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陆迁的视线落到手心里镌刻着独特花纹的钢笔,冰凉的触感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攥紧了钢笔,看着少年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好奇。”

    唐棠如此回道。

    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好奇的模样。

    都说眼睛是人传递感情的最佳平台,唐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内勾外翘,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出一梭光——

    但陆迁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想问的是这根钢笔本身,还是想问这根钢笔背后的含义,所以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

    “它从我的书包里跑出来的,你觉得它是不是我的?”

    唐棠抿着唇没有回话,只盯着这根笔看。

    他就看了很久,久到陆迁觉得应该离开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钢笔很好看。”

    陆迁握着钢笔,除了“谢谢夸奖”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他们就这么结束了交流。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陆迁扭动车把正准备离开,座椅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转过头,一张含着笑的脸庞跃入视野,“想去海边转转吗?”

    陆迁望了眼从远方开始铺陈暗色的天幕,又看了眼唐棠脸上的红印与扬起的嘴角,犹豫了下,转过身,把书包默默地挪到了前面。

    “走吧,别太晚就行。”

    “嗯。”

    唐棠小小地应了一声,跨坐上来,陆迁虽然经常打架,但腰却意外得很细,唐棠那两条胳膊轻而易举便能把它圈起来。

    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热意,陆迁身子一僵,连带着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

    他小心地调整着呼吸,体内泛起一波又一波热浪,通往海边的这段路似乎变得难熬起来。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得校服衣摆上下起伏,也吹得人心上下乱跳。

    扑通扑通扑通…

    频率似乎快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傍晚盘旋着的暑气,还是因为身后少年清浅的带着柠檬糖甜味的呼吸。

    一直到了目的地,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唐棠下车时,细长柔软的发扫过陆迁的脖颈,痒痒得。

    陆迁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刚要开口,却看到唐棠一言不发地朝着大海走去。

    太阳剩了一半堪堪挂在海平面上,成群结队的海鸟盘旋在水面之上,荡漾起橘红色的波纹,无边无际。

    唐棠赤着脚站在浅滩,海水冲刷着他的小腿,掀起一阵冷意,他眺望着远方渐渐没入海水的红日,又像是透过它怀念着什么。

    他的背影在这幅苍茫的油画中看上去有种说不清的孤独,像是被简笔勾勒且忘记上色的素描小人。

    “唐棠。”陆迁站在他不远处,喊了他的名字。

    他看着唐棠,唐棠也循声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撞,不知是不是海边起了雾的原因,他总觉得唐棠像是哭了一样,眼睛湿漉漉的。

    “我曾经也送过一个人钢笔,那是我送出去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唐棠突然出声说道。

    陆迁摆出倾听的姿态,“看来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咯?”

    “嗯,他很重要。”唐棠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许多,“他是我喜欢的人。”

    猝不及防吃了个瓜的陆迁瞳孔一震,唐棠有喜欢的人了?!

    〔狗二,不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狗二紧张地咽口水,【这…这…这其实也能理解,『有喜欢的人』也是相当热门的一个标签,很多人都喜欢看受被甩了以后遇见真爱,打脸渣男的情节】

    陆迁恍然大悟,居然还有这种设定。

    他看着唐棠怅然的表情,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唐棠看着陆迁,又像是通过他在看别人,说出来的话被海风吹得不甚清晰。

    “他离开了,我也找不到他。”

    陆迁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尴尬地挠挠头,“抱歉。”

    “你不用道歉。”

    唐棠拎着鞋缓步朝礁石那里走去,他找了个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腿坐下,然后拍拍身旁的空地,“再陪我一会儿吧。”

    从陆迁这个角度看去,唐棠的笑容看上去既脆弱又牵强,这样的他叫陆迁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所以他只能认命地坐了过去。

    涨潮了,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来的水珠洇湿裤脚,唐棠的眼睛看着那些不停绽开的白色花朵,轻声道:“其实我是唐家捡回来的孩子。”

    闻言陆迁微怔,诧异地看向唐棠,但是唐棠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

    “我六岁的时候他们把我弄丢了,我在那个人贩子窝里待到十岁逃了出来,然后就在那个边缘小镇上四处流浪。”

    “我睡过垃圾堆,吃过别人不要的剩饭,也跟别的流浪汉抢过地盘,但一个十岁的孩子又能抢的过谁呢?”

    “每次到冬天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又每次能侥幸看到第一支春花盛开。”

    唐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把这些话碾碎了扔进风里,又像是在说一段无关紧要的琐事。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一对夫妇。”

    “他们收留了我,有温暖的衣服,松软的面包,让我睡在床上,还送我上学。”

    说着,他自嘲地垂下眼,“在你看来很普通又很理所当然的东西,对于那时候的我就是天大的恩赐。”

    “我…”没有经历过唐棠所说的过往,陆迁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唐棠似有所感,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讲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那对夫妇起初对我很好,但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在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

    “他们不再关心我,认为我是累赘,不止一次地想要抛弃我,直到他们孩子住院让我去陪护,意外地遇见了我的爷爷。”

    他仰起脑袋,合上眼,任凭干涩的海风吹拂,“我还记得我说我要离开的时候那对夫妇的表情,他们好像很难过,又好像很开心。”

    “回到唐家后,我觉得这次我总不可能会被丢下,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