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集体合影后，华凌带领众人前往各个岗位，近距离感受工地的工作节奏和强度。
中午十二点半，大巴车回到日1营，全车人进食堂吃饭。
吃完饭，华凌宣布解散，允许新人们自由活动，提醒他们五点准时回广场集合。如果不打算留下，就不用来集合了。
林旭回寝室拿手机，想和母亲视频通话。
见识过工地的现状，知道了施工过程的严格要求和严谨步骤，估计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打退堂鼓了，生怕自己就算留下也无法胜任工作，被人当场辞退。
虽然已经决定签约，自己不可能改变主意。但在那之前，林旭很想见见母亲，和母亲聊聊，有了母亲的鼓励和支持，自己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是，直到通讯软件自动结束呼叫，母亲也没有出现在屏幕中。
母亲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而且她出门也不会忘记带手机才对。
林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立即联系家附近的“老人救助中心”，让他们派人上门查看，确认母亲的情况。
由于老龄化和少子化日益严重，社会上出现了许多没有子女照顾的孤寡老人，这些老人一旦在家里出事，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因此才催生了“老人救助中心”这种新兴行业。
该行业一边拿着政府的补贴，一边向客户收取高昂的服务费，本质上是一种商业服务机构。
一个小时后，特派员老张给林旭回电。
“已经找到你母亲陈玉秀了，根据监控还有走访邻居得到的线索，我们查到你母亲今天早上去超市买菜，回来的时候在公车站等车，忽然间晕倒，好心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她去了第三人民医院。当时她的手机摔坏了，所以医院没能马上联系上家属。”
“那她现在人怎么样？”林旭握着手机的手掌不由得加大了力气。
“放心，她人现在已经苏醒。我去看过她了，刚刚从医院出来。她精神不太好，吃不下东西，医生说头晕是抗癌药引起的副作用，这是无法避免的。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但你才是我们的客户，我们有义务向客户汇报真实情况。如果你要和她联系，可以打病床前的固定电话345……本次服务就此结束，服务费一共为8690元，清单如下——请及时支付，谢谢！”
结束通话后，通讯软件爱信上，那个特派员给林旭发来了一张等待支付的电子账单，还有一些有关母亲的照片和视频。
“小旭，我没事，别担心我，我就是血压有点低，没什么大问题。我记得你今天还要考核对吧，今天是第三天，你好好努力，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林旭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头颅低垂，久久不语。
……
四点五十分。
林旭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拨打母亲病床的电话。
看到规定的时间快到了，他连忙起身出门。
五点整。
只有十五人在广场集合，显然有三个人放弃了签署合同的机会。包括之前在墓地晕倒的那个，就是四个。
之后，这十五名新人跟着华凌前往办公楼二楼会议大厅，签署用工合同。
《天宫计划试用期雇佣合同》《工程意外保险协议》《遗体处置意愿书》《薪酬分阶支付同意书》……
没想到一共有七份合同，加起来将近百页，光是从头到尾看完都要一个多小时。
有人很爽快，直接找到签署名字的位置，然后签名画押，合同的正文则连一个字都懒得看。
林旭没有那么心急，慢慢研究合同。
实习期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内的薪水只有正式工的一半，如果工作能力突出或者有立功表现，实习期可以缩短。
在合同中有提到医保的问题。实习期间医保可以报销一半的医疗费，另外一半医疗费由商业保险报销，基本等于免费。
没有家属医保的相关条目，大概只有正式工合同上才有。
签完合同后，由专人收走。
林旭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听说又有三人临时反悔，放弃了签约，也就是说，这一批36个新人，只有11人进入实习期。
这个比率远低于郭航图预估的百分之五十。
跟林旭一起从上海过来的三人，郭航图、罗白柳和辛颖，倒是奇迹般地全都留了下来。
从办公楼出来，郭航图提议四人一同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去哪儿喝？月2营？”罗白柳诘问。
“啊，对哦！这里没酒吧，我都忘了这茬！”郭航图拍拍额头，“哎，找个地方凑合一下也行吧，那棵树下有座位……你们过去占座，我去自动贩卖机买点饮料！”
郭航图没等其他人答应，就擅自主张跑开了。
林旭看了看两个女生，用眼神询问她们要不要过去。
辛颖飞速瞅了罗白柳一眼。
罗白柳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你们两个过来啊。”
三人走到那棵树下的桌椅上坐下。桌面和椅垫都是原木的，摸着不冷。
“这里营地这么多个，工地范围那么大，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碰面。”林旭颇有感触地说，“好好道个别，也不枉相识一场吧。”说罢，目光从两个女生的脸上掠过。
“这里就那么几个地方，人也没多少，以后应该还会碰面，别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晦气！”罗白柳讪笑着说。
“哈哈，也对，我有点太……煽情过头了。”林旭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今天好不容易签了约，总算是如释重负了。”
“你看上去，不像是如释重负。”辛颖斟酌字眼，“更像……雪上加霜。”
“我也看出来了。”罗白柳点点头，“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
“只是一点私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林旭强颜欢笑。没想到两个女生的直觉如此敏锐，居然轻易看穿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
“当然是私事，难道还是公事？”罗白柳逼问道，“你要是不肯说，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真不够意思！”
朋友？
听到这个字眼，林旭愣了一下。原来在罗白柳眼里，大家已经是朋友关系了，三天前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来了来了！”
郭航图的出现给不知道怎么答话的林旭解了围。他把七八瓶果汁放到桌子上。其中有菠萝啤酒、柠檬鸡尾酒等含轻度酒精的饮料。
四人各自挑选了一瓶，打开盖子。
“来的时候是四个人，留下也是四个人，在我们这里是百分百的留存率啊。祝我们以后……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干一杯吧！”郭航图情绪高涨。
四瓶饮料瓶碰到一起。
聊了半个多小时，听到晚餐的铃声响起，四人于是起身跟着众人进入食堂。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林旭和辛颖两人渐渐落在后边。
“以后……或许只有牙疼的时候咱们才会见面了。”林旭苦笑。
“傻瓜。”
“唉，为什么突然骂人？”
辛颖走快几步，回眸浅笑：“楼上楼下。”
林旭恍然大悟，张开嘴好一会儿才合拢，然后喃喃自语：“对啊，我真是个傻瓜！”