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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善者鸣冤无门

    且说彭公在巡抚衙门等到点灯,仍不见抚台大人的身影;那尚璞在分巡道衙门里跪着,再三替青桐申辩,然而也无济于事,张大户哪里肯听?

    张大户不时睁眼看看五花大绑的青桐,见他跪在地上,昂首挺胸,宁死不屈;又见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不禁心生醋意,厉声呵斥,阴沉沉地说:“哼哼,不动大刑,量尔不招。来呀,大刑伺候!”

    左右呼应一声,将水火棍杵在地砖上,啪啪地响。

    尚璞大惊,质问道:“大人无凭无证,就擅动大刑,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张大户大笑道:“呵呵,你这读书人,说话就带着书生气。什么王法?在我的大堂上,我就是王法!还待怎地?”然后喝令动刑,还歪头看看尚璞道:“姓尚的,你可看仔细了,你这貌美兄弟少不了皮肉之苦。不过,……你若是个晓事的,有一样东西可抵他的罪。”

    尚璞忙问什么东西,张大户嘿嘿一笑,说道:“这东西对你来讲只是寻常物件,就看你对这兄弟有无真情了。”

    尚璞着急地问:“大人直说就是,在下情愿倾其所有!”

    张大户道:“就是一幅画,叫做《万象图》。”

    尚璞大为纳罕,一下怔在了那里,心说这张大户是个捐官,胸无点墨,又是新来的道台,他怎么知道《万象图》的?

    他正思忖时,那些差役为给大人助威,又在地砖上乱杵着棍,还齐声喊着“威武......”

    尚璞见状,心道:“我身已残疾,终不能再让我兄弟步我后尘,遭受那贪官荼毒。”想毕,便拱拱手,张嘴就要答应。

    青桐见哥拱手,料想他将献画,忙冲上喝道:“我呸!兀那狗官,世上哪有什么《万象图》,你一上任,就道听途说,也附庸风雅,谁不知你胸无点墨,懂什么书画?”

    尚璞怕他惹恼了道台,急得叫一声:“兄弟,你住口!天生万物,就是为了方便人们取用的,何况区区一幅字画?你若不知轻重,必也如我一般,身受酷刑!”

    青桐大叫:“哥哥,你若因我舍弃那幅画,兄弟宁愿一死。你献画时,弟便一头碰死!”

    尚璞大恸,搂着弟的肩膀抽噎起来。

    张大户见青桐反阻止尚璞献画,大怒,喝令重打一百杀威棒。

    乔大乖带几个差役过来,让其中一个拉着青桐的辫子,两个踏住他的胳膊,他抡起水火棍,照着青桐的身子由背至臀、由臀至腿,照死暴打起来。

    一百杀威棒下去,青桐的衣衫都被打烂了,乔大乖也累得大汗淋漓,却见那个青桐,并未像众人想的那样昏死过去。他虽额头生汗,青筋暴起,却依然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张大户也大惊失色,令人拨开他身上烂衣看看,虽见有鲜红的棍痕,却并未皮开肉绽。

    你道为何?原来陈家父子习学功夫,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区区一百水火棍,倒也还伤不了他的身子。

    尚璞也纳罕,忙脱下自己的长衫,替他敷在身上。旋即又磕头认错,央告道台道:“我弟年轻气盛,刚才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如今他已受刑,待我接他回家。我自打发人前来送画。”

    张大户见青桐未伤筋动骨,觉得失了面子,正想再用刑,却见尚璞跪地劝和,而他与闫道台此番折腾,意在书画,至此已有翻转之机,若真将他打坏了,反落入僵局。想及此,他说:“这个好说。尚先生只管回去取画,待将《万象图》送来,再赎人吧。”

    然后他令人将青桐押进死牢里。尚璞怕青桐在牢里受苦,执意要带他出去,又不住地磕头央告。

    无奈张大户却已倦了,又犯了大烟瘾,打了个呵欠,也不管尚璞在地上如何了,径自抽身,去后堂抽大烟了。

    衙役们见大人走了,也都歇工,便把尚璞赶出门外。

    尚璞不知如何是好,若要回家取画吧,又怕张大户言而无信,只骗他字画;若要击鼓鸣冤呢,里面的人却又那样,自然也无济于事。

    他思前想后,只好去一个拆字算卦的摊子前,向先生借了纸笔,在长衫上写了个大大的“冤”字,穿在身上,来到分巡道衙门外静坐。

    来往的人们都问他有何冤情,他就将兄弟如何请官府治瘟,如何反遭官府陷害的事说了一遍,还劝大家用心防护,可别遭了瘟病。

    众人大惊,纷纷说:“怪不得街上死了那么多人,敢自是霍乱呢!”

    尚璞一再嘱咐众人:“病从口入,吃喝要留意啊!”

    天黑了,只见彭公无精打采地走来,原来巡抚大人在后堂掌灯夜读,听说他一直赖着不走,震怒,喝令胥吏将他驱逐出来了。

    彭公不料抚台大人对故属如此绝情,万般无奈,又记挂着分巡道衙门这边,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他哪里知道?这位抚台大人本就是位酷吏出身!他虽自诩清官,却心狠手辣,以诛戮百姓为能事。

    这位大人署理曹州时,惯于诬民为盗,不分良莠,凡有嫌疑者,即行逮捕。他甫到任,就杀了两千多百姓。

    他自创了好多刑具,凡抓到的“盗贼”,都要打板子、轧杠子,还将人充成气蛤蟆,再砸肚子!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是“站木笼”。——他令人在衙前立了许多囚笼,在笼子内壁装满铁钉,“嫌犯”被装进笼子去,露出头来,卡着脖子,在脚下垫上一摞砖,让他踮着脚尖,似踩非踩的。

    人累极了,稍微一动,身上就被钉子划得血肉模糊;待他踩瓷实了,则抽掉一块砖,仍让他只能踮着脚尖。

    活人站不到一夜,砖也抽得差不多了,人就变成了一具死尸。

    他衙前的木笼,终日不空,惨死在里面的百姓不计其数。

    可就是这么一位草菅人命、杀人如麻的酷吏,在当地医得小儿夜哭,却以“善治盗”而闻名,深得朝廷赏识,官也越做越大,竟一路做到了一省巡抚。

    他与彭公格格不入,岂能待见这位僚属?

    这彭公沮丧地来到分巡道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