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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指尖夹着烟,烟灰窸窸窣窣落下。

    “我曾经见过一个跟你一样高完成度的实验体——用不贴切的话说,她其实已经是人类了,而她算是我的妈妈。

    她在机构里诞下了我,然后偷偷离开了,机构的人为了她出动了一大半人,但最后无功而返。

    等我到了足够被投放的年纪时,那群人把我随便放在了一户人家,于是我就有了新的“父母”。

    我以为我能就这么安稳得过一辈子,但随后我就发现我想错了——我的父亲是个赌徒,我的母亲是个妓.女,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吵架,父亲每天都在赌,赌输了就骂,骂完就想着自杀…”

    少年掐灭了烟,扯着嘴冷笑,“如果他就那么死了倒还好,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他把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了我跟母亲身上,明明是他自己戒不了赌输掉了一切,却怪母亲朝三暮四,怪我是个累赘,他无时无刻不在抱怨我们毁了他的生活。

    我曾经因为受不了而偷偷离开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寻找我真正的妈妈,可当我真正找到她的时候,我还来不及抱抱她,就被她害怕地赶了出来。

    我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可等我看到那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孩子时,我明白了。

    原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她爱的家人,她觉得我的到来是来把她拖回那个地狱,毁了她的幸福。

    可我就只是想抱一下她而已,抱一下这个给了我生命的的女人,哪怕就一下。

    那个孩子长得很像她,看上去有六七岁吧,一看就是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的,我很嫉妒,所以偷偷把他的磁场给扭曲了——

    我可真是个傻子,他只是个孩子罢了,他有什么错呢?

    我不知道那孩子最后怎么样了,或许死了吧,毕竟人本身的磁场一旦改变,能存活下去的几率很小。”

    少年垂下头。

    “我又重新回到属于我的那个家,听我的赌徒父亲骂骂咧咧,看我的荡.妇母亲每天带不同的男人进家门,然后…他们在那一年的冬天一起死掉了。”

    陆迁呼吸一滞,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他们…是自杀的吗?”

    少年嗤笑一声,按下鬓角翘起来的碎发,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可能,即便他们每天都在抱怨生活,但也没有结束一切的勇气。”

    “所以,我帮了他们一把,要扭曲两个成年人的磁场并不容易——你也知道,人在濒死前爆发出的潜力很大,我自己的磁场都差点被波及。”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死得很轻松啦,没有一点痛苦。

    少年的语气莫名有些自豪,他的话停顿在“没有一点痛苦”这里,表情没有一点后悔或者是害怕,把杀了人的行为描写的就跟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陆迁看着少年,突然升起了点心底发毛的感觉,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少年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害怕?”

    陆迁抿着唇,没搭腔。

    少年忽得就笑了,像和煦的春风掠过,温温柔柔得,可他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却又含着肃杀的危险。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除掉了两只没有用的虫子,他们的死亡对于庞大的人类群体来说微不足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自然界的物质循环之类的——

    但是为了实现这一点,我弄丢了我的核心程序,不过还没等我去找,就被机构给回收回来了。”

    陆迁看着少年坦然又平静的态度,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跟少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物种。

    人类的生命在少年眼里或许轻贱得不值一提。

    他默默垂下头,决定在他们相处时死死捂紧自己的身份,然后试图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少年的注意力。

    他想了想,问:“那你的…真正的妈妈是谁?”

    少年扔掉烟,伸了个懒腰,语气变得无所谓,“她之前的代号是01,出去后改了名字,我还是打听了好久才找到的她…好像叫楚蔓喻。”

    陆迁瞳孔猛缩,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呼吸急促,“你说她叫什么?!”

    少年被陆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楚…楚蔓喻啊,藤蔓的蔓,比喻的喻。”

    “楚蔓喻…楚蔓喻…”

    陆迁魔怔般重复这个名字,他攥着少年的胳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少年皱着眉晃了晃胳膊,“松开!”

    陆迁两眼失神地松开手,恍恍惚惚地垂下了头。

    楚蔓喻…是他妈妈的名字。

    气氛随着陆迁的古怪举动而陷入沉默,陆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看着陆迁,眼神有些疑惑跟奇怪。

    “轰隆隆!”

    打破这沉寂气氛的一声怪响,类似于机器齿轮转动时发出的闷响,陆迁跟少年都循声望去,却见方才还密不透风的房间缓缓出现了一扇门。

    少年忽得站起身,眯起眼看着那扇门,“已经轮到我了吗…”

    他偏过身,把打火机跟烟一同扔进陆迁怀里,陆迁不明所以地看他,却见少年扬着唇笑得洒脱,“算是留给你的纪念品吧,虽然我们才见面不久,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合得来。”

    陆迁迟疑地看了下房间尽头的那扇门,又望向少年,“你…要去哪儿?”

    “去属于我的地方,类似于回收站一样的区域?他们也许会砍下我的四肢,剖开我的身体,取出我的大脑,然后全部搅碎…哦哦哦你的眼神真讨厌,别同情我,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一天。”

    少年弯起来的蓝眼睛颜色似乎更浅了一点,透着不谙世事的剔透干净,几乎要融化在房顶熠熠的火光中。

    “从我扭曲了那孩子的磁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会有好下场…或许我应该试着去喜欢他的,毕竟他算是我的弟弟。”

    少年呢喃着说出这句话后,偏过头,在炙热的火焰下,笑眯眯地冲陆迁摆手。

    “再见,可爱的陌生人。”

    没过多久,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头戴面罩的人涌进房间,七手八脚地把少年带走了。

    陆迁愣征的站在原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