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