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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齐白昱遗忘(三)

    我跟剩下那群小豆丁就这么在花海旁边的小木屋里住下了。

    其实抛开那些凶巴巴的大人,这里还是很漂亮的,有苍翠的青山,有清澈的溪流,有馥郁的鲜花,还有好吃的糖果——

    我以为我弄丢了布袋,就再也吃不到糖了,可随后我就发现,这群人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发糖果。

    我脱下了一只鞋子,很珍惜地所有的糖都放进那只鞋子里。

    我认为等我把这只鞋子用糖装满,再通通吃掉的那一天,我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最近很苦恼一件事。

    我被“没眼色”缠上了。

    “没眼色”虽然穿着小裙子,梳着小辫子,长得也白白净净,可却是个男孩子。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打扮,他说因为妈妈喜欢。

    妈妈说,只有打扮成女孩子,她才会爱他,可是他不喜欢这样,偷偷把那些小裙子剪碎了。

    妈妈当时非常非常生气,第二天,他就被扔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所以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希望能够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妈妈身边。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小豆丁,“没眼色”就只黏着我一个人,每天都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儿他去哪儿,像条小尾巴一样,还一直奶声奶气喊我哥哥。

    不仅如此,他还每天都给我糖,是柠檬味的,有时候是一颗,有时候是两颗。

    我不理他,他也不生气,就默默跟在我身后。

    每次我回头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他咧着嘴冲我笑,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他说:

    “因为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跟着你让我觉得安心。”

    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心脏狠狠一跳。

    我没由来想到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对我来说,也像哥哥一样,待在他身边,仿佛我所有的不安都通通飞走了。

    我渐渐不再排斥“没眼色”的靠近。

    才不是因为他给我柠檬糖!

    我只是觉得他眼巴巴的样子挺可爱的。

    在没有活干的时候,我带着“没眼色”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在月光下的小溪抓鱼,在山顶的日出里对着大地与群山唱歌,在满眼秋色时漫山遍野爬树摘果子,在万物银装素裹时堆雪人打雪仗。

    我曾望着满天繁星下,雀跃地拉着“没眼色”的手,对他说,“小屁孩,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最棒的烟火秀。”

    当时夸下海口的我并不知道烟火秀是什么东西,我也只是在小男孩对外面世界的形容里廖廖听过几句。

    “没眼色”攥着我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好!”

    我活了快七年,第一次觉得世界居然可以这么精彩。

    糖果堆满一只又一只鞋子,我完全将我灰色的过去抛之于脑后。

    不知在哪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居然想不起小男孩的模样了。

    我感到很惶恐,不安,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淡出我的世界。

    我急躁地走来走去,破坏东西,甚至破天荒地跟大黑脸顶了嘴,借此想要做点什么来唤醒我的回忆。

    大黑脸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把我扔进禁闭室,不给我食物跟水,也不许让别人探望我。

    我庆幸“妈妈”给我换了个好耳朵,这次没有流血,也没有失聪。

    在那漆黑的禁闭室里,我蜷缩在角落里,逼着自己一遍遍回忆当初。

    我不想就这么忘记。

    我不知道我被关了几天,在这里我没有一点时间流逝的概念,除了身体上的饥饿与疲惫,我的精神也逐渐走向衰退。

    恍惚间,我忽得想。

    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孤独,寂寞。

    就在我快睁不开眼时,我的耳朵里传来一声猫叫。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扬起脑袋,朝声音望去。

    我记得“没眼色”偷偷收养了一只白猫,名字是我起的,叫小白。

    “没眼色”似乎有些不太喜欢,但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最后这个名字还是被落实贯彻下来。

    虽然觉得很难以置信,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出现在我耳边的声音是不是它发出来的。

    下一瞬,我的手指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痒痒得,有点疼。

    “喵~”

    看到那渐行渐近的白色一小团,我心一松。

    小白走到我面前,身上还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然后用脑袋轻轻蹭着我的手。

    闻到从布袋子里传来的甜味,我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坐起身,我甚至来不及解开绳子,直接撕碎了布,抓起里面的糖就往嘴里塞。

    我一边塞,一边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也许是因为我可以不用面临死亡吧。

    我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谢谢你,小白。”

    小白似乎有些嫌弃,躲开了我的触碰,踩着步子慢悠悠离开了。

    之后的的几天里,我靠着这些糖艰难地活着。

    在我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我被放出来了。

    “没眼色”第一时间扑向了我,死死抱着我,很小声地哭起来。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哥哥,还好你没死…我以为你会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不要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没眼色”哭。

    我捏着最后一颗糖的糖纸,胸口那里跳的有些快,又有些疼。

    在“没眼色”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在我不停起伏的心跳中。我好像明白了我要找的问题的答案。

    我是谁呢?

    我就是我。

    即便我是怪物,是残次品,是楚蔓喻的替身,是齐白昱。

    那些都不重要。

    我是我,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有思想,有感情,可以放声大笑,可以自由自在。

    我正在被人需要着,被人牵挂着。

    我用力回抱了“没眼色”,第一次认认真真叫了他的名字,“唐棠,谢谢你。”

    “没眼色”停下哭声,眨巴着眼睛,“谢…谢我什么…嗝!”

    他打了个哭嗝,本就冻得开裂得脸倏地更红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发,“没事,从今天起,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咬重“哥哥”这两个字。

    我完全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