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凡第二次到公安大学，上一次还是因为某件案子到这里进行讲座汇报，也间接促成高三那场陈奥成大出风头的校内运动会。
再次出现在这里，比上次还要激动。
当然，出于避嫌的原因，他并没有找到上次接待他的校内人员搞什么特殊化，何况他也发现，这里每一个送新生报到的家长，九成以上都穿着警服。
自己已经是省城公安局支队队长，一级警督。可举目四望，很难看到比自己还低的警衔。
这地方，比想象中还藏龙卧虎。
不过换句话说，有些阶级的跨越还真的是很难。
“同学，需要我们帮你吗？”
两名手臂戴着“迎新小组”臂章的飒爽制服学姐，直接走到陈奥成面前，满脸含笑地问他。
“呃......不......”
“那就麻烦两位同学了。”
母亲张英把陈奥成手里的两个皮箱往女学员手里一塞，自己也拎着小皮箱与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把陈奥成都看呆了。
“踏入大学，就是半个社会，不能像高中那样只要学习成绩好就可以。”
陈凡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准备故作深沉地给自己儿子讲大道理。
陈奥成不知道么？他比谁都清楚。
但看在陈凡做爹做的这么失败的份上，给他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你看这些送孩子报道的家长，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互相都不认识。可他们三五人凑在一起，聊得多么开心。
这是什么？
人脉。
你在学校里，个人的能力、实力、素质就算再拔尖，没有一个自己的圈子或者搭档是绝对不行的。
别看你老爸我现在对这些事看得门清，也有一些不太认同这些事，但一会你就会发现，我和他们一样，都需要这么一个圈子。
走入这个小社会，几乎和外面一样，你可以用实力来震慑任何人，但同样要学会人情世故。
哪怕你并不想。
你别以为这么多年我和你妈没时间管你，就不知道你在学校里的情况。
你的高中班主任萧老师，是个很不错的好老师。
在你学习成绩这方面，我们都不担心，但他却很准确地指出你欠缺的社交能力。
从小我们就知道你老成，但这对将来的人生并没有多少帮助。
当然，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听过我们的话，我不清楚。
现在也不一定去听，在不惹事这方面，我......就担心过那么一次。”
“所以老妈才替我回答？”
“臭小子！大学校园里，不怕你打架、成绩不好，就怕招人厌，明白吗？”
“......你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还是像个孩子好一点。”
......
其他的大学校园还可以像逛景区那样欣赏一番，但公安大学哪来什么风景。
标准的军事化设备、军事化宿舍、军事化用具，统一标准、统一制式，跟军营没什么区别。
陈凡说得没错，带着陈奥成在新生报到处办完入学手续，两夫妻连宿舍都没有看，直接在宿舍楼外面和别的家长开始“人情世故”。
宿舍是标准的六人间，上下铺；配备也很简单，相邻上下铺之间有一个衣柜，靠门的地方是学校配备的暖水壶和搪瓷缸；床上有统一的被褥，从叠成豆腐块形状的被子上就能看出，这学校一般人肯定受不了。
“我靠，我不是进军营了吧？”
陈奥成循声看向宿舍门口，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瞪着牛眼看向床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公安院校和军校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可不是，听说木樨地那个校区，大多数都是四人间，上面床铺下面书桌的那种。”
“木樨地是涉外学科，走的是文科路线。你好，陈奥成，侦查学专业。”
“你好你好，吴迪，也是侦查学专业。”
“听口音......山东人？”
“你东北的？”
“几十年前都是一家的。”
“对对对，闯关东么......”
......
谁说陈奥成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不想和那些幼稚的初中生、单纯的高中生一般见识。
宿舍的六个人陆续到位。
除了同为侦查学专业的山东人吴迪，
还有来自四川的治安学专业王卓、
辽宁的交通管理工程专业关心、
北京本地的网络安全与执法专业李想，
以及来自广州的警务指挥与战术专业张海山。
总之是天南地北哪的人都有。
这也难怪，本来每年招收的学生就不多，有些省份里外里就招两个人。
可以说，能考上公安大学的，皆为精英。
作为北京人，李想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并没有北京老炮儿的健谈，很是安静地听着吴迪在掌控气氛。
严格说起来，陈奥成算不得东北人，灵魂深处还是来自几十年前的国外，只是口音这东西很难不被东北话带偏，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东北人的印记。
而说起真正开朗豪爽的，还是山东人吴迪。
其他人多少还有些拘谨，有些问题不太好意思问，但这对吴迪来说根本不算事。
什么“高考多少分”“家里是不是警察”“有没有女朋友”......
当然也没有特别隐私的问题，分寸感把握得还很不错。
一圈问题下来，大家的距离拉近不少。
但也有一些不太妥当的事情发生。
正当吴迪说到上头，非要按照生日大小排出宿舍老大到老六时，被临时巡视的辅导员听到，进门就是一顿批评。
什么公安院校不能有江湖风气，所有同学必须以真名称呼，不分大小、不搞团体......
好在陈凡来到宿舍，辅导员见有家长前来，还是给几个家伙一点面子，立刻就走了。
陈凡看着带着臂章的辅导员，疑惑地问他们：“咋了？”
“没事、没事，就、就是查人数、查人数......”
吴迪这小谎话是张口就来。
陈凡不疑有他，点点头说：“啊。那什么，你们几个孩子都互相认识了么？晚上要有时间，出去搓一顿，回头让陈奥成找我报销。”
“谢谢陈叔......”
“奥成，我和你妈先回去了啊，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回哪？”
“呃......那你就别管了。”
陈奥成摇摇头，摆摆手，一副不送的样子。
陈凡拍了他脑袋一下，对自己老子这么没礼貌，转身出去。
“哎，哥们，你跟你爸怎么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陈奥成轻笑一声没说话。
是不太熟。
可就是这种不熟，让双方都觉得很舒服，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换句话说，也可能是太熟，造成这种难以言语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