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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燕秦楚秦

    怀山山脉横梗在燕凉二州边界,如今归属凉州,但当初燕国尚存之时,怀山可谓是是燕国拒东最有力的天然屏障,曾经的天下雄关居庸关坐落在怀山正中,也是最为薄弱之地,以一关扼守怀山唯一一处弱点,燕赤军赤甲赤旗曾拒大楚铁骑四年之久,以至于最终一战打到燕赤军全军覆灭,居庸关几乎夷为平地,才算真正破关。

    随着燕地纳入大楚板块,居庸关也就失去它的战略地位,没有了重建的价值。

    而如今就是这片曾经血染大地,城关旧址之上,一座远比当年居庸关更加雄伟更加庞大的城市虚影越来越凝实。

    其实早在两个多月前,居庸关上便已经有些许异象浮现。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楚人.......如果他承认的话。

    此刻他就站在居庸关外。

    秦氏老族长秦开。

    作为旧燕四大氏族硕果仅存的一个家族,秦家在燕州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老军机曹贤德就职燕州州牧之时,将秦家在“燕民”中的号召力看在眼里,因此不知多少次降下身位,主动与秦家拉拢关系,甚至迎娶秦氏氏长女为妻,只求缓和燕州本地人与别州楚民的矛盾,试图从上至下潜移默化的取出燕楚之别。

    事实上在曹贤德任职期间确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燕楚矛盾,也给他坚持致力的怀柔政策创立了良好的基础。

    但真的是如此么?

    或许老军机的出发点是好的,想法是好的,做法也不见得就是错的,但最终的结果对于大楚来说是坏的不能在坏。

    以至于连曹贤德都只能以死谢罪。

    居庸关此刻状况特殊,生灵难入,空间极不稳定,能看到遗留的断壁残垣都在那雄伟的城市虚影的撕扯下再度支离破碎。

    关外,是连绵不绝的营帐,貌似花甲之年的秦开站在帅帐外默默注视这那座扭曲的城市,表情古井无波,眼神中的炽热却难以压抑。

    “秦阳呢?”秦开皱了皱眉,向一旁年轻人问道。

    “回禀爷爷,父亲酒醉未醒。”年轻人有些惴惴不安的恭敬回道。

    他名秦誉为,其父秦阳便是秦家当代家家主,而嫁给曹贤德的秦家长女自然便是秦阳的胞姐秦韵。

    这姐弟二人关系极好,曹贤德娶了秦韵,便得到了秦阳的鼎力支持,也很大程度上借得了秦家在燕民中的声望。

    然而,秦家终究还有秦开。

    作为当年燕国覆灭后便宣布撤身事外不再打理家族事务的老族长,他对秦家的掌控力时至今日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新族长秦阳并不是个无能之辈,相反,当年姐姐秦韵与曹贤德的婚事便是他极力促成,虽然一度对秦家在旧燕贵族中的声誉有所下降,但燕国终究不在,现在是大楚的江山,秦家主动去做燕民与大楚朝廷间的缓冲,不但很大程度上缓和了燕民与大楚的矛盾,也为燕民争取了更家平等的身份条件,当然更重要是资源。

    所以从根本上来讲,秦阳作为大楚燕州强族秦氏第一任族长,为秦家几乎是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也为秦家谋求了长足的发展时间和空间。

    更遑论秦阳本身就是个极具修行天赋的强者。正值壮年的他在道脉圆满浸淫多年,未尝没有冲击灵胎的可能,之时毕竟秦家状况特殊,即便是他能突破,也需要朝廷首肯,但在曹贤德的努力下,怀柔政策在燕州已见成效,长此以往,只要曹贤德军机大臣的位置牢牢坐下去,再开开口,朝廷说不得就会愿意开一道口子,让秦阳看到那个希望。

    旧燕贵族其实还有很多抱着一颗复国心,谁又不想重现当年大燕盛况?至于奉谁为燕主?重要么?燕国皇室旧人流落民间者不知凡几,随便拉一个出来不就好了?即便找不到,还不能编一个么?

    但秦阳是依旧死了这颗心的。

    那些一心做着复国在夺位自立的愚蠢贵族们看不清,秦阳不会看不清,如今齐楚国势何等强大?岂容得下一个小小的燕国?不过权力往往会让蠢货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所以这一年不知道出了多少个燕赤帝,燕徽帝,这帝,那帝的,一开始秦家还会暗中调查一番是否真是皇室后人,后来便再懒得看了,于是秦阳一心铺在家族壮大,燕民生计的路子上,父亲也从未过问,不曾有半点意见,甚至于他主动去祖堂外求问,也只得到“自决。”二字。

    所以秦阳愈发在这条路上勤勤恳恳。

    然而一切都变了。

    随着昭国遗址的消息出现,秦开走出了常年闭关的秦家祖堂。

    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秦阳甚至是从他那个不问世事多年的父亲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燕国覆灭后跌落灵胎境的父亲虽然宣称闭关隐世,实际上,秦家依旧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后短短两个月时间聚齐三万铁军,赤旗赤甲,分明就是按照当年燕赤军建制成军,秦阳根本无法想象父亲秦开是如何培养这样一支铁军,又是如何将其藏匿在大楚地界上的!

    事情却已成定局,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可对于已经把自己当作楚人来的看待的秦阳,又是何等残忍。

    苦心数十年的家业刹时间变作父亲揭竿而起的筹码或许不算什么,可父亲如此一举,可以说是一手将自己的亲女儿女婿,送上了绝路。

    秦阳衣衫散乱,倒在如山般的酒坛子中,四仰八叉,怀中搂着酒坛随着他的呼吸不紧不慢的往他的胸襟上泼洒酒水,他却浑然不知。

    哪里还有往日秦家族长,道脉高手的风范?

    秦开掀起帘子走入帐中,沉默看着这个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

    他的四个儿子中,秦阳心性稳重,处变不惊,而且天资绝佳,不在他之下,所以当年他退隐传位于秦阳,在秦家上下都是毫无争议的事情。

    唯一说不上缺点的缺点大概就是感情太重。

    所以秦阳在计划开始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这个儿子。

    否则他无论如何都会为姐姐秦韵谋求后路,如此一来,计划必然败露。

    秦开不是没有情感,相反长女秦韵何尝不是他的心头肉?自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何不心痛?

    不过,终究有更重要的事。

    能让他感受剜心之痛。

    但他不会看着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就此一蹶不振。

    秦开缓缓走向秦阳,随着他的步子,满帐酒气怡然散去。

    等快他走到秦阳身边,却听得一连串酒坛爆碎之声。

    满帐酒坛无一幸免,全部轰然爆碎,酒水在无形的力量下化作一条栩栩如生面目狰狞的恶龙无声的咆哮着将军帐撕成碎片,随后横在父子俩之间,张牙舞爪。

    附近军士皆受此动静所扰侧目看来又立即转开视线。

    只有秦誉为一人立在帐外,脸色苍白,单手按刀,似乎想要借此获得一些力量来开口相劝。

    可一想到自幼将他视若亲子的姑姑,一时间积攒的勇气再度烟消云散。

    “嘭!”

    于是他轰然跪地,用力垂首,狠狠砸在地面,以至于将地面都砸出一个坑来,希望父亲能够稍稍看他一眼,冷静些许。

    “怎么,要对爹动手?”先前水龙气势狂涌,声势惊人,却不曾拂动老人一片衣角,只是他也轻轻停下脚步,不在前。

    透过水幕,老人锐利的眼神就那般平静的看着眼前长子。

    秦阳不复先前模样,满头乱发垂落遮得住面容却遮不住那双和老人一般锐利的目光。

    他死死盯着父亲,声音嘶哑,终于开口:“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你豢养三万大军,暗中把持家族,便是早早有了起兵之心,那么你为何,连你的亲生儿子都不告诉?

    就那么看着他努力将自己视作楚人,处心积虑为楚国秦氏谋划发展,你在看什么?看笑话么?

    秦阳只问出了一个问题,却包含了所有。

    秦开再度沉默许久,脚步一踏,一道无形屏障将三人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