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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鼠疫之难

    看着陆鹤与那阴翳的眼神,王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纳闷,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这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然后赶紧反思,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情惹了这位爷?难道说县城中又出现了其他的岔子,让这位爷心生不满了?

    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做的不好的,按理来说,现如今县城中疫病在各位御医和大夫的努力下,各方面已经走上了正轨。

    现在距离事情平息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好消息。

    正因如此,王允心中疑虑更甚,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陆鹤与已经将刚才泄露出来的那点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有事?”他像是才注意到王允的到来,寒气逼人的眸光宛如寒刃般刮过王允,让他身上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知道自己碍了人的眼睛,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话音刚落,又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只能哭丧着脸重新更改了措辞。

    “不是什么大事……”

    奇怪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上戾气那么重,曾经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这小孩才被先帝找回去,籍籍无名,只是个饱受争议的私生子,运气好被先帝给了个御弟的名分,甚至还没有封王。

    难不成是这些年他窝在这个小地方,各方面消息已经停滞了不成?

    可外头传进来的消息也只是吹嘘他的功绩,说他心怀苍生,年纪轻轻便逼退北国十万大军,撑起了大颂的脊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说他这人看起来如此的……凶残。

    也就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了。

    陆鹤与不想多说,只是那双寒气逼人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王允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

    “探查水源附近水源的人回来了,问题出在了水源上。”因为天灾过后必然会有瘟疫紧随其后,所以在疫病兴盛起来之初,他并没有考虑这方面的因素。

    好在陆鹤与来了之后想到了这方面的原因,派了人去探查。没想到问题当真是出现在了水源上。

    “文峨县的水源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洪灾过后也只有这股水源是干净澄澈的,故而县城中的百姓一直是饮用这股水源。”

    “这也是小人的失职,没有派人先去探查水源的源头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妥,去探查的人,今早回来禀报说,水源处发现了不少飞禽走兽的尸体。”

    说到此处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接着说,“其中……有老鼠。”

    陆鹤与神情一凛,知道了王允未尽之言,大颂的许多灾祸记载上,鼠疫算是非常重大且毫无控制办法的。

    历朝历代一旦发生了鼠疫,那便只能毁一城,救一国,没有别的办法。

    “即便如此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不是说城中百姓的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吗?倘若真是鼠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闻时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额头上全是汗珠,面色苍白,眼神中尽是苍凉。

    见了陆鹤与,连见礼都忘了,直接开口道,“主子,城中有变,原本已经被大夫们控制好病情,有了起色的百姓,不知怎的突然又开始高烧不退,不多时便打冷颤,皮肤也出现了出血,甚至比最初时还要来势汹汹。”

    闻时狠狠的喘了一口粗气,也顾不上自家主子那难看的神色,将刚刚方才得知的噩耗告知心中还怀抱着一丝侥幸的二人。

    “御医诊断……这或许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是……鼠疫。”

    听到这是御医的诊断,二人也知道此事已经盖棺定论。

    说完了这一切,闻时叹了一口气,望向陆鹤与的眉眼间尽是担忧,“主子,您圣体尊贵,还是尽早离开此处吧!”

    按理说,身为文峨县县令身边的师爷,王允应当争取一下,让这位钦差大人留下来,就算要走,也应当将自己带上,毕竟哪有人是不怕死的。

    可他只是犹豫片刻,眸光复杂,再次开口时心中已然做了决定,“小人赞同这位大人的说法。大人,您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

    陆鹤与眸色沉沉,一眼看进去,仿佛冰天雪地,寒风肆虐,一丝春光都看不见,可面对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死亡,他却一丝一毫的退缩都没有,苍劲有力的手搁置在桌面上,侧身看到自己手旁边的那个信封。

    心中方才还在跳跃的喜悦渐渐平息下来,“下去吧,此事不必再提,本官稍后会去安抚民情。”

    闻时闻言,面色顿时大变,颤抖着声音高喊,“主子!夫人还在京城等您!”

    陆鹤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小心将桑榆送来的那个信封对折以后,仔细揣在自己怀中,放在心口的位置。

    声音低哑,仔细听还能发现其中化不开的温柔,“她是个心软的人,如果我因为贪生怕死放弃这一城的百姓,往后她心中也不会真的快乐。”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王允面色一怔,良久,低低笑了起来,轻叹一声,“令夫人高义,小人钦佩。”

    他一早便知道了陆鹤与的身份是如此的尊贵,也明白这个时候身为忠心耿耿的下属,闻时肯定还有话要对自己的主子说,也不在此处做个显眼包,转身便离开了院落。

    一脚迈出府衙,空气中都弥漫着低沉的气压,可王允却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心中这般畅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些自命为天命之人的皇亲贵族总是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些百姓,殊不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颂存在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昌盛的时间也太久了。或年轻或年迈的帝王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也是从他们眼中位于底层的庶民一步步爬上了高位。

    他当初不过是小小地劝谏一番,就差点惹怒了那个正值壮年,却双眸混沌,早已有昏聩之象的先帝,生怕惹来灭族之灾,他才慌乱逃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