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变得安静。
陆司辰看着后视镜的季素素。
季素素看着车窗外。
两人在一辆车的催促中，恢复了平静。
陆司辰再次启动车。
开出了这个阴冷的地下车库。
凉爽的风和阳光一起进入车内。
吹散了车内沉闷的气息。
却吹不散陆司辰心底的烦躁。
他的双手在方向盘上捏了捏。
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我是不想你在这个项目上输给季发，是我说话有问题，对不起。”
陆司辰微垂眼睑。
他最近也变得不太正常。
季素素转回脸。
她当然知道在这个以钱为王道的世界。
她的想法很天真。
他们这样的人。
被别人嘲讽为傻子。
但不能因此。
而同流合污，放下心中的正道。
琳达姐他们没有放下。
关彤没有放下。
锤子和大院里的人。
都没有放下！
以前，她无法告诉许多人。
大家的身边，依然还有很多坚持正道的人。
但现在。
她可以借着季素素这个身份。
将心怀正道的人们，集结起来。
这就是她季素素吹响的集结号。
一场将资本引入正道的战争。
“去江北，我想吃面。”季素素说。
陆司辰没有再多言，默默开车。
车子过江的那一刻。
陆司辰不知怎的，整个人变得轻松。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树立在桥上。
入了江南，时间都仿佛在加速。
让每个人都成了滚轮里的仓鼠。
不停地跑。
他们在不停地工作。
却感觉不到任何快乐。
陆司辰从没来过江北。
可是，当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江南时。
他的心，莫名地平静了。
像是开在乡野上。
两边只有黄灿灿的油菜花。
只是现在，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他忍不住微微伸出手。
感受江风从指尖穿过。
清凉，舒适。
到了江北。
看不到密密麻麻，行色匆匆的人群。
看不到满是疲惫与忧郁的脸。
就像没有好脸色的陆司辰。
那样的人海，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压力之墙。
站在他们之间，会不知不觉跟他们一起变得不快乐。
忽地，眼前变得一片绿意。
窄窄的道路被两旁四十年的大树树荫覆盖。
茂密的树冠形成了一条特殊的绿色隧道。
一束束光从树叶的缝隙中落下。
让时间竟是变得缓慢。
他失神地看着那树冠形成了拱顶。
在这条自然的隧道中不知不觉地放空了心思。
“就这里，靠边停。”季素素提醒。
陆司辰回过神。
他开了多久？
他竟是从没这么享受过开车。
这条隧道依然没有到尽头。
可是，他却想一直开下去。
他靠边停了车。
边上老旧的石砖路上坐着打麻将的大爷。
面馆里很热闹。
香味飘出，是尘世的烟火味。
大脑一直告诉运作的陆司辰。
在此刻，却停住了。
季素素走到面馆门口，发现陆司辰没跟。
扭头一看，陆司辰正站在树下仰望树冠发呆。
斑驳的光束落在他的脸上。
他竟是扬起了淡淡的微笑。
季素素也平静下来。
她静静注视着陆司辰。
这是一个比凌霄远远复杂的男人。
他和她是相似的。
他们，都在心底藏了太多的秘密。
“陆司辰！”她叫了声。
陆司辰在光束下慢慢转脸。
刹那间，季素素看到陆司辰眼睛的片刻清澈。
但很快，那双如同阳光般清澈的眼睛，又被深沉覆盖。
季素素心里明白。
陆司辰并不信任她。
她可以理解。
因为凌霄也一开始不信任她。
毕竟她穿着季素素的肉身，顶着季素素的脸。
却跟身边的人说：不，她不是季素素！
别人不是认为她说话，就是人格分裂。
陆司辰朝她走来。
似是因为之前的事，陆司辰有点尴尬地侧开了目光。
季素素扬起了淡笑：“这是这里最老的面店，你不会后悔的。”
说完，她直接进入。
朴素的黄色小方桌，四条长板凳。
陆司辰和季素素坐在一起，忽然变得有点不自在。
现在正是饭点，人多拼桌。
他身边坐着一个魁梧的大哥。
对面坐着两个小学生。
另一半是一对老夫妻。
一时间，他的目光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摸索手机。
该死！
他把手机忘车里了。
季素素给凌霄发短信：下午来找锤子，你现在是他偶像，他会听你的话。
“咻！”
凌霄：OK。
两碗面放到季素素面前。
季素素立刻放下手机先闻一闻熟悉的猪油香。
这才是真正的面，真正的美食。
不像那些冠上品牌名的面。
贵得要死却又难吃。
季素素看陆司辰不动，察觉到他的不自在。
原来陆司辰也有自己的社恐的点。
“你有多久没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季素素撩起面问。
陆司辰坐在季素素身边。
抬手时，自然而然碰到了季素素的胳膊。
他身体微微一僵，往旁边又挪开了一点。
不自在，不习惯。
“我一直一个人吃。”陆司辰埋下脸开始吃。
一口面含入口中。
享受了他的舌，温暖了他的胃。
他真的很久，没像样地吃过人用手新鲜做出来的东西。
季素素看着他眼底炸亮的光，笑了笑：“圣安华的项目，你觉得谁才是重点？”
陆司辰下意识看周围。
季素素就这样，在面桌上聊这么重要的事？
但是。
周围的人，真的没人在意他们。
他微微转脸，还特意压低声音：“谁都不是重点，钱才是重点。”
“那为什么欧沛民还不签？”季素素反问。
陆司辰也觉得这个项目有点奇怪。
季发给出的条件。
可以说，是满足欧沛民的要求的。
但欧冶那边，却一直不同意。
陆司辰深思了片刻：“应该是欧冶不愿给出专利。”
季素素笑了：“你看，所以欧冶才是关键。”
陆司辰微微拧眉，看着季素素明媚的笑脸。
季素素转脸继续吃面。
“呲溜呲溜”的大口吃面，也馋了陆司辰。
陆司辰松了松衣领，不再顾及周围，吃了起来。
“欧冶为什么不愿出让专利？”季素素一边吃一边问。
陆司辰也自然起来，一边吃一边答：“可以换新药股份，将来所得利益远比季氏给的更多。”
季素素对于陆司辰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这就是陆司辰，季发和欧沛民他们的道。
以自身利益为优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