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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晚日常

    温予舒尝一口细瓶里的醪乳,瓶身还温乎,他一饮而下,是熟悉的绵甜般的口感。

    殷朔又给他打开一瓶,接着把桌上一个包好的小吃打开,里边是白中泛红的糕饼,一打开就泛出淡淡的米粉清香。他笑着说:“你尝尝这个,小贩说很甜。”

    温予舒看去,原是劲糕。它是用糯米、红枣和云豆蒸制而成,吃起来软软糯糯,孩子们最是喜欢。

    他轻轻笑道:“殿下怎知我喜甜?不过这劲糕总是小童们爱吃。”

    他嘴上这样说,手早已掰了小块,用修长的手指捻着送入口中。

    烛火和月光轻轻拢在清瘦的人身上,将薄薄的身影拉长,也将青年秀美的唇形如聚光灯般打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惹人遐思。

    殷朔看着这样的美景,不由得也将声音放轻,“小店那老妇人说的,我才知道予舒这么喜欢甜食。”

    温予舒吃完一小块,听闻,伸向劲糕的手一顿,才若无其事地又掰了一块,随意说道:“殿下这般金贵,那种小店竟也亲自去了?”

    殷朔看他吃得香,也掰一块,边吃边回:“予舒推荐的,那我也得去吃一碗。”

    这句说完,他轻轻看了看温予舒道:“我才知道予舒常常去那。”

    温予舒喝下一口醪乳,许久低声回:“那对老夫妇有两个儿子,随我战死在北疆,我就常去看看。”

    殷朔见他有些低沉,赶紧拿来油纸包好的一物,转移话题。

    “再尝尝这个,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温予舒果然顺着看去,原是寒肉馍。肉色红润、晶莹光亮,肉外裹着一层晶莹的白面膜。

    他笑笑道:“殿下不妨尝尝,这叫寒肉馍,是这边常见的吃食。食之肥而不腻,肉瘦无渣,食罢浓香经久不散。”

    殷朔早就闻到了肉香味,腹中饥饿,也就不推辞,掰了一半给温予舒,剩下一半几口就吞了下去。

    他在军中习惯了快吃快饮,也只有回了京中才收敛些,此刻对着温予舒却一点不顾忌。

    反观温予舒吃得仔细,不像军旅众人大嚼牛饮,无论吃喝饮食俱是行止有方,进退有度,殷朔不由问道:

    “我看楚人礼节上不甚拘泥,可是予舒行止坐卧皆有法度,莫非也得帝师教导?”

    温予舒点点头,“老师尊奉儒学,因而自小便教我礼仪缛节,如此已成了习惯,不过军旅艰辛,很多时候便也不顾及了。”

    殷朔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帝师李百龄最重礼制,大殷诸多礼法几乎他参与修订的,将温予舒教导得如此雅正也合常规。

    两人说说笑笑,就着月色几乎将满桌的美食吃尽。

    拾掇长几时,天色已晚,殷朔便又想到了那日残碣针下温予舒的高热,略有心悸地说:“现在残碣针怎么样了?还疼得厉害吗?”

    温予舒轻轻摇摇头,“殿下放心,如今只是些许疼痛了。”

    殷朔还是有些担心,“不如我今日陪着你。”

    温予舒一听,耳尖顿时就微微红了,他突然想到上次答应殷朔的事,因为自己昏迷便不了了之。现在殷朔又重新提起,却让他不知如何回复。

    殷朔赶忙道:“我只是担心明日我们就要北上,赶路辛苦,怕你今晚休息不好。何况你那日是答应了的。”

    温予舒磕磕巴巴地婉拒,“那日还是重伤,所以才……”

    殷朔叹口气,也不好把人逼得太紧,折中道:“那我今日看着残碣针不疼了再走。”温予舒只能答应。

    亥时末,夜已经深了,整个街道宁静空旷,回荡着知了喈喈的鸣叫。

    温予舒看着殷朔有些泛红疲惫的双眼,嘴角抿了抿。

    殷朔虽然人在行舍,但是诸多事务处理还需要他拿主意,白日必定也是繁忙异常,就这样还一直陪他坐到深夜。

    他想想说道:“殿下不如先在予舒榻上休息片刻。”

    殷朔却轻笑,“你是病人,我哪能占你的位置。”

    温予舒实在无奈,小声说:“榻上宽敞,殿下可以靠里些,不影响。”只这一句,耳尖便红得鲜艳欲滴。

    他才拒绝同睡,可转眼便主动邀请,这般反复让他羞愧得不敢直视,把头撇向一旁,任由柔顺的黑发在他颈间滑动。

    殷朔嘴角咧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鞋脱掉,上榻后便看着温予舒磨磨蹭蹭地挪步,一点点蹭到榻上平躺下,让枕巾落下一点弧度。

    温予舒死死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地要抖出残影。身旁的人虽然还有距离,但是炙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体质微寒的他生生吞没。

    殷朔却是觉得不错。

    清瘦的人只占了榻上不足三分之一的空间,就这样还在努力地往榻外缩,仙姿玉颜般的面庞透着羞赧,即便颤抖不适,却还是克制着不曾起身。

    殷朔看得目不转睛,温予舒却只感觉虎狼似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连,似乎要将他拆入腹中。直到熟悉的疼痛如期而至,他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殷朔一直盯着,当看到人面色微皱,肌肉绷紧的时候,便知道这日日发作的苦楚又来了。

    虽然这种疼痛已经减轻,但殷朔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克制的表情,他认为的“些许”疼痛,只怕对常人来讲也是难以忍受的。

    殷朔心疼地几度抬起手臂,想拥住眼前默默隐忍的人,但是很快又垂了下去,只是安慰性地道:“还有二十一日,每日都会减轻一点。”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殷朔安慰他自己的,温予舒不由地笑了一刹。

    他想,这种陪伴竟如此让人不舍、着迷,像蚀骨毒药般侵吞着他的理智。

    比起孤军奋战,现在的他似乎更愿意与身旁之人一起面对。他好像感觉到同榻之人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他的疼痛,能为他焦虑,为他筹谋,能纡尊降贵给他喂食、上药,能不惜代价几次援手。这一切,是温予舒二十几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新奇……

    这般胡思乱想下,残碣针的痛劲竟不知不觉过去了。温予舒赶忙道:“予舒没事了,殿下快休息吧。”

    殷朔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