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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忐忑的跟着少年走到岔路口,少年站住,叶微也战战兢兢站住。无数的声音在她心底叫嚣祈求:”小哥哥,求你了,不要上岔路啊!陪我上天灯坝吧!“

    叶微的心在无言祈祷。

    少年回头看她,少年比她高出一头,她要仰视才能与他对视,离近了才发现,这少年长相用清秀这个词远远不够,五官线条明晰,棱角分明,颇为英气。虽然还未成年,整体轮廓却已经展现男性的疏朗与霸气。叶微注意到他的右眼角长着一颗黑痣,此痣长得很是温柔,冲谈了他眼睛流露出的疏冷清淡之意。

    少年盯着她苍白的容颜和祈求的眼眸,勾了勾唇角。

    ”你刚问我去哪里?怎么称呼?“少年问。

    叶微点点头,书包进了水,重量增加,压得叶微纤瘦的腰有些弯。

    少年眼睛眯缝了一下,那眼底竟然有光亮一闪而过,他问:”你能看到我?“

    叶微一怔,此话何意?明明大活人就站在眼前,还问为什么能看到他?

    细思极恐。

    可叶微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她点点头。

    少年淡声说:”家里喊我青哥!“

    叶微哦了一声:”青哥,我叫叶微,微不足道的微,刚才谢谢你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吧!“

    叶微跟在青哥后面,死死盯着岔路口,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她确定了,青哥并没有上岔路口,而是陪着她向邓湾大坟走去。

    叶微心下一喜。

    脚步轻快了许多,忙紧跟几步,追上青哥的步伐。

    邓湾大坟是一排坟,其中有一座坟占了半个机耕路面,所有来往行人得踩着坟前行,每每到这里,人们习惯向左偏一点,绕开坟墓,逐渐的,此路在这里就向左弯了一弯。

    有青哥在,叶微顺利通过邓湾大坟。

    前面就是天灯坝,天灯小学建在天灯坝头上,天灯小学只设了一至三年级,叶微也是在天灯小学上完三年级,四年级起才去的双河小学,双河小学是完小。天灯小学旁边还有几户人家,远远的能看到从窗户上透出来隐隐的灯光。

    只要上了天灯坝,叶微就不怕了。

    行到坝脚下,被雨水浸润的泥土更湿滑,叶微穿凉鞋走路本就一步三滑,上坝更是不方便,索性将凉鞋脱了,拎在手上,赤脚行走。

    青哥走在前面,背后却长了眼睛一般,在叶微一不留神向后滑倒之际,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叶微慌乱之中,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向下滑向他的手,用力扣住。

    冰凉从手心沁入四肢百骸。

    ”你的手,这么凉?“叶微不禁问出了声。

    青哥嗯了一声:”一向这样!“

    在青哥的帮助下,叶微终于上了天灯坝,望着星星点点从窗户上透出的灯光,叶微长舒了口气:”终于到家了!“

    后怕!

    回家得跟妈妈好好讲一讲今晚的遭遇。方才想起,妈妈去怀宁家婆家,应该是没回来,如果妈妈在家,她这么晚未归,肯定会来接她的。

    青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叶微向他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指指东边:”我家在那边!“

    青哥点头:”嗯,回吧!“

    大坝宽阔平坦坚硬,不像机耕路那般湿滑,好走多了,关键,坝上住满人家。

    叶微走出很远,忍不住回头瞄一眼,青哥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叶微向他挥挥手,青哥才转身向戴湾方向而去。

    邓湾坝大多人家都是向坝开的大门,其中就有叶微的大姨家。

    父亲在古河镇中学教书,两个哥哥一个在外地上大学,一个在父亲学校上高中,家中只有叶微和妈妈在,妈妈如果有事,或是去外婆家,当天不能回来,叮嘱叶微放学在大姨家吃饭。

    大姨身体不好,不知生过什么病,反正特别瘦弱,看起来,像十来岁的孩子,与妈妈的肤白貌美大长腿相比,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村人形容大姨,说她瘦得嘴都包不住牙齿,叶微后来认真研究过她的牙齿,瘦是真的瘦,可包不住牙齿,那是因为她龅牙。

    这龅牙,如果一长一短。。。

    叶微湿淋淋的走进大姨家,大姨家房子屋基比坝面低矮,下三级台阶才能到她家。

    叶微下台阶时愣了一下神,啪叽一下,摔倒在地,直接滑进了门。

    听到动静,大姨从厨房出来查看,惊叫出声:“啊!小微,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大姨眼中的叶微,一身湿透,满身污泥,书包上都是污泥,头发紧贴着惨白的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大姨!”叶微吸吸鼻子,眼眶微红。

    这一路的遭遇,是叶微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谓惊心动魄,狼狈不堪。

    “快起来!”

    大姨家两个表哥,大表哥在外开大货车,一个月都难得回来一次,小表哥跟小哥叶征一起上学,也是高二,平时住校,周末回家。

    大姨夫不在家,家里就大姨一个人。

    “你怎么放学这么迟?”大姨一边找自己干净的衣服让叶微洗澡,一边问,“我看叶松早回来了!”

    叶松是叶微二叔的儿子,只比叶微大几个月,所以叶微喊他名字,很少叫哥。

    “他回来得去扯猪草,放学就回了,老师让我辅导同学作业,弄迟了。”

    “那你一个人走猫塘了?”

    果然一说起走夜路,猫塘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坎。

    叶微忍不住哭着把刚才的经历告诉大姨,大姨听完脸色煞白:“看来你家婆这次好不了了?”

    叶微不解的瞪大黑亮的眼睛望着大姨,大姨站在叶微面前,比叶微还瘦小一些。

    大姨说:“你看到的老奶奶,有可能就是家婆,家婆的牙齿就是一长一短,有颗门牙断了一截。”

    “家婆病了?”原来妈妈过去,是因为家婆病了?

    “嗯,突发脑出血,正在抢救,只是不知道。。。”大姨哽得说不下去。

    叶微洗澡要大姨在旁边陪着,大姨到哪她到哪,完全不敢一个人待着。大姨把饭菜准备好,招呼她吃饭。

    神情恍惚

    食不知味。

    勉强吃饱,身体的知觉才慢慢回归本位。

    睡觉叶微不敢关灯,大姨被草木皆鬼的叶微闹得也害怕,索性开着灯睡。灯只是15瓦的灯泡,在深沉的暗夜里,发出昏黄的光晕,照着低矮凌乱的房子里,哪个角落都藏着什么似的。

    睡前大姨替叶微叫了黑,就是拍着床边不断喊:

    “叶微,回来哟!“

    ”叶微,从双河学校放学回来哟!“

    ”叶微,从猫塘受吓回来哟!“

    ”叶微,从邓湾大坟受吓回来哟!“

    ”叶微,从天灯坝受吓回来哟!”

    大姨反复给叶微叫黑,得叫够七七四十九声才能停,据说能够喊回她受惊吓而失散的三魂七魄。

    妈妈也经常这样给她叫黑,村里的孩子没有不被妈妈或女性长辈们叫黑的,她们叫黑的声音,时常悠扬的飘荡在暗夜的村子上空。

    魂魄有没有叫回来叶微不知道,到是把她给叫睡着了,确实太累了,身心俱疲。

    这一夜,叶微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里不是眼睛就是牙齿,不是妖魔就是鬼怪。

    凌乱不堪,群魔乱舞。

    除了那位少年。

    光晕之下,少年犹如神邸下凡,唇角微勾,拯救了被群魔围困的叶微。

    带着她,腾空起飞。

    直到一抹冰凉搭上叶微额间,叶微才平静下来,沉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