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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所谓的态度让三个老头急了起来。

    祖老头说道:“牺牲玉帛,弗敢加也。”注1

    傅老头说道:“好不与祭,如不祭。”注2

    甘老头说道:“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注1

    我脑子一抽,顺嘴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看着三个一脸老夫很是看好你的模样,我心里给自己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

    脱口而出的话,也是自己说的话,自己约的那啥,含泪还得要打完啊。

    但我要自己挑个姿势。。。。。。

    求雨神的风险系数太高,而且看天也不像积雨云能够马上转化为甘霖降下的样子。于是,我决定先和三位研讨下一个重要议题:除了雨神外,还有哪些位神仙能管上这破事。

    众人一顿沉默,随后祖老头开口说道:“先有云而后有雨,不若燎于帝云?”

    又燎?不好不好,这个祖老头脑子坏掉了,随便问个神都想着要烧点什么。

    没等我拒绝,另外两老头点头称有道理。

    有道理你妹啊!

    又不等我开口,三老头开始嘀嘀咕咕说起,是祭一云呢?还是祭二云呢?还有说祭干脆一二三四五六云都祭一遍,主打就是走过路过绝不错过。注3

    在我还在努力搜索这一云、二云到底是指什么云时。

    三老头似乎已经对全部都祭上一遍的提案做出了选择,开始议论起到底怎么个祭法来。

    听着说什么先跳个舞,再斩个人头,要是还不行就烧个猪,再不济就再烧五头猪和对切五只羊的,我心里又开始打颤,怎么搞得都像是一个套路,这问个云神不会最后也要把自己给点了吧???

    还好三个老头的议论始终没有涉及到把祭祀之人给点了,让我松了口气,不过感觉还是不保险,终于忍不住插口问道:“虽说有云方有雨,然而若无风,云何来?”

    还在纠结选用何种方式的三人闻言一愣,瞬即又点头,说什么好说的对,风神不能忘了,当祭一个先,什么风为帝使,求云求雨不如求风,听得我又是一愣一愣的,原来还真有祭风神的传统。注4

    没等我感慨完,三人则开始议论起,到底是祭哪路风神,当我以为没准又是囫囵全来一遍时,三人却对具体找哪一路大仙发生了巨大分歧。

    这个说要找劦(读lie或xie),哦,这个是东风。

    那个说要找美(读mei),好吧,这个是南风。

    还有说要找韦(读wei),嗯,这个是西风。注5

    又有说要找勹(读bao),好吧,看来是北风了。注6

    至于为何不能一起祭的问题,那自然是商人们观测得出一般从东和南边的大风过来后,会容易下雨,北边和西边的风吹来基本上啥也不下,所以争论一番后的结果是决定找东风和南风两位大仙问一下。

    于是,自然而然又扯到了用什么东西来祭,在我紧张地听着三老头一番经验之谈后,又听到一个新词,“禘ti祭”,当我满怀希冀地详细询问这个新玩法的操作后,失望的闭了嘴,这TM的换汤不换药,还是烧,而且是很隆重的烧,要去祖庙烧的那种隆重。

    不过,烧的东西倒是有些不同了,以狗为主,让我不得不思考,难道是因为狗的忠诚,所以能确保传信的质量?还是因为狗跑得快?注7

    再次打断我思索的是三位又牵出了风神的幕后老大四方神来。

    按商人的信仰神灵段位来看,风雨神都归相应方向的神来管,所谓四方神也。

    也就是说,这四位风神大仙分别归东方神析、南方神夷,西方神彝和北方神勹统领,以求雨为例,风神将人间的祈求传递给天帝后,由天帝决断是否落实,对落实的具体操作交由四方神来统筹,四方神决定后再安排雨神执行。因此,无论是直接询问雨神还是间接问其他什么神能不能下个雨,所有的信息最终都是按上面这个流程来跑一遍的。

    所以,三个老头研究后,决定抄个近路,准备走个后门,直接找处长们把文件给批了。

    因为准备走后门,故此准备红包得搞大点,三人决定采取禘祭,祭品什么狗啊、羊啊、猪啊、牛啊、人啊、酒啊都不能少。至于献祭方式,当然是烧了。。。。。。

    我忧心忡忡的想着,为啥给先祖们祭祀不是砍人就是埋人,而一到给神仙们祭祀时,不是烧就是烧了?难道燃烧升起的青烟就是直通神仙们的WIFI信号吗?

    我指着屋外一片云彩也没有的天空,忧愁的问道:“诸位先生可遇到过无风无云之际,卜问诸位神后,会有降雨?”

    三老头立刻大眼瞪小眼起来。

    方向错了,讨论了个寂寞。

    傅老头一拍主桌,大呼道:“可燎于洹泉!”注8

    另外两位眼光一亮。

    我眼光又显得是那么懵逼。

    好吧,洹泉就是洹水,原来是祭河。商人们原先祭河都是求不要发大水,这次首次反其道行之,想要求发点水来,不知道这洹河有没有神,反正我听着就觉得,这商人老祖宗还真是实用主义者啊。

    对我而言,最麻烦的是,好像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负责祭祀了。

    三日后,殷都宗庙里。

    我如同木偶般跪坐在大厅众,看着祖老头装模做样的向我请示着步骤,傅老头亲自操着刻刀在龟甲上比划,甘老头挥手指挥着一批批祭品被送上来烧掉,惨嚎声阵阵,蛋白质、油脂和木柴混合燃烧后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令人欲呕。

    这还是第一天,祭的四方神,没错,实用主义的商人们决定采取见到个庙就要先进去拜拜再说的路子。不管能不能求下雨来,点头打招呼的动作不能少,何况后面还有另外一个系统的,不能让现在这帮大爷们找个不懂礼数的理由来新下罚单。

    我则心想着这破事居然还要连着搞五天,我TM的能不能离火堆再远些,别到时就算不用点我,我要么自己就着了,要么就已经被熏成腊肉了。

    没人关心我的忧虑,大家都严肃的、一板一眼的执行着既定的操作,围观的商人们也充满希冀的围观着,让我越来越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搬上火堆,然后在烈焰中像一只真正的凤凰冲天飞去,天上众神冷笑着看着我说:“你一个无产阶级居然还真把自己当神了?”然后一个漂亮的大逼斗,轰的一声,我被打得坠落云端。

    “哈!”我悚然一惊,睁开眼睛,喜和井正焦急的看着我。

    再看看四周,是殷都我的宫殿里。

    “我这是怎么呢?”我喘息着问道。

    “好,你在祭祀中突然昏过去了。”两女紧张的答道。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不对,我TM的居然被熏晕了。

    。。。。。。

    三老头闻讯而来,带给我一个不好的消息。

    我在祭祀中的突然晕倒,让国人们原本好不容易聚集的希望又破灭了,殷都已经开始出现上天不再庇佑商国的谣言了。同时更多的人开始选择逃离殷都。

    在焦虑的沉默中,我哑着嗓子说:“明日燎洹泉。”

    。。。。。。

    第二日。

    宫室前,洹水河畔,我疲惫的点燃了献祭的火堆,看着惨嚎着被扔进去的九条狗和九只羊,默默念起傅老头连夜告我的祭文,围观的人群沉默着。

    祖老头亲自灼烧起龟甲,看着他忧虑的翻看着兆纹,心里不是个滋味。

    见祖老头沉默许久不说话,人群似乎有些骚动。傅老头和甘老头也凑了过来翻看起兆纹,片刻后,两人也开始沉默不语。人群似乎晃动得更大。

    眼看着人群已有不稳的情况出现,甘老头目光一寒,起身正要出面镇压,一骑远远冲来。现场气氛更是紧张,宗庙周边的士卒纷纷拔剑。

    就见那骑士快到宗庙时,勒马人立,快速翻身下来,手举一块铜牌,跌跌撞撞的向我冲来。我一看,这牌子不是我的哨骑专用吗?难道小屯出事了?

    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就听得骑士喘着粗气对我低声说道:“后,西盂方、丹方、徙方急报大雨。”

    我一愣,扭头看向跟在我身后的三个老头,三人应该也是听见了,也是愣在当场。

    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地图标记,这三个方国都在洹水上游,他们那里下大雨了,也就是说洹水上游应该有水了?

    三老头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与我目光交流,都是喜不自胜。

    甘老头突然急问:“暴方有何消息?”

    暴方?我脑子一转,对了,暴方正在这三国与殷都中间,也是在洹水河边,我赶忙看向哨骑。

    哨骑气息还没调整完,继续像条吐着舌头的老狗般,喘着说:“还未接到消息,属下刚接到三国消息就赶过来报信了。”

    我点了点头,这大兄弟应该是守在小屯的哨探,按之前的接班传递原则,他应该出来前,没收到暴方的哨骑信息。

    我低声吩咐到:“速回,盯着暴方的消息。”

    哨骑点头,立刻转头上马飞奔而去。

    我与三老头一说,祖老头就开始大呼:“洹泉有示!”

    本来还骚动的人群听祖老头这一喊,立刻安静下来。

    祖老头不顾我的阻拦,接着说:“不日将有大水!”

    安静的人群顿时欢呼四起。

    我死死的看着祖老头,心想,MD,要是水不够大,就把你点了。

    。。。。。。

    第二日,昨日来的哨探带着一个全身裹泥的人冲进我的宫殿。一直守在我这里的三个老头和我立刻站起来。

    暴方的消息来了。

    听哨探说完。

    我再次感受到手脚冰凉。

    大雨没有,大水来了。

    殷都所处平原地带不降雨所带来的干旱问题,并未影响到西部山区的降水,而西部山区突然猛增的降水导致了洹水上游出现汛情,暴方首当其冲,河水泛滥,甚至冲击了城墙,之前派驻去暴方传信的哨骑,急忙跑回送信,不料大水一冲,土地泥泞,连人带马连摔好几次,导致比从三国返回的哨骑更晚回到小屯。

    安慰兼表扬了哨骑后,看着还在为干旱之危已结而高兴不已的三个老头,叹气说道:“傅先生,你的老本行还熟练不?”

    傅说被我说得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担忧的问我道:“好,你是说?”

    我点头。

    傅老头来不及打招呼,急冲冲的跑了。

    等我给留下来还没搞清状况的两位一说,这两位也急急的跑了。

    我松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上一口,心想着,这祭祀的活算是糊弄过去了?以后打死也不干了,不是被点了祭天,就是被熏成腊肉,肉体伤害之外,这精神伤害也太大了,没见我都焦虑到晕倒。

    又喝上一口,接着想,另外这河还是不要轻易地献祭了,一不开心就发个水给你看看,造孽啊。

    不过,接下来就没我啥事了,够这三个老头忙活地了,等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到底是啥呢?

    我想着想着,猛然一惊,拍着大腿跳起来,大呼小叫地喊着喜和井,赶快往小屯跑,我封地也TM的在河边。

    跑着跑着,又一晃,我靠!我那几个马场也在河边啊!

    到底先去哪里?我陷入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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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引自《左传》

    注2:引自《论语》

    注3:《合集》13401:“贞:燎于二云”,拓片太破碎了。

    注4:《合集》14225:“于帝史风二犬。”

    《合集》14226:“(燎)帝史风一牛。”

    注5:《商代史》卷八商代宗教祭祀写的是这个字的右边部分,虽然但没找到这个字,不过叫这个也应该没错。康熙字典中可以查到,西风原字通束,

    注6:注6:来源同上,南风原字是山一几(上下结构),北风原字是阝fu加殳shu。。

    注7:《合集》21080:“帝风九犬。”

    注8:《合集》34165:“(贞):其尞于洹泉大三牢,宜牢。”“(贞):其尞于洹泉三,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