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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雪覆前尘(五)

    两个月后,已是隆冬。

    萧陵川重新换了炭火,窗外大雪纷飞,寒风扑面,凌冽入骨。他双手通红,冷得几乎没有知觉,南愚把手炉塞在他怀中,只一瞬间触及到他冰寒的肌肤。

    冰冷与温热相贴,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你身体不大好,小心冻着了。”她说。

    他急忙抽出手,却被南愚紧紧抓住。

    “你别动,小心我俩都要着凉。一会儿我让莱喜再拿一个进来就是。”

    南愚十分自然地把剥了个烤栗子递给他,又倒了杯热茶:“尝尝吧,或许能暖和一点。”

    这样搞得他好像个废人啊,不过还挺舒服的。

    他真正感觉到暖了。不只是身体,心里也暖暖的,像要融化了似的。萧陵川低头浅笑,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久一点,再久一点,纵是身死也无憾了。

    只是时不待人。这番光景还能有多久,这样的温存还有几时,谁也说不清。

    砰砰!

    拍门声乍起,这大雪天还能有谁来?

    “我去瞧瞧。”萧陵川裹了件披风踏入雪中,背影孤高。

    不多时,只见他拿着封信进来,脸色很不好。

    南愚拂去他身上的雪花,温声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拆开书信,背过身去:“你阿姊她……”

    阿姊?

    书信不过寥寥几句,大约是王暮醉酒后调戏一歌女,被南雨霏发现后他恼怒动手,当着府中众人的面将她推倒在大雪中。孩子没了,南雨霏也失血过多性命堪忧。许是报应,南雨霏倒下的那刻他也滑了一跤跌在花园假石上,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南愚双眼通红,顾不得什么便要冲出去。萧陵川早有预料,一把将她拉回。

    “你做什么?!”她吼道。

    萧陵川没有生气,反倒是取了披风拿着伞,语气温柔却坚定:“我陪你去。”

    雪天路滑,原本要两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半日。待到冶秦王府,已是下午。

    天色更昏沉了,低垂压抑地叫人心慌。

    似乎是得了吩咐,门口几个守卫见他二人前来齐齐上前阻拦。

    南愚冷声:“让开。”

    几人依旧不让。

    她攥紧了法串,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了。如果有错,事后她自会去南普道向师父请责。

    南愚将要出手时,萧陵川箭步上前,拎着一守卫的衣领将他扔在一旁。其余几人皆知他此前征战沙场武力不俗,暗想着还是小命要紧,便装模作样地拦了几下,又故作受伤地躺在地上。

    王府虽大,但好在吃酒时她多去转了几圈,大致的路线也清楚。加之乔迁酒时也曾有意问过一些,她大致猜出朝哪个方向走。

    “我进内院,你不大方便,在此等我就好。”

    “我怕你有危险。”

    南愚目光冷淡,浅浅扫过四周。

    “有你在,我没事。”

    她怒气冲冲三步作一步地冲进房里,只见众侍女紧紧围着南雨霏。

    南雨霏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她拨开人群径直坐在床边,有人问:“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少夫人房中?”

    南愚并不理会,只是将手悄悄伸在被子里去借法串给南雨霏渡气。

    南雨霏脉象极弱,身体虚寒又大出血,若不这样保住她一口气,估计挺不过今晚。

    “你是何人?”

    一会儿,南愚止住了手中的动作。

    “我是她亲妹妹。”

    “原来是三小姐来了,有失远迎啊。”王夫人身后跟着一众郎中,似是刚从别处赶来。

    南愚只觉得很冷。

    “伯母,我阿姊是怎么回事,可否烦请您解释一二?”

    “都怪我那个不孝子,放心,那歌女我已经处置了,定会给你阿姊一个公道。你先休息,我这又请了几个郎中来瞧瞧。”

    南愚退到一边。

    “奇怪,少夫人脉象虽虚弱,但已经渐渐平稳,并非……”

    王夫人清咳一声。

    南愚解下披风抱在怀中,道:“伯母,我这个做小妹的看着阿姊如此受苦心中很是难过。也不知日后,阿姊的生活可会好过?”

    王夫人亲昵地拉她坐在身边,安慰道:“伯母知道你同雨霏感情不错,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待那逆子好了之后,我们也会亲自登府向南将军南夫人赔罪。”

    “南愚作为晚辈本不应擅自登府,这般失礼,也向伯母赔个不是。至于日后的事谁也不能保证,事到如今,我也不求阿姊过得有多幸福美满,只求她平平安安。”

    这厢,门外侍女神色慌张来禀。

    王夫人听后顿时僵住,脸色忽变。

    “郎中,救救吾儿。”

    王暮怎么了?怎地听起来比阿姊还要严重些?

    “我儿……快不行了。”

    几个侍女搀扶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

    王暮不过跌了一跤,只是动弹不得而已,怎地忽然就不行了?

    南愚下意识地摸了摸法串,她尚未动手,怎会如此。

    不管了,先跟过去瞧瞧再说。

    几位郎中面面相觑,连连叹息。

    “有什么只管说,我都能接受。”经过一番调整,王夫人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年纪最大的郎中捋捋霜白的胡须,思虑再三道:“少爷伤至后脑根本,已药石罔效。若能醒来,恐怕一辈子也只能困于这方寸天地中了。”

    这话说得委婉,却着实刺耳。他这般莫不是……只能瘫在床上了吧?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王夫人神色冷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退去后,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小时候本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怎知去了表哥家暂住半年,再回来时竟成了个满口污秽只知花天酒地的混子。

    究竟是被人带坏了,还是他本性就如此?做母亲的竟然都不能说准确。

    数年间,她尝试过多种办法仍旧无用。他喜欢美人,便给他娶个貌美的妻子,本以为多少能收心,今日却酿出这般大祸,险些还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王家儿女众多,不差他一个。

    冶秦王府数十载根基,不可以葬送在他一人手中。

    王夫人轻抚过他的脸,像是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