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慵懒地躺在几个绣郎绣成的锦丝靠垫上,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听烟裁坊坊主说,你中途要跑,被他的人拦回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一条腿,旁边的侍人立即半跪着给他捶腿。
“你想逃就逃好了,整个红石县到处都是急着要讨好我们家的人,就是红石县县令,也是我们家一手扶持的。”郑逸慢悠悠道,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插起水淋淋的果子。
安媛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他想要看到的绝望,郑逸有些纳闷,又觉得安媛有些与众不同。
他着迷于安媛身上这股冷淡疏离的读书人气质,郑逸也由衷希望安媛能保持得久一点,不然会太早失去对她的兴趣。
“妻主,你在想什么呢?”郑逸靠了过来撒娇道,“妻主,你长得真好看,妻主,今晚我们就洞房花烛好不好?”
安媛心里一阵恶汗,郑逸的脸白的有些可怕,身上还隐约有一股奇异难闻的怪味,而郑逸身上又熏了浓重的香,安媛只觉得熏得想吐。
“郑公子,我此番是要去琼州参加乡试,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了我,我不会将此事告知官府。”安媛正色道。
郑逸撇了撇嘴,“我才不放你走,你不想娶我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
安媛厌恶至极,“心肠丑陋之人,再怎么打扮,外表再美丽也是丑的。”
郑逸惶然,喃喃自语,“我真的很丑吗?”
安媛见郑逸恍然若失的模样,并不想多待,郑府的人并不让她乱走,无奈之下,安媛只能循着原路返回。
被书文和又青带过来见郑逸的时候,安媛满腔惊怒,没怎么注意路,郑府又大,绕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院子,却不是之前待的那个,安媛又不愿意跟在后面的郑府下人,索性带着瞎转悠。
迎面遇上一个形色颓丧的女子,安媛打眼看了一眼,那女子就如饿狼般盯着自己,好似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
郑府下人警戒起来,“孙娘子,你怎么出院子里?来人,快把孙娘子带回去,惊扰夫人,看公子不问你们的罪!”
随即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捆住如同疯狗般扑向安媛的孙娘子,强行将孙娘子捆了回去。
安媛回过神来,“孙娘子是谁?”
郑府下人皮笑肉不笑,眼睛里有轻蔑的怜悯,“孙娘子是公子先前的夫人。”
安媛皱了皱眉再问,郑府下人便不回答了,将她带到住所,将院门带上,守在外面。
书文已经回来了,微跛着腿上茶时被安媛看出一丝不对劲,“你的腿怎么了?”
书文痛苦地闭上眼,无力道:“夫人,我求你乖乖听公子的话,不然受罚的就是我们。”
安媛一愣,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她嗅到一丝不对劲,“又青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巧山那儿吗?”
书文艰难地开口道,“他还没回来。”
安媛豁然起身,命令道:“带我过去!”
书文慑于安媛的强势,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带着安媛强行闯入了那个令他害怕到灵魂都战栗的地方。
“就,就在这。”书文大口喘气道,眼里都是惊惧,“夫人,我不敢进去。”
安媛听到里面的惨叫声,讽刺道:“你们对自己人都是这么绝情的吗?”
书文脸色一白,就见安媛径自走进那地牢,他愣了几秒后,连忙跟上。
地牢里到处是潮湿的腐烂味,棕红色的沉重铁链,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凄厉的惨叫声,书文急唤道:“又青,你怎么样?”
两人快步奔向惨叫声的来源处,待两人看清眼前景象时,都是一窒。
那是怎样的惨状啊!全身几乎没有一丝遮盖的布料,整个人仿佛浸在血泊里,一道铁链穿过又青腿部的血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整个人因为失血而苍白到透明。
巧山痴迷地观赏着自己的作品,丝毫不在乎闯入地牢的两个人。
“巧山!”书文含着泪,咬牙切齿道,他以为两人既然同时受罚,自己被折断一条腿,又青应该不会有大的劫难,谁知巧山几乎要了又青的命。
安媛冷冷地逼视巧山,毫不畏惧道:“放了他!”
巧山站了起来,俯视着眼前身材娇小的安媛,眼睛里露出鄙视。
“快放了又青,这是夫人的命令!”书文低声喝道。
巧山看了又青一眼,半晌,慢腾腾地解开锁链。
“他失血太多了,你负责找人把他抬回去,我去找大夫。”安媛看了眼又青的情况,就知道如果不找大夫,又青只怕也是活不了了。
“好,你去吧。”书文白着脸小声说道。
看着安媛的背影,书文突然觉得,这个新夫人不会像以前的那个女人那样,成为郑府金钱的奴隶。
安媛走得很急,生怕耽搁工夫,这回她顺顺当当地赶到了郑逸的住所,被门口的小侍拦住,“夫人,公子在沐浴。”
安媛急道:“人命关天,快跟你家公子说,找个大夫过来给又青看看,他就要没命了!”
那侍人是知道又青是因为郑逸迁怒被处罚的,侍人明白巧山的手段,手一抖想象到又青的惨状,“夫人,不如你进去和公子说吧。”
“是谁在外面?”郑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侍人如蒙大赦,立即将安媛推了进去。“公子,是夫人呢,她想见您!”
郑逸只裹着一件袍子,屋子里氤氲着浓浓的水汽,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安媛并没注意到那股味道的不同寻常,脑子冷静了下来。
“我有些不舒服,帮我叫个大夫来。”安媛淡淡道。
郑逸一脸担忧,“妻主哪里不舒服?”又冷声训斥众人,“还不快去把刘大夫叫过来!”
安媛心中定了下来,转身离开,郑逸想叫住她,但奈何自己又没穿衣服,他还想把自己最好的模样留给与安媛的洞房花烛夜,遂作罢。
郑逸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来到方才沐浴的木盆边,木盆里的水还泛着热气,只是诡异的是,那水竟透着诡异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