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华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住了,赶忙过来,佯装愠怒道:“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婆娘,你别在这儿添乱了,还不滚去泡茶过来。”
“她都这样说安安了,你还忍着?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窝囊废!”
何春芳被推搡着,还不肯走,嘴里念念有词:“要不是这小贱蹄子背着我们去打什么狗屁游戏,我们也不会这么对她啊!”
“竟然还敢拿离家出走,不给我们养老来威胁!她是我们养大的,就该一辈子都听话!”
“没给她送进戒网瘾学校都算我们对她好了,还敢埋怨!”
喋喋不休,聒噪。
周楚轻笑出声:“你们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逃出去的吗?”
“明明我当时都疼晕过去了。”
周秋华和何春芳闻言停顿下来,不再上演虚假的推拉游戏,都被这些话吸引,转头愣愣地看着她。
当年,他们并不知道周楚怎么逃走的,只是在第二天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们也并不关心周楚的身体状况,而是指责她背着他们藏私房钱,不然哪里来的钱去医院。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周楚变得听话。
他们还对此十分得意。
包括那个遗留在原处的钉子,也被当成驯养成功的证明而从未拔除。
此时听周楚自己说来,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周楚淡淡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拿刀再开一刀更大的口,就可以把手从钉子上拔下来。”
边说,还边用手在手背上比划,语气平常,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说完,手肘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脑袋自顾自笑了出来,她完全不知道这笑有多吓人。
那句具体的描述本来就血淋淋的,偏生她说得又像喝水一样轻松,便平添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手指并拢当做长刀从手背上滑动的画面,没来由让在场的两个当事人心头打颤。
赵未则神情一凛,看周楚的眼神多了几分狂热的敬意。
何春芳吞了吞口水:“你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要是有,怎么会被那么轻易的拿捏?
周楚表情遗憾,并无怨怼:“可惜我都那么努力了,还是没来得及。”
比赛结束了,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满场的欢呼声,主持人正在宣布结果——
“恭喜‘秦时月影’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对手,夺得冠军!”
她甚至不敢进去和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告别,就匆匆离开了现场。
怎么会不遗憾呢?
那可是唯一一届比赛。
可不论她有什么理由,缺席就是缺席,辜负就是辜负,她不会把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只能像说故事一样,说给有关的人听。
她知道面前的罪魁祸首不会愧疚,释然一笑,突然,她话锋一转,一字一句道:
“别着急,这些账我会挨个清算。”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周楚面色一凝,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现在,说点儿正事儿吧,你们想从哪一件开始?”
何春芳与周秋华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楚和赵未一眼,心有盘算跃跃欲试。
当惯了发号施令的那个,他们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
周楚两句话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你们要是软硬不吃,可以吃赵未的拳头。他以前是干刑警的,杀过的歹徒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
“要试试吗?”周楚好心解释:“你们要是先动手,我们可是算作自卫的哦~”
“到时候要是缺胳膊少腿,可就说不好了。”
周秋华有些怕了:“周楚你这是犯罪!”
“哟!您还知道犯罪呢?”周楚嬉笑一句:“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了,要么咱们谈买卖,要么你俩都别想竖着出这个门。”
“我既然来了,今天就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光这么一想,周楚就乐了,还越说越离谱:“我铁门铁窗不要紧,你们那亲亲女儿可就惨了……啧啧啧……十几岁的小女孩失去经济来源可怎么活呀!”
周楚屡次三番提周安,何春芳可再也忍不住了,沉下脸来:“你住口!安安也是你能乱说的!”
“可以啊。”周楚摊手,无所谓道:“那当年你们卷款跑路是不是该还?数十年如一日虐待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该不该还?”
何春芳的胸脯剧烈起伏,看起来像是气得不轻,说的话都带着几分尖锐:“还?还个什么还?我不还!哪里要我还!我绝不还!”
赵未适时目露凶光,眼神狠厉。
何春芳这才意识到周楚说的话,并不是在和他们说笑,她六神无主地望向周秋华,希望这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能出来说句话。
可周秋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功夫搭理她。
“你……想怎么样?”何春芳的手有些哆嗦,她时刻注意着赵未得动静:“别以为就你会报警,我可告诉你,要是你乱来……”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们想拿什么来还?”
“当年一捧红宝石就足够你们在樊城立足了,如今算来,怕是把你家都卖了,也不够还。”
周楚说得多了,口有些干,轻叩了一下桌面,提醒道:“茶呢?何春芳。”
换做前世,周楚哪敢这样称呼她?“何春芳”三个字一念出来,周楚的心底没来由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换做前世,何春芳哪里会那么憋屈,可此时她只能憋屈,连一点不好苗头都不敢暴露出来。
不然周楚身边那个壮汉,可没那么好说话。
周楚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抛却了久遭侮辱的阴霾,也没有了血脉的束缚,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上一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学会,这一世——
轮到你了。
一个都跑不掉。
何春芳灰溜溜地泡茶去了。
“坐下谈吧。”周楚奚落似的道:“一家之主?”
这个家虽然何春芳最闹腾,可拥有最终决定权的始终是周秋华。
“你们要是肯把房子卖了铺子卖了,剩下的存款都给我……”
周秋华坐下来,把这件事当做买卖来看:“这就是你说的买卖?怎么听上去,全是你在狮子大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