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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乔广亨炫耀洋布

    话说乔向廷心里想起儿子的学业来,心里充满了期冀,但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他端起一碗酒,谦恭地起身敬族长,一谢他长年的关照,更谢他出面操持他家里的诸凡大事。乔广善哈哈大笑,也并不十分谦让,端起黑瓷大碗,将淳烈的陈酿一饮而尽,嘴里还夸张地“啊”了一声,大家纷纷赞他海量。

    乔广亨见族长喝过了,以为下一个该轮到他了,便正襟危坐,专等乔向廷敬他,然而却并不见他再起身。他便旁毃侧击地对他说:“向廷小员外啊,这才几年的功夫,你由一个黄口孺子,已长成了一个人见人敬的乡绅了。起头你忘了?那一次全庄的人因你巡夜有功,都凑银子褒奖你,那一次我家也一下出了八两一锭大银,能抵得上中等人家半个家当呢!从那时起,你小伙子一路走运,短短几年的功夫就成家立业,买田置地,家里也起了新屋,如今也是三进的大院落了,老朽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总觉得那八两大银,真是个吉利数目,真真给你带来好运气了呢!”

    乔向廷听了,早猜得了他的心思,是他觉得他本与族长同辈,敬酒也总该有他的份。想到这里,便端起碗来躬身给他敬酒。

    乔广亨高兴起来,也效仿族长那样,仰起头来豪爽地痛饮下去,喝完时也“啊”一声,以示酒之淳烈,没想到他刚端到嘴边,却听乔向廷说:“我早想请您了,我接下了慕贵兄的那两处作坊,一直闲在那里,我想让它们再转起来,可苦于不懂门道,想去请教您,今后还望您老多多指教。”

    乔广亨听了,心里五味杂陈,他最怕说那个败家子败坏的家业,更不愿当众提及那个逆子做的刨路挖坑等下作事,好在乔向廷说话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只这样,也够让他难堪了,可碗到嘴边又不得不喝,只好硬生生地咽下肚里去,他只觉得如同一根烧红的火棍捅到胃里一样,强咽了几口才咽下去,最后一口呛进嗓子,他猛咳起来,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大家都劝他慢点,却少有人体会到他的心境。

    好容易等到他止住咳嗽,乔向宽才接过乔向廷刚才的话题来,诚心实意地说:“老弟别怪我说,油坊开张也行,无非给乡亲们搾点豆油、磨点香油啥的,倒也都便利些。但是纺织坊却尽量别开张,放在那里倒还稳当些,反正也搭不进什么去。一旦开了张,轧花机转起来,梭子飞起来,棉、麻、丝、线,每动一动,都是银子钱。另要搭进多少人力物力?好歹织出布来,又比不过洋布柔滑细腻、光鲜靓丽,这样的行情,早把我治得服服帖帖的了。我家的染坊,嗨,打前年起就半工半歇的。这两年洋布来了,咱们谁也干不过它!你可别往那麻烦窝里钻!”

    乔广亨一听这话,反倒对乔向宽感激起来,因他说了织布坊不要开张的话,在他家来说似乎甩了累赘一样,登时他心里轻松了很多,便说道:“向宽老侄子说得没错,如今这世道变了,什么生意也不好做!就像朝廷八旗、绿营干不过洋人洋枪、洋炮一样,咱们小老百姓的纺织作坊也干不过洋人的机器工厂。眼下只能顺着洋人走,他运来了洋布不是,咱就帮着他贩卖,这样既不搭工也不搭料,只赚个中间差价。再说在市俗百姓眼里又见不得洋货,哪怕是洋人裁了当褯子的,到他们手里也是好的!”

    乔向廷听了,心里郁闷,就闷声闷气地说:“我只觉得那么好的机子,堆放在那里,就好比懒牛不下地一样,——还不如懒牛呢,又不能杀了吃肉!只白白搁着,看着就闹心窝火的。再说,洋人的东西真就那么好吗?俺家里七八口人,从来就没穿过什么洋布。他若真的好,咱也可以请了技工来,好好琢磨琢磨,也不见得就比不过他!我虽没进过学,但自己也识得了好些字,读过子史经集的——我记得一卷杂记上曾说过,宋末有一个叫黄道婆的,她改良了好些个纺织器械,那些名堂,我本也记不得的,只是打算开纺织坊了,才又翻那卷杂记。那黄道婆只是个女流之辈,还能琢磨出巧妙的技艺,如今咱请高明的技工师傅来,托他费些心思,好好琢磨琢磨,怎地就一定比不过洋人?退一万步讲,假如真比不过他们,那只要咱们齐心,约定好都不买他的布,让他漂洋过海白白地运过来,那么他们既搭工又搭料,还不得乖乖地冲咱喊爹叫娘呀?”

    孟达礼和乔向宽听了,也都解气地笑了。

    然而乔广亨却也冷笑起来,说:“呵呵,别太得意。现如今到哪里能讲道理呢?你不买他的布,好了,他就揪住头发打一顿,老实了吧?不光要买他的布,还要赔他好些银钱呢。朝廷上下这样的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大家听了,一时大眼瞪小眼,哑口无言。

    乔广善也无奈地点了点头,替他补了一句:“不割地就算好的。”

    乔广亨见族长帮着他说话,很是得意,又说道:“所以说嘛,生意不是这样做的!你们还年轻,还不懂得生意经呢!做生意嘛,要学会顺势而为,学会投机取巧,学会火中取栗。不然,单靠手艺,靠勤俭,靠诚实,多咱能发大财呀?”

    乔向廷对乔广亨说的那一通生意经很不以为然,他疑惑地说道:“这是怎么说?古训曾说,做生意要以诚为本、童叟无欺!再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发大财,我只是想,既然手底下有两处作坊,就不能让它闲着,就像土地不能撂荒一样!”

    乔广善手捻胡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乔向宽见劝他不听,忙问:“老弟你真要开纺织坊?”

    乔向廷说道:“三哥你别再拦着我,要是不开,岂不白瞎了那地方和满屋的机具?”

    乔向宽见他已打定了主意,便说道:“那好,听你刚才说的这番话,你织出的布必定是上等布料,你拿到我染坊里来上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